书名:逍遥小散仙   作者:迷男   予人玫瑰,手留余香,你的红心就是对【TXT文学打包区】最大的支持!     内容简介:   迷男大大的又一部力作,一曲香艳的仙侠之歌。   散者,即无拘无束,逍遥自在。散仙者,诸仙之末,或逍遥于深山海岛,或淡隐于街井闹市,低者不过丹卜之流,高者却堪比大罗太乙,鸿蒙至今,流传着无数光怪陆离的奇人异事。   散仙,似仙非仙、是人超人的特殊身分,而崔小玄正是玄教内的除魔小散仙,身负先天太玄的崔小玄正是不属九幽十类,不入六道轮回,不在三界五行的太古散仙玄狐转世。   和其他散仙的小小不同之处,便是他醉心于异宝新术的发明,不过,超越常规的发明总需要付点代价,而最常碰到的代价就是……无敌将军大暴走啦!!!   日月新帝大兴土木建造迷楼,悄悄吸取十九灵脉精华,玄教查出这迷楼可能源自於叛教逆徒之手,为了维持天下苍生万物,玄教教主特指派如意仙娘崔采婷入京,而这回,下山除魔的名单上也多了从未见识过花花世界的崔小玄……   且看一个贪玩小散仙遨游天地,游戏于诸多妖娆之中香艳的故事。   罗袜高挑,肩膀上露两玩新月;   金钗斜坠,枕头边堆一朵乌云。   誓海盟山,博弄得千般旖旎;   羞云怯雨,揉槎的万种妖娆。   恰恰莺声,不离耳畔;   津津甜唾,笑吐舌尖。   杨柳腰脉脉春浓,樱桃口微微气喘。   星眼朦胧,细细汗流香玉颗;   酥胸荡漾,涓涓露滴牡丹心。               ——飞萝   第一集 出山   楔子   散者,即无拘无束,逍遥自在。   散仙者,诸仙之末,或逍遥于深山海岛,或淡隐于街井闹市,低者不过丹卜之流,高者却堪比大罗太乙,鸿蒙至今,流传着无数光怪陆离的奇人异事。   蔚蓝的天空亮了数下,明媚的阳光竟然相形失色,一抹紫影流星般从空中划落,重重地砸在千翠山半山腰的岩石上,爆出轰天巨响。   一个紫衫少年从碎岩中摇摇晃晃地爬起,沾染尘土的散乱长发披面垂下,半遮了一张无比狼狈的绝美容颜。   “百煞、二十四灵和七绝将都完了!四大尊只怕也快挡不住了!”少年并没开口,无形的意念向远方遥遥递出。   “嗯,我就到了。”一个声音在他心中响起,清晰而阴冷。   “那家伙到底是谁?”紫衫少年满眼惊惧。   “他就是玄玄子,一个太古散仙。”心中的声音阴恻恻道。   “什么!散仙?”   “对,但此子与别的散仙有所不同,不属九幽十类,不入六道轮回,不在三界五行。”   “区区一个散仙怎有如此修为?”少年青着脸。   “因为他是自鸿蒙以来的第二只玄狐。”   “玄狐!”紫衫少年身躯剧震,他千年来幽闭一处,见识颇寡,但亦听闻有关玄狐的传说。   “第一只玄狐大闹三界时,就曾惊动诸天神佛,四大尊七绝将奈何不了他亦无甚奇怪。”   紫衫少年吸了口气,盯着天际:“他追来了,四大尊多半也完啦……”   空中飘飘落下一个白衫男子,风神秀异俊逸绝尘。   少年脸色一狞,心中冥念:“看来我不得不使出……”   “不行!玄狐阻你降世,天庭迟早诛之,但倘若你暴露了真身,诸天神佛必定先叫你灰飞烟灭!”心中的声音冷如冰霜。   少年冷汗涔涔:“哪我怎么办?”   “你只须拖延片刻,我就到了。”   白衫男子笑吟吟的盯着他,无形的压力如山迫至。   紫衫少年怒道:“玄玄子!你竟敢违逆天意,阻我锦绣前程,不知死么!”   脸上忽然爆出一道血口。   玄玄子笑容一收,冷冷道:“上天不仁,竟然让你这恶物去为祸人间,倘若给你得逞,不知有多少百姓将陷水火!多少生灵将成涂炭!”   紫衫少年拼力抵挡不断袭至的压力,咬牙切齿道:“我苦守太华千载,方得真君向天庭推荐,享他几年人君之福,你我无怨无仇,何苦坏我好事?”   玄玄子冷笑道:“你暗地里干的那些勾当,能瞒天哄地,可惜却骗不过我,乖乖跟我回去见真君便罢,如若不然……”   紫衫少年截住暴吼:“你为玄狐,本就天地忌弃,神佛欲诛,还敢来多管闲事!本尊降世的时辰即到,你再阻拦,就不怕天诛地灭万劫不复么!”他闷哼一声,身子晃动,皮肤爆开道道血口。   玄玄子淡淡道:“便是神形俱灭,我亦管定了此事!”   紫衫少年蓦感抵挡不住,怕是即将兵解,陡然豁了出去,目中凶光毕现,十指或勾或捏,两手各结了一个极其怪异的法印,原本风和日丽的千翠山突然阴暗了下来,如血的赤光冲天而起,景象无比诡异骇人。   “果然修炼了这亏天损地的恶法!”玄玄子伫立如松,衫带随着狂风不住飘舞,面上一副天地崩于前亦不为所动的傲然之色。   少年大喝道:“泼狐!你虽神通广大,但我亦有惊天修为,当真怕你不成,受死吧!”两臂一展,正要发动,突然身子一沉,仿佛给大山重重压住,功法半途而废。   一个墨袍裹住的模糊身影立在他身旁,诡异地时隐时现。   紫衫少年面色一喜,整个人即时松懈下来,呻吟着萎坐于地。   玄玄子凝目望着模糊身影,沉声道:“邪皇?”   模糊身影微一点首,“我就是渊乙。”   玄玄子道:“原来这一切都是你的策划,难怪能瞒过天庭诸神诸圣……”   “本尊设计得如此周密,可惜还是给你知了,不愧为先天玄真。”邪皇叹道。   “过誉,凑巧而已。”玄玄子道。   邪皇道:“久闻阁下之名,早就渴盼一会。知你多半不肯,但我还是忍不住问一句……”   玄玄子静静地望着他。   “吾等皆非弱者,却只能偏据一方,不如……你我联手,平分天地如何?”   邪皇轻描淡写道,仿佛在说一件平常不过的事情。   “承蒙垂青,多谢了。”玄玄子哈哈一笑,摇头道:“但这种不知天高地厚且又毫无乐趣的事,恕在下既不敢做,亦不想做。”   邪皇眯起了眼,“据我所知,周天之中唯余你一个玄狐了。”   玄玄子应道:“没错。”   “既然如此,玄狐一脉,就此断绝。”邪皇说完,抬手扬起,一片灰影如巨幕般遮住了天空。   玄玄子神色微凝,垂目望着地面,眸中透出一抹邪魅的光芒,淡然道:“不要太过自信,天地之中还有许多阁下不知道的奥妙。”   “我知玄狐有神魔之外的玄通,亦知本尊没有取胜的把握,正因如此,我必须立个禁咒……”邪皇目冷如电,缓缓念道:“吾以本尊之名立咒,天地之中,今至永远,再不允有玄狐一脉。”   空气似乎陡然沉重,周围的景象全都开始变形,两人眼中的彼此亦诡异地模糊扭曲起来。   第一回 火魅之发   光阴荏苒,岁月如梭,十七年后。   千翠山南,迷踪岭。   月色如霜,树木葱翠,轻烟薄雾梦幻般地出没于枝叶之间,偶尔的虫鸣让山岭显得更加幽静寂寥。   “啊!”突从灌木丛里传出一声轻呼,一个身着绿衫、娇俏秀丽的女孩子猛然站了起来。   “怎么了?”另一个男声响起。   女孩子捋起罗袖,垂头去看雪腻的玉臂,着恼道:“有蚊子咬我!这里好多蚊子啊。”   “快坐下呀,你想让山鬼发现我们吗?”有人把她拉了下去,却是个剑眉星目的少年,穿着无袖紧身衫,臂上绕着数圈醒目的乌赤细链。   女孩子道:“这里真不是人呆的地方,交易取消,我要回去了。”提起身旁的一把波形怪刃,又要立起。   “什么?三师姐,你……你怎能说话不算数!”少年急道。   女孩柳眉一轩,俏目睁得溜圆,“猪头小玄!我玉波仙子程水若是这样的人吗?今晚已经等好久了,说不定这里根本没有山鬼,更别提什么火魅了!”   世上当然没有“猪头”这个姓,小玄忙道:“有,有,一定有的,乙鹤道长决不会骗我,他说他曾在这里亲眼看见过。”   “但是现在很晚了,我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程水若摸摸自己的脸,心疼无比地接道:“女孩子熬夜可是最最吃亏的,明儿我一定难看死啦!”   小玄可怜巴巴地央道:“三师姐,为了明天的伟大发明,我已经整整准备了五个月,眼下就只差火魅之发这一样东西了,师姐您仁侠高义神通广大,在四位师姐里边,又唯有您能克制火魅,所以今晚请您一定要帮帮忙啊!”   女孩却白了白眼,“别拍马屁了,大师姐、二师姐她们什么妖首鬼王没会过,难道还对付不了小小的火魅么,只不过她们眼下不在山上,而本小姐又比较好哄罢了!可我从来不熬夜的,你瞧瞧现在都几更了。”   小玄死拉着她的袖子不肯松手,咬咬牙道:“我加价,再帮你多采三天青瑛!”   水若眼珠溜转,歪头想了好一会,才在少年的面前展开五根春葱玉指,慢悠悠道:“加五天。”   小玄气急败坏,“三师姐,你……你这是漫天要价!”   “六天。”女孩淡淡道。   小玄差点没跳起来,“什……什么!”   “不答应拉倒。”水若作势欲起。   小玄目中现出两团熊熊燃烧的烈焰,胸如怒涛般大起大伏,但最终还是蔫了下来,无比悲愤道:“好吧。”   水若得意放下手中的波形刃,不觉哼了几句曲儿。   声音虽然甜美悦耳,但少年却听得浑身轻颤,拼命按捺心中的杀人欲望。   “真奇怪,好像蚊子不咬你的?”水若盯着他忽道。   “……”小玄默不作声,脸上现出一副十分同情的模样,肚里边却大乐:“这就是人品的问题了,老天有眼老天有眼!诸位蚊兄,千万不用客气,继续给我狠狠地叮这小恶婆啊!”   “一定是因为你的皮太厚啦,嘻嘻,要不就是肉太臭哩。”水若笑吟吟地说,眼里带着一丝嚣张的挑衅。   小玄点头哈腰地陪笑,“是,是,多半如此。”悄将咬碎的牙齿和血吞下:“如果不是因为这小恶婆的水灵术能克制火魅,今晚我一定用赤炼索将她捆了,然后……然后来个先奸后杀!”突然想起不久前在镇上买到的那册春宫,里边有一幅画儿,所绘的女子就是给绑住的,蓦尔面烫心跳。   女孩忽道:“喂!把腿伸出来。”   “做什么?”小玄满腹狐疑地展开腿。   “放平啊!”水若照他膝盖捶了一拳,毫不客气地躺了下去,将头枕在他的大腿上,舒服地闭起了眼,“我眯会儿,发现目标就叫我,错过自负。对了,顺便帮我赶赶蚊子。”   小玄气鼓鼓地赶蚊子,生怕有人再次坐地起价。   过不一会,女孩竟似睡着了,呼吸均匀,如兰似蕙。   原来这对师姐弟俱是玄教如意仙娘崔采婷的门下。程水若在五名弟子中排行第三,家世非凡,乃当今皇朝奉天侯程兆琦之女;而小玄排行最末,却为孤儿,据崔采婷言:“是从路边的垃圾堆里捡来的。”因为不知原来何姓,所以只好让他跟着姓崔。   山岭上的夜雾越来越浓,不知从哪传来淡淡的花香,小玄盯着女孩那缓柔起伏的酥胸,不由一阵口干舌燥,再瞧瞧她的脸蛋,突然发觉这个平日里老是欺负自己的恶师姐其实极诱人。   水若翻了个身,头顶的秀髻扫到了少年的裤裆。   小玄身子一震,某处顿起了某种难堪的反应,只觉鼻息都烫了,几忍不住就向女孩的酥胸探出爪子。   水若忽然蹙了下眉儿,迷迷糊糊道:“什么……什么东西老硌着我的脖子呢?拿走呀……”   小玄大窘,连忙拼命去想她往时凶巴巴的模样,可是底下的帐篷依旧顽固地、高高地撑着。   水若猛然坐了起来,捂着雪颈发嗔道:“到底是什么啊?呜……我要回我的床上睡。”   小玄一阵心慌,突见不远处有什么东西移近,忙将食指竖在唇前,示意噤声。   水若惺忪地揉了下眼,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便见一只四肢极长、面目狰狞的类人怪物走了过去,低声道:“是山魉。”   小玄兴奋地悄声道:“魑魅魍魉常聚一处,既然来了个魉,只怕魅也要出现了。”   “非要等山魅吗?”水若只盼能快快交差,小声道:“山魉的头发行不行?   我去把它捉了。”   小玄忙摆手,“不行不行,千万别打草惊蛇啊。我明天所造之灵乃属火、土二行,就是普通的山魅毛发都不行,非得用火魅之发,要不也无须麻烦您了。”   水若泄气般萎靡下去,低低地哀鸣道:“再过一会,我的血就给蚊子喝光了。”   “耐心耐心,成功在即啦!”小玄意味深长地哄道:“三师姐,我会永远记住您对我好的。”   水若却哼道:“你少点儿气我,本小姐就谢天谢地了。”   “啊,那是什么?”小玄突然盯着前方。   水若望去,只见有个骑着一头吊睛白额虎的精怪从林子里出来,除了头顶的美丽花环,只在腰下扎着一条带着叶子的树枝,周身裸露着白得出奇的肌肤,在月色之下,从内里透出诡异的淡淡靛蓝,立时道:“长这模样,又能御虎,九成九是山鬼王哩。”   两人屏息静气,待那怪稍近,见其容颜竟颇妖媚,且有丰乳双挂胸前,水若又道:“是山魅,而且是只母的哩。”   小玄却猛然激动起来,盯着那怪颤声道:“三师姐,你快瞧它头发的颜色…   是只火魅哩!三师姐是只火魅啊!”   “呸!谁是火魅?你的猪脑进水了么!”水若怒道,朝那怪的头顶望去,但见其发赤如烈焰,果然是传说中火魅的特征。   “跟乙鹤道长说得极似,这家伙一定就是火魅了!三师姐,快帮我捉住它!”   小玄方要抢出,忽见林子里又陆续钻出几只山鬼,跟随在那怪之后。   水若连忙拽住他,小声道:“等一下,看看林子里还有多少山鬼。”   小玄大急,“我的姑奶奶,山鬼可是最擅隐藏的,若是给它溜回林子里去,我们今晚可就泡汤啦!”身子一挣,人已从灌木丛里跃出,威风凛凛地大喝道:“不许动!无上玄教如意娘娘门下神通广大道法无边降妖除魔大士崔小玄在此!”   那火魅怔住,愣愣地望着他。后边几只山鬼却疾抢到了大虎之前,张牙舞爪狰狞嘶吼。   几只山鬼根本不足为惧,小玄面色一缓,摆了个玉树临风的潇洒姿势,温和笑道:“别害怕,我只是想跟各位讨一点点东西,不会伤害你们的。”   话音方落,蓦闻各种嘶叫厉吼如潮而起,倏从林中蹿出上百只大大小小的山鬼来,魑魅魍魉一概俱全,其中不少还抱石持棒,将他团团围住,作势欲扑。   小玄顿时傻了眼,脸上阵青阵白:“我的天,这家伙定是个大鬼王,竟有这么多手下,呜……真倒霉呀!”他小心翼翼地举起双臂,朝周围做了个请大家别激动的手势,干笑一声道:“误会了误会了,在下可没有半点恶意啊,今晚之所以到此,其实是为了……为了……我为什么要来这里呢?”   灌木丛里的程水若也吓了一跳,心中连骂:“笨猪头!蠢猪头!不听本小姐的话,这下可有你好瞧的了!”   那火魅忽然咯咯一笑,声音竟是十分娇脆甜美,朝周围说了句什么,众山鬼立时安静了许多。   小玄又惊又喜,忙朝它笑道:“你听得懂我说话吗?”   那火魅只是笑嘻嘻的,不置可否。   崔小玄擦擦汗,恭声接道:“您一定是它们的大王吧?真是兵多将广猛将如云呀,了不起!了不起!怎么称呼您呢?”   火魅似乎饶有兴味地看着他。   小玄干咳一声,只好继续找话说:“我们其实是邻居哩,我就住在隔壁的逍遥峰,大王您去过吗?”   火魅仍不答话。   小玄的心慢慢往下沉去:“这家伙只会傻笑,多半听不懂我说的话哩……”   凝目望去,见那火魅长眉入发,凤目如刀,耸鼻阔唇,双颧透出纯净的水蓝色,相貌虽与人类明显不同,但却有一种异样的妖媚,心中一动,忽然啧啧道:“大王,您长可真漂亮啊。”   虎背上的火魅露出迷惑的表情。   小玄见她似不明白,忙用两掌虚托着自己的脸,又朝对方竖起大拇指,比手画脚道:“我是说,您好看,长得很好看,用我们人类的话说,真可谓羞花闭月沉鱼落雁啊!”   水若听得耳根发烫,心里暗骂:“真无耻啊,为了活命,竟连这种马屁都搬了出来……我就不信,人家山鬼姑娘能听得懂!”   小玄笑眯眯的,竟慢慢向那火魅走去,周围众山鬼立时露出了警惕的神色,纷纷往前逼近。   火魅又说了一句什么,众山鬼这才停下脚步。   小玄走到妖精跟前,眼睛痴痴地望着它的头顶,夸张地叹道:“大王的秀发真是太美了,请恕在下唐突,能让我摸一下吗?”   火魅眼中的惑色更浓,却仍一直笑着。   梦寐以求的东西就在眼前,小玄的口水差点都流了出来,终于鼓足了勇气,抬手慢慢向她的头顶移去……   程水若五指收拢,握紧了手中的波形怪刃,心里噗通疾跳:“这猪头当真不要命了,小心人家一爪把你的心脏挖出来!”   但那火魅只是用眼睛瞧着小玄的手,并无任何拒绝之举。   小玄终于触到了由花环拢住的赤发,他顺着势儿轻轻抚摸,虽然动作十分温柔,但眼中却不知不觉地露出了一种不太相衬的炽热。   原来那火魅从没碰见过人,更未遇过如此情形,心里虽然有点惶惑,却又觉得新奇有趣,一时茫然无措。   小玄心念电转,柔声道:“好光滑啊,就是丝绸也不过如此,真美真美…”   火魅凝视着他,脸上竟然露出了陶醉的神情,脑袋慢慢地歪了下来,似乎想要靠到少年的肩上。   水若目瞪口呆,几乎不能相信所见情形:“怎么回事?天呐……人鬼恋?   啊,我知了,这山鬼定然是个花痴,要不怎会叫那猪头迷住!”   小玄含情脉脉道:“大王啊,在下有个小小请求,您这美丽的秀发能不能让我……让我带一束儿回去?就当作今宵邂逅的纪念,让我在没有你的日子里,能忆及这曾经的惊艳……”   “太可怕了……这猪头太恶心了……”水若听得浑身发麻,差点用手捂住耳朵。   “您不说话,我就当是答应了。”小玄从腰里拔出小刀,尽力朝妖精抛出一个最迷人的微笑,慢慢移向它的赤发。   直至刀锋贴上了头发,那火魅方才如梦初醒,蓦地怒容满面,朝小玄厉叱了一声,甩起头来。   肥肉就在嘴边,小玄焉肯悬崖勒马,捉住妖精的一束赤发用力割下,谁知那发竟然极韧,割之不断,他呆了一呆,急运起离火诀,气贯小刀,再次割去,却仍未损毫发。   火魅甩发不脱,蓦地飞起一爪,横扫他的脖颈。   小玄急往侧后仰去,但两人贴得极近,他又抓着头发不肯放手,脸上一辣,已给扫中,腹部倏又剧痛,却是吃了一记重重的膝盖,终于坚持不住,撒手跌飞出去。   四周山鬼厉吼着掩上。   水若跺了跺脚,只得从灌木丛里跃出,眨眼已到小玄上方,凌空挥刃,骤见一圈淡淡的碧光亮起,几只最先扑到的山鬼立时惨号,身上爆出大蓬蓝血,仰天倒下。   小玄得此一缓,臂上赤链已能甩开,如电般鞭中两个扑至的山鬼,顾不得喘息,又朝火魅跃去。   火魅嘴里咿呀叫喊,纵虎跳开,十来只山鬼挡身其后。   小玄提步追去,手臂挥舞,又用赤链抽飞几个阻拦的山鬼,中者不但皮开肉绽,更如给火炙着,伤处竟然冒起了股股轻烟,可闻皮肉烧焦气味。   原来他臂上之链名为赤炼索,乃由数种罕异铁精所制,最善导热,配合玄教圣功如意五行中的离火诀,威力堪胜烧红的火链。   火魅瞧见,心中怒不可遏,倏从虎背上蹿起,十指凝爪,反朝小玄扑来,竟是疾如烈风。   小玄正担心它逃进林子里去,心中暗喜,转身就向水若奔去,叫道:“三师姐,我割不断它的头发,你来!”   “才不!”水若翩跹似舞,手中的波形碧刃每一挥出,便有山鬼惨号倒下。   小玄急道:“又怎么啦?”身子一滞,已给火魅追上,眼角乜见它爪上竟带着似有似无的白焰,心中吃了一惊,忙奋力朝旁掠开,谁知其爪如影随形,始终紧追不舍,加上四周皆有山鬼围攻,闪避得越来越吃力。   “你不听我的话,我又为什么要听你的!”水若怒中出刀,一弧碧光再次亮起,数步之处一只两人多高的魁梧山魍倏尔轰然倒地,面上犹带着无法相信的表情。   原来此姝手上的波形刃名曰“碧波”,乃是与赤炼索同级的兵器,但她功力却远在小玄之上,配合如意五行中的水灵术,威力更是惊人。   小玄才知她在为自己的贸然出击生气,忙软声道:“好师姐,算我错啦!什么都等回去再说。”   水若冷笑道:“算你错了?”右肩一抬,翠袖滑落,露出半截白晃晃的雪臂,旁边又有一只瘦长山魅捂腹倒下。   小玄心中连呼要命,只得端正认罪态度,“是我错了!”   水若哼了一声,还要说什么,差点就给一块突然飞来的大石砸中。   小玄大惊道:“小心啊!”自己也险给一个持棒的山魍扫着。   水若见他唬得面如白纸,不知怎的,肚里的气立时消去了大半,反手劈倒一个偷偷袭至的山魑,叫道:“你把那家伙引过来。”   “来了!这家伙爪上带有白焰,怕是乙鹤老头说过的幽炎,千万不要沾着呀。”   小玄已奔到她的跟前,尾随的火魅似乎恨透了他,依旧紧追不舍,爪上的白焰更炽更艳。   水若道:“放心吧,比这再厉害十倍的妖怪我都会过!今儿就让你见识一回本小姐的真正实力。”她收刃护体,凝目火魅,俏脸笼上了一股凛人的煞气。   小玄蓦将真气提升,故把赤炼索朝四下大抽大甩,昏暗的山岭上顿现出条条如虹赤影,声势惊人,惹得周围山鬼个个生嗔,一发朝他扑去。   水若趁机纵起,踏了个天池嬉波步,眨眼就到了火魅的身侧,无声无息如梦似幻。   火魅大吃一惊,方欲回爪,已见一弧碧亮掠至头顶,所幸魅类天生十分敏捷,且它已经修炼成精,电光石火间向后仰去,身子便似突然折断一般,眼看就要避过。   小玄从旁瞥见,不禁暗叫可惜,谁知水若将碧波刃一抖,骤有一道与刃同形的碧芒凌虚脱出,顿见满天赤发如丝飘散。   水若纵身一扑,已抓了绺赤发在手,余势不止,悬空滴溜溜一转,又有数圈碧芒纵横旋出,将她同小玄周围劈出一片空隙,叫道:“走!”   小玄大喜,见师姐望空跃起,忙也提步追随,两人先后掠上一棵大树,然后凌空飞纵,以此连过相隔不远的另几棵树,直至出了山鬼群的范围,方才落回地面,疾朝山下奔去。   火魅从地上爬起,呆呆地摸了摸头发,突然放声大哭,旋朝两人逃走的方向一指,咬牙切齿地厉叱了数句,众山鬼方才如梦初醒,纷纷怒吼狂嘶着往山下追去。   小玄紧随水若之后,欢天喜地道:“我果然没请错菩萨,三师姐您真厉害,连碰都不用碰,就把那妖精的头发割下来了,而我先前用刀子挨着割,却还割不断哩,佩服!佩服!”   水若忽然停下,扶着树弯腰道:“算那家伙倒霉!它的属性为火,却正好遇着了我的水灵术,如非行相之克,它那鬼头发还真不好割哩……”   小玄望着她诧道:“怎么了?”   水若娇喘吁吁道:“适才山鬼太多了,逼得我连续使用水华斩,真气快耗光了。”   小玄面青道:“真气耗光了?那给它们追上可就惨了,我背你逃吧。”上前就要背师姐。   水若道:“笨蛋,你慌什么!虽然真气所剩无几,但我们几乎没使灵力,眼下又有施术的空暇,可以用土遁走。”   小玄拍头道:“对啊,我怎么傻了!”   “因为你是个猪头。”水若笑嘻嘻道:“快开始吧,施展土遁耗时颇多,而你又那么蹩脚,待那些家伙赶到可就来不及了。”   当下两人默念真言,运功施法。   数十山鬼追到山腰,见两个抢了大王秀发的恶人正在前面,呆立着半天未动,不由大喜,急忙杀奔上前,孰知一阵风沙骤起,两人倏尔消逝无踪。   众山鬼莫名其妙,愣在当场,突有一只山魍指着山下吱吱大叫,它们转头齐望,只见两股轻尘滚滚而去,片刻便融入了茫茫的黑夜之中……   第二回、无敌大将军   清晨的逍遥峰彷佛就是一幅水墨画儿,灵秀飘逸,美得如梦似幻。   近峰处,但见一匹宽达二、三十丈的瀑布从碧玉般的山壁上挂落,周身崩珠散玉,如雪若雾,凉爽沁骨的清风不知从何吹拂过来,令人五脏如洗。   瀑布飞泻倾入山壁前的一个大潭,潭子的周围竟是一簇簇呈结晶状且几乎透明的水蓝色石头。   更奇的是,在瀑布右边的碧石壁上生着一棵巨大怪树,青枝馥郁,绿叶阴森,长逾百尺,如腰带般弯弯盘过瀑身,方圆达数亩的树冠凌空悬在飞瀑之前,蔚为奇观。   而在此时,离潭近百步的草地上摆放了数十块大小不一、颜色不同的石头,彼此之间错落有致,似按宫卦之位布置,隐隐构成了一个法术阵型。   一个身着黄衫、头绾双髻的女孩子半跪在阵中的大石前,正用木勺从身旁的坛子里舀出粉未,小心翼翼地依着某种图案洒在石面上。   “小玄,这些粉儿是什么呀?”她抬起头来,但见瓜子脸上生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瑶鼻下边的红红嘴儿如菱弯起,模样十分甜美。   崔小玄满头大汗地抱着块血色石头过来,故作神秘道:“是我最新研发出来的调料,待会儿,它就会变成令无敌大将军充满生机活力的血液。”   女孩蹙眉道:“到底是用啥做的?气味真呛人哩。”   小玄如数家珍:“三十六个磁晶精、三十六块雷纹石、三十六贴醍醐香、五丈鬼枯藤、四两火莲籽、六十六只蛊螺壳、九钱琰精、三桶青瑛精……总之很多很多,我这些年积攒的稀罕原料几乎全在里边了。”   女孩抱起坛子,走到另一块大石前继续洒布粉末,咋舌道:“这次把老本全部投下去啦,万一又失败了怎么办?”   小玄立啐道:“呸呸呸!乌鸦嘴巴,快赔我几句好话来!”他抛下石头,眼睛朝周围的石块左瞄右测,参照它们的摆放位置,将血石仔细挪正。   女孩笑道:“我这是替你担心哩。”   小玄道:“放心吧,这半年里我已经做过上百次模拟实验了,今回肯定万无一失的。”   女孩乜了他一眼,笑容甜极:“次次都这样说,可你上回弄出来的那个什么神焰兽……是叫神焰兽吧?却怎么满山追着要吃你啊。”   原来此姝正是小玄的四师姐夏小婉,原乃千翠山下的猎户之女,因父母早亡,加之五行异禀,天生旺土,自幼便给崔采婷收在门下。   小玄脸上一阵发烧,悻悻道:“那次绝对是个意外,原因我找出来了,只不过在调制原料时有些大意了,忘记加点火荷茎了。”   小婉道:“你哪回不大意的……对啦,你找到火魅的头发了?”   小玄得意地点了点头,道:“这次我决不冒险了,只要少任何一样材料,我都不会硬来。”   忽听有人笑道:“全副身家都投进去了,还敢蛮干吗?”   小玄与小婉转头望去,见一对身着淡衫的秀丽女子并肩行来,忙唤道:“大师姐,二师姐。”   来者正是崔采婷门下大弟子金霞仙子雪涵和二弟子青霓仙子李梦棠。两人早已出山,同侍天道阁诛魔大帅麾下,降妖伏魔无数,名动地界,合称霞霓双使。   两人急迎上前,小玄欢喜道:“你们果然赶得回来。”   雪涵年正双十,长挑身材,削肩瘦腰,模样有点弱不禁风,但眉目之间却似隐蕴威仪,令人不敢逼视,微笑道:“为了你的新仙术大典,我们可半点不敢耽搁呢。准备得怎样了?”   小玄兴奋于表:“就快完成了。”   雪涵又道:“小玄,你可不简单呢,召唤的东西一次比一次厉害,这回要弄个什么出来呢?”   小玄道:“大师姐,你怎么又忘啦?不是召唤,而是发明,我今天要创造一个从来没有过的新生灵出来,加持火、土二行特性,这样它就会有火行的速度与   破坏,又兼土行的力量及防御,名字就叫……嘿嘿,就叫无敌大将军。“   雪涵笑道:“对对,应该叫做发明,太久没回来了,忘记我们的小玄从来就不喜欢墨守成规的。”   旁边的李梦棠嘴角微微弯起,忽问道:“小玄,你这次有多少把握?”她比雪涵小两岁,乃散仙中有名的美女,生得腮凝新桃,肤腻鹅脂,加上一头过腰及股的如瀑长发,宛若天女仙妃。   小玄自信满满道:“不敢说十成,但九成九是有的。”目光不觉粘住了她,心头怦怦直跳地悄忖:“真奇怪,二师姐每次回来,都好像比前次美了几分。”   梦棠道:“火行诸术你识得不少,但土行并非你所长,且火、土二遁非生非克,极不易融合,你可别大意。”   小玄笑道:“土行方面有小师姐帮我呢,解决了许多疑难之处,还为我写了三十六道御岩符;至于火行方面,有了二师姐您上次回山时送给我的那一颗金睛火猊心,则完全没问题了。”   梦棠笑**道:“那就好,千万莫似上回,给那只什么兽追得满山跑。”   小玄趁机往她身上猴去,难为情道:“二师姐,你老是拿这个来笑话我!”   梦棠将他轻轻搂住,满脸温柔道:“几月不见,好像又长高了呢。”   雪涵道:“好啦,你快去准备吧,待会我们还得去师父那里见一位门中长辈。”   小玄奇道:“门中长辈?是哪位来了?你们许久才回山一次,怎么消息倒比我还灵通。”   雪涵道:“回头再告诉你,用心准备吧,莫再出什么差错,到时候又哭鼻子闹我们送你东西。”两女寻一棵大树底下坐了,小玄遂同小婉继续布置石阵。   小玄布好石阵,开始在每一块石头上封贴御岩符,又于每张符上粘一根火魅头发,见小婉在最后一块石上撒完粉末,便朝她唤道:“喂,你去把那只封了蓄焰符的红泥坛子拿过来,放到离位的石块上。”   小婉不满道:“越来越没礼貌,连声师姐都不叫了啊,今儿好心帮你,却把我当什么啦?”   小玄忙讨好的笑了一下,悄声道:“这不正说明我们感情好么,你瞧我适才老叫大师姐二师姐的,其实多见生啊。”   小婉啐道:“狡辩!小心我把这话告诉她们去。”走到石阵边上,在数只坛子中找着封有蓄焰符的红泥坛子,抱在怀里,朝阵中的离位行去,突然眉儿大皱,叫道:“唔……好腥呀!这坛子里装的又是什么?”   “拿稳啊,里边盛的是金睛火猊心。”小玄道。   小婉差点失手,唬得小玄急扑过去,接过坛子紧紧捧在胸前,叫道:“我的姑奶奶,这宝贝就是无敌大将军的心脏呐!知不知我求了二师姐多久,她才肯帮忙去找的,你若失手摔了,今儿便没戏啦。”   小婉凝着身子连连摆手,恶心道:“快拿远远的,我要吐了。”   半炷香后,准备工作终于全部完成,小玄目眺远方,焦急道:“小恶婆怎么还不来?”   小婉蹲在草丛里,饶有兴味地盯着忙碌往来的蚂蚁道:“耐心点吧,三师姐不让人等才怪呢。”   小玄在石阵边上来回踱步,气呼呼道:“我就最瞧不惯她那婆娘,老是仗着家里有人当大官盛气凌人!哼,眼下还没出山,架子却比大师姐二师姐都大。”   李梦棠微笑道:“小玄,把这次的用料配方拿给我瞧瞧好么?”   小玄从怀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单子,有点不好意思道:“改了几次,因此写得很乱。”   梦棠接过一瞧,见单上龙飞凤舞东涂西抹,简直犹胜天书,不由皱了眉儿,摇头道:“这样的东西能马虎么!当心自个儿看错哩。”   小玄讪笑道:“下回一定改正。”   梦棠看了一会,神情渐渐有点惊讶起来,道:“小玄,你这方子都参考了哪些典籍,请教过师父吗?”   小玄道:“几乎都是我自己想出来的,还没请师父看过……嘿嘿,你们也晓得,师父不喜欢我搞这些的。”   旁边的雪涵问:“怎么了?”   梦棠道:“小玄的这张方子好奇怪,很少看过有人这样调配的。”   雪涵知她饱阅师门诸典,今又为诛魔大帅整理《周天诸灵榜》,见识极其广博,若说少见,那便是没有了,又问:“有什么不妥么?”   梦棠道:“我瞧不出来,若说行不通,却又觉得有点道理。”   小婉笑道:“上次那只神焰兽的配方不也很奇怪么,可小玄居然真的能凭空弄出来,而且还差点儿成功了呢。”   雪涵微笑道:“说得也是,我总觉得啊,小玄日后一定比我们有出息呢。”   小玄一阵陶醉,忽听小婉叫道:“三师姐来了……三师姐!”转头望去,见程水若正婷婷袅袅地行来,忍不住大声道:“昨天不是跟你说好时辰了吗,怎么现在才来?”   水若爱理不理道:“睡晚了不行么?哼,我昨儿不知给谁拉去喂了一晚上的蚊子,现在能起来,有人就该谢天谢地嘞。”   小玄顿给呛住。   因为师门有令:凡未出山者,一律禁止私出逍遥峰。昨晚为了火魅之发溜去迷踪岭,足以让他吃上三个月的面壁。   小婉好奇道:“三师姐,昨晚有人拉你去喂蚊子?是谁啊?为什么要去喂蚊子呢?”   小玄忙将她围开,压声道:“这小恶婆癫的,你倒当真啦。”   水若从他身边穿过,迳自走到两位师姐跟前拜见,一头扑入李梦棠怀里,撒娇道:“大师姐,二师姐,你们这次回来能住多久?我可想死你们了。”   梦棠轻抚其发,微笑道:“明儿就得下山了,不过啊,今次我们可能会在一起很久哩。”   水若一呆:“这是怎么说?二师姐你快讲明白。”   梦棠笑道:“回头再说,我们先看小玄的新发明。”   水若道:“有什么好看的,肯定又是一场闹剧。”   小玄怒道:“程水若,你别老是瞧不起人!待会见了我的无敌大将军,你可莫眼红哦。”   水若猖狂地娇笑一声,怪声怪气道:“你这猪头要是能成功呀,太阳就打西边出来勒!”   李梦棠拧了下她脸蛋笑道:“你们两个真是水火不容哩,山上就你们这几人,还成日家斗嘴皮子。”   雪涵道:“时候已不早,小玄你开始吧。”   小玄应了声是,凛然转身走到石阵之前,凝神静气了片刻,缓缓将臂扬了起来,两手各捏印法,口中唸唸有词,突然大喝一声:“列!”   原本静止不动的石阵忽尔发生了变化,只见一块块大小不一的石头竟离开了地面,悬空浮起。   雪涵点点头,道:“不错,有长进了。”   水若却不以为然:“大师姐,他是仗着四师妹帮他写的几十张御岩符呀。”   李梦棠道:“小玄根本不懂御土遁,仅凭符就能同时移动几十块石头,可见灵力增强了不少。”   小玄两手不住东拉西扯,数十块悬空的石头渐渐加速漂移,开始围绕着阵中离位石块上盛着金睛火猊心的红泥坛旋转起来,隐隐生出风雷之声。   雪涵又赞道:“速度真均匀,各石的距离几乎保持不变,难得难得,小玄在御物方面好像很有天赋啊。”   梦棠道:“我也这么觉得,曾经跟师父提起过。”   “哦,师父怎么说?”雪涵问。   梦棠道:“不知为何,师父当时只是摇了摇头,却没有说什么,我一直在为此奇怪哩。”   雪涵若有所思。   这时小玄双臂越挥越快,口中依旧默念不止,额头脸上已见汗水津津,显然消耗颇巨。   夏小婉双手环在嘴前,大声喊道:“师弟加油!小玄加油!”   水若也给眼前的奇异景象吸引住,脸上的轻蔑之色不觉淡去许多。   小玄倏又大喝一声:“阵!”骤见群石奔雷般齐往盛着金睛火猊心的红泥坛飞去,在震耳欲聋的轰隆声中,眨眼聚成了一大团,犹自互相挣扎排挤,似有生   命般蠕动不停。   夏小婉忽叫道:“啊,你们快瞧,那里像不像是一张……一张人的脸?”   其实众女皆已瞧见,石堆团的一部分浮了起来,数块石头或凹或凸,竟然渐渐构成了一张似人的脸面,接着周边清晰而现,有如人头般抬了起来。   水若道:“小婉,你要死啦,偷偷教他召唤土精术了是不是?”   夏小婉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没有啊,再说这样也不像召唤土精啊。”   正说间,那石堆团不住地蠕动排列,又从中间慢慢伸出了两条人臂模样的东西来,前端各是一块巨大石块,宛若握紧的拳头一般。   雪涵凝目道:“这跟上次弄出神焰兽的模式大同小异,只是规模大了许多倍而已,不知是否……仍属正道?”   梦棠再次拿起手上的单子看,沉吟道:“嗯,我也觉得有点不妥,回头还得请教师父才好。”   两条巨臂往地上一撑,石堆团渐渐拉长,忽然如人般摇摇晃晃地站立了起来,众女人这才瞧见在它的下部竟已多了一对异常粗壮的石腿。   原本混乱无序的石堆团,此刻完全变成了一个高逾四丈的巨型石人,身上不断闪耀出诡异的银紫色符篆图文。   小玄满脸兴奋,在默念完一段冗长的法咒后,再次大喝:“兵!”   石人竟亦跟着发一声长嗷,胸口突然透出了丝丝暗红,随后越来越亮,彷佛有熔岩在里边翻滚沸腾,倏地熊熊烈焰自它胸前的每一条缝隙中猛烈喷出,转霎蔓延全身,焰光几乎映赤了整个山头,景象慑人心魄。   众女无不目瞪口呆,此前怎么也想像不到小玄弄出来的会是个这么骇人的怪物。   小玄兴奋欲狂,手舞足蹈地大叫:“我的无敌大将军终于诞生了!天地间最强大的、从未有过的新生灵就此诞生了!”   水若却在后边冷冷道:“最强大?我一根指儿就能叫它立刻消失。”   火石巨人似乎对自己的突现感到茫然,巨首左盼右顾,体内不停爆出沉闷的、令人不安的霹叭声。   李梦棠忽把小玄唤到身边,神情凝重地指着手里的配方问:“这个写的是什么?”   小玄自己辨认了老半天,才不好意思道:“是赤蟒信,嘿嘿,写得草了点。”   “啊!赤蟒信跟琰精相冲的呀,《玄异志》上说,这两者虽然皆属火行之极,但性相彼此互克,最忌调合。”梦棠吃惊道。   小玄不以为然道:“是吗?但我不是成功了么,你们瞧它多棒,来,待我叫它耍几招厉害的给你们瞧。”   小婉声音有点发颤:“你们瞧它的脸,好……好吓人啊……”不知何时,无敌大将军的脸已转向这边,呆滞的面容在火焰里不住模糊扭曲,显得十分狰狞可怖。   众人皆感一种若有实质的波动侵来,雪涵微诧道:“是威煞!这东西居然能产生威煞。”   只有非凡的生物才能产生天然威煞,如龙、凤、麟……诸灵,小玄又惊又喜:“哈哈!厉害吧,要不我怎么给它取名叫无敌大将军!”   “哼,别高兴的太早,这家伙怎么老是抖个不停?好像快要散架了。”水若背负双手,在旁继续大泼冷水。   小玄突然回身,双手捧住女孩的螓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她嫩如凝脂的脸蛋上恶狠狠地亲了一口,狂笑道:“嫉妒坏了吧!人之常情人之常情,我能理解!”   水若愕然呆住,蓦地满面飞红,大怒道:“死猪头,你疯了么!”   小玄自己也吓了一跳,忙道:“不小心的……我怎么会……对……对不起……”   “崔小玄,我……我杀了你!”水若吼道,眼角已见晶莹闪动。   旁边的小婉咋舌道:“小玄,你完了……”   小玄慢慢往后退去,突然撒腿就逃。   蓦闻众女齐声惊呼,梦棠叫道:“小心!”   “难道小恶婆真的对我下毒手了?”小玄哪敢丝毫停顿,骤感背后一片炽热,彷佛天上的烈日就在咫尺,炙得浑身汗如浆出,不由吃了一惊,回头望去,竟见他的无敌大将军尾随在后,狰狞中挥出烈焰燎绕的巨拳,炽燃流星般从半空砸落下来。   第三回 反噬   小玄魂飞魄散,奋力朝旁蹿出,火石巨人的拳头雷霆万钧地砸在他原来的位置,将地面捣出一个深深的大坑,波及的草木刹那焦枯。   “喂喂,怎么回事?我……我可是你……你老爸啊!”小玄白着脸大叫。   但无敌大将军似无半点善罢甘休的意思,低嗥着继续逼近。   “是反噬,一定在哪里出差错了。”雪涵道。   李梦棠又瞧手里的配方,凝眉道:“恐怕就是赤蟒信跟琰精相冲的问题。”   程水若脸上的红晕犹在,咬牙切齿道:“活该!谁叫这猪头不好好练功,却整天瞎搞胡闹。”   火石巨人又恶狠狠的朝小玄扑去,巨足踏得地皮一阵发颤,威势骇人。   小玄慌忙跳开,东奔西蹿地逃命。   无敌大将军穷追不舍,它身巨腿长,轻易一跨便有两、三丈远,始终如影随形地紧跟其后。   小玄尽能施展“陆地腾飞术”,不但无法摆脱,反给越追越近,险象环生。   夏小婉焦急道:“怎么办哟?这家伙如此高大,力气肯定不小,且又满身是火,若给他碰着一下可不是说笑的。”   水若却幸灾乐祸,“这次又给自己制造出来的怪物追得满山跑,瞧他以后还敢不敢哩。”   无敌大将军追至距小玄丈许,厉嗥一声,飞拳朝他背心捣去。   “天呐,是我把你做出来的呀!你……你怎么能恩将仇报忘恩负义!”小玄狼狈滚开,差点要哭了。   “跟它讲道理有屁用呀!”水若忽然喊道:“笨蛋,快念禁咒啊!别跟我说你做它之前没有设定禁咒。”   小玄猛然惊省,口中急忙默念,也不知念对了没有,反见无敌大将军更加狂乱,不断发出骇人的厉嗥怒吼,追得越发急迫,这回连脚亦用上了,好几次差点将他踏成肉饼。   小婉见势不妙,突然提步近前,手里捏了个诀,口中悄念真言,却是施展了个泥沼术,骤在火石巨人的脚下现出一滩方圆近丈的泥潭……   无敌大将军巨躯一倾,两条石腿已陷泥潭,眨眼便给沼泥吞至大腿,但它委实高巨,长长的双臂往旁一展,便撑住了潭边的地面,三、两下就爬了出来,附体的烈焰犹自未熄,似乎认定是小玄搞的古怪,继续朝他猛扑过去。   梦棠道:“看来小玄自己制不住它哩,我们帮他吧。”柔荑自袖内伸出,悄捏了个蟒藤术的印法,向火石巨人一指,叱:“疾!”倏见草丛里钻出六条碗口粗的怪藤,蟒蛇般飞缠住了它的足踝,迅速朝上蔓延。   无敌大将军身子一滞,已给怪藤缠至腰上,用手去扯,却反给顺势捆住,挣扎不脱,顿时暴怒起来,狂嘶一声,胸口高高鼓胀而起,突从体内爆出大团金焰,竟将六条粗藤化作灰烬。   众人脸上微变,雪涵道:“好厉害的火劲!蟒藤术所召并非寻常树藤,可谓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这东西居然能轻易破掉。”   梦棠点头道:“小玄在它身上下了火莲籽、火魅之发、琰精和赤蟒信等数样火行极品材料,自然非同小可。”   无敌大将军似乎发觉了这边有人搞鬼,丢下小玄,转朝四女冲来。   小婉吓了一跳,叫道:“全都没带兵器哩,你们先挡一下,我召土精来对付它。”说罢结印胸前,凝神施术。   水若冷笑道:“我倒要瞧瞧猪头弄出来的东西有多厉害!”悄提水灵真气,双袖一抡,蓦地气劲丛生,如暗流般股股卷向扑至的无敌大将军,正是她拿手的水行绝技弄潮之舞。   无敌大将军冲势顿滞,周身烈焰四下散乱,满地蹒跚,显得有些狼狈。   水若心中得意,暗忖道:“这么烂,还好意思叫什么无敌大将军哩,哼!待我把这家伙掀个四脚朝天,好叫那猪头当众丢脸!”纵身跃起,绕着火石巨人婀娜飞旋,两袖长拖短拽交替挥甩,真个翩跹若舞姿若天仙。   无敌大将军给股股无形暗流扯得东摆西晃,巨大的躯体摇摇欲倾,本能地弯身俯下,抵挡如潮涌至的水灵真气。   弄潮之舞同其它的水行系武技一样,具有愈顺便愈强的特效,水若越舞越畅,威力成倍递增,觑见火石巨人的下盘完全浮起,双袖倏地朝天扬扯,股股暗流骤如百川归海般汇聚成强大的一注,娇叱道:“起!”   无敌大将军平衡尽失,巨如龙象的身躯居然应声拔起,谁知它在空中怒吼一声,身上金焰乍然再现,竟有数股逆着水灵真气噬向水若。   水若眼前金赤一片,面上蓦地辣痛,不由花容失色,抚脸往后疾退。   无敌大将军稳稳坠落,震得峰顶剧颤,两条粗腿一蹬,奔雷般追杀女孩。   雪涵柳眉轩起,凝掌成刀,朝它虚挥了一下,骤见一弯淡淡的月牙形金芒掠出,正是她的成名绝技之一如意五行之金系武技——金罡斩。   无敌大将军怪嗥一声,巨躯剧震,腹部火光爆起,石屑崩飞,已多了一道深深的割痕。   雪涵再度挥掌,又在火石巨人的大腿上削了一刀。   小玄知道这位师姐的厉害,忙叫道:“千万别把它弄坏啦!”   无敌大将军身子晃了一下,凶神恶煞般转向雪涵逼去。   雪涵静立不动,毫无惧色。   李梦棠奔到水若身边将她扶住,急问道:“可伤着了么?”   水若松开双手,把脸送到梦棠跟前,哭腔道:“我……我的脸!我给……给毁容了么?”   梦棠笑道:“好好着哩,红喷喷的越发迷人了呢,身上没伤着吧?”   水若这才破啼为笑,咬牙道:“我去取碧波刃来,定要将这可恶的家伙碎尸万段!”   这时夏小婉的召唤术终于完成,地面突然凸拱,草皮裂开,四个无比粗壮的土精从掀翻的泥土里爬出,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无敌大将军立给这几个有点相类的召唤物吸引住,好奇地打量了片刻,丢下雪涵,提步走到它们跟前。   那四只土精高达丈许,身型横阔,对于人类来说算是魁梧异常了,但跟高逾四丈的无敌大将军一比,却似小儿侏儒一般。   无敌大将军仰天长嗷,似乎十分得意。   四只土精并非天然生物,并无七情六欲,丝毫没有感到恐惧,默然无声地伫立不动。   小婉捏诀催驱土精,从四面围住无敌大将军。   无敌大将军觉察出敌意,猛然咆哮示威,阵阵强大的威煞如波荡开。   众人顿感气脉浮动心悸难受,忙各自运功抵御。小婉默念禁咒,敕动四只土精发起进攻。   无敌大将军勃然大怒,巨拳雷霆万钧般砸落,霎将一只土精的脑袋击得粉碎。   但闻“砰!砰!砰!”数声闷响,其余三只土精的拳头一齐打在火石巨人身上,却只令它晃了一晃。   无敌大将军火臂狂抡,又将一只土精拦腰扫断,蹦飞满天沙石。   剩下的两只土精不停出拳,皆重重击中石怪,依旧如同搔痒,只砸落了几块带火的石屑。   四姝无不骇诧,因为五行精灵之中,土精行动虽最缓慢,但力量之强却是其余四种精灵不能比拟的。   小玄无比兴奋,得意洋洋地大声叫道:“这一定是我用雷纹石跟蛊螺壳融合的奇效,哈,以前从没有人敢这样调配呢!”   水若闻言火起,烫红的脸上倍添丽色,怒道:“你天才,你有本事,有种你就别逃,好好教训一下你这怪胎儿子呀!”   小玄脸上一热,赧颜道:“我正在想办法呢,这不孝子太厉害了嘛。”   无敌大将军好像恨极了这个“老爸”,听到他的声音,猛起一腿踢散了右侧的土精,接着回身猛撞,又用手肘将最后的土精当胸洞穿,大步流星直奔小玄。   小玄面如土色,拔腿又逃。   同时召唤出四只土精,已是夏小婉的能力极限,不想却给火石巨人顷刻击溃,心中震惊异常,颤声对三位师姐道:“这怪物比上次那只神焰兽厉害多了,我们去取兵器来对付它吧?”   雪涵道:“梦巢就在附近,决不能让它到处乱闯,我再试试,若仍无法制住,只好用金霞降将它解掉。”   水若一听要用法宝,立时跃跃欲试,“大师姐,金霞降太耗灵力了,还是用我的霹雳珠吧!”   雪涵道:“辟邪霹雳所耗虽少,但反噬之气太过霸道,你眼下灵力仍浅,强御会伤及根本的。”说着人已飞身纵起,疾掠向正对小玄穷追不舍的无敌大将军。   梦棠在后边提醒,“这东西的要害,八九就是它胸口的那颗火猊心。”   小婉不忍道:“真要毁掉它吗?唉……小玄恐怕要伤心死了。”   雪涵赶到无敌大将军身后,挥掌连削,数弯月牙形金芒纵横掠出,在烈焰笼罩的石躯上割出道道深痕。   无敌大将军怒嗥返身,狂舞两条如梁火臂,狠狠砸扫敌人。   雪涵四下飞纵,俏影时隐时现,偶尔竟诡异地化作一道金芒,避过反击,玉掌削劈不停,继续挥出疾烈无比的金罡斩,连连命中石人,爆起团团耀眼的金焰。   小玄这才松了口气,停下观看激斗,心中羡慕万分:“大师姐的金光纵太神妙了,倘若我也会,就是遇上再强的敌人也不愁自保哩。”瞧见无敌大将军身上伤痕累累,不禁心疼起来,又叫道:“大师姐,它可是我无数心血的结晶哩,你千万要手下留情呀!”   孰料雪涵却在暗吸凉气:“小玄弄出来的这怪物怎如此强悍?吃了我数十记金罡斩,却似丝毫无碍!”   无敌大将军连连挨刀,却连对方的衣角都没碰着,不禁暴跳如雷,听见小玄的叫唤,遂丢下雪涵,倏又朝他冲去。   小玄猝不及防,且又站得甚近,仓皇就地滚开,这一失势,情形比先更加凶险,他倚仗的不过是道家玄门中最寻常的陆地腾飞术,始终无法摆脱追击,几度差点给无敌大将军的巨拳击中。   李梦棠几人见势不妙,一齐疾掠上前。   雪涵急提金罡真气,又在无敌大将军身上重重削了几刀,但它这回却不为所动,只一味追杀小玄。   小玄慌不择路,忽听李梦棠在后边叫道:“别过去,前面是悬崖!”心中更忙,几次想欲折返,却皆给无敌大将军的巨大火躯封死,瞧见前边一望无际的茫茫林海,知道已至崖边,不由一阵绝望。   空中响起数声清唳,一只巨大的青鸾从崖前的云雾中现出。   雪涵见情形危急,旋从皓腕上褪下一只铸着许多符篆图文的金色小镯,口中默念真言,骤见金镯内圈亮芒一闪,现出了无数金灿灿的细小利齿,正是令无数鬼神闻风丧胆的玄教上宝:金霞降。   无敌大将军已将小玄逼到崖边的突出之地,不再急追猛打,只死死盯着他缓步压上。   小玄面色灰败,苦声道:“你就这么恨我?为……为什么?你可是我花费了无数心血才……才……”   忽听旁边有人道:“咦,这家伙是什么东西呦?”声音柔媚,如莺出谷。   小玄转头瞧去,竟见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娇滴滴的美妇人,头顶云堆宫髻,额束一条紫霓勒子,眉心悬着一只水滴紫玉,生得玉貌花颜,雪肤丰肌,胸前惊耸着一对肥美圆滚的傲人玉峰,正好奇地望着步步逼近的无敌大将军。   “好古怪的威煞,我还是头一回看见这种怪物哩。”美妇人似自言自语道。   小玄一阵恍惚:“哎呀,世上竟有这等美人,师父与二师姐都比不上她哩……”眼睛不觉盯着她的酥胸,居然在这紧要关头想入非非:”天呐!她那儿差不多要等于水若的两个吧?“   “喂,逍遥峰上怎么会有这种怪物?”美妇人转过脸问,娇躯猛然轻震,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无敌大将军巨躯一振,大团金焰从胸腔爆出,倏地朝他们冲来。   小玄见那美妇人恍若未觉,不及细想便扑去抱住,一同滚地逃开,又急又恼道:“你是从哪冒出来的?怎么跑来白白送死!”   美妇人却凝视着他反问:“你叫什么名字?”   无敌大将军提起烈焰缭绕的石脚,泰山压顶般踏下。   小玄抱着美妇人尚未爬起,且此际只距崖边一线,已无丝毫腾挪余地,他瞄了一眼崖下的万丈深渊,断定若是硬跳下去,以自己那蹩脚的陆地腾飞术绝无幸存可能,只好猛催离火真气,打算来个垂死之拼。   李梦棠等几姝尚未赶到,齐声惊呼。   而雪涵的御宝真言尚差一段才能完成,见状大惊,急速提升的灵力骤然一阵紊乱。   千钧一发之瞬,美妇人忽从鬓上拔出一根莹光流荡的紫钗,朱唇微动,一道闪灼紫光电射而出,无声无息地贯入无敌大将军的脚底,瞬又从它股后透出,掠向天际。   无敌大将军身躯一晃,踩人的巨脚落地支撑,孰知诡变倏起,中了紫电的脚掌蓦尔裂缝丛生,眨眼已蔓延至小腿,伴随一阵刺耳的怖响,自膝以下的石腿突然如腐破碎。   小玄目瞪口呆。   美妇人娇靥薄晕,腻声道:“小家伙,你吃我豆腐么!”   小玄这才发觉自己的胸膛正紧紧地压着她那弹弹颤颤的肥硕酥峰,慌忙松开双臂,撑地支起身子,衣襟之上仿佛犹沾着如兰似麝的馥郁芬芳。   石人厉嗥一声,高擎火焰巨臂从半空狠狠劈下。   美妇人轻哼一声,不慌不忙并指轻划,逝去的紫电倏从空中转回,贯穿了无敌大将军的巨臂。   无敌大将军劈势兀自不止,但巨臂突在途中破裂粉碎,石屑纷飞,如雨落下。   小玄抱臂护头,心中惊喜交集,连连庆幸小命就此捡回:“哇,不知这美人儿是何方神圣?竟然厉害如斯!”   美妇人道:“这等低劣魔物,不要也罢!”玉指挪移,对准了无敌大将军的胸口。   小玄大惊失色,急忙扑向她的手臂,大叫道:“不能射它心脏啊!”   紫电在空中如虹一贯,没入了火石巨人的胸口。   无敌大将军浑身一震,旋即安静了下来,众人正在诧异,蓦见它胸口爆出一团艳丽无比的巨大火球,原本威风无限的巨躯猛然炸开,带着火焰的碎石四下飞坠,纷落如雨。   雪涵努力平息絮乱的灵力,将金霞降套回腕上,讶道:“好厉害的法宝!”   其余几姝已奔到了她身旁,水若垂涎欲滴道:“不知是什么宝物?施法需时居然如此之短呀!”   李梦棠沉吟道:“她先前并未瞧见小玄施术,却一下子就能找出石人的要害,修为绝非小可,不知是何方高人?”   小玄任由石屑溅弹身上,呆若木鸡。   美妇人扬掌一招,接住凌空飞回的紫电,却是先前拔下的那根紫钗,风姿绝伦地插回鬓上,斜睨着他问:“怎么了啦?”   小玄浑身发抖,双目喷火地盯着她,咬牙道:“你……你……”   美妇人摸摸嫩如凝脂的粉靥,奇道:“我怎么了啦?”   小玄握拳大吼:“叫你别射它心脏的,你毁了我唯一的一颗金睛火猊心!你毁了我整整五个月的心血!”   美妇人哂道:“这只怪物是你弄出来的?啊哈,这么简单的玩意就花了五个月?”   小玄鲜血上冲,几乎想揪住她那如峰高耸的胸口,“它不是怪物!它是我儿子!叫做无敌大将军!”   “你儿子?无敌大将军?”美妇人“噗哧”娇笑,旋将嘴儿一偏,哼道:“你凶什么凶!我不是救了你么,不单不道谢,还反而来怪人,真真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呦……”   小玄顿给呛住,想想适才如非是她出手,后果的确不堪设想。   雪涵等四姝过来,正待发问,忽闻清唳之声,一只巨大的青鸾从空落下,背上坐着一个鬓如霜雪、慈眉善目的老妇,仙风瑞气氤氲笼身。   雪涵与李梦棠齐露欢色,对身边余人低声道:“是黎山三师伯到了!大家快去拜见。”   原来老妇正是散仙中的太乙、玄教中的高人黎山老母。   程水若与夏小婉又惊又喜,忙跟两位师姐一同上前。   小玄虽未见过黎山老母,但神往已久,恨恨地朝美妇人道:“我先去拜见师伯,回头再来跟你算账!”   雪涵等五人在青鸾前跪下,恭声道:“如意门下弟子,叩见三师伯。”   黎山老母和蔼道:“都快起来。”望着小玄,笑眯眯地接道:“不错不错,真是后生可畏啊,你的这只石头人已经颇具气象,只是哪里不妥,以致招惹反噬,下回可得小心点哦。”   小玄听她说起无敌大将军,不觉心如刀绞,眼泪差点一涌而出,指着旁边的美妇人道:“师伯奶奶,您说得一点都不错,只是这恶婆娘把它的根本毁了,我可再也无法改妥了。”他往时跟水若吵架惯了,恼怒中“恶婆娘”三字脱口而出。   那美妇人怒道:“你……你说什么!竟敢骂我耶?瞧我不打你屁股!”   黎山老母啐道:“你急什么呀,怎去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哩,他又不晓得你谁。”   美妇人娇嗔道:“师姐啊,你听他骂我什么哩!”   雪涵等五人立时怔住,原以为她多半是黎山老母门下的弟子,不料却是师辈中人。   黎山老母笑道:“这是你们三十三师叔飞萝,亦都来拜一拜吧。”   五人一听,更加震撼,原来这飞萝虽在玄教第三代弟子中排行最末,却是玄教教主重元子唯一的关门弟子,据传天赋异禀,最擅御甲术及机关术。   小玄傻在当场,他素来就痴迷御甲术及机关术,早对这个飞萝师叔钦仰已久,岂知甫一见面就把人给得罪了。   玄教中辈分之分甚严,四姝一齐朝飞萝叩拜,梦棠悄悄拉了小玄一下衣角,低声道:“快磕头呀。”   小玄只好跟着她们朝飞萝叩首拜下,烧着脸道:“弟子鲁莽,适才冒犯了师叔,还请师叔万万见谅。”   飞萝笑吟吟道:“起来吧,我知你心里边不痛快,就别装模作样啦。”眼睛不觉又盯着他的脸,如铁遇磁石般给粘住。   水若在旁睨见,心中不由暗暗纳闷:“这师叔好不知庄重,猪头的脸上又没长花,她眼睛却怎么老往人家那边晃!”   第四回 赐宝   黎山老母向小玄微笑问:“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啊?”   “师伯奶奶,我叫崔小玄。”小玄恭敬答了。   旁边的飞萝娇躯微震,面上现出一种古怪的表情,悄吟道:“小玄……小玄……玄……唉,不可能的……”   黎山老母道:“小玄啊,你听奶奶说,你那个石头人已经有些魔化了,毁了就毁了吧,无甚可惜的,以后重做一个好的就是……”她指了一下旁边的飞萝接道:“晓得吗?你这个师叔可是大名鼎鼎的御甲师和机关师哦,她若肯指点呀,你再造个比那石头人强十倍的都不难。”   小玄听了此言,越发后悔先前的口不择言,不好意思兼巴结讨好地瞧了飞萝一眼。   飞萝美目翻了翻,望向别处。   雪涵朝黎山老母道:“师父已知师伯今日上山,此时正在紫芝阁中恭候,请两位师长移步用茶。”   黎山老母点点头,脸色似有点凝重起来。   飞萝登上青鸾,跨坐在她背后,驾鸾随着前边飞驰引路的雪涵去了。   小玄望着满地残骸,怔怔掉下泪来。   夏小婉吸了口凉气道:“不知飞萝师叔施放的是什么法宝?竟把……把石人打如此厉害,半点材料都收不回来。”   李梦棠道:“既是飞萝师叔,那道紫电定为教中上宝紫犀钗了,据传是教祖无上圣母在茅野擒太古紫角犀,取其角制成,蕴雷蓄电,无坚不摧的。”望了望小玄,微笑道:“三师伯不是说了吗,下次再做个更好的就是,男子汉哭什么鼻子呢,羞羞人。”   小玄沮丧万分道:“我这些年积攒的所有材料,几乎全投在无敌大将军身上了……呜,我又不像大师姐二师姐你们已经出山的,可以随意去外边寻找材料。”   梦棠柔声道:“好啦好啦,下趟回来,我同大师姐再给你带多多的材料回来,嗯,一定再帮你找一颗金睛火猊心。”   水若此际已不忍心再跟他呕气,脱口道:“你别着急,我积攒了不少好东西,明儿就分一些给你,倘若还需要火魅之发,我再帮你去抢。”   小婉道:“我也分一些给你,小玄继续加油!”   小玄一阵感动,热泪盈眶,拉手攀背,趁机拥住三个如花似玉的师姐大吃豆腐。   梦棠早已习以为常,只当是小师弟的撒娇弄痴,小婉却是情窦未开心无他念,唯独水若玉颊生晕,只觉得浑身不自在,想起先前那个莫名其妙的突吻,心中更加慌乱,一把推开小玄,从纠缠中挣出。   忽有一个青衫女僮飞步过来,却是如意仙娘崔采婷的贴身侍儿摘霞,脆声道:“娘娘有命,请各位师姐师兄速到紫芝阁见客。”   紫芝阁坐落在千翠山逍遥峰东南,大半凌空悬于绝壁之外,鬼斧神工险异非常。   李梦棠等四人进入阁堂,见师父正陪黎山老母与飞萝座上用茶,忙上前叩见。   如意仙娘崔采婷一首白发,容端颜丽,道:“这是你们三师伯同三十三师叔,都来见礼吧。”   李梦棠等四人跪下磕头。   黎山老母笑道:“起来起来,适才已在外边见过了。”转对崔采婷道:“久闻你这几个徒儿很有根骨,何不与我们说说。”   崔采婷道:“不过颇合五行,有点异质罢了,岂能入师姐之眼。”   飞萝又瞧小玄,笑嘻嘻道:“九师姐,你就跟我们说一说嘛。”   崔采婷不接她话,扬手示了一下立旁侍候的雪涵,对黎山老母道:“这个是我大徒儿雪涵,质合五行之金,入门最早,根基最好,几个顽徒里边,眼下数她真气最强、武技最高,已经出山,今侍于天道阁刑飞麾下,在外边颇有点名儿。”   黎山老母笑道:“岂止如此,这孩子在我教四代弟子中算是名头最响的一个了。”   崔采婷摇头道:“比起黎花可就差远了。”又示梦棠道:“这是我二徒儿李梦棠,木行属性极佳,灵力最强,对各种治疗术颇有心得,喜欢读书阅典,还算有点见识,今也侍刑飞麾下。”   黎山老母道:“她眼下正在天道阁参撰《周天诸灵榜》是吧?”   梦棠忙叩首道:“回师伯,弟子只是协助大帅做部分整理。”   飞萝望着她忽问:“听说你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哩。”   梦棠道:“不过是死记硬背,让师叔见笑了。”   崔采婷又示水若道:“她是我三徒儿程水若,乃程兆琦之女。”   黎山老母微微动容道:“哦,奉天侯程兆琦啊……”   崔采婷继道:“她体质属水,在我五个徒儿里边悟性最好,学东西最快,只是性情毛躁,否则日后有望越我之上。”   黎山老母笑眯眯道:“很好很好。”   水若听得满心欢喜,悄悄吐了下舌儿。   崔采婷指小婉道:“这是我四徒儿夏小婉,属性为土,最是踏实勤奋,根骨亦佳,十分痴迷召唤术,对如意五行中的土系诸术皆有所涉猎,我很是看好她。”   “好孩子。”黎山老母悦道。   夏小婉俏面生晕,垂首静立。   崔采婷目光落到了小玄身上,话语稍稍停顿了一下。   小玄满怀期待,悄忖道:“不知师父会怎样说我?”   孰知崔采婷只是淡淡道:“他是小玄,我的末徒儿,因是遗孤,所以今跟我姓,质属火。”就此没了下文,似乎乏善可陈。   黎山老母点点头,也没多问。   小玄一阵难过,自卑顿生:“师父对师姐她们皆有褒赞,却只这样说我,定是觉得我大大不如她们了……”想想自己的确无甚长处,果然样样都比不上四个师姐,于是越发钻入了牛角尖,加之先前无敌大将军被毁,不禁沮丧万分,座上几人接下说些什么,皆无心再听下去。   直至有人拉了拉衣角,小玄方从浑浑噩噩中醒回,见水若正蹙着眉儿望着自己,听她小声道:“你怎么了?又在想那石头人么?”   小玄怎肯给她瞧出自己的虚弱,眉毛一扬,笑道:“哪啊,我是在想下一个新宝贝啦。”   “还不死心呀!”水若横了他一眼,“快听,师父好像要带我们下山啦。”   小玄心头一跳,忙去听座上几人说话,正逢崔采婷道:“我后边三个徒儿皆未出山,正想让他们有所历炼,且我久未下山,也想出去走走哩,不知教主有何吩咐?”   黎山老母道:“此次前来,教主有二事交付。其一是关于大泽平原的古战场,那里曾有两个诸侯国交兵,其中的一方屠杀了四十万降兵,千百年来怨气一直未散,近日秽物丛生异象连连,教主担心有人从中作祟,命你前往查探。”   崔采婷点头道:“四十万怨灵未散,的确令人不能放心,倘有邪魔趁之,成了气候,的确大事一件,不过……”   “不过什么?”黎山老母笑眯眯问。   崔采婷道:“此事虽说不小,但我执掌太幻图镇守梦巢,教主恐怕不会只因此就遣我下山吧?”   黎山老母道:“没错,单这一件,亦无须用你,只不过顺带而已,第二件事才是非你不可的。”   崔采婷道:“师姐请说。”   黎山老母问:“你可曾听闻日月皇朝今代新帝之事?”   崔采婷道:“略听两个出山的徒儿说过,据说此君一登帝位就改号做‘少轩辕’,自许功比轩辕之意,龙椅尚未坐暖就御驾亲征,穷兵黩武讨伐北方十五族,弄得国力亏空生灵涂炭,可见是个骄奢自恣好大喜功之徒。”   黎山老母道:“何止此矣,这少轩辕还是个荒淫无度、灭纲败纪之徒,他在讨伐北方十五族后,便采选天下,淫乱后宫;又强征三十万民夫,大兴土木,奢造四海五岳三十六宫,陷天下苍生于水火之中。”   崔采婷道:“古来逆德者必亡,这昏君自招天谴,到头来定然劫数难逃。”   黎山老母道:“第二件事,正是关此。”   崔采婷微诧道:“这等凡尘之事,吾教不该插手吧?从前已有三教因为凡尘之争,致使万仙遭劫,教主不是常常以此警示我们么。”   黎山老母叹道:“本该由他自生自灭的,但因家门不幸,我教或许不得以而为之。”   崔采婷道:“家门不幸……此话怎讲?”   黎山老母道:“这个少轩辕近来又在玉京附近兴建一城,名日迷楼,工程极浩,糜费无数,这也由得他,但此楼竟藏玄异,似乎暗合一个大阵法,正在偷偷吸汲天下一十九灵脉的精华。”   崔采婷大吃一惊,道:“真有此事?难怪数月来梦巢精华无端大泄,青瑛越产越少,我却一直找不到原由!那迷楼暗合的究竟是什么阵法?居然如此险恶厉害!”   小玄及众师姐也觉大奇,皆在倾耳细听。   黎山老母道:“教主已分遣过几批人到玉京暗中查探,从传回的消息隐约判知,迷楼所合之阵正是我教的不传秘法先天无极阵。”   崔采婷讶道:“是我教阵法?但这先天无极阵我怎么从未听闻过呢。”   “我也是近日方知的。”黎山老母道:“这先天无极阵原初不是阵法,而是功法,唤做先天无极诀,包藏着无尽变化无穷奥妙,据传乃教祖无上圣母因悟一太古异宝而创,用以汲取天地灵气。后来教主将之改成阵法,布阵于凤凰崖上,日夜自行为圣宫汲取灵气,但因嫌其威力太过险恶霸道,暗伤鬼神亏损天地,故在布阵后不久便将之完全封闭。”   除了飞萝,余者无不动容。   黎山老母接道:“至于这先天无极阵法,教主并未再传他人,直至后来,教中出了一个天赋奇绝的人才,方将其阵秘密传授,望那人能从中得悟,去其糟粕取其精华,为我教创出更加玄妙的上法来。”   崔采婷沉吟道:“天赋奇绝?那人莫不是……是……”   黎山老母道:“那人号为三绝,于教中武技第一,阵法第一,机关术第一……”   崔采婷脱口而出,“武翩跹!”   黎山老母点头道:“正是这逆徒。”   崔采婷心念电转,道:“她叛出我教后一直下落不明,教主怀疑那迷楼暗合的异阵就是她所布么?”   黎山老母道:“如果真的是先天无极阵,那就铁定无疑了。”她停了一下继道:“少轩辕近得一妃,唤做迷姬,自称是天女谪尘,识得先天卜算移山倒海之术。少轩辕对她宠爱无比千依百顺,迷楼正是在她的怂恿下始建,据传楼中布局也是由她亲手构划的。”   崔采婷道:“如此说来,这个迷姬,八九就是叛出我教的武翩跹了!教主要我去拿她?”   黎山老母道:“教主命你去玉京暗中查探,是她则拿之,非她则阻之。”   崔采婷道:“教中修为比我高的人不计其数,教主为何偏偏遣我入京?”   黎山老母道:“教中是有几人功力不在你之下,但若论武技,教中无人是武翩跹的对手……”   崔采婷道:“那我也一样不是她的对手呀,但武翩跹的道法及灵力皆不太强,教中之人或可用法宝降她。”   黎山老母道:“麻烦便是出在这里,因为此逆在叛逃时盗去了圣宫秘藏的一样奇宝,名唤落宝金钱,原为五夷散人萧升、曹宝之物,乃法宝中的异数,宝物遇之即落,强如佛门至宝定海珠也不能得免。”   小玄听得心痒难搔:“不知那落宝金钱是何物所做?如何炼制?若我也能造出一个,那就爽翻啦!”   崔采婷凝思道:“武翩跹的武技于教中第一,如今法宝又奈何不了她,这可如何是好?”   黎山老母道:“教主思来想去,只余下我教至宝先天太幻图还有点希望拿她,在我教三代弟子中又唯你能掌太幻图,因此只有遣你入京。”   崔采婷蹙眉道:“但觊觑梦巢的邪魔无数,倘若它们得知太幻图出了逍遥峰,只怕会生乱子。”   黎山老母道:“这个不必担心,来此之前,教主已赐了几件上宝,命我暂时代替你镇守梦巢,且我教上次重挫邪皇,令地界邪魔元气大伤,谅他们现下还不敢轻举妄动。”   崔采婷道:“有三师姐屈尊坐镇,梦巢定然无虞。我明日就下山,先赴大泽平原看看,然后入京。”   小玄自幼便生活在逍遥峰上,最远只到过千翠山下的小镇,对外面的世界早就神往已久,听得心中怦怦直跳:“不知师父这次肯不肯带我出去?”   黎山老母道:“除了武技,武翩跹另有阵法与机关术两绝,倘若那迷姬就是她,别人必定难近其身,因此教主命飞萝师妹随你一同前往,协力互助。”   崔采婷心忖:“飞萝是教主的唯一关门弟子,亦擅阵法与机关,若说教中有人能在这两样东西上与武翩跹抗衡,那就必定是她了。”   飞萝朝她躬身一揖,笑道:“还请九师姐多多指教。”   崔采婷不知与之有何过节,只是冷若冰霜地点了下头。   黎山老母道:“倘若迷姬就是武翩跹,你们此次前往,必然凶险无数,可得仔细准备。”   崔采婷与飞萝叩首应是。   黎山老母又道:“采婷,你可有什么难处?”   崔采婷道:“没有,请三师姐放心。”转向座下五个弟子道:“你们都回去准备行装,明早随我下山。”   小玄顿时狂喜,差点没当场蹦起,强压心中兴奋,与四位师姐叩首退出。   待他们离开,飞萝忽道:“九师姐,问一下行不行?”   崔采婷面无表情地瞧她。   飞萝笑道:“九师姐收的徒儿,好像都是女孩子呀,怎么独独那个小玄是男的?”   崔采婷道:“我收徒儿,不分男女,只看质地,他们皆因五行奇异,方能入我门中。”   飞萝想想又道:“师姐您适才评价几个女徒儿,好像都挺详细的,说到小玄,怎就不肯多说了?”   崔采婷冷冷道:“因为他无甚长处,没有什么好说的。”   飞萝做出个恍然的表情,点了点头。   黎山老母忽然微笑开口,“那孩子哟,我瞧他出息大着呢。”   ***    ***    ***    ***   午饭过后,小玄正在房中收拾行装,忽听外边有人唤:“小玄在吗?”听出是摘霞的声音,忙应:“在呢,门没关。”   摘霞却道:“快快出来,有喜事啦。”   小玄出屋问:“什么喜事?”   摘霞笑嘻嘻道:“先说怎么谢我?”   小玄道:“论功行赏,快说!”   摘霞道:“娘娘要给你一样宝贝哩。”   小玄喜得声都颤了,“真的?为什么要给我?莫哄人啊。”   摘霞道:“嗯,哄你的,莫跟着我哦。”说完转身就走。   小玄赶忙紧紧跟上,笑问:“好姐姐,师父要给我什么宝贝?”   “你又不信,跟着我做什么。”摘霞走得飞快。   小玄急道:“信了呀,快告诉我!”   摘霞道:“不晓得是啥,反正一定很棒的,适才水若同小婉姐姐每人已领了一样,可都欢天喜地的。”   小玄兴奋得直箍拳头,“现在去哪?”   摘霞忽然不走了,半靠在道旁的树干上,用手掌朝脖子里扇风儿。   小玄怔道:“怎么了?”   摘霞懒懒道:“好热,走不动了。”   小玄笑道:“好姐姐,你急我么?回头我一定会好好谢你的。”   “怎么谢啊?”摘霞目望别处。   小玄抓抓头发,睨见旁边坡上繁花似锦,纵身过去,折了一朵不知名的美丽花朵回来,笑道:“自古宝剑赠英雄,鲜花映美人,好姐姐,我帮你戴上。”就要往女孩的头发上插。   摘霞甩头闪开,瞪目啐道:“去去去!谁稀罕这个,没半点诚意!”   小玄大急,差点连姑奶奶都叫了出来,忽想起一件物事,从怀里摸出只晶莹剔透的湛蓝镯子,道:“摘霞姐姐,你瞧这个好不好?它可是我用青瑛之精花了三天才做成的,里边可以加蓄一个初级水遁法术哩,原本准备拿去跟小恶婆换材料的。”   摘霞接过,随手戴在腕上,立感冰凉沁肌,又见其上雕刻的符篆铭纹精美别致,心中十分欢喜,笑靥如花道:“这个么……还算马马虎虎啦,娘娘正在锦绣阁等你哩。”   “那我先去了!”小玄抛下花朵,一阵风不见了。   “喂,等一会呀!”摘霞跺跺足,气鼓鼓地出神了片刻,低头瞧见腕上的美丽镯子,秀眉渐舒,嘴角甜甜地弯了起来。   小玄兴冲冲地奔入锦绣阁,见如意仙娘崔采婷果然在候,忙上前躬身叩首,笑道:“师父,我来啦。”   崔采婷凝目瞧了瞧他,片刻方道:“小玄,你在这山上已经呆了十六个年头,这次想不想跟我出去?”   小玄道:“师父,难道您还知么,我做梦都想去外边瞧瞧哩。”   崔采婷拿起杯子,悠悠喝了口茶,道:“但你素来顽劣,带你出去,我可不大放心。”   小玄急道:“这回我一定改过来,下山后只老老实实地跟在您身边服侍,绝不惹事生非。”   崔采婷沉吟了一会,直至小玄心里发毛了才点头道:“那好,我就记着你的话,你呢,自己也别忘了。”   小玄暗暗松了口气,迭声应是。   崔采婷目示桌上一只墨漆长匣,道:“你大师姐与二师姐出山时,我曾各送她们一样宝物,如今水若、小婉和你出山,我也一视同仁,送你们每人一样宝物,这匣子里的东西应该适合你用,拿去吧。”   小玄上前开匣,入眼一条通体艳赤的长索,其上鳞纹时隐时现,柄端印有金丝符篆,一看就知是非凡之物,喜得心头扑通乱蹦,迫不及待地拿起抖开,却是一条长逾两丈的鞭子,屏息问:“师父,这是法宝还是兵器?”   崔采婷道:“是兵器,叫做八爪炎龙鞭,属性为火,与你修习的离火诀能相互融合,可令你的鞭法威力有增。”   小玄略运离火诀,猛见鞭身一跳,赤焰喷发,不由吓了一跳。   崔采婷叱道:“别在这里试!”   小玄赶忙撤功,骇诧道:“我的天,这鞭比赤炼索棒多了!不知是用什么做成的?”   崔采婷道:“它么,不过是用了一根八爪炎龙筋及三百六十片炎龙鳞而以。”   小玄“啊”了一声,八爪炎龙可是龙中异灵,凶猛无比,极难捕获。   崔采婷继道:“制它之人还在其上炼化了八爪炎龙的八足之髓,因此这鞭不但能发炎劲,还擅擒缚,于我教内,可算是一件中上神兵了。”当即向小玄传授使用其鞭的要诀。   小玄本就精通鞭法,掌握甚速,越听越知这炎龙鞭非同小可,笑得合不拢嘴,又问:“师父啊,这炎龙鞭跟我大师姐的阿金盾比,哪个更厉害点?”   崔采婷道:“此兵在教中宝器的排名在阿金盾之上,用得好则强,用不好则形同废物,但以你目前的功力,至少得再努力五年,方有可能追上你大师姐。”   小玄听得心花怒放,不觉毛病又犯,一下猴到崔采婷身上,搂住欢叫道:“谢谢师父!师父真好!”   崔采婷柳眉一挑,身子未动,却使了个小跏跌法将小玄摔在地上,恼怒道:“你都多大了,却还这般不知稳重,今次跟我出去,倘若再像这样嬉皮笑脸,我定……定把你赶回山上,面壁个三年五载!”   小玄迷惘爬起,记得从前如此,师父并没怎么生气,委屈道:“以后不敢了。”   崔采婷哼了一声,突道:“你把腰带解开。”   小玄一怔,不解地松开腰带。   “把裤子褪下来。”崔采婷面无表情,如雪的玉颊晕起了一抹难以觉察的嫣红。   小玄愣了愣,蓦然想起从山下小镇买回来的那册春宫,身上一阵发烧,耳根都烫了……   第五回 与魔同欢   “谁叫你脱里边的!只把外边的裤子褪下一点……褪到腰下就行。”崔采婷没好气地嗔道。   小玄这才回过神来,赶忙提起内裤,依言将外裤褪到腰下,满面通红,心中连连暗骂自己:“该死该死!都怪那册春意儿,老叫我想入非非!”   崔采婷凝目盯住他的腹部。   虽是午后,但锦绣阁藏于逍遥峰的阴凉处,周遭俱是参天古树,阁内清凉幽暗,只见小玄的腹前散发出淡淡的柔和光晕,原来在他脐眼之内竟含有一物,平滑洁白,宛若明玉,更奇的是其上竟匪夷所思地镂刻着细小花纹,既似铭文又像符篆,诞异之至。   小玄自从懂事以后,就一直对身上的异样感到奇怪,曾经问过崔采婷,却皆得含糊以应,渐渐便习以为常了,今日见师父又再关注,忍不住问道:“师父,我肚子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呀?”   崔采婷表情变幻不定,一双妙目只勾勾地盯着他的腹部,如痴似醉半晌未语。   小玄有点不自在起来,嗫嚅道:“师父,你怎么了?”   崔采婷身子微微一颤,似从梦中醒来。   小玄隐隐觉得腹内之物有些名堂,又问:“师父,我肚子里这个……”   崔采婷打断道:“不用问,到了该让你知道时,自然就会告诉你!”说着从怀内摸出一条大红巾子,撒手一甩,落霞般向小玄飞去。   小玄腰上微微一紧,已见那条大红巾子缠在腰头,裹围住腹部,不解问道:“师父,这是什么?”   崔采婷道:“这条汗巾子唤做焰浣罗,乃用炎洲火光兽的皮毛织成,亦为我教宝物,只要扎在身上,日夜俱能提升使用者的火行潜能,虽然缓慢,但天长日久的积累下来,自也可观。你性属火极,所习的又是火行系功法,这条巾子,对你的好处应是非浅。”   小玄大喜,连声向师父道谢,思道:“师父适才说,我们出山就送每人一样宝物,怎么却给了我两样?我常觉得她对我时好时差,如此看来,其实内里是疼我的,只不过有时严厉了些吧……”垂头细看,见那红巾绣有许多符纹篆迹,其上赤光缓缓幻变,如焰晃动,煞是奇妙。   崔采婷继道:“这焰浣罗冬暖夏凉,水火无侵,不生汗渍,从今以后,你再不必取下来,就是睡觉沐浴时也不可解掉,知道吗?”   小玄满口答应。   崔采婷似不放心,又再叮嘱道:“下山之后,你若是偷偷解掉,我定重惩不贷!”   小玄虽觉有些奇怪,但仍点头应是,心想:“既然对我有好处,我为何要解掉?我要是偷偷解了,你又如何能知?”   崔采婷道:“好,你可去了。收拾好行装,不必带的就别带。”   小玄提裤整衣束好腰带,将八爪炎龙鞭绕在臂上,欢天喜地的去了。   小玄出了锦绣阁,立奔到逍遥峰后山脚下的一个无人处,迫不及待地抖开炎龙鞭,运起离火诀挥舞起来,顿见火龙疾蹿,赤焰飞腾,鞭到之处石开木破,威力不知比赤炼索大了多少倍,一时如痴似醉欲罢不能。   正舞得酣畅淋漓,忽听旁边有人叫道:“厉害厉害!了得了得!”   小玄收鞭瞧去,见树后探出个大头,立时认出那人,欢喜道:“黑大哥!你怎在这?”   那人出来,生得粗眉细眼大鼻巨口,身高近丈,魁梧非常,原来是逍遥峰北面大风岭上一只修炼得道的熊罴精,自名黑无霸,与小玄十分交好,彼此称兄道弟。   他捡起一块给小玄抽断的石头,见断处竟呈熔浆凝固之态,惊呼道:“我的天,半月不见,你的功力居然提升了这么多!”   小玄扬扬手中的炎龙鞭,笑道:“不是我功力升了,而是换了兵器。”   黑无霸一瞧,立知是非凡之物,讨过去细细把玩,馋得口水差点没流出来,道:“这是什么神兵?你怎有的?”   小玄美滋滋道:“它叫八爪炎龙鞭,是师父送给我的出山礼。”   “原来是仙家珍宝,无怪耍起来如同火龙一般,适才我老远就瞧见这边赤光飞腾,这才跑过来看哩。”黑无霸大赞了一会,又道:“老弟你终于熬出山了?   哈哈,这可得好好庆祝一下,今儿桃花大姐邀我们赏花,你何不过去一起聚聚,顺道把这神兵让大家欣赏欣赏。”   小玄想了想,道:“也好,我明天就要随师父下山去了,只怕一时半会回不来,正好跟大家道个别。”   黑无霸道:“这就更应该热闹一下哩!”拉着他便要走。   小玄道:“许久没见桃花大姐了,怎好空手白脚的去……我先回去拿一样东西。”   黑无霸脸上白了白,道:“那……我在这里等你,逍遥峰我是再也不上去啦,免得又像上次碰见那个小姐姐,嘿,模样生得倒好,却凶巴巴地骂我是妖怪,说没两句一刀子就捅了过来,幸好我逃得快,不然定叫她给宰了!”   小玄笑道:“是我三师姐,恶婆娘一个,别人都没她那么凶的。大哥请稍等,我很快就下来。”   黑无霸等了半炷香光景,果见小玄飞步回来,手里提着只葫芦,遂问:“里边有什么好东西?”   小玄笑道:“待会便知,有你一份。”两人施展腾飞之术,一同往逍遥峰之南的玉泉谷奔去。   ***    ***    ***    ***   不到半个时辰,两人已到了玉泉谷,但见桃树株株,绵延数里,真个灿烂如焰。行至深处,却有一座傍溪庄园,门楣之上横着一只大匾,写着“华浓庄”三字。   两人入内,即有庄客迎住,引到后花园,见桃花茂盛处摆了桌筵席,席上尽是美酿佳肴,已有数人围座,十分热闹。   黑无霸叫道:“你们瞧瞧,我把谁带来了!”   那些人转头望来,立时纷纷起身笑迎,为首一个丰腴美妇,正是庄中主人玉桃娘娘,乃修炼得道的桃花精,已有千年道行,笑道:“哎哟哟,这不是小玄么!我还道你忘了姐姐呢。”   小玄忙上前见礼,那些人大多认得,皆是千翠山上的得道精怪,其中有一白猿精,自名袁自在;一花蛇精,自号黑白公子;一蜈蚣精,自称飞天将军;一赤蛟精,自命闹海大帅;唯余一个黛眉水目的妖娆女子不识得。   玉桃娘娘拉过那女子,笑笑介绍,“这是你绮姬姐姐,新搬来咱们千翠山的高人,前阵子无霸为了争地盘打上门去,在她手里栽了跟头,回来邀了飞天和闹海去讨面子,结果又都吃了大苦头,不得不服,如今大家都做了好朋友,这就叫做不打不相识啊。”   “这么厉害啊?”小玄心中惊讶,将信将疑地朝旁望去,见黑无霸、飞天将军同闹海大帅三个皆面露尴尬赧颜干笑,方才信了,朝作了一揖道:“姐姐好。”   绮姬在他脸上深深地瞥了一眼,嫣然道:“你就是崔小玄啊,常听大家说起你呢。”   小玄笑道:“说我什么呢?”   绮姬道:“说你是仙家子弟,却没什么架子,而且为人爽快得很,有什么好东西,都肯拿来跟大家分享。”   “哪里哪里,大家都是好朋友嘛。”小玄有点不好意思。   黑无霸大声道:“各位各位,小玄终于出山了,还得了一件上上神兵,大家快来瞧啊。”   “出山了?恭喜啊恭喜啊!”众人围了过来,小玄捋起袖子,把绕在臂上的炎龙鞭一圈圈解下,递与他们玩赏。   众精怪都是识货人,这个争那个抢,只瞧得啧啧称奇,纷纷赞道:“果然是仙家神兵,好东西!好宝贝!”   玉桃娘娘招呼道:“大家都入座吧,咱们边吃酒边欣赏,再听小玄说说这宝贝的来历。”   众人入座,把盏同欢,听小玄说炎龙鞭是由八爪炎龙的筋、鳞、髓所制,个个越发惊叹。   闹海大帅道:“我虽名闹海,但这八爪炎龙却是惹都不敢惹的,唉,小玄有了这宝贝,怕是能跟我打个平手了。”   袁自在道:“这就奇了,上次你跟小玄比试,好像就输了一招啊,敢情小玄多了这件神兵,却反而不如从前了?”   闹海大帅黑面透赤,淡定道:“那次不过是酒喝多了,让了小玄一招,嘿嘿。”   黑白公子啐道:“你若不笑,人家还不知你心虚哩。”   众人一阵哄笑,嘲声潮起,频频举杯欢快畅饮。   直至酒酣,小玄从身上取下葫芦,道:“我明日就要随师父下山了,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这里边是我平日自制的丹药,唤做凝华丹,用料颇为稀罕,今儿请大家尝尝,算是辞行。”   黑无霸喜道:“妙啊,我最喜欢吃小玄做的仙丹了,又香又补!”接过葫芦,往木碟一倒,竟有百十粒珍珠般的丹丸滚出,芬芳扑鼻,迫不及待地拈起一粒放入嘴里,只觉入口即化,甘香异常,大叫道:“好吃好吃!比前几次做得都好吃。”   众精怪俱是修炼之士,最喜这类提元助气的仙家丹药,个个吃得津津有味,片刻间便已将凝华丹一扫而空。   黑无霸舔舔嘴唇,叹道:“好好,的确好!果然是仙家之珍,吃了之后,整个人都清爽哩,可惜太少啦,不够喉!不够喉!”   绮姬白了他一眼,道:“还嫌少?你道是在吃炒豆子么!这百十粒呀,不知小玄得花多少心血才能做成呢。”   小玄笑道:“你们喜欢,等我回来再做。这次去外边,倘有碰上什么好东西,定也给大家带些回来。”   袁自在问:“小玄啊,你这次出去,可有什么好行囊么?”   小玄道:“我去年做了只法囊,请我二师姐加持过收纳法诀,装一马车的东西没问题。”   袁自在哂然一笑:“才这样啊,小意思,来,老哥送你样宝贝……”他从腰上解下只灰色编织囊,递与小玄,接道:“你瞧瞧我这只囊儿如何。”   小玄翻来覆去地瞧了半天,不好意思道:“袁大哥,小弟眼拙,实在看不出这囊儿有何奥妙。”   玉桃娘娘笑道:“自在的这只囊儿呀,还真不简单呢,你别瞧它不大,却能装下不少东西哩。”   小玄道:“难道不只一车?”   袁自在得意洋洋道:“告诉你吧,它叫如意囊,能把我整个菜园子里的瓜果蔬菜一股脑全装进去哩!”   小玄曾到过他的菜园子,印象中约有七、八亩大,难以置信道:“这等神奇?”   袁自在道:“你晓得它是什么做的?”   小玄道:“袁大哥请说。”   袁自在道:“那是我三百年前云游四海时,在青丘遇见一棵不知已有多少年月、粗达上百围的奇树,打跑了守树的精怪,取其藤做成的,又加持了我自家所创的收纳法诀,方才有如此奇效,如今送与你,路上或许用得着。”   小玄惶然道:“这等贵重之物,小弟怎敢受用。”   袁自在臂搭他肩膀道:“老弟啊,咱们逍遥中人哪分什么贵贱轻重,只要投缘合契,又有什么不可的。你若不好意思,那我也不好意思啦,难道要我把适才吃下去的丹儿都吐出来还你?”   小玄仍在犹豫。   绮姬在旁道:“嗳,别婆婆妈妈了,这可是袁大哥的一片心意,你就要了吧。”   小玄想起一路上要收集许多材料,此物正好大派用场,终于道:“那真谢谢袁大哥了!”   袁自在道:“这如意囊还有样妙处,就是能分门别类储藏物品,互不相扰……”当下将使用之法传给了小玄。   小玄满心欢喜,连连道谢。   玉桃娘娘唤人取来一只青瓷瓶儿,里边插着支独蕾桃枝,笑道:“小玄啊,你既要下山了,大姐也有样东西送你。”   小玄见那桃枝茎身剔透,蕾嫩如粉,惊喜道:“这桃枝怎么如此独异?好漂亮呀。”   玉桃娘娘道:“它是这谷中一株千年老桃之上的唯一一根,与众不同,至于为何独异,我也不大明白呢。”她朱唇微动,似念了什么诀儿,众人眼前一晕,不知从哪忽然生出缕缕淡雾。   玉桃娘娘道:“夭夭,你来为大家斟酒。”   桌心的酒坛子竟然随声而起,平平稳稳地飘浮着,自行向众人杯里一个个倒酒。   众人俱感诧异,黑无霸张着大嘴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玉桃娘娘微微一笑,朝酒坛子道:“夭夭,你现出身来吧。”   众人旋见酒坛子上现出一双晶莹如玉纤巧秀气的手儿来,接着是雪似的皓腕,嫩绿的罗袖……随着淡雾消散,席上已多了个颜似桃花唇红齿白的小女孩,如烟若纱地悬空飘浮,正抱着洒坛子往众人的杯子里斟酒。   黑白公子微诧道:“夭夭?桃之夭夭……这姑娘是桃枝上的精灵么?”   玉桃娘娘微笑道:“正是,她眼下只是初初炼化成人形,尚且不太会说话,但我已教了她一点点幻术和一些简单的事儿,譬如端茶倒水,做点事务事儿什么的。”她转面对小玄道:“你就把她带回去吧,路上也好有个人服侍。”   小玄一愣,赶忙摇手道:“这怎么可以,我不用别人服侍,而且我师父也不会同意的。”   玉桃娘娘笑道:“夭夭初成人形,每日至多只有一个时辰能出来,其它时候皆得呆在桃枝里边,你只要小心些儿,别人谁会知道。”   小玄只觉大大不妥,连声道:“不行不行,大姐的美意我心领了。”   绮姬笑嘻嘻道:“这小丫头模样可好了,你当真舍得不要?”   小玄道:“姐姐莫取笑,我当真不能要。”   玉桃娘娘道:“夭夭天生异质,一成人形就具雾化之能,而且还算有点资质,学东西甚快,乃我千百个孩儿里边最得意也疼爱的一个,我把她送给你,实是抱有点私心,望你能把她带去外边走走,或可遇得机缘,永远化成人形,乃至修成正果,小玄你真的不肯吗?”   “这个……”小玄头大如斗,心忖此事若给师父知去,那可不是说笑的。   夭夭正在往他杯里斟酒,天真甜美清纯如水,极是可人。   玉桃娘娘举起桃枝一招,将夭夭收了回去,若有似无地叹息了一下,不再说话。   黑白公子摇头道:“郎心如铁哦。”   闹海大帅哼哼接道:“薄情寡义呀。”   黑无霸阴阳怪气再道:“惨绝人寰呐。”   小玄终于崩溃,哑声道:“好吧,那我带她出去试试,万一不行,只好赶快送她回来。”   玉桃娘娘大喜,倾身附到他耳边,传与召唤之术,末了道:“夭夭很好带的,平时只用清水养着就行,若有闲暇,则采集些干净露水给她最好。”   小玄连连点头应是,将桃枝插入青瓷瓶内,一同收入如意囊,系在腰里。   众精怪纷纷举杯,齐来敬酒,仿佛他做了件大善事一般。   绮姬坐在小玄旁边,更是殷勤劝酒,问东问西声娇语涩,惹得少年面红耳赤。   不觉天色渐暗,园子里上了华灯,玉桃娘娘又命人摆上晚膳,膳罢接着再饮,众精怪皆是酒中高手,此时也不由有些醉意,飞天将军忽道:“痛快痛快!   真是痛快!往时不是缺这个就是少那个,难得齐聚,何不趁今日都在,咱们来个金兰结义,往后彼此照应齐享逍!”   黑无霸一听,立叫道:“对对对!我们都居千翠山上,早就该成一家人了!”   黑白公子道:“我觉得不错,谁有异议么?”   绮姬笑吟吟道:“我没有。”一双媚目望向小玄。   小玄大为踟蹰,心忖:“他们虽非恶类,却属精怪,我跟他们混在一起,已是不妥,倘若再与他们结拜,给师父晓得,还不把我一脚踢出门墙去……”   绮姬又道:“我是没有,只怕有人不大愿意哩。”   众精怪已瞧出小玄在犹豫,一时俱默不作声。   小玄冷汗悄冒,不知如何是好,干笑了两声。   飞天将军终于忍不住开口,大声道:“罢罢罢,算我多事!人家是名门正派仙家子弟,岂肯与咱们邪魔外道纠缠一起,结义之事,再亦莫提!”   小玄最受不了这话,心中突突狂跳,猛然豁了出去,大声道:“我愿意同大家结义金兰,祸福共当!”   黑白公子乜目道:“你可想好喽,莫待明儿酒醒了后悔。”   小玄坚决道:“绝不后悔。”   众精怪大喜,黑无霸在对面大叫:“好好好!这才是我的好兄弟!”当下柱香齐跪,拜天祈地,结义金兰。再又论长道序,尊已过千岁的玉桃娘娘做了大姐,接下依序为袁自在、飞天将军、闹海大帅、绮姬、黑白公子、黑无霸,崔小玄最末。   诸礼行毕,黑无霸高擎酒盏,欢呼道:“来,为我们千翠山八仙今日结义……”   飞天将军截住道:“我们哪里是仙,为何硬要往那仙字上靠,俗!俗!还是叫八圣吧!千翠山八圣,岂不愈威风耶?”   虽说更俗,但众人齐声叫好,放怀痛饮,不知几时,已是个个酣畅人人酩酊。   绮姬半支娇躯,用肘碰了碰旁边伏桌的小玄,吃吃笑道:“喂,不行了么?”   小玄挣扎撑起,冲冲道:“谁说的,咱们再战三百杯!酒!酒在哪?酒来!”   绮姬摇摇头,烟目斜乜着他道:“输你了,不喝啦。”   小玄哼哼道:“也罢,谁再来战?无霸!无霸?”游目四顾,却见席间东倒西歪了一片。   绮姬笑嘻嘻道:“他躺地上呢,小弟,你也别喝了,姐姐送你一样礼物要不要?”   小玄大咧咧道:“要啊,快快献来!”   绮姬起身,一把牵住他的手腕,道:“这里可不能给你,跟我来。”   小玄勉力支起,踉踉跄跄地跟在后边,随她离席而去。   转眼到了桃花深处,绮姬望望四周,笑道:“这里好不好?”   小玄如置花海之中,大舌应道:“很漂亮,好多花啊。”   “坐下来。”绮姬拉他坐在如茵的碧草上,一臂支地,双腿横并,摆出了个优美而诱人的姿势,轻纱似的月光透过顶上繁密的花叶斑驳地洒在她身上,如梦似幻。   小玄随之坐下,迷惑地瞧了瞧她,“五姐姐……礼物在哪?”   “就在你跟前啊。”绮姬笑吟吟的,削肩柔柔一缩,半边罗衫滑落,露出了如凝脂般的肌肤。   小玄心头蓦而剧跳。   绮姬上身缓缓倾去,妖媚的眼里满是诱惑,微喘道:“姐姐就做你的礼物好不好?”   两人贴得太近,小玄不由自主张臂将逼至身前的女人扶住,立觉一双柔臂蛇般缠绕上脖子,接着唇上一软,已给两瓣甜甜的烫唇粘住,他何曾尝过这等滋味,不禁口干舌燥百脉若沸。   绮姬将小玄轻轻推倒,朱唇游移,从他脖子、胸膛……一路慢慢吻下,两手随程松解衣衫。   小玄隐觉不妥,但他正值年少,血气方刚,此际又是酩酊酣醉,哪里还能多想,迷糊道:“五姐姐,你……你做……做什么?”   绮姬在底下腻声道:“良辰美景,岂可白白辜负,咦……”隔裤捏着了一根出奇巨硕的东西,滚烫而坚挺。   小玄呻吟一声,浑身绷紧。   绮姬满面讶异,急急松了他的腰带,扒下裤子来瞧,顿时一阵酥软,低呼道:“天呐,上边斯斯文文的,怎么底下却有根这样要命的宝贝!”   小玄欲要去捂,挣扎坐起,却见绮姬长身而起,压在身上,春情荡漾道:“想要抱姐姐是么?帮我把衣裳脱了。”   小玄战战兢兢地依言而行,手忙脚乱。   绮姬吃吃笑道:“怎么这样笨?难道没脱过女人的衣服吗?”   小玄面烧耳烫地点了点头。   “你没……没有过女人?”绮姬盯着他,眉梢眼角尽是惊喜。   小玄又点了下头。   绮姬大喜,原只贪他是仙家子弟,元阳精纯,不想还是个处子,暗忖此君的阳精必定奇补,笑靥如花道:“无怪你笨手笨脚的,来,莫慌张,姐姐教你。”   自解霓衫,半褪罗裙,只余一件小小的杏色肚兜儿,牵着他的手往身上各处摸探。   小玄只感所触无不如脂似玉,柔软滑腻,鼻间尽是撩人香甜,周身欲焰如焚,仿佛梦中。   绮姬趁着月色瞧去,见他剑眉星目神采秀异,心中更是淫情汲汲爱欲恣恣,跨身骑坐在男儿腿上,娇娇翘起雪阜,用柔荑把住阳根,轻轻引往自己的玉蛤,娇喘滴滴道:“来哟,姐姐让你尝尝天地间最美妙的滋味……”   小玄模糊睨见女人花底的妙物,心脏几欲蹦出胸腔,战战迷迷地朝前挺去,突感绮姬身后似有什么晃动,抬头望去,猛见一条奇形怪状的异物,还道是醉得眼睛花了,用力眨了两下,定睛再瞧,刹那目瞪口呆,全身俱僵。   原来在风情万千的美人身后,竟竖着一条通体青碧、粗如水桶的尾状怪物,如钩前弯,末端还有一根无比诡异的可怖巨刺,正于月前颤颤巍巍地抖动。   第六回 龙嬉浅水   这一惊非同小可,小玄几欲虚脱。   绮姬并未觉察,见小玄裹足不前,眼波似醉地喘息着道:“小冤家,你怎么了?”   小玄冷汗直冒,昏昏思道:“我的天,原来她是个蝎子精哟!”   绮姬手牵足勾,妖媚入骨地娇嗔起来,“快呀,你瞧姐姐都湿坏了!”   小玄奋力一挣,猛将酥了半边的绮姬掀开,提裤爬起,面如白纸道:“五姐姐,我可能喝……喝太多了,头痛得很,而且……而且时候已经不早,明天一早就要动身,我得回去了。”转身就溜。   “什么?”绮姬伸手拉他,却没捉住,嘤咛道:“笨蛋,你给我站住!”   小玄逃得更快,眨眼已消失在桃海之中。   绮姬气鼓鼓地怔了一会,忽然发觉身后竖起的巨尾,这才恍然大悟,恼得直跺脚儿,恨恨地连骂自己,“该死该死!你这东西!怎么偏偏在这关头上露出来呀,呜……竟把一个千载难逢的妙人儿无端端吓跑了!”   原来她是一只已有六百多年道行的碧蝎精,因为先前酒喝得太多,加上吃了小玄的凝华丹,神酣体畅,不知不觉就显露了部分本相,现出魔尾,致使美事成空。   “崔小玄,你跑不掉的!”妖精恨恨道。   ***    ***    ***    ***   小玄慌不择路地逃出华浓庄,奔离玉泉谷,一气跑回逍遥峰上,但见满天星光,不知是何时辰。   回到自己房中,方才松了口气,酒劲又再上涌,整个人几乎站立不住,但想起行李尚未准备好,只得勉力支撑,收拾该带之物。   他解下系在腰上的如意囊,瞥见里边的独蕾桃枝,昏昏笑道:“还是把你拿出来好了,免得闷上一夜。”顺手取出,将插着桃枝的青瓷瓶放在桌上,记得玉桃娘娘说用露水养着最好,喃喃自语道:“我站都站不稳了,哪有功夫帮你采集露水,嗯,就先用这个吧,补极了的……”却是取了一颗凝华丹,丢在青瓷瓶的清水里泡着。   小玄摇摇晃晃地继续收拾东西,忽然想起一物,走到床头,从枕下摸出一本册子,正是他前阵子在山下小镇上偷偷买回来的春宫儿,笑嘻嘻道:“这个可不能忘掉了,带在路上,无聊时才好解闷。”   他随手翻了两页,立时想起适才的荒唐来,心中一阵销魂,再翻两页,瞧着春宫图上的颠鸾倒凤,脑海里尽是绮姬的水眸朱唇雪肤玉肌,不觉有些后悔起来:“管她是什么呢,又不会害我,怎么傻乎乎地跑回来了?”   接往下想,却怎么也记不起那花底的妙景,昏昏思道:“不知女人那里到底是啥模样?适才拼死也该瞧上一眼呀……”   正在心猿意马,忽听旁边有人道:“喂!你在瞧什么呢?”   小玄大吃一惊,抬头猛见水若立在跟前,慌忙把春宫塞到枕下,生气道:“你……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说完便想起,这师姐来找自己好像从没敲过门。   “敲什么门!门又没关。”水若疑惑地瞧了瞧他,接道:“你鬼鬼祟祟地做什么?咦,好大的酒气,你喝酒了?”   小玄道:“哪有啊,你……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来么!今儿师父给了你什么宝物呀?拿来我瞧瞧。”水若东张西望。   小玄脑瓜里晕乎乎的只想睡觉,为了快快打发走她,只得捋起袖子,将缠在臂上的炎龙鞭解下递去,随口道:“师父给了你什么好东西呢?也让我看一下。”   “没带来,一般得很,师父给小婉的那件才叫棒哩。”水若翻来覆去地看鞭子,悄将真气注入,见没什么变化,又改运灵气,结果仍无丝毫反应。   “是什么宝物?怎……怎么个棒法?”小玄大着舌头问。   “一支笛子,叫做土灵笛,能将使用者的召唤土精术的威力提升一倍,下午我叫小婉试试看,她居然同时召唤出了八只土精哩。”   “哇,这么厉害!”小玄听得直吞口水。   水若挥鞭抽向空处,甩了个脆响,觉得无甚特别,问道:“你这鞭子叫什么?有什么妙处?”   小玄扶头道:“叫做……叫做八爪炎龙鞭,明儿再……再告诉你怎么用它,你先回去吧,我……我困死了。”   水若蹙着眉儿瞧了瞧他,倏尔跨前一步,闪电般从枕下掏出春宫来。   小玄大惊,扑身去抢,却给她用一个漩涡术摔回床上。   水若哼道:“这样紧张……莫非师父偏心,私底下还传了你什么秘籍?”翻开手上的册子,只瞧了两页,蓦地耳根红透,愣住道:“这……这是……是…”   小玄狼狈万分,无力道:“快还我。”   水若这才回过神来,俏目怒视,羞恼交集道:“臭猪头!你要死啦,竟然偷偷看这种下流东西!”   小玄嗫嚅道:“这么紧张干嘛,瞧瞧又有何妨……”   “什么!真无耻!不要脸!”水若大骂,越想越气,突然三、两下将春宫册子撕得粉碎。   小玄从床上蹦了起来,惨叫道:“别撕啊,好不容易才买着的呀!呜……我的书哇……”   “还好意思心疼哩,崔小玄,我真替你害臊!”纸碎如凋谢的花瓣四下纷落,水若拍拍手儿,一副为民除害大义凛然的光辉模样。   小玄青着脸大声道:“你……你撕的是我的书,赔还我来!”   “啊哈,你还有理是不是?”水若双手叉腰,“居然有胆子跟我顶嘴了,一定喝了不少酒!适才你偷偷跑下山去了是不是?”   “喝酒怎么啦?师父又没不许我喝酒,你管得着!”小玄梗着脖子,酒气狂喷。   “喝一点点可以,酗酒就不行!我是你师姐,自然就管得着你!”水若更是生气,脸上却倍添丽色。   “我就喜欢酗酒!我就是要酗酒!你又如何?”小玄倾身向前,怒目挥拳。   水若秀眉一挑,丢了手上的炎龙鞭,冷笑道:“干吗?想打架是不是?”   “怕你不成?我……我……今天我定要教训一下你这狂妄自大多管闲事的小恶婆!”小玄心疼无比,再想起她平日屡屡“欺压”自己,终于爆发出来,一拳就朝女孩脸上砸去。   “还真敢动手呀,你的皮定是痒了!”水若大怒,不慌不忙抬臂一格,用腕把飞至面前的拳头带歪,另一掌无声无息斜里切出,正中小玄的肋下。   小玄剧痛钻心,咬牙反肘,疾撞水若,又给她轻松卸开,额头上一下爆震,却是给她用拳眼敲着,怒痛交织中双拳狂舞,状若猛虎。   水若运起水灵真气,连施漩涡术,将小玄的攻势尽数化解,连衣角都没让他粘着丁点。   小玄满地踉跄,酒劲偏偏还似在往上涌,拳脚散乱,哪里还有什么章法,急恼中瞥见地上的炎龙鞭,一个滚地,抄在手里,他擅长鞭法,精神顿振,一招“游龙出海”从侧下甩起。   水若猝不及防,侧步急闪,只听“哧喇”一声,罗衫撕裂,右肩上已经挨了一下,怔怔思道:“这人居然用鞭子打我哩……”   小玄鱼跃而起,见她身上的罗衫竟给鞭子撕下一大幅来,不但雪肩坦露,还露出一痕葱绿束胸,不禁吃了一惊,心中却倏尔荡漾:“她里边穿的原来是这种东西哦……”   水若面赤如血,咬牙叱道:“怕你用兵器么!就让你用兵器!”心里捏着诀儿,一个天池嬉波步游走攻去。   小玄知这步法厉害,急忙挥鞭阻击,但醉中手脚松缓,眼前一花,已给她欺身入怀,“叭”的一声,脸上蓦然辣痛,却是吃了记清清脆脆的耳光。   水若冷笑道:“这下是代师父教训你的!”不等小玄回神,已梦幻般出现在右侧,又在他颈上劈了一掌,道:“这下是代大师姐的!”   小玄一阵晕眩,奋力反击,不知是因慌张还是酒喝得太多,急切间离火诀居然提不起来,哪里是水若的对手,身上接连中招。   水若在他胸口击了一拳,咬唇道:“这一下是代二师姐的!”   虽然力道都不太重,但小玄已给打得晕头转向,心里渐渐发毛,忽然生出一种远非对手的感觉来:“原来小恶婆这么厉害的!偏又碰上我今晚喝多了,倒霉啊倒霉……好汉不吃眼前亏,改日再找她报仇!”斗志一失,转身就向门口逃去。   水若得意道:“想逃么!”仍旧不依不饶,挥袖甩出,水灵真气凌空疾吐,双臂再向内圈一勾,竟将奔到门边的小玄硬生生扯了回来,一脚飞起,正中其股。   小玄朝前跌出两步,重重踏住,突似凝固了一般,纹丝不动。   水若踢了这一脚,爽得气儿消去大半,飞步上前,笑道:“这下是我自己的!还有一记是小婉的。”   方要再打,猛见小玄缓缓转身,脸上竟现出一副从未见过的骇人神态,既非狰狞又非凶狠,却感无比震慑,不由一呆,失声道:“你……你……怎么了?”   小玄如中魔魇,垂目平静道:“你可以打一个男人的头,你可以打一个男人的脸,但是!你绝不可以踢一个男人的屁股,因为……”他抬起眼皮,一字一顿道:“这是男人永不容侵犯的最后尊严!”   “我……我不是故意的……”水若瞧着他的脸,吓得花容失色。   “谁踢我的屁股,我就要让他痛悔一辈子!”小玄大喝,掣鞭照她兜头劈下。   水若也似魇住,竟然不知闪避,只惊恐地瞧着已至眉心的赤鞭。   小玄出乎意料,突然心生不忍,向旁一扯,卷住了她的左腕……   水若给他带得身子一歪,右腕蓦紧,也给炎龙鞭卷住。   小玄心明自己不是她的对手,若不趁此将其制住,等下就有吃不完的苦头,箭步上前,运起离火诀并指点向她的小腹,封了丹田。   水若真气尽闭,骤难适应,立时软软萎坐于地,想要爬起,已给小玄扑身压上,惊慌道:“你……你做什么?”   小玄怒不可遏,擎拳欲打,却又下不了手,恶狠狠地盯着她粗喘。   水若闭目前迎,酥胸高高挺起,大声道:“你打呀!有胆你打啊!”   小玄怒道:“你道我真的不敢么?”瞧瞧她那张如花似玉的俏脸,依然下不了手,却又想不出什么惩罚她的法子。   水若给他压得俏脸生晕,叫道:“不敢打是么,那就放我起来!”   小玄瞧见她那罕有的羞涩模样,心头又是一荡,目光不知不觉落到了裸露的酥肩之上。   水若心如惊鹿,避着他的灼热目光,慌张道:“你瞧……瞧什么!快放我起来!”   “我偏不!你又怎样?”小玄一脸无赖,更加放肆地继续瞧她肩膀,心中生出想要用手摸一摸的强烈渴望。   “你……你……下流!”水若挣扎起来,一枚用墨绳系住的胸坠从衣襟里掉出,却是只冰蓝色的玉麒麟,歪斜地悬挂在她胸前,仿佛正用妖异的眼睛盯着对面的小玄。   小玄用力压制,纠缠之中,手臂无意间碰到了她的酥胸,登时如遭电击,所触部位一阵发麻,心头剧跳。   水若低嘤半声,赶紧咬唇刹住,哪敢再动,忽然道:“不玩了,你起来。”   小玄哼哼道:“你撕了我的书,又踢了我屁股,现在说不玩就不玩了?”   “那你要怎样?死猪头!臭猪头!适才我大意了,有种放我起来再打过。”   水若气急败坏。   “还敢骂我?”小玄陡将怒气化作勇气,探手扣住了她的酥肩,只感温软滑嫩宛若凝脂,心头一邪,倏地扯住裂开的罗衫,用力撕下一幅来,里边的束胸露出更多,隐约可见细幼的闪亮花纹,显然是用极佳的绸缎做成,绝非这南疆僻处能有之物,忽想起她前年上玉京探家时,曾带回来一车子衣裳,说不定这条葱绿束胸就是其中之一。   水若大惊,脸色煞白,“你……你想干什么!”   “终于找到收拾她的妙法了!”小玄心中大乐,盯着她那惊慌表情,一脸邪魅地笑道:“你撕我的书,我也撕你的衣服,这不是很公平么?”   “什么!我……你敢再乱来,我……我……”水若大慌。   “你怎样?”小玄飞手又将她的罗衫撕下一大幅来,见那条葱绿束胸不单将肌肤衬得如冰似雪,还勒得周围粉肉微微隆起,不觉口干舌燥。   “你还撕!”水若急得差点哭出来。   “那本书一共有二十一页,这会我只撕回了你三下,还差十八下呐。”小玄眯着眼睛道,忽然发觉自己其实挺坏,心中一阵邪恶的快活。   水若一听,几欲晕去,心想再撕两下,恐怕自己就要光洁溜溜了,大叫道:“崔小玄,你敢再……撕,我一定杀了你!”   小玄突然一醒,心忖道:“她尚能运用灵力,若是使出什么法宝灵咒,我可吃不了兜着走哩!”赶忙运起离火诀,并指朝她天灵一点,又封住了泥丸宫。   水若这才想起本来还有灵力可用,懊悔得再次挣闹起来,但如今丹田及泥丸被封,真气、灵力皆闭,身上只余寻常力气,哪能奈何得了捆住双腕的八爪炎龙鞭。   小玄奋力压制,纠缠中肌肤厮磨,给之撩惹得浑身发烫,猛一眼瞥着衫里怒拱的如雪蛮腰,更是百脉俱沸,先前在桃林里给绮姬点燃的情欲如焰爆发,颤抖的手倏地钻入衫内,悍然捏握住了热力四射的腰儿。   水若一阵酸软,越发拼命挣扭。   小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春宫里那一幅捆绑美人的心跳画面来,一股从未有过的邪念倏从心头生出,无可遏制,提鞭几下穿绕,将女孩的双腕牢牢分吊在两条床腿上。   水若半躺地上,头靠床缘,张着红嫩嫩的小嘴儿,惊恐地望着似乎陌生了的小师弟。   小玄粗喘着盯着她,只觉这平日里凶巴巴的小恶婆今夜格外诱人,冷不防探手抓去,将她那紧裹酥峰的葱绿束胸一把扯下,刹那间,两只小巧饱挺的俏乳弹跃而出,无比迷人地轻轻晃荡。   水若惊呼一声,拼命收肩缩腹,无奈双腕分别被缚两边,双腿也给紧紧压住,半点遮掩不住,娇嫩的雪肤如羞涩般嫣红了起来。   小玄理智尽失,倾身扑上,迫不及待地用唇同手四处寻探摸索,未知的情欲如魔鬼般急速膨胀,无法抵挡无可遏制。   扑面袭至的男人气息包围住了水若,令她一阵晕眩,这是此前与小玄在一起时从未有过的反应。   小玄的手攀上女孩滴粉搓酥的俏乳,一阵贪婪捏揉,突又俯面就唇,噙住了其上的娇艳小樱桃,激动而狂乱地吸吮舔咂,滚烫的呼吸不断喷吐在雪峰之上。   水若嘤咛一声,娇躯急挣猛扭,想要摆脱这要命的侵袭,但八爪炎龙鞭蕴有擒缚奇效,越挣扎反而缠得越紧。   好一会后,小玄方才放过了她的酥峰,带着无比强烈的征服快感,嘴唇一路蜿蜒下移,滑过乳心雪腹,来到她的腰际,一手开始松解她裙头的罗带。   水若呼吸愈来愈困难,周遭的空气仿佛变成了燠热的蒸汽,胸前团团饱胀,思绪一塌糊涂。   小玄长身而起,邪声道:“瞧你以后还敢不敢再欺压我!”凭着借口,仗着酒胆,突然一掌插入了松开的软纱亵裤……   “不要!”水若娇呼一声,不知给他碰触着了哪儿,肌肤顿时浮起大片可爱的鸡皮疙瘩。   小玄手指陷在一团如脂似膏的娇嫩内,不由自主小心翼翼起来,仿佛害怕略一用力,就会弄破了什么。忽然间,他的指尖碰触到一粒奇娇异嫩的小小豆儿,正活泼泼地俏皮颤蠕,滑溜溜的捏拿不住,只觉无比奇趣兴奋莫明。   “死了!竟给他摸去了那里……”水若芳心悸透,娇躯乍绷乍酥,蓦感一阵热浪盈身,似有什么从花底掉了出来,惊慌地低吟一声,整张俏脸都快烧起来了。   小玄指端一烫,已是满手滑腻,脑海里尽是稀奇古怪的妄思臆想,心中涌起一睹方快的强烈欲望,昏昏思道:“女人的那里究竟是怎样的……”他索性抽回手,改插到水若股下,用指勾住裤头,轻轻一托,猛将女孩裙内软滑的玉色亵裤褪了下来。   水若方要挣扎,却给他蛮横地用膝顶压住两腿,一只魔手撩起罗裙,再次攻了娇嫩的禁地,伴随着辗转反复地恣意揉弄,一阵阵无可抗拒的酥麻与酸软渐从小腹弥漫泛起,俘虏了她溃败的理智,绷紧的娇躯慢慢松缓下来。   小玄趁机将她外边的水绿罗裙高高掀起,卷在腰间,垂首望去,只见俏耸的雪阜之下乌茸稀疏,柔如燕草,间中一条已被自己揉开的粉色嫩缝,正令人心跳地闪泛着晶莹的水光。   水若动弹不得,只有无助地望着他的放肆注视,羞得浑身发烫,心中幽怨欲泣:“呜……什么都给这个人瞧去了……全都给他瞧去了……”   小玄凝目细看,除了如脂如浆的粉红,始终瞧不清缝内的神秘绮景,突然记起春宫上那一幅幅男女交欢的画面,一股原始的欲望急速升腾,粗喘地解开自己的腰带,褪下裤子,迫不及待地将一根早已勃翘如弓硬如铁铸的巨棒移到了女孩的腿心,火烫而硕大的前端抵住了湿滑的花苞,触及的刹那,不由打了个激灵,浑身一阵紧紧绷凝。   水若蓦尔惊觉,意识到他正用某个陌生可畏的部位碰触自己的禁地,顿然一股火热冲上脑门,似乎听到心脏轰地一响,悸叫道:“不可以!”   小玄却仿若未闻,手掣膝顶将她牢牢固定,试探地朝前顶了一顶,谁知只没了半分,前端便似给什么紧紧箍住,既韧又滑,美得直咧嘴吸气。   水若对即将发生的似懂非懂,惊惧着颤泣道:“求求你……噢,不!”   小玄稍微加力,依然无法再往前去,但觉越是使劲,便越感爽美,于是挺紧腰杆,膨胀的前端在两片柔嫩的花瓣内抵抵探探,顶得女孩不住嘤嘤哼呀,销魂思道:“果然如那春宫上画的,原来男人用棒子碰碰女人这里,就会如此舒服哩……”   水若睁大双眸,身子拼命往后缩去,殊不知这娇羞怯惧的模样更是诱人,惹得男儿越发恣狂,力道愈来愈重,突感一股难耐的强烈酸软从底下蹿出,直袭心头,不由一声娇啼,螓首前冲,张口咬住了小玄的肩膀。   小玄吃痛,本能一挺,前端蓦然突破了神秘的枷锁,刹那间,血潮迸涌,巨茎已深深地陷没在紧紧纠结的嫩瓤之内,将少女变成了妇人。   第七回 销魂夜   水若悸啼一声,花底宛如撕裂般剧痛起来,自打出世,她还从没有遭遇过这么可怕的经验。   “天呐!怎么进……进去了?”小玄一阵惊慌,以为弄坏了师姐,低头瞧去,果见鲜血迸流,染得两人的交接处触目惊心,登唬得脸都白了,急欲拔出,方才抽扯,却听水若又发出一声吓人的娇啼,哪敢再动。   水若不住摇头,一股呛人的酸热冲上鼻腔,突然放声痛哭出来。   小玄酒醒了大半,心道:“死了死了!这下可闯大祸啦!我怎么弄进她身子里去了?不知伤得怎样?”虽然惊惶,底下却是妙不可言,只觉陷在一团湿滑暖热的娇嫩当中,窄紧如箍,快美欲仙。   “不要……痛……好痛!”水若仿佛被撕成了千万瓣,试图拉开距离减缓疼痛,孰知略微一动,更是痛得心抽体颤,两条玉腿不觉合起,死死夹在男儿的腰间。   两人一个哭一个慌,皆凝着不敢乱动,片刻之后,渐渐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小玄面色愈来愈古怪,原来感觉水若的内里似在悄悄收束蠕动,正一吸一吸地让自己缓缓深陷。   “你……你……还……”水若噙泪怒视,面红耳赤,似觉痛楚淡去了不少,随之而来的是一种难过又奇妙的饱胀,令她生出一种合不上腿的羞耻感觉。   “我没……没有啊,是……是你啊!”小玄急忙表明无辜,屁股往后缩了缩,又扯得女孩娇呀一声。   但这次,水若竟在胀痛中感觉到了一丝几不可辨的快美,虽然细微,却是撩魂荡魄。   “天呐,怎会这样的?”小玄进退不得,苦苦凝着身子,似涩又腻的柔软甬道紧紧吸附住他的粗挺,没有留下一丝空隙,纷至沓来的美妙令得他几乎快疯了。   水若心儿慌慌,差点给自己的反应羞坏,突嗔道:“你出……出……走开啊!”   小玄此际又清醒了一些,哪敢再继续“借酒行凶”,只好乖乖抽退。   水若正庆幸已经不太痛了,谁知内里不知哪儿被刮着了一下,倏尔酥坏,身子娇娇一颤,猛觉内里似有什么涌了出来。   小玄忽感甬道一润,变得滑畅起来,美得心脉皆贲,眼睛瞥见水若眯目吸气,只觉其态出奇娇美,骤然控制不住自己,突尔改弦易张,复又前顶,力道凶猛,竟然一下刺到了更深的地方,前端蓦软,不知顶到了一粒什么,刹那间整根都木了起来。   水若娇啼一声,上体弓弹而起,浑身发软,下巴无力地挂在男儿肩上。   小玄美得龇牙咧嘴,谁知那物一触即失,诱惑得他忍不住再次刺探,因之天生奇硕,转眼便又勾着那物,只感奇嫩无比美妙绝伦。   “不要……不……”水若颤颤娇嘤,不知给他顶在哪儿,既酸又美,心头顿生出一种挡之不能却之不舍的彷徨来,花苞里一暖,骤然蜜液潺潺润如雨后。   看见她的反应,小玄一阵销魂,旋如脱缰之马在娇嫩的花径里驰骋起来,他并不明白为何如此,但觉得只有这样,才能熬住狂炽的欲焰。   水若娇喘吁吁香汗淋漓,宛如置身于熊熊烈焰之中,美目迷离地摇了摇头,发出破碎的泣声,“痛!不能……怎么能……能这样……我不要……”她虽喊痛,但却惊讶地发现,痛楚正在不知不觉地减缓消退,一种似酸非酸似麻非麻的美妙感觉迅速地占据了身体。   小玄紧搂住她的娇躯,激烈地抽耸,灼热的不断地穿梭花苞,心中反复咀嚼着女孩的喊叫:“怎么能这样的……怎么可以这样的……我居然把一根这么大的东西弄进她肚子里去了……天呐!怎会如此舒服呀……”   水若又给深深地插了一下,酸得直吸气儿,却有波波美意泛上心头,迷糊中乜见小玄滴淌着汗水的俊颜,心中倏地涌起一种异样的情怀,娇躯乍然剧酥,愈来愈清晰地感觉出男儿的每次挺刺,泛红的黏腻花蜜到处乱粘乱涂。   小玄忽然想起那一幅幅春宫的画面,记得其中有几幅,所绘男子尽根而没,心跳道:“莫非……就是可以插进里边去的?”忍不住连连深刺,频频贪恋女孩池底那粒奇娇异嫩的小东西。   水若承受不住这种过分的刺激,不觉收腹缩股,仿佛想将那根顽劣的怪物排挤出去,谁知花径却不肯听话,反而把它紧紧裹住,越发敏锐地感觉到灼烫贴在嫩壁上的搓揉进出,渐渐无法自持,竟随着男儿的一下下抽送拱起了蛮腰,不舍地汲取更多的快美。   小玄觉察,心中一阵惊喜,捧起女孩两瓣如棉粉股,一轮忘乎所以地大耸大刺,更多滑溢而出的蜜汁让他愈加顺畅疾速。   两人神魂颠倒,身子俱似快要燃烧起来,欲罢不能地一齐深深陷入了从未领略过的奇妙天地。   毕竟是初经云雨,水若渐渐抵挡不住,呻吟之声越来越多,心儿慌慌的不知接下何去何从,两只娇俏翘乳似给涂了层薄薄的油脂,腻津津的无比诱人。   小玄也在彷徨迷乱,渐感一股奇怪的迫切正在体内迅速膨胀,却不知如何是好,眼角忽掠见女孩白腻如雪的大腿内侧染着一抹鲜艳的殷赤,不知怎的,心中倏尔狂荡,底下的仿若暴涨了一围。   “嗳呀!”水若失声乍啼,迷蒙的双眼蓦地大睁,猛觉体内的巨棒炙如烧炭,似比先前还要烫热近倍,煨得花房如酥似化,挣扎着想要推人,不想双腕早给炎龙鞭紧紧捆住,只勒得周围玉肌块块青白,好不可怜。   小玄也发觉了自己的变化,低头瞧去,不禁吓了一跳,原来整根肉茎皆变了颜色,竟如烧红烧透的铁棒一般,其上赤筋怒浮如龙盘错,极是怪异,但急剧膨胀的射意令他无暇多顾,两手推起女孩瓷般的美腿,高高朝上压去,依旧暴风骤雨地狂插狠抽。   “呜……我……我不要……不要了……不行……啊!啊!”水若悸啼不住,声音越来越吓人,腹内忽然泛起一浪热潮,居然生出一种要尿的感觉来,慌得她死命挣扭起来,揉得股下罗裙千叠万皱。   但小玄却用身体重重压住她被按在乳旁的双腿,两手紧紧扣住粉肩,挺臀耸杵,抽势如虹,狂肆地一次次贯穿她的美妙狭窄。   水若凝身苦挨,拼命抵抗排山倒海而至的汹涌快美,倏地男儿倾体迫来,雄硕的棒头重重挑中体内最敏感最娇嫩的某个点儿,脑海里蓦地一片空白,红红的小嘴诱人张开,却再无任何声音。   小玄在她至娇至媚的美态中得到了近乎绝顶的快感,心头突突狂蹦,似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怒勃的肉杵硬到了极点,拼死又再狠耸数下,接连命中女孩的如脂嫩心。   无声无息的水若猛然打了个哆嗦,一缩俏股,娇躯如虾弯起,雪腹迷人地一下下抽搐起来,泄出了此生头一遭至美的浆汁。   小玄只觉棒头一麻,已给油油软软的阴精淋着,眨眼包住了整根茎身,刹那间魂酥骨销,心里叫道:“天呐!怎么回事?”积累了无穷欲望的极乐终于溃堤决围,化作一道道炙热的浆箭激射而出,深深注入了女孩无比矜贵的窄嫩花苞。   “怎……怎会这……这样的……呜……不要……不要……”水若乍酥乍悸,不能自抑地丢吐花浆,似被如潮的情欲和快美吓坏,倏尔恸哭起来。   小玄放开粉肩,两掌迅速下移,死死捧按住她的雪滑俏股,拼力狠抵,只一味沉浸在窄紧之内的激射,如痴如醉魂魄俱销。   不知过了多久,小玄方才松懈下来,见水若软软地瘫挂在自己身上,通体似给抽光了骨头,美目凄迷似启似闭,不知香魂何处,心中猛然惊觉:“死了死了!这下可闯了大祸啦!”   水若浑身软透,空白了的脑袋无法再想丁点东西,只由思绪在无边的虚空中任意飘荡,男儿强健的胸膛成了她此刻的唯一依借。   “我这样欺负她,明儿给师父知道,还不把我宰了!”小玄越想越惊,但回味起适才的销魂,心中竟无丝毫悔意:“师父就是将我大卸八块,也算我活该哩……”   “放我起来。”水若无力道。   小玄赶紧起身,松解开捆往她两腕的炎龙鞭,连求饶都不敢,只是老老实实地垂头跪在旁边。   谁知水若只是淡声道:“出去。”   “三师姐……”小玄嗫嚅,一眼瞥见她玉腕上给炎龙鞭留下的的瘀青,触目心惊。   “出去!”水若加重了语气。   小玄从没有过像此刻这样怕她,慌忙提起裤子逃出屋去,立在门口,回想先前的荒唐狂乱,不觉痴了。   这时已是深更,山上露冷风寒,四下寂静无声,屋旁熟悉的一草一木此刻全都模糊了起来,轻烟薄雾出没其间,教人疑置梦中。   小玄呆呆地站了一会,始终不见水若动静,心中突然害怕起来:“哎呀,她会不会……会不会想不开了……”瞬时周身冷汗,就要奔回屋去,忽见虚掩的门拉开,秀发蓬松的女孩如烟似雾地出现在门口,套着一件自己放在床头的青色长袍,遮掩住里边已经撕裂得不成样子的水绿罗衫。   “师姐……”小玄不知该做什么,该说什么,心中想道:“她若是现在一刀宰了我,我亦心甘情愿。”   水若却将之当成了空气,径自从他身边穿过,有些狼狈地一瘸一拐向前走去。   小玄鼓起勇气,上前欲搀,眼前蓦花,脸上倏辣,却是挨了一记清清脆脆的耳光。   女孩继续前行。   小玄捂着脸,失魂落魄地望着她消逝在小径弯处。   ***    ***    ***    ***   “喂,快起来。”有人大叫一声。   小玄从床上跳了起来,揉揉惺忪睡眼,瞧见一张甜俏的瓜子脸儿,其上一双鲜活灵动的大眼睛,却是四师姐夏小婉,心头一慌,白着脸道:“师父唤我是么?”   “是啊,你不会忘了今天要下山吧?动作快点,大家都在等你呢。”小婉有些雀跃道。   “啊?师父没说要怎么处置……怎么我?”小玄含糊不清。   小婉瞪他道:“什么怎么你?还没睡清醒么!快去洗把脸,我等你。”   小玄吞吞吐吐问:“水……三师姐呢?她怎么样了?”   “她早就准备好了,今儿比我起得还早哩。”   小玄满腹疑惑,“她没……没有说什么吗?”   “她说什么?”小婉反问,想了想,忽然笑嘻嘻道:“她说你说不定会睡懒觉,叫我过来瞧瞧,啊嘎,果然睡得跟头猪一样,难怪她平时老叫你猪头。”   “是她要你来叫我的?”小玄心中怦怦直跳。   小婉奇怪地盯着他,“喂,你今儿到底怎么了?她要我来叫你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小玄心头蓦松,莫名其妙地欢喜起来,笑道:“好,你等一等啊,我这就洗脸去。”   出了屋子,并不打水洗漱,却是施展陆地腾飞术掠到半里外的一条山涧,迅速地洗了个澡,用离火诀蒸干身子,飞快穿上衣服,精神抖擞地奔回屋来。   小婉正盯着桌上的独蕾桃枝研究,“这是桃花吗?怎么如此奇特,茎身竟似透明的,可以瞧见里边的汁儿哩。”   小玄方才记了起来,心想总不能告诉她里边住着个神奇的女孩儿吧,含糊道:“时间不多了,路上再慢慢告诉你。”顺手将桃枝连青瓷瓶一块放入如意囊中。   小婉环顾屋中,道:“记得带够东西呀,别老是丢三落四的,再检查一下还有什么要带。”   小玄昨晚酗酒兼荒唐,疲惫之极,在水若离开后立马就倒下了,一觉直至天亮,果然还没收拾好行李,赶忙草草整理,将许多不知该不该带的东西一股脑收入如意囊内,反正它的容量惊人,不用白不用。   小婉蹙眉道:“快点呀,怎么带这么多东西!”   “有备无患呐……”小玄塞下最后一大块青瑛,把如意囊系在腰上,摸摸散乱的头发,忽央道:“好师姐,你帮我梳下头吧。”   “什么?都多大了,自个梳!”小婉不肯。   小玄嬉皮笑脸,“今儿出山呀,帮忙弄精神点嘛,我一帅,你做师姐的脸上也有光啊。”   小婉已有两、三年没帮他梳过头了,忆起从前的温馨时光,心里还真有点留恋,终于道:“也罢,瞧在今日特别的份上,只此一回,下不为例,梳子拿来。”   小玄美美地坐在椅上,瞧着站在跟前帮他认真梳理头发的甜俏师姐,心中一阵幸福,信口道:“下山后,到了大城镇,我一定买盒上好的脂粉送你,到时也帮你描描眉儿。”   小婉呆了一呆,蓦地玉颊生晕,轻啐道:“胡说什么!怎么老是疯疯癫癫的。”   小玄一阵纳闷,瞪着她道:“送东西给你还不乐意啊?”   小婉似恼非恼的瞪还他,嘴里咕哝了一句。   小玄道:“说什么?别跟蚊子似的。”   “猪脑!”小婉大声道。   两人赶到紫芝阁,小玄见师伯黎山老母、师父崔采婷、师叔飞萝及几位师姐皆已聚于阁台,赶忙上前向三位师辈一一行礼。   崔采婷微微蹙眉,但并未训斥,只道:“再晚点到,你就留下来守山吧。”   小玄吐吐舌头,又到飞萝跟前叩头,讨好道:“三十三师叔早啊,弟子有礼了。”   飞萝笑吟吟道:“起不了床是么,昨晚干啥去啦?”   小玄吓了一跳,慌得乜眼去寻水若,见她正偎着李梦棠一边臂膀聊着什么,神色如常,心中方定了下来,笑笑回答:“因为今天要下山,心中兴奋,昨夜很晚才睡着,所以起得迟了。”   飞萝盯着他,笑得竟似有些古怪,“是么?兴奋过头可不大妙呢,说不定呀……说不定就会干出点什么糊涂事儿哩。”   小玄一听,立时脸都白了,心中惊疑不定,讷讷的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崔采婷见人已到齐,遂朝黎山老母一揖,道:“我们这就动身,逍遥峰有劳师姐了。”   黎山老母微笑道:“放心去吧,路上小心,教主吩咐,万一事情不顺,切莫太过勉强,回来再做打算。”   崔采婷应了,对旁边道:“囊来。”   侍儿摘霞忙递上法囊,崔采婷接过,施法开启,从里边取出一口长剑,拔剑出鞘,立时异芒闪掠,映得阁台如梦似幻,正是玄教中的上上神兵——入梦。   雪涵知晓师父即将施展御剑飞行术,叫道:“大家暂且让开。”众人皆往后退,让出一片空地。   崔采婷念动真言,将剑望空一抛,骤见剑身迅速变大变长,转眼已如舟大小,稳稳地悬于阁台之上。   黎山老母点点头,欣慰道:“师妹的功力又有进境了,可喜可贺啊。”   崔采婷朝她一拜,当先飞起踏上剑身,摘霞捧剑鞘跟随于后。   雪涵向飞萝躬身作揖,恭敬道:“请师叔移步。”   飞萝道:“师姐,我去啦。”也拜别了黎山老母,纵上入梦。   雪涵这才率众师弟妹向老母行礼辞别,鱼贯登剑。   崔采婷待众人立稳,遂启动神兵,入梦如彩虹般掠上天空,乘风翔云向远方飞去。   小玄还是头一回享受师父的御剑飞行术,一登剑身就抢了最前边的位置,还未定神,人已随剑钻入云雾之中,周遭尽是白茫茫迷蒙蒙一片,心中微怵,赶忙蹲跪下去,听得耳边风声猎猎,不知飞出了多远。   正在惶惑,突然云开雾散,眼前现出无边无际的澄蓝天空,立时精神一振,转首往旁俯瞰,但见底下峰峦起伏谷壑纵横,树木几不可见,似化作了一条郁郁葱葱的翠绿毯子覆盖在大地之上,如波似浪。回头望去,绵延数百里的千翠山已经不再巍峨,正迅速地一围围缩小,渐渐淡没在缭绕的云雾之中。   小玄一阵心驰神摇,惧意尽去,复又站起,迎风伫立剑首,爽得张臂欢啸。   “站稳呀,小心掉下去哩。”小婉在后边提醒。   小玄回头,发觉众人皆在笑望自己,旋对自己的得意忘形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向小婉道:“太壮观了嘛,叫人心旷神怡呀。”   小婉抿嘴道:“我又没说不许陶醉,只是叫你小心一点。”   小玄忽然发现她今日穿了件过节时才穿的翠纱衫子,底下萍点长裙,一头青丝梳得油光乌亮,显得格外清爽甜俏,此际衣带飘风,宛如凌波仙子,不觉呆了一呆,心忖:“原来小婉这么好看的,我从前怎么没留意呢……”倏尔想起水若来,移目望去,猛见她正凝眸瞧着这边,心头怦然疾跳。   水若将脸转开,冷冷地望向别处。   “她怎么没向师父告我的状呢?”小玄张嘴望着,竟然倍感她比平日妩媚娇艳,除此之外,又觉得她哪里似乎与往不同,仔细再瞧,倏尔发现她已改了个从没弄过的发型,结了个好像山下小镇上妇人才盘的髻儿,刹那魂酥魄融想入非非。   小玄胡思乱想一阵,不由痴迷了起来:“怎么回事?一直以来,我都以为师父跟二师姐最漂亮,昨日见了飞萝师叔,又觉得她才最美,今儿再瞧,原来水若半点都不比她们差的……”   他眼珠缓缓移动,悄从众女身上一一掠去。不知是否因为经历了昨夜的销魂,蓦然惊觉,其实各姝都有各自的风姿丽质:飞萝丰腴,娇美得近乎妖魅,一双丽目仿佛能勾魂慑魄;雪涵苗条,清丽冷艳顾盼神飞,与生俱来一种脱俗气质;李梦棠婀娜,温柔绰约,桃腮雪肌肤色奇美;程水若窈窕,明艳秀丽灵气逼人,刁蛮泼辣得令人心跳;夏小婉娇小,甜俏娇憨娴静可爱,最是宜人;就是侍儿摘霞,也生得唇红齿白眉目如画,半分不肯逊色于人。   小玄暗鼓勇气,目光最后偷移到崔采婷身上,但觉一种与众不同的奇异感觉充盈心间,愈瞧愈惊其美,不知是否因为敬畏,始终不敢细细品味。   此时入梦已飞升极高,滚滚白云犹在脚下,日光射来,剑身芒彩大盛,映耀得众姝缤纷绚丽,个个神女天姝一般,愈令痴迷之人难以自已。   第八回 杀怪比赛   崔采婷虽是散仙,修为却达“朝游北海暮苍梧”的飞仙境界,但因水若、小婉同小玄三人修为较浅,无法承受太厉害的飞行强度,故尔放慢了速度,直至午后才飞抵数百里外的大泽平原。众人遥见底下一座城镇,颇具规模,北面傍河,东南是大片阡陌纵横的稻田。   崔采婷问:“这是什么地方?”   雪涵曾到过这一带,回道:“下边是望泽,大泽平原边上最大的城镇之一,从南边进入大泽的商旅多在此处歇脚。”   崔采婷当即御剑落下,降在离城数里郊外的僻静处,收起入梦,遥望坡下道旁有一家酒肆,道:“就从这一带着手查探。据闻大泽中甚是荒凉,村镇稀少,我们先去吃点东西,顺便准备些干粮食水。”   众人进了酒肆,要了茶饭,正吃间,忽闻门外人马喧杂,店里伙计料是来了大单生意,赶忙迎出招呼。   只见从门口涌进来二十几人,腰间背上俱带兵刃,竟多是钉锤利斧之类的重型武器,且全是男人,瞧见众姝,个个眼中一亮,面露讶异之色,有的自惭形秽不敢多看,有的却目不转睛甚是无礼。   崔采婷、雪涵、李梦棠皆淡定自若地继续吃饭,飞萝旁若无人,小婉颊生轻晕,摘霞咬唇薄嗔,水若秀眉微蹙,似有怒色,小玄剑眉一挑,就要发作。   崔采婷瞧着他道:“做什么?”   小玄想起下山前对她做过的保证,一时僵住。   崔采婷道:“这外边自然没山上那么清静,大家都老老实实地吃饭,倘若有谁惹事生非,定当责罚不贷。”   小玄只好埋头吃饭。   那帮人粗着脖子向店家喊道:“不用问,有好的尽管上来!”分了五、六桌坐下,酒肆里一下子变得十分拥挤。   一个身型魁梧锦衣劲服的虬髯汉子似是他们的首领,金刀大马坐在旁边的桌子,肆无忌惮地盯着飞萝。   小玄眼角瞄见,心中生气:“再瞧两下,待会就把你的土豆眼变作熊猫眼!”   虬髯汉子旁边几个同伴觉察,纷纷举杯敬酒,有人笑道:“二当家,今次方小侯爷又提升了悬红,每个骷髅头能赏八两银子哩,只要我们仍能像上回那般收成,到时赚个盆满钵满,还怕没有女人么?哈哈!”其余几人陪着放声秽笑。   虬髯汉子仍顾死盯飞萝,口水似都快流了出来,摇头叹道:“便是白玉楼的头牌,也不及这个万一啊。”   飞萝似乎听见,抿嘴一笑,放下筷子转过头去,朝那汉子嫣然嗔视,真个风情万千妩媚绝伦。   几个汉子登时呆住,刹那筋麻骨软失魂落魄。   小玄也张着嘴巴,傻在一旁。   崔采婷忽然冷冷道:“谁要是胡乱伤人,就别跟我去玉京。”   飞萝眼中的煞气一闪而逝,转回脸来,笑嘻嘻道:“没有啦,人家只是觉得那几个家伙挺有趣嘛。”   几个汉子半晌方回过神来,又有人道:“对了,我昨儿在镇上听说,有人打到了几个赤骨骷髅哩,送去泽阳城,每个换了五十两银子呢。”   小玄听见“赤骨骷髅”四字,心头蓦动,瞧见雪涵同李梦棠对望了一眼。   “一个换五十两?你没听错吧?”虬髯汉子瞪着土豆眼,似乎不大相信。   “千真万确,我是听前日方从泽阳城回来的一个朋友说的,他跟我可是从小玩到大的铁哥们,决计不会唬弄我的。”   又有一个道:“我也听说了,好像是有什么人在泽阳城里专门收购那赤骨骷髅哩。”   “那几个赤骨骷髅是在哪里打到的?”虬髯汉子问。   “听说是在堑丘附近的古兵营。二当家,不如我们这次进去深一些,瞧瞧能不能也碰见这种好东西,要是运气到了,打它个三、五十个回来,咱们就上泽阳城的神仙阁快活去,嘿嘿,到了那销魂乡,想要多水的美人都有哇!”   “好!”虬髯汉子一拍桌子,“待会多带些吃的,我们也到古兵营去!”几人一齐举杯,面上均露兴奋之色。   忽然有人吞吞吐吐道:“不知那些赤骨骷髅扎不扎手?我们……我们人手不知够不够?”   旁边一个粗声哂道:“操,怯了?那就乖乖回家抱儿子去,跟着咱二当家还怕个鸟啊,没出息!”   先前那人涨红了脸,怒骂道:“有备无患嘛,问两句你急个啥?惹恼老子一斧劈了你!”两人大声对骂起来,虬髯汉子也不劝阻,只跟余人碰杯痛饮,眼睛频频溜到众姝这边来,这次却不单看飞萝,还把李梦棠同程水若也用眼睛饱餐了一顿。   “真可恶呀!竟敢这样看水若……”小玄气呼呼地猛吸面条,肚里暗暗算计如何教训这个不知死的家伙。   众姝吃罢,崔采婷吩咐李梦棠带小婉和小玄去买了些干粮,一行人随即起身,出了酒肆。   “这一带果然有秽物了。”崔采婷道。   雪涵道:“肯定为数不少,才会惹来这种大规模的猎捕。”   “而且还出现了血骷髅。”李梦棠凝眉接道。   “血骷髅?就是那帮家伙说的赤骨骷髅吗?”小玄兴奋问。   李梦棠点头道:“既为赤骨,又有人收,八九不会错,因为血骷髅的骨头就是一种稀罕的法术材料。”   飞萝道:“血骷髅几无可能天然生成,看来的确有人在此捣鬼了,无怪这一带异象丛生。”   崔采婷沉吟片刻,道:“我们去那古兵营看看。小玄,你去问问堑丘在哪里。”   小玄从店家处问明了堑丘的大致方向,崔采婷率众人避开道路,施展陆地腾飞术驰掠而去。   过了两座村庄,坡岭渐多,周围越来越荒僻,再也不见房屋人迹,飞掠在最前边的雪涵忽然停下,立在一片乱石岗上,余人随即刹足。   小玄瞧去,只见乱石当中躺卧着一副副破碎的骷髅,横七竖八残缺不全,全都不见了颈上的头颅,颇为奇诡,略数一下,叫道:“有二、三十具哩,敢情都是给人猎去了脑袋?”   雪涵道:“嗯,且是碰上了老手,这些低等骷髅全无抗拒之力。”   小玄奇道:“大师姐,你怎么知道?”   李梦裳道:“骷髅百残不僵,对付它们最聪明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打断脊梁骨,你瞧是不是这样?”   小玄仔细瞧去,果见那些骷髅的脊梁骨或碎或折,这才恍然,“原来如此。”   众人查探一番,并无其它发现,于是继续朝前奔掠,不过十余里地,居然接二连三发现已给猎去头颅的骷髅,且数量越来越多,心中皆感诧异。   李梦裳边奔边道:“想不到竟有这么多人来这里猎捕骷髅。”   小玄本想大展身手的,不料却给人家捷足先登,微感失望道:“照此看来,我们怕是找不到什么活骷髅了。”   旁边的小婉“噗哧”一笑,“有活着的骷髅吗?”   小玄强词夺理,“能动的骷髅就是活的。”   忽听前边的水若冷冷道:“小婉,你没听说过吗,曾有死人为了吵架突然就从棺材里爬起来呢,既然死人都有活的,那活骷髅又有啥好稀奇呀。”   小婉抿嘴笑道:“嗯嗯,受教啦。”   小玄哪敢接口,闭上嘴继续前奔,心中却感一阵莫名欢愉。   奔在最前的雪涵忽又停了下来,面色凝重地盯着前边的繁密树丛。   后边余人随之停下,鼻间均闻到一种中人欲呕的腥秽气味,飞萝嗯了声道:“这里一定有什么古怪哩……”斜里走向一处,停在数棵爬满藤蔓的大树前。   小玄忙跟过去,问道:“三十三师叔,这里有什么不妥吗?”   飞萝指前面道:“你把这些藤蔓扒开。”   小玄振臂一抖,八爪炎龙鞭从袖内如虹飞出,几下便将纠结得厚厚的藤蔓绞碎撕开,陡然间浓稠得有如实质的腥秽迎面扑来,撞得他身子一晃,呕意狂涌。   “啊!”后边的水若惊呼一声,娇躯顿僵。   原来在几棵大树中间竟有个由成千上万的人头砌成的圆形池子,其内蓄满了浓稠欲凝的乌赤血浆,浆面还飘浮着无数疑是心、肝……肠子等黏腻腻的内脏。   众人面色皆变得十分难看,小婉颤声道:“这……这是什么?”   飞萝乃阵法大家,一瞧之下,心中已隐隐明了,凝目道:“是个邪力场。”   “聚怨拘灵阵?”李梦棠迟疑道。   “嗯,难怪我听人说青霓仙子见识广博胸罗万卷。”飞萝欣赏道。   李梦棠颔首道:“那些不过是别人的玩笑话,师叔切莫当真。”   “走,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如果在距此七里处的艮位还有同样的血池,八九便是聚怨拘灵阵了。”飞萝说完,当先掠出。   余人齐施陆地腾飞术跟上。   小玄猛记起水若最怕这些东西,转头望去,果见她面色苍白,神情恍惚,忙悄悄放慢脚步,小声道:“三师姐,待会你别站得太近。”   水若依旧疾速飞奔,好一会后才几不可辨地点了下头。   小玄忍不住又道:“昨……昨晚我……我……”   水若溜过眼来,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   小玄吓得赶紧闭上嘴巴,埋头前掠。   丛林越来越密,根本无路可行。半炷香后,众人果然在七里左右的艮位又找到一个一模一样的可怖血池。   “这聚怨拘灵阵是个什么东西?”崔采婷问。   飞萝道:“九师姐,聚怨拘灵阵是一种魔化亡者残骸的邪阵,乃根本教的秘术,自从骷髅老祖遭众仙围剿,给聚窟洲散人焚虚诛灭后,已有数百年未曾出现过了。”   崔采婷道:“看来事情果真不简单,有人在利用这个古战场大肆作祟。”   小婉道:“莫非那些被人猎去的骷髅头,就是用来堆砌这种血池子?”   “不是,骷髅是完全没有血肉肌肤的。”飞萝摇头道:“而用来堆砌这些血池的人头肌肤尚存,从腐烂的程度看,时间不会超过三个月。”   小婉强忍呕意望去,果见那些人头与一路遇见的白骨骷髅大不相同,虽然腐烂,但皮肉犹余,有的还垂吊着掉挂在脸上的眼珠子,雪白着脸道:“难道有人在猎杀活人,用他们的……的头颅来……”   雪涵目蕴厉芒,淡淡道:“此是必然无疑的了,有人在用活人的头颅、鲜血及内脏大施邪法,以魔化这一带的遗骸。”   “每一个血池皆是从阵央的主池接收邪秽之力,然后魔化方圆数里内的骨骸,此地曾为古战场,遗骸无数,正是施展这种邪法的绝佳之地。”飞萝停了一下,接道:“我们一路上看见的那些骷髅,八九就是由这些血池魔化的,只是不知又给什么人诛伏了。”   崔采婷沉吟问:“一个聚怨拘灵阵有多少血池?”   飞萝道:“不一定,这要看布阵者的功力及主池的规模,小的不过三、五个,大的却可达成百上千,能将整个大泽平原完全覆盖。”   李梦棠吸了口凉气,“不计其它,单是那四十万给屠杀的降兵遗骸,倘若皆给成功魔化,将是一场无法想象的浩劫。”   小玄脱口道:“那我们赶快将这些血池子统统毁掉,叫他们奸计难成!”   飞萝望着他莞尔一笑,摇了摇头。   “猪脑!”水若心里骂了一句,忍不住开口道:“倘若这里有成百上千个血池,那该何时才毁得完?既然它们都是由主池提供邪力,我们将主池破掉不是即可吗?”   崔采婷微点了下头,飞萝笑道:“还是水若机灵。”   小玄一拍脑勺,大声道:“有道理!好主意!我怎么就想不到?”眼巴巴地望向玉人,讨好地谄笑,只盼她也能对自己笑一笑,哪怕只是弱弱的一下。   水若轻哼一声,别脸它处。   崔采婷望飞萝道:“你能找到主池的位置吗?”   飞萝道:“试试看,随我来。”话音未落,人已再次掠起,朝以此点为据的下一个艮位驰去。   “咦?这里有个湖。”飞萝道。   众人眼前出现了个碧若翡翠的小湖,波平如镜地悄躺在丛林的怀抱中。   “快看快看,湖心还有个岛儿哩!真美啊。”小婉赞叹道。   随着奔近,众人瞧见小岛上耸立着一座青色高台,台上有楼,流檐飞瓦,清怡飘逸,只是了无生气,不少地方已经坍塌,到处垂挂着青萝藤蔓。   小玄奇道:“这是什么地方?看起来不太寻常哩。”   没人回答这个问题。水若眼尖,指着一方道:“那边好像有条桥儿。”   众人绕湖掠去,随着角度改变,渐渐瞧清有一条吊桥自岛上的高台延出,连向对岸的密林。   “上岛看看。”崔采婷道,朝桥头驰去。   众人忽然隐约听见一片异响,间中夹杂着人的呼喝,急循声过去。   穿过一片密密树丛,眼前豁然开朗,赫见桥头的空地上有数十名士兵与百多个骷髅厮杀正酣,场面既壮观又怪异。   骷髅的数量虽多,但皆赤手空拳,靠的不过是爪子与牙齿,显然是最低等的骷髅精。   而那些士兵全副武装,头戴铁盔,身束重革,臂持圆盾,武器并非常见的柄刀,而是清一色的短斧,在激烈的战斗中始终保持着严整的队形,镇定而凶狠,人数虽少却稳占上风。   雪涵凝目望去,见那些士兵所持的圆盾正面都铸着一个怒睛獠牙的虎头,道:“是皇朝正规军的虎头刀牌手。”   李梦棠道:“这些刀牌手定有高人指点,全都把刀换成了对付骷髅更加有效的斧,且十分清楚它们的要害。”   小玄见那些士兵果然尽捡骷髅的腰脊骨下手,几乎数斧就劈倒一个骷髅,摇头道:“根本就是屠杀呀。”心中一阵失望,看来自己又无法大展身手了。   桥头尚有十来名士兵没有动手,并排护着一个器宇轩昂的年轻公子,肩披锦袍,顶束玉冠,浓眉星目,皮肤微黑。他面色平和,却不怒自威,负手立在那里,自有一股掩不住的雍容华贵之气。   骷髅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场上只剩下数十只可怜的骷髅东蹦西跳,它们丝毫不知恐惧,仍然本能地疯狂攻击闯入领地的外来者。   飞萝道:“这里的骷髅不但引来冒险团队的猎杀,还惹来了官兵的围剿,看来难成气候,若是那血骷髅的数量不多,我们大可袖手不管。”   崔采婷道:“我们只去毁掉主池,余下的妖秽就由那些官兵与猎魔者清理,走吧,继续找主池。”   众人正要离开,突听枝木折声大作,只见对面的密林中猛蹿出上百个骷髅来,来势甚汹涌,一时将刀牌手的队形冲击得有些散乱,旋有四、五名士兵被扑倒在地,发出令人心悸的惨叫。   旁边的锦袍公子大声叱喝,显然是在指挥众官兵保持镇定恢复队形。   小玄立时来了精神,对崔采婷道:“师父,我去帮他们一下好么?”   崔采婷瞧那些刀牌手转眼已稳住了阵脚,本想不允,但见他心痒难搔,终于点了下头。   小玄大喜,怪叫一声,人如大鸟掠出,半空中赤鞭从袖中如龙旋出,立时穿透了一个骷髅的身躯,挥臂回扯,立时绷飞满天骨头。   两只骷髅弹身跳起,向上抓来,四条骨臂倏地一紧,已给八爪炎龙鞭硬生生绞断,接着“叭叭”两响,也散做了无数骨头,四下飞落,有几根尚燃着火焰。   小玄着地,挥鞭四甩,立时清出大片空处,威风凛凛地收鞭入袖,错步傲立,一个给带得旋转不住的骷髅这才缓缓停下,突然“喀嚓”一声自腰错成两截,散架般掉在地上。   旁边观战的锦袍公子露出诧讶之色。   “哇!好棒呀!”婉儿拍手叫道:“这么厉害啦?小玄加油!”   锦袍公子转目移去,望见仿若天人的众姝,眼睛登时一亮。   小玄偷眼乜去,见水若正愣愣地望着自己,不由一阵欢喜得意。   但骷髅们丝毫不懂恐惧,更不会给人面子,并没让他潇洒太久,继续嘶吼着潮涌掩上。   小玄赶忙甩鞭,舞得如虹飞贯似焰腾空,几乎每一出手,便有骷髅破碎或倒下,如入无人之境。   那些虎头刀牌手得了强援,更是如狼似虎勇不可挡,半盏茶间,又劈倒了数十个骷髅。   锦袍公子忽然举起一臂,打了个手势,叱喝了声什么。   众刀牌手立时纷纷收缩,只守不攻,一点点从场中退下,团团护在那锦袍公子周围。   小玄心道:“捣什么鬼……是怪我抢了他们的风头么?要让我一个人对付这些骷髅?哼,难道小圣爷就怕了不成!”一振精神,猛提离火真气,只觉手中的炎龙鞭越舞越顺,痛快淋漓。   锦袍公子拉开领口系带,甩去锦袍,张手接过手下递上的一根乌黑长棒,倏从众刀牌手头上掠过,纵到场中,大声道:“开始!”掣棒雷霆万钧般劈落,将一个骷髅的头颅砸成两半。   小玄微微一愣,见他旋身疾扫,又把一个骷髅拦腰劈断,叫道:“二比零!”   这才明白他是要跟自己比试,好胜心陡盛,甩鞭杀向骷髅,欲与之一较高下。   两人各自奋勇,势如风卷落叶,但闻脆响频起,满天散骨崩飞,骷髅们几无一合之将。   小玄所持的乃是仙家神兵,片刻后开始领先,得意笑喊:“九比六!”   那公子哪甘落后,怒提真气,大劈大扫,每一挥棒竟似夹着风雷之声,威势惊人,转眼已将杀怪数目追近。   飞萝道:“不错,这小孩的功力还行呀。”   雪涵道:“棒法也挺好,只是怎么有点眼熟呢……”   小玄见他渐渐追赶上来,眼珠子一转,歪念即生,倏挥鞭袭向那公子正要劈中的骷髅,卷住其臂,扯了过去。   那公子一棒击空,追目望去,见那骷髅已给小玄鞭成火团,微微一愣,气得大叫:“抢我的怪!”纵掠到小玄身边,向他跟前的骷髅搠去。   小玄旋臂一圈,已将那骷髅卷开,甩在半空,一鞭击成两段,笑嘻嘻道:“你抢得过我么!”   那公子怒道:“走着瞧!”丝毫不肯示弱,奋力拼抢。   但小玄手持的八爪炎龙鞭长逾两丈,又擅擒缚,抢怪极为灵便,过不一会,两人的差距已拉大到三十九比二十六。   旁边众军士见状不妙,纷纷大声怒叱:“妈的!抢怪呀,竟敢在小侯爷跟前耍诈!”   “居然敢欺我们方小侯爷啊,待会定把你碎尸万段!”   “臭小子!找死呀你!”   小玄哪将他们放在眼里,向那方小侯爷道:“原来是个大官呐,不如别比了,下道命令叫我认输岂不更易?”   方小侯爷目中喷焰,朝旁暴喝:“统统给我闭嘴!”   小玄嘴角挂笑,“还算有点气量,不过本事可就马马虎虎啦。”出鞭越来越从容潇洒,卖弄地耍一个金钟倒挂式,将两个扑空的骷髅鞭飞出去。   方小侯爷额头冒汗,眼见剩下的髅骷越来越少,心中大急,突然冷哼一声,收棒立住。   小玄落地,见他如僧入定,不禁奇怪:“敢情放弃了么?嗯,差距这样大,怎么都追不回去了。”心念方罢,陡见方小侯爷扬起一臂,两指夹着道墨色奇符,凌空一弹,墨符突地燃起,流星般射了出去。   小玄惊疑不定:“这小子竟会用符呀?”猛见七、八条黑影无声无息地从虚空蹿出,有人有马,烈如将驰沙场,身上丫丫叉叉,尚未瞧清,瞬已掠过众骷髅,一闪而逝。   原本活蹦乱跳的骷髅忽然全都僵住,奇诡无比。   “咦?伏兵符哦……”旁边的飞萝面现诧异。   “喀嚓”一声脆响,一个骷髅突然上下错开,跟着其余骷髅纷纷破裂,散架般尽数掉在地上。   眨眼间,场上再无一个站立的骷髅。   方小侯爷将棒一抛,负手转身,朝目瞪口呆的小玄微笑道:“四十七比四十六,不好意思,你输了。”   第九回 遗迹之迷   小玄俊颜涨赤,仔细数去,果然是自己输了一个,气急败坏地叫道:“不算不算!你这是用符取巧,咱们再找骷髅重新比过!”   旁边众军士一齐鼓噪:“我呸!输了还不肯认啊!”   “妈的,臭小子你再吵试试,老子早就想揍你了!”   “我们方小侯爷乃仙家子弟,武功高强神通广大,小子你差得远了!”   小玄大怒,剑眉一挑,掣鞭就要单挑那五、六十名虎头刀牌手。   方小侯爷做了个手势,压下鼓噪,向小玄笑道:“这位小英雄,自古兵不厌诈,况乎取巧。再说你用的是仙家神兵,又先抢怪,我用符不能算过分吧?”   小玄哑口无言,心想自己用的是八爪炎龙鞭,的确已占了不少便宜。   “你是摘星子门下?”密林前的崔采婷忽问。   方小侯爷一听,忙转到众姝跟前,躬身作揖道:“摘星真人正是师尊,不知诸位是何方上仙?”   “无怪你有伏兵符哩,我想起来了……”飞萝笑道:“你就是摘星师兄收的那个做大官的徒弟方……方什么啊,那就快快过来磕头吧。”指着崔采婷道:“她便是你如意师伯,我呢,叫做飞萝,你可曾听过?”   方小侯爷大喜,立时跪下叩拜,恭声道:“弟子方少麟,叩见九师伯同三十三师叔。”原来他正是日月皇朝名候方尚绍之孙,前大泽令方柏钧之子,因祖、父两辈功高至极,且皆已亡故,早早就世袭了一等忠靖侯,并兼封大泽令。   崔采婷唤他起来,问:“你师父今在何处?”   方少麟道:“师尊说我根俗福浅,无缘仙道,已于前年离开泽阳,云游去了,弟子亦不知他老人家今在何处。”   摘星子在玄教第三代弟子中排行十一,最擅符篆之术,乃地界散仙中绝顶的炼符师,适才方少麟所使的伏兵符,正是他独门炼制的秘符。   崔采婷道:“这些都是你同门师姐妹,趁此认识一下吧。”   方少麟一一见礼,他早就听闻过雪涵与李梦棠的名头,不禁又惊又喜,连声道:“还请诸位师姐多多指教。”   崔采婷唤过小玄,对方少麟道:“这是你师兄崔小玄,适才之事,都莫放在心上。”   方少麟岁数比小玄稍大,但因师父摘星子排行在崔采婷之后,因此该尊小玄为师兄,作揖道:“适才冒犯了师兄,还请多多见谅。”   小玄性情豁达,又见他十分谦诚,毫无当官的架子,心生好感,眨眨眼道:“适才你用的是什么符?竟能一下子干掉二十几个骷髅。”   方少麟道:“是伏兵符。适才的确取巧,占了便宜。”   小玄伸出手,“也罢,快拿几道来孝敬,师兄就不怪你啦。”   崔采婷斥道:“胡说什么!”喝退小玄,转问方小侯爷,“这一带究竟是怎么回事?”   方少麟道:“自去年八、九月始,大泽之中异事频生,先是有过往的商旅莫名失踪,后来竟发展至周边村庄连续遭袭,闹得鸡犬不宁。于是弟子命人入泽查探,方知泽中秽物成患,遂调兵入泽围剿,恐有漏网之鱼,又出榜悬红,招募三山五岳的高人前来捕猎,今已大见成效,大泽中的骷髅数目锐减了许多,估计不用多久,就能将这些秽物清剿干净。”   飞萝道:“原来如此,不过你亦忒大胆了点,身为大泽令,竟然只带几十个兵就闯到这么深的地方。”   方少麟笑道:“师叔莫虑,离此八十里的老藤坡还驻扎着五百人马哩,况且我这六十名虎头刀牌手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精锐,又经我亲手训练过的,就是再来两、三百个骷髅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但你也莫自个进来呀,万一有甚闪失……”李梦棠关切道,不知因何,进入大泽后,她总觉得有点心神不宁。   “多谢师姐关心。”方少麟道:“近日听说这一带出现了血骷髅,我想这可是炼符的绝佳材料,给人白白抢去了岂不可惜,嘿嘿,因此忍不住就亲自进来了。”   水若心忖:“这人多半跟小玄一样,也是个无药可救的收集狂……”   “那你找到血骷髅了没有?”小玄忙问,血骷髅的骨头同样令他垂涎三尺。   “没有。”方少麟有点丧气,“找了三天连个影子都没瞧见,不想却找到了这个小湖,见湖心那岛颇为奇怪,正要上去瞧瞧,就跑来了这群骷髅,数目虽多,可惜里边仍无半只血骷髅。”   崔采婷道:“这岛儿的确有点奇怪,我们上去看看。少麟,吊桥已腐,怕是随时会断,你的人就不要上去了。”   方少麟遂命众刀牌手就地休整,为伤者包扎医治。   崔采婷率众齐施陆地腾飞术,小心掠过摇摇晃晃的残腐吊桥,登上小岛的高台。   小玄东张西望,“好像一个人都没有啊。”   台上寂静无声,除了有座三层高楼,又有亭、井诸物,到处皆是残垣断壁,地面铺着淡碧石条,缝隙里长满簇簇青翠的杂草,高台边缘环种着一株株苍郁葱蔚的古榕,凉风爽爽,古意森森。   “真美呀,但也很奇怪。”小婉道。   一登上岛,萦绕于李梦棠心头的不安之感忽然消逝无踪,令她暗自诧讶。   飞萝细观周围,玉容微现诧色。   众人来到楼前,见大门楣上歪悬着半块残匾,只能看到最后一个“台”字。   拾阶步入,穿过前庭,再进一门,赫见一个宏伟壮观的巨殿出现面前。   大殿空空荡荡,四周间隔均匀地耸立着一尊尊高大残像,有的及腰,有的余腿,有的只剩下半只赤裸脚掌,中间愈显空阔,唯有一个青碧石台,其面斑驳不平,像是原来存在着什么,但已给人连根铲去。   更奇的是,虽然到处破败残缺,但却纤尘不染,蛛网未生,且令人无端端生出一种莫名的敬畏之感。   “好古怪,怎么一到这里,我就觉得……觉得很……”小婉迟疑道。   “很舒服是不是?”方少麟接道。   小玄立道:“对对对,这是怎么回事?”   李梦棠望向飞萝,凝眉道:“这里好像……”   飞萝缓步走向巨殿中心,垂首望着地面,忽道:“这里残存着个阵法,虽给毁去八九,但仍在产生作用。”   “什么作用?”雪涵问。   “大家觉得舒适,其实就是因为这个残阵正在聚集不知从何而来的精华之气,传送到我站的这个位置。”飞萝提裙一跃,立在堂心的青台之上。   小玄跑去,也跳上青台,立感心旷神怡五脏如洗,叫道:“哇,果真如此,站在这里更加舒服哩!”猛地乜见青台周围的地面划刻着许多流畅线条,疏密有致,构成了一幅幅玄奥诡异的画面,心头蓦然一迷。   崔采婷问:“是个什么阵?”   飞萝摇头道:“不知道,此阵既非太极、四象类,亦非八卦、九宫类,更非诸天、星宿诸类。”   众人无不暗感惊讶,要知她乃地界绝顶的阵法大师,竟还不能识得,可见此阵何等罕异超绝。   飞萝接道:“那楼外存余的几个残阵我倒认得,皆属克邪制魔的无上阵法,不想却还是给人攻破,毁掉了这个主阵。”   方少麟奇道:“外边有什么阵法吗?我怎没看见。”   小婉正在他旁边,微笑道:“有些阵法擅于藏形匿影,甚至可隐于一草一木之间,若是没学过,自然难以发现的。”   两人站得极近,少麟转脸望去,星目悄亮,夸张地躬身一揖,恭声道:“多谢师姐指点,少麟往后还得多多请教。”   小婉一怔,俏脸微晕道:“不用这样客气啊,有什么你随便问好了,不过我也有很多不懂的。”   李梦棠忽道:“我听大帅说过,当年焚虚诛伏了骷髅老祖后,在回聚窟洲之前,曾经到过大泽,十分忧虑那四十万不散怨魂,传言他在这一带设下了个大禁制,莫非便是这个阵法群?”   飞萝沉吟道:“我亦听过这个传说,只是无人能证实哩……不过据传那焚虚散人修为自成一家,非禅非阐非道亦非玄,这个阵法如此玄异,倒有点与之吻合呢。”   崔采婷凝眉道:“如果这里就是焚虚所设的禁制,威力必定非同小可,如今竟给毁掉,那破解之人除了用心险恶,且一定……”   飞萝接道:“且一定是修为惊人。大泽中忽然有人暗布邪阵,致使妖秽成患,跟这里被毁或许真有什么关联,我们切不可大意呢。”   “但我派出的几路人马皆势如破竹,至今没有发现什么厉害的妖孽呀。”方少麟道。   雪涵道:“不是说近来出现了血骷髅吗?”   方少麟道:“没错,但数量决不会多,只有一支猎魔队曾经捕杀到几个,对了,据说是在堑丘附近的古兵营碰见的,那里离这不远,我们过去瞧瞧如何?”   崔采婷点头道:“嗯,血骷髅定须妖法炼化方能生成,我们就从它们身上查起,如果仍碰不到,只好顺着那些血池子一个个寻找邪阵的主池了。”   “什么血池子呀?”方少麟边走边缠着小婉问……   众人又上二、三层寻游一遍,并无其它发现,于是下楼出来。小玄犹浑浑噩噩,连自己也不明白究竟在迷糊什么。   “小玄,你怎么啦?”李梦棠在他旁边小声问。   小玄没头没尾地呓声道:“那图案我好像在哪见过……”   “什么?”李梦棠莫名其妙。   小玄却含含糊糊喃喃自语,始终说不清楚什么东西。   离开小岛,李梦棠胸口倏悸,再度心神不宁起来。她悄望周围,除了小玄,余人似乎并无不妥,仔细思琢,忽然记起,自己每次将要遇见强大的邪魔,好像都曾如此乍惊乍凛,只是从来没有今次这么强烈过。   “前边就是古兵营了。”方少麟指着地平线上的一抹灰色凸浮。   崔采婷一行施展陆地腾飞术疾驰着,将五十几名虎头刀牌手远远抛在后边。   “喂,我说你的兵也太寒碜了,几十个人居然连匹马都没有。”小玄头昏脑胀,为了摆脱烦恼,开始找人说话。   方少麟道:“不是吧……我们是来打骷髅的,马见了这种秽物,还不把人掀下来。”   小玄道:“说明你的道行还是浅呐,知不知道有一种最初级、最容易做的符,唤守神,无论人畜,只要贴在身上,就能遇鬼神而不惊。”   方少麟道:“听说过,你会做吗?”   小玄瞪眼道:“我又不是学这个的,别说你真的不会啊。”   方少麟实言相告,“我不会。”   “天呐,摘星师叔可是大名鼎鼎的炼符师啊,不会是你太那个……那个啥吧?”小玄坏坏道。   方少麟有点不好意思,“他老人家的确嫌我愚钝,只勉强教了一年多,就扔下我不管了。”   小玄神情古怪地瞧了瞧他,感叹道:“真是人不可以貌相呐,走眼了走眼了!”   小侯爷大怒,正要发作,忽听旁边有人“噗哧”一笑,小婉道:“那你怎有那么厉害的伏兵符呢?”   方少麟立时心平气缓,愉悦道:“那是师父留给我的,除了伏兵符,还有许多好玩的神妙符儿呢,等什么时候给你瞧瞧要不要?”   小婉嫣然道:“好啊,你可别忘了。”   随着掠近,一座由土木构筑成的巨大兵营渐渐清晰,寨墙高耸依旧,只是土残木裸,没有任何旗帜。   “咦!怎会有这么多人?”小婉道。   古兵营内外人头涌涌,三五成群。   方少麟凝目眺望,笑道:“都是那些自组的猎魔团队,定是得知这里有血骷髅,一齐赶来了。”   崔采婷一行缓下奔速,步向营寨,还没走到大门,已有人认出了方少麟,赶忙迎上叩拜。消息很快传开,一时营寨内外的各式人物俱围过来,竟多达两、三百人,其中有僧有道有俗,或彪悍凶恶,或精明老练,或高深莫测,瞧架势都是三山五岳的能人异士。   “真的是方小侯爷么?啧啧啧!果然英气逼人呐。”有人猛拍马屁。   “这能假得了吗,此等风流人物,除了咱方小侯爷,世上还有哪个!”有人大声和应。   “哎呀!这一带可凶险着呐,小侯爷您怎么亲自进来啦?”有人巴结地问。   方少麟色露微笑,朗声道:“正因为这里不甚太平,本令才要来此一看,瞧瞧到底是什么邪秽敢在朗朗乾坤下为祸人间!”   “小侯爷不顾安危不辞劳苦,这就叫一心为民啊!”   “英雄年少,名不虚传呐!”   “难怪江湖上都传‘生子当如孙仲谋,今朝还看方少候!’呀……”周围立时赞声潮起,谀词不绝。   方少麟覆掌虚按,压下众声,抑扬顿挫道:“各位远到而来,不亦是为民除害么?少麟身为大泽之父母官,又岂敢贪图安逸!”他断了一断,接道:“大家全都辛苦了,今趟收获如何呀?”   “仰仗小侯爷之威,我们盟才进大泽一天,就已打着两百多只骷髅啦!”有人兴奋喊道。   “嘿嘿,我们天师宗已过三百了。”有人不甘示弱。   “不行了,如今僧多粥少,妖孽难找得很,几十里地都没瞧见一个。”有人却大表不满。   “妖邪越来越少,不正表明我们除秽有成么,想来无需太久,此地就能完全太平了,这可全仗咱方小侯爷的召唤呐。”有人始终不忘歌功颂德。   “这小子还挺威风呀……”小玄郁闷地望着负手傲立的方少麟,问旁边的李梦棠,“二师姐,大泽令究竟是个什么芝麻官?竟叫这些人哆哆嗦嗦的。”   梦棠微笑道:“大泽令么,就是个执掌大泽平原五城十九镇军政大权的芝麻官儿,据说皇朝威镇八方的虎头军就有分营驻扎此地,也归他统辖,不过一万六千名重装刀牌手而已。”   小玄瞠目结舌。   第十回 大屠杀   方少麟再次压下如潮阿谀,大声问:“各位英雄,可有哪个打着血……赤骨骷髅么?”   周围立时静了下来,群雄面面相觑,好一会才有人骂道:“妈的!定是有人捉弄咱们,乱放消息,这里别说什么赤骨骷髅,就连那些破烂骷髅都没几只!”   接下许多人纷纷跟着开骂,显然没谁打到血骷髅。   “是啊,我们最先到这,也只打到二、三十个破骷髅!”   “我们半只都没找到哩,早知就不来了,白白跑了百多里路呢,我操他奶奶个逼!”   “要让大爷知道是谁放的假消息,定把他两颗蛋子捏出浆来!”   众姝眉头皆蹙,唯独小玄大感新鲜,听得津津有味不亦乐乎。   方少麟心中失望,只好道:“消息未必是假,说不定那些赤骨骷髅听说大伙要来,便吓得屁滚尿流逃之夭夭了,咱们万莫松懈,明儿换个地方继续搜剿!”   又再抚慰几句,遣散了群雄。   他走到崔采婷一行跟前,摊手道:“白来了,这里没有血骷髅。”   飞萝道:“唯今之策,只有根据那些血池的布置来寻找主池了。”   崔采婷点了下头,望着天边的晚霞,道:“时候已经不早,我们暂且找个静处歇息,明儿再做打算。”   这时那五十几名刀牌手已经赶到,方少麟遂命他们在古兵营附近驻扎下来。   崔采婷同飞萝则率众弟子走到远处,寻了一个土坡的背风处歇下,生火做饭。   “二师姐,适才从那小岛上出来,小玄怎么……怎么有点魂不守舍的?”水若坐在火堆前,挨着李梦棠悄声问。   梦棠沉吟道:“我也觉得奇怪呢……”她眺望周围,四野已经黝黑一片,唯独古兵营内外火光点点,那是过夜群雄燃起的篝火,忽然间,心头那莫名的不安似乎愈加浓烈了。   “你……你没问他怎么了吗?”水若用树枝拨着火头,小心翼翼地继续问。   李梦棠道:“问啦,但他迷迷糊糊的像说梦话,嗯,等下我再问问他。”忽似想起了什么,转脸道:“你怎么不自己问他?”   水若微微一愣,忙道:“问呀,待会问,不过他就那样子,老是癫兮兮的,不问也罢。”   梦棠盯着她道:“平时你们俩成日家吵吵闹闹的,怎么今儿却半句话都不说啦?”   旁边的小婉听见,笑嘻嘻地插嘴,“是啊,有点古怪哩,我一整天都没听见三师姐叫他猪头了。”   水若慌道:“有啊,有……有说话呀,可能一路跑来跑去的,话就少了点。”   “汤好了没有?”小玄抱着一大堆干枯柴火从黑暗中出来,“哗啦啦”地抛撒地上,拍拍手道:“又找了这么多,应该够烧一夜啦。”   “就快好了,你先坐下来休息吧。”摘霞边招呼边用木勺拨了拨锅里的滚汤,香气四溢。   “好香呐,里边有什么?”小玄大咧咧坐下,一屁股挤在水若与小婉中间。   “有木耳、草菇、竹笋,还有你最喜欢的腐皮。”摘霞含笑道,这些美味都是她特地从山上带出来的。   “妙极妙极!我都快饿扁了。”小玄大吞口水。   小婉嗔道:“那边那么宽,你挤这儿做什么?”   “夜里风大,挤一挤暖和呀。”小玄笑嘻嘻的,悄瞄了水若一眼。   水若突然起身,冷冷道:“我可热得很。”提裙坐到对面去了。   小玄一阵没趣,闷声等着开饭。   “你啥时惹三师姐生气啦?”小婉悄悄问。   忽见火把晃动,却是方少麟带着两个士兵过来,走到崔采婷旁边一揖,笑道:“这些是从镇上带来的酒食,请师伯、师叔及诸位师兄师姐将就用点。”   两个士兵端上个大盘子,放在众人中间,里边盛着荷包牛肉、酱肘子及一小坛酒。   “哇!”小玄怪叫一声,大喜道:“算你知趣。”抓起一只酱肘子大快朵颐。   “咦……好香的汤呀!”方少麟瞧瞧吊锅里翻滚的汤,两条腿钉在原地。   飞萝微笑道:“不如你就在这边吃吧。”   方少麟赶紧应了,命两个士兵自行回去,飞快地环视一周,走到夏小婉空余的另一边坐下,抬头就碰见了小玄恶狠狠的目光,他满不在乎地眨眨眼,露出个阳光灿烂的笑容。   中间的小婉抱膝缩着,俏脸忽似晕了起来,在红红火光地映耀下更加迷人。   汤终于烧好,摘霞拿起碗匙,分盛给众人。   小婉则从法囊里取出一大包中午买的馒头,解开放在中间,任人自取。   方少麟殷勤地帮摘霞盛汤,不着痕迹地舀了一碗给小婉。   小玄瞥见,记得水若喜欢吃草菇,趁别人没注意,飞快地夹了一大把给她。   不想水若却大嗔了起来,“我不会自个拿么!”就把碗里的草菇全都拨给了旁边的摘霞。   摘霞边喝汤边咬馒头,黑如点漆的眼珠子在他们两人脸上溜来溜去。   余者皆似笑非笑。   小玄大窘,只好长身给众姝一一夹菜,干笑道:“多吃点,多吃点,大家多吃点啊。”好像是他请客一般。   到了方少麟跟前,两人面无表情地对视数秒,知趣地各自转开。   好不容易,小玄终于熬完了这顿尴尬晚饭,藉着尿遁,溜入黑暗之中,长长了吁了口气。   他对着树根痛快淋漓了一阵,提起裤子,忽又想到了水若,想到了昨夜的荒唐,心中一阵甜蜜一阵销魂,不觉长叹了一声。   忽听后边轻轻一笑,有人道:“小小年纪就学人叹气,不怕未老先衰么?”   小玄转过头去,隐约见是飞萝,忙把裤头扎好,怔道:“三十三师叔,您怎在这?”   “我来找你。”飞萝俏立在斑驳的树影里,雪肤如晕,巧笑嫣然,仿佛传说中的美丽狐仙。   “找我?找我做什么?”   “找你帮个忙。”   “找我帮忙?师叔说笑么,您有什么需我帮的?”小玄十分意外。   飞萝道:“帮我去揍一个家伙。”   “揍谁?”小玄越发糊涂,“哪个这么厉害,连师叔您都……都对付不了?”   “不是那家伙厉害,而是我怕脏了手。”飞萝丽目微眯,“你记得中午在酒肆里碰见的那个大胡子吗?适才我瞧见他就在人群里边,这会多半在古兵营里过夜哩。”   小玄一笑,“原来如此,这个好……”正要满口答应,心中忽地一动,改口道:“那家伙样子好衰,就算师叔不找我,我也一样要揍他的,只是……”   “只是什么?”   小玄面露难色,“只是下山前我答应过师父,这一路上决不惹事生非,倘若给她知道……”   飞萝道:“我们悄悄过去,你师父怎会知道,便是真给她知了,我也替你挡着。”   小玄苦着脸,似乎十分为难。   飞萝瞪着眼道:“你到底是帮还是不帮?”   小玄眼珠子一转,似乎下定了决心,“为了师叔您,我就豁出去了,不过……”   “还有不过?”飞萝面色缓了一点。   小玄吞吞吐吐,连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飞萝瞧着他,嘴角慢慢弯起,如菱般美丽甜蜜,忽然移前一步,粉靥几乎贴到了男儿的脸上,倾着螓首呢声道:“小家伙,不过什么?”   小玄鼻中袭来一阵如兰似麝的腻香,猛乜见一对瓜似的硕峰停在胸前,凸现的顶端差点就要触到自己的衣襟,倏尔口干舌燥。   “到底要怎样呀?”飞萝盯着他,水眸里边仿佛荡漾着什么。   小玄鼓起勇气,嘿嘿一笑,终于把条件摆了出来,“只望师叔不吝赐教,闲暇时传我几手机关术或御甲术什么的……”   飞萝呆了一呆,随即往后退开,似有些恼怒道:“小家伙,居然敢同我讲条件!”   小玄笑眯眯道:“哪里哪里,弟子久慕师叔神通,求知若渴呀。”   “教你几招原无不可,可惜我从来最讨厌有人要挟我。”飞萝冷冷道。   小玄忙道:“弟子岂敢要挟师叔,不过顺便求求您罢了。”   飞萝点点头,美丽的嘴角倏地一弯,似笑非笑道:“嗳呀,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了。”   “什么事啊?”小玄含笑问。   “我忽然想起昨晚睡不着,在逍遥峰上散步,不知不觉就到了一间屋子前……”   “什么屋子?”小玄心头一跳,警惕地盯着她。   “那屋子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呀……我听见里边有点古怪的声音,心里好奇,就悄悄走近去瞧了一会,嘻嘻,你猜人家瞧见了什么哟?”飞萝笑得既娇又甜,狐媚之极,哪里还有半点长辈的模样。   小玄面色发白,声音都有点抖了,“瞧……瞧见什么?”   “瞧见一件有趣的事儿呗,原来是两个小孩子在过家家哩,有个小淫贼把个小美人绑了,然后呢,又动手去剥人家小姑娘的衣裳……”   “不要说了,投降投降!”小玄完全崩溃,急忙截住道:“我现在就去为师叔您出气,好好教训那大胡子!”   “跟我来。”飞萝娇笑一声,向古兵营掠去。   小玄可怜巴巴地紧跟其后,哭丧着脸道:“好师叔,您可千万不能跟我师父说呀……”   “那可得瞧某人以后听不听话喽。”飞萝满面得色。   小玄额头冒汗,连连保证,“一定听话一定听话……其它人您也不能说啊!”   突有一道碧幽幽的火焰无声无息地从地平线上飞起,掠过夜空,射入了古兵营。   两人几乎同时瞧见,飞萝轻咦一声,刹住了脚步。   小玄方想要问,猛见又有数十道碧焰掠起,参照着第一道碧焰的轨迹射入了古兵营,在稀疏星点的夜空中交织出奇诡的艳丽。   刹那间,古兵营中响起一片惨号与惊呼,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悸人。   “地狱之焰!”飞萝微微变色。   地狱之焰是一种极其邪恶的阴火,沾着挥之不熄血脉俱沸,小玄吃了一惊。   “呜嗡”一声浩长的怪音荡空传来,震得大地微微发颤,令人莫名生畏毛骨悚然。   古兵营中怒吼惊呼之声不绝于耳,许多地方燃烧了起来,艳丽的地狱之焰映得夜空一片青碧,有人狂舞着兵器从营中奔出,而在外边过夜的人却正往里边冲去,登时挤乱一团。   “有人偷袭。”飞萝提步飞掠过去。   小玄赶忙跟上,突感地面剧震起来,兵营旁侧响起一片如雷的奔马疾蹄声,心中大奇:“这一带秽物丛生,谁能骑马到此?”   在营外驻扎的五十几名虎头刀牌手纷纷立起,结成阵势,持盾提斧,冷静地注视着形势。   马蹄声愈来愈响,震得耳膜阵阵生痛,黑暗中突然现出一排整齐的诡异骑兵,竟达上百余骑,人与马皆披罩着光亮流闪的乌盔乌甲,一边持盾一边提枪,夹着肃杀的金铁交击声,瞬间就冲到了兵营的大门口,趁着碧焰火光,众人这才赫然发现,奔到跟前的竟是一队骑着骷髅马的血色骷髅。   群雄心胆俱裂,更是大乱,有些人还未回过神,就给挑上了高高的半空,甩洒出一抹触目惊心的血花。   骷髅骑兵如潮淹过,马践枪搠大肆屠杀。   “我的天!这些是什么等级的妖邪?”小玄目瞪口呆,拼命奔去,离火诀燃烧般在体内迅速提升。   飞萝不答,玉容笼煞地向前疾掠。   群雄多是三山五岳的强人能人,间中不乏猎魔好手,但此际竟皆不堪一击,转眼已给冲倒了大片,有些人四散逃开,却一个不漏的给黑暗中掠来的碧焰射中,滚地狂号,惨不忍睹。   面对这种景象,众虎头刀牌手当中一阵骚乱,显然已经动摇,这时一股骷髅骑兵开始朝他们疾冲过来。   刀牌手中有军官厉声威嗷,喝斥部下准备御敌,这些刀牌手们毕竟是百里挑一的精锐,很快就在长官的镇慑中重新聚拢,收束阵型,将数十面虎头圆盾结成一座强大的防御堡垒。   那股骷髅骑兵倏地从中分开,中间风驰电掣般奔出一辆战车,由三匹高大的装甲骷髅马牵拉着,硬生生地撞入盾阵。   众刀牌手如给巨石撞着,前排数人软绵绵倒下,居然连哼都来不及便已躯碎气绝,盾阵立时凹出一个大口。   旁边十来名刀牌手拼死反击,纷纷挥斧狂劈,谁知皆似斫在金刚之上,无法损伤骷髅战车分毫。   有名军官怒喝其它人补位,自己挥斧率先冲上,蓦地血雾如喷,自胸处断成了两截。   只见战车上立着个通体赤甲将军装束的高大骷髅,它狞笑着挥动手中的斑斓长刀,竟一下剖开了数只圆盾,抹飞了三个刀牌手的脑袋。   鲜血如雨泼洒,沾肤犹温,余下的刀牌手无不魂飞魄散,登时溃不成阵。   分成两股的骷髅骑兵如疾风般从裂口一涌而入,横冲直撞地穿插杀戮,将刀牌手们分割成数块,各自围歼。   那骷髅将军狞笑不绝,驱策战车,四下碾杀,战车两边的巨轮轴上各横着一把过尺的碧色利刃,随着高速驰掠的战车削人肢体,中者无不血肉飞溅。   沉寂了上千年的古兵营,陡然间又变回了曾经的修罗屠场。   这时飞萝率先赶至,挥起罗袖,将一匹冲到跟前的骷髅马抽了个趔趄,把上边的骷髅骑兵远远地摔了出去。她并不追击,只是瞑目默念,身前忽然现出道道白气,流聚成晕朦朦的一大团,几乎遮住了整个婀娜身影。   随后而至的小玄怒喝一声,飞身扑入骷髅骑兵群中,八爪炎龙鞭自袖内疾旋而出,火龙般噬向骷髅战车上的赤甲将军……   就这呼吸间,飞萝的法术已经完成,只听她一声娇叱,丽目睁开,一个魁梧的巨人懒洋洋地从气团中站立起来,却是个仿如水晶雕琢成的昆仑奴,高逾一丈,通体湛蓝,块块隆起的雄肌虬结盘错,仿佛有无穷的力量蓄势待发。   【第一集完】   第二集 孤岛春色   第一回 各显玄通   突然出现的蓝色昆仑奴实在太过显眼,三骑骷髅骑兵烈风般冲了过来,长达丈二的乌黑铁枪分别刺向巨人的不同部位。   “古勒普普。”飞萝娇吆一声,看似浑浑噩噩的昆仑奴突然动了,侧身出臂,迅如闪电般将一个骷髅骑兵从马背上叉了下来,重重地揉入土中,接着一个大旋身,巨肘把另一骑冲到身旁的骷髅骑兵连人带马撞离了地面。   第三个骷髅骑兵趁空突入,一杆铁枪正中昆仑奴的肋下,谁知只没寸余,两股突逢的巨力竟使长长的枪杆发生了弯曲。   昆仑奴收臂一夹,把那不肯放手的骷髅骑兵猛扯下马,纵上一跺,踩碎了戴着战盔的骷髅头,两手一抄,又将披罩着乌甲的骷髅马捉住,整个举过头顶,三、两下撕得粉碎,仿佛许久没有这般痛快过,仰首狂嗷了起来。   骷髅战车上的赤甲将军倏地转身,崔小玄眼前寒光一掠,胸口森然如割,大惊之下疾抖手腕,八爪炎龙鞭如火龙般飞旋而回,只听“铛”得一声大响,人、魔两个各自震开。   赤甲将军身子一蹲,似乎把力道转嫁给了底下的战车,三匹高大的骷髅马齐歪向一边,直至奔出十几丈后方才平衡过来。   小玄则如风筝般飞了出去,落地后犹不能遏制地连退数步,只觉周身气血翻腾,低头瞧去,见胸前的衣衫已给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所幸未伤肌肤,不觉冷汗涔涔。   赤甲将军黑洞洞的眼眶内射出一道凶残厉芒,恶狠狠地锁住了小玄,另一只手搭上刀杆,稳住了颤个不停的长柄大刀,脚下发力,透过战车传向三匹骷髅马,驱策它们调头转向,威武狰狞地冲向目标。   小玄还是头回遭遇如此劲敌,心中激起一股争强的斗志,振鞭迎上。   斜里杀出两骑骷髅骑兵,风驰电掣地突刺过来。   小玄于半空一个旋翔,炎龙鞭再度飞出,超过两丈的长度显出优势,在长枪刺到前,将一个不知闪避的骷髅骑兵扯下马去,侧身让过另一杆枪,重重鞭向第二个骷髅。   那骷髅提盾迎挡,连人带马晃了一下,居然没摔出去。   小玄落地,沉躯怒鞭,连抽三下,才将那骷髅骑兵硬生生击倒下去,心中暗凛,赤甲将军已经杀奔到前,由三匹装甲骷髅马牵拉的战车雷霆万钧地撞了过来。   那情势根本不容硬撼,小玄箭步蹿出,游走旁侧,一柄散发着恐怖气息的斑斓大刀随形抹来,他疾提离火真气,人在半空如龙翻旋,一连几个变幻腾挪,居然无法摆脱追击,心念电转,甩鞭迎上,只听一串令人酸牙之声,炎龙鞭已缠住了大刀,鞭头飞旋不住,顺着刀杆噬向赤甲将军。   赤甲将军急挥长刀,却见小玄随势荡曳,甩之不脱,缠夹着赤焰的鞭头眨眼已袭至握柄处,掀掉一片护手,继弹向面门,耀亮了一张邪恶的骷髅怖容。   眼见无法避开,赤甲将军回臂格挡,遮住没有护甲的面容。   小玄将腕暗抖,炎龙鞭立松开了刀身,趁敌视线被阻,鞭头改扎其心窝,“砰”的大响,爆出一团飞焰。   赤甲将军身躯剧震,只是晃了一下。   小玄呆了一呆,人已落到战车之上,瞥见赤甲将军胸前的护心镜不过多了几条裂缝,赶紧奋力加鞭,抽得焰光四迸,俱中敌躯。   赤甲将军左摇右晃,突用刀杆一撑,将身子硬生生顿住,狞笑声中挥刀反击,拦腰横削。   小玄有些措手不及,差点就给逼出车外。   “这些东西身上的盔甲定是经过邪法强化,不要硬拼!”飞萝的声音遥遥传来,就这片刻间,她已驱御昆仑奴击倒了七、八个骷髅骑马兵,但那五十几名虎头刀牌手早给屠杀过半,余下的二十几人总算聚结到了一起,互依着苦苦支撑,至于古兵营中的群雄,此际连惨号声都稀疏了。   小玄闻言念转,立时变换鞭势,将抽击与甩刺改成拖割缠绕,果然大见成效,鞭上的炎龙麟片或勾或刮,扯带得赤甲将军前俯后仰站立不住,倏地一声裂响,左肋处已给撕掉大幅赤甲,露出里边的血红裸骨。   小玄觑机掩上,鞭似火龙般掠过破处,抽得血骨冒起一溜赤焰。   赤甲将军狂嗥一声,倾肩猛顶,烈不可挡。   两个极近,小玄闪避不及,只好收臂护身,剧震中喉头一甜,已给撞出车外,飘飞老远。   一骑骷髅骑兵飞驰赶来,乌亮的长枪毒蛇般疾蹿他胸膛。   小玄方要迎击,蓦觉一口气转不过,手上已慢了些许,偏偏人还在半空,变势不能,惊得急提离火真气聚护胸口,一弧熟悉的碧色陡从眼角掠过,没入骷髅骑兵的骨脸,将之从马背上劈飞出去。   “水华斩!”小玄心头一喜,落地时果见程水若提着碧波刃从旁纵过,杀入骷髅群中。他松了口气,用手背拭抹嘴角的粘腻,方知适才呕了血,正想运功自疗,蓦感烦恶尽去,整个人如沐春风之中,转头望去,却是李梦棠俏立背后,正隔空施展木华术为自己疗伤。   崔采婷率领众徒赶到,望见眼前惨象,无不讶异凛然。方少麟从来视兵如子,看见刀牌手伤亡过半,更是大怒,擎棒杀入战团。   “这些骷髅怎么都穿盔甲呀……还会……骑马的?”夏小婉悚然道。   雪涵俏容笼煞,沉声道:“全是魔化过的血骷髅,且训练有素,大家小心。”她束起右边罗袖,从法囊中取出只金光灿烂的小圆盾挂在藕臂上,心中捏诀,倏地金光一闪,人已瞬间消逝。   数骑骷髅骑兵突见有道金光落在中间,不由分说一齐挺枪搠去,猛见金芒暴起,幻出一面若有实质的巨大光盾,将数杆利枪皆尽格开,一个纤俏身影现于盾后。   雪涵将挂着小金盾的藕臂一旋,径达丈许的巨大光盾立时跟着变化,由竖转平,边缘斜斜一削,两颗骷髅头便离躯飞去。   余下三骑不知死活的骷髅骑兵收枪重刺,光盾的角度又再变幻,刹那已将他们连人带马整齐削断,响起一片十分难听的割骨之声。   眨眼间,五骑全副盔甲的血骷髅人仰马翻,散架般摔没于尘土之中。   小玄瞧得心驰神摇,咋舌道:“太厉害了,难怪大师姐在外边的名头如此响亮!”   赤甲将军发现了更厉害的敌人,驱策战车杀奔向雪涵。   崔采婷道:“这个我来收拾,你们去对付其它妖秽。”话音未落,人已飘飘升起,看似缓慢,却一下子就到了骷髅战车的上方。   赤甲将军猛生警兆,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白发美人姿若天仙地飘浮顶上,他已魔化至高阶,具备了寻常骷髅没有的七情六欲,心中突然生出一丝从没有过的无名惊惧,怒嗥声中,挥起斑斓大刀望空斩去。   崔采婷拂袖虚空一引,正是如意五行中水系绝技弄潮之舞,只不过威力比水若强了近倍,立将大刀卸开,趁隙穿入。   赤甲将军眼前蓦花,心知不妙,足下发力,战车登如旋风般转开,但他的右肩还是一下剧震,手中的斑斓大刀几乎脱手而出,乜目一瞧,只见肩甲穿了窟窿,金芒如水似电般在赤甲上流荡传开,异样绚烂。   崔采婷在快要落地的时候曼妙一翻,人如鹞鸽般翔空追去,并指如剑,前端带着淡淡的金芒。   赤甲将军挥刀狂舞,寒光如匝护住全身,但在崔采婷掠过的一瞬,刀光立散,整个高大的身躯摇摇欲坠,差点就跌下战车去。   小玄远远望见他腹甲上多了个穿透的小洞,洞周围的赤甲竟呈金色,由深至浅,蔓延了近碗口之大,骇叹道:“这就是金遁系的顶级绝技点金诀么?果然无坚不摧啊!”   李梦棠点头道:“嗯,但亦极难修炼,大师姐至今无法突破第三转。”   她的疗伤术造诣非凡,片刻之间,小玄已经完全复元,振臂甩了下炎龙鞭,笑道:“二师姐,我好了,只要有你在,受多重的伤都不怕哩!”   李梦棠收功,微笑道:“妖秽好多,我们快上吧,小婉、小玄你们俩从左边包抄,摘霞跟我冲右边。”   余下三人应了,小玄当先掠出,径向水若奔去。   李梦棠从法囊内取出一把与她几乎等高的碧色长弓,带着手持拂尘的摘霞驰向另一边。   夏小婉提着一柄短锤跟在小玄之后,奔到骷髅群前,犹豫了一下,收步立住,将短锤放入法囊,从里边换出一支通体乌亮的笛子,试了几下音,开始呜呜地吹了起来。   方少麟屡次冲杀,皆无法突到那群被包围的刀牌手前,反给数骑血骷髅缠住围攻,杀得汗流浃背,几次击中身披盔甲的骷髅骑兵,均不能重创它们,愈斗愈是心惊,想要施符,却连半点机会都没有。   正在暗急,旁边的地面陡然凸拱,八个无比粗壮的怪物从掀翻的泥土里爬出,摇摇摆摆地站了起来,每个竟高达丈许,比那些骑着骷髅马的血骷髅还要高出三分之一。   方少麟大吃一惊,心中连连叫苦:“我的天!这些血骷髅就已经吃不消了,怎又钻出几个大家伙来?”谁知一个怪物猛撞向旁边的一个血骷髅,把它掀下马去。   周围数杆乌枪飞刺而至,一齐深深扎入那怪的身躯,那怪挣扎起来,身上泥沙俱下,有的部位已给扯带下大片土块,却犹悍然不倒,不住挥拳反击,另外七个怪物也动了起来,纷纷袭向身旁的骷髅骑兵。   “起了内哄么?”方少麟目瞪口呆,一时空暇下来,觑机砸倒了一个正与怪物狠斗的血骷髅,忽见小婉立在十余步外横笛吹奏,心中大是奇讶:“这时候她怎么还有闲工夫吹笛子?”   那些怪物个个力大无比,抗击力也极强,在二十几骑骷髅骑兵的围攻冲击下,终有两个倒了下去,散作数滩土块,但骷髅们却为此付了沉重的代价,有十余骑人仰马翻,根本不成比例。   小婉顶上现出一缕淡淡的白气,正是灵力消耗的迹象。   方少麟望见,忽然有所省悟,杀到她身边问:“这些怪物是你召唤出来的?”   小婉依旧吹奏,嫣然点头。   “是土精吧?”方少麟讶道:“我的天!你一次能召唤出八个土精?”   小婉又点了下头。   方少麟凝目瞧去,越发觉得这个女孩俏丽可人,殷勤地提棒守在她身边,不再冲远,大声道:“我帮你护法!”   小婉笑望他一眼,继续吹笛子,又从土里召唤出两个土精,将土精的数目重新补充至八个。   虽然每一个土精的威力都远比不上飞萝的昆仑奴,但对付骷髅骑兵却绰绰有余,而且数量一多,在群战中效果更佳,局面已呈一面倒之势。   小玄冲到水若身边,笑眯眯道:“多谢三师姐救我。”大发神威,一下子鞭倒两骑擎枪乱搠的血骷髅。   水若压力骤减,冷冷道:“谁救你了,我只是喜欢打妖怪!”   “我也喜欢打妖怪啊,咱们一块儿打。”小玄趁势纠缠。   水若道:“你去别的地方打,别来跟我抢。”她刀法曼妙而凌厉,但力量略显不足,往往数刀都无法劈倒那些身着重甲的骷髅骑兵,只得不惜花费真气,频频施展一击必杀的水华斩。   “我们双剑合璧,不是更厉害么?”小玄有了八爪焰龙鞭,攻击力大幅提高,明显超过了水若,卖力地左右冲杀,持护玉人。   “谁跟你双剑合……合……谁要你帮,你很了不起么!”水若见他打怪的确大占上风,俏面似有恼色,竟在激战中忽将碧波刃收入法囊,一骑血骷髅趁空杀至,长枪疾刺她胸口。   小玄大惊,急忙纵身掠去,硬挡在水若身侧,一招“怒龙闹海”猛生生把那骑风驰而至的血骷髅连人带马鞭成火团,因真气提得太急,消耗颇剧,喘息道:“怎么了?”   水若不答,探手入怀,从衣襟里掏出一物,双掌合住,结印于胸前。   小玄只好死守着她,一时束手缚脚,十分吃力,而那些骷髅骑兵攻势一畅,轮番冲杀,威力倍增。   水若瞑目观心,樱唇似在默念什么,身前忽现出道道淡蓝气流,时急时缓地盘旋聚集,周围的气温骤然下降。   小玄在她旁边,不觉冷得打了个哆嗦,眼角瞄她施法,心中大感诧异:“是要使用冰漩术么?但印法不太像呀……难道她最近学了什么新法术?”   淡蓝之气愈聚愈多,凝郁的中心竟隐隐映透出一张怪兽的脸来,有虬有鳞闭着眼睛。   小玄瞧见,不由一呆,差点就给一杆乌枪挑中。   “疾!”水若娇喝一声,臂分袖舞,美若彩蝶展翅,团聚的淡蓝之气蓦然飞散,在她身前已多了头大小若牛、顶上有角、周身披麟的怪物。   小玄仔细看去,竟是只通体透明的淡蓝色麒麟,如冰雕就,似正埋头酣睡。   “宝贝起床嘞。”水若娇吆,轻拍了其顶一下,叱道:“去!”   麒麟突然睁目,竟是狰狞无比,暴如奔雷地纵起,瞬将七、八步外的一个血骷髅扑下马去,几下掏扒,掀飞满天赤骨。   旁边的骷髅骑兵掣枪搠去,却见蓝影一闪,麒麟竟已抱住了血骷髅,“喀嚓”一口咬碎了戴盔的骷髅头,底下的骷髅马承受不住重量,蓦尔跪地趴下,但闻折裂之声此起彼伏,不知有多少根骨头断碎。   小玄瞠目结舌,问道:“这是什……什么怪物?”   “什么怪物!”水若瞪了他一眼,面有得色地接道:“是冰麒麟啊。”   小玄见她高兴,忙顺势道:“它是真兽还是幻兽?”   水若手仍结印,边运灵力边道:“从前是真兽,现在只是幻兽了。”   小玄一听,立时明白这冰麒麟是用已亡的灵兽炼就,说话间,见它又扑倒了两骑骷髅骑兵,吞着口水道:“真厉害呐,是从哪里弄来的……也帮我寻一只好么?”   “想得美呀,师父说这宝贝是独一无二的,上哪找去。”水若又横他一眼,哼道:“就是有,我也不帮你找!”   小玄方知这是师父赐她的出山宝物,猛见她胸前多了一枚用墨绳系住的胸坠,正是昨晚在她身上看见的冰蓝色玉麒麟,蓦地冷汗涔涔:“原来她昨晚就带着这个宝贝哩,幸好我封了她的泥丸宫,否则这小恶婆一怒之下招唤出那大家伙,还不把我一口吞了……”   突有一骑骷髅骑兵从黑暗里冲过来,水若正运灵力,又在跟小玄说话,毫无防备。   小玄吃了一惊,急忙拦去,但鞭势未展,根本阻挡不住雷霆万钧的冲击。   马蹄溅起的沙石如刀子般刮掠过两人的肌肤,水若猛然惊醒,挥指游移,急招在十几步外厮杀的冰麒麟回来救援。   小玄眼见不妙,却不肯躲开,猛提离火真气,护住全身。   冰麒麟风驰电掣地奔了过来,但却鞭长莫及,此际尚余三、四步之距。   两只扑腾的骷髅马蹄突破小玄的防守,蕴蓄着千钧之力踢向他胸膛。   水若眼角掠见,突然娇叱一声,吐了个“临”字,只见冰麒麟大口倏张,通体骤亮,一股蓝晶晶的华光喷洒了出来,刹那间,就要踏上小玄胸口的马蹄突然顿住,整匹骷髅马同其上的血骷髅都被凝结成冰雕似的塑像。   “是冰焰!这家伙竟能放出冰焰……真是顶级幻兽哇!”小玄又惊又喜,奋起一鞭,立将血骷髅与骷髅马击得如冰破碎,晶莹剔透的冰晶夹杂着部分尚未冰化的骨头散落了一地。   这种功法似乎极耗灵力,水若头顶白气缕缕,娇靥也变得有点苍白,忽然两手一合,将胸前的胸坠夹住,口中念念有词。   只见冰麒麟慢慢伏地,冰晶般的身躯忽然化作了道道淡蓝之气,流聚向水若紧合的掌缝,转眼不见。   水若娇喘吁吁地将麒麟坠塞入怀内,身子微微一晃。   小玄赶紧扶住。   水若立把娇躯一缩,竖眉道:“别碰我!”   小玄手足无措,只好道:“快坐下歇歇。”   水若本不愿听,但她先前频施水华斩,后又召唤冰麒麟,真气与灵力皆耗费极多,委实有些支撑不住,终还是盘膝坐下,运功返元。   小玄持鞭紧护玉人,虽然近处已无骷髅骑兵,但仍不敢离开半步。   他趁空放眼四周,见众姝各展玄通,骷髅骑兵越来越少,尽歼已是为期不远,那为首的赤甲将军与崔采婷乍分乍错,身上的厚厚赤甲破碎不堪,左边护肩不知所踪,护心镜也掉挂胸前,狼狈万分。   崔采婷喝道:“伏诛吧!”人飘空中,合掌结印,并聚的四指白芒映耀,周围隐隐闪现出玄奥的金色符篆,正是点金诀中的伏魔绝招——铸魔印。   赤甲将军挥刀欲迎,忽似勇气尽失,倏地驱策战车调头就逃。   崔采婷天仙般飞落,白芒掠过,竟将包着魔化装甲的战车轰截下半段来,深深地陷在土中,丝丝金色的残符光影犹不时闪现。   赤甲将军死死抓住车首,悬着两腿,颠簸急蹿。   突然右侧金光大现,却是雪涵斜里截出,与她臂上小盾同形的巨大光盾飞旋割至。   赤甲将军急忙闪避,蓦地厉嚎,只见右肩护甲分瓣飞起,巨大光盾已陷骨锯入,数息方逝,血红色的骨屑纷扬如粉,诡怖之极。   雪涵眨眼掩至,挂着阿金盾的藕臂一振,径达丈许的巨大光盾再次出现,赤甲将军心胆俱裂,猛朝前方怪嘶一声,随即伏身趴下,紧贴车身。   黑暗中现出点点微晃的幽光,陡闻“砰”地轻响,幽光忽地拉成长线,瞬化作上百道碧色流星电掠过来,齐射向飞驰中的雪涵。   “地狱之焰!”小玄大惊,提鞭冲去。   第二回 地狱之渊   雪涵心头一凛,不慌不忙调转光盾,将整个人完全护住。   赤甲将军趁机逃开,拖着残臂驾着只剩前半部的战车蹿入黑暗。   上百道碧色流星电掠而至,却皆给巨大的光盾挡住弹开,现出本形,原来是一支支前端燃着碧焰的骨箭。   小玄这才放下心来,自哂道:“大师姐何等厉害,我岂用如此紧张。”脚下不停,径向黑暗中追去。   雪涵施展金光纵掠出,立时超越过小玄,前边出现两排手持长弓的血骷髅,又射出一大蓬地狱火箭,她扬盾格挡,在箭雨中剖出一条通道,冲近一轮横扫,割草般削倒了二、三十个骷髅射手。   小玄盯着那赤甲将军紧追不舍,无奈骷髅战车奔速惊人,始终无法缩短两者差距,心中正焦,倏见一道碧光从旁掠过,竟比地狱火箭更艳更疾,刹那已射中了赤甲将军的右腰,透甲而没,只余尾部不住轻颤,却是用数片青翠树叶做成的箭羽。   赤甲将军大嚎一声,差点从战车坠下,腰后中箭处蔓延出一片润郁的青碧,诡异地侵覆了周围的赤甲。   “是二师姐的木母弓!”小玄心念方动,又有第二道碧光从后掠至,这回却不是射人,而直袭牵拉战车的一匹披甲骷髅马,疾奔中的骷髅马怪嘶一声,立时摔倒,扯得战车及其它两匹骷髅马跟着倾覆,赤甲将军冲前飞出,重重地扑在地上,但他顽悍异常,旋即连滚带爬地蹿起,狂奔逃命。   百步外的李梦棠拉开碧色长弓,青翠的箭尖稳稳地锁住了赤甲将军的背脊骨。   “木母神弓在此,焉有邪魔能逃掉!”旁边的摘霞雀跃道:“棠姐姐快射,这一箭结果掉它!”   数步外的崔采婷忽道:“棠儿莫射,暂放这妖孽逃命,我们跟着它寻找巢穴!”   李梦棠应了一声,收起名扬地界的木母弓,连箭放回法囊。   崔采婷又朝飞萝叫道:“我和雪涵追踪那妖孽,你领其他人清理余秽,随后跟来。”话音未落,人已掠出老远。   飞萝喊道:“小心!”继续驱御昆仑奴杀敌,那些身披魔化重甲的骷髅骑兵,在他手下竟似纸扎泥糊一般。   夜晚终于重归平静,稀疏的伤者呻吟声与木头燃烧发出的噼啪声清晰可闻。   古兵营内外尸横遍野,间中散撒着一具具盔甲破碎的血骷髅残骸和奇异的骷髅马骨架。   方少麟脸色铁青地指挥十几名幸存的手下救护伤者。   众姝清剿完四周的骷髅射手,相继聚来。   “好可怕,这些妖秽出手太狠了,几乎都是一击毙命,没有留下几个伤者……”夏小婉犹有余悸。   方少麟咬牙道:“血骷髅究竟是什么魔物?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几百号人屠戮一光!”   飞萝凌空虚抓,一顶乌盔从地面飞起,落入手中。她翻来覆去地瞧了瞧,凝重道:“血骷髅不是天然形成的魔物,只有经过特定的邪法炼制方能生成,这些盔甲则用上好精铁打造,看来不但有人在魔化这一带的骷髅,而且还在大规模地将它们武装成军队。”   “它们有骑兵,有弓箭手,武器全都经过了魔化,威力惊人。”李梦棠手里拿着一把用人骨做成的长弓,试拨着弓弦的张力。   方少麟恨恨道:“好狡猾,原来它们一直都在隐藏实力!”   飞萝沉吟道:“只怕还有更大规模的攻击在后头。”   方少麟浓眉一挑,挥拳怒道:“竟敢在本令的地头作祟,待我调集大军将它们连根铲了!”   飞萝道:“不可大意,大泽之中遗有四十万古代士兵的骸骨,说不定这些血骷髅只是冰山一角。”   余人相顾骇然,个个暗吸凉气,皆意识到问题越来越大了。   “咦,小玄呢?”梦棠忽问。   “他……好像随师父和大师姐一起去追那个骷髅魔头了。”水若立道,脸上掩不住露出一丝担忧之色。   飞萝道:“我们这就去接应他们。”转头对方少麟道:“你带部下把伤者送走,快快离开这古兵营,此后再不要鼓动寻常的猎魔者进入大泽冒险。”   方少麟望了小婉一眼,道:“我不走,我要跟你们一道去寻找这些妖秽的老巢,到时才好率领大军征剿。”他不待飞萝答应,即召来一名虎头营统领,命其带领其他人运送伤者撤离。   那名统领面露难色,“可是大人您……”   方少麟道:“我没事。你先去老藤坡,传我口谕,把驻扎在那里的五百刀牌手带到望泽待命。”   那名统领昂然挺胸,大声道:“大人不走,下官也决不离开!”   方少麟眼睛一瞪,道:“那我现在就砍掉你脑袋!”   ***    ***    ***    ***   小玄在黑暗中一阵急追,前边的赤甲将军同崔采婷、雪涵俱已不见了踪影,心中焦灼,只好照着原方向前奔,过了半炷香光景,耳中忽然隐隐传来潮汐之声,忖道:“莫非到了大泽?”   随着掠近,前边泛出一线银白,接着越来越宽,颜色渐渐变成了深色的蔚蓝,潮声亦越来越响。   又奔片刻,小玄终于望见了个大湖,猛然发现自己竟到了悬崖之上,强劲的大风自下掠来,灌得衫袍饱胀如鼓猎猎作响。   他放缓脚步走向崖边,俯瞰看去,只见底下烟波浩荡潮水滚滚,浪头一个接一个地摔打在崖脚的礁石上,粉碎成朵朵如烟似雾的细沫。   “啊哈,这个必是大泽了!中原的第三大湖呀……”小玄抬头眺望,见远处模糊一片,天水不分,身处其前,顿生出一种渺小如尘的感受来,赞叹道:“听人说大泽浩瀚如海,此话果然无虚哩。”   他乃头一回看见这种大湖,不觉心驰神摇,迷醉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思道:“难道那魔头跳下崖去了?”再瞄底下,只见峭壁如削,深逾百丈,心觉不大可能,于是调头回行,藉着稀疏的星光,沿崖寻觅魔踪。   此处林木更密,上有大树遮天蔽日,低处有灌木丛勾衣缠足,十分难行。走到背风处,空气潮得似能拧出水来,看不到人踪,听不见杂声,只有偶尔一、两声夜鸟的鸣啼,在潮声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清脆动听。   地势渐渐陡斜,周围越来越黑,几是伸手不见五指,小玄凝神敌踪,不料脚下突然踏空,整个人穿过数重繁密的枝叶,向下高速坠落。   小玄两手乱抓,却没触到任何东西,数息间仍未到底,只惊得魂飞魄散:“怎么这样深,跌下去怕是粉身碎骨了!”心念电转,八爪炎龙鞭旋从袖中飞出,挥圈甩卷,似乎触到边际,却始终捉缠不住东西,他急提离火真气,炎龙鞭登时一跳,鞭身喷出熊熊赤焰,照亮了周围。   趁着火光映耀,竟见四面都是由砖石砌成的平整墙壁,布满了苔藓,却没有任何凹凸之处。   小玄无从下鞭,更是惊慌:“难道我崔小玄出山的第一天就要完蛋?这也太冤了吧……”猛见底下有一条巨大黑影凌空伸出,急忙收鞭注气,在交错的霎间觑准甩出,卷住了巨物。   他身子一震坠势倏止,悠悠荡荡吊在半空,这才发觉背后已给汗水浸湿,自笑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矣!”迎面扑来一股恶腥,抬头望去,心脏立又高高悬起,原来鞭子卷住的竟是一条由无数人骨组成的巨柱,缝隙中还夹注着各种血淋淋的器官内脏,似乎随时会滑掉下来,无比的恶心可怖。   “这是什么鬼东西?”小玄胃中发麻,只想立刻松开鞭子,无奈不知底下有多深,正在惶恐,听得一阵脚步声传来,沉重而整齐,赶忙撤去离火真气,炎龙鞭上的赤焰立时熄去,四周重新没入浓墨般的黑暗。   脚步声越来越响,甚至可以听见金属的碰撞声,光亮突从某处亮起,竟见一队高擎火把全副武装的血骷髅从转角齐步行出,手持长戟,身上皆披盔甲,前边四个血骷髅更是凶狠怪异,每个居然生着两只脑袋,身横体阔,腰挎巨剑,军官装束,煞是威武。   “这几个是什么怪物?样子好猛啊……莫非此处就是血骷髅的巢穴?”小玄粗数了一下,见约有三十几个,掂量自己一人多半对付不了,又怕附近还有其它妖邪,只好依旧吊着,静待它们行过。   他趁火光环顾四周,猛见斜上模糊着个巨大的骷髅头,正狰狞地对着自己,登时大吃一惊,差点就失声叫出,定神细看,才发现那巨头同鞭子卷住的巨柱一样,也是由无数骨头搭砌而成,心中稍定:“还好不是活的……”   顺其往下瞧去,不禁冷汗狂冒,原来对面石壁有个巨大的凹陷,里边立着一个高近十丈的超巨型骷髅,全身上下俱由人骨搭成,自己用鞭卷住的正是它伸出的一条手臂。   底下的那队血骷髅终于全部巡过,四周再次陷入黑暗,小玄如于魇中,忽然想极了师父和几个师姐,思道:“适才师父同大师姐在我前边啊,怎么一下子都不见了?”   又挨了一会,再不见什么动静,遂振鞭发出火焰,照亮周围,强忍呕意荡到巨型骷髅身上,飞快地攀游而下,到了地面,急忙奔开,但衣衫同肌肤之上仿佛已沾染了无比恶心的血腥气息,始终如影随形地死跟着他。   小玄朝那队血骷髅离去的相反方向悄悄寻探,不时用炎龙鞭发出火焰照明,见那甬道极宽极长,竟然每隔十余丈就有一尊靠立在凹壁内的巨型骷髅,心中愈来愈惊讶:“这些骷髅像高大如塔,如果真的都是由人骨组成,那得需要多少呀……工程如此之巨,却没什么用处,谁这样无聊呢?”   他百思不解,又望了一眼旁侧的巨型骷髅,不知为何,猛然生出某种幻觉,仿佛那尊巨大的骷髅像乃是活物,正用黑洞洞的眼眶狰狞地俯视着自己,心中发毛,赶紧转头不看。   又走了片刻,前边忽然出现了个四分的岔路口,小玄探头望去,却见都是漆黑一团,正不知该往哪条,忽闻一阵“乒乒乓乓”的金铁敲打声传来,心中奇怪,遂循声选了一条摸去。   随着渐近,敲打之声越来越响,前边透出一片光亮,小玄放轻脚步悄悄过去,猛见一对持戟的骷髅士兵分立两边,守着个顶嵌骷髅头的洞门,忙要转身,但此段甬道笔直,且无任何杂物,立时给那对骷髅士兵瞧见,挺戟嘶吼着扑过来。   小玄本想要逃,但忖:“这两个家伙一路大呼小叫,只怕会引来更多妖孽,不如宰了它们反而干脆!”主意一定,便向两个骷髅士兵迎去。   两个骷髅士兵挺戟齐搠,不料却刺了空,蓦感顶上炽热,抬头瞧去,只见赤焰如漩涡罩落,急忙提戟格挡。   旋听“噼啪”数响,焰光四下飞吐,两个骷髅士兵已如散架般摔在地上。   小玄飘飘落下,竖耳聆听周围动静,但闻那些金铁敲打声依旧,此外并无异响,这才放下心来,用手掀了掀两个倒地骷髅兵的衣甲,见比先前那些骷髅骑兵单薄了许多,心道:“难怪这么容易就搞定……”   瞥见里边的赤色骨头,心中一动,继思道:“适才为了追赶那魔头,来不及收集血骷髅,这回可不能错过了。”   他贪念一起,哪管身处险地,当即动手去剥两个骷髅士兵的盔甲,忙了好一会,终将两副血骷髅骨骸取出,念动真言收入如意囊内,这才心满意足的拍拍手,起身蹑向那透出光亮的洞门。   才到门旁,立感阵阵热浪迎人扑来,探头窥去,里边居然是个巨型大厅,厅中赤焰熊熊火星四溅,摆着上百组火炉、铸模及锻台,地上台边堆放着无数兵器与盔甲的半成品,许多系着围裙仿若人类工匠的血骷髅正分工忙碌,或敲打或淬炼或搬运,不时被冒起的大股烟雾模糊甚至掩罩,此起彼伏的捶打声震耳欲聋。   更诡异的是,于大厅的一角,还立着数名术士打扮的黑袍骷髅,正在施展邪法强化一批已是成品的巨剑。   小玄目瞪口呆,若不是亲眼瞧见,他怎么也不会相信,在这样深的地底有个规模如此巨大的兵工厂,而且还是由骷髅们经营的。   突闻厉叱之声,转头望去,只见从斜对面的大门进来一队苦力,竟是有血有肉的活人,衫残裤破衣不蔽体,手腕脚踝俱给镣铐锁住,吃力背着大筐矿石,运送到各个炉子前卸下,旁有十几个挥甩着皮鞭的血骷髅监押驱赶,稍有迟怠便是一轮狠鞭狂抽。   小玄瞧得又惊又怒:“这些妖孽竟然奴役活人哩,无怪它们要袭击大泽周边的村庄,原来是去捉活人来充当苦役呀,可恨可恨!委实可恨!待我出去寻师父她们来,一齐将这窝妖秽连根除掉!”   但一想到如何出去,不禁大为烦恼,思道:“这里边骷髅极多,倘若给它们发现,扑过来每个咬上一小口,我千翠山崔小圣多半就皮肉无存啦,运气好点,或许也能变成只骷髅哩……”想到这里,心头突然一动,返身去捡起一套刚才从骷髅身上剥下的盔甲,穿戴身上,又拿了长戟,笑道:“大丈夫能伸能屈,本小圣就做一回骷髅吧。”   他把头盔拉底,遮住大半个脸,然后迈步走进大厅。   厅中的骷髅们照旧各自忙碌,并无哪个注意到有异类混入。   小玄低着头径向斜对面的大门走去,心忖:“那些人从这门运矿进来,半多能通外边。”眼看到了门口,忽然又有一队由骷髅监押的苦力背矿进来,登时拥挤不堪。   小玄瞄瞄周围,发觉只有自己一个逆向而行,着实太过显眼,赶忙转身,混在人流中溜回厅中,幸好没有骷髅觉察,他悄悄地拭了下汗,偷目四望,见旁侧不远有个小门,遂慢慢行去。   进了小门,原来又是一条甬道,只不过这条较为狭窄,且七弯八折,两边每隔一段就有火把,壁纹精致而妖异,刻画着绵延不断的骷髅图腾。   小玄这回更加小心,每逢拐弯便先探头观察,此段居然没遇见半个骷髅,不禁觉得有点奇怪,又探了一程,到了个岔路口,忽听前边脚步声大作,赶忙闪身贴壁,藏入阴暗之处,只见一队骷髅步兵小跑奔过,除了前面有五个手持巨剑的双头骷髅,后边全是跟自己装束相同持戟骷髅。   小玄心中好奇,待它们全部奔过,倏地一闪而出,紧紧跟在后面。   这队骷髅只顾朝前急奔,无谁发现自己的队伍中已多了一个假骷髅。   奔了片刻,突闻前边高声厉喝,竟是人语,“双首虎,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小玄眺目望去,见数排骷髅兵拦住去路,喝问的是一个奇形怪状的骷髅,高长无比,脑袋几乎触到了顶上的石壁,周身披束着青碧鳞甲,横着一把双股巨叉,形态十分凶狠。   奔在最前边的一个双头骷髅显然就是它所称的双首虎,大声道:“长骸,渊中有敌闯入,老祖命我过来助你把守!”   小玄心中一惊,暗忖:“是我的行踪暴露了……还是师父她们也到了这里?”   长骸狰狞道:“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敢闯吾地狱之渊耶!”   “废话少说,快快让路,倘若魔君之覆有什么闪失,你我俱担当不起!”双首虎的两个骷髅头齐声喊叫,煞是诡异。   小玄凝目望去,这才注意到它的两颗骷髅头跟别的双头骷髅不同,一边是人首,另一边却是个骷髅虎头。   “进来吧!”长骸转身,从部下当中穿过,走入其后的一个洞门。   双首虎率部跟去,小玄低着脸紧随在最后。   进入洞门,里边原来是个大厅,只见中心立着一只数人高的朱红色巨炉,炉底的地面有个已经生成的巨型法阵,道道墨色焰状的魔力按阵中的符篆图案蹿向空中,随逝随生,形成了个十分诡异的守护结界。   双首虎训喝一声,他带来的骷髅士兵立时分排列开,将洞门层层围住。   小玄赶紧按照队序站位,给挤到了里层的一处死角,心中暗叫倒霉:“这个位置大大不妙呀,倘若给识破,逃起来可就费劲啦!”   突听一个妖媚的声音响起,有人喝道:“长骸将军,这是怎么回事?为何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   小玄循声望去,见法阵之外立着数人,其中竟有一个人类女子,面上拢着墨色纱巾,一袭墨色纱袍,身材凹凸有致曼妙惹火,心中奇怪:“这里满窝子骷髅,怎么会有个女人?嗯,物以类聚,八九是个妖精哩……”忽尔想起了绮姬来。   长骸将军俯下高高的身子,抱揖恭声道:“御使大人,因有外敌闯入渊中,老祖特命他们来加强这里的守卫。”   小玄莫名其妙:“御使?这怪物怎么称她做御使?只有皇帝的使者才能称之为御使呀!”   那女子听了,却连应都不应,径转向旁边一个灰袍人道:“觅鼎子,准备好了没有?这就开始吧。”   灰袍人咳嗽了一下,似是十分敬畏道:“御使大人,此回成与不成,都必是最后一次,请容小老儿再禀几句。”   小玄这才注意到那灰袍人也是个活人,貌极苍老,头上只余稀疏的花白毛发,瘦得皮包骨头,仿佛经历了烟火的长年熏染,肤色灰黑,衫袍上到处是火星烫出的小破洞,两眼呆滞无神,仿佛随时会睡去。   那女子黛眉微蹙,眼中寒芒一闪即逝,微笑道:“觅鼎子,你说吧。”   觅鼎子痴似地望着法阵中的巨炉,缓缓道:“拜贵教之赐,小老儿到此已有一十九载,这炉中的魔君之覆经过无数次地修补,终亦到了最后的关头……”   小玄忖道:“原来这骷髅窝至少已有一十九年了,又得如此规模,却怎么从未听闻过?藏得可真深呐。”   那女子道:“只要你修好了魔君之覆,很快就能出去了。”   觅鼎子轻叹一声,道:“小老儿已不奢望重见天日了,倘若这次有幸修复魔君之覆……”他朝墨袍女子躬身一拜,接道:“只求贵教遵守诺言,放了小老儿的一家老少。”   那女子丽目微微一眯,温和道:“这个放心,你家里人全都好好着呢,只要能修好魔君之覆,什么都好说。”她爽声一笑,催促道:“您老人家莫要想得太多,快快开始吧。”   小玄心道:“那魔君之覆是个什么玩意?听他们的口气,好像是样很重要的东西哩……居然一修就是一十九年啊,这位老伯好凄惨,显然是给胁迫来的!”   觅鼎子无可奈何地直起,转身踏入守护结界,只见他双目一睁,刹那间疲态尽逝,焕发出一种宗师才有的光华和神彩,两手各结起一印,开始缓缓抡动,巨炉内立时发出呼啸闷响,数息间,厅中突然一亮,朱红炉身现出了数百个金色符印,灿烂异常。   小玄凝目望去,居然有大半符印不识得,更有一些连类别都无法判断,心中诧讶,只感玄奥无比。   觅鼎子手臂愈抡愈快,那巨炉中的呼啸声亦随之越来越响,似有什么从里边荡溢而出,扯得周围的守护结界一阵阵波动。   小玄正在惊奇,蓦见觅鼎子双臂朝天一扬,巨炉顶上骤然雪亮,五条光柱冲天射出,颜色各呈不同,分为金、赤、碧、蓝、紫五色,眩绚之极。   “五曜炉!”小玄身躯一震,差点叫出声来。   第三回 七邪覆   崔小玄痴迷于创造怪物,除了御甲术和机关术,对相关的铸造术也是十分喜欢,当然就听说过大名鼎鼎的铸造神器——五曜炉。   传说此炉始于千年之前,乃聚窟洲铸造大师逆木游历天地,采聚了五种奇光之精华所造,曾有无数神器法宝由它而出,其中最出名的一件,就是天相宗的镇派之宝——天相轮。   直至三百年前,逆木大师突然神秘失踪,五曜炉亦随之下落不明,数百年来,寻找之人一直未曾断绝,不想今日却出现在这大泽的骷髅窝中。   小玄一阵激动,不住大吞口水。   五条光柱射到守护结界的边缘,突然弯曲起来,游龙般四下飞舞,时而如虹时而似焰,映耀得满堂绚灿。   觅鼎子连续变换印法,那五条奇光便如实体般随着他地操控交织盘绕,神奇之极。   忽有一片黑影从炉顶冉冉升起,给五条光柱带到空中,在轮番浸淬与冲击中荡出圈圈眩目的光芒,时金时赤、时青时碧……不住变幻。   小玄凝目望去,好不容易才瞧清楚,原来那是一张人脸面具,心中惑道:“这面具便是那魔君之覆么?瞧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啊……”   觅鼎子不再变换印法,将面具固定在空中,头顶白气如蒸,显然灵力消耗极巨。   结界外的墨袍女子打了个手势,旁边一群术士打扮的黑袍骷髅中步出六名,各自念咒结印,进入法阵,立在觅鼎子身后两尺,开始隔空向他输送灵力。   面具不住激颤,荡幻出的光圈亦越来越绚丽灿烂,发出一波波“嗡嗡”的怪音。   觅鼎子身体晃动,脸皮如纸颤荡,汗如雨落。   六名骷髅术士的衣袍均高高鼓起,显然正竭尽全力。   面具抖动得愈来愈剧烈,倏地变白,荡出一圈数倍于先前亮度的眩目光芒。   小玄眼睛一闭,猛听“轰”的震天巨响,似有狂风刮来,不由退了半步,赶紧睁眼,只见厅中情形大变,中心的巨炉竟已不见,法阵中悬空翻滚着无数燃烧的火块,心中闪过一念:“五曜炉爆炸了!”   六名全身带火的骷髅术士从残破的守护结界内蹿出,扑地乱滚,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嘶。   周围的骷髅士兵纷纷退后,它们并不懂得恐惧,只是本能地讨厌那些神异火焰,长骸同双头虎厉喝制止。   墨袍女子突然纵身而起,掠入炼狱般的结界。   小玄心中骇然:“传说五曜炉的火焰是由五种奇光之精华凝聚而成,瞬间就能销金融铁,她这不是去送死么!”正在惊疑,那女子已从结界跃出,手里提着一人,正是觅鼎子。   只见那女子的面纱及衣袍俱成灰烬,身上却毫发无损,晃裸着莹白如雪的粉肌,玉峰俏耸蜂腰堪搦……   小玄张口结舌,急忙睁大眼睛,待要瞧个仔细,可惜那女子已凌空一抓,从旁边的骷髅术士身上扯过黑袍,裹住了玲珑浮凸的迷人娇躯。   小玄吞了吞口水,只好把目光移到她脸上,见其蛾眉挑发凤目如刀,眼皮及两瓣润嫩如脂的朱唇皆抹着晶莹紫彩,异样的妖妍艳丽,不由扼腕遗憾,心中悄赞:“这妖精好漂亮呀!”   妖魅女子扶住似乎奄奄一息的觅鼎子,惊怒交集道:“失败了?”   觅鼎子摇了摇头,缓缓抬起臂来,手里竟捏着那张面具,疲惫无比道:“请御使查验。”   妖魅女子大喜,接过面具,翻来覆去地瞧了好一会,颤颤巍巍地戴在脸上。   小玄望去,只见那面具色如淡墨,只覆及鼻梁,开着两只眼洞,前方顶处竟生着七只邪异的弯角。整只细纹遍布,仿佛由许多块碎片粘合而成,但其上不时有不知从何而来的电似青芒蜿蜒爬过,予人一种异样流畅之感。   妖魅女子娇躯猛地一震,两手握拳,竟如痉挛般绷扭起来,面具下边露出的半张脸儿咬牙切齿,似在忍耐着什么。   小玄心中奇道:“她怎么一戴上那魔君之覆就变了模样?啊,敢情跟我上次一样,炼坏了宝物,招致反噬啦!”   妖魅女子身子越抖越剧,倏地扬臂展指凌空虚抓,七、八步外的一个骷髅术士立时不由自主的飞了起来,径直朝她撞来。   妖魅女子狞喝一声,亦不知做了什么,骷髅术士突然衣袍尽裂,根根赤骨如炸开般四下飞散。   余下的另外三个骷髅术士大吃一惊,纷纷朝后退去。   妖魅女子纵身而起,如鬼魅般飞出,在三个骷髅术士身旁各现了一瞬,然后三个骷髅术士几乎同时爆碎,连声惨呼都不及发出。   守在门前的长骸将军惊叫道:“御使大人,你……你……”要知这每一个骷髅术士都是灵力极其深厚的魔法高手,珍稀之至,孰知却在眨眼间就给全部消灭。   妖魅女子驻足停下,颤着身狂笑道:“终于修复了!魔君之覆终于修复了!   令无数神魔闻风丧胆的七邪覆终于重现天地啦!”   听着她那狂荡无比的笑声,小玄心中一阵发毛,忽想某个传说来:“魔君之覆……七邪覆……莫非这面具跟上古大魔头七邪魔君有关?”   觅鼎子支撑着跪下,头伏至地,喘息道:“御使大人,魔君之覆今已修复,就请贵教依照诺言,放过小老儿的一家老少。”   妖魅女子身子依然不停地痉挛扭动,似乎无法控制住自己,隔了好一会,才狞笑道:“放……放什么?我们压根就没捉你的家人回去呀!”   觅鼎子抬起头来,面如白纸。   妖魅女子张狂笑道:“不明白是么?本座就清清楚楚地告诉你吧,那夜去府上的人唤做血尊,素来最嗜人血,偏偏他那次又领会错了命令,嘿嘿,所以呀…   不好意思,贵府没有人活过那夜。”   “不!”觅鼎子绝望地大吼一声,两手用力地抓住了自己稀疏的白发。   妖魅女子如陷疯魔,手足不时便会一下触电似地甩动,狞笑道:“七邪覆已经修好了,你的使命也就结束了,如果你想你的家人,眼下就可以去见他们哟!”   觅鼎子悲愤欲绝,眼睛直直地盯着某处,诅咒似地喃喃道:“你们骗我……   你们会后悔的……你们一定会后悔的……”   妖魅女子径从他身边飘过,笑声如冰,“长骸将军,我突然想到了个主意,这老头儿或许是个炼化血骷髅的好材料哩,虽然那时他的铸造技能会丧失很多,但会变成一个永远对本教忠心耿耿的骷髅工匠。”   长骸将军狞笑道:“大人高见,渊中正缺少工匠呐,末将待会就把这老头儿送去血炼池!”   觅鼎子忽尔安静了下去,小玄望见他嘴唇微动,似在默念着什么。   妖魅女子惊呼一声,伸手往自己脸上捂去,但面具已先一瞬飞了出去,她急转回身,见觅鼎子正启唇默念,心叫不好,纵身朝其扑去。   觅鼎子仰面朝空,那七邪覆便像长了眼睛似地向他飞去,正正地罩落在他脸上。   妖魅女子厉叱一声,爪如电掠,却只扫中觅鼎子的残影。   戴着面具的觅鼎子瞬间出现在距原处七、八步的地方,虽然体貌依旧,但却给人一种与先前截然不同的感觉。   妖魅女子怒道:“你偷偷给七邪覆下了禁咒!”   “你们一定会后悔的……”觅鼎子向门口掠去,竟是疾迅无比。   妖魅女子大喝:“拦住他!”   长躯将军厉喝:“把门堵死!”挺起手中的双尖巨叉,抖出个叉花,朝电掠而至的觅鼎子刺去。   谁知觅鼎子足尖一点,人如鹤般冲天而起,避过了巨叉,再于空中不可思议地一折,从数排骷髅士兵头上掠过。   两个双头骷髅剑士从地面跃起,挥剑劈来。   觅鼎子硬冲上去,拼着身受两下重剑,分拳将两个双头骷髅剑士击飞,同先前判若两人。   眼见冲到了门前,看似十分笨拙的双首虎突然纵起,用横阔的巨躯堵住了门口。   觅鼎子心知稍有迟疑,生路必绝,遂仗着七邪覆之威,依旧往前冲去。   双首虎大喝:“找死!”双手擎剑砍去。   觅鼎子闷哼一声,却是用背硬生生挨了他那雷霆万钧的一剑,几乎同时,他的拳头也击中了双首虎右边的骷髅虎头。   双首虎的虎头震得一偏,但身子只稍稍歪移。   觅鼎子又飞出一拳,正中其心窝,双首虎震退了两步,胸前的护心镜已完全碎裂,却仍然强悍无比地拦在出口。   小玄有心助那觅鼎子,亦想趁机逃出去,急速提起离火真气,诈作上前拦截,却倏地撞到了门前一排骷髅士兵的身上,又横戟绊倒了追来的几个骷髅士兵,将门口乱成一团。   后边的妖魅女子从众骷髅士兵顶上飞过,一边手爪带出道道黑色气流。   “蚀魂爪!”觅鼎子心中凉了大半,突见一个骷髅士兵没头没脑地撞到双首虎腹上,竟将他顶歪开去,让出了一线出口,就在这时,背心蓦地剧痛,却是吃了妖魅女子一爪,当即反肘撞去,正中敌人右肋。   妖魅女子闷哼一声,向后跌去。   觅鼎子就势前冲,从露出的一线空隙扑了出去,顾不得喘息,滚地爬起,朝前飞奔。   撞歪双首虎的骷髅士兵正是小玄,亦趁乱一钻而出。   “有奸细!那个是奸细!”双首虎咆哮着追来,显然已识破了他。   小玄夺路飞奔,那双首虎身型虽巨,速度却是半点不慢,跟在后边紧咬不放。   “这样甩不掉它啊……”小玄心念电转,一边逃一边悄聚灵力,待得泥丸宫盈满,倏地回身,施放了个千山火鸟咒。   双首虎猛见前边千百朵赤焰袭来,威势惊人,他乃亡灵之邪,天性畏火,唬得急忙刹足,但此段甬道甚窄,后边疾追的几个骷髅士兵收势不住,立时纷纷撞上,挤作一团,赶至的长骸将军也给阻住,不禁七窃生烟,厉声大吼:“滚开!   统统给我滚开!”   双首虎挥剑狂舞,但仍给数朵火焰穿透防御飞到身上,却是如同搔痒,方才发觉敌人这招中看不中用,心中怒极,急又朝前追去,但奔到一处岔路口,已不知小玄的去向,气得哇哇大叫。   小玄奋力疾奔,到了一个静处,终能稍事喘息,只觉身上的盔甲又重又闷,遂三、两下扒掉,但听四方都是呼喝声与奔跑声,心中连连叫苦,忽听旁边有人低唤道:“过来。”   小玄吃了一惊,循声望去,见旁边的巨型骷髅像后隐约有人招手,于是提鞭戒备着过去,近前再瞧,见是觅鼎子,笑道:“原来是老伯啊,吓我一跳。”   觅鼎子喘息道:“你是谁?”   “我叫崔小玄。”小玄见他嘴角溢血,似乎摇摇欲坠,赶忙上前扶住,问道:“老伯你怎样了?”   觅鼎子不答又问:“为何到此?”   小玄道:“这个啊,说来可就话长了,我们还是先想办法逃出去再说。老伯你识得这里边的路吗?”   觅鼎子惨然一笑:“识路又如何,这里边到处是妖邪,往哪逃去?若是逃得了,老夫又岂甘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呆上一十九年!”   小玄想想也是,但他天性乐观,沉吟道:“办法肯定会有的,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觅鼎子的眼睛从面具眶里盯着他,似有所思。   忽听脚步声大作,甬道前后俱似有人奔来。小玄赶忙扶觅鼎子藏到骷髅巨像后边,强忍着恶腥伏低身子。   只见先前那妖魅女子同长骸将军、双首虎率领一队骷髅兵赶至,迎面碰着另一个身束锁子银甲背生骨翼的骷髅魔将,后边引着一队骷髅士兵,亦是个个背有骨翼。   妖魅女子喝道:“破空将军!有甚发现?”   “回御使大人,末将从血炼池那边一路包抄过来,尚未发现敌踪!”那破空将军大声应道。   小玄心中越来越惊:“这窝妖邪非同小可呀,不单数量极多,且一群比一群怪异!”   妖魅女子满面怒容,叱道:“那就再给我搜去!魔君之覆乃教主钦点之物,倘若有什么闪失,你们统统得灰飞烟灭万劫不复!”   “这些魔物老提什么教呀教的,不知到底是何邪教?”小玄思道。   妖魅女子继斥道:“你们全都听好了,我不管那两个人是死是活,本座只要那张面具!本座只要魔君之覆!”   三个骷髅将军齐声应是,各自急率部下离去。   待得群邪远去,小玄方敢出声,“请问老伯,这面具是啥宝贝?竟惹得它们如此着急。”   觅鼎子淡笑道:“这张面具乃上古魔头七邪魔君的至宝,具有吸取天地七邪之功,拥有之人只要能躲过神佛之诛,假以时日,便会愈来愈强,直至无限,你叫这些妖孽如何不紧张!”   “果然跟七邪魔君有关。”小玄忍不住问:“吸取天地七邪之功……何为七邪?”   “就是愤怒、怨恨、嫉妒、淫欲、贪婪、残虐、傲慢!”觅鼎子边说边喘,面具下露出的半张脸竟不时浮现出道道黑气,而且越来越浓。   “原来是这等邪物!”小玄瞧他气色不对,道:“老伯你伤势如何?我先帮你疗伤吧。”   觅鼎子凄凉一笑,“不用了,老夫中的是蚀魂爪,魂魄已腐,此刻便是大罗金仙赶到亦救不了啦。”   “蚀魂爪是什么邪功?居然如此之毒!”小玄听得心惊,忙慰道:“我学的是如意五行,中有疗伤之术,我虽不精,但亦识得点皮毛,让我试一试可好?”   “如意五行……原来你是玄教门人……”觅鼎子摇摇头,似是做了什么决定,忽道:“崔小玄,老夫助你逃出去,不过……你得先答应我一件事。”   小玄道:“老伯您伤得如此之重,又怎能……怎能……你有什么事需我帮忙?”   “老夫要你……要你立……立个誓,替吾诛尽天下邪魔!”觅鼎子断断续续道。   小玄微笑道:“降妖除魔乃我玄教宗旨之一,但凡恶类,我崔小玄都会与之誓不两立的,这个老伯无须叮嘱。”   “你听好——只要是妖魔邪怪,只要能力所及,我要你见一个杀一个,你快立个誓来!”觅鼎子极是固执。   小玄一愣:“见一个杀一个?这可不大妥当哩,妖魔邪怪中未必全是坏人啊……”   “怎么了?你不肯么!”觅鼎子厉视着他。   小玄道:“老伯,这个可不能随便答应您,譬如我的几个结拜兄弟姐妹都属妖类,但却不是什么恶人呀,难道要我见到他们也要杀了么?”   觅鼎子强横道:“这个老夫不管,眼下只有我能助你逃出去,更能令你傲视天地!你到底立不立誓?”   小玄道:“老伯,我知您老恨极了这窝骷髅,等我出去后,一定寻我师父师姐她们来将这伙邪秽统统灭了。”   “若无老夫助你,你又岂能逃得出去!”觅鼎子瞪着他怒道。   小玄自信满满道:“办法总会有的,待我仔细想想。”   “你是不肯立誓了?”觅鼎子一阵急喘。   小玄摇摇头,和声和气道:“老伯您别着急,我师父师姐她们可厉害着呢,个个都是降妖除魔的大师,待我找着她们,回头一定帮您把这骷髅窝砸个稀巴烂!”   觅鼎子知晓自己余时无多,心中又急又恼,突似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抹难以觉察的狡黠,弱声道:“好吧,既是如此,老夫就不强人所难了……”   他勉力交手结起一印,嘴唇微动。   小玄瞧见,急忙阻道:“您老伤势这样重,此刻切切不可运用灵力呀!要做什么,我来帮你好了。”   觅鼎子却充耳不闻,直至面上的七邪覆亮了一下,方才松手卸印,喘气道:“那好,你过来,帮我记着几句话。”   小玄倾身过去,觅鼎子低声念了几句,又重复数遍,诡笑道:“你可记住了么?”   小玄只觉那几句话玄奥无比,一时不明,搔头道:“记住了,好像是什么功法的口诀呀……老伯您为何要我记下这几句话?”   觅鼎子喃喃低语,几不可闻,“幸好老天送来了你这小子……只有你这小子了……莫怨我……莫怨我……”   “老伯你说什么?”小玄没听清楚。   觅鼎子深深地注视着他,眼中浮现出一抹莫明的浓浓哀痛,忽道:“你把适才的几句念一遍给我听,瞧你是否真的记住了。”   小玄随口念出,倏见觅鼎子面上的七邪覆飞了过来,竟然罩在自己脸上,不禁吓了一跳,体内蓦然升起某种从未有过的异样感觉,整个人登如电击般大震,差点一蹦而起。   露出本来面目的觅鼎子诡异一笑,弱声道:“替吾诛尽天下邪魔啊……”周身肌肤黑气蓦地大盛,深如稠墨,忽然一歪倒下。   小玄强压住排山倒海而来的异感,急忙上前去扶,惊道:“老伯,你怎么了?”   只见觅鼎子肌肤迅速萎缩,五官竟给拉扯得完全变形。   小玄掌抵其背心,拼命输入真气,骤感一股森烈的妖异气劲侵袭过来,遇着自己的真气不但丝毫未减,反似顺势欲噬,拒无可拒,慌忙撤掌。   这时,觅鼎子整个身子竟然收缩成不到原来的二分之一,早已无声无息。   “怎会这样的……”他目瞪口呆,好一会后,忽尔省悟,那股妖异气劲必是觅鼎子所说的蚀魂爪力了,没有了七邪覆的支撑,乃这老人突然逝去的原因。   “这面具怎么会忽然自己跑到我脸上来?啊!莫非适才念的那几句口诀就是御宝真言?”小玄惊疑不定,体内的奇异感受却愈来愈强烈,似兴奋,似痛楚,似忿怒,似有什么要涨裂躯体宣泻而出……   “他为什么要让我念这口诀?是我念的口诀呀,这岂非等于……等于是我害死了他!”小玄头昏脑胀,身心俱感难过无比,但从骷髅巨像上传来的血腥气味,此刻竟令他觉得异样甜美。   又有一队骷髅戟兵从前边急速奔过。   小玄蓦地血脉贲张,一个个若有实质的念头撞击在他的心口上:“诛尽天下邪魔!”体内的离火真气蓬然勃发,热力顿如熊熊火焰般爆出。   此段甬道昏暗,那队骷髅戟兵立时给突然发出的光亮惊动,纷纷调头围来。   小玄足下一顿,人已凌空,八爪炎龙鞭自袖抖出。   但见一条粗巨的火龙在黑暗中腾起,张牙舞爪地从骷髅巨像后盘旋而出,扑向骷髅们。   众骷髅兵挺戟疾刺,最前边的七、八个竟在刹那间给火龙卷上空中,连人带戟一起焚烧。   小玄心中震愕,万想不到自己的威力提升至此,鞭上的火劲似又涨了近倍,但觉酣畅痛快,无暇多想,沉吼着反甩一鞭,又将数个骷髅戟兵抽成火团。   剩下的骷髅兵并不知恐惧,依旧怪嘶着潮涌杀上。   小玄东甩西抽,舞着柱般粗巨的吓人火鞭,摧枯拉朽般把一个个骷髅扫断、击碎乃至焚毁。   他眼睛阵阵生辣,每击破一个骷髅,体内都似有道神秘的电流生出,飞掠过条条血管直达心脏,令他更是狂乱狂暴,如痴如醉地沉迷于这从未有过的状态中,仿佛成了瘾,不能克制无法休止。   第四回 骷髅老祖   三十几个骷髅戟兵在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内全部倒下。   但崔小玄仍若疯魔,杀意像火一样烧灼着他的神经,不能遏制地继续狂舞炎龙鞭,将散布四处的骷髅残骸抽击成更碎更小的火块。   某个模糊的念头如诅咒般无休无止地电掠过他心头,牢牢地操控着他的意志和躯体,消耗着他的精力与体力。   整道甬道倏似地震般剧震了一下。   小玄仿佛梦中惊醒,忙用手死死抓住脸上的面具,撕皮般将七邪覆扒了下来。   在扯下面具的刹那,他体内的奇异感觉突然消失,那令他形同疯狂并赠与他强大力量的魔力亦戛然而止。   小玄登如虚脱,差点一跤坐倒,这才发现周身大汗淋漓,衣衫早已湿透。他盯着手里的面具,惊魂未定:“一定是这面具搞得鬼!七邪覆,光这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色如淡墨的七邪覆静静地停躺在他手里,两个黑洞洞的眼眶仿佛不是空透的,好像正以什么注视着拿着它的人。   小玄呆呆地瞧着手里的面具,心中突涌起一阵再次戴上它的强烈欲望,吓得赶紧翻过背面去,几想就此丢掉。   但他的天性十分好奇,终究有些不舍,思道:“此物虽然十分邪恶,可也算是一件至宝,适才若非有它相助,我一个人未必打得过这几十只血骷髅……”   越想越是舍不得,便寻了个借口:“我何不带回去仔细琢磨,加以调炼,说不定能去芜存菁,将之变成个好东西哩……倘若真的不成,到时我再把它毁掉,至少还能收回点什么稀罕材料吧。”   主意一定,小玄遂将七邪覆收入如意囊内,忽然记起觅鼎子来,当下走回骷髅巨像后边,对着其尸,不禁大生感慨:“这老伯从前定是个不凡的铸造大师,可惜却遭逢这等不幸,虽说他适才哄我戴上那七邪覆,但用意却未必不善哩,唉,既然叫我碰上了,那就把他带到外边去,让这不幸的老人入土安息吧……”   正在思量,甬道倏又剧震了一下。   小玄身子微微一晃,方省现下仍处险地,心中疑窦丛生:“怎么会有这么强烈的震动?而且这里边到处是骷髅,适才好一阵激斗,怎却未将别处的骷髅引来呢……莫非发生了什么变故?”匆匆朝觅鼎子拜了几拜,将他尸身收入法囊,望望左右,胡乱捡了个方向奔去。   一连转了近十个弯,路上竟没遇见半个骷髅,小玄越发疑惑,步子渐渐放开,奔得更疾。   又寻了一阵,进入段宽阔的通道,终于有所发现,远远望见前边有一小队背生骨翼身披银甲的骷髅掠空低飞,急忙尾随赶去。   随着渐近,前面开始传来各种声音,有的似骷髅的嘶吼,有的似兵器的交击,有的似飞禽的拍翼,还有的似浪潮的奔涌……   “莫不是师父她们杀到了吧?”小玄心中更急,数息间就奔到了通道尽头,眼前豁然开阔,一幕仿如地狱无比震撼的画面映入目中:红色,到处是红色,在巨大的洞厅中到处是各种各样的红色,面积最大的红色是十来个血池,血池里边是似沸的血浆,随着温度的不同分呈为桔红、殷红、赤红、紫红、暗红……   其中有两个血池已经决口,夹杂着人的头颅、肢体与内脏的浓稠血浆从破裂的堤围滚滚涌出,淹没了大片空地,而在没有波及的地面则拥挤着密密麻麻上千个骷髅,虽然它们的形态与装束各异,但从裸露的部份可以看到全部都是赤红色的骨头。   最奇异的还是在洞厅中央一股粗巨的红色旋风,赫然是由血浆形成,它急转着飞驰着,所到之处,骷髅们就会纷纷退避,似是十分忌惮。   小玄暗暗惊奇,但见仍有数十个体形怪异的高等骷髅围绕在旋风周围,偶尔不甘心地递出兵器试探威力。   其中除了先前遭遇过的长骸将军、双首虎,还有那个背生骨翼的破空将军,他的背翼此刻已经完全张开,竟然宽达两丈,斜斜飞掠于旋风上空,手提一条银色的骷髅头飞锤伺机进攻。   而在他身后,约有五、六十个全是背生骨翼的银甲骷髅兵,居然在空中排列成队,个个抱着一张亮光闪闪的机括强弩,瞄准了旋风。   小玄越瞧越骇然,心忖:“这窝妖邪不但数量极多,且种类奇繁,更有精良装备,倘若它们跑去外边肆虐作恶,那必是场难以想象的大浩劫呀!”   这时又有一队骨翼骷髅从远处飞来,加入了战斗序列。   破空将军开始抡动骷髅头飞锤,似乎注入了什么,原本暗哑的飞锤登时亮了起来,银芒不住闪耀,突然发出一声怪嘶,化作银光电掠出去,顿将旋风撕开了道大裂口。   飞列在他身后蓄势待发的那队骨翼骷髅一齐发弩,近百道银电聚射向旋风的裂口。   撕裂的旋风终于破碎,但中间立现出一面金色的巨大光盾,疾旋着挡住了所有银电。   “大师姐!”小玄一阵惊喜。   破碎的旋风变回了浓浓的血浆,满天落下,正要着地,忽又凌空缓缓旋转起来,这次却汇聚成了一股红色洪流,似在某种力量的指引下倏地飞向空中。   破空将军大惊,急忙振翅避开,但后边的那队骨翼骷髅却未能幸免,有几个冒着赤烟从半空坠下,在地面摔得四分五裂。   “弄潮之舞!”小玄心中大叫,蹦了起来。   只见那股洪流依然不止,如巨龙般盘旋游绕,中间不时现出两个娉婷身影。   “师父!大师姐!”小玄顾不得旁边的骷髅们发觉,飞掠冲去,但在途中立遭拦截,数名身型横阔的双头骷髅掣剑劈来。   他避无可避,急忙挥鞭迎击,稍一顿滞,瞬间已陷重围,各式各样奇形怪状的骷髅噩梦般出现在周围,无数索命的兵器暴风骤雨般袭至。   压力有如排山倒海,小玄这才发现先前遭遇的数仗不过是小儿摆家家酒,短短的片刻间,他便感筋疲力尽,长鞭似陷泥潭,几乎无法舞动,蓦地背上传来一下彻骨剧痛,心叫不妙,人已朝前扑去。   就在变成肉泥的刹那,小玄忽觉身子一轻,人倏高高升起,只见底下的骷髅如潮水般淹没了他原先的位置。   崔采婷拎着他的腰带从群魔顶上掠过,飞向不远处的一个血池。   雪涵则在旁掩护,以阿金盾幻出的巨大的光盾阻击骨翼骷髅群的凌空追杀。   “师父!终于找到你们了!”小玄惊魂未定,手脚在空中乱扑乱腾,忽一把勾着了美人的柳腰,赶忙紧紧抱住。   “怎么只有你一个?”崔采婷玉腮微酡,竟往沸腾的血池冉冉落下。   小玄头贴师父腰里,只觉半边脸都麻了,鼻中又嗅着丝丝若有若无的芬芳,神志一阵迷糊,答道:“我跟在你们后边的呀,没想却跟丢了。”   崔采婷降至离池面仅一尺之距,左袖甩出,突然凌空顿住,唤道:“捉紧!”手已放开了小玄,两掌互交,结成一个印法,骤见圈圈光芒如波荡出。   小玄闻言,趁机把美人师父的腰肢搂得更紧更密,心中忽生出一种异样感觉。   崔采婷的如意五行已臻化境,几乎每一印法咒术皆能瞬间发出,但此印法却例外的加持了数息。   雪涵在周围飞掠旋绕,疾舞阿金盾将两人紧紧护住,片刻间击退了三批企图靠近的骷髅。   崔采婷结起的印法光芒愈来愈盛,两手之间竟凝现出一个淡紫色的浑圆光球……   小玄眼角掠去,只见光球附近的景象俱成扭曲,不禁凛然一惊:“难道是如意五行的三大绝顶法诀之一的——五元归宗么?”   紫色光球越来越大,颜色也越来越深,周边不时有青蓝的细小电火蜿蜒爬过,崔采婷娇叱一声,紫色光球脱手而出,不徐不缓地飞向血池边缘,静悄悄没入由人骨与内脏筑成的堤围,约隔了一息,方听轰天巨响,仿佛整个洞厅都颤了一颤,但见浆血四溅骨头纷飞,血池已给炸开了一个过丈的缺口,沸腾的血浆争先恐后地奔涌而出。   附近的骷髅急忙四下逃避,但仍有十几个给血流追上,立时狂嘶起来,只挣扎了片刻,便融化似地没入血流之中,就此销声匿迹。   “瞧模样,此招九成九就是五元归宗哩!威力果然吓人。适才的两次剧震,一定也是师父施放这法诀引起的!”小玄虽然是第一次看见,但他早就听几个师姐说过,师父曾用此诀将一只千年凤凰瞬间解体。   “走,这里边妖秽太多,先出去再做打算。”崔采婷声聚一线,直传雪涵耳内。   雪涵连施几个金光纵,朝她掠来,三人汇合于一处。   崔采婷这才腾出手来,把小玄两臂从腰间解开,提着他向某处冲去,雪涵紧随断后。   小玄晕头转向,只觉力气随着鲜血从背后的创口急速飞洒流逝,但心知此刻形势紧迫,于是咬紧牙关死死挺着。   奔了片刻,忽听雪涵在后边叫道:“师父,小玄后边的伤口很大!”   崔采婷闻言立时刹住,施了个急救类的木枷术暂封住小玄背上的创口,问道:“还有哪儿?”   小玄摇摇头,忽一眼乜见上方有条狭窄的深蓝,缀着数点星光,再望旁边,果然在不远处的凹壁内靠立着一座骷髅巨像,不禁大喜道:“我适才就是从上边掉下来的!从这里上去就是地面了!”   崔采婷抬头望了望,亦瞧见了一线夜空,当下立作决断,对雪涵道:“我施御剑飞行出去,你用真气护住小玄的伤口。”   雪涵应了,伸出一掌虚捂在小玄背后的伤口上。   崔采婷从法囊中取出神兵入梦,拔剑望空一抛,口中默念真言,骤见剑身迅速变大变长,转眼已如舟大小。   转角处突然出现一群骷髅,小玄揉揉眼,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原来那群骷髅通体如血,首是骷髅人头,身却如巨型蜘蛛,不但肢长过丈,且每个都生着八条如钩长腿,尖锐而锋利。   小玄结舌道:“这……这是什么?怎么会有这样的骷髅!”   “这妖巢内有许多复合骷髅,此类肯定又是其中的一种,看模样,它们多半是血骷髅同巨型狼蛛的合成品!”雪涵凝目答道,左掌仍虚捂着他的伤口,另一边抖抖罗袖,露出了挂在玉臂上的阿金盾。   那群骷髅血蛛很快发现了三人,立时展足奔来,竟是疾迅如飞。   千钧一发之际,崔采婷终于完成了施法,唤道:“登剑!”三人纵上剑身,沿着深沟向上斜斜飞去。   那群骷髅血蛛扑了个空,竟仍不肯罢休,居然纷纷蹦上两边石壁,如履平地般紧紧尾随,长长的尖腿轮番勾出,好几次险些刺中位于最后的雪涵。   雪涵运起金罡真气,一边护住小玄的伤口一边不时反击,每挥一下玉臂,金色的巨大光盾便会将一只骷髅血蛛剖成两半。   小玄只觉气血翻腾,背后的巨大创口使他几乎承受不住这种高速飞行,但听骷髅血蛛们惨嘶不断,心中稍定,无意间朝下一瞥,却见沿着两边石壁追击的骷髅血蛛反而越来越来多,不禁骇然。   入梦终于飞出了深谷,三人全都松了口气,崔采婷生怕小玄承受不住,忙将飞速减缓,回首问:“觉得怎样?”   小玄弱声笑道:“没事,有大师姐护着哩!”   雪涵忽露讶色,指着底下道:“快瞧!好像是师叔她们……”   崔采婷同小玄往下望去,见从深谷中爬出的骷髅血蛛漫山遍野,一行人刚好自投罗网地撞上来。   这行人果然是刚刚赶至的飞萝、李梦棠几姝与方少麟,瞧见眼前“壮观”的异象,登时个个色变。   骷髅血蛛们正为失去目标恼怒,纷纷张牙舞爪扑向新的猎物。   飞萝最先反应过来,罗袖挥出,立扫中最先扑至的一只巨大的骷髅血蛛,她修为深不可测,先前遇着骷髅骑兵一拂便摔,不想这骷髅血蛛只是歪了一歪,数只长长的钩腿电般扣来。   飞萝暗吃一惊,闪身飞退,只听“嗤”的裂响,罗袖反给撕去了半幅,露出凝乳似的玉臂。   这时其余几人亦先后遭遇凶险,皆给冲得手忙脚乱,转眼全都陷入了骷髅血蛛群的包围。   崔采婷心叫不妙,急御入梦朝下冲去,用真气吐字道:“全都登剑!”最先飞到夏小婉上方,将她接上剑身,旋即掠向岌岌可危的程水若。   水若从来就最害怕虫蛇诸类,此刻早给吓得手足俱软,哪里还能还击,更无空暇召唤冰麒麟,只仗着天池嬉波步游走闪避,但如潮掩至的骷髅血蛛留给她的空间越来越小,险象环生。   小玄瞧得大急,只恨不得跳下去保护玉人,眼见到了她的上方,忙伸手去接,大叫道:“快上来!”   水若一跃纵起,不料罗裙裙脚却给一只骷髅血蛛飞腿勾住,身子登时一沉,人已往下坠落,十几只巨镰般的蜘蛛腿一齐朝她扣去。   小玄魂飞魄散,振身一扑,脚上头下捉住了水若的手腕。   雪涵反应极快,飞手疾扣他腿,将之紧紧拉住,崔采婷急御入梦飞起,“嗤啦”一声,水若裙角撕裂,终于摆脱了困境,给小玄拉上空中。   雪涵振臂一提,将两人一齐扯上剑身。   水若“哇”地哭出,惊鹿般一头扑入小玄怀中,浑身抖个不住。   小玄赶忙紧紧抱住,轻拍其背安慰道:“不哭不哭,没事了。”自个却犹是惊魂未定。   崔采婷御剑飞向互相支撑的李梦棠、摘霞同方少麟三人,有惊无险地将他们一一接上剑身。   剩下的飞萝可就轻松多了,只见她随意变换了几下身法,便脱出了骷髅血蛛群的重重包围,翩跹曼妙地飞上了入梦。   崔采婷驱御入梦掠向高空,将那些挥肢狂嘶的可怖骷髅血蛛抛在地面。   水若哭了一阵,忽然惊醒似地从小玄怀中挣出,霞满玉腮。   小玄给她一推,蓦觉背上痛如刀割,忍不住低低地闷哼了一下,原来适才跃出去救水若时,背后的创口已给挣裂。   摘霞正于小玄背后,惊呼道:“嗳呀!流血了!小玄流好……好多血……”   水若一怔,问道:“你受伤了?”顾不得避忌,倾身就从他旁侧趴过去看,见男儿背后血透衣衫,早已湿了大块,脸倏转白,颤声道:“你救我时受伤了?”   “是先前在谷底时挨的。”小玄强作若无其事。   水若噙着泪水,似嗔似急地瞪着他。   “没什么大碍,一点点皮肉伤而已。”小玄努力露出个笑容,悄悄握住了玉人的手儿,见她没有甩开,心中一喜,背上的疼痛立时减弱了许多。   水若转头叫道:“二师姐快来,小……五师弟受伤了!”   李梦棠在剑首听见,急忙过来为小玄检查伤势,须臾方才放下心来,道:“还好,没有伤着要害。”当下运功结印,施展疗伤术为他医治。   水若听了,脸上终于还了点血色。   “水若对我一直都是直呼其名的呀,如今却改唤做师弟了……”小玄患得患失,心中一阵惶然。   方少麟望着渐渐远去的骷髅血蛛群,骇然道:“这些怪物又是什么玩意?竟比先前那些骷髅骑兵还更可怕!我几乎打不动它们……”   “在那条大裂谷底还有许多更厉害的。”雪涵凝眉道。   飞萝闻言忽问:“你们找到魔阵的主池了?”   “嗯,就在那条大裂谷的谷底,有十来个魔力源血池,我们找到时,正碰见那些妖秽从池中炼制血骷髅。”崔采婷道。   “无法毁掉吗?”飞萝又问。   崔采婷摇摇头,“我只破坏了其中两个。那下边妖秽数量太多,且都有点能耐,单凭我们,看来难以成功。”   飞萝深知这师姐的修为,听她这么说,不由吸了口凉气,“这些妖孽究竟是何时成的气候?之前竟然无人发觉!”   “瞧那谷底的建筑规模,只怕时日非短。”崔采婷满面凝重之色。   方少麟凛然道:“既是如此,我回去就立刻奏报朝廷,尽早调大军入泽围剿!”   李梦棠的木遁系疗伤术果然神妙非凡,不过片刻,小玄已觉好受了许多,闻言心道:“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此间妖魔何等厉害,岂是你那些士兵能够对付的!”正要说话,突闻一串怪笑荡空传来,心脏蓦然不由自主地狂跳起来,循声回头,猛见后边红光冲天,如血幕般遮星蔽月,在夜空中显得无比诡异可怖。   “定是有大家伙来了。”飞萝淡淡道。   除了崔采婷,余者皆微微色变,心知这种异象绝非寻常妖魔能发,个个暗自戒备。   这时骤又传来一声低沉的长嗷,震得众人心神欲散,飞萝面露诧色,轻咦一声道:“怎么像是龙吟……这一带有龙么?”   “龙?”小玄虽然紧张,精神却顿一振:“听人说龙不知多少遍了,却始终没有见过真的,这下可如愿以偿了!”   红光如有生命般迅速蔓延过来,一条长长的东西从平滑的血幕中现出,盘旋着飞向众人。   那明显是龙的形态,小玄赶紧睁大眼睛,待瞧清楚,却陡然骇愕。飞来的果然是一条龙,尖吻突额,足张五爪,长逾三十几丈,但又不是他所听说过的龙,因为它身上没有鳞,脊上亦没棘,而是一条无肤无肉裸着骨头的龙,全是血色骨头的龙。   “这……是什么龙?这是龙吗?”小玄结舌道。   狞笑声又响,竟有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回答:“这的确是龙,还是条仙龙,专噬邪魔的龙,不过这些都是陈年往事了,如今它是一条魔化的骨龙,亦是老夫的坐骑。”   骨龙如蟒般在空中盘绕成团状,众人这才看见在它的尾后还拖着个令人战栗的诡异战车,竟是由无数骷髅头与骨头组成。   战车上坐着一人,身裹白袍,秃着头顶,数绺白发在脑后随风飘拂,颧骨高耸,两眶深凹,黑洞洞的根本看不见眼睛,就似个皮肉还未完全腐光的骷髅。   “骷髅老祖!”崔采婷失声,语调中带着一丝罕有的惊讶。   “嘿嘿,想不到这帮小儿里边,居然还有人认得魔家。”骷髅老祖森然笑道。   众人色变,方少麟心惊道:“老天爷!无怪大泽中妖秽横生,原来是这个大魔头藏在此处作祟……”   第五回 空中激斗   飞萝吸了丝凉气,脱口道:“你……你居然还没死?”   骷髅老祖微微转面,黑洞洞的眼眶对着她,似笑道:“死?老夫早就修至不死不灭的境界了,有谁能让我死!”   飞萝心头一寒,只觉有如实质的威煞如山压来,急忙运功抵抗,不肯示弱道:“我知道至少有一个——聚窟洲焚虚!”   “哈哈,焚虚算什么东西!只不过那厮手段古怪,老夫当年猝不及防,因而吃了点亏,如今他若敢再来,老夫定叫他形神俱灭!”骷髅老祖再度狞笑起来,诡异的威煞如波荡出。   众人忙各自运功相抗,摘霞修为最弱,身子一晃,差点就从入梦上边掉落,幸有旁边的雪涵一把拎住,输入真气助其护住心脉。   飞萝悄悄运聚灵力,冷笑道:“怕是有人嘴硬心虚哩。”   “好刁的嘴巴,你这娃儿是谁?”骷髅老祖指了下前边的狰狞骨龙,笑笑接道:“你们瞧瞧这条可怜的龙吧,知不知它的来历?”   李梦棠盯着骨龙颔下的一颗宝石般的血色巨珠,凝重道:“骊龙者,乃万年青龙所化,藏于九重渊下,受无数癸水精华滋养,结珠成骊后,便能辟污垢万毒,专噬妖魔邪秽。”   “专噬妖魔邪秽?”骷髅老祖放声大笑,“告诉你们吧,这头骊龙便是焚虚那厮留在大泽的禁制之枢、镇邪之灵,可如今,它不但噬不了老夫这骷髅祖宗,反而成了老夫的御车之奴!”   众人闻言,无不暗暗惊讶,一时均联想起那湖心小岛上废弃的神秘楼台来。   崔采婷摇摇头,道:“不可能,这种绝顶的镇邪灵物正是妖魔邪秽的克星,你诀计不是它的对手!”   骷髅老祖声倏转厉,“废话少说,快快交出魔君之覆,否则魔家立叫你们形神俱灭!”   小玄大惊,心神一阵波动,恍惚中差点就要把七邪覆从如意囊里取出。   余者亦皆一惊,飞萝道:“什么魔君之覆?”   “老夫再说一遍,交出七邪覆。”骷髅老祖语调复平,似在极力抑制。   飞萝笑道:“这就奇怪了,那邪物早已失落了数十年,你若想要,怎么不去跟七邪魔君讨呀?”她语含嘲意,显是知晓七邪覆的来历。   原来七邪魔君早已灰飞烟灭,就是还在,骷髅老祖又岂敢去讨。   骷髅老祖勃然大怒,寒声道:“量你们不肯乖乖听话,那就尝尝老夫的厉害吧!”其音未落,前面的血骨巨龙突然展开身子,夹着烈风铺天盖地扑了过来。   崔采婷御剑急掠,朝前飞出。   飞萝等人知她无法分心相抗,个个运功凝神防御。   入梦飞得极快,但那血骨巨龙竟然丝毫不慢,挥爪虚抓,劲烈而阴诡的气流破空袭至。   雪涵抖袖亮出阿金盾,“嗡”的一声低鸣,巨大的金色光盾瞬间闪出,守护住众人。   气流撞中光盾,顿发出裂响的怖声,金色的光盾竟现出了五道破痕,雪涵心头一震,急忙提聚金罡真气相抗,转眼将光盾补好。   骨龙不住虚抓,发出的气劲越来越强,令得飞行中的入梦摇晃起来。   而雪涵的光盾频频剧震,盾面不时闪出耀眼的亮痕。   片刻之后,雪涵已是香汗淋漓,玉颜嫣红,柳躯亦不住晃动,忽然改用跪步支撑住身子。   众人皆知她功力非浅,孰料竟在短短的时间内便显不支,无不暗暗吃惊。   崔采婷忽对飞萝道:“你来御剑。”除了她,这行人中就只余飞萝达到飞仙境界。   飞萝知她要出手,犹豫了一下,道:“骷髅老妖非同小可,再加上这条魔化骊龙,我们还是暂避为妙,待禀过教主,他日再与门人同来诛剿。”   崔采婷道:“不干掉这条鬼龙,就无法摆脱它们!”径自交手结印,骤见圈圈光芒如波荡出。   飞萝急忙接手御剑,方知在骨龙的干扰下,入梦根本无法加速。   崔采婷面笼煞色,交结的两手凝现出一只淡紫色的浑圆光球。   小玄在旁瞧见,立知她要施放五元归宗,心中凛然:“这一妖一龙竟逼得师父一出手就使出绝顶法诀!”   紫色光球迅速膨胀,颜色亦越来越深,青蓝的细小电火不时从球面蜿蜒爬过,崔采婷叱喝一声,径达两尺的光球脱手而出,不疾不徐地飞向挥爪追击的血骨巨龙。   骷髅龙感应到强大的威胁,狂啸声中从口内喷出一道焰状碧息,迎击光球。   两下交错,紫色光球如雪球般消融去了一层,但仍从碧息中穿透而过,直掠骨龙面门。   骷髅龙急忙摆首,岂料紫色光球竟然跟着一偏,仿佛生了眼睛般追了过去,无声无息没入它的骨颈,约隔一息,骨龙才暴发出惊天动地的厉嗥,震得巨躯七曲八扭,几根巨大的赤骨从颈处炸飞出去……   小玄突然有点为它伤感起来,曾有一只千年凤凰在这绝技中瞬间解体呀。   谁知看似受到重创的骷髅龙凌空一摆,扭曲的身子立时绷直,接着一缩一弹,便如长虹般贯到了入梦上方,一只巨大的骨爪疾扣下来。   众人大惊,雪涵急忙举盾格挡,但这次光盾如纸糊般给撕开,此时崔采婷尚未回气,飞萝双掌上托,及时架住骨龙雷霆万钧的一击。   入梦登时剧震,整个向下一歪,几将众人掀下去,崔采婷忙重新御剑,稳住剑身,向前掠出。   骷髅龙如影随形追来。   “五元归宗哦……”骷髅老祖的狞笑从后传来,“原来你们是玄教门人,好!妙极了!重元子正是老夫最讨厌的人之一,魔家今日可要大开杀戒了!”   飞萝身子微晃,朱唇倏启,猛一口鲜血呕了出来。原来她修为虽高,但武技并非所长,适才紧急之下硬挡骨龙的重击,内息已伤。   小婉同小玄忙从两边扶住,李梦棠结起印法,欲施疗伤术帮她医治。   飞萝摇头道:“我没大碍,先摆脱敌人再说。”   崔采婷微喘道:“鬼龙强悍,我再用五元归宗攻那老妖试试。”说着勉力结印,一只紫色光球再次凝现在手间。她今日已施放了四次五元归宗,灵力消耗极巨,渐感吃力。   飞萝朝李梦棠道:“我们三个一起来,梦棠你用箭,也射那老妖怪。”   李梦棠应是,从法囊中取出木母神弓,张弦搭箭。   飞萝从秀鬓上拔下一把莹光流荡的紫钗,接道:“我数一二三同时攻击,好叫那老妖怪难以招架。”   小玄瞧见紫钗,顿时心头一凛,因为花费了他无数心血的无敌大将军,正是给这美丽的小东西毁灭的。   “一……二……三!”飞萝数到三时,骤见一团紫色光球、一条耀眼碧华、一道闪灼紫电同时掠出,一齐袭向骷髅战车上的骷髅老祖。   小玄瞧得目眩神摇,心忖道:“一样是武技的绝顶玄通,一样是名扬地界的神兵,一样是用太古兽角制成的上宝,你这老妖还能不惨么!”   骷髅老祖好整似暇地并起两指,朝嵌在车辕上的一个黑色骷髅头点去,战车周围忽然升起四幕墨色的火焰,间中闪耀着无数血红的法咒符号,将整辆战车完全罩住。   耀眼碧华最先掠至,在进入墨色火焰的瞬间似乎慢了一下,现出一枝通体碧润羽为绿叶的箭矢,然后烧毁般消失了大半截,在完全突破墨火的时候,已经只剩下不到原来的四分之一。   “难道是修罗之焰?”李梦棠绝丽的容颜白了一白,又将一只木母箭搭上弓弦。   骷髅老祖挥袖拂去,一抹妖异的血红将箭矢剩下的部份完全噬没。   这时,紫色光球跟着碰触到了墨色火幕,猛地爆出一声震天巨响,剧烈的波动扭曲了所有人的视线,只能瞧见牵拉战车的骷髅龙因震荡掀翻,巨大的骨躯竟给抛向更高的空中。   但骷髅老祖的狞笑在每个人的耳中响起,“哈哈哈!五元归宗不过如此矣!”   众人心头一凉,小玄却在疑惑:“还有那个要命的小东西呢?”   波动很快消平,骷髅战车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骷髅老祖笑声愈狂,“便是重元子亲来,只怕也奈何不了魔家这坚不可摧的骷髅龙御呀!”   他正得意,突然眼前闪过一道紫电,在夜空中诡异地折掠,然后就听见骷髅龙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啸,它那尚未恢复平衡的巨躯蓦地剧震,颔下的血色骊珠炸碎开来,晶莹的碎屑纷落如雨,在空中抛撒出一蓬妖诡如幻的殷红瑰丽。   紫电正是紫犀钗。原来飞萝见骷髅老祖的战车防御极强,遂改变了攻击方向,趁着骷髅龙失去平衡的刹那打中了它的骊珠。   骊珠正是骊龙的要害,不但为灵力之源,也是它那强大的躯体上最薄弱的地方,立时丧失了原先的威风,在空中徒劳地挣扎了两下,便往下坠去。   骷髅老祖惊怒交集地厉吼一声,从座上蹦了起来,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完成了一个极其繁复的印法,在战车给坠落的骨龙扯下去前,从身上发出一团如血的人形红影,鬼魅般疾飞向入梦上的众人。   “噬魂化魄咒!”李梦裳花容失色,搭弦的葱指一放,朝扑来的血影射出第二箭。   从木母弓掠出的碧华同血影一错,刹那烟消云散,而血影掠势依旧。   雪涵正要迎上,崔采婷已抢先纵出,两手一圈一推,前边幻出一堵若有实质的金色光壁,正是如意五行中防御力最强的功法——不动金罡诀。   然而血影从金色光壁一透即过,只是颜色淡了些许,魔鬼般扑入了崔采婷的身体。   崔采婷闷哼一声,软软地跌坐剑身之上,眨眼间肌肤诡异地赤红起来。水若、小婉和小玄急忙去扶,触手立觉肤烫如火,不禁大惊,齐叫道:“二师姐快来!”   骷髅龙同骷髅战车一起急速下坠,黑暗中传来骷髅老祖怒不可遏地咆哮,“你们休想逃掉,魔家定要将你们全都化作血骷髅,为吾万世之奴!”   一声巨响,众人望去,见骨龙与骷髅车已摔在地面,扬起大片沙石尘土,匪夷所思的是那条骷髅骊龙竟在迅速缩小,奇诡之至。   “难道这鬼龙是幻兽?”小玄虽然好奇,但此际心系师父,顾不得多看,一转头,见崔采婷面赤如血,而奔过来的李梦棠竟似束手无策,不禁更加惊慌。   这时入梦已有一会无人操控,摇摇欲坠,飞萝收回紫犀钗,便立即接手御剑,驱驶入梦急速飞离险境。   “怎样了?”小玄问。   李梦棠指搭师父腕关,把探了好一会,面色苍白道:“一定是那魔头三大独门邪技中的——噬魂化魄咒!我化解不了。”   众人知她的治疗术在地界散仙新一辈中无出其右,不想竟如此说,个个慌了起来。   方少麟道:“我听师父说过,骷髅老妖这噬魂化魄咒很是厉害,中者无法依借外力相抗,曾伤过许多修为非浅的高人。”   李梦棠点头道:“的确如此,我适才试了一下,根本找不到那邪力的所在。”   小婉忙想救兵,道:“三师伯眼下就在逍遥峰,她老人家法力无边,定然会有办法的,不如我们赶快回去?”   飞萝担忧地望着崔采婷,道:“这么远距离的御剑飞行,只怕经受不住。”   御剑飞行速度惊人,须要乘坐者具备一定的真气方能承受。   “师父,你还能提聚真气吗?”雪涵抱着一线希望问。   崔采婷挣扎坐起,气若游丝道:“找……找个静处……我自己化解……”她似欲结印抵抗侵入体内的魔咒,却陡又歪倒。   水若急得眼泪直打转儿,“我们快找个地方停下来吧,师父好像挨不住了!”   飞萝何偿不想,但此际未出大泽,实力最强的崔采婷又已失去战力,若是给骷髅老祖追上,后果不堪设想。   雪涵、李梦裳等人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眼中皆露出忧急之色。   小玄忽指着下边道:“师叔,我们就在这里降落如何?”   众人望去,见底下密林环着个碧湖,湖心有个小岛,正是昨天到过的地方,飞萝心中微微一动。   “这小岛上不是有个聚集精华之气的地方吗?正好可助师父化解魔咒呀!而且……”小玄接道:“这小岛四面环水,易守难攻,倘若那些妖孽追来,我们亦可依仗地形抵挡一阵。”   飞萝颇为赞许地望了他一眼,道:“算是有点道理。”当即御剑飞下,降落在小岛的青台上,待众人下剑,便念动真言将入梦化回原来大小,命侍儿摘霞收入崔采婷的法囊。   小玄背起师父,飞步奔入楼里,将崔采婷放在大殿中心的青碧石台上,正是昨天发现的那个聚集精华之气的位置。   崔采婷立觉精神一振,终能勉力打坐,开始结印运功自疗。   众人静守候在旁,无不忧心如焚。   隔了一会,忽听崔采婷弱声道:“你们都去休息,只要有几个时辰,我便能将魔咒化解。”   众人闻言,皆欢喜起来,又见她肤虽如炙,但呼吸平缓宁和,心中稍放。   此时天已白亮,众人一夜未睡,脸上皆现疲态。   飞萝道:“这里留两人守护,其他的都去休息,隔会轮换。”   众人哪肯,飞萝又道:“那些妖孽说不定随时会追来,你们若不好好休息,到时如何有精力应敌?”   众人这才妥协,雪涵同小玄硬争了第一班守护师父,余者遂退出大堂各自歇息。   小玄回想下山后这一天半中的经历,只感惊心动魄,忽朝打坐调息的雪涵小声道:“大师姐。”   “嗯?”雪涵抬眼望他。   小玄道:“大师姐,先前骷髅老妖追着我们要的那个魔君之覆,你听说过吗?”   “当然听过,那是大魔头七邪魔君的几件至宝之一,早已失落数十年了。”   雪涵沉吟着接道:“我很奇怪骷髅老妖怎么会突然来跟我们索讨……”   小玄问:“那魔君之覆到底是啥东西?”   雪涵道:“魔君之覆又名七邪覆,是个臭名昭着邪恶无比的法宝,传说七邪魔君强大的魔力便是源于此物,因为它会吸收天地间七种邪恶气息,转化成魔力供给主人。”   小玄心中一阵惊慌,又想起觅鼎子说过的话,不觉摸了摸腰后的如意囊道:“七种邪恶气息……”   “就是愤怒、怨恨、嫉妒、淫欲、贪婪、残虐和傲慢!”雪涵凝眉道:“七邪魔君还在时,为了收集这七种邪恶气息,不断挑起混乱与仇恨,制造了无数惨绝人寰的血腥,可谓恶贯满盈,幸好天道有衡,最终难逃灭亡。”   “那七邪魔君好像很厉害呀……”小玄道。   “这岂用说,他与邪皇渊乙齐名,是天地间四大魔君之一,而且他的七绝界强盛无匹,麾下邪魔无数。”   小玄道:“如此说来,就是骷髅老妖,恐怕也比不上这个七邪魔君。”   “天差地别。”雪涵道:“无论从哪方面看,骷髅老妖的实力都跟七邪魔君差得老远。”   小玄吸气道:“这等厉害,后来呢?七邪魔君怎么灭亡的,敢情是给天庭诛伏了?”   “不是,天庭曾经两次出兵征讨七绝界,但都以失败告终。”雪涵道。   小玄十分惊奇,“啊!哪又有谁收拾得了他?”   雪涵忽然闭起了嘴,似有所忌。   小玄道:“怎么不说了?”   雪涵若有所思。   小玄急了,捉住她的手臂晃道,“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雪涵终于道:“说亦无妨,只是那个人神佛邪魔皆忌,还是少提为妙。”   小玄愈觉惊奇,一连数问:“神佛邪魔皆忌?天地间有这样的人物么?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玄玄子。”雪涵答了最后一个。   小玄心头蓦震,忽然掠过一丝莫名其妙的感觉。   雪涵接道:“传说他是玄狐一脉,不属九幽十类,不入六道轮回,不在三界五行……咦,小玄你怎么了?”   “我?没啥呀。”小玄恍惚道:“七邪魔君就是裁在他手里的?”   雪涵道:“传说他们曾经一战,结果是七邪魔君神形俱灭,七邪覆从此下落不明,有人传七邪覆已经给玄玄子毁去了。”   小玄心道:“毁是毁去了,只是又给觅鼎子用了一十九年的时间修补好了……”不知何故,心中竟然异常渴望知道那玄玄子的事情,又问:”哪……玄玄子如何了?“   “传说他后来又同邪皇渊乙有过一战,但这次是两败俱伤。拜他所赐,元气大伤的邪皇与我教争夺灵脉,结果给我教挫败。”   “再后来呢?”   “那玄玄子同邪皇交手后不久,天庭即出兵围剿,经过一番泣鬼惊神的大战,终于将之诛伏,据说亦是形神俱灭。”   小玄心中无端一紧,问道:“那玄玄子既然同两大魔君为敌,可见不是什么坏人,天庭为何还要出兵剿他?”   “据传他扰乱了天命,令天下生出变数,而且他又是玄狐一脉,本就神佛忌弃,因此天庭要对付他。”   “为什么是玄狐一脉,就会惹神佛忌弃?”小玄只觉雪涵这段话说得十分模糊,疑惑道:“玄玄子的这些传说,可谓惊天动地,我却怎么连一件都没听说过?”   “因为你一直都在山上,加上……”雪涵望了碧石台上瞑目打坐的崔采婷一眼,小声道:“加上师父好像很不喜欢有人谈论有关那玄玄子的任何事,你自然听不到这些事情……哎,我们还是不要再说这个了。”   小玄犹在发怔,迷迷糊糊的不知想什么。   到了中午,众人草草吃过干粮,李梦棠与摘霞替换了雪涵同小玄。   小玄从大殿出来,只觉困倦之极,遂在楼后石廊中寻了块阴凉的地方躺下,迷迷糊糊的正要睡去,前边忽似有什么闪了一下,赶忙睁眼,正见一蓬艳丽的莹蓝磷光在树梢间缓缓落下。   “这是什么?”他蹦了起来,心中惊疑不定:“莫不是那些妖孽追来了?”   睡意登时全逝,当下悄悄摸过去。   几棵大树间,一个娇滴滴的美妇人似方舞罢,手足虽收,但袖荡裙飘,胸前一对肥美圆滚的傲人玉峰犹晃未止。   “原来是师叔呀!你在做什么?”小玄笑嘻嘻的从树后闪出。   “等等,别过来!”飞萝急叫道。   但为时已晚,数条粗壮的树藤倏从树冠蹿出,巨蟒般将踏入几株树间的小玄团团捆住,倒吊着卷上半空。   小玄只觉树藤迅速缠紧,力道竟然大得出奇,顿给箍得几欲窒息,正要挣扎,又有一弧碗口粗的蓝色电火不知从哪打了过来,击得他金星狂冒差点昏厥。   天旋地转中,小玄看见飞萝咯咯娇笑,笑得捂着肚子弯下腰去。   第六回 残阵   “这算什么?”倒吊着的崔小玄又惊又怒,狼狈万分。   飞萝笑得花枝乱颠,扬手一指,娇喝道:“去!”树藤立十分听话的将他放开抛下,然后蹿入树冠,眨眼间消逝无踪。   小玄摔到地面,又是一阵头晕目眩,半天爬不起来。   “傻瓜!谁叫你哟,冒冒失失就蹦出来,没瞧见我在布置陷阱吗?”飞萝伸出手去拉他,看见他顶上给电得竖起的一蓬头发,禁不住又是一笑。   小玄张口望着她,始终不能习惯这娇艳师叔的过分美丽,心头的火气没志气地迅速消退,抬手接住妇人的冰腻柔荑,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   “你在布置阵法?”阵法从来就与机关术息息相关,小玄对她的机关术早就垂涎三尺。   “不能算阵法,只是个陷阱。”飞萝解释道:“原来的阵法残存得太少,根本无法复原,只能用来做成陷阱。”   “啊!师叔能利用这里残存的阵法?”小玄眼睛发亮,这可是一门他早有所闻的高阶机关术技法。   飞萝点了下头,“嗯,这岛上的残阵还剩下一些布置与灵能,我们可以小小地利用一下,把它们变成各种有趣的陷阱。这里离妖巢不远,那些妖秽迟早会追来,到时我们便可凭此周旋一番。”   小玄听得心痒难搔,终于按捺不住,央求道:“怎么个利用法呢?好师叔,您教我一点好不好?”   “不好,你又不是我的徒弟。”妇人摇头微笑。   小玄满脸失望。   飞萝睨了睨他,忽然伸手帮他拿下一片沾在发上的枯叶。   那条手臂的袖子已给骷髅血蛛撕去了半幅,这一抬起,残袖滑褪,深处的隐秘雪腻乍然泄出,惹得男儿一阵心旌摇荡。   飞萝转身向前行去,悠悠道:“不过,你若愿意,就来帮我打下手吧。”   小玄大喜,急忙紧紧跟上。   两人来到楼前的石廊,飞萝忽然停下脚步,若有所思。   小玄兴奋问道:“这里也有什么残存的阵法吗?”他睁大眼睛东张西望,并无发现什么异处。   飞萝不答,只命小玄去搬挪石廊中一些松脱残损的石条、石块,按某个方位重新排列摆放。   渐渐地,小玄开始感觉到一点法能的波动,却不知是从何生出,心中奇怪,忍不住又问:“师叔,这里到底有什么呀?”   “你不是知道了吗?就是个法阵呗。”飞萝道。   小玄搔头道:“可为啥……我什么都没瞧见呀?”   “没瞧见?那你在搬什么。”飞萝走到一条青灰色的廊柱前,凝目细看。   “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这个法阵……”小玄凑过去朝廊柱猛盯,但除了几条弯曲裂罅,依然没有其它发现。   飞萝倏地挥袖拂去柱上的灰尘,伸出两根春葱玉指,点按在柱壁上,念了个十分简短的咒语,猛见一溜小小的赤焰从指尖涌出,没入柱壁,几乎同时,柱壁上凭空亮出了一个符印,眨眼即逝。   小玄呆了一下,张大嘴巴道:“原来这柱子上藏了个隐形符印!”   “嗯,这隐形符印就是此阵的启动符,因为法阵已给破掉,且时日久远,法能流失太多,因此需加点法能进去填补……”飞萝沉吟道:“将此阵重新布置和调整一下,也许还能用用,至少做成几个陷阱不成问题。”   “可是,你怎么知道这里藏着个符印?”小玄参不破其中关键。   飞萝微露傲色道:“我玄教神通无数,这侦测阵式与机关的法门不过是沧海一粟矣,你听说过无相之眼没有?”   “无相之眼!”小玄蹦了起来,“这可是绝顶的侦测法门呀,原来师叔会,您……您就教我一点点好吧?”   “不行,敢情你还不知道教规么!”飞萝断然拒绝。   玄教教规严禁门人私授秘技,素来违者重处,但对于痴迷机关术的小玄而言,这无相之眼简直是无上的诱惑,他心中痒极,竟忘乎所以地抱住妇人一边臂膀纠缠,“好师叔,您就偷偷地教我一点,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谁又会知道?”   飞萝亦不收臂,笑吟吟道:“这可奇了,你又不是我徒儿,我为什么要冒着挨罚的危险教你?”   小玄心念急转,一时想不出有什么交换的东西,脱口道:“好师叔,只要您教我这无相之眼,从今以后,我啥都听你的!”   飞萝黛眉一挑,眯起美目道:“你敢不么?你若不乖乖听我的话……哼!相信那晚的风流故事会有许多人喜欢听哩。”   小玄迷了心窍,竟把脖子一梗,大声道:“弟子有把柄在师叔手里,自然不敢不听,只不过那是被逼的,倘若师叔肯教我无相之眼,弟子可就心甘情愿啦。”   飞萝沉了脸,似嗔似怒地盯着他。   小玄凛然挺胸,一副豁出去的模样。   飞萝终于忍不住,突地“噗哧”一笑,扬手把男儿的俊颜拧成猪脸,嫣然道:“我真服你啦!明明是在跟人讨东西,却能摆出这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小玄跟着笑了出来,在这么近的距离望她那对灿若星辰的美眸,心中禁不住地乍惊乍酥。   飞萝收回手,道:“好吧,搁不住你闹,不过么……”   小玄大喜,忙道:“不过什么?”   飞萝道:“你可记得你许过的话?”   “记得记得,从今以后,弟子一定心甘情愿地听从师叔吩咐!”小玄连声保证。   当下飞萝开始传授秘术,石廊残存的法阵正好拿来当教材。   小玄天资非凡,且兴趣极浓,进步十分神速,不过盏茶光景,便已窥得门槛,不仅隐约看见了那个廊柱上的隐形符印,还发现许多淡淡光影,正附于适才搬移过的石条石块上,不禁喜得眉花眼笑。   飞萝瞥见,训斥道:“这无相之眼易学难精,你眼下学到的连皮毛都称不上,有什么好得意的!”话虽如此,心底却是暗暗惊讶此子的天赋。   小玄忙收了笑,惶然道:“是是,弟子一时得意忘形,下次再不敢了。”   两人一教一学,终于将石廊重新布置完毕,继又向前行去。   “师叔,石廊里残存的究竟是个什么阵法?”小玄问。   飞萝沉吟道:“不清楚,似乎是土系类的阵法,但却独辟蹊径,间夹着对亡灵类魔物有加成威力的法能,我越来越怀疑,这个阵法群就是传说中焚虚在大泽留下的大禁制,因为他的绝学与海内诸门截然不同。”   “如此玄异之阵,却还是给人破掉了……”小玄出神道。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飞萝道:“破去这个阵法群的人,必然超乎想象的强大。”   这时两人路过一座栽满芭蕉高约五丈的石台,上边有个亭子,飞萝忽又停下了脚步,抬首凝望。   小玄现学现卖,立用无相之眼侦测亭子,果然发现了异样,只见近十个代表着法能的淡淡光团在亭子里浮动,兴奋地沿石阶奔上去,边跑边叫道:“这里肯定又隐藏着一个残阵!”   亭子半隐在碧绿的芭蕉丛里,顶上萝蔓繁茂,缕缕逸逸地垂下,两人进入,立感格外的凉爽怡人。   “好舒服的地方!”小玄十分喜欢,亭子虽然隐蔽,却因位处高台,视野十分开阔,周边二、三十丈的景致都非常清晰地落在眼内。   亭子四周围栏,栏内是一圈石椅,正中央有一张固定石桌,周围立着四只石墩,与寻常亭子没什么两样,若非小玄学了无相之眼,根本发现不了这里的奥秘。   飞萝走到亭子边上,仔细打量着围栏。   小玄这才注意到每一根青石栏杆的顶端都雕刻着奇异的兽头,无相之眼看到的淡淡光团正萦绕其上。   “这些兽头刻的好像是……狻猊呀?”小玄忽然想起那颗被飞萝毁掉的金睛火猊心来,不禁一阵心痛。   “不是,是夔。”飞萝微露兴奋之色,接道:“这个法阵破解得不太彻底,看来能恢复七八成!”说着用指在夔首上画了个细小的符印,每划一下,便有一道耀眼的白芒闪掠。   小玄早就听闻过这师叔的绝技,趁机拍马屁道:“这就是四象诀中的惊电指吧?出如飞虹,师叔的功力真真精湛呀!”   “不是惊电指,这光是残存之阵的法能,被我激发了。”飞萝说着,葱指倏又划了一下,骤见一道白芒从夔首射出,正中小玄的胸口。   先前给电打着的印象仍驻心头,小玄大惊,怪叫一声蹦了起来。   飞萝咯咯娇笑,似看耍猴儿般高兴。   小玄摇摇欲坠,抚胸惨哼道:“你……你为什么又要伤我?”   “伤哪儿了?胆小鬼!跟你玩的。”飞萝笑道。   小玄一愣,定了定神,发觉并无不适,放开抚胸的手,原来身上完好无损,不由脸上发烧,诧讶道:“怎么没事?莫非这个残阵恢复不了?”   “傻瓜,这光唤做离光,专破邪秽,对亡灵类魔物有极强的杀伤力,但对其他却是丝毫无害。”飞萝边说边施法,又将一个符印种入另一个夔首。   小玄咋舌道:“离光?那不是传说中夔龙才能发出的奇光吗?那焚虚散人竟能以阵法发出,这亦太厉害了吧!”   “聚窟洲乃仙家胜地,奇人异士无数,焚虚为其中的佼佼者,他所布的阵法能发离光不算稀奇。”说话间,飞萝已在石桌上找到了启动阵法之符,运灵力填充了些许法能后,开始指点小玄侦测并恢复残阵。   不到半个时辰,小玄已能操控栏杆上的夔首射出一束束眩目的白光,射程竟达十余丈远。   “这离光真的能收拾那些骷髅吗?”小玄将信将疑。   “走着瞧呗。”飞萝微笑道:“这个残阵恢复得很好,如果那些妖秽真的追来,到时定叫它们大吃苦头!走吧,我们再去别处找一找,看看有没有更好的东西。”   两人从芭蕉亭出来,再无其它收获,直至行到台楼北面的一片空地。   此处十分空旷,十余丈内无石无树,唯独有一个孤零零的水井。   飞萝立在井边,凝目环望周边:青石砌成的地面上犁刻着道道凹沟,构成了一组组巨大的神秘的图案,似符非符,似印非印,交叠互扣,诡异非常。   “这儿跟楼里边那大殿的地面有点相似,不过图案完全不同。”小玄心料此处必然有异,边说边用无相之眼侦测周围,谁知这回却无丝毫发现。   “奇怪,啥都没瞧见哩……”他一转首,见飞萝脸露讶色,忙问:“师叔,你发现了什么?”   飞萝不答,只是蹙眉凝思,神情愈来愈骇诧。   小玄正要再问,突见妇人扬起一手,曼妙地朝空处划了数下,指尖过处,神奇地幻出个濯银的符印来,接着舒掌一揉,将符印送入自己站立处的地面,地面上的一组图案立时亮了起来,片刻后渐渐暗淡下去,复归原态。   “又跟我开玩笑么?”小玄心忖,摸摸身上,并无哪里不适,正在疑惑,猛感身子一沉,差点就要坐倒,惊得挣扎起来,体内却似灌满了铅汁,脚下更像陷于泥潭,一时竟动弹不了。   飞萝脸上现出一抹喜讶,道:“你走一走试试。”   小玄奋力迈腿,用尽力气方才跨出一步,又讶又恼道:“这是什么妖术?拿我做试验是么!”   飞萝如哄婴儿学步,柔笑道:“乖,走到我这边来就没事了。”   小玄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好半天才走了两步,终于满身大汗地脱出了那组图案的范围,蓦地身子一轻,猝不及防朝前跌去,一头撞在妇人身上,刹那腻香扑鼻温软满怀。   飞萝并未闪避,只一把拎住他的腰带。   小玄脸埋在一对肥美圆硕的软绵间,瞬麻了半边身子,惊惶欲起,却是万般不舍,突然想道:“这便宜不占白不占,谁叫她捉弄我!”索性装出筋疲力尽的模样,赖在美人身上不肯起来了。   飞萝玉容微晕,咬唇道:“还不起来?”   小玄这才昏昏爬起,忙乱中手边触到了一丝娇弹,心中乍又酥坏,烧着鼻息烫着脸道:“该死该死!适才是怎么回事?害我不小心……不小心撞着了师叔……”   飞萝的注意力并不在此,喜形于色道:“知道吗?这里竟残存着一个罕世禁制!”   小玄失魂问:“什么禁制?”视线不觉落在她的胸口,那里的绫罗已给弄乱,在两堆弧起的雪腻中间挤着一条迷人的深沟,而雪腻的下部则露出半抹勾魂的紫。   飞萝道:“也许就是那传说中的——大地之缚。”   小玄怕给发觉,艰难地把眼睛从她胸前移开,口干舌燥道:“哦,大地之缚?好像曾听我二师姐说过哩……”   飞萝道:“这大地之缚识者极稀,同一般禁制大相迳庭,靠的是借用大地先天之力,成倍放大进入禁制中活物的重量,以达到限制其移动的目地。”   小玄恍然道:“无怪适才我几乎动弹不得。”想了想接道:“不过,这禁制虽然奇妙,却不见得厉害,只是让经过的活物移动速度慢了些,并无任何伤害呀。”   “这还不够?你想想,若你不小心踏入了这个禁制,而你的敌人就在禁制外窥视,嘿,那将如何?”飞萝反问。   小玄略略一想,便已省悟道:“那我只有挨揍的份儿了!好可怕,这岂非等于任人鱼肉……”   “这可是我一直在寻找的上古禁制呢,不想今儿却在这里碰见了!”飞萝兴奋溢表,对小玄道:“你先到别处去走走,用无相之眼查探还有没有别的残阵,我要在这里好好静一静,看看能不能将这上古禁制勘破并恢复。”   小玄舍不得美人,又想趁机学两手,道:“就让弟子在这里服侍师叔吧?”   “不行,你在这里会干扰到我的。”飞萝的语气毫无转圜余地。   小玄只好讪讪离开,走到远处,忍不住回头望去,瞧见美人如痴似醉的神情,心中又是一荡。   炎热的正午已经过去,微荡的湖面拂来阵阵轻风,遍栽古榕的台面显得格外清凉。   小玄沿着台边信步游荡,一边欣赏风景一边用无相之眼侦测可疑之处。   这半炷香的时间里,他再没发现新的残阵,忽感泥丸宫空虚难受,心中一凛:“这无相之眼虽然好用,耗费灵力却是十分厉害,看来不能随便使用哩。”   赶忙将无相之眼撤去。   小玄正要坐下养神,打算花些时间补充灵力,忽见那边榕下立着两人,其中一个身着翠纱衫子,似是夏小婉,另一个身影却显陌生,心怔道:“这岛上还有谁呀?”   小婉恰好向着这边,此刻也瞧见了他,招手叫道:“小玄快来,瞧瞧这道有趣的符儿。”她旁边那人听见,转过身来,却是小侯爷方少麟。   小玄心道:“原来是这家伙,我倒把他给忘了。”心下不喜,绷着脸走过去。   方少麟拱手一揖,微笑道:“崔师弟好啊。”   “什么?按排序我师父可是在你师父之上,你该叫我师兄!”小玄生气道。   方少麟摇头道:“你我虽属同门,却非同师,因此当以岁数来论。”从外表上看,他似乎比小玄年长一点。   小玄大声道:“依我玄教规矩,当按师辈排序来论!”   方少麟眉毛一扬,微笑道:“只怕这规矩是你定的吧?”   小玄怒道:“你连这个都不晓得么?难道十一师叔没……”   小婉见他们面红耳赤起来,赶忙拦住道:“停!停!这有什么好争的,哎,都是同门,谁做师兄谁做师弟还不一样。”   两个男儿公鸡斗架般对目而视,为了风度,皆不敢破口开骂。   小婉左瞧瞧右望望,忽然想起手中的东西,便拿与小玄看,却是一道勾勒着朱砂图案的墨符,兴奋道:“你瞧,这可是一道罕见的灯妖符哩。”   小玄一听,立时大感兴趣,正要问,突然意识到此符多半是方少麟的,顿改为不屑道:“这有什么,灯妖不过是种稀松平常的下等妖物。”   小婉道:“不是呀,灯妖虽然不算强大,但却是妖类中的异数,不单有极高的闪避能力,而且还对火免疫呢。”她出神道:“我还从没见过灯妖哩。”   方少麟立道:“这个容易,我现在就召出给你来瞧瞧。”   小婉忙摇手道:“不要啊,这种符很宝贵的,用了可就没啦。”   方少麟潇洒道:“没就没了呗,我家里还有道符,能召出一种顶级魔兽,那个才算有点稀罕……”   “顶级魔兽?是啥呀?”女孩好奇地问。   方少麟故作平淡道:“金翅飞蝎。”   “金翅飞蝎?”小婉动容道:“你有召唤金翅飞蝎的符?”   方少麟得意点头,微笑道:“等回了泽阳,到时你来我家,一定召唤出来给你看。”   金翅飞蝎是高踞魔兽类最顶层的物种之一,传说除了强大的力量与凶猛的速度外,还具有一种十分特殊的攻击能力——就是会令受者瞬间麻痹。   “不知这小子的符召唤出来的是真兽还是幻兽?”小玄心头怦怦直跳,他早就听说过金翅飞蝎浑身是宝,几乎每一个部位都是极其珍稀的法术材料。   小婉面露羡慕之色,对方少麟道:“你的好东西可真多呀。”   小玄心道:“这小子居心叵测啊!定是知道小婉喜欢召唤术,就用这些符来哄她!”突然微笑道:“这些好东西,只怕都是十一师叔给的吧。”   方少麟面上一热,底气不足道:“有些是我自己炼的。”   小玄见击中要害,笑眯眯道:“但那金翅飞蝎符一定不是你做的吧?我记得你好像连守神符都不会做哩。”   小婉望向方少麟,一副“不是吧”的表情。   作为大名鼎鼎的炼符师的徒弟,居然连最简单的符都不会做,这的确太说不过去,方少麟连耳根都热了起来,心中羞恼,正欲出言反讥,忽听一个清脆甜美的声音道:“小婉,原来你在这。”   小玄心头一跳,转脸望去,说话的正是程水若。   小婉忙迎上去:“三师姐,你找我?”   方少麟微一倾身,作揖道:“程师姐。”   水若朝他点了下头,对小婉道:“跟你说句话。”   “嗯。”小婉应了,对小玄与方少麟道:“我先走了,你们两个好好说话,可别再争什么师兄师弟哦。”说完便跟水若一同离开。   “她还是不肯理睬我啊……”小玄心头一阵发涩,转脸见方少麟正怔怔地望着双姝远去的背影,心中就来气,一捋袖子大喝道:“喂!”   方少麟回过神来,警惕地望着他道:“怎样?”   “上次给你使诈便宜了一回,现在,敢不敢跟我再斗一场?”小玄气势汹汹。   第七回 争妍斗艳   “怎样斗?”小侯爷毫不示弱,“还比赛打骷髅么?”   “笨!你在这岛上瞧见骷髅了吗?”崔小玄道。   方少麟世袭忠靖侯,更为统辖一方的大泽令,有哪个敢这么跟他说话,压住怒火道:“那你想比什么?”   小玄一臂抱胸,一手托着下巴道:“毕竟是同门中人,如果比拳脚打伤了你,只怕我得挨师父责罚哩……”   “不用激我,比就比!”方少麟冷笑道:“还不定谁伤谁呢。”   “还是不了,免得以后传出去给人说是以大欺小恃强凌弱……”小玄摇摇头,一脸不忍状。   方少麟气往上冲,正要反唇相讥,忽听小玄问:“你会游水吗?”   “会,要怎样?”方少麟应,泽阳周边有大大小小的湖泊,他自幼就喜嬉水,水性不是一般的好。   小玄眼珠子一转,指着岛对面的密林道:“那我们就比赛游水如何?谁先游到对岸就算谁胜,这次依然让你用符。”   “我不用符。”方少麟盯着小玄,有恃无恐道:“输了怎么办?”   小玄立时道:“你输了,从今往后见了我就得喊师兄,并且……”他加重语气道:“不许跟苍蝇似的缠着我小师姐转!”   “好!”方少麟答应得很干脆,针尖对麦芒道:“若是你输了,亦得叫我做师兄,不过今后少在我跟前出现!”   下了重注,两人击掌为定,并肩昂然走到伸出岸沿的台边,下边两丈处就是清波荡漾的湖水。   小玄微笑道:“愿赌服输哦。”   方少麟冷笑道:“只怕有人会后悔!”   小玄打了个哈哈,道:“我数一二三就开始。”   方少麟束衣卷袖,凝神准备,小玄懒洋洋地开始报数,“一……”   “……二……三!”小玄的“三”字一出,两个男儿几乎同时跃出高台,如一双蛟龙般扎入水中,潜行数尺后方浮上水面,各自抡臂划水,转眼已游离小岛近十丈。   方少麟水性极好,不久便已开始领先,此时他尚未出尽全力,回望拉下数丈距离的小玄,心中大为不屑:“原来只是这等水准,怎就敢来挑战本令!”   小玄的水性虽说也不错,但毕竟只是在逍遥峰上梦巢之下的潭子中练就,速度远不及方少麟。但他不慌不忙,一边游一边悄聚灵力,心中默念真言,使出了以前在山上嬉戏时水若偷偷教过他的一个水遁系法术——分水诀,立时人到水开,阻力大减,片刻间已追上了方少麟。   正因为有这个妙术倚仗,小玄方才激诱方少麟比赛水性。   方少麟大为诧讶,心中暗暗纳闷:“这小子的速度怎么突然大增,莫非又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眼见他就要超过自己,不由一阵焦灼。   小玄从他身畔轻松超过,突然抡臂大力一拍,掀起大朵浪花溅在小侯爷的脸上,猖獗笑道:“怎么啦?莫不是抽筋了吧!”   方少麟又急又怒,心想要是输了,不但从此得叫这可恶的家伙做师兄,还将失去亲近玉人的权利,当下拼尽全力奋起急追,渐渐赶上了小玄。   小玄吃了一惊,心中有些后悔:“看来激不得咧,这小子好勇,若我施了法术还赢不了他,那可真真笑死人了!”遂亦奋力前冲,无奈水性所限,始终抛不下对手。   两人极尽所能,体力消耗急剧增加,未过半程,皆已唇青面白狼狈不堪。   “这样下去可不妙……万一他恼羞成怒又祭出什么符来……”小玄心念电转:“为了小婉不误奸徒之手,小圣爷我只好再使出一点手段了!”   他突地撤去分水诀,灵力运转,飞快地重新捏起一个印法……   方少麟见小玄忽然慢下,心头一喜:“这小子的体力不支了!”正在高兴,猛见周围爆起了一圈水墙,触着立觉如滚如沸,冲势亦给巨大的水力阻遏,瞬给锁困在水墙当中。   火牢术。如意五行火遁系的中阶法术,施放后会产生一个火焰圈,使中术之人如困牢狱。   方少麟惊怒交集,破口痛骂:“臭小子,你又使诈!”试欲突围,却给沸腾的湖水烫得缩了回去。   “我们有限定不能施展法术吗?”小玄笑嘻嘻道,重新施展分水术飞速朝前游去。   火牢术产生的火圈厚薄与持续时间以施者的法力为定。小玄喜好御甲术与机关术,素来不务正业,功力自然有限,加上又是在与火相克的水中施术,效果大打折扣,不过呼吸间,火力激起的水墙便消失了。   但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方少麟已给小玄抛下五、六丈远,眼见难以赶上,只气得脸色铁青,心道:“我不用符,你却施法占便宜,既然如此,那也怪不得我了!”当下探手腰畔,从法囊里摸出一道符来,默念祭言,朝上弹去。   那符飘到半空,蓦地幻出重重叠叠如篆似画的墨色图案,诡异地拉卷成一条,蓦如褪皮般从里面爬出一条长逾三丈的银鳞巨蟒,“噗通”一声落入水中,以惊人的游速向小玄追去。   沼泽王蟒符。召唤出一条沼泽王蟒,袭击施符者指定的敌人,威力与时限以符体质材及炼符者的炼符水准为定。   摘星子在离去前曾送给方少麟一套十分珍罕的召唤符,名曰:八荒十异。这沼泽王蟒符与他先前所说的金翅飞蝎符皆属其中。   小玄听见水响,回头一望,立时惊得魂飞魄散,没命地朝前游去。   沼泽王蟒力大无比,可以轻易地绞死一头大象,倘若在陆上,小玄或许还敢与之一战,可是此刻是在水中。   符虽方便,可以交由他人使用,且对施符人没有太多功力与法力的要求,但用符召出来的真兽或幻兽十之八九不会存在太久,小玄心存一丝侥幸:“只要拖到时限,这条怪物定会不攻自破!”   孰知那条沼泽王蟒经过了秘法炼化,速度快得惊人,转眼已追至小玄背后,倏从水中弹出,前端如弓昂起,张开可怖的血口迅猛地朝他噬去……   “不好!这道符太厉害了……”方少麟还是头一回使用八荒十异符,见状陡然后悔起来,可惜已无从挽回。   电光石火间,只听“哗”地一声大响,蓦从湖面暴起一个极巨的灰影,眨眼就将沼泽王蟒扑入水中,掀砸起万千滴晶莹水珠。   小玄与方少麟目瞪口呆,猛见沼泽王蟒从水里弹起,身上附着个巨型怪物,竟是一条体积比它更大的灰皮白肚鳄,两者疯狂地纠缠激斗,把湖水搅得巨浪滔天。   “这湖里怎么会有如此之巨的鳄鱼?”方少麟面色发白。   小玄却是又惊又喜:“这是怎么回事?啊哈,定是那小子召唤的大蛇惊动了这湖里的精怪,结果自个儿打起架来了!”   没过多久,两条怪物的激斗渐渐分出了高低。鳄鱼的体积虽巨,但无什么特殊本领;而沼泽王蟒却是经过秘法炼化,不单皮如钢甲,且力气奇大,在熬过最初的不利阶段后,很快就占据了上风,陡如游龙般一个大摆,身体似巨链般紧紧地卷住了巨鳄,竟将之整个举出了水面。   巨鳄在空中疯狂地挣扎着,咬空的嘴巴发出一声声吓人的脆响,四下乱拍的巨尾砸起大片大片水花。   那情景骇人且诡异,方少麟额头冒汗,心中连呼侥幸:“湖里有如此可怖的怪物,我们却还在这里游水,阿弥陀佛,幸好它袭击的是我召唤出来的幻兽。”   沼泽王蟒不住收缩,绞得巨鳄挣摆渐弱,眼看就要取胜,孰料奇变倏生,沼泽王蟒身上的鳞片开始模糊起来,接着幻化成原先那些如篆似画的图案,不过这次却不是收拢结集,而是向四处急速飘散。   “法符的时限到了!”方少麟面色微变。   沼泽王蟒终于完全消失,得复自由的巨鳄摔回水中,愤怒的它似乎知道蟒怪的主人是谁,突然朝方少麟掠去。   方少麟大惊,急忙转身逃走,一边拼命游一边猛想法囊中有什么可以脱险的符篆,但于慌乱间,脑子里一片空白。   “哈哈,追得好!这条鳄鱼长得丑虽,却是忠奸分明嘛,可爱可爱!”小玄幸灾乐祸地远远瞧着,心中犹豫是该趁机游到对岸还是再看一会热闹。   突见方少麟被巨鳄拱出了水面,在空中抛洒出一抹触目惊心的殷赤。   “不会这么烂吧……”小玄怔了怔。   落入水中的方少麟发出一声惨哼。   小玄紧张了起来:“这小子身上不是有许多符吗?怎么不拿出来用?看他的模样不像个守财奴呀……”   ***    ***    ***    ***   两个女孩走到远处,水若不着痕迹问:“适才在说什么?”   小婉抿嘴笑道:“他们在争谁做师兄呢,小玄就罢了,那个做了大泽令的方少麟竟也像个小孩子哩。”   “无聊!”水若哼了声,脸上忽露出兴奋之色,小声道:“我发现了个好地方。”   小婉道:“什么好地方?”   “别声张,跟我来。”水若神神秘秘道,拉着她往楼后行去。   小婉心中好奇,跟着她穿过抄手游廊,又沿石径绕过几座高台,到了一片繁密青翠的小竹林前。   水若停了一下,指着前方微笑道:“就在里边。”   小婉左瞧右瞧,没看出这片小竹林什么异处,忍不住问:“里边有什么呀?”   水若道:“进去就知。”径自往前,抬手拨开拦路的竹枝竹叶,没入竹林中。   小婉忙跟过去,在茂密的竹丛中兜头蒙脸钻了数步,前边突然开朗,抬首望去,立时“哗”地一声叫了出来。   原来在小竹林的怀抱中卧着个小小的潭子,四围俱由白石砌就,接土的地方布满了嫩绿的苔藓,到处弥漫着一股苍翠欲滴的清润之气。   清碧如镜的潭水更是迷人,在透入竹林的数线阳光下静静地倒映着四围的翠竹,只是看了,便叫人沁凉到心里去。   小婉惊喜道:“好美的地方。”   “我无意中发现的。”水若得意道。   小婉环望四周,有些不解道:“这潭子绝非完全天然,四围的白石定是人工所为,造在这竹林里自是因为荫凉幽静,可为什么连条小径都不留呢?”   “兴许原来是有路的,但因荒弃太久,就给新生的竹子遮掩住了。”水若推测道。   小婉伸长脖子朝潭心望了望,只见清碧之下是浓浓的暗绿,道:“这潭子好像很深呀……”   “嗯,水这么清,却还瞧不见底。”水若接道。   小婉盯着水面漂浮的数片竹叶,犹疑道:“连条小小的鱼儿都没有哦……我怎得这潭子有点怪怪的。”   水若道:“这岛上古怪的地方还少吗?别理太多啦,我们快来享受享受,嗯……这里虽然偏僻,却不定会有人过来,好妹子你到外边替我看着,我先泡一泡,待会就换你来洗。”   小婉笑道:“啊哈,原来是找我做把风的呀。”   “轮流嘛,待会我也帮你把风呀。”水若笑嘻嘻道。   “好吧,你快点哦。”小婉爽快地应了,猫着身钻出竹林去。   女孩子素来好洁,水若此时已有两天没洗澡,只觉身上难受无比,当即飞快地褪衫解裙,迫不及待地步下潭去,足尖一触到水,立感透骨的沁凉袭腿而上,欢声一下轻呼,整个溜入了水中……   不时嬉浴了多久,水若只觉遍体怡爽,小婉在外边叫了几次,她皆应道:“再泡一下下嘛。”   “好久啦,再泡就脱皮嘞!”小婉愤愤道。   “好啦好啦,真的再泡一下就换你。”水若应付道,赖在水里始终不肯起来,此刻她身上只有一条迷人的葱绿束胸随意围着,肌肤如酥似雪,娇态既憨又媚,可惜这一切无人得见。   水若懒洋洋地靠在潭沿,舒惬中只觉一丝倦意袭来,不由两眼发涩,迷迷糊糊地就要睡去,忽然间,一个身影不由分说地闯入思绪,某个离奇的夜晚骤在心海里荡漾开来,幕幕荒唐的、狂乱的情景接踵涌现,令得她一阵惊慌酥悸。   “呜……为什么要想这个!”水若咬咬唇,心中的身影却无可阻遏地逐渐清晰:“真该死……为什么要想到他……他那么坏……他那样欺负人……”   女孩不觉夹紧了腿,浸泡在清凉潭水中的身子竟然有点燥热起来。   竹林外的小婉手里拿着一根小竹枝,正无聊地蹲在草丛里拨寻虫子,忽听有人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她吓了一跳,抬头见是飞萝过来,忙立起笑道:“师叔,这儿有个好地方哩。”   “什么好地方?”飞萝面上微露疲色。   小婉指着小竹林道:“里面有一个很棒的小潭子,三师姐正享受着呢。”   “好啊,我正想找个地方洗澡哩……你怎么不跟她一起享受?”飞萝问。   “三师姐怕有人来,要我把风呐。”小婉噘着嘴儿道。   飞萝笑道:“这个还不容易,瞧我的。”只见她抬起一手,捏了个印法,随随便便就甩了出去,不知从哪突然涌来大片薄雾,不一会便弥漫了小竹林周围,雾中不时奇异地闪耀出一弧弧蚯蚓般的细小电火。   “这是什么?”小婉讶问。   飞萝微笑道:“是个小小的守护禁制,蕴有风、电二象,若是有人靠近,便会生出反应。”   “这个不太好吧,若是师姐她们不巧路过……”小婉担心道。   “没事,这个小禁制的威力十分有限,警告之用多于伤害。”飞萝道:“好啦,这下我们可以放心地进去享受了。”   水若见飞萝同小婉进来,慌得身子一缩,躲入水里:“啊,师叔……你……   你来了。”   “嗯,果然是个好地方。”飞萝瞧瞧四周,面露欢喜之色。   水若望向小婉,慌张道:“怎么都进来了,那外边……”   “放心吧,师叔已在外边设下了禁制。”小婉并膝跪下,探手在潭边掬水,欢叫道:“真凉呀!”   飞萝懒懒地舒了下腰,娇慵道:“嗳,终于能洗个澡了。”说着开始松襟解带,乜见水若缩着身子,只露个脑袋在水面,有点奇怪道:“怎么啦?”   水若支唔了半天,方才难为情道:“三个人一起……一起洗吗?”   飞萝“哧”地笑道:“有啥好紧张的,不都是女人么。”她边说边脱,举手投足无不优雅迷人。   “可……可是潭子这样小……”水若拼命寻找借口。   小婉亦开始脱衣裳,笑嘻嘻道:“再小也能容得下三个人,你要不愿意,那就快点起来吧,反正你泡得够久啦。”   水若哪肯,只好不再吭声。   飞萝裳裙尽褪,身上只余一条细得不能再细的紫绫束胸,紧紧地缚着一对巨硕的雪乳,除了露出上边两弧饱满的凸浮,下边还挤溢出两肚肥美的酥团。   旁边的小婉掠见,不觉脸上晕热,心中好生奇怪:“这样大……却用那么细的东西哦……”   飞萝缓缓浸入水中,舒惬地发出一声轻叹,慵懒甜软异样撩人。   旁边两个女孩听见,俱禁不住一阵面红心跳。   “怎么发出这种怪声!”水若心里悄嗔,自从那次瞧见飞萝盯着小玄的眼神,她就对这个师叔的印象有些不爽。   飞萝反手到背后松开结子,然后轻轻一扯,将紫绫束胸拉了下来,刹那间,一对耸翘得惊心动魄的傲人美乳弹跃而出,滑似凝脂嫩若酥酪,巨如两只剥了壳的雪白椰果,半浸在水中凌波摇晃,迷人地荡漾出圈圈涟漪。   在她前方的水若目瞪口呆,好一会后,方才如梦初醒般把滑落水里的束胸飞快拉上,死死地捂住自己的胸口。   ***    ***    ***    ***   “啊!”这时又传来方少麟的一声惨叫,小玄心头剧跳起来,脸上的嬉色渐渐消失。   巨鳄疯狂地在浪涛里跃出蹿没,方少麟则已不见了影子。   “这小子虽然讨厌,但毕竟是同门中人,不太好意思看着他完蛋吧……”小玄飞速朝方少麟游去,尚隔数丈,便已感受到巨鳄的惊人威力,道道恶浪带着强劲的力道摔打在他脸上身上,散碎成千万滴晶莹剔透的水珠。   小玄一时无法靠近,忽见巨鳄张开长吻朝什么咬去,急忙挥臂一甩,八爪炎龙鞭骤从袖中疾旋而出,鞭首正中巨鳄左颊,在浪花中爆出一溜赤烈的火焰。   这一击着实不轻,立将巨鳄脑袋震歪,小玄趁机又加一鞭,重重地抽在它的背上。   巨鳄狂嘶一声,大半个身躯陷入水里,翻腾滚涌的波涛却将一个人从它身边送了上来,正是浑身染血的方少麟,小玄扬鞭卷去,将之一把缠住,奋力抛向远处。   波涛突然裂开,巨鳄在离小玄不到一尺的水面暴出,张到极限的吓人巨口怒噬而至。   小玄没想到它受了两记重击还能这么快作出反击,眼见闪避不及,千钧一发间挥鞭疾绕,将夺命的长吻死死缚住,但巨鳄冲力奇大,余势不止,硬如铁石的吻端重重地撞在他胸口。   小玄痛彻心肺,眼前金星乱冒,差点就要闭过气去,但两手始终不敢半点放松,仍将鳄嘴死死地勒锁住。   方少麟死里逃生,本能地朝小岛游去,迷糊中听见一声闷响,赶忙转头,正见巨鳄撞中小玄,心中一惊,就要赶去救援,但见周围不断有鲜血冒出,染得湖水团团殷红,又觉身上处处剧痛,自知伤得不轻,心忖道:“眼下我自身难保,如何帮得了他,去了也不过是陪着送死……”   方少麟在水里一阵犹豫,忽又思道:“他一直都讨厌我,却还冒死相救,我又岂能弃他而逃?”想到此处,蓦地一腔热血俱往上涌,遂毅然转身,朝小玄与巨鳄游去。   巨鳄的长吻给炎龙鞭紧紧缚住,激得暴跳如雷,疯狂地挣扎了片刻,倏将巨躯一摆,把小玄整个压入水中,拱向不知几深的湖底……   方少麟奋力疾游,心中倏地灵光一闪,猛然记起身上带着一道摘星子留给他的救命符,名曰阿修罗王之刃,据说能斩蛟诛龙,忙从法囊中摸寻出来,紧紧地扣在手里。   此际巨鳄已拱着小玄没入水中,方少麟赶到之时,只瞧见水面疾旋着一个巨大的漩涡,他心头一紧,大声喊道:“你在哪里?”   但湖面上除了似在呜咽的水声与如同叹息的风声,哪里有人答应。   第八回 惊艳   湖水由清澈转成模糊,四周迅速暗了下来,巨鳄不依不饶地拱着小玄潜向未知的深处,带出无数纷乱的乳白泡沫。   小玄只觉周身压力剧增,心中愕讶:“原来这湖如此之深!”他虽识得分水诀,但苦于此刻全力抵御巨鳄的冲击,根本无暇使出,因此只能依靠丹田的真气提供消耗,情形凶险万分。   那巨鳄十分诡诈,不再做徒劳的挣扎,只一味把小玄逼向深处,竟然懂得利用大自然的力量来制服猎物。   小玄渐渐乏力,但两手不敢丝毫放松,始终用八爪炎龙鞭死死地缚着巨鳄的索命长吻。   周围越来越暗,巨鳄突然一摆,横向蹿去,小玄背后蓦地一下剧痛,似是撞到礁石,尚未回神,巨鳄又向斜里冲去,将他狠狠地拱到另一处硬物之上。   小玄痛得张嘴欲呼,立时灌了几大口湖水,不禁惊怒交集:“这家伙想要撞死我哩!”心里虽然明白,却是无计可施。   巨鳄左冲右突,周围似是十分狭窄,小玄在漆黑中接二连三地撞到硬物,痛得连胆汁都呕了出来,饶他修习过仙家妙术,此际亦支撑不住,心中一阵绝望:“真倒霉呀!适才莫逞强就好了……呜……我干嘛要救那讨厌的小子……”   又是一下猛烈地撞击,小玄百骸如散,手上一松,巨鳄的长吻登时从炎龙鞭中挣脱,张开布满利齿的上下两颚如钳似剪地向他铰去。   头昏脑胀间,小玄突见前方异芒闪耀,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湖底显得格外稀奇,他迷糊忖道:“这里怎会有光……难道我已死了……到了另一个世界么…”   本能地朝那光亮抓去,触手一片黏滑,竟是刮到了巨鳄上颚的肌肉,稍微扯拽,就从中挖出一样物事来。   刹那间,奇变倏生,巨鳄一下剧震,僵着噬姿便即毙命,巨大的身躯竟然匪夷所思地迅速萎缩,直缩至如同寻常鳄鱼大小方止,缓缓沉向更深的地方。   小玄犹不知已经脱险,浑浑噩噩地捉着那物放到眼前,见是一粒鸡蛋大小的珠子,表面荡漾着水波似的奇异纹络,其内光芒流转,如有生命般缓缓地变幻着,时青时橙时紫时赤……瑰丽绝伦,唯一遗憾的是其上纵横着数条清晰裂缝,仿佛随时会破碎。   “这是什么东西?好漂亮呀……”小玄忽然发现身上的所有不适悄然而逝,又感手里的珠子似有一脉脉暖流从指掌间流入体内,正神秘地充盈润泽着各处腑脏,心中十分诧讶,猛地想起曾经听过的种种传说,心脏一阵剧跳:“会动的纹络……会变的光芒……哇!莫非这宝贝是……是骊珠?天呐,我竟碰上了一颗骊珠!”   骊珠乃青龙藏于九重渊下,受千万年癸水精华的滋养,方有可能结成。传说能辟污垢万毒,能却妖魔邪秽,乃无数仙家梦寐以求的绝世奇珍。   激动之余,小玄很快就怀疑起来,转而自哂道:“一头鳄鱼身上怎么会有龙珠?这也未免太离谱了吧……不会是我……”   他摸摸脑袋,确定还在脖子上边,并且没有缺少什么,心中渐定:“看来我崔小圣还活着,但那怪物呢……怎么突然不见啦?”   他在水底缓缓漂移,握着那珠借其光芒朝四周照去,只见身处一个七弯八拐的大洞内,到处是布满水草的大小礁石,却无半只鱼虾,思忖道:“敢情这里就是那恶怪的巢穴,因此什么鱼儿虾儿都不敢到这地方来……我得赶快出去,免得又落入那怪物口里。”   小玄使出分水诀,慢慢朝上升去。过不片刻,便已触及洞顶,于是贴着上壁四下寻找出路,方察此洞虽然狭窄,但分支奇多,且极其深长,半天都没游到尽头,不禁焦灼惶然,心中暗祈万莫误入绝途,或者又给那怪物碰上。   约莫柱香光景,水洞突然向上直去,小玄思忖:“莫非已逃出了那怪物的巢穴?”赶忙往上升浮,过了片刻,突见顶上微有光亮,心中大喜,遂将珠子放入口中含住,抡起双臂奋力朝上游去。   ***    ***    ***    ***   太阳又斜了一些,藏卧于竹林里的小潭子愈显荫凉,在水里泡得久了,甚至还会感觉到微微的寒意。   三个美人早已洗得纤尘不染,但都泡在水里不肯起来。   渐渐的,水若终于有点自然了,遮捂在胸前的葱绿束胸不觉松开滑落。   “咦,三师姐,你这里怎么了?”趴在潭沿的小婉忽然发现水若乳侧有一抹淡青色的瘀痕。   水若低头瞧去,立时一阵惊慌,赶忙捂住酥胸道:“没……没有啊……没什么……”原来瘀痕正是小玄留下的杰作。   小婉把头凑了过去,关心道:“好长一道瘀青哩,快让我瞧瞧,是昨夜受的伤吗?”   “不是……是……嗯……是昨夜受的伤……”水若有些语无论次,只死死捂着胸不肯放开,“没什么大碍的,不用瞧。”   飞萝大大地舒张着四肢,放浪形骸地仰浮水面,突尔轻轻一笑,道:“到底是昨夜还是前夜啊?”   水若大吃一惊,差点没从水里蹦起来。   小婉怔道:“前夜?不会吧,前夜我们还没下山哩。”   飞萝似笑非笑地睨了一眼水若,对小婉道:“傻丫头,在山上就不能受伤吗?”   水若惊疑不定,一时弄不清楚她的话是巧合还是故意。   小婉天真道:“可是逍遥峰上根本没有什么邪魔呀,无端端的怎么会受伤?”   “邪魔倒是没有,不过有没有采花小贼可就难说啦。”飞萝笑眯眯道,从水里抬起如藕双臂,慵懒地用手掬起一捧清凉的潭水淋在自己额上。   “什么小……小贼?”小婉越听越迷糊,转向水若道:“三师姐,师叔到底在说什么呀?”   水若玉颊飞霞,终于肯定这师叔已经知晓了秘密,心中又羞又急,突然嗔恼了起来:“难道是……是那死猪头告诉她的?呜……一定是了,可恶!大坏蛋!”   ***    ***    ***    ***   光亮越来越近,湖水已由深浓的墨绿渐变成浅淡的清碧,小玄迅速浮升,忽感头上一软,似乎碰触到了什么,仰脸望去,居然瞧见了一幕难以置信的奇景,只见两条雪晃晃的腿儿漂浮在水中,线条曼妙柔美,一眼便知它们的主人定是个女子。   小玄呆了一呆,顺着粉腿往上瞧去,蓦地百脉俱贲,原来其上的娇躯竟是寸缕不挂,两条粉腿的交结处隐约可见茸茸柔草……   忽然间,他又睨见不远处还有两双赤裸腿儿,一双丰腴圆润如乳似酪,一双修长柔美如冰似雪,俱是撩魂荡魄美不可言。   “天呐!这……这又是怎么回事?”小玄目瞪口呆,在他看来,这可是比鳄鱼身上生骊珠还不可思议的稀罕事,突尔想起了董永遇见七仙女嬉水的动人故事,怔怔思道:“敢情我也碰上了下凡的仙女么?难道我有这么好的运气?啊!   是啦,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哈哈,想不到这么快就应验了!”   这时,跟前的粉腿迷人地摆了摆,一只小巧可人嫩如春笋的足儿差点踏到他的鼻子,不禁一阵神魂颠倒,迷迷糊糊就探出了爪子……   小婉正问水若,突然“咦”了一声,怔怔地望着前方。   水若以为她听出了什么,更是羞得颊如火煨,谁知小婉的脸儿也倏地飞红,没头没尾道:“奇怪,适才好像没瞧见这里有鱼的……”   水若莫名其妙,随口接道:“连条小虾都没哩。”   “可是……”小婉忽觉水里来了条大鱼,竟在腿间滑来溜去。   小玄轻轻触摸,只觉那腿上的肌肤如丝如缎,腻滑得指掌生麻,酥酥思道:“敢情真的是仙女咧,要不怎有这么美丽的身体……”   忽见两条腿儿微微转动,中间的神秘春光乍然泄露,一道细细幼幼的粉色缝儿在纤稀的萋草中隐隐现出,小玄心头突突剧跳,忙把眼睛睁得老大,可惜这里的水虽然极清,但光线却暗,始终无法瞧清那里的妙景。   他一阵口干舌燥,忍不住游近前去,终于清清楚楚地将那道神秘缝儿收入眼中:“哇,跟水若的很不一样呀,好像短了许多,颜色也更淡哩……不知里边…   里边又如何?”   小玄昏昏胡思,便要动手去翻,却见那里仿佛吹弹得破,不禁犹豫起来……   小婉突然“啊”地一声低呼,这回连耳廓都红了起来。   水若疑惑问道:“怎么啦?”   小婉脸上微露惊慌,摇头道:“没……没什么。”   原来底下的小玄舍不得用手,于是出动了舌头,凑前贴抵住花瓣般的粉唇,只轻轻一捺,就将幼缝剥了开来,娇艳得惊心动魄的神秘内瓤乍然闪现。   小婉身上蓦地浮起了鸡皮疙瘩,心神一阵恍惚:“好坏的鱼儿,怎么去碰…   碰那儿……唔……好奇怪……好奇怪的感觉呀……”   眼前的妙物晶莹如玉嫩似红脂,且距如此之近,就连最为细微的皱褶都是清晰可见,小玄鼻息如烧,情欲一发不可收拾,他把嘴里的珠子含在一边,拼命伸长舌头轻抵柔探,早就忘了继续施展分水诀,奇怪的是居然没有感到丝毫不适。   “天啊,怎……怎会这样的?这条鱼好……好过分……要不要……赶走它呢……”小婉何曾尝过这种滋味,还未想清楚便给汹涌而至的刺激淹没了。   小玄正在放肆,忽见一条婴指大小的肉儿从红脂堆里巍巍颤颤地探出头来,娇娇俏俏地挺竖于幼缝的上角,剔透得仿如刚刚凝结的琥珀,不觉心头一酥:“这是什么?”只感诱人万分,当下挺舌挑去。   “啊……唔!”小婉差点叫出声来,惊慌中急忙刹住,把声音死死地卡在喉咙里。   小玄百般嬉耍逗弄,勾惹得那物时缩时跳娇颤不住,自己的鼻血也差点标了出来。   “呜……竟给一条鱼儿弄……弄成这个样子……”小婉通体滚烫,想要收合上腿,却觉浑身酥软如绵,哪里还有丁点力气,只好把红透的脸儿埋得低低的,生怕给旁边的水若发现这羞煞人的秘密。   瞧见两条粉腿似在微微颤抖,小玄更是迷乱:“我这么胡闹,不知仙女姐姐生不生气呢?”竟一口噙住了那奇嫩肉儿。   小婉娇躯一震,整个人差点沉入水里去,慌把两手抓住潭沿的垂草,心中又羞又怕:“唔……要死了……这坏蛋鱼儿竟……竟来咬我哩……啊……好像不是……不是鱼呀……怎么有……有舌头的……”   小玄时含时吮,不敢丝毫鲁莽,眼角突然瞥见仙女那两只秀美绝伦的白足挺得笔直,不知怎的,心中乍然狂荡,猛对着那条奇嫩肉儿用力吸咂起来。   “嗳呀……”小婉失声闷哼,蓦觉大片温热自腹底扩散,紧接一股似尿非尿的感觉猛烈袭来,脑海里乍然空白,倏地痉挛起来。   水若听见声音,转头望去,立时吓了一跳,赶忙游近过去,伸手去摸她的额头,只觉滚烫一片,吃惊道:“莫不是在水里泡得太久,受凉发起烧了!”   小婉仿若未闻,只哆嗦着嫣红的嘴儿,失神地一下下娇抖。   小玄正吸咂得不亦乐乎,突感唇间的嫩物猛烈一缩,竟给挣脱开去,然后脸上一热,眼前混浊起来,慌忙退后,但见水中弥漫着丝丝乳色的浆儿,一端犹连着花缝,如烟似雾地柔旋缓转,半晌未散,似是浓稠之极。   他用指一拈,只觉粘黏滑腻,心中大奇,销魂思道:“这是什么东西?好像是从仙女姐姐的下边流出来的……”   小婉俏目迷蒙通体皆软,一副大病的模样,原来她天生异器,花蒂敏感之极,竟在小玄的逗弄下丢了身子。   小玄忽见又有一具绝美娇躯移了过来,柔软如棉的雪腹居然贴到了他的脸上,只乐得合不拢口,当即张臂美滋滋地拦腰抱去,心里不住祈祷:“千万别是做梦呀,玉皇大帝阿弥陀佛南无观世音菩萨,求求你们了……”   水若突感给人抱住,不禁大吃一惊,低头瞧去,竟见水里隐约有个人影,登时唬得花容失色,立时飞臂入潭,劈手将一人从水里揪了起来,又羞又怒地厉叱道:“什么人!竟敢……”话未说完,已变作了满脸惊讶,“你?”   “仙女姐姐饶命……”小玄惨叫,只觉头皮给揪得阵阵生痛,心中暗呼不妙:“看来这个仙女姐姐调戏不得哩!”再要求饶,猛听声音熟悉,隔着水帘望去,刹那魂飞魄散,原来揪着他头发的竟是水若,更要命的是,旁边还有个满面飞晕的夏小婉,想来就是适才挑逗了大半天的“仙女姐姐”了。   “你……你……”水若粉靥煞白,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潭水如千百条细线自小玄头发上垂落,他从两个一丝不挂的女孩子中间望过去,又瞧见了不远处的飞萝,心中一阵绝望:“天呐!这回真真死定啦!”   这时飞萝也瞧清楚了他,晕着脸摇了摇头,没好气地嗔了一句,“小淫贼。”   “死猪头,臭猪头,大色狼崔小玄,你无耻,你下流,你……你……你竟把那天的事告诉别人,你欺负我还不够,现在又来偷瞧别人,你……你……你不是人!”水若有如火山爆发,骂到后来秀目中竟然噙满了泪水。   耳膜给震得阵阵生痛,小玄惊慌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到了这里……我以为你们是……”孰知口中含着珠子,声音含糊不清。   水若见这家伙犹在抵赖,心中愈加恼怒,咬牙切齿道:“去死吧!”放开头发,双手对准了他的胸膛,美如笋尖的纤纤十指蓦地叉开,数缕凌厉的冰寒气劲激射而出。   冰锥术。如意五行之水遁系武技,中者仿遭刀割如坠冰窟。   小玄痛得大叫起来,口中的珠子登时溜入喉中,噎得他撑目结舌满面俱赤。   “大!坏!蛋!”水若犹未解恨,狠狠地又追加了一记痛击。   小玄如同风筝般从水中飞起,重重地跌入竹林之中,但倒霉的事还没到头,却又触动了飞萝早先布下的风电禁制,刹那如遭电击,青蛙似地蹦了起来。   小婉大惊道:“师叔,快撤禁制呀!”   飞萝咯咯笑道:“没事,让这小坏蛋吃点苦头才好。”   卡住的珠子不知何时通过了喉头,处身风电禁制中的小玄爆发出一声声凄厉地惨嚎,在撞折了无数根竹子后,终于狼奔豕突地逃出竹林,散架般扑倒在地。   衣襟未整的夏小婉从小竹林内急奔而出,一边跑一边还在系结腰里的罗带。   小玄只觉胸腔内一团温热饱胀,似有什么正在悄悄散发,身上的痛楚与不适竟在神奇地迅速消退,脑海中倏地闪现出一幕幕从未见过的画面,诡异而清晰,其中最匪夷所思一幕竟是条挣扎于熊熊紫焰中的玉色巨龙,与其它画面交织着电掠而过……   “伤哪了?”小婉蹲下身子扶抱住他,满脸焦急地问。   小玄目光涣散,晕头转向道:“谁……谁来告诉我今儿……今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婉心疼道:“谁叫你……谁叫你呀!”她发梢脸畔犹滴着水,湿透的衣裳紧紧地贴在娇躯上,将诱人的美妙曲线分毫不差地勾勒出来。   小玄回了点神,目光立时不由自主地溜到了女孩的胸口,一样是白,但跟飞萝那宛如凝乳的奶白不同,而是一种透出淡淡嫣红的莹白,在水光中散发着细腻的光泽。   小婉觉察,赶忙用手捉住松开的衣襟,羞嗔道:“你再……再乱瞧,我可不管你了。”   小玄艰难地收回视线,继作奄奄一息状以博玉人同情,心里却乍酥乍悸地想:“适才在水里给我胡闹的真是她么?”   “你啥时候藏水里的?”小婉咬唇盯着他,俏丽脸上飞过一抹惊心动魄的晕,眼中尽是盈盈水波。   小玄从未见过她这神态,不觉瞧呆了。   “喂,你啥时候偷偷藏水里的!”小婉加重了语气,想起先前在潭中的情形,胸腔里的心儿剧跳个不住。   “藏?没有啊!”小玄突然发现含在嘴的珠子不见了,惊得摸了摸喉咙,只觉自己比窦娥还冤,“天知道我怎么会在那里,我还以为碰见了……呜,我可能吞下了一个……一个……你一定不会相信的。”说到后边,连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荒唐透顶。   小婉生气道:“这样还要抵赖,你……你……”她又羞又恼,忽然蚊声道:“下流你!”   小玄面红耳赤,只恨不得哪有个洞儿可以钻进去,忽听远处隐隐传来数下叫喊,似是方少麟的声音,脸色一变,急叫道:“快去救人!”一骨碌从地上爬起,向台边飞速奔去。   小婉急忙跟去,边驰边问:“救谁?”在后边见他健步如飞,竟无丝毫受伤迹象,心中十分诧讶。   “早先跟你说话的那个笨蛋!”小玄只顾前奔,嘴巴趁机赚点便宜。   小婉一时没反应过来,娇嗔道:“到底哪个呦?”话刚出口,忽尔想起了方少麟来。   转眼已赶到台边,两人见湖中有个人仓皇游着,凝目望去,果然是方少麟,正在水里东张西望地焦急叫喊:“你在哪里?快出声啊!”   小玄忽然有点感动,心道:“这小子虽然讨厌,却是颇讲义气哩……”当下扬臂大喊:“在这呐!”   方少麟听见,心中蓦松,急忙朝小岛游来。   小婉眼尖,眺见他身上似有血迹,惊讶道:“他好像受伤了?”想起小玄适才的话,转问道:“你怎么知道他有危险?”   小玄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干笑道:“心血来潮,曲指一算呗。”   小婉怀疑地瞪着他,忽然道:“不会是你把他哄下水去吧?”   小玄忙摇头:“不是不是,虽说这小子笨了点,可也没笨到我说啥就干啥的地步吧。”   这时方少麟已游到台下,拼着残劲提了提气,朝上跃起,快到台沿,倏地力却,复往水面坠落。   小玄急从袖中抖出炎龙鞭,将他卷住拽了上来。   方少麟落地,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小婉急忙拦手扶住,见他衣衫撕裂浑身染血,左肩、左臂、右大腿皆绽着吓人的伤口,不禁吸了口凉气,惊问道:“怎么回事?”   第九回 排兵布阵   “湖里有……有条好大好大的鳄鱼,不,是怪物!”方少麟惊魂未定地喘息道。   “你跑到湖里去做什么?”小婉边问边飞指封住他身上几处止血穴道。   方少麟脱口道:“我们比赛谁能先……”话到一半突然刹住,却是想起了自己跟小玄打赌的原由,脸上一阵发烫。   “你们?比赛什么?”小婉转望小玄。   小玄却在瞪方少麟,两人你眼望我眼,面上俱掠过一丝尴尬。   小婉左瞧瞧右看看,没好气道:“你们两个到底在捣什么鬼!好端端的一个跑到湖里面另一个又藏在……”说到这里,俏面忽然一红,薄嗔道:“真是莫名其妙!”   方少麟望见女孩嗔态,不觉一阵神魂颠倒,这时又发现她浑身湿透,曲线玲珑粉肌若现,心脏蓦尔剧跳,立时想起几个字来:“出水芙蓉啊……她怎么也似刚从水里起来呢?”   小玄眼珠子一转,道:“天气太热,我就下水去凉快一下嘛……”盯着小侯爷重重道:“你呢?”   “对对对!我也是因为太热了,所以就到湖里去……”方少麟忙答。   “信你们才怪!”小婉截住道:“不管你们啦,先去找二师姐医治再说,我扶你过去。”   方少麟慌忙立直,强作硬朗道:“不用,我自个能走。”话才出口,立马后悔欲绝。   小婉担心地望着他道:“可你伤得这样重,还是莫要硬撑为好……”   方少麟心中窃喜,死忍着才没笑出声来。   小玄却暗暗着急:“不妙!小婉中计矣……”   小婉接道:“小玄,你来背他!”语气笃定,不容分说。   两个男儿登时傻了眼。   ***    ***    ***    ***   “喂,你怎么没事?那条怪物呢?”方少麟悄声问。   小玄背着他,绷着脸道:“小小一条鳄鱼,岂是我千翠山崔圣爷的对手!”   “你干掉它了?这倒走了眼哩。”方少麟讶道。   小玄哼道:“知道小圣爷的厉害了?那劝你从此老老实实的,以后别再打我小师姐的主意。”   方少麟微笑道:“你紧张么?”   “我紧张?好笑!”小玄摆出一副胸有成竹的不屑模样。   方少麟话头一转,“你好像很在乎你的三师姐?”   “是啊,怎样?”小玄恶声恶气。   “这样我们就没相干了,我只要小婉。”方少麟低声道。   小玄斩钉截铁道:“不行,她也是我的。”美滋滋地想入非非:“小婉的身子已给我瞧来了,当然就注定是我将来的老婆之一,水若就更不用说了……啊!   倘照此理,那……那飞萝师叔呢?”   “吃一个还看一个呀,你可别太贪心!”方少麟愤然道。   “姓方的,你可听好了,我那四个美人师姐统统都是我崔小玄的!将来,我大师姐是我大老婆,我二师姐是我二老婆,我三师姐是我的三老婆,而小婉呢,就是我的小老婆!对了,还有摘霞,她铁定是圣爷我的暖脚小妾。”小玄一通狂言,只说得面烧耳烫快活无比,惊心动魄之余偷眼瞄了瞄走在后边的女孩。   夏小婉跟在他们后边,正迷迷糊糊地若有所思,面上犹带着一抹淡淡的晕。   方少麟哈哈一笑,不屑啐道:“做梦吧你!我瞧你连那三师姐都搞不定。”   小玄心中一疼,如给噎着般半晌无语。   方少麟亦静了下来,良久之后,突然道:“无论如何,小婉我要定了!她注定是我这辈子的老婆。”   小玄大怒,压着声道:“我先宰了你!”   方少麟淡淡道:“知道吗?从来只有我方少麟想不到的,没有得不到的。”   “那我就把你打成白痴!”小玄的声音大起来。   方少麟浓眉一扬,朗声应道:“尽管放马过来!”   “喂喂,你们又在吵架吗?同门师兄弟,就不能好好说话么?”女孩在后面轻声训道。   两个男儿不约而同回头,望见她那轻蹙的眉儿薄嗔的娇态,俱禁不住一阵心驰神摇。   ***    ***    ***    ***   楼内大殿一角。   方少麟瞑目而坐,周身笼罩着一层淡青色的柔和光芒,身上的伤口正在神奇地一点点愈合。   李梦棠盘膝坐在他身后一尺之地,双臂缓缓抡动,却是在施法为之疗伤。   这时沐浴回来的飞萝同水若进殿,见状忙问究竟。   小玄趁机表白自己的无辜,遮遮掩掩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隐去前边的比赛动机,只讲在湖里遭遇了巨鳄,而他为了营救方少麟,如何英勇地引开了巨鳄,并与怪物激斗了三百余合,最后竟在水里迷了路,结果不知怎么就到了小潭中。   “你说湖底与岛上的小潭相通?”飞萝若有所思地问。   小玄乜乜旁边听得聚精会神的水若,指天道:“这个绝无虚言,若我崔小玄说谎……”   水若突然截住道:“发什么誓!谁喜欢听你发誓了,发了誓人家就会相信你么?”   小玄见她口气虽凶,但脸色却比先前缓和了许多,心中悄喜,满脸无辜道:“谁叫你们不信嘛,而且不由分说就把人揍得鼻青脸肿啊。”   “活该!你哪里青了?哪里肿了?”水若横蛮地应,嘴角已有了一点点笑意。   小玄大为振奋,心中悄喜:“这可是她这两天来的头一次笑哩!”想要嬉皮两句,却怕一个不小心又惹恼佳人。   “这小岛的古怪之处的确太多了……”不知飞萝想到了什么,眼中悄然掠过一抹忧虑。   方少麟身上的淡青色光芒突然大亮一下,随后渐渐淡弱直至消失,只见李梦棠收回双臂,站了起来。   方少麟摸摸身上,惊喜道:“伤口全都愈合了!真是神啊,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全部好了……”   夏小婉笑道:“晓得我二师姐的通玄妙技了吧?”   李梦棠的治疗术名扬地界,这方面的修为甚至已经超过了崔采婷。   方少麟赞叹道:“闻名已久了,今日亲身领略,方知更加神奇!”当下向李梦棠叩首道谢。   李梦棠微笑道:“同为门人,无需多礼。”顿了一顿道:“你的伤挺吓人,差点儿就损及筋骨了,那怪物真的是鳄鱼吗?”   “跟鳄鱼长得一模一样,只是我从没见过那么大的鳄鱼,约莫有四丈之长啊!”方少麟回想起来,心中犹有余悸。   “这么大……难道是上古龙鳄?”李梦棠沉吟道。   飞萝立即摇了摇头,肯定道:“不是,若是碰见了上古龙鳄,少麟同小玄绝对跑不回来。”正说着,猛听远处百鸟嘶鸣,众人面色齐变,除了紧守着崔采婷的摘霞,俱往楼上奔去。   赶到二楼外廊,只见对岸的密林上空蹿起大群飞鸟,仿佛受到了什么惊吓,纷纷逃向远方。   “它们追来了。”飞萝平静道。   李梦棠轻轻吸了口凉气,道:“好重的妖气,怕是数目惊人。”   小玄修为未及,并没看见什么妖气,但觉心头无由的阴郁慌乱,不禁暗暗吃惊。   “估计它们很快就会发起进攻,大家全都做好准备,无论如何,一定要坚持到师父驱净魔咒的时候。”雪涵坚毅道。   众人回想起身陷骷髅血蛛群时的可怖情景,均不由有些悚然。   “不知那些骷髅蜘蛛会不会游水?”水若忍不住道。   小玄见她脸上隐有一丝怯意,再瞧瞧其余众姝,心中骤然激起一股强大的斗志,道:“妖秽虽多,但我们却有险可依,这小岛四面环水,极利于防守,我们快到台边去,居高临下,给它们来个迎头痛击!”   方少麟摇头道:“虽然有险可依,虽能居高临下,但我们一共才多少人,焉能守得了那么大的范围,依我看,不如都集中在楼里坚守,还可守望相助。”   小玄见他反对,瞪眼道:“龟缩这里,岂不等于白白浪费了湖水这道天然防线?”   方少麟正欲辩驳,忽听飞萝道:“大家莫乱,这岛上残存着一些阵法及禁制,我已将它们改造甚至恢复了部分,可以凭此跟那些妖秽周旋一番。”   除了小玄,余人还是此刻方知,个个面露喜色,雪涵恭敬道:“如何周旋,还请师叔安排。”   飞萝道:“首先,这大殿是最重要的地方,倘若这里失守,一切均无意义。”   众人点头,均明白正在驱除魔咒的崔采婷不能受到丝毫干扰。   “因此这里必须留有强大的防守,也许将是最凶险最困难的地方。”飞萝接道。   众人听了,俱争着要留守此处。   但飞萝早已有了主意,道:“这重任非雪涵莫可。”   雪涵立颔首应是。   在众弟子当中,以她的功力最高,且又机警冷静,于是余人静了下去。   飞萝指着北面的一片空地道:“你们瞧那边,在石井的周围有个残存的禁制,我已将之恢复了近七成,唤做大地之缚。”   李梦棠“啊”了一声,惊讶道:“大地之缚!那不是失传已久的上古禁制吗?”   飞萝欣赏地瞧着她,微笑道:“果然博学多闻哩。”顿了一下道:“那禁制的威力十分奇特,启动之后,任何处于或经过禁制范围的生物都会成倍变重,行动将大大受到限制,若是配合远距离兵器的打击,收效会很大。”   众人一听,立时均想到了李梦棠的木母神弓。   果然听飞萝接道:“因此梦棠是最合适的人选。”   李梦棠点头应了。   当下飞萝将启动禁制之法传之,补充道:“你不用出去,只以木母弓守在二楼北面即可,倘若楼内大殿吃紧,还可兼顾一下。”   李梦棠应是。   飞萝道:“第三个要紧的地方就是吊桥头了,估计不会飞行及游水的妖秽将会从那里进攻。”   小玄道:“那条吊桥已经残破不堪,毁掉极易,我们何不先把它弄断?”   飞萝慵懒地摇了摇头。   方少麟反应极快,立时道:“莫非师叔是想利用那里的险要地形消灭妖秽?”   飞萝微笑道:“对,那里易守难攻,留着吊桥引诱妖秽从那进攻,我们可以趁此吃掉部分敌人,待到难以坚持之时再将桥毁掉不迟。”   方少麟拍手笑道:“妙呀,一条挤满了妖秽的桥突然断掉……爽!爽啊!”   飞萝道:“但那里距这儿约有二十余丈,几乎得不到楼内防守力量的支援,到时一定会很艰苦,谁能去哟?”   水若同小婉异口同声道:“我去。”   小玄与方少麟一听,立亦抢着要去。   飞萝道:“那里一个人的确守不来,这样吧,这个任务就交给少麟和小婉了。”   小玄脱口叫道:“为什么要让他们两个去?”   飞萝道:“小婉有土灵笛,能一次召唤多个土精,很适合群战,而少麟有符,正好能为她护法,我认为他们配合起来将会不错。”   小玄一时无语,失神地望向小婉,仿佛在看一只将要落入狼吻的小绵羊。   小婉憨然不解地摸摸脸上,微嗔道:“这样子瞧人做什么?”   方少麟则喜得不时傻笑不住搓手。   飞萝继道:“你们俩万勿勉强,情况一旦吃紧,立刻就毁桥回来,退入楼里协助雪涵防守。”   小婉点头,方少麟连声应是。   水若道:“那我呢?我去哪儿把守?”   飞萝转望向她,微笑道:“你就守南边的石廊吧,一个人,敢不敢哦?”   “一个人……”水若心底有点害怕,但听了飞萝的口吻,立时昂然道:“当然敢,石廊那边就交给我了!”   小玄又叫了起来,“什么?一个人!她一个人怎么行?”   水若心中欢喜,却道:“怎么不行,我又不是小孩子。”   小玄急道:“我也去,两个人好有个照应。”   飞萝道:“在石廊与那前边的小林子里有两个威力不弱的残阵,我已将它们改造成许多小陷阱,估计能冲得过的漏网之鱼不会太多,一个人应该能对付得了。”   小玄坚决道:“不行,万一出了什么差错怎么办?”   飞萝奇怪地盯着他,忽地似笑非笑道:“你这样紧张干吗,那里能出什么差错?只怕人多了才会出差错哩。”   小玄与水若心里有鬼,登时一齐脸红起来。   飞萝又道:“水若,一个人你觉得行吗?”   小玄还要再争,却听水若毅然道:“就这么定了,我守石廊。”   飞萝微笑道:“很好。”转对小玄道:“你呢,就帮我防守整个西面吧。”   小玄实在放心不下水若,干笑道:“师叔神通广大法力无边,一个顶得上我们全部,难道还用帮么?”言下之意还是想去帮水若。   飞萝道:“怎么不用帮!楼后面那样大,我一个人如何守得过来?”   小玄突然想起摘霞来,如得救星般道:“不是还有摘霞吗?让她……”   话未说完,已给飞萝截住道:“她得寸步不离地守在你师父身边……嗳,你怎么婆婆妈妈的!”突然美目睁得溜圆,狠狠地瞪了他一下。   小玄悚然一惊,猛想起有个大大的把柄在她手里,立时软了下来,无可奈何道:“好好好,弟子全听师叔的安排。”   众人又探讨了一些细节,全部安排妥当后,雪涵道:“时候不早了,趁妖秽还未发起进攻,大家先吃点东西吧。”   众人草草吃过干粮,算是用了晚餐,然后各带兵器法宝离去。   “我先出发了!”夏小婉雀跃道,径先出了大殿。比起水若,她的性情虽较温婉含蓄,但打妖怪这方面的爱好却是一模一样。   小玄一把揪住正要跟去的方少麟,瞪眼道:“照顾好她,否则我跟你没完!”   方少麟微笑道:“放心好了,只要我活着,她就一定没事。”   小玄这才放开了他,趁没人注意,又溜到水若跟前,悄声道:“你可千万要小心,情况不妙就立刻退回楼内。”   水若低垂螓首,半晌方嗯了一声。   一时两人无言以对,小玄正要离开,忽听水若在后边蚊声道:“你也小心。”   小玄大喜,急忙回身,谁知女孩却飞步去了。   “交待完没有?”飞萝笑吟吟道,转身从大殿侧门行出。   小玄老脸一红,急忙跟去。   到了楼后,小玄极目四眺,但见林木丛丛高台座座,喃喃道:“这后边果然很大,我们去哪里把守才好?”   “忘了那个芭蕉亭么?”飞萝微笑道。   小玄眼睛一亮,拍头道:“对呀,那里位置极高,几乎可以俯瞰全局,嘿嘿,而且用离光来杀骷髅,想来一定很爽!”   第十回 蕉亭销魂   夜空澄碧,月色如水,几缕淡淡的云絮静静地飘浮在天边,令人无端生出一种寂寥之感。   崔小玄趴伏在亭沿的石栏杆上,怔怔地盯着对岸的密林,在模糊的阴暗里,仿佛隐藏着无数凶残与邪恶的眼睛,正冷冷地注视着这边。   他终于忍不住开口,“怎么回事,它们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进攻?”   “不知道。”飞萝斜倚着围栏,脸偎着一边粉肩,慵懒可人地半卧在石椅上。   “它们究竟在等什么呢……啊!敢情那些妖秽害怕这个小岛?”小玄突想起在大殿中感受到的莫名敬畏。   飞萝回答依旧,“不知道。”   “师叔……”小玄对她的态度感到十分不满。   飞萝昨夜未睡,今儿几乎又忙了一天,黛目如丝地眯着,声音细弱无力,“安心养养神吧,妖气越来越重了,它们一定会来的。”   小玄烦躁地坐下,交臂抱怀,百无聊赖地东张西望。   亭子周围堆青叠翠,其中一面最是繁茂,浓绿的芭蕉叶毫无章法地生长着,几乎挡住了位于楼南的整条石廊。   “水若就在那边呢……”小玄想了想,便道:“师叔,这边的芭蕉太多了,挡住视线哩,要不我弄掉一些?”   亭子里静悄悄地无人答应,小玄转头瞧去,见飞萝玉躯斜倾面伏于臂,原来已倚栏睡去了。   皎洁的月光流泻入亭,如一条薄薄的银纱披洒在她身上,耀得肌肤如乳似酪,通体泛着一层如梦似幻的玉色光晕,令人疑是太真凌波广寒归来。   小玄呆了呆,旋忆起那夜枕在自己腿上小睡的水若来,进而想到另一夜的荒唐与销魂,不禁一阵口干舌燥。   “师叔的睡姿较水若又有别样风情啊……”隔了好一会,他突然猛甩了下头,硬生生将注意力扭开,跑出亭外,发泄似地用力去折拗那些遮挡住南面石廊的芭蕉枝叶。   半炷香后,小玄回到亭内,犹不敢去瞧飞萝一眼,遂将如意囊里的东西搬出来整理,摆布半天,发现自己只收集到了两副血骷髅的骸骨,心下老大不满:“碰见那么多稀奇古怪的妖怪,却只有这么一点点收获……”继而盘算:“倘若那些不知好歹的骷髅真的杀来,这回可得记住收集多多的!”   “小妖们,到时休怪本圣爷辣手无情啦!”他自得其乐地狞笑一声,把两副骸骨收回囊内,不意指尖碰触到一个光滑东西,心中一动,忙将那物取出,却是玉桃娘娘赠送的青瓷瓶儿,瓶中插着一枝茎身剔透娇嫩如粉的独蕾桃儿。   “里边有个很好看的女孩儿啊……”小玄正感无聊,当即就想召出夭夭来:“唤她出来,或可陪我说说话儿哩,哦,她还不太会说话呢……那我就教她说吧,这也有趣得紧呐。”   方要念动召唤禁咒,眼角闪掠见旁边的飞萝,遂又犹豫起来:“夭夭毕竟是精怪,倘若给师叔瞧见,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情哩……”想了半天,终究不敢,于是将瓶儿放在亭心的石桌上,俯到桃枝边悄声道:“我师叔在哩,你就不要出来了,只在这里透透气吧。”   他不过是随口说说,却见枝首的桃蕾微微一颤,竟似在点头答应。   小玄心中喜讶:“难道不召唤出来,她也听得见我说话?”当下趴伏桌上,对着瓶子小声道:“敢情这样你也听得见,那我就教你说话好不好?嗯,就先教你怎么跟人打招呼吧……”   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说了许久,毕竟无人答应,渐渐觉得无趣,而对岸始终没有丝毫动静,心中再度焦灼起来,按不住起身踱步,路过飞萝旁边,目光登又溜到了她的身上去。   “师叔的身材可真奇怪呢,跟水若她们大不相同啊,只有腰部差不多哩……”小玄平时看多了几个师姐,不知不觉对比起来。   飞萝的腰肢虽然同样纤细,但柔美的线条上下延去,却在两头突然惊心动魄地膨胀,分而勾勒出饱满如瓜的胸廓与浑圆耸翘的臀部。   这时恰有一缕夜风入亭,吹拂得美人薄裳飘飘翻动,数处令人心跳的地方乍闪即逝。   小玄使劲吞了吞口水,目光如铁遇磁般给紧紧吸住,此际夜深露浓凉意侵人,但他却感到周身发热。   “真是的,居然就这么睡着了,不知她冷不冷呢?”小玄咕哝着脱下外袍,蹑足走了过去,正要给飞萝盖上,忽见她螓首一歪,脸从臂上滑落,赶忙拦手接扶住,帮她缓缓放平身子,将袍轻轻盖上,刚要覆及酥胸,倏地瞠目结舌,僵住了手。   原来石椅倚栏环成一圈,且又狭窄,飞萝的娇躯只能随之弯曲,一时凹凸毕现,滚圆挺硕的美乳把松软的胸襟高高撑起,半掀的领口将内里春光泄露在男儿眼中。   小玄几乎忘记了呼吸,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美人绣襟之内,只见两座腴润如膏白腻若雪的乳峰娇耸着,美肉从紧紧扎束的细带上下挤溢出来,散发着无比撩人的弹力。   仍是那条艳丽的紫绫束胸,但以这个角度,比白天的惊鸿一瞥更加要命,因为那峰顶的两点凸突虽给裹住,可旁边那两环迷人的粉晕却隐约可见,小玄拼命睁大眼睛,似给那嫩如蚕膜的嫣红勾去了魂魄。   “呜……”他心底呻吟着,突然涌起一股无可遏制的欲望:“不知那束带之内又是怎样的?”   小玄如中魔魇般慢慢俯下头去,面庞几乎贴到了美人的绵腹,但那条紫绫束胸缠缚得极紧,始终可恨地裹藏着峰顶那两颗诱人的神秘东西。   “看不见啊……天呐……真要命……弄……弄开……偷偷……偷偷瞧一下?”这念头方闪,他立给自己吓得半死,心中哀鸣道:“师叔你快醒来吧,要不……要不我就……就完蛋啦!”   但美人依旧酣然甜睡,那条给撕去袖子的藕臂随意而优美地垂着,无知无觉地继续诱惑着跟前的男儿。   “偷偷瞧一下就好……不……不行!万一给发现,那就完了……不过……师叔对我好像挺不错啊,就是发觉,该不会……不会宰了我吧……就……就一下……”他心中狂跳,只挣扎了片刻,理智就彻底给欲望制服了。   小玄满头是汗,作贼般伸出手去,哆嗦了又哆嗦,指尖终于巍巍颤颤地搭住了美人的细细束胸,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轻轻一勾,刹那间雪腻晃耀,一对绝美硕乳弹跃而出,两颗无比迷人的紫葡萄终于清清晰晰地映入眼内。   “天……太……太美了……太不像话了……”小玄的鼻血差点一标而出,忽听一声低呼,抬头望去,便瞧见了已睁开眼睛的飞萝,登时魂飞魄散。   飞萝双颧俱晕,并没任何动作,只咬着朱唇盯着跟前的男儿。   “我……我……”小玄半天说不出话,猛然想起了自己的爪子,急忙收手,不想指尖搭着紧缚的束胸,立把美人扯带了过来。   飞萝“嘤”地一声,软软地扑在他身上,伴随而至的是醉人心魄的缕缕幽香。   “天呐,我在做什么!”小玄只觉满怀软腻温香,脑子里一片空白。   “小坏蛋!”美人似嗔非嗔,推着他的胸膛支起娇躯,脸上染着惊心动魄的羞与媚,眸中尽是盈盈水波。   小玄万料不到她竟是这种神态,一时魂销魄融。   飞萝仍盯着他,手指勾住给扯到乳廓之下的束胸,慢慢往上拉起,细细的紫绫勒入雪乳,彼此映衬,分外艳亵。   小玄心中仿佛“轰”地炸开,只觉她那动作美不可言诱惑万分,蓦地朝前扑去,将美人紧紧压在栏杆上,双手乱寻乱蹿,捋得满掌肥滑软腻。   飞萝娇吟一声,美目眯了起来,两手似推非推似拒非拒。   小玄剧喘着,火热的双手一齐攀上了仿佛灌饱了浓稠酪浆的奶子,颤抖地揉捏捂搦,转瞬间掌心就麻了。   “小淫贼!”飞萝娇躯挣扭,似嗔若骂地又吐了一句,却如火上浇油,惹得男儿愈加痴迷狂乱。   小玄只感滑不留手,只好更加用力,指掌不住捏拿收放,贪婪放肆地领略着酥乳的惊人弹性。   “喔……小……小淫贼你竟……竟敢调戏师叔……”飞萝朱唇张启,娇颤着呼出甜烫的气息,从紫霓勒子垂落的水滴紫玉在额前晃荡个不住。   又是一句小淫贼,既然她口口声声这么叫,那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加之小玄下午在水潭亵戏小婉,早就惹得满身欲火,此刻索性豁了出去,竟然动手去剥她衣裳,一把扒下了她外边的罗衫。   “不怕我……我告你师父去?”飞萝喘息道,似乎害怕给挤下狭窄的石椅,一双酥润藕臂勾住了男儿的脖子。   小玄又掀开了她里边的银菱雪底中衣,一脸蛮横。   “这神情……怎么好像……好像……”飞萝怔然瞧着男儿,芳心倏地一悸,身子阵阵发酥。   小玄不由分说地继续侵犯,将罗衫中衣一齐捋至丝带犹束的腰畔,玉人的上半娇躯已几乎赤裸,雪晃晃地令人目眩。   他百脉如沸,只瞧了两眼,便已无法把持,复而扑身迫上,竟捧起飞萝的双乳烈如炽焰地吻咂起来……   “唔……”飞萝浑身发软,心中惊疑不定:“不但长得像,神情像,竟连这……这样儿也像……呜……怎会有如此多的巧合?”   小玄时左时右,轮流在两座雪堆般的酥乳上吸含咂吮,舌头犹在口中放肆地挑舔逗弄,将两颗诱人的紫葡萄撩惹得勃然尖起,偶尔一露,便可瞧见其上的闪亮水光。   飞萝迷迷糊糊垂脸,睨见胸前情形,蓦地春情暴发,娇躯紧紧地贴向男儿,一只玉手从底下摸去,哆嗦着去拉扯小玄的腰带,忙乱中一时松解不开。   小玄觉察,急忙用手帮她去解腰带,不禁销魂万分:“师叔竟亦跟我胡闹哩……”忽感一条嫩臂贴着肚皮滑入衣内,接着裆中骤暖,一只滑腻软绵的柔荑搭上了自己早已勃如铁石的肉棒。   他闷哼一声,越发炽烈地咂吮口中的樱桃。   “这么大……”飞萝心头一震,更加迷乱,玉手拿握着肉棒,轻轻柔柔地捋套起来。   小玄激荡欲狂,竟用牙齿对着女人的奶头轻轻啃啮。   “嗳呀!唔……唔……啊……”飞萝乍然失声,此后娇啼不住。   “师叔好像喜欢这样哩……”小玄昏昏思道,当下发挥他的聪明才智,花样百出。   飞萝难耐地挣扭着,在男儿裆里的柔荑情不自禁地用力收束,却始终合不拢五指,只好以软嫩的虎口环勒肉棒的冠沟,报复似地愈套愈快。   “师叔……”小玄仿若哀嚎,脸上却是一副欲仙欲死的表情。   “嗯?”飞萝抬头瞧他,眉梢眼角俱是媚色,嘴角勾起一丝得意地微笑,底下的玉手变本加厉,竟不时用指尖去揉按肉棒顶端的竖眼。   “师叔!我……我要……要……”小玄声音陡然拔高,两手用力地捏握美人粉肩,呼吸越来越急促。   飞萝以为他想要自己,晕透的娇靥尽是春情,朱唇贴到其耳边,细喘着腻声道:“敢就来哟。”谁知话音方落,猛感箍住的巨棒突突怒跳,接着一滴滴发烫的浆汁劲射在手上,她微微一愕,即已明白,忙把玉手捋得飞快,食指搭住龟颈的系带,有节奏地一下下刁刁揉压。   小玄失声闷哼,猛一把将美人搂住,死死地按在胸前。   飞萝小鸟依人地迎前贴偎,从他怀里仰脸凝视,底下的玉手依旧套动不停,只是渐渐减缓了速度。   小玄剧抖个不住,昏昏沉沉地乜着她那妩媚绝伦的丽颜,只射得筋麻骨软。   终于风止雨住,飞萝从男儿的裤裆里抽出手来,放到面前一瞧,只见白丝缠绕狼藉不堪,顽心忽起,笑嘻嘻地张开五指,拉出道道长丝,细而不断,显然浓稠之极。   通体舒泰的小玄松弛下来,无比感激地望着她,只觉这一刻亲密无间。   “这么快……”飞萝小小声地咕哝,美目乜了男儿一眼,忽然吃吃娇笑。   劲头过去,小玄心底开始发虚,慌慌问道:“什么快?”   “没什么。”飞萝摇摇头,贝齿咬住了笑,娇躯从他怀里溜出,不知从哪摸出一条碎花紫底汗巾,仔细擦拭指掌。   “明明在笑我呢,怎么却说没有?”小玄暗自纳闷,一脸惶惑。   飞萝睨睨他的表情,“噗哧”一声又笑了出来,而且这次笑得更欢。   小玄见她笑得花枝乱颠,妩媚中透出一股无法形容的妖娆,不禁心迷神摇,胆子立又壮了起来,倏地朝前扑去,再度把美人压在栏杆上,喝道:“到底在笑什么?”   “没有啊,没有。”飞萝嘴里虽说没有,但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小玄眼珠子一转,两手突然往下蹿去,捏拿住了美人的腰肢……这可是他在山上之时,对水若与小婉百战百胜的撒手锏。   “啊唷!你……你还敢……还敢折腾人……”飞萝如遭电击般挣扎起来,高耸的雪峰晃荡出一波波勾魂夺魄的迷人乳浪。   “到底招不招?”小玄继续呵她,趁机一饱眼福。   “停……停!招啦招啦!招了呀!”飞萝浑身绷凝,酸痒得差点涌出泪儿来。   “快说!”小玄略略松手,瞧着她那娇怯模样,心中不禁一荡:“这么厉害的师叔,此刻竟是这个样子……”   “有人外面凶巴巴的,不料里边却是个……是个银样蜡枪头!”飞萝喘着气儿道,忍不住又咯咯地笑了出来。   “银样蜡枪头?”小玄苦思冥想,忽然有所领悟,俊颜倏地涨赤:“难道那……那个太快是件丢脸的事情吗?”蓦尔老羞成怒,逼住美人,再次放肆起来。   “啊,你……你赖皮……人家不是说了吗……”飞萝又开始挣扭。   小玄上下其手,四处出击,蛮横道:“你敢笑话我!”   “明明就这样嘛,我……我有乱说么?”一说到这个,飞萝就笑得厉害。   小玄脸上更挂不住,倏一掌插入她的腰里,闯入了亵裤之内,飞掠过一片柔软燕草,揉到了一团馒头似的丰腴凸物。   飞萝娇躯一震,下体往后缩去。   小玄岂容她逃,继续往下追击,指尖突然蹿入一道娇嫩沟缝。   “啊……”飞萝失声娇哼,居然止住了笑,如藕双臂抱住了他的脖子。   这一下出乎意料,小玄心头剧跳,仿佛发现了世处桃源,环臂紧箍美人柳腰,凝神静气寻幽探秘,指尖触着块块嫩如凝脂的润滑软物,暖乎乎黏糊糊的,转瞬就染湿了几根手指。   飞萝娇喘细细满面酡红,醉虾般地收着腹儿,无力地趴伏在他肩膀上。   小玄既销魂又得意,手指不住轻拨细探,忽然从凝脂堆里揉出一粒花生米大小的圆圆肉儿来,虽亦娇嫩,但却软中带硬,蠕来滑去妙趣横生。   “唔……唔呜……”飞萝娇娇低哼,柔荑恣意地揉抚着男儿秀挺的躯体,先前突然中断的情欲仿如炉膛内蕴蓄着暗火的炙碳,稍经一拨就腾蹿而起,熊熊复燃。   小玄忽感美人两腿夹紧,指掌已给一注稠汁淋得热腻黏滑,想起上回欺负水若之时,好像也有这样的情形,心中似明非明兴奋异常。   飞萝按捺不住,玉手悄悄往小玄底下一探,捞着不知何时又再勃起的肉棒,不禁惊喜交集,遂松臂放开他脖子,径自往后仰去,斜靠在栏杆上,两腿撩人地微微分开,眸中水汪汪的满是期盼。   孰料小玄不解风情,一眼瞥见她那绝伦美乳,便又探手戏耍,玩得心野,竟然凑身过去,握茎抵触,果然美妙绝伦。   飞萝通体如焚,却又不好开口,只好如嗔似怨地盯着他,任由那令人心跳的巨硕肉棒在乳峰上恣意荒唐。   小玄擎着怒杵,初时只在美人的雪乳上轻佻细点,但很快就难以自已,或搠或挫、或揉或鞭百般放肆。   他兴动欲狂,猛一下用力过头,突然滑入了两乳之间,棒底隔着幼嫩的肌肤犁在美人的胸骨之上,但觉软里透硬,痛快异常,爽得龇牙咧嘴直吸气儿。   飞萝“嘤”地轻啼,忙以手自扶双乳,从两边夹裹住了男儿的火烫肉棒。   小玄美得浑身轻抖,忍不住就在深深的乳沟内抽送起来,通红油亮的棒头在雪堆似的肥乳中间时没时现,将峰顶那两颗勃翘的晶莹葡萄扯带得打圈晃荡。   飞萝苦忍着难耐的饥渴,娇捧玉乳勉力相承,心里只盼身上的小淫贼快快玩腻自己的这个地方。   小玄愈抽愈疾,在乳峰中间穿梭如飞,硬如铁铸的肉杵感受着两边的肥美滑嫩,领略着底部的嶙峋骨感,忽然间又生出一丝射意。   飞萝身上出了一层细细香汗,此际给粘满白浆的肉棒反覆搅拌,两只腴乳已变得油光发亮润如蜜浸,黏乎乎滑腻腻的无比可人,而那峰顶的两颗紫葡萄则给衬得越发娇艳欲滴。   小玄忽然乜见她右乳奶头下方的雪肤里透出一丝淡青脉儿,若隐若现如蚓蜿蜒,心头遽尔销魂,精意急剧翻腾,底下的肉棒仿佛又暴涨了一围,青筋怒浮如龙盘柱。   飞萝瞧得面烧心跳,终于忍不住开口,“好……好烫……还……还没玩够么……”   但小玄依旧埋头驰骋,射意迅速清晰,杀气腾腾的巨杵在谷壑中进进出出,去到尽时,朝天怒翘的棒头几乎顶着美人的雪莹下巴,淫靡得令人迷醉。   “你……你那晚怎……怎样欺负水若的……”飞萝只恨得牙齿痒痒,无奈之下只好加以“谆谆善诱”。   “嗯?”小玄爽得头昏脑胀,犹未领会美人的意思。   “坏蛋!已经很……很硬了……”飞萝丽颜如火地娇嗔,眸中满是渴求与企盼,乏力的双手几乎再捧扶不住自己的硕乳。   “呜嗡。”突然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浩长怪音荡空传来,震得整座亭子一阵发颤,正是那夜在古兵营外听过的声音。   “啊?它们要进攻了!”小玄吃了一惊,抬头望去,猛见右侧湖面耸立着个无比巨大的模糊黑影,正一步一晃地涉水而来。   飞萝迷迷糊糊地急摆螓首,声颤如泣道:“不要管!你快……快……要我……”   这时夜空骤然一亮,数十道碧幽幽的诡异焰芒齐掠而起,映出了那模糊身影的骇人面目,原来竟是一座巨如高塔的骷髅,两只眼眶内各立着三名手持法器的骷髅术士,身上还攀满了密密麻麻形形色色的骷髅战士,俱着重盔厚甲,个个狰狞欲噬蓄势待扑。   “这……这是什么?”小玄瞠目结舌,他早已箭在弦上呼之欲出,心神剧震之下,阳精蓦如大江决堤,一泻千里。   飞萝猝不及防,立给射得一塌糊涂,除了酥胸,面上发梢皆无幸免。   “怎么又……又……”美人愕然僵住,挂满白浆的脸上透出艳丽绝伦的晕红,水波盈盈的眸中尽是嗔意,媚得惊心动魄。   小玄狼狈万分,只握住巨茎死死地抵着一团雪乳激射,怒涨的棒头几乎完全陷入了肥美的嫩肉之中,只能看见一丝丝白花花的稠浆从塞住的缝隙里挤迸出来,很快就漫过了窝陷部位,顺着已给压揉得变了形的乳廓蜿蜒淌下。   这时,如同高塔的巨型骷髅已经到达了小岛岸沿,曲膝一蹦,轻而易举就跃上了高逾四丈的台面,登时爆出惊天巨响,足落之处,地裂石碎,震得整座小岛微微一颤。   几于同时,攀附其上的近百个骷髅纷纷跳下,挥舞着各式兵刃,嘶吼着疯狂扑向岛心的阁楼。   【第二集完】   第三集 骷髅魔军   第一回 骷髅巨怪   一道道诡异的碧芒从对岸掠起,在夜空交织成张张妖艳的网,然后拖拽着长长的尾焰落到湖心小岛上,燃起无数朵如同鬼火的绿焰。   小玄渐渐松缓下来,浑身是汗通体欲融。   飞萝骤如从悬崖上坠落,呆了片刻方坐直起身,悻悻地用汗巾子擦脸拭发。   “师叔……我……我……”小玄嗫嚅道。   “你……你……你以后你别来闹我!”飞萝绷着脸,无从宣泄的情欲变成了满怀嗔恼。   小玄更加惶恐,失魂落魄地想:“原来有些事情太快了果然不妙……简直是大大的不妙!”   飞萝见了他那狼狈相,忍不住“噗哧”一笑,旋又绷起脸嗔道:“还愣在哪里做什么?穿衣服呀!害人精……”   这时亭子又微微震动,北面那个巨如高塔的可怖骷髅开始向岛心的阁楼进发。   小玄如梦惊醒,赶忙提裤束衣。   “等等。”飞萝道,忽然挪过身来,折叠起汗巾为他仔细揩拭。   “师叔……”小玄心头一酥,销魂中蓦地生出无边情意与感激,只想:“为这女人,日后我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亦心甘情愿!”   “就想这么穿上吗?不怕捂出霉来么!”美人薄嗔着,盈盈水眸似恼似恨地瞪着他那条已经疲软的棒子。   小玄面上发烧,讷讷地想要为先前的窝囊表现解释,“适才我……我……”   谁知飞萝倏地纵身而起,掠到亭子西面,飞手按住了一根石栏杆顶端的夔首,刹那间,一道白光从夔首电般射出,距亭约四丈的地方突然亮起,只见一个背生骨翼的银甲骷髅从漆黑中现出,惨嘶着从空中疾旋坠落。   “是那些会飞的骷髅,我在地底见过的!”小玄大叫,急忙扎上腰带。   数道银光从夜空中闪现,夹着厉啸电射入亭。   两人腾挪避过,几支银矢深深地钉入了亭柱与石桌,尾翼犹剧颤未止。   小玄凝目望去,终于发现了十几个骨翼骷髅,手里皆抱着一张亮光闪闪的机括强弩,正边飞边瞄准亭子射击,怪叫道:“哇,过来了,好多呀!”   飞萝左驰右掠,玉手飞按向一个个夔首,操射出一束束离光迎击,哪得半点闲暇穿衣,不单松脱的束胸掉了,罗衫与中衣亦一齐滑落腰畔,羊脂似的上半截玉躯随着光芒闪耀不时乍现,胸前那对如瓜美乳更是惊心动魄地不住打圈晃荡。   小玄目瞪口呆,身上又开始燥热起来,眼角掠见掉在地上的紫绫束胸,心头一阵剧跳,遂俯身捡起偷偷塞入襟内,顿觉满怀腻香盈人熏起,不禁一阵神魂颠倒。   “愣什么?还不快帮忙!”美人忙得不可开交,忍不住大发娇嗔。   小玄赶紧奔到石栏杆前,以她教过的秘法操控那些夔首,激发出一束束离光还击,顿见眩目的白光满空交掠,终在十余下后,射中了一个逼近的骨翼骷髅,望着它兜头朝下坠落,只喜得哇哇大叫。   飞萝稍腾出手,却仍无暇穿衣,当即瞑目默念,身前忽然现出道道白气,流聚成晕朦朦的一大团,几乎遮住了整个婀娜身影。   这时,几只骨翼骷髅已逼得极近,不断有矢电掠入亭,险险射中两人,小玄手忙脚乱,操控的离光连连落空。   就在呼吸间,飞萝的法术已经完成,只听她娇声轻叱,随着丽目睁开,一个懒洋洋的魁梧巨人在半裸的美人身前立起,高逾一丈,通体湛蓝,仿如水晶雕琢而成,块块隆起的雄肌虬结盘错,正是那个在古兵营外大展神威的昆仑奴。   “差点忘了师叔有个这么厉害的怪物哩!”小玄掠见,心中登时一喜,不想一个骨翼骷髅已从高台下方冉冉升起,手中的强弩悄悄锁住了他的胸口……   “古勒普普!”飞萝娇吆一声。   昆仑奴倏地如电抢出,大半个身躯悬出了亭子,长臂一探,就叉住了那个瞄准小玄的骨翼骷髅,捏着它的脖子拖拽到跟前。   银光闪动,数支银矢激射入亭,一齐射中了昆仑怪奴,劲烈无比地钉入躯中数寸,但它却仿若未觉,两只大手几下撕扯,竟将那骷髅连躯带甲裂成数块。   小玄趁机反击,又用离光射中一只骨翼骷髅。   昆仑奴发狂似地将骷髅碎块掷向几只飞近的骨翼骷髅,力道之劲令它们纷纷躲避。   小玄压力大减,终能镇定下来瞄准,手法亦渐熟练,操控的离光开始连连命中敌人,又再射落了几个骨翼骷髅,爽得不住大呼小叫:“小妖们,有种再来呀!”   飞萝稍得闲暇,却遍寻不到掉落的紫绫束胸,急迫间只得拉上中衣,正要整束胸襟,突见南面又飞来一群骨翼骷髅,数目竟达三、四十个之多,急忙掠去南边的栏杆操控夔首迎击,朝小玄喊道:“鬼叫什么,这边啊!”   小玄转头望去,不禁吃了一惊,赶紧奔过去帮忙,无意间撇脸,猛然掠见美人跑出丝衣襟口的半只酥乳,心中轰地炸开,但觉诱惑绝伦,鼻血差点当即标出。   就在这惊艳间,他手上慢了一慢,几个骨翼骷髅立突近至三、四丈距离,强弩齐发,数道银光激射入亭,所幸目标都是体格惹眼的昆仑巨奴,一时险象环生。   飞萝觉察,不禁发怒,“还没瞧够么!”一手将乳塞回衣内,但无束胸缠裹,不一会又撩人万分地跑了出来。   小玄大慌,只好强摄心神,将视线硬生生地转移到那些可怖的骷髅身上去,在这种情形下,集中精神的确是件无比困难与痛苦的事情。   妖邪虽众,但两人有专克亡灵的离光相助,又有强悍无匹的昆仑奴在旁守护,不一会就稳住了局面,随着操控手法的熟练,命中率大大提升,骨翼骷髅开始一个接一个往下坠落,暴风骤雨的攻击渐渐变得稀疏。   飞萝终于得暇整束衣裳,虽在险境之中,但动作却异样的雍雅优美,举手投足无不散发出一种惊人的诱惑。   小玄干掉了最后一个骨翼骷髅,旋又心猿意马起来,眼角余光偷偷乜去,瞥见美人胸前尖起的两颗凸点,刹那一阵销魂,立时回味起适才在上面的恣肆与荒唐。   “我的束胸呢?”飞萝忽问,因为没有束胸的缠缚,她那过分耸硕的双峰令得襟口始终难以收拢。   “不知道啊,会不会是……是给风吹到台下去了?”小玄心中暗慌,装作帮忙寻找,却发现了一直放在石桌上那插着独蕾桃枝的青瓷瓶儿,赶紧悄悄收回如意囊中。   飞萝怀疑地盯了他一眼,烦恼地把罗衫塞入缠腰的束带,但如此一来,胸前那两颗撩人的凸点愈是尖突明显。   小玄怕她瞧出自己的心虚,背脸瞧向别处,目光掠出亭子,心头登时一紧,原来那巨如高塔的可怖骷髅在众妖的簇拥下,已经逼近了岛心的阁楼。   “这么大的家伙怎么对付?”他不禁为守在楼内的雪涵等人大为担忧,忽然道:“这里暂时不要紧了,我先过那边帮一下”。   飞萝没好气道:“慌个啥!你给我乖乖地待在这里,很快就有好戏瞧了”。   话音未落,场面已生剧变,只见在巨怪前方狂奔的数十个骷髅士兵倏地莫名其妙慢了下来,有的甚至一跤扑倒,情形怪异之极。   “啊!是大地之缚,它们撞上了那个上古禁制!”小玄欢声大叫。   这时,尚未反应过来的骷髅巨怪也踏入了大地之缚的范围,瞬息剧增的重量顿时将它一把拉倒,整个轰然坐地,响起一片细密的骨头折裂声。   黑暗中忽然闪现一条细细的笔直碧线,一个陷在禁制之中的双首骷髅立刻失去挣扎之力,胸前迅速蔓延出一片润郁的青碧,诡异地侵覆了周围的乌甲。   小玄兴奋又叫:“木母箭!二师姐出手哩”。   接下来碧光连闪,每一道掠过都令一个骷髅士兵彻底灭亡。在大地之缚的束缚下,剧增了数倍体重的每一个骷髅都显然无比笨拙,焉能抵挡得住名扬地界的木母神弓。   坐地的骷髅巨怪疯狂地挣扎起来,它身躯庞大,力气惊人,开始一点点挪动。   碧光渐渐朝它聚集,每一下都在它的巨躯之上侵蚀出一个碧色凹坑,但巨怪似乎无关痛痒,仍旧顽强地朝前挣爬,虽然趴着,高度就已超过了阁楼的二层。   “妈呀,这家伙比我儿子还要大上好几倍啊!”看着巨怪的离奇体型,小玄突然想起了给飞萝毁灭的无敌大将军来。   飞萝忽问:“梦棠有多少支箭?”   小玄道:“这个倒不用担心,二师姐的木母箭乃由太碧神木所生,她身上只带有一只由神木做成的箭壶,但只要有灵力激发,就可以源源不断地产出箭矢……”他吸气接道:”但那魔物大得实在太不像话,木母箭好像也奈何不了它呀!“   飞萝面色微凝道:“木母神弓能克所有邪秽,如果时间足够,就一定能消灭这头巨怪,我只担心大地之缚困不了它多久。”   小玄极目眺望,见那巨怪乃由千万根人骨所组,内里塞夹着无数血淋淋的脏器,分明就是在地底见过的骷髅巨像,只不过现在已经“活”了。   他忽然冷汗直冒:“那地底甬道中约有十几具巨像,如果都是能‘活’的,那……那还得了!”   骷髅巨怪渐渐爬近了禁制的边缘,嶙峋的骨躯将地面犁出一道骇人的凹坑,许多蚀刻着符篆图案的石条已给碾碎,大地之缚的威力正在迅速减退。   碧光越来越疾,而且都集中向骷髅巨怪的头部,一个个碧色凹坑出现在它的面孔之上,一名骷髅术士突然中箭,倒头从巨怪的眼眶里栽落,在地面摔得粉碎。   就于此刻,骷髅巨怪的上半身终于爬出了大地之缚的范围,两条有如巨梁的粗臂猛一发力,整个脱出了大地的束缚,它摇摇晃晃地从地面站立起来,爆发出一声震人心魄的嗥嗷,踏着轰鸣的步伐再次扑向阁楼。   小玄功力稍弱,立给那声蕴含着威煞的咆哮震得魂魄俱动,心神一阵恍惚,口中叫道:“不好啦!我得去帮她们!”倏地一蹦而起,竟纵出亭子朝巨怪奔去。   飞萝大惊,一手捉了个空,急喊道:“傻了么?快给我回来!”但见男儿已跃下了石台,不禁连连跺足。   守在阁楼二层的李梦棠连续使用木母弓,灵力消耗极巨,娇喘吁吁地垂下了几乎与她等高的神弓,望着奔雷般冲过来的骷髅巨怪,心中不禁暗暗叫苦,一时犹豫要不要把守在底层大殿的雪涵唤上来增援。   这时底下一闪,突然有人冲向巨怪,李梦棠定睛瞧去,原来却是小玄,登给唬得花容失色,哪里还顾得肩酸臂软,急提神弓朝骷髅巨怪拼命射击。   小玄奔到骷髅巨怪七、八丈之距方才乍然惊醒,望着如山压至的魔怪,登时冷汗狂冒,心中叫道:“天呐!我在干什么?”当即转身就逃。   所幸骷髅巨怪并未注意他,依然猛扑阁楼。   小玄暗呼侥幸,忽又悬起心来:“看来二师姐的木母弓也奈何不了它,师父又正在大殿内运功驱邪,半点受不得干扰……啊,石亭的离光专克亡灵,更有飞萝师叔把守,何不将这怪物引到那边去?”   他主意一定,立时甩出袖中的八爪炎龙鞭,猛提离火真气,把鞭舞得火龙一般,追上刚刚从旁奔过的骷髅巨怪,朝它脚掌狠狠抽去,登见一溜火光爆起,在黑夜里格外惹眼。   骷髅巨怪刹足停步,有如高塔的身躯缓缓转了过来,在它眼眶内的五名骷髅术士几乎同时盯住了这个虎头拍蝇的家伙。   “小东西,有种的就跟圣爷爷斗啊!”小玄大呼小叫,在底下生猛无比地狂鞭骷髅巨怪的脚背。   几名骷髅术士默契地舞动手里的诡异法器,骷髅巨怪缓缓地提起了一只脚掌,悬上了高达七、八丈的空中……   小玄心头一紧,撒腿就逃。   骷髅巨怪一脚跺下。   小玄奔得极快,不想空中的巨足一下子就追上了自己,猛感大风从头顶刮来,压得呼吸几窒,大惊之下,死命朝前扑出,但听“砰”的巨响,整个人竟给剧颤的地面震得蹦了起来,随即有夹着无数沙石的劲风痛烈无比地抽打在身上。   他狼狈滚蹿,岂敢半点喘息停滞,爬起来就向飞萝所在的石亭狂掠。   骷髅巨怪仿如噩梦般从后面紧随追来,速度看似不快,但它身型超巨,轻描淡写地每跨一步,就是十几丈的距离。   小玄已将陆地腾飞术施展至极限,但依然无法摆脱追击,倒有几次险险就给跺成肉泥,脸上阵青阵白,心中不知所谓地乱嚷乱叫:“如果这次没事,我就一定再抱抱程水若!”   眼见快到石亭所在的高台,情势却越来越凶险,骷髅巨怪蓦又发出一声蕴着威煞的长嗷,小玄真气骤岔,奔速立减。   骷髅巨怪倾躯抡臂,拳头仿如天外流星般砸至。   小玄浑身俱僵,心中一阵绝望:“完了!这下再也抱不到水若啦……”   电光石火间,夜空突然一亮,只见一束白光电般射入骷髅巨怪的右边眼眶,登时有一名骷髅术士惨嘶着坠落下来,巨怪的拳头顿时偏歪,将旁边一座较矮小的石台砸去了半边,掀起满天尘土。   小玄只觉身上一紧,已给什么夹住,整个人腾云驾雾般向上升去,但见满空白光闪掠,纵横交错地电射向骷髅巨怪,在它脸上身上挖蚀出一个个深坑。   骷髅巨怪怒似地不断发出咆哮,张牙摆爪扑向发射白光的高台。   升势倏止,小玄猛给重重地掼在地上,他晕头转向地怒道:“不会轻点啊!   我……”旋即想起这样对待救命恩人可是大大不敬,忙把后边的话硬生生截住,定睛瞧去,不禁张口结舌,原来救他的竟是那只通体湛蓝的昆仑奴,心中感激蓦涌,脱口叫道:”大……大叔……恩公……小子谢谢您啦!“   “还是谢我好啦,没有我的命令,它谁都不会救。”飞萝婀娜动人的身影在石栏前不住变幻移掠,两手正飞快地操控着栏杆顶上的一排夔首,朝疯狂扑来的骷髅巨怪发射出一束束眩目的离光。   小玄一蹦而起,奔到飞萝身边,心情激荡之下抱住美人就是狠狠一吻。   飞萝轻吟一声,亦不挣拒,只咬着朱唇道:“倘若给那怪物冲过来,这回谁都救不了你了。”   小玄惊觉,赶忙扑到石栏之前,同她一道操控离光向骷髅巨怪拼命射击。   “别乱射,这怪物八九是由它眼眶内那几个骷髅术士操控的,我们只瞄它的眼睛打!”旁边的飞萝喝道。她乃玄教教主重元子的关门弟子,御甲术及机关术已修至非凡境界,一下子就找出了骷髅巨怪的要害。   小玄心底早已对她服服贴贴的,当即依言只朝骷髅巨怪的眼眶发射离光。   在密集的光束中,很快又有一名骷髅术士给射中,惨号着扑倒在巨怪的眼眶内,骷髅巨怪开始蹒跚起来,虽然已距高台很近,却无法做出有效的攻击。   “那几个骷髅术士果然是关键!”小玄手舞足蹈地大叫,丝毫不吝灵力地急剧消耗,把离光射得满空飞耀。   余下的三名骷髅术士倏将手里的法器舞得飞快,骷髅巨怪身躯一沉,凝肩猛地朝高台撞来,带起的劲风刮得周围树木齐朝一边歪斜,声势无比骇人。   飞萝与小玄面色微变,急放离光阻击,随着距离的迅速拉近,终于又干掉了两名骷髅术士,但最后一名骷髅术士狡猾地缩在巨怪的眼眶边上,躲避开直射的离光,依然操控着排山倒海的一撞。   小玄见势不好,大叫道:“快走!”   岂料飞萝却仿若未闻,只冷冷地盯着前边急剧放大的狰狞眼眶。   “再不逃就来不及了!”小玄大急,上前就要拉她。   飞萝终于动了,却是雍容优雅地从鬓上拔下一根莹光流荡的紫钗……   “又是这小东西!”小玄心头蓦动,已见一道闪灼紫电掠向天际,倏尔匪夷所思地一折,斜斜贯入了骷髅巨怪的眼眶。   正躲缩在眼眶角落里抡舞着法器的骷髅术士倏地僵住,姿势只保持了短短的一瞬,便如落地瓷器般摔得个粉碎。   完全失去控制的骷髅巨怪登时失去了准头,但一条臂膀仍然甩到了高台,竟把石亭掀去了一角。   小玄奔回栏杆前,没命地朝骷髅巨怪射击。   余势未止的骷髅巨怪重重地撞上了右边的另一座高台,在铲去半座后终于停顿下来,破碎的骨骸纷落如雨。   小玄犹朝它的巨躯无休无止地射出一束束离光。   飞萝喝道:“它完了,别浪费灵力!”每激发一束离光都需耗费灵力,但于此刻,每一丝灵力与真气都显得无比宝贵。   小玄停下来时,方才发觉自己几乎虚脱,气喘如牛地庆幸:“幸好有这座能发离光的亭子,否则真不知道如何对付这个可怕的庞然大物了。”   “这么说,你还有功哩。”飞萝道,紫犀钗不知什么时候回到了她手里,这瞬发的无上法宝又一次显示了它的惊人威力。   “嗯?”小玄没反应过来。   “你不把它引过来,这亭子也发挥不了作用呀。”飞萝将钗插回鬓上。   “对呀!”小玄一拍大腿,头立刻大了起来,只觉自己先前的表现确英勇无比。   飞萝斜睨着他继道:“竟然跑去单挑这么吓人的大魔王,真是智勇双全胆色过人啊。”   小玄如饮醇酒,浑身一阵酥爽,忽然发现美人脸上似笑非笑,再细细咀嚼她的语调,不由有点心虚起来,见她接着低低地咕哝了一句,忙问:“什么?”   “傻得可以。”   “啥?”   “傻得可以!”飞萝瞪眼大声道。   小玄面红耳赤,方明她之前的话不过是在嘲讽自己。   “给人家吼一声就引出去,真不知九师姐怎会收一个定力这么差的徒儿!”   飞萝恼火道。   “下回我一定不这么冲动了。”小玄赶紧保证,忽然盯着某处目瞪口呆。   美人继续训斥,“哼,知道适才多危险么?幸好那怪物一开始没有注意你,不然的话……”   小玄指着前方结舌道:“天……天呐……又又来一个!”   飞萝转首望去,不禁吸了口凉气,原来湖面上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超巨身影,其上似有许多什么东西在蠕动,显然又是一个形如高塔的骷髅巨怪。   “果然都是活的……那么至少还有十几个啊……”小玄喃喃道。   巨影迅速朝湖心小岛移近,转眼已到了岸边。   “什么都是活的?”这回轮到飞萝莫名其妙。   小玄倏地蹦了起来,大叫道:“啊!不好!”   飞萝瞪着他。   “它……它上岸的地方就是石廊呀!”小玄面如白纸。   飞萝没好气道:“那又怎样?”   小玄惊慌道:“水若在那!水若一个人在那边呀!”   “喂喂,你不会又想乱来吧?”飞萝话未说完,已见小玄纵出了亭子,掠下高台没命地朝石廊奔去。   第二回 救美   虽然月色极好,但在茂盛花木的掩拢下,深深长长的石廊显得十分幽暗,水若抱膝缩坐在尽头的一块石条上,听得外边长嗷连荡,心中战战兢兢,正想出廊看个究竟,周围忽已沉寂,草丛里的虫鸣清晰起来。   “不知大家怎样了?”她紧紧地捏握着未出鞘的碧波刃,只着薄衫的身子感觉到丝丝寒意。   猛听一声巨响,整条石廊都震了起来。   “终究来了……是什么?好像挺大的……”她睁大眼睛紧盯着长廊另一端的如墨黑暗,握刃的五指关节绷得青白,心头生出丝丝说不清楚的恐惧。   巨响有节奏地响起,石廊亦随之不断震动,仿佛有只远古巨兽正在一步步地逼近。   “到底是什么呢……只要不是那些鬼蜘蛛,本小姐啥都不怕!”水若拼命为自己鼓壮胆气,却发觉心里越来越虚,忽尔探手入怀,从衣襟里掏出一物,以双掌夹着结印默念,骤见道道淡蓝气从虚空涌出,时急时缓地盘旋聚集,周围猛然寒冷起来。   蓝气越来越凝稠,数息之后,听她一声娇喝:“疾!”同时臂分袖舞,美若彩蝶展翅,团聚的淡蓝之气蓦然飞散,在她身前已多了头大小若牛、顶上有角、周身披鳞的怪物,瞑目埋首似正伏地酣睡。   原来为了能有个伴儿,水若居然不惜灵气的平白消耗,提前将冰麒麟召唤了出来。   石廊的温度因冰麒麟的出现急剧下降,但有了这个强大的伴儿,水若反而觉得寒意大减,她满意地轻抚兽顶,轻声道:“乖宝贝,待会你可要保护我喔。”   就在此刻,石廊前方的小林子骤然热闹起来,魔怪的嘶吼声、树藤的疾蹿声、电弧的噼啪声、物体的扑跌声此起彼伏,雪白的、莹蓝的、暗赤的各种电火交相辉映,显然有什么东西触动了飞萝布下的法术陷阱。   水若又惊又喜,惊的是妖势盛大,喜的却是飞萝布下的陷阱威力非凡。   声响光亮无休无止,似有源源不绝的魔怪潮涌而来,终于有数只冲过了小林子,攻入石廊之内,水若凝目瞧去,登时花容失色,原来正是她最害怕看到的骷髅血蛛。   五只骷髅血蛛似乎嗅到了什么气息,挥舞着挠钩般的长足怪嘶着疾扑过来。   水若强压惧意,“铮”的一声拔出了碧波刃,淡淡的青晕在刃上迅速凝聚,打算一出手就给敌人送上几记水华斩。   这时,石廊忽然生出一阵法能波动,令得廊中景象扭曲了起来,倏地脆响频起,廊中的石栏、石梁以及松脱的石条竟然全都动了起来,迅雷般飞聚在一起,眨眼间匪夷所思地组成了一个个高及近丈的人形怪物,铜墙铁壁般拦截住五只骷髅血蛛。   水若目瞪口呆,旋听数声厉嘶,五只骷髅血蛛相继扑倒,血赤的长足在青石怪物的痛殴中狂舞挣扎,但很快就给淹没不见,唯有几截残肢惊心动魄地飞起。   片刻之后,青石怪物在完全清除了入侵之物后,突然一个个散架般倒下,恢复成原先杂乱无序的模样,只是在石块石条间多了无数根碎裂的赤骨,长廊终于重归幽静,但外边却更加热闹,除了前面的小林子,东面也传来厮杀之声。   水若忙奔到东边的窗口观眺,遥遥望见数只乌灰的魁梧怪物堵在吊桥桥头,正悍然无惧地抵挡着一队骷髅魔怪的凶猛进攻。   “一定是小婉召唤出来的土精哩!”果不其然,水若很快就瞧见了距桥头十来步的夏小婉,她双手把笛横在唇边吹奏,而方少麟则持棒紧守旁边,机警地盯着桥头。   骷髅魔怪的数量多得惊人,当中有手持长戟的骷髅甲士,有擎握阔剑的双头骷髅,还有几十只肢如长钩的骷髅血蛛,潮水般从吊桥的另一端疯狂扑至。   桥头的土精虽然数量不多,然而每一个都魁梧非常,且又居高临下,封堵狭窄的桥头显得绰绰有余。   在骷髅魔怪的冲击下,没多久便会有一、两个土精破碎而倒,但很快就有新生的土精从土地里爬起,数量始终保持在七、八个之间,只见一条条粗臂挥扫,一个个巨拳砸出,骷髅魔怪频频给击下桥去,双方的损耗根本不成比例。   偶有一、两只魔怪突过土精们的封堵,却给蓄势待发的方少麟很快清除消灭。   “有了土灵笛,小婉的召唤土精术远胜从前啊。”水若羡慕地瞧着,拎起的心渐渐放下。   可是骷髅魔怪似乎杀之不尽,挤上桥的反而越来越多,残破不堪的吊桥晃来荡去,仿佛随时会断裂开来。   “这些残阵是谁恢复的?”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寒声音突然在女孩背后响起。   水若吃了一惊,急转回身,就看见了一个秃顶白袍皮肉还未完全腐光的骷髅,不禁面色大变,失声道:“骷……骷髅老祖!你怎么没……没有触发机关?”   骷髅老祖怪笑一声,傲然道:“小娃儿,难道你没听闻过老夫的独门绝技——灰飞烟灭么?莫说这些机关陷阱残缺不全,就是天罗地网又奈我何!”   水若悄吸凉气,提刃护于胸前。   骷髅老祖阴恻恻地继道:“魔家只问一次,魔君之覆到底在谁手里?”   “没有!不知道……就是知道也不告诉你!”水若暗暗疾提水灵真气,声音已有点发颤。   “很好!这么有胆色小娃儿可稀罕得很呐……”骷髅老祖身形一动,飘飘乎乎地朝她荡来。   水若轻叱一声,手中的碧波刃朝前削出,骤见一弧碧光脱刃掠出,直奔骷髅老祖面门。   骷髅老祖挥袖一拂,竟轻描淡写就将凌厉非常的水华斩消弭无踪。   水若惊诧交集,不惜激耗真气,奋力又削出数刀水华斩。   骷髅老祖好整以暇地东挥西拂,便把全部刀芒化解得一干二净,人已欺到了女孩跟前。   水若唬得花容失色,急忙往后闪跃,倏叫道:“宝贝起床嘞!”数步外匍匐酣睡的冰麒麟突然睁目,暴如奔雷地纵起,狰狞无比扑向骷髅老祖。   骷髅老祖随袖挥去,两下一交,竟给撞歪了半个身位。   冰麒麟咆哮着仰起,两只雄浑粗壮的前腿霹雳般轮番掏抓,撕扯得骷髅老祖袖口片片碎裂,声势极是骇人。   灌注了真气的衣袖竟如纸糊,骷髅老祖心中一凛,错步滑开。   冰麒麟如影随形般追去。   水若又惊又喜,蹦着叫道:“别给它逃了!”   骷髅老祖形如魅影,几下闪掠,突然又欺到了女孩旁边。   凡属召唤之灵,无论是真兽还是幻兽,只要制住了它们主人,绝大多数便会不攻自破。   水若大惊,眼见冰麒麟救应不及,乍地娇叱一声,樱口里吐了个“临”字。   冰麒麟通体骤然剧亮,大口倏张,一股蓝晶晶的华光喷洒了出来,在幽暗的廊内显得格外炫丽。   骷髅老祖蓦觉背后剧寒袭来,急步斜掠,自肩处已给僵住,转面望去,右边整条臂膀竟给凝结成了冰柱,心中暗讶:“是冰焰!这小娃儿居然有如此厉害的幻兽。”当下不敢托大,疾催真气化解,只听“哗啦”一声,冰化的袖子碎裂成千百片,裸露出一条通根血赤的骨臂。   冰麒麟不依不饶地继续追扑。   骷髅老祖给冰焰喷到的右臂刺痛钻心,饶是修为超绝,一时亦无法自如,只好游身周旋。   水若见冰麒麟始终差上那么一点,心中焦急,遂悄强聚灵力,再吐禁咒,“临!”   冰麒麟大口乍开,又一股冰焰应咒喷出。   飘忽不定的骷髅老祖却倏地顿滞下来,登给冰焰无情地笼罩住了全身……   “这下还不完蛋!”水若的心都快蹦了出来,谁料骷髅老祖蓦地如灰散化,刹那无踪,炫丽的冰焰落空喷洒在地面,立将大片石条冰化成蓝晶晶的异态。   骷髅老祖匪夷所思地从虚空中现出,人已在数步外的另一个地方,阴阴怪笑道:“小娃儿,这便是魔家独门三大绝技之一——灰飞烟灭!”   水若目瞪口呆,见骷髅老祖又再欺身过来,只好不停的驱使冰麒麟阻击敌人。   但骷髅老祖仿若魅影,总能随心所欲地瞬间消失,不单使冰麒麟连连扑空,还频频威胁到女孩。   水若又惊又恼,急怒中连催冰麒麟喷吐冰焰,灵力直线下降,待到警觉时,泥丸宫内已经所剩无几。   骷髅老祖见冰麒麟身上的光华变得忽明忽暗,心中雪亮,怪笑道:“这头幻兽的确厉害,可惜小娃娃的灵力不济啊,好啦,就让你见识一下魔家的真正手段吧!”说着默念秘咒,挥爪朝半空抓去。   他那一抓既无准头又无力道,水若正感莫名其妙,乍见虚空中无比诡异地伸出一只大小过丈的骷髅赤爪,闪电般抓住了因主人灵力减弱而变得速度迟缓的冰麒麟。   “滚回幻境去吧!”骷髅老祖狞笑道,骨爪突然收合,空中的骷髅巨爪即亦跟着动作,“豁啦”一声炸响,竟将冰麒麟捏握个粉碎。   水若脑中轰地空白,冰麒麟乃是幻兽,虽然不会就此永远消失,但受这般重创,不知得过多久才能再度召唤出来了,更要命的是眼下已无所依仗。   破碎的冰麒麟散化成缕缕蓝气飞速流逝,骷髅巨爪亦诡异地退入虚空,骷髅老祖大笑道:“这就是令老夫名扬八荒六合的冥皇之爪,小娃儿没吓坏吧?哈哈哈!”兔起鹘落间,倏地就到了女孩身边。   浑身皆抖的水若还未回神,已给骷髅老祖一爪叉住了雪颈,立时软了下去,碧波刃哐啷一声掉在地上。   “说!魔君之覆到底在谁那里?”骷髅老祖狰狞喝道,捏着女孩脖颈的指爪松开了些许。   “你去死!”之前伤害了师父,此刻又重创心爱的宝贝,水若恨之入骨。   骷髅老祖悠然道:“不说也罢,魔家慢慢来搜,反正这岛上的人一个都逃不掉!”   水若脸赤如血,怒叱道:“做梦!你才逃不掉!”   骷髅老祖森然注视着她,黑洞洞的眼眶内似有什么流转着,深不见底。   水若眼睛一闭,仰脸道:“杀了我啊,一定会有人为我报仇的!”   骷髅老祖忽尔笑了起来,“好辣的娃儿,老夫素来最喜欢这种妞儿了……”   他把只残数抹腐肉的可怖面容往前凑去,似乎在吸嗅女孩身上的气息,乍然喜道:“好甜美的味道,精元一定很纯哦,且又生得这般水灵可人,嗯,好!好炉鼎哇!”   水若惊慌起来,纤柔的娇躯战栗个不住。   骷髅老祖抬起另一只手,用裸着赤骨的指头缓缓划过女孩的雪颈,继而狞笑道:“啧啧啧,嫩得要滴出水来了。”   水若浮起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先是脖子,旋即蔓延至全身,她猛地拼命挣扎,可是半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咦?好巧致的五官之格,待老夫仔细再瞧瞧……”骷髅老祖忽似有新发现,提着女孩,把如花似玉的娇颜移送到更近的地方,喃喃道:“难不成这小娃儿身上还藏有什么妙器?”   水若惊骇欲绝地盯着两只越来越近的无底眼眶,差点晕厥过去。   “放开她!”突然有人大喝。   骷髅老祖缓缓转身,见一个少年怒目逼近,森然笑道:“你想救她?”   来者正是从石亭赶至的崔小玄,待瞧清楚擒住水若的是谁,顿时面无人色。   水若则朝他身后猛望,见他只是单独一个,心里登凉了大半。   “小子,你知道魔君之覆在谁那里吗?”骷髅老祖淡淡问,一副吃定他的模样。   小玄心头一动,道:“放开她,我就告诉你。”   “魔家驾前,岂有你讨价还价的余地?”骷髅老祖寒声道:“不说就立刻宰了你!”   “好啊,来来来,快来宰我呀!”小玄拉开架式,袖子滑褪,缠绕臂上的八爪炎龙鞭现出一抹抹鳞状赤华,如水流般缓缓波动。   “咦,兵器不错啊,难道是用炎龙鳞做的?”骷髅老祖盯着他的手臂,似乎有点动容。   “你快走!”水若喊道,同时朝小玄拼命眨眼,只盼他能逃去找人来救援。   小玄哪肯,径向骷髅老祖叫道:“老妖怪,怎么还不动手?你也算是个开宗立派的人物,怎还欺负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他日传出去,脸面何存?”   “竟想激怒魔家,真愚蠢呐……”骷髅老祖轻哼道,提着女孩朝他缓缓步去。   小玄凝神戒备,手心里已满是汗水,口中却仍滔滔不绝,“是啦,你这老妖怪早已没什么脸皮了,皮之不存,面将焉附?自然用不着担心这个,不过嘛,这一来可就害惨不少人哩,只怕一个个都要笑掉大门牙啦,哈哈!哈哈!”   水若见他不但不想法子逃走,反而一再激惹骷髅老祖,不禁又急又恼,心想这猪头连自己都打不过,又岂能是魔头的对手,怒目道:“很好笑么?臭猪头,你给我滚!”   小玄如何不明其意,亦知自己绝不是骷髅老祖的对手,但要抛下玉人不顾,却是万万不能,笑嘻嘻道:“不好笑是么?那我再说一个。”   水若心灼如焚,发喊道:“说你个头,滚!快滚呀!”   小玄却仍笑容可掬,“再骂我可不管你了。”   “谁要你管,死猪头!臭猪头!蠢猪头!快滚远远去!”水若大骂,却瞧见男儿的目光越来越坚毅,间中似乎还蕴含着丝许什么,竟是从前未曾见过的神情,心口猛地抽动了起来。   “够了!”骷髅老祖喝道,手上略一发力,女孩立时昏迷过去。   小玄大惊,强作镇定挤出个微笑,“好,这下可清静了,没脸的老妖怪,快来宰我吧。”   骷髅老祖把水若抛在地上,盯着他臂上的炎龙鞭,森森笑道:“老夫的骷髅龙御尚缺数样装备,你这条鞭子正好可以拿来凑数。”话音方落,骤如鬼魅飘起,速度看似不快,却不知怎的一下子就到了少年跟前。   小玄大惊,急忙挥臂迎击,炎龙鞭如虹贯出。   骷髅老祖身形飞错,骨爪差点扫中他腹部。   小玄疾步飞退,狂舞炎龙鞭封堵敌人的追击。   骷髅老祖如影随形追杀,只以一手出击,却幻化作千百道夺命赤影,始终不离少年周身要害。   小玄左支右绌,竭尽全力也无法摆脱颓势,心里犹挂记着如何救水若,一时险象环生。   骷髅老祖攻势越来越凌厉,大抹妖异的血红从骨爪上涌出,如条条赤色巨蟒寻人欲噬,如此一来,攻击范围大了何止近倍。   小玄哪敢给那道道赤红触着,招架得更是吃力,心中暗暗叫苦:“真要命!   老妖怪不但邪法高强,武技竟也厉害得吓人,这下莫说救水若,只怕自己的性命都得搭上去哩!”   骷髅老祖爪上散发出的血红越来越盛,几次险险扫中小玄,而他却几乎不惧八爪炎龙鞭的威力,竟然数次用爪横生生地硬夺。   “这么下去可不是办法呀……”小玄心念电转,口里悄悄念咒,倏一个踉跄,似要摔倒下去,见骷髅老祖一爪追到,倏如火星乍迸,骤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从他旁侧一闪掠过,直奔倒地的水若。   星火飞溅。如意五行之火遁系移形术,能在瞬间将施术者的速度提升至最大,维持时限以施术者的功力而定。   火遁系法术及武技大多以速度见长,而这式星火飞溅,乃短距离内如意五行中速度最快的移形术。   虽然小玄火候尚浅,但此际使出,速度亦异样惊人。   孰料骷髅老祖竟似有备,一直不动的左爪蓦尔拦出,扫中了几乎是撞上来的小玄。   刹那间,小玄腹间传来一阵无法形容的剧痛,仿佛所有脏器皆给绞成了碎屑,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跌飞出去。   “自身难保,还想救人?你一再以言相激,老夫岂会不知你的计策!”骷髅老祖狞笑着追至,如钩的骨爪朝少年的头顶挖落。   危在旦夕间,小玄灵光倏闪,飞手入囊取出某物,朝远处奋力掷出。   那物翻滚而飞,在空中闪曳出一抹电似的细碎青芒。   “七绝覆!”骷髅老祖叫道,立即飞身扑出,疾追过去。   小玄死里逃生,顾不得五腑颠倒,踉踉跄跄地奔到水若身边,将她一把抱起,没命地朝阁楼逃去。   骷髅老祖终于追上那物,一爪抓住,见果然是魔君之覆,不禁大喜,忽然四下法能波动脆响频起,无数石条石块诡异地飞起,转眼聚组成了十来个高及近丈的人形怪物,将之团团围住。   小玄听见声响,扭头望去,心中登时一喜:“妙啊,这魔头触发了飞萝师叔恢复的残阵哩,活该活该!”   骷髅老祖毫无惧色,轻哼道:“小小破阵,岂能奈何得了魔家!”将面具收入襟内,倏地拔地纵起,疾如鬼魅袭向众石怪,只见他东一扫西一挖,数爪便瓦解一个石怪,而石怪们却无一拳一脚能触着他的衣角。   小玄瞧得面色发白,心道:“看来这些怪物也困不住那魔头,我还是快逃为妙!”   正待逃开,忽又想道:“如果传言非虚,七邪覆落在那老妖怪手里必定遗祸无穷啊,觅鼎子教与我的那几句口诀不知是不是御宝禁咒?此际何不试试……”   当即苦苦思忆,轻声颂念。   骷髅老祖正将一个石怪拦腰扫碎,突感衣襟扯动,七邪覆竟然莫名其妙的从怀内自行飞出,心中大讶,急忙抓去,却已扑了个空,眼睁睁地看着面具如浪尖轻舟般远去,飞掠过长长的距离,丝毫无误地覆罩在那个该死的小子脸上。   小玄蓦感面上一紧,整个人如遭电击,立有无数奇异的感觉纷至沓来,他亦顾不得摘下面具,抱着水若拔腿就逃。   骷髅老祖急怒攻心,腾挪稍滞,登给一个石怪击中肩膀,饶他修为惊人,也给砸了个踉跄,身上立又连挨数下重击,一跤跌坐地上,他低低咆哮一声,两个黑洞洞的眼眶内突然妖异地赤红起来……   小玄大步飞奔,但见两边景物电掠而逝,速度竟比平日快了近倍,而体内似有无数电流贯过,心脏像要蹦出胸腔,不禁恐惧起来:“天呐,怎么一戴上这面具就会变成这样?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正在害怕,蓦闻后边厉啸响起,震魂荡魄,忙转头回望,见石廊中赤光大盛,如怒涛般飞速涌来,心中惊疑不定:“难道老妖怪这么快就摆脱重围了?”   脚下不敢丝毫缓滞,只朝阁楼奋力疾驰。   片刻后,后边又传来一声厉啸,这回更加响亮,震得小玄内息一阵紊乱,奔速立减了些许,这下再无怀疑:“不好啦,果然是那魔头追来哩,且在用威煞干扰我!”   “逃不了的……你逃不了的……你累了……你很累了……放弃吧……为吾万世之奴……”骷髅老祖的声音宛如魔咒般破空荡来。   这一次的威煞更加凌厉,小玄只觉那声音中的每一个字皆似在心底冒出,意志差点崩溃,先前遭受重创的腹部猛地剧痛起来,双膝乍软,连同水若一起扑倒在地。   第三回 群魔乱舞   昏迷的水若呻吟了一声,小玄不知她摔着哪里,骂自己声该死,急抱起玉人跃出石廊,滚入廊侧的花木丛之内,不过瞬息,果见骷髅老祖疾掠追至,通体拖曳着血赤的焰光,在幽暗的廊道中显得妖异无比。   “快快过去吧!”小玄心中不住祈祷。   岂料骷髅老祖倏尔伫足,似乎觉察到了什么。   小玄屏息静气,透过花木盯着静立聆听的魔头,此刻只恨自己的心跳声太响了。   骷髅老祖仿如入定,廊中一时静得落针可闻。   戴着七邪覆的小玄纹丝不敢动弹,忽然注意起怀里的女孩,如电流蹿纷杂不清的感觉中骤有一样强烈起来,蓦尔口干舌燥,心脏不可抑制地通通剧跳。   水若依旧昏迷,体绵如酥,神态慵媚,不知自己正要命地诱惑着别人。   小玄拼命收摄心神,感觉却不听管束的越来越敏感,女孩温软芬芳的身子,滑若丝缎的肌肤,甚至吹气如兰的呼吸都在他脑海里一一放大,竟引惹得某处不合时宜不可遏制地膨胀起来。   “该死该死!这时候居然还心猿意马!”小玄狠狠悄骂自己一句,突然有所醒悟,赶忙去摘脸上的面具。   然而七邪覆竟似生出一股强大的莫名力量,可怕地操控着他的意志抗拒着。   小玄暗暗心惊,咬了咬牙,终于撕似地将面具扯了下来,背上已是大汗淋漓。   “这东西太邪恶了!以后千万不能乱戴……”他拼力压抑着喘息,以最轻缓的动作把七邪覆收入如意囊中。   “唔……”水若轻吟着悠悠醒来,迷迷糊糊望了男儿片刻,猛地惊慌起来。   小玄见她张嘴欲叫,心中大急,不由分说就用嘴堵住了女孩的樱口。   水若美目大睁,拼命挣扎起来。   “醒得真不是时候!”小玄心中连呼倒霉,只极力压制着玉人,死死地吻着她。   水若柳眉乍竖,贝齿倏地狠狠一咬。   “呜!”小玄痛得失声闷哼,心知不妙,抱着水若跃起就逃。   “果然在此!”骷髅老祖狞声追来。   水若娇靥蓦白,立时明白了眼前处境。   小玄没命狂奔,却发觉速度比先前戴着七邪覆时慢了许多,暗叫不好,赶忙颂念法咒,打算再施展一次星火飞溅救命。   水若突然尖叫起来,小玄抬眼望去,竟见一只仿如沾满鲜血的巨大骨爪从虚空中钻出,迎面罩来,他正向前急奔,根本无法闪避,不及多想便把身子一侧,护住怀中的玉人。   巨爪奔雷般扫中两人,小玄同水若如絮飞起,摔跌出十余步外。   原来骷髅老祖生怕再度有失,遂施展出神出鬼没的冥皇之爪痛下杀手。   水若如遭重锤,顾不得气血翻腾,一头扑到小玄身边,急喊道:“你怎样了?”   见他一动不动,想起先前冰麒麟给捏得粉碎的情景,不由心寒胆裂,眼眶骤红了起来。   “七绝覆在哪里?”骷髅老祖喝问着逼近。   水若蓦尔抬头,咬牙切齿地盯着他,探手入怀。   “小娃儿还有什么法宝?只管使出来吧。”骷髅老祖森笑道。   女孩声如冰霜,“你敢让我念完法咒么?”   “有何不敢,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法力无边。”骷髅老祖傲然道,距她三步立定。   水若樱唇轻颤,开始轻轻颂念,咒语似乎极为冗长,许久未能念完。   骷髅老祖双手负背,全然不将跟前的女孩放在眼里。   水若怀中忽然红亮了起来,把衣衫渲染得如霞绚丽。   骷髅老祖感应到一股强大的法能波动,神色渐渐凝重。   “去死吧!”水若怒叱,手从怀内扬出,只见一抹赤光如虹飞贯,直奔骷髅老祖。   两人相距极近,骷髅老祖自恃法力非凡,遂张爪迎向赤虹,刹那通体剧震,竟然连退数步,同时感受到一股刁烈异常的破邪之力透爪而入,不禁暗吃一惊。   赤虹弹折向上,现如一粒滴溜旋转的殷红珠子。   “辟邪霹雳!”骷髅老祖喝道,迎拒赤虹的骨爪蓦地通亮起来,随即延至臂肘,旋听一声爆响,变亮部分竟然炸个粉碎。   不知是因灵力消耗极巨还是别的什么原故,水若竟娇喘吁吁颊如火烧,粉额隐现细细的汗水。   骷髅老祖心中生凛,蓦地想起一个人来,森然道:“小娃儿,百宝娘娘是你什么人?”   水若面笼寒霜,默不作声并指舞划,艰难地操御赤珠再度袭向骷髅老祖。   老祖修为极高,一眼即瞧出水若功力不及,操御得十分勉强,威力并没有完全发挥,但辟邪霹雳散发出的破邪之力却是他的克星,岂敢再硬挡,当下纵起闪避。   赤珠愈旋愈疾,眨眼又化作了一道赤虹,追着骷髅老祖电掠飞贯。   “莫非你是程兆琦之女?”骷髅老祖又喝,极力驰掠间,炸断之处竟然开始生长出新的骨臂。   水若仍不言不语,神情越来越是吃力。   骷髅老祖瞥见,心底一阵悄喜,这时他的骨臂已以惊人的速度再生至手腕,暗忖道:“据传辟邪霹雳专克邪灵,但其中也蕴含着强大的反噬之力,需得操控者有极高的功力镇制。这小娃儿修为尚浅,不但无法发挥最大威力,强御之下,反而可能给反噬之力伤到自身,嘿嘿……只要再耗上片刻,她多半会不战自败。”   他盘算得正欢,突听后面有人咯咯轻笑,心中方惊,已见一抹紫光从胸口透出,真气及灵力顿如决堤般狂泄,骇然侧身,只见一个绝色美人掩口娇笑,模样既天真又妖娆,不是飞萝是谁。   “又是你这婆娘!”骷髅老祖怒喝,捂着胸口摇摇欲坠。   “没法儿,谁叫你这老妖怪如此厉害,奴家不得不偷袭哩。”飞萝笑嘻嘻道,没了袖子的雪腻左臂抡舞起来,旋即幻出重重曼妙残影,紫犀钗在空中一折,拖曳着奇丽异艳的芒彩再度掠至。   水若也奋力急御辟邪霹雳,从另一侧夹击敌人。   骷髅老祖叹息一声,似乎垂手待毙,但在紫犀钗与辟邪霹雳袭至的刹那,倏尔如灰散化,消逝无踪。   紫光与赤光交错掠过,两件奇宝皆尽落空。   “灰飞烟灭?给这老妖怪逃了!”飞萝玉容透煞,遗憾得直跺脚儿。   “师叔快来!”水若一头扑到小玄身边,心里又急又疼又悔,哭喊道:“小玄遭那魔头的毒手了……都怪我都怪我!”   ***    ***    ***    ***   一幕幕诡异无比的画面不断闪现,小玄再次见到了那条挣扎于熊熊紫焰中的玉色巨龙,他正感迷惑,忽闻周围杀声潮起,神志骤时清楚了些许,但觉颈背所触温暖软绵,似乎贴着个女人,待要睁眼,岂知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把眼皮抬起,见是摘霞扶抱着自己,不由怔了一怔。   “你可醒了!”女孩觉察,焦急的脸上露出一丝喜色。   望见绘着无数玄奥图篆的壮观殿顶,小玄乍然清醒,惊叫道:“那老妖怪呢?水若!水若在哪?”当即挣扎欲起,却觉身若散架,半点力气都无。   “别急呀!”摘霞忙扶住安慰,“你莫起来,那老妖怪已经给师叔打跑了,三师姐好好的呢……”她转面朝某个方向呶了下嘴,道:“你瞧,她不是在那边么。”   小玄循示瞧去,果然看见了水若,她正与雪涵苦守殿侧一扇门户,抵挡着如潮涌至的大群双头骷髅剑士,而飞萝同李梦棠、夏小婉、方少麟则据守大殿正门,抗击着数目更多的各种骷髅魔怪,呼喝声、厉吼声以及金铁交击声此起彼伏,战况激烈异常。   他转目望向殿心,瞧见崔采婷依旧在青石台上瞑目打坐,这才稍放了下心,喘息道:“外面的防线全都失守了吗?”   摘霞点点头,“妖孽太多了,几乎所有残阵和陷阱都耗光哩,适才四师姐同方师兄弄断了吊桥,把整整一桥妖秽倒下了湖里去,可是还有这么多!”   此时猛听顶上怪嘶潮起,小玄抬头望去,不禁脸色发白,原来一队骨翼骷髅从二楼阳台袭入,穿过阁廊,鱼贯杀进殿内,为首魔将手提一条银灿灿的骷髅头飞锤,正是在地狱之渊见过的破空将军。   如此一来,飞萝等人上下受敌内外交困,处境越发艰险,拼力抵御之下,真气与灵力皆消耗极剧,幸有李梦棠在中间不断施展各种恢复术与补给术辅助,方能勉强支撑。   “这样下去可不妙啊……”小玄心急如焚,正恨自己帮不上忙,但听怪笑响起,震得耳膜生痛,又见一员魔将自正门强行突入殿中,披束青碧鳞甲,握着一把双股巨叉,身型奇长,却是也曾见过的长骸将军。   方少麟见大群骷髅魔怪就要随之涌入,心中大急,怒叱一声,挥棒迎上。   岂料异变突生,猛见长骸将军把腰一摆,原本就奇长的身子竟不可思议地骤然拔得更长,绕过拦截,巨蟒般凌空卷来。   方少麟目瞪口呆,闪避已是不及。   旁边的夏小婉惊叫道:“小心!”她的灵力早就用尽,此际已无土精可供驱御,只好急挥手中的短锤奔去救应。   长骸将军所持的双股巨叉如蛇信疾吐,瞬间刺到了方少麟的面前,眼看就要得手,倏见蓝影一掠,夹着烈风自侧袭来,声势骇人,他只好转叉迎击,电般搠入来者体中,同时右肩一下剧痛,粗如合抱树干的上身竟给震歪开去。   “砰”的巨响,蓝影重重落地,现出一个高逾一丈通体湛蓝的昆仑奴来,自胸到腹给划开了一道既深又长的可怖口子,却无丝毫血液流溢。   长骸将军痛得半边肩膀仿似碎掉,垂目乜去,见肩上护甲破了个大窟窿,不禁又惊又恼,抬头怒视敌人。   昆仑奴毫不示弱,亦朝之龇牙咧嘴。两者虽在高度上差了许多,但身型皆伟硕诡异,彼此肌肉虬结盘错,气势更是棋逢对手。   方少麟死里逃生,已是浑身冷汗,认得昆仑奴是飞萝的灵宠,大叫道:“多谢师叔相救!”   飞萝盯着长骸将军喝道:“这妖秽定是用蟒类骸骨复合的怪物,具有变形之能,大家小心提防。”   长骸将军大笑道:“没错,魔家生前乃百战上将,战死沙场后幸蒙老祖施恩,以千年蟒王之骸同吾合体,终得重生,如今魔家战力更胜从前百倍,尔等还不束手就擒!”   这时大群骷髅魔怪趁势冲入,潮般涌进殿内,长骸将军威煞暴长,正要再度杀上,心中却猛然一震,硬生生顿住了身子,原来对面那蓝色怪物身上的可怖伤口正在匪夷所思地迅速愈合,暗骇道:“竟有这等快速自愈的能力,这家伙绝对是顶级的灵宠啊!我可莫要冒险……”遂将叉一挥,命令众部下杀上,自己则伺机待动。   玄教众人此际已无险可依,灵力与真气又所剩无多,渐将防线收缩到崔采婷周围,苦苦支撑。   青润的光华突然一暗,不断施展大范围补充灵力法术的李梦棠终于精疲力竭,萎顿坐地,玄教众人立时大受影响,防线破绽百出,凶险万分。   一把令人胆寒的奇巨阔剑骤然砸至,击飞了夏小婉手中的短锤,凶神恶煞般的双首虎从魔群中现出,强行突入玄教众人当中,其后数名全副重甲的双头骷髅剑士跟着抢进。   小玄大惊,一急之下,遂又昏迷过去。   玄教众人大乱,眨眼间溃不成阵,密密麻麻的骷髅魔怪噩梦般从四周疯狂扑上。   一直在青石台上瞑目打坐的崔采婷忽然睁开了眼,背着神兵的摘霞只感后背乍寒,入梦已铮然脱鞘,长眼似地飞入崔采婷手中……   当小玄再次醒来之时,发觉竟是在不知多高的空中,入眼满天星光,周遭寒风流拂,迷迷糊糊地呻吟自言:“这回真的死了么?”   “不许胡说!你不会的。”一个声音在旁响起。   声音如此的熟悉动听,小玄大喜,转头望去,就瞧见了水若那张如花似玉的俏脸,又猛然发觉她正扶抱着自己,不禁心花怒放,“你……你……我们……你肯理睬我了?”   水若娇靥绯红,只盯着他默不作声,微红的美目中蕴含着担心、喜悦、羞涩、娇嗔与泪水。   小玄还要再说,却听旁边又有人道:“小玄,你觉得怎样?”他再转头,不由臊得满面通红,原来崔采婷、飞萝同几个师姐都旁边,说话的正是李梦棠。   “我已用止枯回荣术暂时封住你的伤势,等脱离险境再替你医治。”李梦棠继道。   小玄这才发觉众人都在入梦之上,瞧见正在御剑飞行的崔采婷,惊喜交加道:“师父,你好啦?”   崔采婷点点头,望着他道:“支撑得住吗?”   小玄只感胸闷欲窒身如散架,却忙道:“我没事,不过一点点小伤而已。”   “都……都这样了,还说没事!”水若嗔道,满脸急疼之色。   小玄瞧见,顿觉甘之如饴,一时觉得好过了许多。   飞萝道:“妖势极大,只有暂避其锋,小玄你坚持一下。”   御剑飞行速度惊人,须得乘坐者具备一定的真气方能承受,小玄此际真气尽失,况且又身受重伤,无疑雪上加霜。   小玄深明眼前处境,故作轻松道:“没问题。对了,适才怎样脱险的?”夏小婉便向他简单扼要地述说了经过。   原来崔采婷在危急之时终于完成了驱魔,连施绝技逼退了众魔,趁隙祭起入梦,以御剑飞行载众人脱出绝境。   飞萝恨恨道:“待我传消息回教中,日后会同门人把这窝邪秽连根拔掉。”   小玄强自笑了笑,弱声道:“定要将它们灭得干干净净!”突然“呃”的一口喷出鲜血来。   水若唬得花容失色,急唤道:“二师姐!二师姐!”叫着失声痛哭。   李梦棠忙施展疗伤术压制小玄的伤势,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灵力几近油尽灯枯。   小玄乜着水若,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安慰道:“别着急啊,真的没……没甚大碍,你别急……”   “适才我不知道,我以为……以为你又……又要……若是我不那样……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水若满怀自责,泪水夺眶而出。   小玄听了这话,心中不禁一荡,竟忘了旁边还有别人,喘息道:“那……那下次我……我再……再那样……你还咬不咬我?”   水若耳根通红,似有若无地摇了下头,咬唇道:“你快快好起来。”   小玄望着她那艳如桃花的脸蛋,不觉一阵神魂颠倒,“真的?到……到时你可……可不许赖哦……不行……我们得……得勾个手指儿……”   一旁的飞萝见这家伙此刻犹跟水若纠缠不清,没好气道:“这时候还说这么多话!快快静息养气吧。”   水若趁机逃脱,正容朝男儿道:“嗯嗯,不许再说话了!”   小玄幸福欲死,晕乎乎地想道:“她跟我这样说话哩……她竟跟我这样说话了……”忽瞥见另一边的小婉,妙目内亦尽是担忧心疼之色,不觉情怀激荡,倏又呃出一口血来。   小婉再矜持不住,蓦地伸出柔荑握住他的一只手掌,哽咽道:“坚持住!小玄一定要坚持住啊……”   小玄想要答应,但此刻却连说话的力气也没了。   “就到望泽了,底下就是望泽了,这里有皇朝守军,谅那些邪秽不敢贸然追来……啊!”方少麟趴跪于剑首,俯瞰着下方,话语突尔戛然而止。   众人朝下望去,皆即面色大变。   原来此际的望泽城已变成了一座人间地狱,但见城倒楼塌,四处熊熊燃烧着幽碧的地狱之焰,火光当中模糊着无数堆叠的尸体,大片殷赤的血泊妖异地倒映着青碧的火焰。在一群群骷髅魔怪的簇拥下,七、八个巨如高塔的可怖身影正在城中游荡肆虐,赫然是不久前遭遇过的骷髅巨怪。   夏小婉挢舌道:“这种骷髅巨魔,竟有这么多个……”   “它们竟……竟然进攻望泽!竟然进攻城镇!”方少麟声音哑颤,满面俱是惊怒之色。   李梦棠丽容发白,吸气道:“看起来似有数千个魔兵呀,妖势如此,就是再大的城镇恐怕也难以抵挡。”   雪涵道:“这些骷髅魔兵,定是那给屠杀的四十万古代将士其中的一部分,不知骷髅老祖已经魔化了多少?”   崔采婷沉声道:“它们生前都是身经百战的将士,战力非同小可,而今又给魔化,委实一场大浩劫,剿灭此秽刻不容缓!”   “待脱离险境,我便立即传信禀报教尊,召聚门人围剿妖秽。”飞萝玉容含煞道。   城中的地狱之焰愈烧愈旺,无数房屋陷于火海之中,众人却听不见丝许呼号求救之声。   “完了……望泽城完了……”方少麟双掌捂面,中魇似地摇了摇头,声已如吟似泣。   小玄听了众人话语,心中极是震惊,想要去瞧下边情形,却连脖子都动弹不得,努力之下,反感一阵阵晕眩袭上头来,神志又渐迷糊。   崔采婷轻叹一声,道:“走吧,先去泽阳城,一切待脱出险境再说。”言罢驱御入梦向东飞去。   ***    ***    ***    ***   湖心岛中央阁楼的大殿内挤满了形形色色的骷髅魔怪,大战留下的痕迹无处不在,满地俱是支离破碎的骸骨与折断的兵器,怪嘶、厉号及呻吟此起彼伏,场面混乱异常。   “老祖、御使大人驾到!”一名魔将倏地大吼。   所有骷髅魔怪立时伏身跪地,原本喧闹如沸的大殿刹那鸦雀无声。   骷髅老祖大步踏入,在他身侧还有一人,脸上拢着墨色面纱,身材曼妙惹火,正是小玄在地狱之渊遭遇过的那个妖魅女子。   “给他们逃了?”骷髅老祖森然喝问。   长骸、破空与双首虎三员魔将面面相觑噤若寒蝉,其余更无敢吭声者。   妖魅女子黛眉倒竖,厉声叱道:“七绝覆呢?”   众魔怪皆把头伏得更低,好一会后,终见右肩护甲破了个大窟窿的长骸开口,“属下俱是无能,适才就要得手,不料敌人当中有个婆娘突施悍法,伤我无数,趁隙逃了。”   “那婆娘所使的宝剑异常锋利,吾等兵刃一触即毁,因此抵挡不住。”破空颤声接道,只见其背双翼完全拖垂于地,多半是已经折断。   “全都是蠢才!混蛋!饭桶!”骷髅老祖勃然咆哮,先前给辟邪霹雳炸掉的手臂赫然已重生完整,只是胸口还残余着一个小小的漆黑窟窿。   妖魅女子突尔转身,竟朝骷髅老祖怒喝:“这下怎么办?七绝覆何等之重要你可是晓得的!”   骷髅老祖当即破口大骂:“骚蹄子,莫再同老夫提那什么七绝覆八绝覆!这伙人寻上门来,说不定就是叫那破烂东西惹来的,不但毁掉了两座源魔力池,还重创了老夫的骷髅龙御!”   妖魅女子寒声道:“破烂东西?老不死你想好了,七绝覆可是少主志在必得的东西!”   骷髅老祖怒气汹汹道:“魔家从来就不认那小子,你休想拿他来吓唬老夫!”   “你这会自然可以不认,只是圣皇不久就要出关,到时你可交代得了?”妖魅女子冷笑道。   骷髅老祖似乎微微一凛,却仍振声道:“他老人家圣明,自然会明辨是非。   那小子这几年妄自非为,叫老夫如何听他的!”   妖魅女冷哼一声,侧过脸道:“不怕就好……只是你已炼造了十三座地狱魔塔,为何只用两座来攻打此处,倘若今次全至,那帮人必定插翅难逃!”   骷髅老祖森然道:“其余的今夜另有它用。”   妖魅女子不解,“什么?”   骷髅老祖狞笑道:“因为老夫调它们去攻打望泽城了,嘿嘿……想来望泽现已是血流成河夷为平地矣!”   第四回 温柔于畔   妖魅女子大惊道:“你竟如此招摇,难道不怕惹来那些所谓正道门派的大举围攻?”   骷髅老祖道:“何止正道门派,魔君之覆既已现世,七绝界的人八九会很快找上门来,况且那帮玄教门人来此闹事,说不定早就知晓了地狱之渊,如今老夫实力大损,不调整应对,岂非坐以待毙!”   妖魅女子讶然瞪着他,好一会方道:“你这可是自作主张,擅违圣皇之命!   当日圣皇救你于绝境,又遣血尊大人助你破去焚虚设在大泽的镇秽台,这些你都忘记了么?”   “正因没忘,老夫才有此举!”骷髅老祖恶声道:“只有在短时间内集得大量的鲜血与脏器,老夫才能恢复那两座源魔力池,才能多造几座地狱魔塔,才能无惧各方的大举围剿,才能让圣皇出关后还能看见地狱之渊!”   妖魅女子哑口无言。   骷髅老祖忽再狞笑,“不单是望泽,地狱之渊既已现世,魔家便要再把文章做大,下一个目标将是泽阳城!”   妖魅女子吸气道:“你可疯了!泽阳城乃大泽平原最大的城镇,素为兵家要塞,岂是望泽可比,不单城坚粮足,更镇有万余威镇八方的皇朝虎头军,你虽已魔化了数千古尸兵,却未必是对手……”   “屁!在老夫的地狱魔塔面前,什么军都不堪一击!虎头军厉害,嘿嘿,那可正好,到时就把他们也魔化成老夫的骷髅兵!”骷髅老祖傲色道。   妖魅女子忽似想起了什么,乍然惊道:“对了!就算你能取胜,但莫要忘记,那虎头军可是少主的心肝宝贝,你当真敢吃掉他们?”   骷髅老祖一时默不作声。   妖魅女子寒声道:“老不死,你倘若真敢吃掉少主这万余名虎头军,不用等什么正道门派或七绝界围剿,他就会举兵先灭了你!嘿,到时候他只遣一个程兆琦前来,你就必定吃不消哩!”   “老夫岂会怕他……那家伙虽称从未败过,却未必能在魔家这里讨得了好!”   骷髅老祖冷哼道,却不觉口气有些软了。   妖魅女子盯着他冷冷道:“当真不怕?程兆琦仍皇朝四大梁柱之一,坐拥十余万虎狼之师,麾下能人异士如云,本身也是仙家之后,不但识得千百世外玄术,更怀异宝无数,据传所到之处鬼神俱避,却独独你不怕哩!”   “如此说来,老夫就更要会一会这奉天侯了!”骷髅老祖昂扬狞首,深不见底的漆黑双眶内透出丝丝森寒杀气,“望泽城及大泽其它城镇的人口太少,绝对不敷老夫之用,泽阳是吃定的了,这样吧,你祭符传书给那小子,叫他快快下旨调走那万余名虎头军。老夫只给七日时间,时限一到,不管虎头军撤没撤,老夫都必将吞掉泽阳!”   ***    ***    ***    ***   崔小玄缓缓睁开眼睛,神志稍清,便立刻给眼前的景物镇住。但见四周锦帐秀帷,华彩映耀,而自己身上则盖着一袭轻软异常的熏香缎被,舒适与华美之度,实是他今生首遇。   “我怎么在这?”他一阵迷茫,支身坐起,虽觉虚弱乏力,但之前的烦恶之感已经荡然无存,原本剧痛的胸口此刻亦只余丝许不适。   正伏桌小睡的水若听见动静,即刻抬起头来,三、两步抢到床边,满面俱是惊喜,“你可醒来了!”   小玄一见到她,自是欢喜万分,张手握住女孩柔荑,微讶道:“这是哪儿?   好漂亮的屋子。”   “这是方师弟的府第,大名鼎鼎的三世忠靖侯府。”水若悄悄抽手,但却挣之不脱,丽容立时微晕起来。   “怪不得这么华丽舒适,睡得真香啊。”小玄叹声道。   水若望着他笑道:“当然香啦,你这一觉,可足足睡了两天两夜呢!”   “啊?这么久,你……你一直在照顾我是吗?”小玄盯着她,见其目中满是细红丝儿,一副疲惫困倦的模样,想来多半是因为照顾自己而熬夜,心中既感激又甜蜜。   “没有,我没啊。”水若移开目光,笑吟吟道:“这里有好多丫鬟婆子,可用不着我呢,嗯……小婉和摘霞可忙坏了,她们刚刚才去睡的,对了,还有二师姐,这两天中,只要她稍一恢复灵力,就立刻为你施法疗伤哩。”   “难怪我的伤好了这么多。”小玄眼中潮热,紧捧着女孩双手道:“你们都对我很好……”   “但你仍得好好养着,老妖怪那一击着实厉害,二师姐说,起码得两、三个月才能完全医治好你。”水若只觉手儿给握得微微发痛,却不好意思言明。   “这么严重?”小玄吓了一跳,当即悄提真气,发现丹田空若无物,接着再凝泥丸宫,察得灵力也几近枯竭,不禁沮丧起来。   水若道:“当然严重啦,二师姐说那一招唤做冥皇之爪,是老妖怪的三大邪技之一,威力超绝,你想想,连我的冰麒麟都给他一抓即碎,何况你那血肉之躯,只是如此实属万幸的了。”   “大家还要赶去玉京,我一伤就两、三个月,这可如何是好……”小玄满心烦恼默默无语。   水若叽叽呱呱地说着,忽然有所觉察,赶忙柔声安慰,“莫着急呀,两、三个月很快就过去的,又有我……我们陪着你……”说到这里,耳根突热,话已接不下去,猛又发觉自己的两只手儿还在男儿掌中,赶忙用力一挣,终得抽出。   小玄登时怅然若失,握空的手掌仿佛还残留着凉腻柔滑的销魂触感。   水若瞧见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忽有些不忍起来,但一想起给他握住手儿的情形,却又满面发烫,一时不知该嗔该笑。   小玄终稍回神,生怕玉人担心,强笑道:“没着急啊……对了,那些妖秽有没有继续追来?”   水若神色一凝,摇头道:“没有,但随望泽之后,又有数个村镇相继遭袭,幸存者寥寥无几,消息传得很快,如今大泽周边的所有城镇人心浮动,人人俱成惊弓之鸟,这两天已有无数人涌入泽阳城避难。”   小玄目瞪口呆,好一会方道:“官府呢?官府怎么不管!啊,这一带不是有皇朝虎头军吗?对了对了!方师弟不就是个叫做大泽令的大官么?记得二师姐说过,他手下辖有一万六千名重装刀牌手,这紧要关头为何不用?”   水若道:“有啊,方师弟这两天可忙坏了,听小婉说,他已将驻于大泽的虎头军分营调入泽阳城防守,并上书奏报今上,请求朝廷派兵增援诛剿妖秽。”   小玄听了,心中稍定,怔怔道:“眼下妖秽四处横行,方师弟既有这么多精兵,怎不拉出去剿敌……反而龟缩在城里?”   水若道:“你可忘了那些大得离奇的骷髅巨怪么?虎头军虽然厉害,却未必抵挡得住。师父同师叔都说,只有依凭泽阳城的高险城墙,或可相抗。”   那如同高塔的巨大魔影有如噩梦般浮现脑海,小玄面上白了一白,心有余悸道:“真不知那些家伙是怎么弄出来的?怕是比我的无敌大将军还要厉害……”   水若“噗哧”一笑,抿嘴道:“哪里哪里,肯定是你儿子厉害得多,要不怎能把我们无上玄教如意娘娘门下神通广大道法无边降妖除魔大士崔小圣追得满山乱跑?”   此刻已是深夜,在微漾的烛火映耀下,娇颜如桃的女孩儿这一笑,真真丽彩夺人不可方物,登时把男儿给瞧呆了。   水若本已恢复常态,这下骤又颊透轻晕,咬唇道:“说好久话了,你身上有伤,继续休息吧,我也睡觉去,嗳……困死勒。”   小玄心中万般不舍,却想道:“她素来最怕熬夜,这两天为了照看我,定是少睡了许多,我岂可再折腾她……”只好道:“嗯,你赶紧去睡,我没事了。”   水若道:“那好,我明早再过来。外边有守夜的婆子和丫鬟,你需要什么就唤,方师弟说过了,在这儿一切不用客气。”   小玄应了,痴痴地目送玉人离去,一俟静下,便觉困倦袭来,于是倒头又睡。   第二天一早,水若果然依诺过来,接着崔采婷等人也相继到来,见小玄精神清爽,个个慰怀。   李梦棠上前查探小玄的伤势,微讶道:“咦?比昨儿又好了许多哩!骷髅老妖的冥皇之爪威力绝非小可,小玄却能恢复得如此之快,真是奇迹。”   小玄笑呵呵道:“还不是因为大家悉心照顾,二师姐医治有方,所以才好得快。”   梦棠摇摇头,有些迷惑地瞧着他道:“若能一直保持这样的速度,或许再过半月就能完全复原了,先前我还以为须得两、三个月呢。”   众人闻言,愈加欣喜,唯独崔采婷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小玄,默然不语。飞萝眼利,从旁睨见,不禁暗暗奇怪。   小玄问起昨夜挨了冥皇之爪后的情形。   水若道:“幸好师叔及时赶到,打跑了那个老妖怪。”   小玄道:“这个我已听摘霞姐姐说了,只是不知师叔又使出了什么厉害绝招,想来必定玄妙无比,你们快说给我听听。”   飞萝却笑吟吟道:“我只不过忙了点小忙,那老妖怪主要还是给水若打跑的。”   小玄不信,瞧瞧水若道:“师叔在说笑吧?”   水若道:“当然啦,我要是能打跑那老妖怪,之前还会给他捉住么?”   飞萝道:“因为之前你没祭出那个厉害宝贝呀。”   小玄奇道:“什么厉害宝贝?”   水若道:“师叔混你玩呢,就是用那东西,我也奈何不了那老妖怪。”   “把老妖怪的一条手臂都炸没啦,还说奈何不了?”飞萝微笑道。   “到底是什么宝物?快快拿出来瞧瞧。”小玄听得心中痒极,伸手就去拉水若。   水若却似早有防备,一溜烟儿躲开,道:“瞧什么!以前你见过的。”   一旁的小婉道:“我晓得了,莫非是霹雳珠?”   水若点点头。   小玄“哇”地叫了起来:“原来霹雳珠那么厉害,无怪平日里老藏得紧紧的!”   “哪有藏,你们都知我一直贴身带着的,它可是我娘给我的防身宝贝。”水若道。   “那颗小珠子竟能干掉老妖怪的一条手臂?”小玄喃喃道:“你娘怎么有这么厉害的宝物?”   水若骄傲道:“怎么没有,我娘有一大堆宝物。”   小玄早闻她父亲不单是当朝显赫之极的奉天候,更是仙家之后,想当然道:“我明白了,这些宝物定是你爹送给你娘的定情物。”   水若啐道:“明你个头!我爹当然送过我娘很多宝物,但我娘自己炼造得更多,这辟邪霹雳就是她到流洲取昆吾石王炼成的。”   小玄睁大眼睛,“什么?你娘会炼造宝物……你娘是谁啊?”   梦棠微笑道:“你还不知道?水若的娘号为百宝娘娘,乃大名鼎鼎的炼器大家,三岛十洲无人不识的。”   小玄听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对水若道:“你怎么没跟我说过?”   “你又没来问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啊。”水若歪着螓首笑道,一脸得色。   “原来你娘这么厉害的,这次入京,定要带我见见。”小玄脱口道。   水若一听,倏地脸飞绛霞,大发娇嗔道:“谁要带你!你想见就见么!我娘岂是那么容易见随便见的!真真一副猪脑!”   小玄给她数落得莫名其妙,摸头想了半天,心中纳闷:“怎么不容易见呢…   啊!是啦,水若她爹是奉天侯,她娘就是王侯夫人,似我这样的常人,那能轻易就见到她的。”想到此处,自以为已经明了,一抬头却见众人皆似笑非笑,登时又给笑糊涂了。   ***    ***    ***    ***   到了下午,来陪小玄的人骤少了许多,就连水若也仅在午饭后过来片刻,只聊了几句便出屋离去。   小玄大感纳闷,一直熬到日头将落,方才逮到匆匆赶来的摘霞,大惑不解道:“难道是见我好了,你们就全都不理睬我啦?”   摘霞道:“谁不理睬你啦?我这不来了么。”   小玄道:“我知道姐姐对我好,可是其它人呢?”   “别人也都挂记着你呢,其实我就是受一个人之托来瞧瞧你的。”摘霞笑吟吟地斜睨着他。   小玄忙问:“谁?”   “你猜。”摘霞挨着床沿坐下。   “你怎么老喜欢要人猜啊,嗯……猜不出来……”小玄心头怦怦悄跳。   “别混人,就这几个还猜不出?”摘霞盯着他。   “好姐姐,给点提示。”小玄对她向来不拘小节,拉住女孩儿的手晃了晃。   摘霞笑嘻嘻道:“就是老叫你猪头的那个。”   “水……三师姐?”小玄顿时笑逐颜开甘之如饴。   摘霞点头道:“她怕你闷,叫我过来陪你说说话。哦,她说你要是能下床,就带你到外边去走走。”   “好啊好啊!我都快闷死了。”小玄立跳下床,兴冲冲的就要出去。   “等等,这儿是山上,外边风大,你又有伤,小心点。”女孩从床头取了件袍子,仔细为他披上系好,这才一道向外走去。   一到外边,便见庭院中遍栽翠木,绿荫处处,清雅非常。再走几步,视野豁然开朗,原来整个庭院俱卧于一座小山的半山腰上,放眼望下去,但见亭、台、楼、阁错落而置,一直绵延至山下的平地,或精巧,或富丽,或气派,间又穿绕着小桥流水,点缀着繁花绿树,疏密有致美如诗画。   “难道下边也是忠靖侯府?”小玄迟疑问道。   “嗯,能看到的都是。这院子唤做翠华庐,方师兄知娘娘不喜喧闹,说这里为全府最僻静处,原是十一师叔的清修之地,给我们住最适合。”   小玄东张西望,咂舌道:“方师弟的家这么大?”   摘霞摇头,“不止呢,等你好了再走远点,就知道方师兄的府第比我们山脚下的小镇子还要大上近倍哩。”   小玄吸气道:“好家伙,当官住的地方就是不一样。”   “他可不是一般的官哦。我听二师姐说,方师兄的官职虽然比三师姐的父亲要小些,但品爵却是一样大的。”女孩说着,脸上不觉露出欣赏之色。   “如此奢华,肯定糜费极多,你说那小子会不会是个大贪官呢?”小玄咕哝道。   摘霞“噗哧”一笑,睨他道:“是不是贪官我不晓得,但我知道这里有许多人都怕他哩。昨儿在山下碰见,一帮军官正跟在方师兄后面,个个都威风凛凛杀气腾腾,但对他却无一不是毕恭毕敬的。”   小玄忽然想起小婉对方少麟的神情来,心里老大不是滋味,酸溜溜地哼道:“圣人曰高者以德服人,那小子却只会靠淫威压人,可见不是什么好官呀!”   摘霞出神道:“可我见他说话的时候都是和和气气的……”   “危险危险,又有一个天真无知的小女孩叫那小子给蒙去啦!”小玄心下嘀咕,不愿再跟她聊方少麟,装作若无其事地问:“三师姐为什么不自己过来呢?”   “我来了还不好吗?”女孩有点不高兴,“她们都忙着呢。”   “忙什么?”小玄忙问。   “她们都赶着做些东西,以备妖秽来袭。”   “做东西?做什么东西?”小玄大为好奇。   摘霞道:“娘娘说,那些骷髅巨魔会发极其强大的威煞,担心守城的将士到时经受不住,要我们帮忙抄写守神符,再交由三十三师叔点炼完成。”   “抄符?这个我可最拿手啦!你快带我过去。”小玄从来最怕无聊,又想见到水若。   “不行,你伤还没好,需要休息,而且大家都说……”女孩掩嘴娇笑。   “说什么?”小玄瞪着她。   “她们都说千万不能让你来抄符,否则不定又会弄出个什么从没见过的怪物来。”摘霞忍不住还是笑出声来。   “我……”小玄哑口无言,脸上渐渐热了起来,记起在逍遥峰之时,曾某次自告奋勇帮师姐们抄几道御岩符,结果一使用才知道成了破岩符。而且更糟的在后头,天知怎么回事,碎掉的岩石居然在半夜里聚成了一个顽皮的小怪物,然后溜到丹房内大闹天宫,不知砸烂多少珍稀宝贵的材料,结果累得几个师姐全都陪他一起面壁了三个月。   小玄只好作罢,倏地心头一紧,问道:“那小子也跟你们一起抄符么?”   “没有,他哪有空。”摘霞答。   小玄松了口气,只有那危险的家伙不在几个如花似玉的师姐旁边转,他才能稍稍放心。   “而且他也不会。”女孩随口接道。   “果然不学无术,这么简单的符都不会弄,亏他还是摘星师叔的徒弟呢!”   小玄趁机诋毁。   “不是啊,他就是会,一个人也忙不过来呀,你想想,单是那一万多名虎头刀牌手,就需多少道符,况且他还得调兵遣将,还有许许多多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安排与布置呢。”   “过来。”小玄勾勾指头,神神秘秘地把女孩的粉靥哄到跟前,压着低低的声音道:“你怎么老帮着他说话啊,是不是……是不是……咳咳……”   摘霞一怔,旋即大恼,怒目道:“是不是什么?你想胡说什么?”   “嘿嘿,是不是喜欢上人家了?”小玄话音未落,一只粉拳已兜头飞来,他即一跤坐倒,大作呻吟之状,“喂喂,小心小心,我的伤还没好呢……”   “你活该!”女孩一张俏脸涨得通红,恨恨道:“你……你……混蛋!再也不睬你了!”跺跺脚儿,提起裙裾一溜烟跑了。   到了晚上,众姝显然还未忙完,除了李梦棠过来施术为小玄疗了会伤,再无别人陪他。   小玄百无聊赖,不知在屋中来回踱了多少个圈圈,想起下午有个送水的小丫鬟模样颇为可爱,就要出去找她说话,快到门口,突然想起夭夭来,猛一拍腿,遂奔回床头,把青瓷瓶儿从如意囊里取了出来,兴奋道:“我怎就忘了,竟累你几天没出来透气哩,该死该死!姑娘莫怪哟。”   他将瓷瓶放在桌上,当下念动玉桃娘娘所传的召唤之术,只见丝丝缕缕的淡雾从桃枝散出,渐渐弥漫了桌子上方。   小玄念完了诀儿,却不见夭夭现出,小声唤道:“姑娘……你出来了吗?”   屋中无声无息,仍不见女孩的踪影。   小玄搔了搔头,不禁纳闷:“难道我把口诀记错了……兴许是真的记错了…   糟糕!这儿距千翠山遥遥千里,叫我如何问桃花大姐去?再把夭夭闷上几天,不知会不会出什么事?”   想到此处,心中便有些慌了起来,猛地瞥见瓶中的桃枝竟已无踪,这一惊实非小可,颤唤道:“好夭夭,你可莫吓唬我,万一口诀错了哪里,也请你多多担待,快快出来吧……”   第五回 山径春色   话音未落,便见桌子上方徐徐现出个女孩儿来,发柔如丝颜似桃花,不是夭夭是谁。   小玄心头蓦松,大喜道:“原来在跟我开玩笑哩,叫你都不出来!”   夭夭摇摇头,神情似乎有点着急,生生涩涩道:“你叫……我出来了。”   小玄怔了怔,忽省道:“只有叫夭夭,你才知道是在叫你么?”   女孩点头道:“我是……叫夭夭啊。”   小玄笑道:“你是叫夭夭,但我适才叫姑娘,也是在唤你呢。”   夭夭脸上露出一丝迷茫之色。   小玄觉得有趣,当即叫她坐到跟前,兴致勃勃道:“大姐说你还不太会说话,那让我来教你好不好?”   夭夭又点点头,飘飘渺渺如烟似雾地坐到椅子上。   当下小玄便从称呼教起,接下又教她怎样跟人打招呼。   夭夭只静静地听着,模样极是认真。   小玄似模似样道:“你可以提问的呀,不懂的地方就问我。”   夭夭犹豫了一会,终于怯生生地问:“你是什么?”   “我是什么?”小玄愣了一下,忽地莞尔,“你是问我的名字吧?”   女孩点头。   “问别人的名字可不能这样问的,应该说‘请教尊姓大名’,或者平常一点就问‘你叫什么名字’,否则会让人觉得没有礼貌。”小玄微笑解释。   于是夭夭道:“请教尊姓大名。”   “我叫崔小玄,你就唤我做哥哥吧……”小玄忽尔顿住,又道:“不对不对,你娘是我的结拜姐姐,你怎么能叫我哥哥呢?”   夭夭望着他,生涩道:“哪……叫什么?”   小玄烦恼地搔搔头,想了想道:“吃亏就吃亏点吧,干脆你就叫我小玄好啦,嗯……下面我再教你些人情世故。”   女孩嫣然应道:“嗯,小玄。”   小玄呆了一呆,只觉其声又甜又脆,宛如山涧甘泉般直沁肺腑,整个人刹那都清爽了起来。   夭夭瞧见,好奇地睁大了眼睛,她原就清纯如水,此刻更是天真可人。   小玄面上微微一热,继续教她说话,不知是不是觉这个老师当得还不够过瘾,教着教着渐渐就走了题目,竟从说人情世故变成了讲故事,进而转到了他从前的“光辉史”上去了,譬如当年是如何打得闹海大帅心服口服,如何从百鬼群中智夺火魅之发,如何制造出令几个身怀绝技的师姐手忙脚乱的无敌大将等等…   说到兴奋处,自是添油加醋口沫横飞,全然无顾人家听不听得懂。   按说夭夭该当听得一头雾水,奇的是她竟听得津津有味,一对妙目久久地凝伫在男儿脸上。   小玄难得有此听众,吹得益发起劲,接着又描摹出山后第一仗的壮烈情景……   时间不知不觉的流淌,当他正滔滔讲述自己如何勇斗巨如高塔可怖无比的骷髅巨魔时,突听夭夭插嘴道:“我走啦。”纤柔袅娜的身体开始如烟似雾地散化。   小玄这才记起玉桃娘娘曾告诉过他,夭夭因为初成人形,每日只能在瓶子外边呆一个时辰,他说得兴高采烈,便将此忘了。   女孩的身影愈来愈淡,在消失前的瞬间,小玄似乎从她的目光中读到了一丝不舍与留恋,忙叫道:“明儿你再出来,我继续教你说话儿。”   “明儿唤我。”一缕声音似从虚空中传来,亦如人般飘飘渺渺。   夭夭终于完全消失,青瓷瓶中又现出了那支娇嫩如粉的独蕾桃枝。   小玄仍有些意犹未尽,对着桃技呆了许久,喜滋滋地自言道:“幸好那晚最终还是收下来了,往后再也不用害怕孤单无聊啦……”   ***    ***    ***    ***   接下两日,来陪小玄的人依然很少,他便把门关上,悄悄将夭夭从瓶中招出,或教其说话,或吹牛胡侃。   夭夭果然如玉桃娘娘所言学东西极快,渐渐已能同小玄做点简单的交谈,但毕竟时日尚短,间中自是闹出不少笑话,每令小玄忍俊不禁,倒也乐趣多多,只可惜夭夭每日出来的时间有限,始终不能尽兴。   到了第三日,小玄再也坚持不住,捉住水若央她一定要带自己下山去看看。   水若知他最怕无聊,又见伤势确已好了许多,终于答应,但先约法三章,“一切行动听指挥,说什么时候回来就得立刻回来。”   小玄喜不自胜,自是满口答应。   水若便带他出了翠华庐,沿一条蜿蜒小路往小山背后走去。   小玄东张西望,见四周俱是大树高丛,繁茂非常,奇道:“这是往哪里,怎么不下山去?”   “嗯,不下山,去别的地方。”女孩答。   “什么地方?”   “乖乖的跟着就是,包你不后悔的。”水若微笑道,表情颇为神秘。   小玄愈感好奇,心痒道:“先透露一点点嘛。”   水若笑道:“不行,反正跟来就有糖糖吃。”   时下正值夏末,天气仍甚炎热,玉人衣单衫薄,愈显体纤腰细,小玄溜眼瞧着,心头倏尔一荡,竟然胡思乱想起来:“那夜绮姬姐姐说要给我东西,然后也是这么把我往僻静处带的……”   水若偶然侧首,眼角瞥见他满脸赤红,不禁吃了一惊,忙转身凑去,用手探他额头,紧张道:“怎么了?伤势发作了么?”   此际四野无人,景色秀丽,小玄情怀荡漾,忽一把捉住她的手儿,低柔道:“水若,那晚……那晚我……”   水若一愣,粉腮倏晕,就要抽手。   小玄不由分说地紧紧握着,吱吱唔唔道:“这些天……我一直都想跟你说……”   水若赶忙截住,“说什么!我不要听。”   小玄见她满面娇羞艳丽绝伦,愈是难以自恃,猛将玉人拥入怀中,附唇其耳,“可我还是应该说出来,那晚我……情难自禁……而且……”   水若只觉耳心发麻,浑身俱酥,却有丝丝喜悦与甜蜜蹿入心田。   “而且酒又喝多了……所以就糊涂了……真该死……对不……”小玄对那夜的荒唐始终愧疚于怀。   水若忽嗔道:“不要听后边的,收回去。”   小玄怔住,旋即大喜,颤声道:“水若,你不怪我了?”   水若横掠了他一眼,秀眸中朦朦胧胧的,“当然怪,怪你一辈子呢,可我就是不喜欢你说对不起……”   小玄心酥神醉,凝望着她那润若凝脂的淡红樱唇,不觉痴了。   “你若定要说对不起……说那晚是糊涂,那……那我也不怪你,只……改成恨你一辈子。”水若幽幽道,声细如蚊。   “嗯嗯,我不说了,我不乱说了。”小玄喜难自胜,热唇雨点般亲吻玉人的秀发与粉额,渐渐地继而往下,沾点过巧致瑶鼻,印罩住了那诱人无比的如菱小嘴。   水若低嘤一声,微仰娇靥任由男儿摘撷索取,片刻之后,一双玉臂竟然悄悄地环上了小玄的脖子。   密林中的小径静了下来,周围只余风过树梢的轻细沙沙声以及偶尔的清亮鸟鸣,两人如痴如醉,耳中所闻却是彼此的动人喘息。   水若早早便拜入崔采婷门下,自幼就上了逍遥峰,她性情活泼喜动,在几个同门中与小玄最是合缘投契,两人起坐修行形影不离,表面上虽然水火不容,成日家吵吵闹闹,但心中却彼此深深喜欢,时日一久,情愫渐生,只是均不自知罢了。   因此小玄那夜醉后荒唐,水若虽觉无限委屈,却是无怨无恨,反将芳心悄许,直至下山后,小玄于险境中接二连三地拼死相救,其间情意尽露,终令她决意托付终身。   在小玄的燃烧下,女孩亦渐炽烈起来,口内香舌不但任之缠绵撩逗,情怀激荡之余,竟迷迷糊糊地给勾引到男儿的唇齿间去……   小玄贪婪地咂吮着玉人悄渡过来的舌儿,渐渐把持不住,手上开始有些不安分起来。   过了好一会,水若方才觉察,心里顿时慌了,忙用手儿拦截推拒。   小玄紧搂玉人,变本加厉地继续侵袭,忽一掌搭上了她的乳峰,只觉温软娇挺,掌心登时麻了。   水若慌忙去捉那只魔爪,急嗔道:“坏蛋……你又……又想欺负……人家么……”   岂止是想,小玄喘息道:“水若,我想你……我要你……”   水若面红耳赤地摇头,坚决道:“不行!”   “为什么?那天在入梦上边,你答应过的了。”小玄呼吸粗浓,滚烫地呵拂在她的颈里。   水若一阵酸软,睁大美目道:“谁答应你这个!适才人家不是让你……让你亲过了?”   “我好想你……真的很想你……”小玄死缠烂打纠缠不休,手上越来越放肆。   水若给撩惹得肌肤如烧娇喘吁吁,慌乱间忽想起来那晚的情景来,不觉一阵情意迷乱,心下终有点松了,咬着樱唇幽幽道:“坏蛋,那晚已给你……你胡来了一次,今再任你荒唐,日后岂不让你心里轻贱。”   小玄听得心中生疼,愈责自己那夜混账,立道:“原来是为这个,那我立个誓来好了!皇天在上,他日崔小玄若是轻贱程水若分毫,便叫我……”   水若急捂其口,娇嗔道:“信你啦信你啦,发什么誓儿,倘若你日后敢轻贱人,我就……就咬死你!”   小玄见她眸中水波盈盈,眉梢眼角俱是浓浓情意,不禁动情万分,猛地把脸埋入玉人怀中,隔着霓衫炽烈如火地亲吻酥胸。   水若迷醉已极,却仍有些犹豫,“你身上……身上的伤还没好哩……”   小玄霸道而应,“好了!完全好了!”面上无知无觉地现出一抹邪魅之色,不容拒绝地去解女孩腰里的罗带。   水若乜见,不由心头一悸,又慌慌地呻吟道:“这儿……说不定会有人来的……”   “不管!天塌下来都不管了!”小玄粗喘道,一掌倏从松脱的衣裳插入,穿掠过软滑小衣,揉到一团饱满的软绵粉肉……   水若嘤咛失声,苦苦束缚的情欲终于溃堤而出,刹那间肢酥体软,尽由檀郎轻薄。   小玄如饥似渴地侵犯着、贪恋着,只觉所触无一不是奇娇异嫩,心头怦怦剧跳,想极大块朵颐,却又害怕弄伤玉人,于是强自约束,始终小心翼翼温柔如水。   “跟上次很不一样啊,小玄这样子很……很……”比起那夜的暴风骤雨,滋味自然大不相同,水若紧闭双目,心中乍悸乍酥,迷糊间突然发觉了自己所思,不禁羞得耳根烧透。   小玄忽从嫩脂堆中揉出一粒小小的嫩豆儿来,极是可爱,记起上次好像也曾摸到过这个妙物,只是当时囫囵吞枣,没有好好领略,心忖这回可不能轻易放过,当下轻怜蜜爱细细玩味。   酥麻酸痒纷至沓来,水若猛生出一种无法抵挡之感,慌忙低低哀求,“不要……碰……那儿……”   小玄见她颊如霞蒸,娇艳得像要滴出水来,又觉察那粒小嫩豆活泼泼地颤跳起来,愈感新奇有趣,当下又捻又揉,狎玩得更加起劲。   水若似欲融掉,怎奈檀郎不肯相饶,她咬唇凝腹死死苦熬了片刻,倏地娇躯一抖,花底乍然津流浆注。   小玄指尖蓦地湿滑,只觉浓稠黏腻,温热麻肤,他几无经验,却感一阵莫名销魂,早已怒勃的肉棒几乎破裆而出。   原来水若体质敏感异常,且今次心甘情愿,浓情之下,竟给爱郎狎戏得小丢了一回。她乍颤乍抖,失魂般绷凝须臾,忽尔站立不住,一头瘫软在男儿怀里。   小玄欲焰狂炽,遂把酥软如泥的玉人抱起,环扫周围一眼,三、两步走到小径边上的一株大树前,将其放在一根碗口粗的横枝上,自己飞快的松解腰带。   水若宛如醉酒,微微一动,差点就从横枝上摔下去。   小玄赶紧捉住,见她首倾躯斜,如柳的腰肢弯成一个无比诱人的弧度,两条线条柔美的玉腿无力的垂在横枝两边,姿态出奇娇妖娆,心中益发迫不及待,掀起罗裙扒下绸裤,却没能将里边的月白软亵剥出,但见软亵无裆,索性一把撩起翻在腹上……   水若羞极,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儿。   小玄深深吸了口气,挺杵向花缝凑去,也不知是因为太过滑腻还是慌张,仓促间错门而过,直抵到了女孩的花阜之上。   水若给戳得娇娇一震,顿遭电击般缩起了腿。   小玄不胜爱怜,以手扶杵继寻桃源,谁知又再擦滑错开,接下的数次尝试,始终不得其入,终于发觉实是美人不肯配合,急忙道:“你别动啊。”   水若紧闭双目,颤着秀美的长长睫帘低嘤道:“我……我害怕。”   “这次我一定慢慢来,绝不弄痛你。”小玄柔声轻哄,擎杵又上,棒头揉开蛤唇,噙着里边的奇嫩妙物,只美得浑身俱绷,正要发力,却给女孩轻轻一挣再度逃开。   “别紧张呀,我会很小心很小心的。”小玄急得满额皆汗。   “可是很……很古怪很难受哩……要不……不要了……”水若竟想临阵脱逃。   小玄大急,但这回岂敢再似前次那般霸王硬上弓,忙附唇到玉人耳畔,掏心掏肺地哄道:“好姐姐,你心里边就一点都不想我么?我可是真的很想很想你。”   “难道……情投意合,就非得如此么?”水若晕着脸儿蚊声道。   “我们这样,才是真正的在一起呀,好姐姐,好水儿,你就莫再急我啦!”   小玄憋得俊颜胀赤,声已几近哀求。   水若忽抬起脸来,娇睨着他道:“等等,你叫我做什么?”   “好姐姐啊。”   “不是这个,另外的那个。”   “水儿?”   “嗯,这个好像挺顺耳的。”水若眯起了眼,嘴角甜甜弯起。   小玄忽然省悟,道:“那我以后就这样叫你好不好?水儿……嗯,果然好听,水儿水儿……”   水若无声无息,一副十分受用的神情。   小玄见状,于是把嘴抵在她耳心,一声声温温柔柔缠缠绵绵地低唤,“水儿……好水儿……乖乖水儿……宝贝水儿……心肝水儿……”   水若明明给他哄得神酥魂荡心甜意美,却作状佯嗔,“你莫乱加别的词。”   小玄底下悄悄抵凑,低低道:“你不答应,我就要加,心肝水儿乖乖水儿宝贝水儿甜甜水儿……”   水若抵挡不住,终以几不可闻的声音道:“那你再……再试试……”   小玄大喜,暗忖道:“这回再不容失了!”眼角瞥见旁边还斜着根弯弯的树枝,便将玉人一条雪肤半露的美腿高高地挂了上去……   水若两腿给一上一下分得大开,花底秘景无遮无掩地朝天仰露,此刻恰有一缕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穿入,正正照射在因姿势而绽裂的花缝上,但见红脂晶莹粉肉翻蠕,随着美人的微微抖颤闪烁出如梦似幻的点点水光。   小玄猛吞口水,颤巍巍地擎杵移上,将涨得发痛的火烫棒头紧紧压入嫩蛤之内。   水若倏地娇娇一颤,两只手儿彷徨无助地捉住了爱郎胸前的襟口,花底下,一缕无处可去的微浊花汁忽从蛤嘴下角盈溢而出,沿着低洼处缓缓流入幽秘的股心,美丽且淫靡的悬挂着。   小玄掠见,不觉魂销魄融,深深地吸了口气,腰杆正要沉下,耳中忽响起一串无比该死的笑声,似自不远处传至。   两人愕然一呆,皆俱僵住。   第六回 开山神弩   水若旋即回神,大慌道:“有人来了!”急忙推起小玄,翻下树枝飞快地整束衣裙。   小玄如从天堂坠落,心里虽然千般不肯万般不愿,但也只好起身穿裤。   “快点啊。”水若连声催促,心急小玄动作太慢,遂上前帮他整理衣衫,又问道:“你快瞧瞧,我的头发乱么?”   “不乱……”小玄笑嘻嘻道:“只是脸蛋红喷喷的好可爱。”   水若大羞,正要发嗔,就见一行数人从小径弯处转出,为首之人器宇轩昂气度非凡,正是世袭靖忠侯官拜大泽令的方少麟。   无怪声音如此熟悉,小玄目中似要喷出火来。   水若赶紧撒手退后,打眼色示意小玄把尚未整好的衣摆拉下,却见那人无动于衷,只是恶狠狠地盯着方少麟一行。   方少麟这时也瞧见了他们,微微一怔,旋即朗声笑道:“你们怎么在这,崔师弟的伤势好些了吗?”   “鬼才是你师弟!你又来这里干什么!”小玄怒气冲天,话音方落便想起这里就是人家的家。   方少麟身后的几名军官皆尽大怒,纷纷按剑厉喝:“大胆狂徒!你是何人?   竟敢对大人如此无礼!”   小玄剑眉一挑,强横道:“我是你们大人的师兄,不服的尽管上来!”   “胡说八道!大人岂有你这不知好歹的同门?待爷爷拿下你再问!”一名魁梧的大胡子军官大步跨出,腰上悬着一把粗铁鞭,却赤手空拳就来捉小玄。   小玄见他两只大手光华隐透,竟是道中之人,心中微微一凛,忙提离火真气注入缠于臂上的八爪炎龙鞭,冷笑道:“过会你便知自个是爷爷还是孙子哩!”   “古将军,你且退下。”方少麟赶忙喝止,见小玄怒容满面,还以为是因称呼的老结子,便笑道:“既然上次胜负未分,我们就别再争什么师兄师弟了,以后干脆直呼名字得啦。”说着向水若行礼,“师姐好。”   水若点点头,不自然道:“小玄身上好了些许,天气又好,因此我带他出来走走。”心中只盼这行人快快离去。   岂料方少麟毫无要走的意思,他稍侧身子,抬手示旁边一个细眉深眶身材高挑的青年男子道:“介绍一下……这位是荡魔堡少堡主贺天鹏,乃我大泽平原的英雄俊杰,今闻邪秽作乱,特率大批伏魔好手前来助阵。”   那贺天鹏颔首作揖,脸上虽有微笑,神情却颇见倨傲,其目精芒闪闪,显然是个真元充盈修为不俗之辈。   方少麟转向为那人介绍水若与小玄,“他们俱是我九师伯门下,这位是程水若程师姐,他是崔小玄,哈,不知该算我师兄还是师弟。”   小玄气鼓鼓的,心里边不知已把这行人诅咒了多少遍。   水若则裣衽行礼。此时她心神未定,脸上犹残着迷人的淡淡晕红,眸中尽是盈盈水波,正无知无觉惊心动魄的妩媚着。   贺天鹏目中闪过一抹震撼的讶色,忽道:“曾闻奉天侯的二千金自幼拜在如意娘娘门下,莫非程小姐之尊堂就是名震八方的奉天侯程大人?”   水若点首应是。   贺天鹏“哎呀”一声,倨傲之色瞬时尽去,大声道:“幸会幸会!在下久闻小姐才艺之名,一直仰慕,不期今日遇见,终得如愿以偿!”   水若只哦了一声,并没接话,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贺天鹏目光炽灼地盯着她,径自接道:“三年前,程大人于东海之滨诛剿皇朝叛逆蒙白虎,家父曾率五百伏魔手赶赴协力,用陷魔网擒妖将于龙隐渡,竟得程大人赏识,奏报今上,赐与金匾一块。敝族上下一直思恩图报,只可惜至今不能如愿。”   方少麟笑道:“贺少堡主今次又率三百伏魔手来助,对皇朝真是丹心可表,这回诛伏了妖秽,既是不负今上所赐的金匾,便又报答了程大人的赏识之恩。”   下边好像仍有点湿糊糊的,水若浑身俱不自在,哪能认真去听,嘴里只哼哼哈哈地随口应着。   小玄见那贺天鹏眼睛死盯着水若,心中倏地警觉起来,暗暗骂道:“水若今才出山,又有什么才艺之名可给你‘久闻’的?还说什么一直仰慕!哼,这家伙一定又是跟姓方的小子一样,想打我几个师姐主意的赖蛤蟆!”   贺天鹏见水若几无反应,自觉没趣,遂朝方少麟道:“大人说的是,贺某今次前来,定叫这帮祸乱大泽的妖秽片甲不留。”说着眼睛不觉又瞟向了水若。   水若这时才有所觉察,脸上更加不自然起来,还道自己哪里不妥,下意识用手拂了拂掉在额前的秀发,孰料姿态绝美,越发惹人遐思。   贺天鹏几乎呆住,呼吸亦若停顿。   方少麟乜见,嘴角泛起一抹不为人察的不屑微笑,扬手示道:“少堡主,我们先去瞧下那破邪神兵如何?”   贺天鹏乍然惊醒,忙恭声回道:“是,大人。”   方少麟朝小玄笑道:“你不是喜欢机关术吗,也一道去瞧瞧要不要?”   小玄哪肯跟他们一道,立刻拒绝,“有什么好瞧的,不去!”   水若忙对方少麟道:“我正要带他去哩,你们先过去吧。”   方少麟与贺天鹏当下告辞,一行人继续朝前行去。   小玄见那贺天鹏走到拐弯处,犹回过头来瞧水若,心中愈加着恼:“看样子这家伙比姓方的小子还无耻呀,我可得仔细提防他!”继而想道:“怎么才下山几天,就有这么多居心叵测的家伙冒出来?唉……这也难怪,我那几个师姐哪个不是如花似玉美若天仙……本小圣责任重大啊!”   待方少麟一行走远,水若便慌慌张张地问:“我脸上可有什么不妥么?那贺公子怎么老是盯着我瞧?”   “没有不妥,那家伙定是个好色之徒,无耻之尤,所以才这样色迷迷地瞧你。”   小玄赶快抹黑。   水若羞啐道:“你才是好……好……老乱说,小心我不睬你啦!”   小玄见她妩媚可人,心中一荡,猛又扑将过去,抱住女孩笑嘻嘻道:“好色之徒来啦!”   水若赶紧捉捂住衣襟腰带,薄嗔道:“还胡闹,适才差点就给你害死了!”   小玄道:“他们都走远远的了,这回一定没有人来啦!水儿……”   “不要。”水若摇头,满脸坚决,“嗯……我带你去瞧一样东西吧,你肯定会喜欢的。”   “不去不去,这里风景多好,而且我……我也累啦,走不动了。”小玄忙找借口,依然贼心不死。   但水若这回哪里肯依,只拉着他的手边拖边哄地往前行,“走不动也要去,你没听方师弟说是破邪神兵吗?那可是飞萝师叔的神作,不去瞧你一定会后悔的。”   后山腰处密林之中居然有一大块空阔平地,场上堆放着无数木料、工具与木制半成品,近百名工匠正忙碌地工作着,在平地周边上则有数十名手持长兵全副盔甲的士兵巡逻守卫。   “那……那些是什么东西?”小玄目瞪口呆,远远眺向几座傍山搭建的高大棚子,其内赫然停放着近十只奇形怪状的庞然大物。   水若指指前方,微笑道:“过去就知道了,师叔他们在那边哩。”   山壁前,一群人正环聚在一只庞然大物周围,除了适才遇见的方少麟、贺天鹏等人,飞萝与小婉也在其中。   水若向守卫出示了通行令牌,同小玄穿过操场,上前叩见飞萝。   飞萝瞧见小玄,便笑吟吟道:“就知你呆不住的,今儿觉得怎样?”   “差不多全好了。”小玄紧紧盯着前眼的怪物,见其形如卧倒的巨柜,长逾两丈,宽近八尺,上方有臂、弦、槽等构造,两侧则有箱、轮等物,许多地方刻镂着大小不一的各类符印。   他平时就喜欢胡创乱造,除了本门的御甲术,对机关术、炼器术亦颇有涉猎,瞧出整只似由极多部件合成,而每个结合之处无不显透出巧夺天工的构思,委实精妙绝伦,心下惊叹交集,忍不住问:“师叔,这大家伙是什么?”   “开山神弩。”飞萝淡淡道。   “开山神弩……啊!莫非就是曾在我教同邪皇一役中大显神通的神兵?”小玄张大了嘴巴。   飞萝微笑道:“嗯,只是缩了水的,因为缺少了许多材料。”   方少麟道:“虽是如此,但也够厉害的了,师叔,就让贺少堡主与我这几个将军瞧瞧它的威力如何?”   飞萝点点头,方少麟便命人准备。   几名士兵很快从旁担来一支长达近丈粗如海碗的巨矢,首尾各贴着一道法符,在夏小婉的指点下,小心翼翼地装填入弩床的开箭槽,而后有两名大汉绞动弩后的轮盘,徐徐拉开了弩弦……整只开山弩仿佛积蓄了可怖的力量,发出令人紧张的吱吱声响。   小婉指挥两名大汉调整好方向,朝方少麟点了点头。   “放!”方少麟一声轻喝,巨矢倏地脱弩而出,众人还未瞧清,三十余丈处山壁前的一块巨大岩石轰然炸开,崩飞满天石屑,声势骇人。   除了见过之人,余者无不动容。   “好家伙!好家伙!无怪当年能令邪皇的魔邪大军闻风丧胆!”小玄咂舌,他搓搓手继道:“到时就用这家伙来对付那些骷髅巨魔,想来必是摧枯拉朽一般!”   方少麟笑道:“正是为此,师叔才指点我们造这世外神兵。”   他身侧那姓古的大胡子将军忽然叩首道:“大人,这等仙家神兵,如能多造几只,战场之上必定所向披麾啊!”   方少麟摇头道:“古将军,你也知道这是仙家之物,非同世间的寻常弩炮,耗材已极不菲,更需玄家之术点符炼化,岂能轻易造得。”   “什么仙家之物呦,比起真正的开山神弩,这可差得远了,不过小儿过家家之物罢了。”飞萝微笑道。   “天呐!这还叫做小儿过家家之物?”小玄围着巨弩团团转,摸摸这拍拍那,愈瞧脸上的惊叹与佩服之色便愈浓,嘴里又道:“好师叔,待有空时你一定要教教我这神物的制造之法。”   “适才叫你来瞧还不干呢。”水若得意地横了他一眼。   一直没有开口的贺天鹏突然插口,朝飞萝作揖道:“敢问老师,不知这开山神弩主要用料是何物?”   方少麟代答道:“是大泽一带才有且材质最好的龙纹紫杉。”   贺天鹏轻哦一声,接着道:“龙纹紫杉乃皇朝贡木,的确是上佳材料,韧、硬之度俱为一流,但据在下所知,当日贵教用似抵御邪皇大军的开山神弩,用的却是天外海长洲才出的兆木所造,两者之差别可谓云泥吧?”   飞萝笑吟吟地瞧着他道:“的确如此,贺公子见识不浅哩,所以适才我说这东西不过是小儿之物。”   贺天鹏道:“长洲兆木极珍,便是上界神仙亦难以得之,用龙纹紫杉代替长洲兆木情非所以,但……嘿嘿,请恕小子无礼,造弩身或勉强可用龙纹紫杉代替,至于箭矢么,也用龙纹紫杉来造可就马虎了点。”   “哪你说用什么造?”旁边的水若忍不住问。   贺天鹏顿时来了精神,侃侃而谈道:“大家请瞧,那支箭矢虽然击碎了石块,却也折成两半,据在下所知,这次祸乱大泽的妖秽乃是古时尸兵,皆经过魔化,强硬之度只怕非同小可,用龙纹紫杉所制的箭矢未必对付得了。”   飞萝道:“贺公子所言不错,我也正为此担心哩。”   那贺天鹏见获认可,虽极力抑饰,脸上还是露出了丝许得色。   水若着急道:“可是我们又没有长洲兆木,你这话不是等于白说么?”   贺天鹏摆摆手,道:“非也非也,程小姐请听在下慢慢说……”   他清了清喉,朗声道:“据在下所知,距此百余里处,有个巨竹谷,谷中出产一种奇竹,名曰宝瓶,强韧之度虽仍不及长洲兆木,但却要比龙纹紫杉好上许多,而且宝瓶竹中蕴有克邪之特质,倘若用来制造开山神弩的箭矢,到时定可大破邪秽!”   小玄见水若听得聚精会神,不禁郁闷,心里愤愤思道:“怎么又是一个‘据在下所知’?哼!可见这家伙不单是个厚颜无耻的好色之徒,且还是个自我陶醉狂妄自大之辈!”   飞萝道:“公子说的原来是宝瓶竹哦,嗯,那竹子的确比龙纹紫杉要好,不过,听闻那巨竹谷的主人乃是七绝界中人,且脾气古怪,奴家可不敢去跟他讨啊……”她瞧瞧贺天鹏,微笑道:“贺公子既提出用宝瓶竹来造箭矢,莫非有什么法子?”   贺天鹏眼角悄掠,见一旁的水若正在注目自己,遂把胸膛一挺,抑扬顿挫道:“小子不才,愿入巨竹谷求竹!”   飞萝似微动容,睨了睨他道:“公子此话当真?那里可不是个好玩的地方哦。”   贺天鹏傲然道:“在下从不乱许轻狂之诺,倘若此番无法取竹回来,日后再不姓贺!”豪言放出,偷眼又瞧水若,见玉人目中似有赞许之色,不禁暗暗自得。   “很好。”飞萝笑靥如花,“既然贺公子胸有成竹,那便有劳啦。”   方少麟大喜,亦道:“荡魔堡少堡主之名果非虚传!此次前往,可需什么协助?”   “不用,我一人去即可,人多了反而……”贺天鹏说到一半忽尔刹住,只惹得水若心里大生好奇。   方少麟道微疑道:“可是少堡主若求得宝竹,一个人如何弄得回来?”   “这个无需大人劳心,我的随身法囊曾得海外炼器名师秘法炼化,所容之量非同寻常,便是一片林子都搬得回来。”贺天鹏答。   小玄心中一凛,悄忖道:“白二哥送我的如意囊,说是能装下一园子的瓜果蔬菜,如此已属不易,这家伙却说他的法囊能装下一片林子,不知是不是吹牛?”   方少麟笑道:“原来如此,嗯……不知少堡主何时前往?近日探子频报妖秽漫延悄近,似有袭我泽阳之意,形势逼人啊。”   贺天鹏道:“明早便动身,我有鹿蜀车,能日行数百里,若无意外,后天就能赶回来。”   方少麟更喜:“如此最好,那我就恭候佳音了。”   小玄听见“鹿蜀”两字,更是暗暗惊讶:“这家伙竟有那等上古异兽?这…   这怎么可能……”但瞧贺天鹏神色不似说假,心中再无法小瞧他了。   ***    ***    ***    ***   方少麟一行离去后,小玄便赖在后山不肯走了,整个上午皆跟在飞萝屁股后边,紧盯着她指点工匠们制造开山神弩各部位的构件,愈瞧愈觉匪夷所思,每逢神奇奥妙之处,只喜得抓耳挠腮眉开眼笑。可惜到了午后,水若就以需要休息为由,坚决不让他到后山去了。   小玄无事可做,只好蒙头大睡,到了晚上,便更觉难熬。他大睁着两只眼睛呆呆地盯着帐顶,真恨不得突然从哪跳出个妖怪,好让自己痛扁一顿。   胡思乱想间,脑海里忽然飘入一个曼妙身影,骤时想起了早上在后山小径的旖旎情景,心跳不觉加速,浑身俱热了起来。   小玄面烫心跳,越想越是不堪,迷糊了不知多久,倏地惊醒过来,暗骂自己一声“该死”,赶忙收抑心神,谁知越是不敢想,便越发挥之不去,脑海之中满是玉人那无比迷人的婀娜身姿,待想到逍遥峰上那个销魂之夜,更是难以自制。   他痛苦地呻吟一声,差点就想跳下床去找水若,目光掠见放在窗台上插在青瓷瓶中的独蕾桃技,眼前突又浮现出另一张清纯如水娇艳若桃的俏靥来……   “对了,今天还没召夭夭出来过呢……”小玄心中怦怦乱跳,口干舌燥间,一股邪念悄然冒出,很快就弥漫了整个心头。他的呼吸越来越烫,终于跳下床走到窗台前,把青瓷瓶儿端在怀里,三、两步回到床上,深深吸了口气,开始默念召唤秘诀。   床榻上方,一个纤俏袅娜的身影由淡转浓,夭夭从雾化之态渐变成实体,飘飘渺渺地浮在半空,俏脸上满是欢喜,生涩道:“以为你……不叫出来……不叫我出来了……今天。”   小玄抬头盯着她,只觉女孩今夜格外动人,微笑道:“你喜欢我叫你出来是吗?”   “喜……欢?喜欢是什么?”小桃精还是头一回听见这个词。   “就是……就是……”小玄搔搔头,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含糊道:“就是愿意……盼望……想……”   “哦,我明白啦,嗯,夭夭喜欢小玄出来……喜欢小玄叫出来……”夭夭嫣然道,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懂了。   小玄招招手,“你下来吧,我脖子都酸了。”   夭夭从半空飘然落下,无比可人地趴跪在绣满如意纹的美丽缎被上,她转头四望,一脸新奇之色,“为什么在这?”   两人离得很近,头脸几欲贴着,小玄只觉一缕淡淡的幽香传入鼻中,心脏跳得愈加厉害,红着脸道:“我刚才在睡觉嘛,今天,咱们……就在这儿说话好不好?”   小桃精道:“好啊,夭夭喜欢,这儿很……很……”   “很舒适是吧?或者说很舒服,就是……就是舒坦……愉快……快乐的意思。”   小玄脱口道,却发现词不达意,说到后边,竟连自己都有点糊涂了。   夭夭用心听着,小声念了两遍,笑道:“我记住了,小玄再教夭夭什么?今天。”   她趴跪在被子上边,薄如夜露的纱衣轻垂落下,小玄突从低敞的襟口瞧见了一片白得晃眼的酥腻,中间还有一道若有似无的诱人浅谷,顿时目瞪口呆。   夭夭迷惑地望着他,又不解地瞧了瞧自己的胸脯。   小玄吞了吞口水,弥漫心中的邪念愈来愈浓,微喘道:“今天,不教说话了,教你……教你做游戏好不好?”   “游戏是什么?”夭夭问。   “游戏……游戏么……”小玄发觉做这个语文老师越来越困难了,干脆道:“等我教你后,你就会明白了。”   “好啊,你快教吧。”小桃精兴致盎然。   “你……你先把衣服脱……脱下来。”小玄心脏剧跳,声音都哆嗦了。   “为什么啊?”夭夭不懂。   “因为,这个游戏只有脱掉衣服才能做。”小玄肃容道。   “那……你也脱吗?”小桃精满脸天真的问。   小玄鼻血差点一滚而出,盯着她那清纯如水的眼睛,无比邪恶道:“嗯,我也脱,我们全都要脱光光的……”   第七回 销魂游戏   夭夭立刻就乖乖地脱衣服,其实她身上只有一条轻薄如丝的玉色纱子,脱起来毫不费劲,很快,一具白如初雪毫无瑕疵的胴体便丝缕不挂地出现在小色魔面前。   “居然这么听话……”小玄呼吸几窒,胆子渐渐大了起来,掀起盖在身上的被子道:“夭夭,你进来。”   小妖精满脸新鲜好奇之色,依言钻进被窝,肌肤贴磨着男儿,大感怪异有趣,不知怎么,身上微热了起来,问道:“小玄,这就是做游戏吗?”   “还没开始呐……首先,得让我们挨在一起……”小玄颤抖着手臂环搂住女孩的娇躯,但觉温软滑腻柔若无骨,不禁销魂蚀骨。   夭夭很乖地学着他的样子,也用雪滑的玉臂环搭住了男儿的腰杆。   小玄欲焰剧炽,按不住把嘴往女孩面上乱蹭,贴着滑嫩嫩的脸蛋索寻香唇。   夭夭心想,这个肯定是在做游戏了,迷糊间,红滟滟的嘴儿就落入了小玄的魔唇,献出了化成人后的第一个香吻。   小玄饱尝了樱唇,又用坏坏的舌头撬开檀口,长驱直入搜捕女孩的小香舌。   夭夭给逗弄得微微娇喘,香舌任之一阵挑舔吸吮,也不知怎么回事,整个人就麻软了起来,迷惘慌乱下,忽然推开男儿。   “怎么了?”小玄一阵心虚,还以为小桃精识破了他的奸计。   “好……好奇怪的游戏……我……我……对了,你怎么不脱衣服呀?”夭夭想起了小玄先前的话。   “哦,差点忘了,这就脱!”小色魔正求之不得,涎着脸在被窝里爬起,飞快地脱掉衣裤,继又抱住女孩,将之压倒下去。   肌肤厮磨,两边皆自神魂颠倒,小玄手脚渐渐放肆起来,四下摸揉寻索。   “这就是做游戏吗?”夭夭娇喘着问,胸前的雪肤浮起了一片可爱的细细疙瘩。   “嗯,好不好玩?”小玄贼忒忒盯着她问,一只魔掌悄悄袭上了女孩软绵如酥的粉乳。   “不知道……好奇怪……原来这就是做……做游戏……”小桃精迷迷糊糊地回答,只觉心跳越来越快,身上也越来越热。   “这只是开头,后边的还更好玩呢。”小玄柔声哄着,被窝内的手越来越坏,忽一下溜入女孩的腿心里,揉入了藏匿在玉阜底下的桃花溪……   夭夭顿时失声娇呀,高高地仰起了白腻如雪的美颈,其时屋中烛火微漾,映耀得她双颊霞蒸桃染一般。   小玄的一根手指在娇嫩如腐的玉蛤里轻轻揉探,过没片刻,指头就湿润了起来,心荡道:“跟水若一样哦……女孩子的这个地方……怎么碰一碰就会这样?”   夭夭慌慌地呻吟着,身子乍绷乍软,忽似难耐地拱起了点缀着两颗小樱桃的粉胸,几乎贴到了男儿的脸上。   小玄就势前凑,张口罩住一颗红嫩嫩的樱桃儿,舌头亦跟着掩上。   夭夭的胸部只是微微浮起,就大小而言,与飞萝差得老远,甚至跟水若比较也有一段不小差距,但她肌肤奇美,不单奇白异嫩,且薄得透明一般,那肤下的细微血管竟隐约可见,酥脯浮处,正有数脉蜿蜒而行,与环着粉藕色乳晕的红嫩樱桃交相映衬,诱人万分。   小玄喘如风箱,舌头时扫时舐,时砸时吮,把小桃精的娇嫩乳蒂逗弄得勃立起来,周围的嫩晕也从浅藕色变成了嫣红。   夭夭晕乎乎飘荡荡的,柔荑在被窝里一阵乱摸,忽然捉住了怒勃如杵的肉棒……   异样的触感令得小玄通体一震,讶然瞧着身底的女孩儿。   夭夭握着指环不拢的大肉棒,竟开始轻轻捋套起来,动作又柔又软,指掌滑嫩如酥。   小玄瞪大了眼睛,只美得筋麻骨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女孩子,却会这么来,天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女孩眯着桃花眼儿,动作细腻且恣意,看起来就像是在玩玩具,而且越玩越起劲。   小玄百脉贲张,终忍不住问:“夭夭,你……你怎么会这样?”   夭夭迷迷糊糊地反问:“会什么?”   “会……会这样……摸我。”小玄喘得差点说不出话来。   “我看过的呀,上次那个姐姐这样摸你,你好像……好像喜欢。”夭夭现学现卖,居然用上了“喜欢”这个词。   “哪个姐姐?什么时候?”小玄半点摸不着头。   “那个很……很漂亮的姐姐啊,也是个晚上,嗯……在一个高高的地方……”   小玄忽然领悟过来,大讶道:“你……你说的是……我飞萝师叔么……那晚你不是在瓶子里边?”   “不用出来,我也能瞧见周围的。”夭夭答。   小玄呆了一呆,忽记起欺负水若那夜,也恰巧把青瓷瓶在桌子上,结舌道:“那……那在逍遥峰上,还有一次……你也瞧见了?”   “还有一次?”   “那次我……我也脱衣服了的……”小玄满头大汗。   “哦,记起来了,那次也是在玩游戏吧?你跟另外一个姐姐,也长得很好看……不过那次小玄好凶哟,我还以为……以为……”夭夭不知想说什么,却因不会词儿,一时说下去。   “这个……这些游戏,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啊!”小玄急忙道。   “为什么?我没……没有人告诉的呀。”夭夭半通不通道。   小玄一想,这倒没错,心里立时镇定了许多,便又继续贪恋起小桃精的美妙胴体来,嘴巴噙着她的小樱桃儿,含糊不清道:“不为什么,这种游戏,就是不可告人的。”   夭夭“哦”了一声,便不再问,仍用柔荑捋套着男儿,不知是不给是撩逗得难以忍耐,动作越来越快,指掌也不知不觉用力起来。   肉棒胀得似要裂肤而爆,小玄销魂之极,动情哼道:“夭夭,你真好!”   夭夭笑靥如花,想了想亦道:“小玄真好。”   小玄又道:“那你以后……以后也这样……这样陪我玩游戏好不好?”   “好啊,夭夭喜欢。”小桃精脱口道。   小玄一听,周身欲焰骤如浇了油般,猛地长身而起,盯着女孩的眼睛道:“夭夭,我……我要了你好不好?”   夭夭道:“好啊,你要我,才带我出来的呀。”   “不是说这个……那时我可没这样想……”小玄烧着脸粗喘,双手在被窝里勾起女孩的两条粉腿,将怒勃的肉棒抵住她的小桃溪,继道:“但是,现在我想彻彻底底的要你!”   夭夭给他顶得一阵酸软,迷糊道:“好啊……彻彻底底是什么?”   “我……我要进去,我要进入你的身体里边去!你愿不愿意?”小玄盯着她,眼中是满是炽烫的渴盼。   “进到我身体里边?你……你比我还高大,怎么能……能……”夭夭睁大了眼睛,完全不懂。   小玄头大如斗,真想不由分说就上了这小桃精,但又怕将来她懂事之后会恼恨自己,呻吟道:“夭夭,你心里边……喜不喜欢我?”   “喜欢呀,很喜欢……原来喜欢可以这样用的……夭夭喜欢小玄……”夭夭笑得甜美之极,花底忽给顶得重了,禁不住失声娇哼,一缕蜜汁倏地掉出,打湿了紧抵在桃溪缝里的火烫棒头。   “那我就来了?”小玄魂销体融,收腹提股蓄势待发。   “嗯,你要怎样就怎样,娘娘说,什么都听你的。”夭夭颤声道,底下觉得异样难过,身子就要往后缩去。   小玄再无犹豫,双臂固紧女孩两条雪腿,将臀一送,挺杵刺向娇嫩,只觉前端似给什么韧韧地勒了一下,旋即没入一条窄紧之极的甬道……   “嗳呀!”夭夭突然吓人地娇啼起来,两条粉臂不由自主抱住了男儿的头颈。   小玄一惊,赶忙刹停,谁知大肉棒却已一推到底,刹那间,软嫩、滑腻、窄紧、火热……各种美妙难述的感受纷至沓来,不禁爽得连连吸气。   “我……我……”小桃精缩着身子哆嗦着,泪水一涌而出。   “该死!我怎这样莽撞!”小玄暗暗自责,但很快就发现了其中的奥秘,原来女孩的整条花径里竟然充满了滑腻无比的浆液,难怪适才收势不住。   “为……为什么要……弄痛我?”夭夭泪挂满腮,秀眸中尽是不解与委屈。   “我不是故意的,对不住啊。”小玄慌忙为她擦拭眼泪,一边解释并道歉,心中迷惑无比:“夭夭里边怎么……怎么跟水若不一样呀……啊!是啦,想来她是妖精,身子自然跟人不一样了……”   他不过胡乱猜测,却是所差无几。原来夭夭乃是桃花之精,本形的根茎中饱蓄生养浆液,化作人形之后,这个特质却仍不变,只是同形类化,由花径代替了根茎,以蕴蓄体内精华。   “故意是什么?”这个时候,好学的小桃精居然还要提问。   “故意就是……就是跟愿意……想要……差不多的意思,不是故意就是不愿意、不想……我不想弄痛你的。”小玄混乱不清地努力解释着。   夭夭一听,心里立时好受多了,却忽然发现了紧搭臀上的一双魔手,咬唇道:“可……可是你……为什么把我捉得紧紧的?”   “啊?这……这个……”小玄无言以对,就此罢休却是万万不甘,索性道:“我们不是在做游戏吗?做游戏就得这样……就得紧紧在一起……”不知是谁动了一下,肉棒前端忽然给什么滑滑软软的东西轻擦了一下,直爽得龇牙咧嘴。   夭夭却痛得花容变色,只是这次在痛楚之中多了丝许什么,令得她一阵酸软,颤喘问道:“你怎么啦?”   “我?我没怎么呀。”   “可我瞧见你皱眉头了。”小桃精根本不懂人类的撒谎。   “我好舒服。”小玄只好坦白。   夭夭眼睛又睁得大大的,“这样子……你舒服?”委实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么痛,而他却觉得舒服。   “舒服极了!”小玄眯着眼吸气。   夭夭突然想起他先前的解答——舒服就是舒坦、愉快、快乐的意思,心中一烫,脱口道:“那……怎么样你才能再舒服?”   小玄只有欺负水若的那点可怜经验,烧着脸道:“要是……要是可以动一动的话……”   “那你动。”夭夭立道。   小玄迟疑道:“不敢动,你痛……”   “唔……你动啊。”小桃精不依地娇嗔,天真得令人心疼。   小玄心魂俱销,又犹豫了片刻,终于开始轻轻抽动,肉棒在滑腻得有如酪浆的稠液中穿梭,似有若无地与花房嫩肉磨擦,个中滋味,实非笔墨能描。   夭夭凝着娇躯地挨受,眉蹙眼闭,不言不语。   “还痛是吗?”小玄瞧着她,动作渐渐慢下。   夭夭只不吭声,两边玉颊越来越红,美丽的眼睫毛轻轻颤动。   满是腻浆的花径实在太滑,小玄又是一下收势不住,肉棒倏尔刺深,前端再次擦碰到那个软滑之极的嫩物,顿美得骨头一阵发酥。   夭夭娇躯一震,轻啼了起来。   “该死!”小玄暗骂自己,虽然心里万分不舍,终还是道:“要不我不要了吧?”就要停下。   却见夭夭急急摇头,低叫道:“不停!”   “可你痛啊。”小玄着实不忍。   “不……不怎么痛了,而且……”女孩道。   “而且?”   “而且有一点点……一点点……”夭夭不知如何表达,眯着眼儿想了许久,忽道:“对了,是舒服,有一点点舒服了。”   “真的?”小玄喜道,复又抽送,然而每一次无意碰触到那软滑嫩物,皆见女孩反应剧烈,表情是似难受之极,于是不敢再往深入,只小心翼翼地在花径浅处留连。   谁知过了一会,却听夭夭颤喘道:“你怎么不……不碰我那……那地方了?”   “哪里?”   “就是……”小桃精两条粉臂从男儿的脖子上滑下,环住他的腰杆,用力搂向自己,忽地娇躯一震,急道:“就……就是这儿。”   小玄给她一搂,巨杵立时深陷,前端一下抵着花心,奇道:“碰这儿你……   你喜欢?”   “嗯,喜欢,很……很……你碰这儿,我就不怎么痛了。”夭夭缩着瘦瘦的雪肩哆嗦道,模样无比的妩媚可人。   “原来是这样!”小玄大喜,当下连连深送,频频去寻那软滑嫩物擦抵,每次采中,便似如得宝一般。   夭夭呻吟不住,声音越来越娇,她双臂紧紧搂抱着男儿,遍体香汗淋漓,嘴里叫道:“我好热!”   两人相贴极密,小玄也觉得热,猛直起身将被一把掀开,瞧见女孩线条柔美肤白如雪的娇躯,更是欲焰炽焚,动作渐渐狂野起来。   “怎……怎么会……会这样的?”小桃精迷迷糊糊地哼吟着,一只手儿不知不觉放到了泛着诱人水泽的樱唇边,可爱地噙含住自己的一根指头,似乎无法明白如潮袭至的奇妙感受。   小玄口干舌燥地注视着她,好一会后,目光方从楚楚动人的俏脸往下移落,一寸寸地滑过晶莹剔透的粉颈……小巧雪白的玉峰……平坦软绵的雪腹……终于到达了两人的交接之处,倏瞧见周围沾染的点点腥红,不禁吃了一惊:“怎会这样!上回欺负水若,我因鲁莽粗狂才伤了她,可这次非常小心,怎还把夭夭弄流血了?难道那些春宫图上都是乱画的……”   他这方面的经验少得可怜,立时慌了起来,赶忙又问女孩,“夭夭,你怎样了?”   “还是痛,不过也……也很舒服,真……真的很……很好玩,夭夭喜欢,喜欢跟小玄做游戏。”小桃精双颊如火地回答,眉梢眼角尽是欢悦快美之色。   小玄心中定了些许,再瞧底下,见女孩的花缝紧紧箍锁着自己,只有丝许透明腻浆给穿梭不住的肉棒扯带出来,不禁销魂入骨:“原来这样紧的,无怪里边那么多浆液却没漏出来。”   夭夭柔若无骨的娇躯突然一凝,迷蒙的水眸睁得老大,嘴里咿呀乍啼:“你……你……我……”   几于同时,小玄猛觉察到了自己的变化,赶忙瞧去,只见肉杵暴涨了数围,颜色竟变得跟烧透的铁棒般赤红红的,整根怒筋盘错如龙环柱,模样极是怪异,登给吓了一跳:“怎又变成这样了?”   夭夭只觉阴内剧胀,里面的巨棒骤炙若火,烫煨得花房如酥似化,魂儿差点离躯飞去,明明心中害怕,臀儿却不由自主地朝上送起,仿佛渴盼着更多什么。   小玄瞧见她那神态,倏地心贲欲爆,禁不住癫狂起来,双手推起女孩两腿,强横地朝上方压去,紧紧贴按在两边的粉肩上,底下大力挞伐抽拽如虹。   夭夭体颤肢摇,腰儿酸透,阴内的浆液竟给搅得沸腾一般,激荡着似要决堤而出,她从未有过这种经历,慌叫道:“不好了!我……我……”   小玄正乜眼底下,忽见花阴周围奇怪地饱胀鼓起,绷得蛤唇皮光脂亮,不禁大奇,更觉淫靡入骨,泄意猛然袭至,抽耸之势越发勇狠。   “好……好难挨……不……不做游戏了……”夭夭咬着唇儿死命挨受,深处那个最娇嫩最敏感的小东西连遭重创,已由之前的酥麻酸痒变成了单一的酸楚,且还丝丝缕缕地透入更深的地方。   小玄却是充耳不闻,只照旧埋头千戳百捣,仿佛要将身底的小桃精洞穿方快。   夭夭螓首左右乱摆,忽然间酸意尽去,深处的小东西猛地剧痒起来,根本无从抵挡,失声悸啼中,一直紧咬着肉杵的蛤口蓦尔张开,内里的花浆一冲而出,她体质殊异,爆发时竟如流泉飞瀑一般,泼洒得小玄腿腹到处温热黏腻。   小玄本就迫在眉睫,给她一惹,骤也喷薄而出,闷哼着将注注极乐激射入女孩深处。   岂料他体质也属特异,所泄之精非同寻常,夭夭早已欲仙欲死,吃这一下,更是魂飞魄散,雪腹又是一阵痉挛抽搐,跟随着男人的喷射排吐出更多的花精来……   ***    ***    ***    ***   “小玄……这就是做游戏哦?”不知过了多久,小桃精终于有了说话的力气。   “嗯……”小玄懒洋洋地亲吻她的雪靥,对这个迷人的小妖精满意无比。   “真……真……人人都做这样的游戏是吗?”夭夭呢喃着问,觉得瓶子外的天地真是奇妙之至。   “可能是吧……啊!不不,不是,这游戏你可不能跟别人随便做!”小玄忽然紧张起来。   “为什么?我瞧见小玄跟很多人做过呀。”小桃精天真道,照她理解,只要脱衣服搂抱在一起的都是“做游戏”。   小玄张大了嘴巴,好一会方道:“那有啊,只……只有两次而已……而且我是男人,可以娶很多很多老婆的,自然可以跟……”   “老婆?老婆是什么?”夭夭又发现了一个新词,赶紧向老师提问。   “老婆,老婆就是……就是要跟老公永远在一起的女人,只有老公和老婆才能随便做这种游戏,反正,这种游戏你一定不能跟别人做!”小玄蛮横道。   “老公?”虽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但夭夭仍乖乖道:“好吧,那我只跟小玄做。”她把双肘支在男儿宽健的胸膛上,趴起来身来瞧他,水盈盈的眸子里尽是浓浓的依恋。   面对这有太多不懂的小妖精,小玄犹不放心,接着又道:“就算将来我不在你身边了,你也要记着我的话啊。”   夭夭怔了一怔,愕然道:“怎么会啊?夭夭一直都会在小玄身边的呀,你…   你想不要我啦?”说着眼圈就红了。   小玄赶忙解释,“不是啊,将来你一定会完全化成人的,到时候自然不用呆在瓶子里边,不用跟着我的。”   “那我不要,夭夭只要跟小玄在一起就好了。”小桃精立道。   小玄双臂枕着头呵呵笑道:“傻瓜,等你完全变成了人,就晓得做人有多好啦。”   “不要!我不要变成人。”夭夭坚决道,她若有所思地蹙着眉儿,忽然桃腮含笑,“那我要做老婆,你当老公,这样夭夭跟小玄不就永远在一起啦?”   “老婆?”小玄心中一荡,盯着趴在身上的妩媚妖精,既觉可爱又觉诱惑,心中似有什么再度燃烧起来,一臂揽过蛮腰,正要亲吻娇靥,却见她突尔轻颤,脸上现出一抹难分难舍之色。   “小玄……我得回去了!”小桃精忧伤的叹息,身子开始如梦似幻地淡化,原来时间已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一个时辰。   “这么快啊,有没有什么办法在外边呆久一点?”小玄万分不舍。   “明天记得叫我啊!”夭夭哀怨地摇摇头,翻寻出埋在被里的纱子,手忙脚乱地套回身上,整个人迅速变淡,美丽的身躯忽由实质化作了虚无。   “等等,我知道有种法术……”小玄忽然想起了什么,忙伸手去捉她,却只抓着一条轻轻软软的纱子。   他怔了好一会,失魂落魄地拿起那条玉色纱子瞧看,忽然掠见其上沾染了数点猩红,宛如散落雪里的桃瓣,刹那痴了。   “每次见到夭夭,她都穿着这条纱子哩……”   “糟糕,难道她只有这一件衣裳?”   “呜……瓶子里边……不知会不会冷的?”   第八回 巨竹谷   “快起床了,太阳晒着屁股啦!”一个娇脆动听的声音大声唤。   小玄惺忪着醒来,睁目瞧见水若,不觉眉花眼笑,稀罕道:“居然一大早就过来,不用去后山帮忙了?莫非那些开山神弩全都做好了?”   “嗯,差不多了,只等制造箭矢的宝瓶竹啦。”水若道。   小玄一听,立时想起了那个荡魔堡少堡主贺天鹏,哼道:“那家伙去巨竹谷了吗?”   “还没呢。”水若忽然皱起了眉儿,轻嗔道:“别老是乱叫人家好吗?他又没惹你。”   小玄坚持道:“老天作证,那小子定是个居心叵测心术不正的家伙。”   水若生气道:“说你还来劲啦,其实人家挺好的,你瞧,这是什么?”说着抬起了手。   小玄瞧去,见她手里握着只墨色小瓶,奇道:“什么啊?”   “麒麟散,荡魔堡最好的疗伤药,贺公子给的,他一听这边有人受了重伤,就立刻让我拿过来用,你快试试。”   小玄怔了怔,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那家伙藉机讨好你呢,我才不要!”   “乱说啥呀,他讨好我做什么?这可是用许多珍稀材料制成的好药,荡魔堡从来不给外人用的……”   “从不给外人用?那我不是外人么,他为什么就给了,这不正说明那家伙心怀不轨么!”小玄越来越觉得那贺天鹏有威胁。   “你……你到底要不要?”水若绷起了俏脸。   “不要!我决不要那家伙的东西!”小玄梗着脖子。   水若怒道:“不可理喻!”丢下话转身就走。   “你去哪里?别走啊。”小玄大急。   “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再也不理睬你了!”女孩头都不回。   小玄忙跳下床,追过去扯住她,陪笑道:“好好好,我要,我要啦还不行吗?”   水若这才消了些气,道:“你受那么重的伤,正需要这样的好药,贺公子说……”   “那就理睬我啦?亲一个。”小玄笑嘻嘻道,拥着玉人搂搂抱抱。   “贺公子说这药除了有疗伤神效外,还具克邪却秽之功,你给那老妖怪的邪法伤着,体内必……唔……别胡闹啦……”水若给他缠闹得无法往下说。   “既然不用去后山帮忙,那今天一定要好好陪我。”小玄一边说一边把嘴巴往女孩儿脸上乱凑乱拱。   “死猪头,人家在跟你说正经话呢!”水若发嗔起来。   “好啊,那我们到后山去散步吧,边看风景边聊。”小玄赶紧提议。   水若一听,耳根骤时烫了起来,倏地挣出男儿的怀抱,涨红着脸道:“你……你可越来越坏啦!”   “哪有啊,去散散步又有什么呢?你怕去后山,那就去城里逛一……”小玄忽然想去给夭夭买几套衣裳。   “再乱说我可翻脸了!”女孩的柳眉已高高挑起。   小玄怕她真的生气,赶忙收起嬉皮笑脸,肃容道:“好好,我们就在这屋里说话,端端正正地坐着对面说。”   水若瞧见他那万载难遇一本正经的模样,自己却想笑了,咬唇道:“这也不行,我今儿还有别的事。”   “什么事?”   “你先好好休息,等明儿我再告诉你。”水若哄道。   “到底什么事?不说不放你走!”小玄捉着她。   水若迟疑了片刻,终于道:“好吧,跟你说你可不能告诉别人。”   “一言为定。”小玄满口答应,见她脸上神神秘秘,不禁大感好奇。   “我也要去巨竹谷呢。”水若微笑道。   “什么?去……去哪?”小玄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也去巨竹谷,待会跟贺公子一块去,顺利的话今晚就回来,最迟明天。”   小玄大吃一惊,“你要去巨竹谷?开什么玩笑!昨儿没听飞萝师叔说么?那里可是七邪界的地头啊!”   “这个无需担心,贺公子说他家里一直跟巨竹谷有生意往来,之前已去过许多回了,跟那儿的人挺熟,绝无危险的。”   “不行不行!传说七邪界的人个个心狠手辣,万一出了差错,那家伙如何护得了你?”小玄把头摇得拨浪鼓一般。   水若噘嘴道:“唔……要去!我的碧波刃掉在湖心岛上,现在没武器了,贺公子说巨竹谷专门出产极品兵器,到时要帮我求一件,而且我曾听娘说过,巨竹谷的玉带湾藏着地界一十九灵脉中的太碧,是天地间最美丽的地方之一,这次我定要去亲眼瞧瞧的。”   小玄呆若木鸡,心里却念如电转:“姓贺的小子果然不是好东西,竟以此引诱水儿跟他出去啊,这一路景物怡人孤男寡女……呜……好阴险的家伙!”   水若瞧瞧他,忽然低声道:“你就放心好啦,人家又不是小孩子。”   小玄心里已有了主意,于是道:“好吧,既然你这么想去,那我陪你去。”   “哈?”水若一愣,“你怎么能去?你身上还有伤呀。”   “早就好了,不信你瞧。”小玄抬起一手,随意捏了个火莲诀挥出,旋听“呼”的轻响,一朵不小的火焰骤从他手上脱出,形如莲花盛放,悬空徐徐燃烧,居然持续了好一会才渐渐消失。   “哇,这么久……小玄你终于有进步了!”水若高兴道。   小玄呆了一呆,连自己都搞不明白为何能如此,倘照从前,他用这招火莲诀施放的火焰顶多只能持续一个呼吸的时间。   “不过你别逞强,就算好了,也应该继续休息,哪能刚好就到处乱跑,万一累着怎么办。”水若依然不答应。   “你不是说此行绝无危险么?既然如此,我不过是去看看风景,哪里会累着。”   小玄争辩道。   “可是那儿离这里有百多里路呢……”水若仍觉不妥。   小玄急道:“不让我去,那打死我我也不放你去!”   水若知他其实是不放心自己,心里甜丝丝的,又想能同心上人相伴着游山玩水,的确是无比惬意的事,不觉有些心动,终于道:“那我先去问问贺公子,看他肯不肯带你一块去。”   肯才怪呢!小玄心忖,眼珠子一转,遂问:“他现在在哪里?”   “他在后山等着呢。”   “我跟你一道去问他,免得你来回跑。”小玄肚里边飞快打着小算盘。   水若心想没错,便道:“好吧,但咱们约法三章,倘若贺公子不肯带你去,你可不能乱发脾气。”   小玄满口答应。   ***    ***    ***    ***   后山小径旁,苦候的贺天鹏正翘首以盼,远远望见水若行来,赶忙迎上前去,满面俱是喜色,方要招呼,不想又瞧了跟在后边的小玄,怔道:“程姑娘,这位是……”   “你忘啦?他是我五师弟崔小玄呀,昨儿在后山遇见过的。”水若有点不悦道。   贺天鹏一拍后脑勺,大声道:“嗳哟!瞧我这记性,老弟万莫见怪啊。”   这家伙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哩,小玄心中着恼,却笑眯眯道:“没事没事,有些人我也见过就忘的,更何况大泽俊杰贺少堡主呢。”   贺天鹏一时没听出他是赞是讽,瞧瞧水若,不知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子是怎么回事,咳了声道:“程姑娘,嗯……时辰已不早了……”   “贺公子,你能不能再多带一个人进巨竹谷?我师弟也想一起去瞧瞧。”水若问。   贺天鹏愣了一下,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这个……这个……”   “不方便是吗?”水若望着他又问。   “嗯……只怕……只怕人多了会出什么差错……”贺天鹏支吾道。   这家伙分明不愿带我去!小玄心里冒火,忽笑道:“会出什么差错?贺少堡主不是说跟那里的人挺熟吗?”   贺天鹏盯着他道:“其实巨竹谷是不允许外人进去的,倘若给发现,立即格杀无论,嘿嘿,崔老弟不怕吗?”   “原来这么危险啊,那你还带我师姐去?”小玄挤兑道,转头去瞧水若。   贺天鹏微微一怔,忙道:“人少就好办点嘛,只照顾一个在下还是有把握的。”   “原来如此,那我就自己照顾自己如何?”小玄坚持着,心知自己在这紧要关头上一软,美丽的可人儿就会落入魔爪。   “我劝老弟还是莫去为好,巨竹谷守卫严密机关重重,更有许多凶猛异兽,绝非好玩之地。”贺天鹏加重了威吓。   不知水若是否瞧出了什么,忽然道:“贺公子,昨儿你怎么不是跟我这样说的?既然如此不便,那我也不去好了。”   贺天鹏愣了一下,立时转了口气,“其实多一人问题也不太大,只是万一出了什么差错,那时崔老弟可不能怪我。”   “不怪你不怪你。”小玄笑逐颜开,心里满意极了水若。   “时辰不早了,那我们就动身吧?”贺天鹏道。   水若点点头,东张西望问:“你不是说你有辆鹿蜀车么,在哪啊?”   “在这里。”贺天鹏微微一笑,用手拍拍腰间的法囊,接着低低地颂念了起来,数息之后,猛听一声令人悦耳的嘶鸣,一辆由四头奇兽牵拉的车子突然出现在三人面前。   “哇!这就是鹿蜀么?”小玄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四头奇兽,只见四兽大小如牛,长相相同,俱为白首赤尾,周身虎纹,果然是传说中鹿蜀的模样。   水若也瞧得眼睛发直,兴奋道:“白头……虎纹……红尾巴……真的是鹿蜀呀!我还是头一回看见哩。”   贺天鹏面有得色,潇洒笑道:“上车吧,让它们把你送到巨竹谷去。”   水若满脸雀跃,转头向小玄招手,“快来啊。”   “这家伙居然真的有鹿蜀,而且还是四头……”小玄眼红无比,失魂落魄地跟水若上了车。   贺天鹏随后上车,挨着水若就要坐下。   小玄瞧见,立即大剌剌地跨到当中坐下,隔开了水若。   贺天鹏满面不悦,却又无可奈何,只好从法囊中取出一根通体晶亮的长鞭,挥甩着驱策宝车出发。   四头鹿蜀开蹄而奔,初时并未觉得如何,但过不片刻,便见两边景物以惊人的速度掠过,待到后来,整辆车子竟是常常离地飞起,没瞧清楚,便已奔驰下山出了泽阳城。   “鹿蜀不但善驰,而且全身是宝,每一处俱是极其珍稀的炼符炼宝材料……”   小玄垂涎欲滴,犹未能从震撼中回神。   贺天鹏每挥一下鞭子,便会带出一道刺眼的光芒,水若忍不住问:“贺公子,这鞭好奇怪呀,不知是什么做的?”   “它唤凝电鞭,材料虽珍,但关键之处,却是在于它身上种有六道不同的电相法符,因为鹿蜀最害怕闪电。”贺天鹏微笑道。   “哦,你的宝物不少呀。”水若道。   “荡魔堡的宝物的确不算少,但比起令尊大人,可就天差地远了。”贺天鹏的回答虽谦,面上却露出一丝骄傲之色。   水若已近两年没有回家,顿给他的话语勾起思亲之情,一时静了下去。   “程姑娘,你怎么啦?”贺天鹏驾着车,却一直留意着她。   “我……有点头晕。”水若不愿言明,只好胡乱找借口。   “我的鹿蜀车很稳的呀……”贺天鹏还以为她晕车,当下说说笑笑,又指点路过的美景风物,帮其分散注意力。   水若情绪渐渐好起,心中感激,却忽然恼了旁边的小玄,手儿悄悄溜到下边,狠狠地拧了他腰眼一下,小声道:“死猪头,你在愣什么?”   小玄乍然一惊,这才回过神来,道:“没有啊,我在看风景呢。”   水若更不高兴,咬着红滟滟唇儿道:“我头晕啊!适才你没听见么?”   “是吗?那我帮你揉一揉。”小玄也以为她晕车,赶忙挪凑上前,双手扶拿住螓首,用指帮她轻轻按摩两边的太阳穴。   水若的气立时消去了不少,眼角瞥见贺天鹏瞪眼瞧着这边,便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道:“不要啦,给你越揉越晕呢。”   “那你快看风景,别去想它就不晕了,啊,快瞧那边,那棵树你说长得怪不怪?”小玄一臂揽住玉人的纤腰,指点远方景色。   水若脸薄,登给羞得满面绯红,急忙小声道:“有人呢。”   如此机会,小玄焉肯放过,佯作不解地低笑道:“嗯?除了我们,这里还有别人?”   贺天鹏耳尖,闻言大怒。   水若背着贺天鹏,倏把美目睁得溜圆,凶巴巴地瞪着他。   小玄一阵心惊肉跳,但此刻有个讨厌的家伙在旁,岂甘让其小看,于是硬生生地撑着,嬉皮笑脸的不肯松臂。   水若见硬的不行,只好换成软的,改用可怜兮兮的眼神向心上人央求。   小玄从未见过她这神情,竟觉比那凶巴巴的模样还要厉害百倍,心魂骤酥,终于放开了玉人的纤腰。   但这一切均已落在了贺天鹏的眼内,他对水若暗存私念,禁不住一腔妒火狂烧,心里咬牙切齿道:“臭小子不撒泡尿照照,就凭你也敢来勾引奉天侯的女儿哈……臭小子啊臭小子!你快倒霉啦!”   鹿蜀车的速度果然惊人,不过半个时辰,就听贺天鹏道:“到了。”话音未落已勒缰停车。   水若与小玄瞧瞧周围,见车子停在一片大泽中处处可见的洼地里,四周俱是树木荒草,唯独没有半根竹子。   “不是有百多里路么,怎么就到了?”小玄摸摸头问。   贺天鹏冷冷道:“如果我愿意,还可以到得更快。”   “这儿就是巨竹谷?”水若一脸迷惑,怎么瞧这个地方都跟传说中的巨竹谷差上十万八千里。   贺天鹏立换了一副面孔,微笑回答:“这里是巨竹谷的一个入口,程姑娘请跟我来。”   三人下了车,贺天鹏将鹿蜀车收回法囊,率先朝一片小树林走去。   水若与小玄跟在后边,一路东张西望。   三人钻入小树林内,来到一片卧于草丛的乱石堆旁,贺天鹏指着前边道:“那块碑便是巨竹谷的入口。”   水若与小玄凝目望去,果然在乱石堆中看见了一块毫不起眼的矮小石碑,心皆大奇,近前再瞧,见那石碑裂罅纵横,其上无纹无字,除此之外并无什么异处。   小玄忍不住问:“这就是巨竹谷的入口?这……这个东西怎么能进去?”说完忽想起一种穿墙过壁的秘术来,但立刻便否定了,因为石碑矮小且四周空阔,并无什么给遮拦住。   “天地之间玄异无数奥妙无穷,巨竹谷为防外人进入,每个出入口俱设计得隐秘巧妙,这岂是凡夫俗子能轻易明白的!”贺天鹏绷着脸,对他再无半点客气。   小玄满面涨红,瞧见水若对自己做了个鬼脸。   贺天鹏接道:“待会你们闭上眼睛,照着我的话走,千万不能弄错,否则后果难测。”   水若应道:“好。”   贺天鹏走到距石碑约三尺处立定,叫他们两个跟上,道:“好,现在就闭上眼睛,然后从这里开始绕着石碑顺反手方向走,若我说停即止,绝不可多出半步。”   言毕,率先闭眼绕着石碑转了起来。   水若与小玄依次跟着,小心翼翼地照他所说闭目而行。   正行间,水若忽觉柔荑一紧,已给一只微汗的热手握住,但觉其指又瘦又长,且是细皮嫩肉,完会不似小玄的手,心中吃了一惊,赶忙甩手,孰知那手却仍顽固地紧紧捉握,一时无法挣脱。   这时忽听贺天鹏大声道:“大家好好走啊,心中不可分神,万一有什么行差踏错,不定会给传送到十万八千里外去!”   水若给这一吓,又想多半是贺天鹏怕自己出错,因此才牵她的手,当下不敢再挣动,烫着脸儿由他握着,默不作声地继续行走。   小玄却在悄悄默算着步子与圈数,心想若是巨竹谷里边好玩,日后还要再来。   贺天鹏突又叫道:“停!现在转过身去,顺正手方向绕石碑走,也是等我说停就停。”   于是水若与小玄依言转身而行,不知又绕了几圈,两人眼皮微微一暗,忽感肌肤生凉,极是舒爽,正在讶异,终听贺天鹏道:“停!可以睁开眼睛了,欢迎光临巨竹谷。”   水若赶紧挣手,随知紧握的那只手知趣得很,竟已先一步松开收去,她满面生晕地睁眼,却见贺天鹏神色如常,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哇!”小玄怪叫了一声,水若这才注意起周围,刹那也给镇住,原来石碑依旧,但眼中所见已变成了无边青绿,漫山遍野尽是苍翠欲滴的参天巨竹,偶尔有风,便见滔滔碧涛滚涌而起,接着扑天盖地的清润之气掩袭过来,令人五脏如洗心旷神怡。   “这一定是巨竹谷了!果然奇美……”水若呆呆道,一脸欲醉的表情。   “走吧,前边还有更美的地方。”贺天鹏得色道,仿佛这巨竹谷是他家一般。   三人沿着一条小径向前行去,贺天鹏显然对谷中极熟,边走边为水若指点景物,一路说说笑笑,故意把小玄冷落在旁。   但小玄并不在乎,他天性最是嗜美,几给周遭景色迷倒,偶又瞧见竹林中一闪即逝的各种异禽奇兽,眼睛早已应接不暇,哪里还有心思争风吃醋。   小径蜿蜒向上,三人走了许久,料想到了极高的地方。周围的竹子越来越密,遮天蔽日荫凉近寒。   小玄正如痴如醉,忽听前面的水若“哗”地轻呼,赶忙抬头,见她向自己招手叫唤:“快来瞧!”   小玄见她惊喜满面,于是快步奔去,前方忽尔豁然开阔,原来已到了一个高崖之上,只见两边山崖夹壁延出一条巨大峡谷,由窄渐宽,直至无边无际,谷中全是数抱以上的巨竹,举目望去,浩如碧海,壮丽得令人呼吸几窒。   第九回 为美采虹   “是那边啊,快瞧那边!”水若几乎是跳着指着某个方向喊叫。   小玄微一转面,便眺见在极远处有一棵高巨无比得难以想象的奇竹,鹤立鸡群般耸立在竹海中心,旁边纵起一道绚丽绝伦的巨大彩虹,弧空跨过竹海,落到峡谷的一边崖壁上。   “从严格意义上说,下面才是真正的巨竹谷。”贺天鹏微笑道。   “那棵巨竹,一定就是地界一十九灵脉中的太碧了?”小玄喃喃道。   “这还用说,天地间除了太碧,哪里还有这样神异的的竹子!”贺天鹏冷声道。   “娘说的没错,这里果然是天地间最美丽的地方之一。”水若如痴轻叹。   “小小石碑,竟能将一个如此之巨的天地隐匿其中,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壶中日月须弥一芥?”小玄若有所悟地自言自语。   “你就别自作聪明了!适才我不是说了么,那块石碑只是这里的入口之一。”   贺天鹏连嘲带讽道。   “不可能吧……那么这巨竹谷又是在哪里?难道有什么法术能将这样大的地方整个隐藏起来?”小玄忍不住争辩。   贺天鹏冷笑一声,侃侃而淡道:“说你是凡夫俗子果然没错!其一,据在下所知,天地间不止有一种法术可将山川河流甚至日月星辰隐于虚无。其二,这巨竹谷并非用法术隐去,世人之所以瞧不见它,只不过因为它非天非地,而是天地之间的一道裂缝罢了。”   “天地间的一道裂缝?一道裂缝就有这么大?”小玄吸气道。   “这里的确不小,但天地又有多大?你且说与我听听。”贺天鹏冷笑不住。   小玄愕然一滞,天地多大,焉有人说得清楚。   贺天鹏旋又轻轻地续了一句,“算啦,这些高深道理跟你说也是白搭,浪费口舌而已。”   小玄给他接二连三的冷嘲热讽呛得面青面绿,心中勃然大怒,正要发作,忽见水若拦到跟前,悄悄在他手心里轻捏了一下。   “活该,谁叫你在车上先出语伤人,如今报应啦。”水若小声笑道。   小玄一见她那妩媚笑靥,肚里的气顿消了大半,这一冷静,方惊适才差点中计,险些就在美人面前小肚鸡肠失了风度,于是再不理会贺天鹏的刺激与挑衅。   “那条彩虹好美,我们过去瞧瞧好吗?”水若生怕两人当真闹僵,赶紧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贺天鹏这回占尽上风,心中暗暗得意,春风满面道:“好啊,入谷正需从那边下去,我带你过去瞧。”又陪水若前面走着。   接下的一段路,地势开始微斜往下,转了数弯,果然到达了彩虹的一端,只见整面崖壁给映耀得七彩缤纷,如梦似幻瑰丽异常。   水若骤又轻呼,指着对面的崖壁叫道:“怎么会这样?真像是丝绸呀!”   小玄凝目瞧去,见落到崖壁上的彩虹并不如常消失,尾部竟如实质般沿着崖壁飘垂而落,果似丝绸一般。   “没错,这道彩虹不知何时已有,经年不逝,它可非同寻常彩虹,不知是不是因为太碧所生的原故,已经凝化成实质了。”贺天鹏微笑道。   “真有这样的?传说天上仙子所穿,便是用云霞做成的衣裳哩。”水若痴痴道。   小玄亦给眼前的极致美丽迷坏,喃喃道:“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去帮你采一片来做衣裳。”   水若甜蜜地睨了他一眼,却知这不过是句玩笑话罢了。   贺天鹏听见小玄的话,心头倏动,眼内掠过一抹诡色,忽道:“这个并非不可能,因为我就曾瞧见,这谷中有人穿过用这彩虹做成的衣裳。”   “真的?”小玄面现兴奋,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绝无半字虚假,哦,想起来了,就是这谷中少主的一个姬妾穿过,啧啧,果真美极啦!”贺天鹏说得有眉有眼。   水若听得羡艳万分,满面馋色地痴望着眼前的彩虹。   小玄心头怦怦直跳,盯着对崖判断了一下距离,估量约有十余丈远,悄自忖道:“这个倒不太难,只是下边深若千丈,万一跌下去可不是说笑的……”   “唉,只是这种霞羽云裳,岂是我等凡人能受用着的。”贺天鹏斜乜着小玄叹道。   “水若这样喜欢,我冒下险又何妨……”小玄手心微汗,旋又想起:“对啦,夭夭只有一件纱子,我若能弄块彩虹回去给她做衣裳,哈哈,不知她会怎样高兴呢。”   旁边的水若微一侧脸,瞥见他神情古怪,面上时而兴奋时而紧张,心中吃了一惊,道:“你干吗?”   话音未落,便见小玄跃出了悬崖,飞鸟般投向对面的崖壁。   水若花容失色,迅提起水灵真气,疾施弄潮之舞卷他,却已落了个空。   “乖乖等着,帮你采片彩虹做衣裳……”男儿的声音从风中传来。   “傻瓜!”水若大叫,一颗心骤提到了嗓眼。   贺天鹏却是悄嘿一声,心中狂喜:“臭小子,这下你可死定了!”似乎害怕什么,不觉后退了半步。   小玄运御离火真气,藉着跃势凌空滑翔,只觉无比的惊险刺激,就在势尽力绝之际,终于掠到了对面的崖壁,急忙探手抓去,果真撕扯下一大片凝成实质的彩虹来,心中蓦喜,人已向下坠落。   水若惊得差点失声,忽见男儿手臂一甩,一条赤色长鞭骤从袖中旋出,长眼般卷住崖壁上的一块突出石头,接着奋力一荡,朝着这边飞跃回来。   原来这一切均是小玄跃出前就计算好的,委实步步巧妙,但亦凶险异常,只要哪个环节稍有差池,便将落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小玄大步飞跨,仿如踏风而行,周身衫飘带舞,再经背后巨虹衬映,难得一见的矫捷俊秀。   “原来小玄这样帅的,以前怎么没发觉呢……”水若心醉神迷,目光似给粘住般紧紧追随着心上人儿的英姿,真个越瞧越爱,见他就要跃回崖上,终于大大松了口气,欢天喜地的伸手去接。   岂料这时奇变突生,忽一声清越嘹亮的唳鸣荡空传来,袭得三人魄动神摇,水若循声望去,骤见一只巨大无比的飞禽从彩虹中飞出,拖曳长长的绚烂尾焰疾扑过来。   她稍微一愕,旋即惊悟,脸上血色尽失,急朝爱郎大喊:“快把彩虹扔了!”   小玄人在空中,且背对巨禽,一时没反应过来。   巨禽眨眼间就到了崖前,竟是一头通体带焰的灵鸾,长近三丈的翅膀忽尔拍出。   小玄蓦感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巨力扫来,顿给扇出老远,在空中翻滚了两下,便向万丈深谷兜头坠落……   水若也给大风波及,整个人立时拔地而起,断絮般飞跌出去,眼见就要撞到一根巨竹之上,忽然给人拦腰接抱住,不是贺天鹏是谁。   巨鸾当空一旋,带出个漩涡般的艳烈焰圈,厉鸣着向下追去,一波令人魂飞魄散的威煞爆炸似地向四周荡开。   “天!竟是这等灵物,如此强大的威煞,只怕比三师伯的坐骑还要厉害!”   水若心胆俱寒,挣扎喊道:“放手啊!”   “别去!是守护太碧的七焰碧鸾,我们一百个都打不过它啊。”贺天鹏只紧紧地抱住她。   “放手!”水若疯了似地发喊,猛一记冰锥术刺开了男人紧箍的手臂,失魂落魄地朝崖边飞奔去,扑到边沿,正见到巨鸾流星般自空划落,一头扎入竹海之中,爆起大蓬如焰异光,整个人顿似傻了。   贺天鹏追到旁边,又将水若紧紧抱住,仿佛怕她跌坠下去。   水若愣愣望着底下,蓦地魂销魄融肝肠寸断:“他就是没给那巨鸟伤着,此刻只怕……只怕也……也得粉身碎骨了……”   贺天鹏探首俯瞰谷底,吸气道:“这种专门守护神物的灵禽异兽,果然厉害得吓人,今儿总算见识了。”   水若乍然回首,泪流满面地喊道:“你既知道这里有那恶鸟,适才为什么不说?”   “我……我不知道你师弟会去碰那彩虹啊,那可是那头神鸟平日嬉戏的地方,而且我以为他会晓得,神异之物大多都是有灵禽异兽守护的,岂能随意去碰触,唉……”贺天鹏满脸无辜道。   水若滞住,刹那间只觉无助之极,蓦而扑在男人肩上放声大哭。   贺天鹏心中一阵狂喜,销魂蚀骨地斜睨着女孩儿的粉嫩耳垂,几忍不住就要吻落下去。   “我要去找他。”水若忽然抬起头,无力地恸泣道:“贺公子,请你带我下去找他。”   贺天鹏用力点头,面上也是一副悲痛之色,心里却在阴恻恻地窃笑:“还找得着么,只怕那小子早已尸骨无存啦!”   ***    ***    ***    ***   小玄魂不附体,在落入竹海中的瞬间,拼命挥甩缠绕臂上的八爪炎龙鞭,只望能抓住什么减缓坠势,旋听枝杆折断之声噼啪乱响,身子果然稍顿了几下,但仍重重地跌砸在地上,掀扬起大片枯叶尘土。   他五脏似裂,周身剧痛,不知哪里受了伤,伤得多重,只明白自己还活着,心中连呼侥幸:“阿弥陀佛!幸好这竹林够密,否则小命不保哩……”   头昏脑胀间忽见顶上焰光大盛,心知不妙,奋力朝旁滚去,相隔仅瞬,背后便响起了可怖的无数竹木爆裂声,艳绝的焰芒耀亮了大片幽暗竹林。   小玄白着脸偷偷爬起,趁着混乱撒腿就逃,心中只盼那怪鸟没瞧见。   但那七焰碧鸾极是灵敏,立刻觉察,“嘎”地一声厉鸣,拍翅掠回空中,低低地贴着竹林追赶猎物。   小玄给它紧紧盯锁住,没命地东奔西蹿,然而速度远远不及,不但无法摆脱,反倒给越追越近,幸有茂密竹林掩护,几次皆险险躲过夺命扑击。   七焰碧鸾如影随形,强大的威煞惊动了无数生灵,原本幽静的竹海开始沸腾起来。   “天呐!鸾鸟素来性情温和,这只却为何如此凶恶?”小玄稍微走神,脚下倏给什么绊着,整个人朝前扑去,摔得个灰头土脸。   七焰碧鸾目光无比犀利,立即遮天闭日地自空扑下,一对巨钩似的利爪疾剜猎物背心。   “呜……这次真的完了……”小玄绝望地闭起了眼睛,谁知奇变突生,身子忽给什么提起,刹那间脱离了绝境。   七焰碧鸾怒鸣着继续追来,所经之处如飓风刮过,无数巨竹同向倾倒,在密密的竹海中形成一条奇异的通道。   小玄晕头转向地抬头,方知是一人提着自己奔行,速度快得惊人,似乎不逊顶上的巨鸾,心中狂喜:“看来我命不该绝!不知这救命恩人是谁?”   正在欢喜,突听那人骂道:“臭小子,差点就给你坏了大事!去死吧。”然后就给用力抛出,重重地摔在地上。   他遍体是伤,吃这一下,更痛得肝脏似移面青唇白,心中莫名其妙,又听另一人叫道:“大伙仔细,那头鸟儿到了!”其声嫩脆娇滴,竟似在哪听过。   小玄勉力朝周围瞧去,发现自己竟是趴伏在一块无遮无掩的空地之上,顿时魂飞魄散,但听空中翅膀扑腾声响,心知巨鸾已到了头顶,不禁悲愤交集:“原来那家伙并非要救我,而是想害死我呀!”   勾魂厉鸣终于再度响起,七焰碧鸾遮天闭日地自空扑下。   巨大的风力掀腾起大片尘土,小玄忽瞧见地上镂刻着道道凹线,纵横曲直地构成许多繁复无比的玄异图案,他脑海里一闪,立时明白自己站立在某个法阵之上,心中更是迷惑。   “啊!小玄?”那个似曾听过的声音忽然叫道,千钧一发间,一条绣带突然从旁飞至,在七焰碧鸾的爪子下卷走了小玄。   七焰碧鸾再度失手,愤怒地疾追过去,就在这时,镂刻地面的道道凹线乍然亮起,一座法阵无声无息地倏尔浮现,将之困在当中。   小玄给绣带卷到一人脚边,瞧见裙脚下露出半截绣鞋,心道莫非是只母的,抬头望去,果然是个女子,身段十分惹人,只是面上拢着面纱,看不见面容。   那女子也没功夫理他,松了绣带,双臂隔空朝巨鸾曼妙抡舞,似在操控着什么。   小玄转脸朝阵中望去,见那七焰碧鸾在空中左冲右突,却似给许多无形且炙烫的丝线勒绊着,羽翎上现出一道道冒烟的伤痕,它急怒如狂,威煞愈盛,如有实质般向四周爆发。   小玄抵挡不住,倏地浑身酥软,这时才发现除了女子之外,旁边还立着七、八个人,脸上俱蒙面巾,井然有序地均匀环布在阵子周围,也正对着巨鸾挥舞手臂,人人纹丝不乱,似乎完全不受威煞影响。   那七焰碧鸾久挣不脱,越发拼命乱掀乱撞,巨喙利爪疯狂地乱啄乱抓,声势极是骇人。   周围人中渐有几个身子轻晃起来,先前提来小玄那人大声叫道:“大伙儿坚持住,这头鸟儿就快不行了!”   果不其然,那头七焰碧鸾在又一轮的狂疯挣扎后,终于露出颓势,身上的焰芒暗淡了许多,开始有一根根烧焦的羽毛散落下来,所发的威煞也在渐渐减弱。   “好可怕!这是什么阵法?竟将一只如此强大的灵禽折磨成这样……”小玄瞧得心惊脉跳,手脚慢慢地恢复了力气。   又过一会,七焰碧鸾原本亮厉的叫声暗哑下来,似乎变成了凄惨的哀鸣,翅膀扑腾得愈来愈慢,羽翎成撮成片地焦化掉落。   先前发话那人忽转头对救了小玄的女子道:“它不行了,快动手吧。”   那女子点头道:“我数到三,你们就收阵,一……二……三!”   “三”字一出,法阵周围的其它人立时一齐停手,地面那些发亮的凹线顿然闇弱下去。   那头七焰碧鸾忽然觉得禁制尽消,急忙奋力腾起,想要逃离这个对它而言有如炼狱的地方。   那女子两手交叉抱肩,倏地向前曲膝俯身,姿态婀娜无比,骤见她背后碧影一掠,巨鸾便凝固似的停滞在半空,约隔一瞬,巨大的身躯方才轰然坠地,砸得地面剧烈一颤。   “拿到了么?”有人问道。   那女子点点头,将一只灰青钵子递与问话之人,道:“你们快撤,我随即就来。”   那人道:“莫留痕迹。”他掠了小玄一眼,带领余者飞奔离去,转瞬便消失在茂密的竹林中。   那女子从贴身法囊内取出一把碧幽幽的双股长叉,在法阵上方来回驰纵,不一会便将镂刻地面的所有凹线破坏得干干净净,然后向小玄走来。   小玄心中一惊,不觉往后挪去。   那女子轻笑一声,将叉收回囊中,道:“你还这样怕我么?”   小玄越发肯定听过这个声音,迷惑道:“你是谁?”   那女子双手绕到脑后,将面纱摘解下来,露出一张黛眉水目的妖冶容颜。   第十回 钓鱼   “五姐姐!”小玄惊喜交集,猛从地上蹦了起来,却不知扯着哪里的伤处,痛得直抽气儿。   原来眼前女子正是绮姬,一只数百年道行的蝎子精,也是小玄出山前夜方才结拜的干姐姐。她上前扶住小玄,皱眉道:“你怎会来这里?而且还去招惹那头神鸟,不想要命了么!”   小玄遂将下山后的经过草草说了一遍,末了拍拍胸口道:“幸好遇见了你们。”   “好啥!若不是我及时认出你,你就给他们活活绞死了!”绮姬哼道。   小玄想起巨鸾在阵中疯狂挣扎的情形,心中一阵不寒而栗,迷惑道:“对啊,你同伴为什么捉我到这里来?”   “还说哩,差点就给你坏了大事。”绮姬嗔道。   “到底怎么回事?”   “我们要捕杀那头大鸟,谁知法阵还没布置好,就瞧见它给引出巢去,还以为有人要来抢呢,只得仓促出手,幸好我们当中有个御阵高手,才没出弄出什么事来。”   小玄仍是一头雾水,“五姐姐,你们为啥要布阵捕杀那头大鸟?”   “我们要取那神鸟的脑髓救人。”绮姬道。   “救谁呀?”小玄十分好奇,想知道是什么人能令她冒这样的险。   绮姬忽然闭起了嘴,停了片刻才道:“小弟,有些事情你还是莫知为好。”   小玄满腹疑惑,但也只好不再追问,转话题道:“桃花大姐、白二哥他们都还好吧?”   “好啊,前晚刚聚了一回呢,黑无霸老说没有你的仙丹吃,酒也喝得没味道。”   绮姬笑眯眯道。   小玄忆起与他们相聚时的快活情形,心中极是怀念,搓手叹道:“唉……不知什么时候大家才能再在一起喝酒了。”   “你喜欢么?”绮姬盯着他道。   “当然喜欢,喜欢极了。”小玄一副这还用问的表情。   妖精咬了朱唇,忽然低低道:“那晚,你干吗要逃?”   小玄稍微一愣,旋即想起桃林中的旖旎情景,不觉面红心跳,吱唔了半天才道:“那晚……那晚太晚了嘛……”   绮姬心里明白,却故意道:“好啊,那下次早些儿,你又逃不逃?”   这下小玄连耳根都烧了起来,半晌答不出话。   妖精咬牙切齿地轻啐,“胆小鬼!”   小玄以为她生气,偷目瞧去,见美人玉颊生晕水目含嗔,不禁一阵神魂颠倒,脱口就道:“下次不跑了。”但说完便后悔。   绮姬笑靥如花,忽凑首过去,朱唇几贴着他的耳朵道:“适才你说,你住在泽阳城里那……那什么府来着?”   小玄心头突突乱跳,老老实实道:“忠靖侯府。”   “过几天,姐姐去找你要不要?”绮姬低腻道,忽吐香舌在他耳垂上轻轻地舔了一下。   小玄一阵筋麻骨软,慌张道:“不要不要!万万不可……”   妖精抽身退开,脸色已沉了下来。   小玄心惊脉跳,赶忙道:“泽阳已经很危险了,那些骷髅随时会攻城的。”   怕她不信,又道:“所以我才跟人来这里求竹子,准备做些箭矢守城。”   绮姬一听,脸上立时由阴转晴,嘴角弯起道:“是为这个才不要我去么?”   小玄点头,其实心里另有所惧。   “我才不怕什么骷髅呢,到时姐姐帮你打它们!”绮姬道。   “不是啊,那些可不是一般的骷髅哟,它们的头头就是恶名远播的骷髅老……”   “好,我该走了。”绮姬满脸不以为然地打断他,指着巨鸾的尸体道:“这头大鸟是守护太碧的灵禽,倘若谷中之人发现它给擒杀,定会大举搜捕凶手,你也快快离开这里吧。”   小玄应了,还想劝她莫去泽阳城找自己,却听她道:“记得等姐姐呦。”倩影一掠,人已不见。   他呆在那里,额头冷汗涔涔,心中惊道:“五姐姐乃是蝎子精,倘若真的去找我,万一给师父或师姐她们撞见,那可就要命啦……”   正不知如何是好,忽听一声呼喊,便见水若从竹林里飞奔出来,心中大喜,也急步迎去,张开臂膀将玉人接在怀里。   这时竹林中又钻出一人,却是贺天鹏,看见小玄不禁大讶,待再瞧见巨鸾的尸体,眼珠子差点掉到地上。   水若惊喜万分,顾不得贺天鹏在旁,雨点般朝爱郎脸上亲吻。   小玄亦十分动情,紧搂着她报以炽烈热吻,两人分别尚且不到半个时辰,却如隔世一般。   “我以为你……你……永远见不着你了……”水若喜极而泣。   小玄吻着她满脸的泪水,微笑道:“不哭不哭,我好好着呢。”   “伤着哪里啊?”水若这才想起,推开男儿朝他上下到处看。   “胳膊大腿都还在吧?”小玄笑道,张开手臂让她瞧个够。   “到底伤着哪里啊?”女孩急道,发现他额角有一道刮痕,忙掏出贴身的汗巾儿帮他轻轻拭抹血迹。   “哪里都没有,真的。”小玄周身皆痛,但不忍心让她着急。   “你怎这么傻……”水若心疼万分地埋怨。   “那彩虹好美,给你做衣裳一定很漂亮。”小玄摸摸身上,似乎在寻找什么。   水若泪水又涌,嘤地一声扑回他怀里,两人再次粘作一团。   旁边的贺天鹏又惊又妒,忽然大声道:“你……你怎么没……这头灵鸾怎么啦?”   “你眼睛白长的?”小玄本就讨厌这家伙,更恼他此刻大呼小叫。   “它……它怎么死的?”贺天鹏把头都想痛了。   “怎么死的?还不是跟小圣爷爷我大战了三百余合,力竭而亡。”小玄随口胡诌。   “不可能!就凭你的修为,怎么可能战胜一头上千年的灵禽?”贺天鹏打死都不信他的话,但眼前所见,的确是一场大战后的痕迹。   “小圣爷修为深浅,岂是你能瞧得出来的!知道什么叫做真人不露相么?”   小玄见他着急,诌得更加起劲。   贺天鹏瞪着他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那你告诉我它怎么死的吧。”小玄悠哉游哉道。   “……”贺天鹏滞住,忽然瞧见巨鸾头顶上破了个大口子,心中一凛:“莫非这小子有什么极厉害的法宝?”   小玄见他盯着巨鸾的尸体,心头一动,急忙过去,悄启如意囊,念动真言,瞬将巨尸收了进去。   “你……你做什么?”贺天鹏叫道。   “这头鸟儿是我打死的,死后当然该归我。”   根据常识,这种寿达千年的灵禽必定全身是无上之宝,小玄素喜创制新物,正需要这样的东西做材料,忽然意识到自己发了笔大大的横财,心中一阵激动。   贺天鹏面上阵青阵白,突又大声道:“太碧乃巨竹谷之灵,是这谷中亿万宝瓶竹之祖,而这七焰碧鸾就是太碧的守护神禽,你竟敢把它杀了,倘若给谷里边的人知晓,还不将你大卸八块!”   水若一听,登时紧张起来,道:“小玄也不是故意的呀……那我们快离开这里。”   “可是竹子还没到手呢。”小玄道。   贺天鹏面色阴晴不定,想了一会方道:“既然来了,岂能功亏一篑?我还是去讨竹子吧。你们先找个地方躲着,等我回来再出谷。”   水若道:“巨鸟给小玄打死了,你又是跟我们一起的,会不会有危险呀?”   贺天鹏见她为自己担心,不由一阵感动,道:“放心好啦,这谷中的少主人是我极好的朋友,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那你快去快回,我们在这里等你。”水若道。   贺天鹏道:“要是能求到竹子,便需等他们采伐,至少得傍晚才能回来,你们切莫着急,更不可随便乱跑……”他扫了小玄一眼,接着对水若道:“倘若有人再惹出什么事端,我又不在你身边,那可就不妙了。”   “不会啦,我一定看紧紧的。”水若道。   小玄垂着头,一副乖乖听话地模样。   贺天鹏望望四周,道:“往南两、三里便是玉带湾,这谷中的人不敢随便去,你们还是到那儿等我吧。”   “玉带湾?”水若一听,立时欢叫了起来,“太好啦!我娘说那儿是天地间最美丽的地方之一。”   贺天鹏道:“你们只在外围等着就好,千万不要靠近中间的太碧。”   水若点头应了。   贺天鹏离开后,水若同小玄便朝南边寻去,虽然竹林异常茂密,但有高耸入云的太碧在前指引,自然不会迷失方向。   少了个讨厌的人,小玄情绪高涨,一路兴高采烈地和水若说说笑笑,跟来的时候天差地别。   “你老实交代,那头巨鸟到底怎么死的?”水若忽然道。   小玄晓得她最清楚自己的斤两,心知瞒不过去,只好把早先发生的事情坦白一遍,当然隐去了自己认识其中的蝎子精那节。   水若听得满面诧讶,沉吟道:“这么奇怪哦……你猜他们会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捕杀那头大鸟?”   “猜不出。”小玄东张西望,周围的景色越来越美,此刻哪有心思猜谜。   “我说呢,凭你那点本事,怎么可能打得过那头千年灵禽。”水若脱口道。   小玄闻言站住,一脸忿忿不平,“你别老是小看人,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大吃一惊。”   水若这才觉察到他不高兴,斜睨笑道:“好啊,我等着,你可别说话不算数。”   “哼,我明白你的意思……”小玄有些受不了她的眼神,一头钻进了牛角尖,“你心里边定是认为我不会有出息是不是?一直都是这么认为是不是?”   “我觉得你啊……”女孩笑眯眯的。   “觉得什么?”小玄瞪着她。   “不是没有出息,而是……大傻瓜一个!”水若笑出声来。   小玄正愁没借口跟她亲近,怪叫一声猛扑了过去。   孰知水若早有防备,闪身一让,蝶儿般向前飞去。   小玄大呼小叫地在后边追赶,惊得竹林中许多小动物四下逃蹿。   他们嬉闹追逐,不知奔了多久多远,眼前倏地豁然开阔,原来已出了竹林,只见前方环着一湾碧水,水中有块陆地,上边绿茵如毯,其间耸立着一棵径达四、五丈,高逾百丈的奇巨竹子,枝繁叶密,浓荫森森,蔽盖了周围数十亩水面,最奇的是自它中部生出一道七彩光芒,弧空纵向远处,正是先前在高崖上看见的彩虹。   两人刹足立定,面上俱是震撼与迷醉。   “玉带湾……我们到玉带湾了!”水若欢叫了起来。   小玄顺着竹干朝上望去,仰得脖子都酸了,却还是没能看清楚太碧的最顶处,喃喃道:“不愧是十九灵脉之一,若是比高,就连我们逍遥峰上的梦巢都不如它哩……”   “果然如我娘说的,这儿的确是天地间最美丽的地方之一。”才听见水若轻轻叹息,碧色的清辉洒落在她脸上,染映得肤美如玉。   “明明是一棵竹子,怎么会发出彩虹呢?”小玄满腹疑惑道。   “要不它怎么能成为十九灵脉之一呢,既为神物,自然有它的非凡之处。”   水若觉得理所当然,她朝前奔去,跪在水边,又是一声欢呼,招手小玄,“快来呀。”   小玄走过去,见她手掬一捧清水,轻轻地捂在自己面上,长长吐出一口气儿,“好凉,凉到骨子里边去了。”   小玄眼珠子一转,居心叵测地诱惑道:“这么好的水,倘若能下去浸一浸,那一定美死了。”   水若心里馋极,更觉得身上热,用手朝自己脖子扇着风,咕哝道:“适才一路跑来,出了许多汗哩。”   “若是能洗个澡就好了……要不,我们下去游一会?”小玄心怀不轨地试探。   水若若有所思地瞧了瞧他。   小玄心里一阵发虚,脸上热了起来。   水若终于似给打动,点头道:“好吧,这么好的水,不下去泡一泡还真不甘心呢。”   小玄大喜,万料不到自己的奸计这么容易得逞,死忍着才没笑出声来,忽见女孩的目光从自己肩上掠过,满面俱是骇讶之色,颤声叫道:“那是什么?”   他吃了一惊,急忙回头,心中念如电转:“莫不是又来了什么恶禽怪兽?”   忽地丹田一震,真气尽闭,立时软软歪倒。   “男女有别,这里又无遮无拦,所以……只好委屈你一下啦。”水若笑嘻嘻地收回手儿,接道:“我先去洗,过会儿再来换你。”   “你……你……”小玄瞠目结舌地盯着她,呼呼地直喘粗气,电光石火间心里已骂了一万遍:“小狐狸。”   水若将他搬到一片浓荫下,轻拍着他的脸柔声道:“乖乖地躺会儿,我可能不会很久的。”说完,便轻哼着曲儿向水边去了。   小玄竖起耳朵,听见一阵似有所无的悉窣解衣声,接着水声轻响,然后便听见了水若叹息般的欢呼。   他转动眼珠去瞧,只可惜无论如何努力,都看不见水里的情形。   “呜……真可恶!我怎么老是着她的道儿?”小玄回想起在山上时的日子,粗粗算来,中这小狐狸的计已经不止一百次了。   耳中接连传来水若发出的各种古怪声音,似软呓似娇叹,只听得小玄心旌摇荡面红耳烫,满脑子胡思乱想起来。   “等会她上来解开禁制,不管她生不生气,我就这么一扑……”他欲火焚身地意淫着,可是女孩却似将他忘记了一般,久久不见过来。   “喂!好了没有?”小玄忍不住大叫。   水若竟没答应。   “该轮到我啦!”小玄大声抗议,却仍不闻水若的声音,他心里纳闷,猛然发觉,刚才听见的各种声响皆已无踪。   “这丫头跑去哪了?”他倏地担心起来:“贺天鹏说这谷中有许多灵禽异兽,不会出什么事吧?”   小玄愈想愈惊,急又大声呼叫,但始终没有任何回应。   时间一点点流逝,他越来越着急,心焦火燎间,体内忽然似有什么东西开始悄悄涌动,截然不同熟悉的真气,他大感新奇,脑海灵光一闪,赶忙宁神静气去感应体内的变化。   渐渐的,小玄有点掌握了体内的东西,开始尝试着去控制驾御,倏地丹田一畅,真气涌动,周身已恢复了力气。   他亦无遐去想到底是怎么回事,爬起来就跑到水边寻着水若,一眼就瞧见了水若脱下来的衣裳,一件件好好地悬挂在一根竹枝上。   “衣服都在这里,说明她还没上来。”小玄望向水中的参天巨竹,忖道:“她不会是一时好奇,跑到太碧上去了吧?”当下顾不得贺天鹏的警告,折了几截竹枝扔到水面,然后使出陆地飞腾术纵到了太碧所在的小岛上。   他瞧瞧眼前的巨竹,思道:“何不上去瞧瞧?”飞身游上了太碧。   这登高一望,立时就有了收获,只见她正扶着一截飘浮水里的断竹闭目养神,身上一丝不挂,裸着嫩肩酥乳,肤光如玉。   “哗,这丫头脱得还真够彻底!”小玄把眼睁得大大的,不住地猛吞水口,尚嫌瞧得不够清楚,见一根长长的分枝正伸到水若的上方,于是蹑手蹑足地攀爬过去,果然如愿以偿,玉人身上一纤一毫俱入眼中。   水若毫无觉察给人偷窥,仍美滋滋地眯目养神,她原本就娇嫩的肌肤经水浸泡,此时更是晶莹剔透吹弹得破,到处散发着诱人水泽。   “原来她跑到这边来玩了,害得我担心了大半天!”他心中埋怨,但很快就给迅速燃起的欲火焚毁,替而代之的却是在欲望中悄生的邪念。   小玄忽然想起了什么,默念真言,从法囊里摸出一条色彩不住变幻的物事来,正是他纵身一跃采得的彩虹。   “这么大,应该够做几件衣裳了,留一半给夭夭吧。”他撕下半幅收回如意囊中,将真气注入彩虹,猛以一招“飞龙汲水”的鞭法甩了下去。   水若在水中眯目小憩,迷迷糊糊地正欲睡去,突听顶上传来一声口哨,登给惊得睡意全消,才抬起头,就觉腰间一紧,似给什么东西卷住,“哗啦”一声水响,整个人已给提出水面。   随着千万颗水珠散落,一具无比迷人的绝美胴体完全裸露在半空之中。   小玄发力一提,便如钓鱼般把女孩甩了上来,张臂将“美人鱼”紧紧抱在怀里,刹那软玉温香纷至沓来,水若惊得几欲晕厥,如同鱼儿落入了渔网,滑溜溜的身子男儿怀里拼命乱挣乱蹦。   小玄强横地死死压制,忽一下抱紧女孩的螓首,不由分说用唇罩住了樱口。   水若忽然掠见了一抹令她心悸的邪魅眼神,刹那呆住。   小玄从她腰里抽出彩虹的头来,一圈一匝地缠绕到她身上别的部位。   “你……怎么是你?你……你怎么……”水若这才瞧清楚了他,惊吓中又多了无限的羞讶。   “小狐狸!”小玄朝她坏坏地笑,“适才竟敢骗我哦……”   “坏蛋!”水若咬着唇儿呻吟,赤裸凉腻的肌肤贴着男儿散透出热力的衣服,绷紧的娇躯骤然酥软。   “现在么……”小玄低下头,垂睨着堆挤在胸前那两团搓酥滴粉的雪肉,忽尔笑容尽收,恶狠狠道:“瞧我怎么收拾你!”   【第三集完】   第四集 巨竹谷   第一回 羞花闭月   一切太过突然,水若又羞又慌,手忙脚乱直把男儿推拒,竟管此刻已浑身软绵乏力。   小玄情欲炽焚,无所不在的魔爪东揉西探,继把彩虹上下缠绕,不住变幻的缤纷色彩勒裹着雪肤,交相辉映美丽绝伦。   直至动弹不得,水若的目光这才给捆缚住自己的东西吸引去,蓦地一呆,诧讶道:“你没扔掉它?”   “为什么要扔掉?好不容易才采到的啊。”小玄微笑。   “没见那头大鸟拼命追你么!”水若瞪着他,“它就是因为你动了它的宝贝才生气的。”   “既然采了,扔了它那头大鸟也照样会生气的……你不是喜欢它吗?”小玄道。   水若凝目盯着他,眸中忽然一阵潮润模糊,但那跃崖飞出的身姿却在脑海里清晰浮现,旋而化作丝丝缕缕的情素渗入心头,如酒醉人似蜜浓稠。   浓得化不开,也不愿化开。   小玄觉察有异,视线方从她胸前的两堆雪团上恋恋不舍地拔起。   女孩忙一头扑入他怀,把湿漉漉的脸蛋贴藏在宽健的胸膛上,她浑身尽湿,然而脸上的水与别处不同,微微温热。   “怎么了?”小玄惶然顿住。   “以后,再不许你这样冒险了!就是我喜欢也不可以。”水若哽咽道。   小玄心头一舒,嗯嗯应了,吻如雨落上下其手,只把女孩爱得更加狂野炽烈。   水若不再挣拒,身子越来越软绵,呼吸却渐渐变得急促,紧咬的樱唇不时会溜泄出一丝似有若无的哼吟,忽然间螓首仰起,眼媚如丝,两瓣泛着水泽的诱人唇儿微微张启,朝着男儿娇娇轻颤,如召唤,似诱惑。   小玄心跳如擂,屏息静气深深吻落。   虽然这不是他们的第一次接吻,但水若主动却还是头遭儿。   相距太近,如桃娇靥与盈盈水眸皆在眼前放大晃动,小玄瞧不清玉人的表情,但迎面扑来烫热气息已经泄露出许多东西,他百脉如沸,迫不及待松解腰带,上次紧要关头给人打断的情形,尚清清晰晰地印在脑海里,只怕今次再度重演。   昏惶迷乱中,水若忽感爱郎紧紧地贴凑过来,一根坚挺火烫的东西在腿根里乱蹭乱碰,陡记起那夜的狂乱与痛楚,心中一阵紧张,两腿不由自主合闭起来。   小玄气喘如牛地努力,感觉前端已挑着了娇嫩,且已丝丝流滑,但偏偏就是不得其入,忙乱了好一会,这才发现原来又是玉人不肯相就,急得低低吟求,“水儿……”   水若见他满脸苦色,芳心忽地一软:“他能为我跃出悬崖摘采彩虹,我却连这点痛都挨不得么?”当下松了双腿,凝住玉臀悄迎爱郎。   小玄突觉整个槌头揉入臼中,给如脂如腐的嫩蛤软软噙裹住,只美得筋麻骨酥,心中大喜,忙将腰杆奋力挺送,巨棒终于推入玉人花内,心急之下,势如流星飞曳,瞬间的彻底契合令两人同时失声叫出。   水若原以为会很痛,谁知这次却轻微了许多,且在疼痛夹着一丝爽利的快美,电掠放射至四肢百骸,张着小嘴直抽气儿,满脸惊心动魄的媚。   小玄更是爽入骨髓,过于窄紧的嫩壁将肉棒毫无缝隙地裹握住,使他无法按捺地一下下抽送起来。   水若娇喘吁吁地承受着,怯意随着快美的堆积迅速减退,虽然仍感痛楚与不适,但她觉得自己开始喜欢跟这个男儿做这样的事情了,这一发现,俏脸儿更是艳如霞喷娇羞万状。   小玄盯凝着女孩的娇靥,抽耸得越发勇猛炽烈,一记刺尽,前端忽擦抵着什么东西,只觉软嫩如腐,美得连连吸气,心中销魂:“又碰着她这小宝贝了!”   当下连连深送,追寻妙物。   水若蹙眉闭目,状如苦极,花底却是春潮泛滥,蜜汁东一片西一块涂得两人腹部腿间到处黏腻油亮。   小玄贪极那妙物,但十余次中不过挑弄着一、两下,既觉有趣又是心急,他无甚经验,索性蛮干起来,力道放尽,抽拽如飞。   太碧乃一十九灵脉之一,生机非凡,主杆径达两、三丈,就连分枝也粗如合抱大树,但小玄与水若所在之处,已是分枝之末,且又离主杆七、八丈远,动作一大,便悠悠摇晃起来。   水若陡然一惊,低呼道:“要掉下去啦!”   小玄却充耳不闻,乜见她胸脯不知何时给彩虹缠裹住,酥乳半露,峰际的小樱桃尖尖顶着虹膜,只觉诱惑万分,一爪剥开彩虹,勒在乳廓之下,然后擒握住雪乳重重搓揉,底下的抽刺依旧猛烈,令竹枝摇晃得越来越厉害。   “会掉下去的……”水若十分害怕,掠了水面一眼,心里更是惊慌,屁股身子忙朝枝杆中间挪去,不想下体方移,即迎着男儿地勇冲悍刺,嫩花心正正地挨了一记重击,顿然失声娇啼,蛮腰似折,整个人险些从竹枝上滑下去。   小玄急忙将她拉住,见女孩花容失色,自是一轮轻怜蜜爱。   “不要……不要在这……”水若又惊又羞地娇哝,这时才领略到刚才那记重击的威力,只觉自腰以下全皆酸麻,花径深处的小东西突突乱跳,竟然生一丝欲尿的彷徨感觉,慌忙死死憋住。   “不许乱动!”小玄板起脸喝令,这么美妙的紧要关头,岂容打断。   水若目瞪口呆地望着他,此时的男儿有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令她一阵心颤神摇。   小玄瞧瞧周围,忽然捉起胯侧的两条美腿,将它们歪歪斜斜地分架在旁边的竹枝上,把女孩摆放得无比绮亵诱人。   水若乖乖软软的任之摆布,只觉男儿的动作既邪恶又下流,羞极间却有种从未有过的莫名刺激,心里一塌糊涂,旋又想到,从来就是自己对他颐指气使嘛,什么时候倒转过来了?   小玄复猱其上,再次癫狂,记记尽根没入,肉茎有如烧红的铁棒在软膏嫩脂中来回戳拽,扯带出丝丝浆汁,从透明搅拌至奶白,且渐多渐稠,裹茎溅发。   竹枝晃荡得更加厉害,四周枝叶如处暴风雨般急急筛抖,但水若已无暇它顾,只将被捆的双腕环挂在男儿颈上,任由如潮的快美与刺激冲刷自己的每一根神经。   无数抽后,小玄终于有点摸清花径深处那小宝贝的位置了,原来生得十分偏下,且似懂得躲避藏匿,一旦给肉棒碰触着,便会自行溜滑逃开。   “好狡猾的小东西!”他心觉有趣之极,越发想法子去寻弄,抽耸之势突变,将直来直去的冲刺改成深挖深掘,果然立竿见影,十下之中竟有六、七下勾弄到女孩的幽秘花心。   水若反应骤剧,原本压抑的哼吟陡然拔高,雪躯乍绷乍酥,柳腰如滚油中的虾儿时弓时挺。   小玄瞧着探着,但觉目迷心爽,越发得势不饶人,只把肉棒当作锄头来使,挖得更深犁得愈急,突听女孩一声勾魂娇啼,蓦感前端深陷,整个龟头不知嵌入何处,满首奇滑异嫩,险些便一泄千里。   水若花容色变,张着嘴儿,声却骤止,仿如哪里给针扎着,绷凝着娇躯纹丝不敢动弹。   小玄却觉妙不可言,略一揉动,又感窝内四壁有嫩粒滴滴浮起,软软吸吸地擦磨龟头,不禁筋麻骨软,美得连连闷哼。   原来女子花径极深处有个地方,名曰玉穹窿,又唤躁石、昆石,位于花心之下,状如窝巢,专供男精汇聚,以便送入玉宫受孕。而水若却属殊异,穹窿之位既浅又肥,且会裹卷,能将花心藏匿,乃为万中无一的罕世名器,典籍有录,唤做“羞花闭月”。   如此宝器,因花心与玉穹窿相互滋养守护,彼此俱是嫩敏之极,只是十分幽秘隐蔽,常人绝难企及,亦因此极难受孕,但是如遇异禀,一俟发掘,男女便会奇乐遽生销魂绝顶。   小玄上回慌张猴急囫囵吞枣,直至结束也不知错过了秘宝。但他毕竟长硕异人,今次“苦心钻研”之下,终于摘得奇珍,龟首陷处,正是花心伏卧的窝儿,所触无不软绵如脂滑嫩似膏,间中美处,实非笔墨能描。   水若只觉酥胀难挡,不知何处又酸又麻,且还带着一丝要命的痒意,令她既怯又恋心慌无措。   小玄爽得按捺不住,前再耸动起来,因怕脱出好不容易方寻得的销魂仙乡,只是轻轻短短地抽送,小心翼翼的将龟头保留在嫩窝之内。   水若身颤腰酥,被顶开的花心儿欲要归位,反将硬如铁铸的龟头紧紧卡住,酸美更盛,雪腹一抽,险些就要丢身子,还道要尿,急忙死死憋忍,岂料泄意汹涌,已有小股阴精失禁掉出,粘软黏人地流到爱郎的肉棒上。   小玄龟头给娇蕊嫩窝上下挤压逼迫,已是销魂蚀骨,忽给花浆淋在茎上,心脉顿时一阵贲张,插在玉人花内的肉棒倏地暴胀起来,他已有过两次类此经历,赶忙低头去瞧,果见肉棒如前变化,露在外边的根部赤如炙炭,其上筋脉怒盘,料想里边那段也是如此,昏昏想道:“怎么一到后面,就会变成这样?”   他不明所以,但肉棒瞬已暴长半寸,顶得花心大歪,水若状如昏迷,再也抑制不住,嫩花窝一阵急剧收缩蠕颤,蓦地津流浆迸,纵情丢出。   小玄只觉美浆滚滚,涂得肉棒发烫发麻,倏亦泄意翻腾,当下腰挺臀送,勉力挺了几下,龟头便揉着嫩嫩的花窝怒射起来,眨眼注满,迸缝而出,直袭上方花心。   殊不知他那阳精亦大有来历非同寻常,只美得水若魂销魄化,加之所怀宝器名曰“羞花闭月”,那藏蕊的窝儿正是要害之处,犹比花心更加敏嫩,最是碰触不得,如今竟给攻陷,再吃爱郎一顿饱灌强注狠心蹂躏,不禁丢得死去活来,快美之度远超前次。   小玄所历极少,不料却遇名器,便如一文不名之人骤入宝山,自是喜难自胜无以把持,早将那怜香惜玉之心抛到了九霄云外,只知穷索亟取癫狂无度,激射间兀狠研勇刺,似要将玉人的嫩嫩花窝揉碎方肯罢休。   水若通体痉挛,仿佛哪儿融掉一般,花底酥浆乱冒乱吐,早把两人的交接处变成了一洼雨后春泥。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终于松懈下来。水若百骸似散,除了被缚的双臂尚挂男儿颈上,无处不是娇软如泥,美腿已从两旁的竹枝上滑落,迷人无比地垂落着,碧枝绿叶间白嫩如酥,一只美若春笋的足儿悄悄探出了茂密竹簇,趾尖处竟凝着一滴微浊的蜜液,盈盈欲坠。   小玄见她目迷如丝,湿漉漉的秀发乱丝丝地卷贴额上,一副香魂无主的模样,心中不胜爱怜,轻吻娇靥柔声呼唤。   水若幽幽回神,睁眼瞧见爱郎,赶忙又紧紧闭起,红晕未退的丽颜满是羞涩。   “水儿……你好吗?”小玄惴惴不安地松开彩虹,女孩先前的表现已经超出了他的判断。   水若半晌不答,这问题叫人如何回答?但是甜蜜与喜乐已无法遮掩地从她脸上露透了出来。   小玄如沐春风,热吻雨下,滚烫烫地印落到玉人的眉心、睫帘、鼻尖、樱唇……   “快帮我把衣服拿来。”水若终于开口,声细如蚊。   “等会。”适才一上来就直闯花谷,尚未好好领略别处风光,小玄自是不干,目光缓缓移动,贪恋地滑过女孩的每分每寸。   在周遭枝叶的映衬下,她的肌肤白里逞青,透明一般,美如碧玉,其上却有勒痕道道,令人魂迷心跳。   “坏蛋!”水若羞嗔,直至这时,她才发现自己身上的勒痕,意外的是心中竟无丝毫恼意。   小玄仍看她吻她,轻轻抚摩给彩虹勒出痕儿的娇肤,模样依旧色色迷迷。   “我身上硌得痛哩。”水若娇羞不胜,只好寻找借口。   这个可不能不顾,小玄举目四望,正打算抱玉人跃下太碧,回到岸上去,忽然掠见上方极高处的枝叶簇中有团阴影,经顶上彩虹映衬,现出清晰的轮廓,心觉奇怪,凝目再瞧,竟依稀似个鸟巢,暗讶忖道:“这么远看去尚且如此,怕是大得惊人。”   “发什么呆哟。”水若娇嗔起来。   小玄一指上方,“你瞧,上边那个是什么?”   水若仰面望去,微微一愕,道:“好像是个鸟巢,好大哩,咦?彩虹好像就是从那升起的。”   “我们上去看看。”小玄好奇心大盛,抱起玉人,顺着太碧主干施展提纵之术向上游去。   水若身上只缠裹绕着薄如轻烟的彩虹,这一掠起,立觉冷风嗖嗖遍体生凉,不禁又羞又慌,急叫道:“不要啊!我……我还没穿衣服呢。”   “怕啥,这里又没别人。”小玄嬉皮笑脸,转眼已纵游过十余丈距离。   “快离开这里呀,你忘了么?贺公子叫我们别靠近太碧的。”水若仍叫。   “那家伙喜欢危言耸听,我们上太碧多久了,不也没什么事嘛。”小玄讨厌贺天鹏,闻言愈不肯罢休,两足点枝踏叶大起大纵,渐已接近高处的巨巢。   水若无可奈何,只好把臂搂紧男儿脖颈,将躯揉入其怀,脸蛋贴着温热的肌肤,耳朵听着呼呼风声,忽觉享受之至,不觉一阵目涩神倦,蓦而发现心底其实爱极了这人的荒诞,情意盈溢,悄吐香舌,偷偷轻舔爱郎胸膛。   小玄终于到达阴影之前,果见是个巨大巢儿,其上异彩缤纷,炫丽耀目,当下提气高纵,跃入巢内,刹那两人俱沐彩虹之中,如置梦幻。   “怎会这样?”小玄喃喃自语,正要看个究竟,忽见怀内玉人指向一处,叫道:“快瞧那边。”   他顺示望去,便见一只镜子模样的东西斜欹巢边,大小如车轮,周边缀满不知名的奇异宝石,周围流转环绕着时隐时现的淡淡符篆图文,彩虹正是由其所发,纵掠而起,由小放大,弧跨空中,不禁目瞪口呆,半晌方道:“这是什么宝物?竟能生出彩虹,而且还能化成实质……”   水若痴痴望着,隔了好一会才道:“我曾听我娘说过一样……嗳,我们先到旁边去,眼睛都给耀花了。”   小玄将她抱到巢边一处彩虹不及的地方放下,迫不及待问:“你知道它的来历?”   水若道:“不知是不是哩,我听娘说,有一样传说中的上古神器,名唤七焰玄虹鉴,正可化虹为裳,背能销神灭圣……”   “可化虹为裳?这宝镜不正是如此么!”小玄失声叫道,盯凝着宝镜,如中魔魇般朝它走去。   “你做什么?”水若忙喝。   小玄恍若不闻,伸手就去摸那宝镜,倏地大叫一声,似给烫着般疾缩回手,口中连抽凉气。   水若急奔过去,捧起其手,见他指尖炙痕浮起,不禁一阵心疼,忙俯下脸去用唇含吮。   “什么回事?这镜子好像有电!”小玄诧讶满面。   水若横他一眼,道:“如果真是那神器,不知禁制之法,岂可贸然去碰!”   “这么厉害?”小玄咂舌。   “还有哪儿不好么?”水若盯着他担心地问。   小玄感觉了一下,应道:“没有,只是适才好像有道电火从手传入,心跳都停了一下。”   “你活该呀!老是迷迷糊糊的。”水若娇嗔。   小玄道:“这七焰……什么鉴到底是何来历?”   水若凝思片刻方道:“数千年前,天地间曾有一场大战,天帝召集八方神祇上千神圣围剿魔神刑天氏。刑天氏的党羽中有一魔姬,名唤黄姖,极是善战,据传天神中几无一合之将,且拥怀数般异宝,其中一样,便是七焰玄虹鉴,当日之战,那黄姖用它伤亡无数神圣,惊动诸天神佛。”   小玄听得咂舌不下,急问道:“后来呢?”   水若道:“后来西王母亲祭聚仙旗,在五帝夫人、云华夫人、白素玉女、紫虚玄君王华存夫人数十仙圣的合剿下,那黄姖终于丧在九天玄女手中,但她那七焰玄虹鉴却是从此下落不明。”   小玄遥想当日大战盛况,不禁心驰神迷,搓手道:“区区一个魔女,居然这等厉害,竟能与天界诸神诸圣抗衡。”   “你可莫小瞧这些邪魔外道哩,不说从前的蚩尤、刑天氏与如今的太至、渊乙,后来又冒出了个玄玄子,据说更令天界头痛哩。”水若道。   小玄听见“玄玄子”三字,心中倏地莫名悸动,忙道:“你也知道那玄玄子么?”   水若道:“怎会不知,那玄玄子可是近千年来最玄异的散仙,为人亦正亦邪,做过许多惊天动地的大事,名动寰宇,只是师父不喜欢有人说起他,所以在山上时,大家都绝口不提有关他的任何事情。”   小玄已听李梦裳说过些许,迷惑道:“师父为什么不喜欢有人提起那玄玄子呢?”   “这个我就不清楚啦,也许……”水若突然把话刹住,“嗳,不说这个了。”   小玄一阵出神,不知思飘何处。   水若道:“你说太碧上边怎会有这巨巢呢?”游目四顾,陡又指着一处叫了起来,“快瞧那边,那两个东西是啥?”   第二回 鸾巢倒凤   小玄望去,见巨巢的一个角落里躺卧着两只椭圆物事,通体青碧,周遭堆围着青草翠叶,如非水若眼尖,还真难以发现。   两人走去,近前再看,小玄道:“好像是两只蛋哩……只是怎么会有这样大的?”忽同水若齐声叫出,“我晓得了!”   “这个巢就是那头巨鸾的窝!”水若道。   “而这两只蛋,一定就是那头大鸟所产!”小玄道。   水若接道:“那头巨鸾千百年来经受宝镜的照耀沐浴,所以生出了七彩焰芒,变得神异非凡。”   小玄点头,“因此它不能容忍有人染指宝镜发出的彩虹,因此适才死追着我不放。”   两人对视一眼,忽地冷汗涔涔,水若吸气道:“因为它已经死了,所以我们才能平安无事地登上太碧。”   “侥幸!侥幸!”小玄抹汗道。   两人皆在庆幸,水若忽然叫道:“哎哟,可这两蛋儿怎么办?还没有孵出来就没有妈妈了!”   “它们不会没有爸爸吧?”小玄东张西望,面现紧张之色。   水若道:“我曾听二师姐说过鸾的天性,它们性近鸳鸯,雌雄最是缠绵眷恋,成年后无不成双成对,但亦因为如此,嫉妒心极重,雄鸾往往会敌视甚至杀死自己的子女,所以雌鸾一旦怀孕,就会立刻赶走雄鸾以防不测。”   小玄一听,这才放下心来,摇头道:“天下竟有这样的爹娘?那这两个小家伙可就糟糕了,老爹不在,娘亲又没了,如何孵得出来?可怜可怜!”   水若凝视两只巨蛋,半晌无语,眼珠子突地一转,满脸兴奋道:“不如我们将它们带回去,然后再想办法把它们孵出来!”   小玄略一思忖,眨眨眼道:“好啊,我们就做它们的爸爸妈妈吧。”   水若十分雀跃,用力点了下头,应道:“嗯!”却见男儿一脸坏笑,猛然醒悟自己上了此人的当,叫他白白吃了豆腐,蓦地桃生双腮,只羞得咬牙切齿大发娇嗔,“你……坏蛋!”   小玄凑前盯着她,笑嘻嘻道:“这可是你自个答应的,将来不许反悔哦。”   “想得美你!”水若大声道。   小玄见她娇羞满面百媚横生,心中倏荡,猛又扑将过去,一把抱住,热吻雨下。   “放开我!”女孩佯恼。   小玄俯唇其耳,柔柔低语,“我们也学它们的爸爸妈妈好不好?”   水若一怔,道:“什么?”   “我们不单要收养它们的宝贝,还要有自己的……”   水若耳心发麻,一时没反应过来,迷糊道:“自己的什么?”   “我们自己的宝贝。”小玄喷吐着滚烫气息说。   水若心中一悸,身子陡又酥麻起来。   “我听镇上的罗婶说,刚才那样就会有小孩的。”小玄边说边摸,两只魔爪再度在女孩身上乱蹿乱探。   罗婶是千翠山脚小镇上一个杂货铺老板,那天为了哄小玄买她新进的春宫,于是大灌迷汤。   “罗婶怎么会跟他说这个?”水若昏昏沉沉,脑子有如灌满了浆糊,已经想不了任何东西。   “罗婶说,只要照着那本书上一页一页的做,便能生下小孩子,可惜你不由分说就把它撕了……”小玄吻吮着她的滑嫩雪颈,一只手悄悄探到下边,溜入了娇嫩花底。   “原来那……那坏书是她给你的!”水若恍然大悟,浑身发烫,娇躯却似给抽光了骨头,软软尽由男儿摆布。   “不过,那册书里的内容我还记得,往后我们照着一样一样慢慢……”小玄话未说完,已见玉人站立不住,倏地往下就溜,赶紧一臂勾住,将她放靠在巨巢边上。   水若面如霞蒸,生怕爱郎继续说那不堪话儿,忙用双臂环住其颈,仰起樱唇诱他来亲。   小玄乜见,忙俯热唇去接,忽感塞入花底的手一滑,几根在嫩蛤内嬉耍的指头尽数湿润,温热黏腻,心中欲焰顿似给油泼着,抵住玉人顶开其腿,挺杵杀上。   怎么又来了?水若心儿慌慌,却恋先前滋味,半推半就便依了爱郎。   两人俱是青春年少,彼此情投意合,滋味新尝,自是你贪我爱如胶似漆,遂于巨巢中再度颠鸾倒凤,此番更是浓云密雨甘之如饴。   小玄百般耸弄,见玉人星眸半饧如蒙水雾,只觉勾魂夺魄,心中一酥,又将巨杵深刺,悄悄去寻那个销魂窝儿。   水若给他鼓捣得心如蚁行,遍体酸麻,难耐间折腰缩股,整个人几乎给逼上了巨巢的边围。   小玄见她体娇躯柔,扭曲得异样妖娆,欲焰愈炽,勾探更急,他长硕过人,且已有了经验,这回过没多久,便已找到秘境,只是那宝器名唤“羞花闭月”,自是隐秘难得,窝前壁肥肉厚,紧堆堆地阻着去路,遂将腰股一振,奋力一压一挑,刹那间撬起花心,整个龟头突入了玉人的藏蕊嫩窝。   水若失声娇啼,双臂两腿皆尽收合,死死搂缠住男儿。   小玄兴极爽绝,细密抽送,初时动作尚缓,后来把持不住,幅度渐大,龟头时时脱出嫩窝,但他已记得路儿,棒法亦渐娴熟,不过再费些许功夫,便能掘得宝器。   水若又绷又扭,内里的嫩花心更是乱颤乱跳,不但鹊巢鸠占,叫那霸道的大家伙拱得高高翘起,还给它反反复复地来回挤压搓揉,早已肿胀如勃,倏地花眼悄绽,浆如蚕吐。   小玄不知她已小丢,依旧勤勤恳恳地耕耘不辍,睨见玉人腰儿扭得厉害,胯线奇美,便勾起来看,迫得水若一条粉腿娇娇曲起,如粉膝盖正巧抵在自己的腰眼上,只觉绮亵之极,突记起看过的春宫上有一页所画情景,好像叫什么莲塘荡舟,煞是诱人,遂将女孩翻转,让她趴在巢沿,从后耸送,果然别有滋味。   此处离地高达数十丈,水若娇伏枝叶簇上,望见底下,不禁芳心战战,颤声哼道:“不要……人家不要这样……”   小玄却觉新鲜有趣,且耸刺有劲,记记结实,粗喘着问:“这样不好么?”   “看不见你。”玉人低低嘤咛,颈红耳赤。   “不就在这么,宝贝不怕。”小玄柔声轻哄,笑着揽紧女孩,整个人密密迫上,从后贴住间不容发,底下依旧抽拽如飞,反复出入那奇嫩腴窝。   水若犹慌,蚊声道:“那你叫我。”她的肌肤本就白嫩,此际香汗薄罩,再给周围的青枝碧叶一衬,更是幼滑如酥惹人万分。   小玄俯下头去,唇贴其耳,声声“水儿水儿”轻轻叫唤,一手绕至前边,捉住娇翘俏乳,大力揉捏,挤得红樱桃般的奶头儿奇形怪状东倒西歪。   水若慌乱渐去,饧眼再望,见底下水面平滑如镜,倒映着周遭绿木天上白云,青蓝相间浓淡相宜,融融透透如梦似幻,不时风起,便见波光潋滟,缓缓推过,仿佛荡入心头,正魂迷神醉,忽感男儿力道加重,酸美陡剧,不禁哼呀起来。   小玄自后瞧去,见玉人俏臀刁翘,拱至极致,不时从幽谷中飞出丝缕浊露,滴溅在自己腹上,蓦地百脉贲张,狼腰狠挺勇摆,将杵连连深送,把嫩嫩蛤唇揉入拉出,亵趣横生,越发绮靡。   整个巨巢俱是用太碧的活枝活叶缠结筑就,叶大如荷,且如绸缎般又滑又软,人卧其间,比在牙床锦被上还要舒服,水若趴在巢沿,失魂落魄地呆望着底下的梦幻美景,娇躯随着背后男儿的进退时起时落时凝时酥,快美欲仙,娇哼声次递拔高,婉转之处极是撩人,忽地惊觉,心中害羞,慌忙咬紧樱唇硬生生刹住。   小玄正听得欢,焉肯善罢甘休,于是手扣酥乳,腰下着力,越发勇狠鼓捣。   水若愈要强忍,那快美便愈益急甚,加上她十分不耐,蓦又悄泄一次,其后小丢不断,经由爱郎肉棒来回搅拌,花房玉蛤早已浆白乱挂靡膏遍涂,里里外外俱是狼藉不堪。   小玄勇猛过头,骤感精意翻腾,见她仍是咬唇死忍,销魂中软声求道:“水儿快叫!我爱听。”   水若一听,心头陡酥,贝齿松开,娇声涩语如水流出,终于放任自己跌入那甜美疯狂的欲海。   小玄极力抽刺,出必至首,入必尽根,突地肉茎暴涨数围炙若火燎,又似前几次的变化,急乱间丢失了藏蕊宝窝,一时遍寻不见,又求玉人,“我要那儿。”   水若给他的火龙煨得如酥似化,迷迷糊糊似明非明,不由摆腰折股,挪挪凑凑,乖乖将内里宝窝送上相就。   小玄倏感龟头一酥,冠沟勒紧,骤又突入奇嫩花窝,喜极哼道:“就是这哩!”泄意愈剧,竟然得陇望蜀,颤声继求道:“我快……快……挨我紧紧的。”   水若心领神会,但她大丢已迫在眉睫,委实又怕又爱,忽地把心一横,反手扳住爱郎腰杆,咬紧牙根朝后靠去,翘臀又抛又摇,妖娆至极。   “水儿……”小玄闷哼,肉棒涨似欲裂,想起从前成日捉弄自己的刁蛮师姐这会竟然如此百依百顺,不禁魂销魄化。   水若竭力磨凑,曲尽奉承,顾不得酸麻入骨,只将最美嫩处献与爱郎,因为爱他,便要耍尽法宝用尽解数,妩媚给他,妖娆给他,不知他可晓得?   火热地包围,窄紧地收缩,很快就把小玄逼上了销魂蚀骨的极至,一下熬禁不住,波波烫精激射而出,如喷似注。   水若只觉户内好似热油浇灌,蓦地美到极处,尖啼声中,已随爱郎攀上那喜乐顶峰,花眼颤绽,玉浆迭迭甩洒,惊心动魄山崩海沸。   小玄通体绷凝,把住蛮腰极力回拉,怒茎如柱,力透花窝,迎着股股黏热的阴精研磨激射。   水若躯挛如虾,先还用手扳住郎腰,须臾双臂俱软,再也扳把不住,酥作一团,筛糠似地丢了又丢欲仙欲化。   两人交股缱绻,神魂渺渺间,水若忽似想起了什么,娇弱无力道:“坏蛋,你快去把我的衣服取来呀,倘若给什么鸟儿野兽叼走,那就死了。”   小玄这回心满意足,爽声答应,当即起身穿衣整裳,抖擞精神纵出巨巢,朝下跃落。   下了太碧,掠过水面,上岸找到水若的衣裳靴袜,一股脑夹抱腋下,复朝太碧奔回。   过没多久,小玄回到巢中,却见水若竟已睡着,模样极是娇憨甜美,哪里忍心叫她,便把衣裳轻轻盖其身上,坐下静静守候。   水若本就貌美如花,此际彩虹映耀,益发艳丽夺人。小玄痴痴瞧着,回味先前销魂,不禁疑真疑幻,继而忆及逍遥峰上的日子,仔细一想,这俏师姐对自己的种种捉弄与嬉闹,果似暗蕴情意,只是当时迷糊不知罢了,他拍了下头,呵呵傻笑,满怀柔情蜜情。   痴迷许久,小玄想起宝镜,转头望去,这回仔细打量,见那些镶缀镜边的宝石光芒闪耀缤纷眩目,大多不识何类,唯独认出其中一粒,似是传说中的金罡髓,乃绝佳的聚灵之物,只馋得猛吞口水,怔怔忖道:“这面宝镜浑身皆是罕世奇珍,怎奈不能碰触,可惜呀可惜……”   正在发呆,突听天上传来一阵声响,似是大鸟扑翅所发,心头陡紧:“不会是那两个小家伙的老爸回来了吧?”赶忙抬首循声寻望,见一只奇异东西从太碧不远处飞过,有翅有尾,形若凤凰,却完全不像活物,通体灰白,周身叉叉丫丫棱角分明,不禁大奇:“这是什么?”   他眺目凝望,又见怪鸟背上绿影一点,似是人形,心中愈奇,再要细看,但那怪鸟已渐渐远去。此人素来最喜稀奇古怪之物,不觉心痒难搔,回头见女孩睡得正香,忖道:“看样子水儿一时半会不会醒,我何不赶去瞧个明白再回来?”   主意一定,遂跃出巨巢,从太碧急游而下,待掠过水面纵到岸上,已不见了那怪鸟的踪影,当下疾提真气,施展出本门的陆地飞腾术,朝怪鸟飞逝的方向追去。   小玄追了许久,始终不见怪鸟踪影,心中焦灼,便纵身跃起,攀游上一棵巨竹冠顶,视野顿阔,又再瞧见那只怪鸟,原来它已降下高度,低低贴着竹海飞行,心中欢喜:“无怪我瞧不见它哩……”继而忖道:“不知它为何要飞得这样低,难道怕人看见么?”   他正要赶去,骤闻前方怪声大起,只见从竹海中蹿起道道青影,电掠扑向怪鸟,还没瞧清楚,已见怪鸟挣扎着坠入竹海。   小玄心下凛诧:“不知又是什么厉害怪物?这巨竹谷可真是处处透着邪门哟。”他天性好奇,虽有怯意,但不瞧个明白怎能甘心,略一犹豫,便潜下竹海,小心翼翼地从地面摸过去。   待到近处,只听拍翅之声此起彼伏,间中却夹着“扎扎”、“咯咯”的异响,似皮筋木轴绞转所发,小玄越发好奇,藏在一棵巨竹后探头窥望,近观之下,终于恍然大悟,原来那些青影乃是一只只由竹枝竹片扎制的隼形飞鸟,正在围攻先前那只灰白大鸟。大鸟形若凤凰,看起来却是木料所造,其上骑着一个绿衣女孩,已如风雨中的飘絮摇摇欲坠。   小玄大讶,悄自忖道:“怎会有这么多机关怪物?又在这里打起架来?”   那木凤凰虽然体形较大,但形单影只,而那些竹隼却多达十余只,且只只喙尖爪利,飞速如电,早将木凤凰抓啄得伤痕累累碎屑雨下,其上的绿衣女孩穷于应付,似欲从怀里取什么东西,只是无暇得手。   那女孩约有十四、五岁年纪,秀发俏盘,袖窄裙飘,细细蛮腰素锦环束,系着一只绣着竹子的小囊及一把像是装饰用的竹鞘短刀,生得明眸皓齿颜若冰雪,模样极是娇美。   小玄眼见险象环生,不觉为她暗捏了把汗:“不知这姑娘是何人?要不要帮她?”   正在犹豫,已见女孩勉力从怀内掏出东西,却是一道紫色符儿,孰知这时剧变陡生,坐下的木凤凰“喀啦”一声从中断裂,将其抛摔落地。   四周的竹隼立时疾翔掩上,只只喙利如刃,就要将女孩刺个千疮百孔。   小玄大惊,再也不及细想,自竹后箭步纵出,袖子扬处,带着淡淡赤焰的八爪炎龙鞭呼啸疾旋,刹那击飞两只竹隼,趁隙展臂一把勾住女孩蛮腰,电光石火间脱出合围。   那些竹隼似有心智,余者一齐调头转向,如影随形地掩扑追杀。   小玄边战边退,一臂护着女孩,一臂疾挥劲甩,将炎龙鞭舞得密不透风,把一只只袭至的竹隼击成朵朵火团。   那绿衣女孩初时还一脸戒备,夹在指间的紫符欲发未发,但见小玄攻守自如,神色方才渐渐松缓。   小玄见那些竹隼虽然凶猛疾迅,却似为己所克,不觉越战越勇,每发一鞭,必有一只竹隼燃烧破碎,无意间瞥见臂弯里的女孩仰起了脸,正凝眸望着自己,心中好不得意,出手更是异样潇洒。   四周竹隼迅速渐少,眼看就要结束战斗,小玄伫足立定,逸然收鞭。   “小心后边!”女孩忽叫,最后一只竹隼无声无息地从后袭至,如刀利喙直插小玄背心。   小玄头也不回,将腕微抖,后边霎爆起一团火焰,当那只悄袭的竹隼燃烧坠地,他已收鞭入袖,微笑地望着女孩。   女孩也在望他,眸盈如水湛然有神,菱口一绽,声音甜极,“谢谢哥哥。”   小玄张了张口,竟一时说不出话来,原来适才骤然出手,真气消耗颇剧,又为了保持神闲气定的模样,余下的真气都拿去硬撑了。   “别说话,先歇会儿。”女孩嫣然道。   斤两给人瞧破,小玄老脸一红,喘气道:“请……请问姑娘……”   “我叫婀妍。”女孩道。   “阿妍?”小玄终于缓过气来。   “不是阿。”女孩摇头,含笑纠正,“是婀,婀妍。”   第三回 传说   婀妍望着小玄,眉俏目秀颇显妖娆,然又从中透出一股清爽之气,如露纯净,似泉甘冽。   “好奇怪的女孩……”小玄怔怔瞧着,忽然发现她脸侧有一痕污渍,想来是适才坠地时尘土所染,因其肌肤极白,那痕尘污显得无比碍眼,忙从袖中掏出手帕,为她轻轻擦拭。   婀妍一愣,但神色很快便恢复如常,只静静地任之擦拭。   “女人的肌肤好奇妙,同样是白,怎都不一样呢?”水若白里透红,飞萝白如奶浆,夭夭白得像雪,而这女孩却白得像冰,肌肤看起来竟跟透明似的……小玄胡思乱想,视线碰着女孩的目光,倏地惊觉自己的唐突,急忙收帕松臂。   “对了,我还不知道哥哥的名字呢。”婀妍若无其事地站直身子,忽从他手里抽走手帕,却是拿去擦拭粉额的细汗。   “我叫崔小玄。”小玄答,没了手帕的手不知该往哪儿放。   “崔小玄……”婀妍轻轻复念了一遍,忽问:“你来这里做什么呀?”   “来找竹子。”小玄答。   “找竹子?宝瓶竹吗?”婀妍盯着他继问。   小玄点头,刚要开口,却又给她截住,“你要宝瓶竹做什么?”   小玄遂将来龙去脉草草说了一遍,不知为何,只觉无需对这女孩隐瞒什么。   “原来这样啊,宝瓶竹具有克邪之功,用来打骷髅的确不错,只是……”婀妍沉吟道。   “只是什么?”小玄问。   婀妍道:“只是宝瓶竹十分珍稀,恐怕这谷中之人不肯给你。”   “这个无需担心,此次同来还有荡魔堡的贺少堡主,据他说与这谷中的少主人甚为相熟,求竹应该不成问题。”小玄道。   婀妍黛眉一扬,淡淡道:“是么?”   小玄望向满地燃烧未熄的竹隼,此刻终有机会发问:“不知这些小怪物是啥东西?为何要袭击姑娘?”   “它们唤做‘刀隼’,是巨竹谷机关守卫中的一种,我许久不来,没想这里增加了布置,因此中了埋伏。”婀妍答了一半。   “竟有如此厉害的机关!”小玄咂舌,他素喜机关术,兴奋问道:“这谷中还有其它机关怪物么?”   婀妍冷哼一声,道:“厉害个啥!刀隼不过是巨竹谷所有机关守卫中最简单的一种,虽然迅疾,战力却弱,若非我造的坐骑材质不如它们,且又猝不及防,这种末等机关守卫岂能奈何得了我!”   “这凤凰是姑娘造的?”小玄走到断裂成两半的木凤凰旁边,俯下身去观望,但见内里轴索纵横珠钩遍布,结构复杂之极,且异样的精致巧妙,他对机关术颇有涉猎,立时看出些许门道,不禁大为诧讶,转头回望女孩,一脸难以置信,“真是你做的?”   “你不信?”婀妍瞪着他。   “想不到姑娘竟是机关大师!”小玄忙改口吻,虽然心里仍然不大相信。   婀妍毫不谦逊,道:“那些刀隼是由宝瓶竹所造,强度与硬度远胜我用柘木做的凤凰,否则它们哪是我这坐骑的对手。”   “原来如此……”小玄复又去看那木凤凰,越看越感奇妙,越看越觉惊心,吟哦道:“损伤得好厉害,只怕一时半会修不好哩。”   婀妍道:“还修什么,等我夺回……”她突然顿了一下,继道:“等我有了好材料,再造一只更棒的。”   小玄呆了一呆,“不修了?这么好的东西就不要了?”   “嗯,今儿还有更重要的事。”婀妍若有所思道。   “那……那……”小玄欲言又止。   “阿玄哥哥,干吗吞吞吐吐的?”婀妍奇怪地望着他。   “那……不知姑娘可不可以把它交给我?说不定我能把它修好,到时……”   “你想要啊?那就尽管拿去。”婀妍爽快道:“适才你出手帮我,这么客气算什么!”   “真的?”小玄大喜,心想这趟跟水若来巨竹谷真是跟对了,不单白捡了一具浑身皆宝的千年鸾尸,还得到一只巧夺天工的机关凤凰,虽说损毁严重,但只要能拿回去研究,就一定能从中学到不少东西。   婀妍早已拭干了汗儿,瞥见手里的手帕,眼珠滴溜一转,忽道:“不过…”   “不过什么?”小玄心头骤紧,只道她要反悔。   “不过总不能白白给你,你得拿样东西来换。”婀妍嘴角弯起,一脸俏皮。   还好还好,小玄暗暗庆幸,忙道:“你想换什么?”   女孩歪头沉吟,乜眼打量着他,一副小狐狸模样。   小玄心又拎起,两手在身上东掏西摸,拼命寻思自己有什么能打动她的东西。   “这样吧……”婀妍抖了抖手里的帕子,微笑道:“就换这个好啦,今儿天气好热,我忘了带汗巾。”   “换这个?”小玄以为听错。   “不愿意?那算了。”婀妍一副不行拉倒的模样。   “愿望愿意!成交!”竟有这等好事,小玄急忙表明态度,生怕女孩后悔,脱口道:“我们勾下指头。”   逍遥峰上,他同水若不知勾过了多少次指头,早已勾成了习惯。   勾指头?这么大的男儿还干这个?婀妍愕然,咬着笑举起一只柔荑,伸出春葱般的尾指。   两人勾住尾指,小玄来回拉了几下,嘴里念念有词:“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婀妍任由摆布,只怔怔盯着他,竟似连笑都忘了。   小玄念罢,松指回手,旋即急颂法诀,将断裂的木凤凰收入如意囊内,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心满意足道:“姑娘要去哪呀?”   此刻的他只盼回太碧去找水若,等贺天鹏弄到宝瓶竹就立刻赶回泽阳,然后躲进屋子里美美摆弄今次的丰硕收获。   婀妍却似若有所思,不答反问:“阿玄哥哥,你喜欢机关术是吗?”   “是啊,喜欢得紧。”小玄心不在焉地应,那只木凤凰究竟蕴藏着多少机关秘术?千年鸾尸又可以分解出多少珍稀材料呢?哇哇哇,想不到一下山就发了笔横财!   “那么,你应该听说过虎蛛战车吧?”婀妍道。   小玄心头一跳,立道:“你是说奉天侯军中所向披靡的虎蛛战车么?”   婀妍点头。   “当然听说过,传说它们形貌骇人威力无穷,一旦出现在战场上,便会令敌军顷刻崩溃,十余年来助奉天侯征讨八方,威名镇慑天下,那可是绝顶的机关杰作!”小玄兴奋道,只不明白她为何忽然提起这个。   “那你可知晓这虎蛛战车的来历?”婀妍问。   “这个就不清楚了,据说它们的出处极为机密……”小玄道,他对虎蛛战车了解,几乎全来自广学博闻的二师姐李梦棠,至于身为奉天侯女儿的程水若,对此却是一问三不知。   婀妍淡淡道:“虎蛛战车的出处就是这里。”   “什么?”小玄身子一震。   婀妍娓娓继道:“制造虎蛛战车的主要材料就是强度惊人的宝瓶竹,而巨竹谷的造器术与机关术独步宇内,虎蛛战车的最初原型其实是用来守卫谷中要地的一种机关战兽,唤做‘恐怖之足’,后因要供与战场使用,方改造成今时的战车形态。”   “真的?你怎么知道这些?”小玄讶道。   “又不信么,要不要我带你去瞧瞧?”婀妍乜眼望着他。   小玄立要答应,然却一阵犹豫,因为想起水若还在太碧的巨巢内。   “不想去吗?那算了。”婀妍十分干脆。   “离这里远不远呀?”小玄极喜机关之术,虎蛛战车这等罕世机关杰作对他实是极大的诱惑。   “远是不远,不过可能会有危险……算啦,我看你还是别去为好。”婀妍好言相劝。   “等等,你说有危险?”小玄越发心痒,冒险可是他的一大爱好。   “嗯,说不定会很危险。”婀妍眨眨眼道。   “走!瞧瞧去。”小玄终于抵挡不住诱惑。   “真的要去?实话告诉你吧,那儿很危险很危险的哦。”婀妍望着他,不觉又笑得像只小狐狸。   “越是危险,我千翠山崔小圣便越是要去!”小玄心意已决,豪气吞云。   “那好,跟我来。”婀妍说走就走,话音未落,人已纵出,足下似有疾风,施展的竟是极佳的陆地飞行术。   小玄赶忙跟上,紧随其后,见前边女孩身影窈窕,带飘裳摆似欲乘风飞去,心下思道:“好俏的身法……她擅长机关之术,且知晓这谷中不少事情,却又似欲藏匿行踪,不知到底是什么人?”   想到此处,疑窦忽生:“她怎如此热心带我去瞧那虎蛛战车呢……难道仅是因为我适才帮了她么?”   两人一前一后急驰,半盏茶间已奔出老远,小玄回头望去,早已不见耸入云端的太碧,心中始终放心不下尚在巨巢内甜睡的水若,正有些迟疑,突听前边的婀妍低叫:“快上树!”   小玄见她身子倏纵,朝一棵巨竹疾飞上去,赶忙收住奔势,亦跟着攀游而上,方欲发问,却给一只冰腻手儿捉住手腕,拉入茂密的枝叶簇中。   “别动,有巡逻队。”婀妍在他耳边小声道。   “什么巡逻队?”小玄低声问,却见婀妍竖指立于唇前,示意莫再说话。   这时底下咯咔声响,缓缓过来一队人马,小玄从枝叶缝隙间望下去,顿时目瞪口呆,原来这队人竟然全是机关怪物,虽为人形,但个个有首无面肢体成节,通体青翠,似是由竹筒竹片组成,手中皆持过丈长枪,看起来也是用竹子做的。   他睁大眼睛,凝目细看这队怪物的各处构造,见它们接口巧妙,关节灵活,不禁大感震诧:“巨竹谷的机关工艺的确超绝。”   不过片刻,整队机关怪物便已全部过去,两人仍静等了一会,直至完全听不见它们所发的咯咔怪响,婀妍方才开口,“好啦,走远了。”   小玄迫不及待地问:“这些东西又是什么?”   “它们叫枪卒,也是巨竹谷机关守卫的一种,主要担任谷中各处的巡逻与警戒任务,数目最多。”婀妍答。   “竟能做得与人如此相像……”小玄喃喃道:“看起来还挺灵活,只不知经不经打?”   婀妍道:“你可莫要小瞧它们,别看这些卒子走起来摇摇晃晃,且不像刀隼能飞行,但它们的战力却胜一筹,也是用宝瓶竹造就,刀斧难伤水火不侵。”   小玄想起那些给自己鞭成朵朵火团的刀隼,微微一笑,“水火不侵?”   婀妍见状,立明他的不屑,忽道:“阿玄哥哥,请教一下,你修习的功法是不是火行系的?”   “是啊。”小玄一时没反应过来。   “五行互有生克,不知火克什么?”婀妍继问。   “火当然克木了,你怎么突然问这个……”小玄陡有所省,“你是说,我修习的功法正好克着那些木制机关么?”   婀妍点头。   “原来这样啊……”小玄旋即得意起来,“如此说来,这谷中的机关怪物全都怕我啊!”   “翘什么尾巴。”婀妍蹙眉轻啐,“宝瓶竹不怕火,但你不单功法属于火行,且幸还有样好兵器,不知那根冒火焰的鞭子叫什么?”   小玄面上一热,忙收浮态,“叫做八爪炎龙鞭。”   “八爪炎龙鞭……”婀妍微一耸容,“难道是用八爪炎龙做的?”   “正是,我师父说它是用一根八爪炎龙筋和三百六十片炎龙鳞做成的。”小玄暗自得意,但这回不敢再露丝毫。   “无怪那些刀隼不堪一击……”婀妍转眸忽问:“阿玄哥哥,请问你师父是谁呀?”   “我师父叫崔采婷,便是大名鼎鼎法力无边的如意仙娘,因为白发,我们千翠山一带的百姓又称她为白首娘娘,膜拜之众千千万万。”小玄傲色道。   “原来你是她的门下,那么也就是玄教门人了……”婀妍似自沉吟。   “你也听说过我师父么?”小玄越发得意。   婀妍却淡淡道:“对了,说到千翠山,那么你听说过一个叫袁自在的异人吗?”   “啊哈!”小玄一听,立时怪叫起来,“岂止听过,我同他还亲近得很哩。”   “亲近?”   “千翠山有逍遥八圣,他排第二,我排第八,他正是我的结拜二哥。”小玄洋洋得意。   婀妍睁大眼睛。   “不信?”小玄拍拍腰间的法囊,道:“这只宝贝名唤‘如意’,能装一园子的瓜果蔬菜,就是他在我下山前一晚送给我的。”   婀妍突喝:“好啊!你为仙家弟子,却去跟一只猿精结拜兄弟,难道不怕给你师父踢出门墙去么?”   小玄讶道:“你怎么知道我袁二哥是……是……你也与他相识么?”   “你先答我。”婀妍却道。   小玄道:“怕什么,跟我称兄道弟的山精水怪可多着哩,只要莫给门中之人知去便是。”   “你……不怕妖精么?”婀妍盯着他。   小玄从来就懒分孰仙孰妖,一脸不以为然道:“为啥要怕?他们许多都有趣得紧哩,只要不是恶人,我才不在乎他们原本何类。”   婀妍嘴角弯起,忽尔笑得甜甜俏俏,夺人丽颜宛如冰峰上的雪莲妩媚绽放。   小玄瞧着,不觉一呆。   “干吗?”女孩问。   “原来你笑起来这样好看……”小玄脱口而出。   “嚯!难道我不笑时就不好看么?”婀妍佯嗔,却笑得越发娇艳灿烂。   此时两人相距极近,小玄嗅着丝缕淡淡芬芳,倏地神摇心荡脸烧耳热,忙把注意力强自转开,又提先前之问:“你认识我袁二哥么?”   “不认识,只是几年前我随师尊赶赴逍遥大会,在快活岛上见过他,那次他施展独门异术,连败数名修为深厚的妖界高人,夺去了当年逍遥大会的第六坛快活泉之髓……”婀妍答。   小玄诧道:“竟有这等经历,我怎么从未听他说过?”   “兴许他不想炫耀吧?当年会上,他给人感觉就是不喜张扬,不过本事真的了得,那几个与他较技的妖界高手皆输得摸不着头,而且师尊说他其实未尽全力,因此我印象颇深。”婀妍忆道。   逍遥大会乃妖界每七年举行一次的盛会,发起人便是妖界之尊小妖后,传说她因恼妖界从无精怪受邀参加天界西王母的蟠桃会,某日倏怒,遂在拥有一十九灵脉之一的快活泉的快活岛举办了妖界自己的狂欢大会,邀聚万千山精海怪同来痛饮用快活泉酿成的快活酒。   快活泉既为一十九灵脉之一,自有它的奇功异效,据传饮过者除了能延年益寿,还能大幅增强灵力,而用其酿制的美酒,更是能令人快活绝顶烦恼尽逝。   因此快活泉又名灵泉、忘忧泉、不尘泉、濯心泉,目前虽为妖界拥有,却一直为他界觊觎窥视,大争小斗由始未绝,其中与魔界的一次大战,战况极是惨烈,震动寰宇。   每届逍遥大会除了狂欢痛饮,自然还有许多助兴项目,妖界精怪大多好勇斗狠争强好胜,因此比武较技俱为每次大会必不可少的一项。这项重头戏,每届决出十名前者,奖品便是小妖后亲手炼酿的十坛快活泉之髓与妖界的无上荣耀。   想不到袁自在曾经参加过逍遥大会,而且还夺得一坛人人垂涎的快活泉之髓,小玄兴奋得两手直搓,心中悄忖:“不知那坛酒儿喝光了没?我不时做丹药与他下酒,他却把宝贝藏着自个享受,哼哼!什么时候回千翠山,定要叫上桃花大姐、黑无霸他们一起开个审判大会,逼他把酒交出来请大家喝!”   婀妍见他时而咬牙切齿时而眉花眼笑,瞪眼道:“干吗呢?很意外你有个如此了得的结拜兄弟么?”   “你……你去过快活岛?”小玄忽然想起二师姐李梦裳说过,好像只有精怪才有可能受邀参加逍遥大会,难道眼前这如花似玉的女孩儿竟是个妖精么……   婀妍道:“我是跟我师尊去的。”   “你师尊?不知是哪位高人?”小玄悄忖,至少她师尊是个妖界精怪。   婀妍不说名讳,只道:“我师尊号为凌霄士,至于你们正道仙家,也许对他老人家另有称谓。”   小玄大惊,结舌道:“原来你师尊是……是……”   “大魔头是么?”婀妍黛眉一轩,面露恼色。   原来那凌霄士又号妖圣,可谓妖界的一代宗师,才学卓绝,精通三岛十洲百家术数,其中最擅炼符用符,开创逆相六合符道,用符之名尚在玄教名士摘星子之上,行事怪异毒辣,不但在妖、魔两界争夺快活岛之役中屠魔无数,更曾弑神诛佛,乃是个神魔皆惧的大魔头。   小玄赶忙收起讶色,干咳两声拖延时间,心中急思该怎么说话。   “年纪轻轻,学人老头子咳嗽做什么!”婀妍瞪着他。   小玄更是尴尬,终于挤出话题,“你师尊也去参加逍遥大会,那……以他…   他老人家的神通,必定夺得当年的第一坛快活泉之髓了?”   婀妍听他语气还算恭敬,脸色遂缓,“我师尊才不下场比试呢,而且他不只参加过一次逍遥大会。”   “不只参加过一次?”   婀妍道:“虽然我只跟师尊去过一次,但他早已参加过许多回逍遥大会了,因为他是小妖后十分敬重的人,每次都是受邀去做大会评判。”   小玄悚然,竖起大拇指赞道:“了不起!了不起!”心下更疑:“她是那大魔头的徒儿,却跑来这巨竹谷来做什么?”   “这还用说。”婀妍笑靥如花。   “听说那小妖后也是个……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啊?”小玄忽然没头没尾地冒出一句。   据传小妖后惊才绝艳风华绝代,不但为妖界仅有的几名圣尊之一,也是妖界的第一美人。   小玄想起,某日在千翠山上喝酒,飞天将军、闹海大帅和黑无霸跟他说起小妖后之时,除了敬畏之色,个个皆挂着长长的口水。   “当然了不起啦,她可是天地间最美貌最动人的女人呀。”婀妍目遥远方,似羡慕,似赞叹,似叹息。   “连你也这样说,看来那些传说真的不假……”小玄出神道,遥想那小妖后的容颜风姿,不觉一阵心驰神摇,暗暗遗憾:“可惜那逍遥大会只有山精海怪方能参加,如若不然,我定要想法子参加一次,亲眼去瞧瞧那小妖后的绝代风华。”   第四回 一丘之貉   “走吧,在这里呆太久,等会又会有巡逻队过来的。”婀妍道。   两人跃下巨竹,继续朝前掠去,沿途又遇数队枪卒巡逻队,皆一一小心避过。   小玄见离太碧越来越远,更加担心尚在巨巢中的水若,忍不住问:“你不是说不远吗,怎么还没到?”   “快到了,就在前面。”婀妍脚下不停,依旧疾掠如飞。   小玄忽然发现周围的竹子已跟别处大不一样,枝杆每节俱呈弧形,如同许多瓶子接迭而成,惊喜叫道:“莫非这些就是宝瓶竹了?”   “是呀,原来你还没见过?”婀妍应。   小玄边奔边望,见这片宝瓶竹林遥遥延去不见尽处,又叫:“原来这么多啊,有人却吹得多稀罕似的。”   “当然稀罕,这里虽多,却是天地间独一无二的产地。”婀妍突然伫步立定。   小玄忙跟着刹足,小声问道:“又有巡逻队是吗?”   婀妍举手示静,凝目望着前方。   小玄循她目光望去,并未瞧见什么异样,正在疑惑,忽见不远处一棵宝瓶竹的冠顶缓缓歪斜,接着倾入竹海中去,诧道:“那竹子怎么倒了?”   “有人采竹!”婀妍奇道:“可是这一带尚未列入采伐区呀,照理不该来此采竹的……”   “什么采伐区?砍几根竹子还有这么多规矩呀?”小玄愈觉奇怪。   “你不懂,别瞧这宝瓶竹遍谷皆生,可每一棵都要登记入簿。”婀妍略一沉吟,招手道:“我们过去瞧瞧。”   两人悄悄蹑去,锯木之声陆续传入耳内,待到近处,又听有人说话,遂藏于一棵竹后,探头窥望。   “哼,原来是偷竹的。”婀妍轻声道。   “你怎知道?”小玄偷偷望去,赫见几只两人多高的怪物,形如螳螂,通体青绿,亦似用竹造就,双臂皆安着长达数尺的利锯,正卖力地锯着几棵宝瓶竹。   “就这么几只螳螂工匠,还躲到偏僻处来采竹,不是偷才怪。”婀妍道。   “这些怪物叫做螳螂工匠么?”小玄大感兴趣,见怪物两只一组,来回拉锯,速如飞电。   “嗯,它们是专门用以采伐的机关工匠,不但能砍能锯,还擅搬运,只只力大无穷,当然,在危急之时用来战斗,它们也是令人生畏的战士。”   小玄听得津津有味,随口问道:“你对巨竹谷的事怎么知道得这样多呀?”   几只螳螂工匠似乎不知疲惫,双臂所安长锯亦锋利异常,然而饶是如此,一棵已给锯得只剩下一点点连接的宝瓶竹却是迟迟不断,显示出无比惊人的硬度与生命力。   小玄不闻回答,转面瞧去,见女孩樱唇紧咬俏面凝煞,不由吃了一惊,忙问:“怎么了?”   婀妍却只应,“没什么。”   忽听有人大声道:“这样不行,搞了大半天,却还采不到十根,照此下去,恐怕三天还弄不完!”   小玄心中一跳,只觉声音甚熟,此刻已见两人并肩过来,其中一个正是贺天鹏,方才明白:“原来是这家伙的声音!”   与他同行的另一人亦为青年男子,首束丝冠腰扎绸巾,衣饰十分华丽,道:“贺兄莫急,这也没办法啊,近几月形势似乎颇为吃紧,本谷要上交大量材料与各种成品,界中频频有人来查,老头子亦管得极严,防自己人就跟防贼似的。”   贺天鹏皱眉道:“这竹子委实太硬,采伐不易,你就不能再弄几只螳螂工匠来帮忙么?”   那人摇头道,“真的没办法,老头子临走前已下令,未经他允许,谁也不准动用谷中的螳螂工匠,这几只还是我好不容易才偷偷弄出来的,回头若给发觉,我可就惨啦。”   小玄见他面青唇白,说话细声弱气,不禁大皱头:“这家伙怎么病怏怏的?   不知是谁?”   贺天鹏盯着那人,道:“哥哥也不是故意为难你,只是我已在人前夸下了海口,这趟不把竹子弄回去就得换个姓了,你再想想办法。”   那人只是摇头,满面难色。   “对啦,老头子不是已出谷去了吗,你还担心个啥?”贺天鹏道。   那人唉声叹气道:“谷中还有个毛总管呀,这家伙比老头子更讨厌,完全不买我的账。”   贺天鹏声音倏地拔高,怒色道:“我就不信,你身为这谷中的少主子,他一个奴才能奈你何!”   小玄微讶,心忖道:“原来这人就是巨竹谷的少主人!怎么如此一副熊样?   竟让姓贺的呼呼喝喝。”   那巨竹谷少主苦着脸道:“你也知的,那姓毛的并非寻常奴才,他可是老头子从界中带过来的人,手段厉害得紧哩。”   贺天鹏盯着他,忽压下声冷冷道:“柳长青呀柳长青,你可别跟我玩这一套,那晚你在我堡中喝酒,偷偷睡了我的小嫱儿还以为我不知么?”   柳长青神色一变,慌得堆起满面笑容,“小弟该死!小弟该死!都是那夜喝得太过,否则,小弟纵吞了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去碰哥哥爱妾的一根指头呀!”   小玄一怔,旋即生怒:“原来姓贺的家伙已有妻妾,却还来打水儿的主意。”   贺天鹏寒声道:“你不敢?我瞧你胆子可大着哩,那夜你对她说什么来着?   说她要是跟了你,你就如何啊?”   柳长青后退一步,白脸发青道:“哥哥饶命,那些全都是酒后胡言,作不得真的……”   贺天鹏面色却又复缓,沉吟道:“这个么……其实老哥我也明白的,酒喝多了嘛……”   柳长青忙道:“哥哥宽宏大量,我这就想办法去!”   贺天鹏凑近又哄,软硬兼施,“这不就对啦,嗯……等你下次出谷,哥哥再寻几个水灵美人送你,你若不方便带回谷中,那哥哥就帮你在外边弄座漂亮园子,来个金屋藏娇如何?”   柳长青道:“不敢不敢……”神情不定,一副吞吞吐吐的模样。   贺天鹏观颜察色,又道:“倘若真的喜欢,我那小嫱儿亦送与老弟如何?”   小玄吃了一惊,心中悄骂:“这家伙竟要将姬妾送人?自己的女人说送就送,真真畜牲一个!”   柳长青大喜,颤声道:“这个……这个……”眼睛骨碌碌地偷瞧贺天鹏,似在辨其所言是真是假。   贺天鹏和声道:“女人嘛,再好也是件衣裳罢了,又怎如我兄弟俩的手足之情!只望老弟日后关照些,多卖点谷中的好东西与我荡魔堡。”   “好说好说!”柳长青眉花眼笑,拍胸道:“哥哥的大恩大德小弟深铭于心了!”   贺天鹏压声道:“说起来我那小嫱儿还真惹人得紧呐,那腰儿那风情……哈哈,哪个男人能不动心!”   “是啊,那晚……啧啧啧……”柳长青神魂颠倒地应,两人相视领会,一齐放声大笑,秽荡之至。   小玄听他们越说越不堪,不觉面烧耳烫,忽听“喂”的一声轻唤,才想起旁边还有个女孩儿。   婀妍小小声道:“那家伙就是和你一块来的朋友么?”   小玄转头,见她盯着自己,面上一副物以类聚的神情,赶紧划清界线以表清白,“不是不是!不是朋友,我跟他根本、完全不熟。”   婀妍笑吟吟地瞧他,目光从他面上缓缓移过,落在悄已红透的耳朵上。   小玄急道:“那家伙自吹能弄到宝瓶竹,所以我们才跟来瞧瞧的。”   “你们?还有谁啊?”婀妍问。   “还有水……我三师姐。”小玄答。   “哦,那怎没瞧见她呢?”女孩随即继问。   “她还在……”小玄语塞,面上更热。   “干吗不说了?”婀妍微笑待答,亮若晨星的眸中满是好奇。   这时又听那柳长青道:“小弟今日就豁出去啦!这样吧,我现在便回巨竹堡去,看看能不能再弄几只螳螂工匠出来,争取在天黑前把竹子采足。”   贺天鹏满面喜色,正要说话,猛闻一声炸雷般地大喝:“谁在盗竹?活得不耐烦了么!”   劲风乍起,只见一只怪物从竹林密处电般掠出,形如蜘蛛巨若大车,通体虎纹足似长钩,其上端坐一人,阔面白须目厉如电,身披竹甲背挎长枪,腰上悬一把流光溢彩的碧色摇铃。   柳长青与贺天鹏面色齐变,旋即又见林中冲出一队巡逻枪卒,转眼便将他俩及四只螳螂工匠团团围住。   “毛总管,是我!”柳长青赶忙高唤。   “原来是少主。”那毛总管目光迅扫周围一遍,却不下坐骑,只淡声道:“敢问少主,不知在此何事?”   柳长青知隐瞒不过,干咳了两声道:“荡魔堡贺少堡主为拒邪秽大军,特来我谷求几根竹子,因数目不多,事又紧急,所以我便自作主张先带他来此采竹,正打算叫人去通报总管呢,不想老总管就到了。”   毛总管面无表情道:“谷主离开之前,已下令不许任何人擅自采竹,难道少主不知?”   “这个……”柳长青尴尬道:“因事紧急,爹又不在,所以只好先采一些,回头我再向爹爹当面解释。”   “不行。”毛总管应得斩钉截铁。   柳长青脸白了一下,道:“今次事情委实紧急,还请老总管网开一面,至于我爹那边,到时自然由我担当。”   “请恕老奴无法答应,谷主既将谷中诸事托付给老奴,老奴万死亦不敢有违谷主之令。”毛总管虽对柳长青连称老奴,话却说得毫无转圜余地。   贺天鹏见势不妙,目中凶芒一闪,但掠见毛总管所乘的可怖坐骑,旋将反抗之念强压下去。   小玄目光早给那只巨硕的蛛形怪物紧紧吸引住,低声问:“那毛总管的坐骑莫非就是虎蛛战车?”   “嗯,不过不是以前供与奉天侯的那一型。”婀妍小声应。   小玄好奇道:“虎蛛战车有很多种么?供与奉天侯的那一型又是什么样的?”   “一共有四种,供与奉天侯的那一型是专门定造的,为了适应战场的需要,体形要比这只大上许多,一只能乘四至六人,所载兵器亦更多。”   小玄咂舌,对巨竹谷的机关工艺佩服得五体投地。   “人来!将已采的竹子点数入簿,然后全部原地封存。”毛总管喝道,他厉目扫了柳、贺两人一眼,森然道:“今日之事,待谷主回来再做定夺,但若有人再犯,那时休怪本座不留情面!”   众枪卒齐拥而上,忙乱一阵,用锁链及封条封存了已采的宝瓶竹。   “老奴告退。”毛总管朝柳长青略微一揖,驾驭所乘的虎蛛战车转身,忽然取下腰间的碧色摇铃,作诀般摇了几摇,便见四只螳螂工匠一齐聚来,排着队摇摇摆摆地跟随其后走了。   “怎会这样!那个铃儿是啥宝贝?”小玄目瞪口呆。   “那铃叫做拘木令,据传是用太碧上的灵枝所造,无论之前下过什么禁制法诀,这谷中的竹木机关最终全都由它控制,乃巨竹谷的镇谷三宝之一。”婀妍答。   过不片刻,毛总管一行已尽数离去。   贺天鹏显然怒极,倏地忍不住破口大骂:“这老骨头算啥东西!他眼里还有你这个少主子么?”   柳长青咬牙切齿道:“终有一日,本少定叫这老奴才尸骨无存!”   贺天鹏铁青着脸,“这下怎么办?”   柳长青两手一摊,叹气道:“真的没办法了,回头他向老头子告状,我还有苦头吃哩。”   贺天鹏冷冷盯着他,面上阴晴不定。   柳长青苦笑道:“你都瞧见的,并非小弟不肯尽力啊……唉,要不这样,贺兄请先回去,等过些日子风波稍平,我再寻机帮哥哥把竹子弄到手。”   贺天鹏心知无法,拂袖而去。   柳长青目送他远去,笑容便如凝固了一般,倏地寒声道:“竟敢对本少主呼呼喝喝,不知死么?待我登了谷主之位,也就是你荡魔堡的末日啦!”   他发狠片刻,方朝另一方向离去。   小玄长长地吐了口气,似要将什么抛弃扫净,着恼道:“如此兄弟,叫那一丘之貉还差不多!”   婀妍嫣然道:“受不了么?可这种人委实多得很哩。”   小玄猛然想起贺天鹏这会多半是去太碧找水若,不由面色一变。   “怎么了?”婀妍问。   “我得回去了。”小玄道,听了先前的对话,他哪里还放心得下水若单独跟贺天鹏呆在一起。   婀妍睁大眼睛,瞪着他嗔道:“瞧见了想瞧的东西,立刻就要走啦!”   “那姓贺的家伙此时定是去找我三师姐,危险得紧!”小玄青着脸道。   “前边还有其它种类的虎蛛战车和许多机关,你不想去瞧瞧么?”婀妍急道。   小玄听得心中痒极,却搓手道:“只有等下次再去瞧了……”   “下次?下次什么时候才能再遇见?我们。”婀妍咬着唇儿道。   小玄一呆,见女孩目中似有不舍之色,心头忽尔泛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莫名感觉。   “难道你三师姐是小孩子么?用得着那么担心她?”婀妍盯着他道。   “虽然我三师姐本领高强,但那姓贺的家伙着实阴险,不行不行,我得赶快回去!”小玄越想越觉得不妙,拔腿就走。   “等等。”婀妍拽住了他的袖子。   “什么?”小玄转身。   女孩语塞,可是两只手儿仍然紧紧地拉着他。   “怎么啦?”小玄急道。   婀妍黑漆漆的眼珠子一溜,忽道:“想不想要宝瓶竹?”   “啊?”小玄一怔。   婀妍道:“你这次来,不是为了要找宝瓶竹么?那姓贺的弄不到,你甘心就这样空手而回?”   小玄道:“姓贺的都搞不到,我又有什么法子?”   “你……你陪我去一个地方,我就替你想想办法。”婀妍道。   “你有办法?”小玄讶道。   “嗯。”婀妍应道,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你有什么办法?”   “到时便知,骗你是小狗。”   “你要去哪儿?为什么非要我同你一起去?”小玄警惕起来。   “我怕闷呀,路上有个伴儿好说话啊。”女孩的雪靥上忽然飞起两朵淡淡红晕。   “就为这个?”小玄哪里肯信。   婀妍脸似更红,眨眨眼道:“嗳,还是实话告诉你吧,因为那里好危险,我一个人不敢去。”   “哼,终于招了!”小玄心忖,盯着她道:“你先前说带我去瞧虎蛛战车,其实是想哄我做你的帮手吧?”   “才……才不是……”婀妍急嗔,忽尔娇怯怯地一软,样儿无比的惹人生怜,“人家实在没办法嘛……那你到底愿不愿意帮人家呢?”   小玄最见不得女孩儿这个模样,道:“到底去哪?既然危险,你为何还一定要去?”   “我要拿回一样东西,我家的东西。”婀妍目眺远方。   小玄见她似乎不想明说,遂不再问,只道:“往哪去?”   婀妍惊喜道:“你答应陪我……帮我了?”   “下次若想我帮你,便莫再花言巧语。”小玄已决意帮她,至于这女孩是不是真的能帮自己弄到宝瓶竹,想来多半也是哄人的。   “嗯嗯,以后你还会帮我是么?”女孩笑靥如花。   “不过,我得先去接我三师姐过来。”小玄答非所问,心头始终牵挂着水若。   “哈?”婀妍一怔。   “那家伙好生卑鄙无耻,我可不能让我三师姐单独跟他呆在一起。”   婀妍不语,脸上已是笑容全无。   小玄继道:“而且我三师姐的本领高强,到时也可一块帮你。”   “好吧。”婀妍无可奈何。   “走!”小玄想起水若还光着身子在太碧的巨巢里睡觉,越发心急如焚,转身就奔。   婀妍闷不吭声地跟随其后,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小玄一路急奔,不住东张西望。   半炷香后,后边的女孩突喊:“喂,你到底要去哪儿?怎么又转回这里来了!”   “这里来过?”小玄刹足立定,这才发觉自己迷失向了方向。   “你迷糊啦?”婀妍嫣然。   小玄臊着脸道:“你知道太碧在哪里吗?”   “知道啊。”婀妍答。   “快带我去!”小玄急道。   “哦。”婀妍撇撇嘴,似是很不满意他的态度,慢吞吞地转身,不情不愿地朝一个方向奔去。   “能不能快点呐?”小玄忍不住催促。   “不用看路么?摔着了怎么办?”女孩顶嘴,脚下愈慢。   “适才你怎么能跑那么快?”小玄心如火燎。   婀妍不语,突然赌气般加速疾奔。   小玄急忙追赶,眨眼间却给拉下老远,心中一凛,当即疾提真力,方才勉强跟上,正感讶然,忽见前边的女孩身子倏倾,“哎呀”一声朝前跌去。   小玄忙奔过去,赶紧扶起,“伤着没有?”   婀妍苦着脸坐起,捂着脚嘤嘤呻吟。   “伤哪了?”   “脚扭着啦!”女孩叫。   “厉害吗?”   “痛死了。”   “这边是吧?我帮你瞧瞧。”小玄于山中修习,除了道法武技之外,对门中的医术也略识皮毛,当下撩起裙角帮她查看,谁知指才触着袜子,便听女孩“嗳呀”大叫,不由吓了一跳,心中连连祈祷:“这时侯,千万莫断了才好!”   婀妍见他毛手毛脚,急叫道:“你干吗?”   “脱袜子啊,要不怎么瞧?”小玄轻轻摘掉她的蛮靴,不由分说捧住足儿,然后一点一点地为其卷褪袜子。   婀妍呆瞧着他,凝眸男儿那副全神贯注的神态,忽地娇靥飞晕一阵心悸。   雪袜终于褪下,一只明净如冰莹润剔透的绝美纤足裸露出来,小玄捧在手里,但觉温腻软绵,偎得满掌微微发麻,他心头剧跳不住,好一会方记起该做之事,忙以指轻点试探,屏息静气问:“哪儿痛?”   “就这。”婀妍立应,声音微微发颤。   小玄指尖所点,正是脚背处,但见肤薄如膜脉络淡现,除了美轮美奂绝顶诱惑,并无什么红肿异样,不觉怔住。   “瞧……瞧什么!”见他呆头鹅般愣在那里,女孩忍不住羞嗔。   “好像没什么吗?”小玄咕哝道。   “怎么没什么呀!人家都痛死了,你到底会不会医啊?”婀妍大嗔。   小玄额头冒汗,心忖:“若是二师姐在这就好了,只要她随随便便施放个最末等的疗伤术,什么骨折骨裂都能瞬间痊愈。”   婀妍足儿给他握得久了,只觉无比的温热舒服,却不知从何袭来一阵麻意,心头慌乱,倏地将脚抽回,拉裙覆住。   “怎么了?”小玄一头雾水。   “不要你医了!瞧你就不像会家子。”婀妍道。   小玄臊着脸道:“这一时半会瞧不出什么,不过我身上带着我门中的疗伤药,无论骨折骨裂,都有极佳疗效,我先帮你敷上,回头再好好医治。”   “不要啦,谁敢给你乱医!”婀妍紧紧捂住裙角,在裙里摸索着穿回靴袜。   小玄心中牵挂水若,大急道:“那怎么办?你怎么这样不小心,偏偏在这关头上……”   “嚯!好没良心啊,人家还不是急着为你带路,才没留心脚下么,这会你倒来怪人家啦!”女孩娇嗔,眼圈一红泫然欲泣。   “没……没有怪你啊,一点没有,真的没有,都怪我全怪我!”小玄手足无措,赶忙赔罪劝慰。   婀妍含泪望他,咬着樱唇,嘴角似有一丝笑意。   小玄心念急转,道:“要不……你先在这里歇会儿,我去接我三师姐过来再说。”   “不行不行!你把我丢在这里,脚又走不了,万一有什么妖怪野兽来了怎么办?”婀妍即刻反对。   这话倒不是危言耸听,小玄入谷不过半天,但对此已深有体会。   “再说,你不带着我,待会又迷路了怎么办?”女孩又加了个怎么办。   小玄急得直抓耳挠腮。   婀妍眼珠子悄悄一溜,忽道:“嗳,想到个办法了,你要不要听?”   第五回 万蛛岭   “什么办法?快说!”小玄仿如抓着了救命稻草。   “就是……你背我。”女孩望着他道。   “背你?”   “既然一时半会医不好,你不背我怎么办?”婀妍道,已恢复常色的脸蛋上又浮现出淡淡的薄晕。   “对啊,这么简单的办法怎就没想到!”小玄一拍大腿,当即扶起女孩一把背在身上,焦急道:“快瞧瞧,去太碧该往哪边?”   “如果没有认错,应该是这边。”婀妍指了个方向。   小玄拔腿就奔,速如箭掠。   “小心呀,倘若你也跌倒动不了,那就真的没办法了。”婀妍在他背上乐悠悠道。   小玄不语,只顾疾奔,颠簸中但觉女孩身体软绵如酥,偎得他满背皆麻心慌意乱。   “喂,就这么一会,你三师姐不至于立刻就遭毒手吧?”婀妍没好气道。   小玄道:“你不晓得,我三师姐看似精明,其实却好哄得很。”   “好哄么?你经常哄她是么?”婀妍笑嘻嘻道。   小玄耳赤。   “干吗不说话?”   小玄忽感一阵柔风轻拂,原来却是女孩在他后边朝他耳朵吹气儿。   “耳朵这么红,热不热啊?”婀妍咯咯娇笑,异样放肆。   “别闹,快认路。”小玄轻喝,只觉耳朵给她越吹越烫,一阵心神不宁。   “这么着急你三师姐,你一定很喜欢她是吧?”婀妍忽问。   小玄哼哼哈哈,这下惹得脸都烧了。   “一定是呢。”女孩笑道,忽然在他耳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小玄吃痛,怒道:“做什么!”   谁知婀妍却不再说话,也不再嬉闹,只是垂下脸儿,默默地轻伏在他的一边肩上。   小玄莫名其妙,却也无暇细想,仍旧大步驰掠,过不多时,终于瞧见了太碧,他奔到水边,放下女孩,道:“你在这里等着,我上去找我三师姐。”   婀妍骇色道:“什么!你师姐在太碧上面?”   小玄点头,便欲跃出。   “等等!”婀妍惊叫道:“不能去,上边有头上千年的灵鸾哩!”   “没事。”小玄笑应,一跃纵到水面,掠向水湾中央的太碧。   “你疯啦?快回来!”婀妍大喊。   “别乱跑,乖乖等我!”小玄的声音远远传来,人已顺着粗巨如塔的太碧主干攀游而上。   “笨蛋!”婀妍娇靥煞白,目瞪口呆地望着男儿消逝在太碧的密密枝叶中,突地一跺足儿,从左边袖里疾摸出两道游散着细碎光屑的紫色符儿,分夹右手食、中、无名三指间,然后纵身一跃,亦贴着水面飘掠向太碧。   小玄很快就到了巨巢底下,足在叶上轻点,飞鹞般翻掠入巢,落定一瞧,登给惊得魂飞魄散,原来不但没瞧见水若,就连那两只青碧巨蛋也不见了踪影。   “水儿,你在哪里?”小玄高声大喊,脑海里电般闪过种种可能:是水若自个走了?抑或遭遇了突然回来的公鸾?还是贺天鹏摸上来瞧见她光着的身子起了歹念?   他愈想愈惊,冷汗淌水般直冒出来,忽闻身后似有动静,惊喜叫道:“水儿你唬我么?”急转过身,谁知看见的却是婀妍,不由一呆。   “怎么了?”婀妍游目四顾,一脸戒备之色,右手指间紧紧地夹着两道符儿。   “我师姐不见了!”小玄哭丧着脸道。   “别慌,这里没有半点凌乱之相,不像出了什么事。”婀妍道,此刻的她冷静镇定,竟无丝毫先前的娇柔怯弱。   小玄心神稍定,忽然想起什么,张口望着她道:“你怎么上得来?你的脚不是……”   “嗳哟……”婀妍赶忙弯身捂脚,满面痛苦地呻吟,“我……我……人家怕你有什不测,一着急就上来了。”   小玄赶紧上前扶住,心里一阵感激。   婀妍目光停在那只发出彩虹的奇镜上面,讶异道:“那是什么?”   “不晓得,我师姐猜它是一样上古神器,叫七焰……什么镜来着?”小玄答。   “七焰玄虹鉴!”婀妍脱口而出,星眸发亮。   小玄道:“对对,就是这个名字,你也听说过么?”   “听是听过,不过不太清楚……你们怎么敢到这上边来?没有遇上什么危险么?”婀妍问,显然在纳闷他们如何躲得过那只千年灵鸾。   “这个……”小玄涨红了脸,含糊应道:“我们见这棵太碧委实神奇,所以就上来瞧瞧,没遇见什么啊。”   婀妍直起身子,似欲向镜子行去。   “不要过去,那面镜子碰不得的,烫手得很。”小玄忙道。   “哦……莫非它身上附有什么守护结界或禁制?”婀妍一阵沉吟。   小玄担心水若,只急着要去寻找,对女孩道:“去别处找找,我背你下去。”   “嗯。”婀妍应,眼睛却盯着奇镜,似是十分不舍。   小玄将她背起,翻出巢外,在枝叶间点踏纵跃,次第落下,过不片刻,已至水面,接又贴水飞掠,回到岸上。   他沿岸绕着太碧疾奔,一路东张西望,只是不见玉人踪影,着急道:“到底跑哪里去了?”   婀妍没好气道:“这般没头苍蝇地乱蹿有啥用,动动脑子啊。”   小玄听她说得有理,当下拼命思索,各种念头电掠闪过,然却无一可用,更是心焦气浮。   婀妍从侧瞧去,见他眉头紧蹙汗如雨下,心中好气又好笑,忽道:“喂,干脆你求求我吧,我帮你把心上人找回来。”   “你有办法?”小玄喜道。   “承认啦?她是你心上人哦……”女孩笑嘻嘻道。   “快告诉我怎么办。”小玄叫。   “不求我,我是不帮的。”婀妍在他背上悠悠道。   “好姑娘、好妹子,求您行行好帮帮忙,您的大恩大德在下永生铭记没齿不忘!”   小玄行云流水一气吐出。   “不行,这么没心没肺的一点都不诚恳。”婀妍道。   小玄大急道:“别闹了,难道我适才那样帮你你忘了么?”   “嚯!这会儿来算账啦,敢情你先前帮我是心有所图哩!”婀妍宛似恼了。   真真不可理喻,小玄心悬水若,只好软下声来,“姑奶奶,那你到底要如何?”   “这样吧,你算是欠我个人情,至于以后么……”婀妍秀目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我要你什么时候还,怎么样还,到时你可不能推三阻四狡辩抵赖。”   这不是趁机敲竹杠么?小玄无可奈何,“好吧,你快说。”   “你记住了么?”女孩不放心似地又道。   “记住了。”小玄点头,心里却想,等出了这巨竹谷,以后你上哪寻我去?   婀妍笑逐颜开,从袖中摸出一道符来,口中念念有词,突然间白光一闪,箭般朝上射去,旋听“轰”的炸响,在空中爆出一大蓬极亮光芒,层层铺洒次第散开,成巨伞之状,边缘处白芒如雪纷落,映耀得四下亮如镀银,无比壮观绚丽。   “这是什么符?”小玄张大了嘴巴,这样的符他还是头一回遇见。   “这符唤做‘雪烟花’,好不好看?我做的。”婀妍得色道。   小玄呆望着天空又问:“好看是好看,可是它能帮我们找人么?”   婀妍扑哧一笑,“傻瓜啊!它怎么识得找人,它是用于夜晚或暗处照明的,当然啦,无聊时也可以用来玩玩打发时间。”   “照明的?那跟找我师姐有什么……”小玄说到一半,忽已明白,若是水若在附近,眼前的异象无疑能将她吸引过来。   那蓬光亮如若实质,说话间竟仍高悬天上凝聚不散,只是亮度减弱了稍许。   小玄对各种材料近乎痴迷,忍不住问:“小小一道符儿竟能发出如此巨亮,且能持续这样久,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做的?”   “成分可多了,有地息草、朱木果、狡佞枣、火蓼……”婀妍扳着葱指数道:“嗳,不说了,统共有四十几种材料,其中必不可缺也最难得的一样就是雪蛟骨。”   “啊,雪蛟骨?你有雪蛟么?在哪弄到的?”小玄一连数问。   传说雪蛟生于极寒之处,只在天外海方有,全身俱为异宝,但性情凶猛且狡猾,极难捕获。   “在玄洲最北边的一条大冰河里,我守了足足三天三夜才捉到的。”婀妍得色愈盛。   “玄洲?你竟去过那么偏远的地方?”小玄只觉难以置信。   玄洲正是天外海三岛十洲之一,传说其上景色如幻异宝遍地,只是距此何止万里。   “只要有宝贝,去那里也不算什么难事。”婀妍道。   小玄想起有关玄洲的种种神异传说,不禁羡慕万分,喃喃道:“那里美么?   听说有许多极其珍稀的材料哩。”   “嗯,很美,我都还想再去呢……”婀妍顿了一下,趴在他耳边道:“阿玄哥哥,你若喜欢,等什么时候我带你去要不要?”   小玄只觉耳朵微微生麻,一转脸,便望见了女孩近在咫尺的娇颜,于梦幻般的光芒下,此刻更是如冰似雪清丽无匹,不觉心头一荡,正要说话,忽听有人大声喊叫:“小玄,是你么?”却似水若的声音。   小玄惊喜交加,即刻循声望去,见远处奔来一人,身影婀娜纤俏,果然是水若,不禁大喜,赶忙高声答应,“水儿!我在这里!”正要奔去,忽听背上的婀妍低声道:“快放我下去。”   小玄将她放下,飞步迎向水若。   水若飞奔过来,似欲扑到他身上,谁知望见了其后的婀妍,脚步倏缓,一脸迟疑。   这时小玄也瞧见了她身后跟来的贺天鹏,心头一紧,急上前捧住其手,“你没事吧,去哪里了?”   “还不是去找你,找半天都没找着,急都急死了,幸好贺公子赶回来了。”   水若娇嗔。   小玄扫了赶来的贺天鹏一眼,脱口问道:“那家伙没……没对你怎么样吧?”   “什么呀,他会对我怎么!”水若瞪他,眼角余光却频频打量婀妍。   小玄放下心来,赶忙介绍,“她叫婀妍,适才遇见的。”又朝婀妍道:“这就是我三师姐。”   “姐姐好。”婀妍含笑问好,双手相握垂放腹下,一副乖乖女模样。   “好。”水若只略一点头,神情颇为矜持冷淡,埋怨小玄道:“你呢,你哪去了?竟然一声不吭就跑了,还去得这样久!”   “回头再告诉你。”小玄瞧瞧贺天鹏,见他正盯着婀妍,心中老大不乐意,微笑道:“贺少堡主既已回来,想必是求到宝瓶竹啦?”   贺天鹏神色如常道:“这次真不凑巧,谷中主人不在,据说得十天半月才回来,只有到时再说了。”   小玄又问:“那这谷中的少主人呢?你不是说与他的交情不错么,难道他也不在?”   贺天鹏目中掠过一丝疑色,稍停方道:“嗯,他也不在。”   小玄盯着他笑,“原来是不在,我还以为他作不了主哩。”   贺天鹏错愕,心中惊疑不定,面上却仍不动声色,忽朝婀妍道:“敢问姑娘,可是这谷中之人么?”   “是。”婀妍竟然点头。   贺天鹏似感意外,冷声道:“但我来过这谷中许多回了,怎就没一次遇见姑娘呢?”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可不是什么人想遇就能遇见的人。”婀妍笑应,秀目掠了小玄一眼。   小玄微微一怔,忽感掌心扎痛,却是给水若用指甲悄刺了一下,转头瞧去,见她正乜着自己,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由莫名其妙。   贺天鹏道:“可我还是感到奇怪,这巨竹谷钟灵毓秀,只怕不是你这种人能呆的地方。”   “请问贺少堡主,我是什么人啊?”婀妍笑吟吟问。   “既然你知我姓贺,那想必也知我是什么人了,安敢在本少面前装模作样!”   贺天鹏言词愈来愈厉。   小玄见他一上来就为难婀妍,心中恼了,忽大声道:“少堡主姓贺么?”   贺天鹏微愕,一时没反应过来。   水若也觉奇怪,望着小玄道:“你忘了么?”   小玄诧状道:“他怎么还姓贺?”   “什么呀,他不姓贺姓什么?”水若益发不解。   “那我就不知了……”小玄微笑道:“入谷之前,我曾听人夸下海口,扬言此番定要取得宝瓶竹,如若不然,便要就此改姓,难道那人说话像屁,可以乱放么?”   水若愣了一下,蓦地哑然失笑,赶忙以袖掩口,秀目狠狠瞪他。   婀妍却是咯咯娇笑,恣情肆意。   贺天鹏瞠目结舌,旋即大怒,然却哑口无言,面上阵青阵白煞是狼狈。   小玄走了他跟前,笑笑道:“老兄如果还想姓贺,那就莫要随便得罪人,眼前这位姑娘,或许能帮助我们弄到宝瓶竹。”   水若瞧向婀妍,大感意外。   “她能?我都弄不到她能?”贺天鹏大声道。   “没听我说或许么,老兄尽可不信,不过你若肯爽快地就此改姓,那便继续得罪她好啦。”小玄对此其实也没多大信心。   婀妍着恼似地瞪了他一眼,道:“不过几根竹子罢了,又有什么了不起!如果你做到答应过的事,我定言出必践。”   水若悄拽小玄袖子,紧张问道:“你答应她什么了?”   “我答应同她去一个地方,她就想办法帮我弄竹子。”小玄答。   “去什么地方?”水若一脸警惕之色。   小玄望向婀妍。   婀妍道:“去了便知,不放心尽可不去。”   小玄忙道:“去去,要去,本小圣也是言出必行之人。”   水若又扯扯他的袖子。   小玄毅然道:“宝瓶竹事关重大,值得我们一试。”话虽堂皇,其实却是心里有些不舍得婀妍,存心帮她。   水若望向贺天鹏。   贺天鹏犹豫了好一会,想是不大甘心就此改姓,盯着婀妍道:“你带路吧,不妨让我瞧瞧你的手段。”   婀妍微笑道:“荡魔堡少堡主在此,小女子岂敢耍什么手段,跟我来。”言罢,即展陆地飞行术向前掠去。   小玄急忙跟上,叫道:“你的脚怎样?我还是背你吧。”   “我好了。”婀妍头也不回地应,似乎有所顾忌,足若踏风奔得更疾,眨眼便将他拉下一段距离。   其余两人一齐提气展步,不即不离的跟随其后。   飞驰间,水若悄声问:“贺公子,这女孩有什么不妥么?”   “她么……”贺天鹏淡淡道:“非我同类,非精即怪。”   小玄心中一凛,冷笑道:“你怎晓得?莫要信口开河!”   贺天鹏傲笑道:“识妖辨魔,乃我荡魔堡绝技之一,数百年来从未出错过。”   小玄默然,心里已信了大半,想起先前婀妍讲她师尊乃是妖圣,其实就该有所预料。   水若道:“不知她有何企图?”   “走一步瞧一步便是,有我在此,谅她无法怎样。”贺天鹏寒声道。   小玄根本不信婀妍会害自己,哼道:“纵是精怪,亦未必都是坏人。”   水若似笑非笑道:“是啊,就像你那些千翠山上的猪兄狗弟,个个都是好人哩。”   小玄大吃一惊,结巴道:“你……你说什么?”   “就像那熊罴精啊、赤蛟精啊、花蛇精啊什么的……”水若慢慢数着。   “你怎……怎么知道的?”小玄忽然记起她素来最喜欢打妖怪,声都颤了。   “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水若瞪了他一眼。   小玄噤若寒蝉,岂敢再问。   水若似要再说什么,但瞧瞧紧随一侧的贺天鹏,终究还是闭上了嘴。   地势忽陡,四周开始陆续出现状如瓶叠的宝瓶竹,初还与谷中的寻常巨竹混作一块,其后渐渐成片成林,再接下去,眼中所见几乎都是清一色的宝瓶竹,且比别处繁密许多,顶上遮天蔽日,底下间狭隙窄,阴暗潮湿步步难行。   “这里跟别处很不一样哦……”水若瞧见了许多蜘蛛网,飘挂在梢头枝间。   贺天鹏眉头紧皱,不住观望四周,面色愈来愈凝重。   “啊,你们瞧那边!”水若突指向某处颤叫。   小玄与贺天鹏顺她所指望去,便瞧见了一张大如渔网的蜘蛛网,自枝头垂落,几乎触着地面,上面触目惊心地粘附着不知什么动物的残破骨骼。   水若一阵恶心道:“这么大的网……织它的蜘蛛岂不是大得吓人?”   小玄知她素来最是厌惧虫蛇诸类,不禁为之担心,遂提速疾追前方的婀妍。   婀妍见他赶了上来,乜眼道:“不用陪你师姐么?”   小玄却问:“这个方向好像与我们先前的不一样啊?”   “嗯,我改了路线,因为那边巡逻队太多,万一给发现就麻烦了。”婀妍答。   “可是这一带好像有点……有点不妥哩。”小玄瞧瞧四周,这一段的景像已经可以用阴森二字来形容了。   “你害怕啦?”婀妍道。   “我才不怕,不过我三师姐有点害怕什么虫啊蛇的。”   “你不是说她本领高强么?”婀妍笑嘻嘻道:“你哟……你一定喜欢她得不得了呢,什么都替她操心。”   小玄面上微热,正要说话,忽闻后边的水若一声惊呼,急忙回头,赫见一只通体殷赤大若熊罴的蜘蛛正从侧方扑向她,想要救援已是不及。   水若花容失色,疾提水灵真气,慌乱中一牵一扯,稍将赤蛛带歪,人即朝后退去,不料一手按到旁边的蛛网之上,吓得又是一声尖呼。   赤蛛一弹转身,电般追扑,几根长足如钩袭至。   水若手探腰间,不料却摸了个空,蓦然记起碧波刃已遗湖心岛上,哪里还有兵器可使,面对迅速放大的可怖蜘蛛,只骇得浑身发软,刚要闭目,倏地白影一闪,却是贺天鹏拦在前面,右手扬处,骤见金芒晃耀,什么物事如波散开,立时将赤蛛整个网住,却是一张金丝闪闪的渔网状兵器。   赤蛛嘶声厉叫疯狂挣扎,但金丝网却愈收愈紧。   贺天鹏一臂揽过唬得半软的水若,微笑道:“吓着没有?”   水若惊魂未定,直至瞧见奔近的小玄与婀妍,方觉察自己给贺天鹏搂在怀里,急忙轻轻一推,挣脱出来,玉颊已满是红晕。   “伤着没有?”小玄急问。   水若摇摇头,却举起了粘满黏稠蛛网的手,哭丧着脸道:“我的手……”   小玄忙掏手帕,摸了半天方想起给婀妍用木凤凰换去了,只好拿起衣角,捧住玉人嫩手为之细细擦拭。   水若恶心欲呕道:“不要呀!好脏的。”眉梢眼角却现出欢喜甜蜜之色,美眸水淋淋地直瞟爱郎。   这时赤蛛已了无声息,诺大的身躯竟给挤压成西瓜大小,只余露在网外的长肢偶有抽搐,贺天鹏将网提到面前,仔细打量了片刻,忽吸气道:“是火蜘蛛!   人一旦给它刺中,便会血脉如沸痛苦异常。”   小玄与水若闻言俱吃一惊。   婀妍笑吟吟道:“少堡主好见识。”   贺天鹏转面望她,目光突厉,“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婀妍仍笑:“少堡主知道么?”   贺天鹏冷冷道:“火蛛极其稀罕,出处不过几个地方。据我所闻,这巨竹谷里只有一个地方才有。”   “什么地方呀?”婀妍问,一副天真浪漫的模样。   贺天鹏青着脸道:“万蛛岭!”   “原来少堡主晓得哩。”婀妍道。   贺天鹏大喝:“万蛛岭通往巨竹谷的一处禁地,你带我们到这里做什么!”   第六回 诱捕   “我要去的就是那个禁地,倘若你们怕了,此时仍可反悔。”婀妍笑道,面朝着贺天鹏,眼角却瞟向小玄。   贺天鹏盯着她问:“据我所知,但凡私入那禁地者,巨竹谷必定格杀勿论,你要去那里做什么?”   “这个可不能告诉你。”婀妍轻应,停了一下接道:“不过,你们要的宝瓶竹,眼下也只有到那里才能取到。”   贺天鹏愕住,隔了好一会,方似有所领悟,“你是想去那里偷采?”   “何需偷采!”婀妍哼。   贺天鹏冷笑道:“去那里偷竹,就算巨竹谷的人不会发现,但凭我们几个,又能砍得了几根比铁还硬的宝瓶竹?”   小玄虽然讨厌此人,却不得不承认他言之有理,因为粗粗稍算,要为近十只开山神弩制做箭矢,最起码也需要两、三百棵宝瓶竹,而在没半只专门采伐的螳螂工匠的情况下,他们四个人几乎不可能完成如此巨大的工作量。   “这个不劳费心,本姑娘既已答应,便自有办法,只要去到了那里,我保证你们能取到所需的数量。”婀妍悠悠道。   贺天鹏望向水若。   水若却悄拽小玄袖子,低声道:“此行着实凶险,我们还是不去好了。”   “不去的话,宝瓶竹便没希望了。”小玄犹豫道,他望向婀妍,见她正悄睨着自己,目中似有深深企盼,心口一热,思道:“她定是非常需我相助,既然如此,本小圣岂有退缩之理。”   水若瞧瞧贺天鹏网住的赤蛛,怯色道:“可是这里有这种这么可怕的恶心东西,我的碧波刃又丢了……”   “这个不用担心,从这一刻开始,我便寸步不离你身边。”小玄保证。   水若听得心甜,细若蚊声道:“好吧,你这么想要取到竹子,我……我陪着你就是。”   小玄如沐春风,朝婀妍道:“继续走吧,大家小心提防,莫要走得太快。”   婀妍面露喜色,转身又奔。   贺天鹏瞧着水若道:“你受得了吗?”   水若见他满面关切,心中感激,道:“有你们在,我便不怕。”稍顿一下低声继道:“谢谢你救我。”   “这么客气干嘛。”贺天鹏微微一笑,随手将网中赤蛛收入腰间法囊,举止极是潇洒。   一旁的小玄面青面绿,想起适才他把水若搂在怀里,更是恨得牙齿痒痒,如非他真的救了水若,便要上前与之打架。   贺天鹏又道:“这妖精行止诡异莫测,不可不防,我去警告她则个。”言罢,当即追上婀妍,与她并肩奔行。   婀妍笑道:“少堡主有何见教?”   贺天鹏一扬手中金网,淡淡道:“晓得它是什么吗?”   婀妍扫了一眼,见那网丝如金,其上不时滚浮出若有似无的符篆图像,道:“敢情便是大名鼎鼎的陷魔网了?”   “看来你也颇有见识么,不过只猜对了一半,这网的确是陷魔网,但却是陷魔网之王,间中附有化妖、诛魔、炼鬼、锁怪等诸般大禁制,专门用来对付妖魔鬼怪,叫做金刚陷魔网!”贺天鹏缓缓道。   “听起来很厉害哦。”婀妍吐吐舌儿。   贺天鹏寒声道:“你最好别在本少跟前耍什么花样,莫以为我不晓得你是什么东西,要知捉妖降魔于我荡魔堡不过是家常便饭!”   “人家不敢啦。”婀妍做了个鬼脸。   贺天鹏盯着她,忽有些狰狞地笑道:“任何妖魔,一旦落入其中,便只有乖乖地束手待毙,间中苦处,或可用死去活来方可形容。”   “还有完没完啊?”婀妍掠了他一眼,娇笑道:“我劝你还是莫要吓唬人,吓坏人家你会后悔的。”   她笑得异样妩媚,却不知为何,竟令贺天鹏心头微微一寒,但他嘴上焉肯示软,冷笑道:“好啊,本少倒想瞧瞧怎么个后悔法!”   婀妍不再言语,笑容依旧继朝前奔。   此刻,后面的小玄也一言不发,不过却是面色铁青。   “怎么了?”水若觉察。   小玄紧闭巴嘴,目光直视前方。   水若莫名其妙,又问:“你干吗?”   “那家伙真真可恶!”小玄终于忍不住。   “啊?”   “我说那姓贺的是个卑鄙无耻的阴险小人!”小玄咬牙切齿。   水若总算听清楚了,笑嘻嘻道:“咦,我怎么闻到酸溜溜的?”   小玄涨红了脸。   水若盯着他,嘴角的笑意越来越盛,脸上有一点得意,一点欢喜,一点甜蜜。   “我可告诉你,那家伙真的不是什么好人!”小玄几乎想把先前贺天鹏与柳长青的对话告诉她,转念却想:“我若凭告状胜了那家伙,岂算本小圣的本事!”   水若咬着笑,悠悠道:“唉,这下我可懂了,什么叫做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你没觉察么?适才他居然……居然对你动手动脚!”小玄气虎虎的。   “什么啊?他不是为了救人家嘛!”水若嗔道。   小玄粗着脖子道:“那家伙根本就是混水摸鱼,趁机占你便宜!”   “猪头啊你!”水若有点急了,脸蛋红红的。   “哼!”小玄越想越恼,越恼就越往牛角尖里钻,“而你呢,却还给人家哄得晕晕乎乎一个劲地道谢!”   “你……你……不可理喻!”水若恼了,“不睬你了!”   “不睬拉倒!”小玄即应,应完就悔。   两人各自梗着脖子朝前奔掠,半晌无语。   又磨了一会,小玄几乎想要投降了,忽见水若慢慢奔近,几乎跟自己挨到一块,赶忙把头仰得高高的。   水若瞧瞧他,目光似羞若嗔,却仍默不作声。   小玄眼角睨见,气恼登时消去了大半,艾艾道:“干吗?”   “就算别人想怎么有什么,可人家都……都已经陪你……陪你……那样……   那样子了,你还不放心么?”女孩红晕满面,声音几不可闻。   小玄骤如甘饴淋着,满心甜透通体舒泰,一阵神魂颠倒。   “好了没?”水若瞪他。   小玄傻笑不住,脚下轻快如飞。   “轮到我问你了。”水若道。   “问什么?”   “你是怎么遇见那个妖……那个女孩的?”水若斜睨着他问。   “就在林子里呗,我回到太碧巢中,见你睡着,忽然听见天上……”小玄当下把遇见婀妍的经过略说了一遍,因知她不喜妖怪,故而瞒去了婀妍师尊是妖圣那节。   水若听罢,秀眉轻蹙道:“不知她到底是个什么人?怎么处处透着邪门…”   小玄道:“她是山精也好水怪也罢,我瞧她不像是坏人。”   水若横了他一眼,哼道:“对啊,你最会看人了,一看就知人家贺公子是坏蛋,而那妖精就是好人。”   小玄满面堆笑,不敢吱声。   “适才,你就是那样一路背着她来哦?”水若脸上又浮现出似笑非笑的笑容。   小玄赶忙解释,“她跌伤了脚嘛,我又急着回来找你。”   “可是她现在怎么能跑这样快?怎么一点伤着的样子都没有?你别跟我说她已经完全好了。”水若冷笑道。   小玄哑口无言。   “好了,大英雄,你再跟我说说你是怎么英勇救人的。”水若笑眯眯道。   小玄这回终于学乖,只哼哼哈哈地含糊带过。   地势越来越陡,竹林也越来越密,不时还会突然蹿出一、两只火蛛突袭,四人行速大减。   小玄紧紧跟随在水若身边守护,用八爪炎龙鞭将一只只突袭的火蛛抽击成真正的着火蜘蛛,然后把尸体收入如意囊中。   水若终于忍不住反对,“这么恶心的东西,收集那么多干吗?”   小玄道:“虽然眼下不知能将它们分解出什么材料,但如此稀罕,多收集点肯定没错,你瞧那姓贺的家伙不是也在收集吗?”   贺天鹏的金刚陷魔网果然厉害,看似随意一撒,便必定有火蛛落入网中,无论如何挣扎,最终都难逃一劫。   小玄卷回一只已给烧成黑糊状的火蛛,用手从鞭梢取下,收入囊中,酸溜溜道:“那家伙的兵器虽然难看,但用来收集东西还真不错。”   水若打了个寒战,秀眉大蹙,“你非要用手不可吗?”   小玄拍了拍手,笑嘻嘻道:“不用手怎么办?你要恶心,那就别瞧,待会我找个有水的地方洗干净不就成了。”   水若把脸转向别处,忽觉上方似有什么一晃,抬头瞧去,登时发出一声惊呼。   小玄反应极快,闻声迅速仰首,赫见一只巨蛛自上垂下,差点就触着自己头顶,实时将腕一抖,炎龙鞭呼啸着疾弹而上,正中其身,岂知仅仅抽起一溜火焰,并未如前鞭到就燃。   巨蛛厉嘶着半空一滚,八足轮番袭至,如钩乱搭。   水若见情势险急,鼓起勇气挥袖疾扫,用水灵真气将巨蛛扯着得稍稍一滞。   虽只一瞬,但小玄已抓住时机,当即挥鞭连击,分打巨蛛各足,爆出朵朵焰火。   巨蛛八足俱给震开,破绽大露,又给小玄一鞭狠狠抽在腹际,狂嘶着坠地,长长利足乱钩乱挠,情状煞是骇人。   小玄真气注鞭,雷轰电闪般再加几记重击。   这时贺天鹏与婀妍皆已赶至,方欲援手,已见巨蛛仰天倒翻挣扎渐止。   “好厉害,阿玄哥哥真棒!”婀妍拍手欢叫,右手指间夹着一道紫符。   小玄这才瞧清,眼前巨蛛与之前的火蛛大不相同,周身布满黑黄纹络,体型也比火蛛大了近倍,讶然道:“这又是什么蜘蛛?居然如此耐打!”   婀妍微笑道:“这就是虎蜘蛛了,不但凶猛灵活,而且壳坚力大,乃万蛛岭蜘蛛中最厉害的一类,亦是巨竹谷所造的恐怖之足和虎蛛战车的原型。”   贺天鹏一震,大讶道:“虎蛛战车是巨竹谷造的?”   婀妍笑道:“少堡主与巨竹谷这样熟,怎么却还不知?”   贺天鹏寒目盯她,似乎若有所思。   小玄闻言,赶忙将虎蜘蛛的尸体收入如意囊,意犹未尽地眺目四望,道:“原来是这么好的东西,那得再收几只。”   “走啦,前边一段多的是,到时够你收的。”婀妍催促,继朝前去。   四人又行,除了原先的火蛛,果然开始频遭虎蛛袭击,应付得颇为吃力,行速更是缓慢。   小玄怕婀妍吃亏,几步赶上,道:“别走太快,跟我们一起。”   “嗯。”婀妍低应一声,放慢了脚步,眼中满是欢喜之色。   一路上,贺天鹏手持宝网来回驰掠,似乎想在水若面前有所表现,除了应付突袭的蜘蛛,且去主动攻击隐匿周围的蜘蛛。   水若见他骁勇异常,又将一只可怖的巨大虎蛛捕入网中,忍不住欢叫道:“这只不会是蛛王吧?好棒!”   贺天鹏听见,心中更是来劲,出击范围愈扩愈大,一时搅得四下禽飞兽走。   婀妍喊道:“你干吗?这一带危险得很,小心惹来蛛群!”   贺天鹏微微一笑,扬着手中宝网道:“放心好了,我这神兵,用来对付成群结队的妖物,恰可一显它的真正威力!”   他边说边撒网,每朝竹簇草丛随手一抛,拽回时就必有收获,正在潇洒得意,突见竹簇中蹿出一道白影,堪堪躲过陷魔网,闪电般弧空掠过,稳稳地钉附在一棵宝瓶竹的主杆上。   众人十分意外,定睛瞧去,却是一只大小如掌的奇异蜘蛛,通体晶莹,白如寒玉,腹侧竟是透明的,里边似有液体在微微晃荡。   水若睁大眼睛讶道:“这是什么?”   贺天鹏又一网撒去,谁知那蛛倏化白光,弹跃到了另一棵竹上,仿佛在戏弄想捕捉它的人,并不逃远。   “好快!”小玄跃跃欲试,提鞭就要过去,谁知却给婀妍悄悄拉住袖子,转脸瞧去,见她微摇了下头。   “怎么了?”小玄问。   “不要惹它,危险。”婀妍小声道。   这时贺天鹏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睛盯着玉蛛,神情似乎有点惊疑不定。   那蛛纹丝不动,通体泛溢着近乎妖异的迷人光泽,与青翠欲滴的竹干相互映衬,宛如一只妙手天成的精美雕像。   水若奇怪道:“怎么不捉它了?这只蜘蛛好漂亮。”   “可能是食脑蛛,会隔空吸食脑髓的。”贺天鹏面色凝重道。   “啊?”水若一惊,生怯道:“那别碰它,我们快走吧。”   却听婀妍“扑哧”一笑,道:“不懂就别装懂了,什么食脑蛛呀,食脑蛛才不是这样的,食脑蛛虽然也是白色且透明,但头部生得奇大,而它这模样,绝对是酒蛛无疑。”   小玄问:“酒蛛又是哪一类蜘蛛?”   “酒蛛么,乃蛛中异品,数量最稀,传说是由不同蛛类杂交所产,受水精月华润泽而生,天生不食荤腥,只喜欢采撷各种花木浆汁,如酿酒般造蓄腹中,因此给人名为酒蛛。”婀妍娓娓道。   贺天鹏一听,心中定了许多,自我解嘲道:“原来不是什么魔物恶物,难怪我荡魔堡的典藉中没有记录。”   “身为蛛类,却不食荤腥,那岂不像是人类的和尚么,世上竟有这么奇怪的小东西。”小玄笑道,心中却不解婀妍适才为何警告危险。   水若即道:“什么和尚呀,这么难听,说它像蜜蜂不好么?”   婀妍瞟了贺天鹏一眼,轻哼道:“酒蛛怎么不算魔物?它的魔力才不可思议哩,据传若是用其为饵,辅以符篆,便能引诱各类妖魔精怪,任之如何机警狡猾,纵在千里之外,到时也会浑浑噩噩蠢蠢欲动地赶赴聚来。”   贺天鹏一听,不觉怦然心动,暗思道:“能引诱各类妖魔精怪?这不正是我荡魔堡梦寐以求的东西吗?”   婀妍接道:“我还听人说,因为它常采花木的浆汁为食,所以用其入药,不但能轻身健体,且还最养容颜。”   水若听见“最养容颜”四字,秀眸登时闪闪发亮。   “嗳,走啦,这么可爱的小东西,我们就不要伤害它了。”婀妍转身欲行。   “等等,既为魔物,且又如此稀罕,我们岂可轻易错过。”贺天鹏贪念已生,提着陷魔网蹑足向那酒蛛慢慢掩去。   “喂!你……你就忍心去伤害它?”婀妍叫。   “别吵!降妖除魔乃我荡魔堡义不容辞之责,而且本堡要集齐天下魔物做标本,眼下正缺这个。”贺天鹏头都不回地应,逼至酒蛛数尺之距,倏地一网撒出,孰知又是扑了个空。   那酒蛛似是知道危险,蹦跃得越来越快,开始朝竹林深处逃去。   贺天鹏焉肯放过,提起真气大步疾追。   其余三人只好跟随其后,此段地势起伏极剧,且草丛高密腐木纵横,愈是险恶难行,小玄持鞭紧护二女,不敢丝毫懈怠。   贺天鹏边追边撒网,然却连连落空,心头火起,脚下奔得更急,大喝道:“小畜牲,不信今日你逃得掉!”   水若见他越奔越远,身影时见时失,而周围蛛网四飘蛛影重重,异常之阴森可怖,心中害怕,朝前大喊道:“要不别追了,这儿好像有很多虫子!”   小玄笑道:“不怕,我有在呢。”   “我怕他一个人吃亏哩。”水若总是一副热心肠。   婀妍忽然笑道:“姐姐说得没错,我们不要跟得太近,那家伙有苦头吃了。”   “你说什么?”水若吃了一惊。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他一定要糟糕啦。”婀妍话音未落,便听一声惊叫,正是贺天鹏的声音。   水若俏脸发白,急道:“定是出什么事了,我们快去帮他!”心中虽然害怕,却率先就朝发声处掠去。   小玄急忙跟上,紧护玉人。   “你师姐还挺讲义气的嘛。”婀妍笑嘻嘻道,右手指间又多了一道法符。   小玄面色铁青,讲义气是不错,但是对那姓贺的卑鄙家伙讲可就大大不妙了。   三人奔到发声之处,却不见贺天鹏的影子,水若掌拢嘴旁大喊:“贺公子,你在哪里?”   “我……我在……在这!”贺天鹏的声音传来,竟是闷糊不清。   三人四下张望,忽听婀妍道:“瞧,前边好像有个坑。”   小玄同水若循她所指望去,果然在腐木草丛间看见一个黑洞洞地小坑,水若飞步奔去,快到旁边之时,倏地脚下空软,整个人往下就陷,发出一声惊呼,后边的小玄大惊,即刻挥鞭甩出,卷住了水若有蛮腰,巧劲一发,便将玉人凌空扯起拽回,稳稳地接抱怀中。   水若面无血色,紧搂着爱郎的脖子抖个不住。   小玄轻拍其背安慰,“没事没事。”   婀妍凝目地面,沉声道:“这地面有蹊跷。”   这时又传来贺天鹏的声音,“我掉下边了,动不了,快帮我!”   婀妍缓步踏前,倏地飞鹞般翻空跃回,道:“下面是空的。”   小玄道:“我瞧瞧。”放开水若,照前方地面一鞭抽下,只听枝木折声脆响,竟然抽出一条大沟来。   “这……这是什么鬼地方?你们快点行不行!”贺天鹏的声音再度传来。   “你急什么急,谁叫你充好汉!”小玄喝,示意二女退后,心中捏了个“搅海势”,抡起八爪炎龙鞭朝地面兜头四劈,登见草飞木折尘土泼扬,竟然将一大块地面揭皮般掀了起来。   孰料不掀不知,一掀全都吓了一大跳,原来腐木草皮遮盖住的竟是一个极巨的大坑,随着阳光照落,只见底下又有不少高大竹木悬壁而生,枝干间赫然结着一张大得匪夷所思的蜘蛛网,而贺天鹏就似昆虫般掉在其上,身体、四肢及头俱给牢牢地粘住,眼巴巴地动弹不得。   “我的天!怎么有这样大的蜘蛛网?”小玄吸气道。   贺天鹏这时才瞧清了自己的处境,顿时脸全白了。   水若却是浑身发软,惊半晌说不出话来。   “肯定是什么蛛王蛛后的窝。”婀妍道。   “快救我!”贺天鹏又再大叫催促。   婀妍蹲下身子,双手支颔笑嘻嘻地瞧他,一脸幸哉乐祸道:“少堡主,您的陷魔网不是专门对付天下妖魔的么,怎么今儿自己倒给网住了?”   “这会说什么笑!你们快想办法啊。”贺天鹏怒道。   “咦,这人想要别人救他,却怎么半点不懂礼貌?不如我们不管了吧。”小玄慢悠悠道。   “你……你……”贺天鹏气得脸色由白转青。   忽然间,猛一股中人欲呕的腥风滚涌而起,只见阳光未照及处似有什么在动,整张巨网都晃荡了起来,片刻之后,从黑暗中慢慢出现了一个奇巨的身影,随着移近,四人终于瞧清,原来竟是一只巨似小山的可怖虎蛛。   众人面色齐变,贺天鹏更是惊骇欲绝,张嘴傻了好一阵,蓦地嘶声大喊:“救我!快救我上去!”   水若满面急色,颤声道:“怎么办?我们快想办法帮他呀!”   小玄却咦了一声,指着巨蛛叫道:“你们快瞧它的头顶!”   余者望去,这才注意到巨蛛头顶有个什么东西,凝目一瞧,赫然发现竟是那只玉色酒蛛。   贺天鹏首不能动,只有斜目盯着,骤又暴凸着眼珠大叫:“是那……那只小畜牲!它……它……原来它是在引诱我!”   第七回 趁人之危   婀妍笑靥如花,嘲讽道:“想不到大名鼎鼎的荡魔堡少堡主,今儿会也上人家妖魔的当。”   “它……它究竟是甚魔物?适才你蒙我!”贺天鹏大吼。   婀妍娇嗔道:“谁蒙你啦,人家说得全都是实话哩,啊!不过有件事忘记告诉你啦,酒蛛还有个另外的名字,也它是真正的名字,叫做狡蛛,因为它们最擅于诱捕猎物了。”   “死妖女!你……你怎么不早说!你在故意坑我!”贺天鹏破口大骂。   婀妍仿若未闻,娓娓继道:“狡蛛乃杂交而生,本类极稀,往往只有与它类蜘蛛继续杂交才能繁衍下去,而且跟人一样趋炎附势,喜欢高攀高附,一找便要找那些最强大的靠山,结这张网的大虎蛛,八九就是它的老婆啦。您瞧,它帮它老婆引诱来食物,然后它老婆保护它,真真一对绝配哩。”   贺天鹏目瞪口呆,小玄与水若也听得惊心动魄。   这时巨蛛缓缓前移,朝它老公引诱来的猎物徐徐逼近。   “救我!快救我!”贺天鹏拼命挣扎,无奈那蛛网粘力异样黏稠,根本脱掉不得。   “快救他呀!”水若扯了扯小玄的衣服,只急得眼圈发红。   小玄醋意大发,盯着她道:“怎么救啊,你要我下去么?”   水若道:“你用鞭子拉他上来。”   小玄两手一摊:“这样深,鞭子够得着么?”   水若瞧瞧底下,见贺天鹏所在处距坑面约有六、七丈远,确实是鞭长莫及,一时愣住。   贺天鹏见巨蛛愈逼愈近,惊急交集地嘶声又喊:“快救我!求你们啦!”   婀妍笑道:“少堡主,您那什么陷魔网不是厉害得很么,适才吓得人家心里边扑通扑通地乱跳,这会怎么不用啦?”   贺天鹏整只手臂俱给牢牢粘住,莫说此际用不了金刚陷魔网,便是能用,又如何网得下那巨如小山的可怖虎蛛,咬牙切齿道:“你……你这妖女,害了我还……还要羞辱我,待我上去,定要把你……把你……”   “把我什么呀?您还是先上来再说吧。”婀妍笑嘻嘻地挑衅。   贺天鹏转望水若,声中已带哭腔,“程姑娘,你快救我啊!”   水若粉额皆汗,忙安慰道:“你别着急,我们一定会想出办法的!”话虽如此,却是一筹莫展,只急得连跺足儿。   小玄见状,心中不忍,遂道:“那我下去吧,瞧瞧那家伙的运气如何。”   水若望望巨蛛,六神无主道:“可是……可是那样太危险了……”   贺天鹏听见,赶忙叫道:“崔少侠,您本领高强神通广大,我晓得您一定行的!”   “我呸!以为拍几句马屁小圣爷爷就会救你么?哼!若非瞧我师姐的份上,谁会睬你!”小玄啐道,收鞭束回臂上,沿着坑边攀下。   贺天鹏软声迭应:“是是是,之前若有得罪,贺某上去后一定好好赔罪!”   小玄攀下两丈,见鞭仍够不着,瞧瞧四周,忽地纵身一跃,跳到更底处的一棵横生的竹枝上,摇摇晃晃道:“你赔罪值个屁,我要你离……”本欲叫他别打水若的主意,但想如此一来,自己的气势可就差了,遂将下边的话硬生生刹住。   谁料贺天鹏却误会了他的意思,忙道:“您若救我上去,贺某定当重重答谢!”   “别说话呀,小心脚下!”水若在上边喊,一颗心儿提到了嗓眼。   小玄听贺天鹏说重重答谢,心中突然一动,朝他道:“这话倒还合听,不知你要如何谢我啊?”   贺天鹏见巨蛛此刻又逼近了一些,惊慌叫道:“这个好说,您快点啊!再慢可就迟啦!”   “你还是先说清楚怎样谢好啦,要不我可没勇气再下去了。”小玄也望那巨蛛,见其似乎发现了自己,心中一阵紧张。   贺天鹏汗如雨下,哆嗦道:“只要救得我上去,您想要啥就要啥,我荡魔堡什么奇珍异宝都有!”   小玄压低声音道:“这样好了,小圣爷爷也不要什么奇珍异宝,只要你把那辆鹿蜀车送我便成。”   “什么!”贺天鹏顿时傻了眼。   小玄悠悠道:“没听清楚么?那我慢慢再说一遍……”   “您要其它的什么都成,那鹿……鹿蜀车乃是传家之宝,送不得人的。”贺天鹏颤声道。   “可我就要它。”小玄固执道。   “您要别的吧,要珍宝要女人,我都给你,但那车子真的不行。”贺天鹏面露哀求之色。   “真的不行?”小玄问。   “真的不行!”贺天鹏神情坚决,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   “那就再见。”小玄调头,作状朝上攀去。   “你……你这不是趁人之危敲诈勒索么!”贺天鹏大吼。   小玄充耳不闻,真的向上攀去。   就于此刻,巨蛛倏地蹦起,竟是异样捷迅,一下了就到了他俩旁边,数只长足如钩袭向小玄,显然不肯放走任何猎物。   水若惊呼失声,疾提水灵真气,旁边的婀妍却已扬起了手,只见空中白光倏闪,一道极粗的光柱垂直贯下,正落巨蛛身上,只听“喀嚓”数声,巨蛛突然周身笼雾顿住不动。   小玄惊觉转身,抖鞭急朝巨蛛击出,却听婀妍叫道:“别打,一打它又能动了!”他赶忙收鞭,定睛瞧去,见巨蛛竟给一块巨大的冰块封冻住了前半段身子,后半段尚露冰外的四只长足乱钩乱搭,正在疯狂挣扎,心中大讶:“是什么样的法力?才能发出如此强大的冰气!”   婀妍又叫:“我的符只能冰住它一会,你快上来!”   小玄闻言,心中愈加震撼,愣愣想道:“原来婀妍有这么厉害的法符,那为何还要闹着我帮她?”   “别走,快救我!”贺天鹏哭腔大叫,这下更是吓得半死。   “快上来,冰块开始裂了!”婀妍叫。   小玄见巨蛛身上的冰块果然出现了数道裂痕,心中一阵犹豫:“若是真的抛下他不管,水儿定然会很难过。”   旋听“喀喇”一声,一角冰块碎裂开来,巨蛛的一只前足从冰块中穿出,闪电般直袭贺天鹏,所幸距离差了一点,毛茸茸的巨足重重地钉在他脸侧。   贺天鹏几欲崩溃,面如死灰地朝小玄吼道:“车子给你!”   小玄一听,登时精神大振,心忖:“不救他水儿心里不好受,眼下又加上鹿蜀车,看来这险还值得冒。”遂笑道:“你这家伙卑鄙惯了,叫我怎么信你?不如你把车子先交出来。”   贺天鹏心里边诅咒了他一万遍,哭丧着脸道:“我这样怎么取得了车?”   这时巨蛛又一足劈空搭来,足尖几乎钩到他的鼻子,骇得他急声大叫:“我发誓如何?我发誓我发誓,若你救我上去我不给你鹿蜀车,便叫我贺天鹏五雷轰顶断子绝孙!”   小玄笑嘻嘻道:“好吧,瞧在这毒誓份上,小圣爷爷便信你一回。”当下把手松开,又再跃下三丈,落在贺天鹏上方的一根斜枝上,甩出炎龙鞭,卷住了他的腰,发力一扯,却未能将其拽起。   “再用力啊!”贺天鹏叫。   小玄连试几次,虽已将他高高扯起,但蜘蛛网仍旧牢牢地粘其身上,始终无法挣脱。   冰块上的裂缝越来越多,巨蛛又有一足穿出冰外,仅差寸余就能钩着贺天鹏的脑袋。   贺天鹏惊得面无人色,朝上边的婀妍大叫:“再发道符冰住它呀!”   婀妍笑嘻嘻道:“哈,你不是要把我怎样吗,怎么又来跟我说话?符是有的,可是用料极珍,我为啥要帮你啊?”   “我……我……你……”贺天鹏哑口无言。   婀妍望见巨蛛的一只利足逼近小玄,心中紧张,忙从袖内悄悄取出一符夹于指间,继笑道:“适才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吓唬人家,如今后不后悔呀?”   贺天鹏悔得肠子都青了,但听她口气似乎有点转圜余地,急忙软声求道:“我知错了我知错了!在下有眼无珠,姑娘您貌胜天仙大人大量,万万莫往心里边去。”   婀妍俏脸倏寒,厉声道:“哼!像你这种瞎了眼的不入流货色,本小姐不知收拾过多少,还以为我真的怕你么!今儿暂且饶你一回,往后别在我跟前丢人现眼!”斥罢,甩臂一扬,指间的法符眨眼无踪,骤见半空白光闪掠,又一道极粗光柱垂直贯下,正正击在巨蛛身上。   一阵白雾弥漫,巨蛛再度给冰住,几只露在外面的利足俱为一僵,挣拒大减。   水若趴在坑沿大喊打气,“小玄加油!”   贺天鹏也迭声急催。   小玄满头大汗,朝他没好气道:“粘太紧了,我若用真气,你受得了吗?”   贺天鹏拼命点头,“你只管用,我有神功护体,就是再厉害的真气也伤不了我!”   “操,这时候还不忘吹牛!”小玄粗口了一句,疾提离火真气,贯注入八爪炎龙鞭,蓦地大喝一声,朝上猛扯。   贺天鹏应声而起,身体终于挣脱了异样黏稠的蜘蛛网,眼见飞到小玄跟前,急忙张臂一把抱住,仿如抱着了根救命稻草。   小玄朝上攀去,脖子给他紧紧箍住,面红耳赤地闷哼:“放松点,你想勒死我么!”   贺天鹏却是恍若不闻,两条铁臂搂抱得更死。   小玄头昏眼花,只好奋力往上攀,终于到了坑沿,水若同婀妍急忙探臂帮拉,一人一边将他们拽了上去。   小玄一跤坐倒,指指紧箍脖子的臂膀,二女慌忙上前解救,好不容易才把贺天鹏的铁臂掰开。   “你怎样了?”二女跪在两旁扶着小玄问,说完才发现几乎是异口同声,互朝对方瞧了一眼。   婀妍下意识的放开小玄,晕着脸站起身去。   “这家伙定是想趁机勒死我!”小玄气呼呼道。   “乱说啥呀。”水若“扑哧”一笑,转面朝贺天鹏轻喊:“好啦,没事了。”   贺天鹏如梦初醒,蓦感腹际辣痛,低头瞧去,原来腰带衣裤已给炎龙鞭烧去了一围,急忙用手紧紧捂住,神情狼狈之极。   “快把车子交出来!”小玄喝道,一缓过气便立刻讨账。   贺天鹏一阵迟疑,面上阵青阵白。   小玄心急宝物,一蹦跳起,绷起脸威吓,“想耍赖是么?信不信小圣爷爷我一脚踢你下去!”   水若适才在上边,并没听清楚他们在坑中的话,迷惑问道:“什么车子呀?”   贺天鹏心念急转:“这小子虽为玄教门人,却未必能在我荡魔堡少堡主的手里讨得了好!哼,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今日之辱,将来定要叫他加倍偿还!”   终于慢吞吞地念动禁咒,将鹿蜀车从法囊中召出。   “禁咒?”小玄不动声色地问,内里却紧张得心脏都差点从胸口蹦出来。   贺天鹏铁青着脸把禁咒速念了一遍。   小玄依言一试,果能将鹿蜀车收入如意囊中,心中狂喜,眉花眼笑道:“多谢少堡主啦。”   水若这时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朝他嗔道:“你怎么可以……可以这样!”   尽管小玄拼命死忍,无奈还是笑得合不拢嘴,“我这样辛苦救他,他能不有点表示么?”   水若瞪了他一眼,转朝贺天鹏道:“你别着急,就算是借我师弟玩几天,回头我定叫他把车子还给你。”   贺天鹏暗把咬碎的牙齿和血吞下,死撑着洒脱的笑容道:“不妨不妨,你师弟喜欢便尽管拿去,这样的东西我家里多得是。”   这时倏闻喀喇数响,四人朝下望去,见巨蛛又将冰块拱出了许多裂痕,其顶上的玉色狡蛛更是钻到了冰块边沿,贺天鹏变色道:“我们快走,冰块恐怕困不住他多久!”   小玄瞧瞧巨蛛,忽朝婀妍道:“你还有没有那冰符?”   婀妍却笑吟吟道:“你还舍不得走么?”   小玄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情,道:“你若能再冰住那大家伙一下,我就有把握干掉它们。”   水若一听,瞪目叫道:“什么!好不容易才逃上来,你又想要冒险?不行不行,我不答应!”   小玄搓手道:“这巨蛛与狡蛛皆是极其稀罕之物,错过太可惜啦。”   水若转视婀妍,道:“你别帮他!”   婀妍即刻笑应:“好,我听姐姐的。”   小玄愣住。   水若亦觉有点意外,又道:“这里太危险,我们快走。”   “嗯。”婀妍点头,模样乖乖的。   贺天鹏已如惊弓之鸟,立刻拔腿就走。   二女皆望小玄,水若道:“你还不走?”   小玄无可奈何,只好把手一挥,道:“走走走,大伙儿扯呼!”   四人当即匆匆离开。   贺天鹏提着裤头脚下如飞,一马当先奔出老远,仓皇不可名状,哪里还有半点荡魔堡少堡主的架势。   小玄却是一路东张西望,不时甩手跺脚,似乎浑身都不自在。   水若心中奇怪,蹙眉问道:“怎么了?”   “在找水呗,那家伙糊了我一身蜘蛛丝。”小玄没好气道。   水若低声道:“适才你很勇敢哩。”   小玄一笑,“这还用说,英雄本色么。”   “我知道你讨厌贺公子,肯下去救他完全是因为……因为我,我……人家很开心呢。”水若声音越来越低。   小玄如饮佳酿,飘飘欲仙道:“你开心我便开心。”   两人对视一眼,俱瞧见对方目中的浓浓情意,水若忽然瞥见奔在小玄另一边的婀妍正笑眯眯地望着自己,不觉脸上一红,赶忙调头朝前。   “有水了!”小玄倏地欢叫,急步掠出,直奔前方的一条小溪,边走边还脱衣解带。   贺天鹏闻声回头,见状愕然。   小玄已脱去了外边衣裤,“扑通”一声跳入水中,又叫道:“你们等等我,一下就好。”   二女见他身上仅余一条内裤,不由娇靥生晕,一齐转身。   贺天鹏奔到她们跟前,大急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他怎么还有闲功夫去洗澡?”   婀妍吊眼乜着他道:“都这么远了,用不着如此紧张吧?”   贺天鹏面上一热,讪讪道:“哪有紧张,只是这里不太安全哩。”   水若道:“他说很快就好的。”   贺天鹏只好不再言语。   婀妍蹙眉道:“你身上的蜘蛛丝比他还多,敢情不难受么?”   贺天鹏面红耳赤,窘色道:“我也去洗一洗。”当下亦向小溪走去,在溪边找了块大石挡着,一脱衣裤,这才感觉浑身黏腻腥秽不堪,更有许多蛛丝已注透了衣服紧粘在皮肤上,一剥便似揭皮般痛,忍不住咬牙咒骂:“老子操你十八代祖宗!”   孰知却听有人笑嘻嘻道:“你想操谁的祖宗啊,那只大蜘蛛么?”原来却是小玄游过来了。   贺天鹏冷目视之,不理不睬继续脱衣。   小玄瞧见有大石挡着,居然大剌剌地把内裤脱了,拿在手里抠剥注透的蛛丝,咕哝道:“什么鬼玩意!竟跑里边来了。”   “哼!竟敢在本少面前丢人现眼……”贺天鹏心中冷笑,昂立溪边挑衅般亦脱内裤,目光傲然向小玄底下掠去,蓦然虎躯一震。   小玄觉察,眼睛亦朝他底下觑去。   贺天鹏慌忙用裤捂住,飞快穿回。   ***    ***    ***    ***   二女背对小溪,渐渐等得有点不自在起来,婀妍指了前边一下,道:“姐姐,这边太阳大,我们去林子里凉快些。”   水若点头,两人一起走入竹林。   水若埋怨道:“说一下就好,却怎么这样久还不来?”   “男人的话,有几个好信的。”婀妍微笑。   水若扫了她一眼,脸上不以为然。   婀妍也在瞧她,却是目不转睛。   水若戒备道:“干吗?”   “姐姐你长得真好看。”婀妍叹息般道。   水若一愕,淡淡道:“你也很漂亮呢。”   “皮肤这么美,就像那桃花的颜色。”婀妍继赞,目中满是羡慕。   女人最经不起有人称赞容貌,水若脸上绷不住,微笑道:“你的皮肤也很好啊,这么白,跟冰一样透明。”   “我的不好……”婀妍摇摇头,烦恼道:“没有颜色,跟生病似的。”   水若忙安慰:“不会哟,你皮肤很特别很少见,不过真的很美呢。”   “唉,要是我能像姐姐这样就好了……”婀妍含含糊糊地叹,忽然道:“难怪他那么喜欢你。”   水若一呆,道:“你说什么?”   婀妍朝小溪一指,笑道:“他呗。”   水若俏靥绯红,艾艾道:“你怎么知道?”   “我问了他哟。”   “你问他?”   “适才回太碧,他一路上为你着急,我就问他你是不是他的心上人,他…”   婀妍顿了一下。   水若忙问:“他怎么样啊?”   “他默认了哩,脸红得跟什么似的。”婀妍笑嘻嘻道。   水若心中又甜又喜,却又有点不满,“他什么都没说么?”   “是啊,不过我瞧得出来,他可是真心真意喜欢姐姐的。”婀妍盯着她道。   水若满心欢喜,对跟前的女孩大生好感,笑道:“你也有喜欢的人么?”   婀妍微微一呆,怔了片刻才道:“有了。”   “他一定对你很好喽?”水若问。   “我不晓得,初初遇见,他就帮我擦汗与我勾手指,说一百年不许变。”婀妍迟疑着缓缓道,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   第八回 卿卿我我   “原来是一见钟情呀!”水若笑道:“这么说他肯定很喜欢你哩。”   “是么?”婀妍望着她问。   “一定是呢,你怎么好像迷迷糊糊的?”水若笑吟吟道,心里已开始有点喜欢这个单纯迷糊的女孩子了。   “我不太……不太清楚这个,以前没有谁对我那样。”婀妍冰靥微晕道。   “你长这么好看,怎么会没有?”水若觉得有点奇怪。   “可能……”婀妍迷茫道:“许多人都怕我师尊,连玩都不敢跟我玩哩。”   “你师尊是……”水若脱口便问,说到一半忽然想起贺天鹏的警告,心中倏凛。   “姐姐,适才你没哄我是么?”婀妍道。   “哄你什么?”   “你说他……他是真的喜欢我……”婀妍支支吾吾地蚊声道。   “我觉得是,听你那样说。”水若笑嘻嘻接道:“不过这个可得靠你自己去感觉呀,要不然,就直接问他好了。”   婀妍痴痴迷迷地思索了一阵,忽似定下了什么决心,目光闪闪直视水若。   水若不解,正要发问。   “咦?”婀妍突然吸吸鼻子,诧色道:“好奇怪的香气!”   水若仔细嗅了嗅,道:“没什么呀,就是草木的清香吧?”   “不是不是……啊!”婀妍叫了起来。   “怎么了?”水若问。   婀妍道:“我想起来了,这一带有种很神奇的草,果子好吃极的,我带你瞧瞧去。”   水若迟疑道:“不要吧,说不定他们就快好了。”   “不知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哩,我们何必眼巴巴的傻呆着,姐姐走吧,那儿不远,就在这附近。”婀妍亲亲热热地牵住她手腕,不由分说拉着就走。   水若只好跟着她行,走了好一会,却仍不见停下,忙道:“不是不远么?走太远等下他们找不着我们了。”   “很快就到了。”婀妍只是牵着她朝前走,又过片刻,终于叫道:“就是这了。”   原来两人已到了一处崖边,水若望向四周,见云雾如海弥漫崖下,心凛道:“这里好高呀。”   “嗯,不过前边一段才是巨竹谷最高的地方,也比这里更美。”婀妍应,放开水若,径向崖边行去。   “你做什么?小心啊!”水若忙唤。   婀妍不答,走到了崖边,趴跪在地探出身去朝下观望,欢叫道:“太好啦,已结了果子哩!”倏地纵身一跃,消失在崖边。   水若大惊,登时呆了。   然而不过数息,只见人影一闪,崖边已多了个人,水若定睛瞧去,不是婀妍是谁。   水若又喜又讶,拍着胸口叫道:“你做什么呀?真真吓死我了!”   “我下去采果子呀。”婀妍道,手里拎着一串火红的果子走向她。   “这么危险,为几个果子值得么?”水若惊魂未定。   婀妍瞧瞧她,目中似颇复杂,笑道:“害姐姐担心哩,不过这果子绝对值得冒险呢。”说着提起了果串。   水若见那串果子大小如龙眼,颗颗火红晶莹,美如珠玉,不禁赞道:“好漂亮的果子,它叫什么字名?”   婀妍只道:“这果子数年乃至数十年方有一结,我们运气好才能碰见。”说着摘下一颗递给水若,“你快尝尝,好吃极的。”   水若接在手里,迟疑道:“到底是什么呀?”   婀妍又摘下一颗放入自己嘴里,嚼了几下,浆汁溢出,竟将樱唇染得紫艳艳的,原本如冰似雪的脸上却骤然浮出两朵迷人红晕,黑白分明的美目此刻波光流荡,仿佛醉酒一般。   饶水若是个女子,见状亦不觉一呆。   婀妍催促道:“快吃哟,甜得很。”   水若将果子放入口中,稍微一咬,顿时浆迸汁滚,果然异样甜美,待把浆汁咽下,蓦感热气涌起,熏得五腑六脏无一不暖,面上亦滚烫了起来,讶道:“好奇怪哦。”   婀妍又摘一颗递给她,笑道:“再吃再吃,这果子可是极好极稀罕的东西,据说对我们女人很好,最是养颜哩。”   “真的?”水若怦然心动,望着对面女孩红得异样可人的娇靥,又把果子吃了,只觉体内暖流四下流蹿,舒服得似乎连心儿都酥了。   婀妍也在瞧水若的脸,目光似讶似妒,啧啧道:“吃了这果子,姐姐果然更好看了!”边说边将手里的果子一颗接一颗摘给她。   女人哪个不贪美貌,况且水若素来极喜甜食,美心起来,不觉连吃几颗,孰知眼中居然有些模糊起来,笑嘻嘻道:“好奇怪,吃这果子,怎么跟……跟喝酒似的有……有点醉……醉人呐?”   婀妍笑靥如花地应道:“待会还会更醉哩,姐姐敢不敢再吃呀?”   水若木着舌憨笑道:“怎……怎么不敢?这么好吃的……的果儿,好妹子,姐……姐姐还要……咦……”她摸摸自己的脸继道:“我脸……脸怎么这样烫?”   话音未落,人已软软蹲下,挣扎着想要立起,然却一扑伏地。   婀妍近前,轻声唤道:“姐姐,姐姐,你怎样了?”   水若只是不应,一副烂醉如泥的模样。   婀妍笑道:“姐姐不知么?这果子便是玉红草所结的果子,虽能养颜,却极醉人,传说用它酿造成酒,便能醉人三百年,我吃一颗都快醉了,你怎么敢吃这么多哟?”   水若呻吟了一声,口中呢喃着什么。   婀妍俯首去听,竟似“猪头”、“小玄”等语,面色微微一变,忽地将她扶起,架到悬崖边上,双手支住其肩,望着她叹息道:“姐姐莫要怨我,谁叫我今儿遇见了他,而他心里边偏偏又只装着你呢……”   水若耷拉着螓首不闻不语,身后便是无边云雾万丈悬崖。   婀妍紧咬樱唇,双手正要推出,突听远处有人叫唤,正是小玄与贺天鹏的声音。她呆了一呆,丽容瞬息数变,时而犹豫、时而冰寒、时而惊慌。   “水若?你在哪里?”小玄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婀妍脑海之中浮现出先前他寻找水若时的焦急模样,银牙一咬,双手即要推出。   “婀妍?婀妍?”小玄又叫。   婀妍骤时一呆,凝固般顿住。   “你们在哪里?快出来啊!”小玄的声音里充满焦急。   婀妍凝视着水若,呻吟般无力地轻叹一声,将她从悬崖边上架回,放声道:“我们在这呢!”   小玄同贺天鹏疾风掠至,见状俱吃一惊。小玄急奔近前,帮忙扶住水若,慌神道:“嘴唇怎么成紫色了?她中毒了么?”   婀妍道:“没哟,我们只是吃了几颗果子。”   小玄这才注意到她的嘴唇也变成了紫色,给晕了两朵嫣红的冰颜一衬,显得异样冶艳妖媚,不觉呆住。   贺天鹏却一脸疑色,立旁警惕四望。   婀妍扬扬手里的火红果串,吐着气儿道:“想不想尝尝?甜极啦。”   小玄竟从她的气息中嗅着一股醉人的芬芳,骇讶道:“这是什么?你们怎么乱吃东西!”   婀妍身子一歪,朝他肩膀靠去,吃吃笑道:“别紧张哟,这果子我识得的,它是玉红草的果子,没毒的,只是……有点……有点儿醉人,嘻嘻。”   “玉红草?”小玄诧道:“哪里来的?”   婀妍朝悬崖一指,“在那下边摘的。”   小玄瞪眼道:“怎能乱吃东西!你知不知道?传说玉红草的果子能醉人三百年哩!”   “原来你也知道呀,看来见识不少嘞。”婀妍憨笑道。   小玄眉头大皱道:“你们吃了多少?”   “我数数啊,一……二……三……”婀妍软软地倚他臂侧,扳着春葱指儿数道:“三……四……唉,数不清楚啦,反正就几颗。”   小玄看看水若又瞧瞧她,没好气道:“这下好了,你俩就在这里睡觉吧,哪都不用去了。”   婀妍叫了起来,“不行不行,我能走的,你答应人家的事想要赖么?”   小玄目示水若道:“那她怎么办?”   婀妍道:“她就在这里睡呗,我们继续走。”   一言不发的贺天鹏突然插话,冷冷道:“我是哪也不去了,你们一定要走,我便留在这里替你们照看程姑娘好了。”   “你照看她?”小玄怪叫,脑海里立时浮现出一幅画面来:一只淌着长长口水的大灰狼蹲在睡得香喷喷的小羊羔跟前。   贺天鹏点头,朗声应道:“嗯,你们尽管放心地去,只要有我留守这里,保证没有半点问题。”   小玄冷汗涔涔,毅然声明,“我也哪都不去!”   婀妍瞧了瞧他,忽然朝贺天鹏走去,笑眯眯道:“你真的不去?”   贺天鹏警惕地盯着她应道:“没错。”   婀妍从袖中摸出什么,握拳伸出,甜甜笑道:“少堡主,你猜猜我手里有什么呀?”   贺天鹏疑惑地望她的粉拳,冷冷道:“猜不出。”   “你这人啊……真真没趣,好吧,给你瞧好啦。”婀妍话出展掌,原来手心里放着一道花笺似的符儿。   贺天鹏莫名其妙,正摸不透她的意思,突见那符一花消失无踪,几于同时,不知从哪飞来一对五彩斑斓的蝶儿,倏上倏下忽左忽右,绕着自己翩翩飞舞,不觉间眼皮阵阵发涩,神志竟有些迷糊起来,心中暗叫不好,急忙去摸腰间的金刚陷魔网,然而已迟一步,身子晃了几晃便“咕咚”倒地。   小玄大讶,待要瞧定,却已不见那对斑斓彩蝶,大奇道:“怎会这样?”   婀妍笑道:“这下你可放了心吧?”   “他怎么了?”小玄又问。   “他已给我的符儿勾去了魂魄,若无解治,三天三夜都醒不回来。”婀妍笑嘻嘻道。   “你用的是什么符?”小玄骇然。   “适才的符儿唤做‘勾魂蝶’,有趣么?”婀妍答。   “勾魂蝶……”小玄挢舌道:“你怎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符儿?”   “有些是我师尊给的,有些是我自个做的。”婀妍得色道。   小玄擦汗道:“你不会用它来对付我吧?”   “那倒不一定,倘若你惹恼了人家呀……”女孩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眯了一眯。   小玄白着脸望她。   婀妍扑哧笑道:“放心好啦,我就是想害你呀……也不会害太惨的。”   小玄瞧瞧臂弯里的水若,道:“你有什么解醉的符儿吗?”   婀妍道:“这倒没有,你就放她在这睡觉吧,你陪我接着走,我呢,带你取宝瓶竹去。”   “放她在这里睡觉……你不是在说笑吧?”小玄大感不妥。   婀妍道:“姓贺的已失了魂儿,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不成不成,这谷中有许多奇禽异兽,倘在我们不在时来了,那我师姐可就糟了。”小玄道。   “好吧,我有办法。”水若边说边从袖里掏摸,很快又取出一道符来,对小玄道:“放下她,到我这边来。”   小玄不知她弄什么玄虚,依言将水若放在草地上,走了过去。   婀妍口中默念,突地扬手,骤见前边景象扭曲,如有一阵水波缓缓荡过,然后水若与贺天鹏就消失了。   地面花草依旧,小玄目瞪口呆。   “这样总该放心了吧?”婀妍道。   “他们哪去了?”   “给我用符隐去了,声形俱藏,便是有什么虫兽来此,亦无任何危险。”   小玄走到放下水若的地方,东摸摸西探探,紧张道:“不会是真的给你变没了吧?”   婀妍没好气道:“放心好啦,等下回来,我保证还你个完完整整的师姐,现在可以走了么?”   这女孩的符层出不穷,且一道比一道神奇,小玄心中震撼,失神地点了下头,道:“我们动作快点,莫叫我师姐醒来时着急。”   “她啊,怕是没睡个一天两天醒不回的……好啦,终于剩下我们两个……自己走了!”婀妍笑逐颜开。   小玄盯着她手里的果串,忽问:“你说这果子是从那崖底下采来的?”   “哈?……是啊。”婀妍似微一怔。   “等我一下。”小玄朝崖边走去。   “要做什么?”婀妍忙拉住他问。   小玄道:“玉红草的果子极其珍稀,典藉中有记,用它来酿酒、炼丹俱为绝佳,我要收集些备用。”   婀妍呆了一呆,眨眨眼道:“那下边没有了……全都给我采上来了,你若想要,我这些都给你呀。”   “这样子啊……太不好意思了吧?”小玄搓手道。   “你会不好意思么?我瞧你脸皮厚厚的。”婀妍含笑瞪他,爽快地把手里的火红果串递了过去。   小玄赶紧接住,迅速收入如意囊中,只笑得嘴合不拢,迭声道:“那我就不客气啦,多谢多谢……我们走吧,该往哪边?”   “背我。”婀妍却道。   小玄瞧瞧她道:“怎么又要我背……你的脚不是好了吗?”   “脚是好了,不过人家吃了那果子,身上没力气么。”婀妍道。   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软。小玄只好将她背起,哼哼道:“瞧你下次敢再乱吃东西。”   “下次不敢啦。”背后的女孩腻声应道,滑嫩的脸庞贴上了男儿的颈侧。   小玄怦怦心跳,又问:“往哪边?”   婀妍指了个方向。   ***    ***    ***    ***   山势越来越陡,几可用险峻形容,竹林亦比前段更深更密,但小玄乃是修炼之人,虽然背着婀妍,却不觉丝毫吃力。   两人一路说话,愈来愈感熟络亲近。   不知是否真是醉了,婀妍肆无忌惮地趴伏在小玄背上,软玉温香自是道之不尽。   “婀妍姑娘,适才你……”小玄问。   “你直接叫人家的名字就好了。”女孩截住道。   “哦,适才你那道能把人隐去的符叫什么?”   “叫做‘空空如也’。”婀妍答。   “空空如也?”小玄呵呵一笑,“果然是空空如也哩,它亦是你自己做的吗?”   “嗯,我做的,不过炼法却是我师尊所传。”   “不知这空空如也符用料如何?难不难炼?”   婀妍道:“炼造之法倒不算太难,只是用料颇珍,不过总有人送我很多材料的。”   “这么说,你……你有很多空空如也符是么?”小玄吞吞吐吐。   “不多。”婀妍应,忽然有所觉察,从旁觑眼他道:“多不多怎么呀?”   “能不能……”小玄听她说不多,又把下边的话咽了回去。   “你想要啊?”婀妍问。   小玄赶紧点头,关键时刻,男子汉大丈夫可不能脸皮太薄嘛,况且婀妍给他的印象一直都很大方。   “你怎么啥都想要呀?”女孩笑。   “终于不肯了!”小玄心头一沉,讪讪笑道:“这符有趣得紧嘛,不过……   既然不多,那就不要了。”   “虽然不多,可也不是不能给你,这样吧,我出个谜你猜,猜中了就奖你一道空空如也符。”婀妍笑眯眯道。   “好啊好啊,正走得闷哩。”小玄迭声答应,岂甘放过机会。   “那你听好哦……”婀妍朗朗念道:“一双筷子臂两条,专把油水汤里捞,既惯挑肥又拣瘦,更喜戳戳再捣捣,香饭好菜它先尝,却吃不胖长不长,若要此君肯罢休,除非碗中已光光。打一成语。”   小玄紧皱眉头,苦思冥想。   婀妍笑嘻嘻地乜他。   “一干二净是吗?”   “不是。”婀妍判。   “衣食无忧?”小玄搜肚刮肠。   “错,哪来的衣?”   “捷足先登?”小玄瞎蒙。   “你乱猜哟。”   “无所事事?”小玄额头冒汗。   “不着边际。”婀妍啐。   “口福无边!”小玄急了。   婀妍奇道:“口福无边?这是成语么?”   “不猜了不猜了,你说答案吧!”小玄投降。   “你放弃了?”婀妍道。   小玄点头,一副心力俱悴的模样。   “那我说答案啦?”   “说。”   “耳朵来。”婀妍唤。   小玄凑首过去,把耳朵放在女孩的樱口边。   “贪得无厌。”婀妍轻轻道。   小玄呆了一呆,蓦地面红耳赤。   婀妍紧咬樱唇盯着他,憋了片刻,倏地咯咯失笑。   符没搞到还惨遭嘲辱,小玄老羞成怒,奈何此刻英雄气短,除了重哼一声再无作为。   婀妍却笑得更加厉害,身如花枝乱颠,软绵绵的酥胸在男儿背上时挨时触若即若离。   小玄满背生麻,满腹羞恼登化作了心猿意马,涨赤着脸找话,“怎么还没到?”   “快到了,你瞧上边,到那最高的地方便是了。”女孩举臂指上方,软罗窄袖滑落,露出一截无比诱人的冰肌白臂。   小玄一阵口干舌燥,心中慌得更加厉害,忙转移注意力道:“奇怪,这段路怎么没有碰见什么蜘蛛?”   婀妍道:“别高兴,前边又有很多哩,比先前的还难对付。”   “你来过是么?这样清楚。”小玄问。   “嗯。”婀妍只应一字。   小玄心里纳闷:“为何一提及此,她便把话刹住?”   第九回 美人之赠   “放我下来。”婀妍忽道。   小玄将她放下,哼哼道:“终于觉得……不好意思了吧。”   “哦,原来你不乐意背我的!”女孩嗔目道。   “谁乐意啊,那么小气……”小玄低低咕哝,对她的空空如也符始终耿耿于怀念念不忘。   婀妍只觉好气又好笑,脸上却是一副紧张之色,道:“你走前边,小心提防。”   小玄瞧见她的神情,心中不敢大意,凝神向前走去。   婀妍夹了道紫符于指,距他一丈跟着。   小玄望望四周,疑惑道:“搞什么玄虚……”   “别说话,小心走。”婀妍立即截住。   小玄抢着道:“这里离岭峰已不到半里,一段小跑也就到了,何需这等阵仗,不如我们……”话没说完,便听旁边草木轻响,即转头去,却不见什么东西。   “来了,小心!”婀妍叫道,指间紫光一闪,身子周围倏现出四粒紫艳艳的光球,上下盘旋飞绕。   “小心什么?”小玄凝鞭于臂,微感有风扑至,略一迟疑,左臂乍然生辣,似给什么划着,血珠从衣服的裂口里飞迸而出,却仍一头雾水。   后边的婀妍扬臂甩手,绕身盘旋的四粒紫光球中分出一粒,呼啸直飞小玄身侧,只听“轰”的闷响,凭空炸起一团紫焰,随即响起什么生物的凄厉叫声。   电光石火间,小玄掠见紫焰团中现出一只蜘蛛模样的怪物,心中骇然,急也挥鞭抽出,将之撕扯成数段。   婀妍将光球收回身畔,奔前瞧他手臂,问:“要紧么?”   小玄讶望着坠落地面的几段尚在燃烧的残躯,张大嘴巴问:“这是什么鬼东西!适才为何看不见?”   婀妍笑道:“是鬼蜘蛛,此类虽不似火蜘蛛有毒,也不如虎蜘蛛疾迅凶猛,但却是这万蛛岭上最怪异也最难对付的一种,因为它有隐形之能,令人防不胜防。”   “隐形?你怎么不早说!”小玄瞠目结舌。   “人家适才不是叫你小心吗?”婀妍道。   小玄这才瞧见她的变化,望着绕着她身子不住盘旋飞绕的四粒紫光球,呆了一呆道:“这是什么兵器?看起来不错啊。”   “不是兵器,是符,唤做紫雷罩。”婀妍答。   “符?好厉害,我曾听我二师姐说有的符能当兵器使用,今儿总算亲眼见识了。”小玄咂舌,又问:“它能持续多久?”   “若是不收,它能持续半个时辰。”   “能这么久啊,极品极品……”小玄搓搓手,吞着口水道:“这符你有多少?”   “你又眼红啦?快走!”婀妍大嗔。   小玄强压下心头贪念,继朝前走,这回小心翼翼步步为营,每有风吹草动,即朝空处乱鞭一气,怎奈那些鬼蜘蛛无形无迹,极难防备,身上接二连三挂彩,所幸后边有婀妍盯着,紫雷发处,必有鬼蜘蛛给击中现身。   又走一段,沿途的鬼蜘蛛越来越多,有时竟有三、四只同时袭击,小玄手忙脚乱疲于应付,所学武技无处施展,加上周身辣痛,虽然皆是皮毛小伤,却给惹得心焦气躁,一见有鬼蜘蛛给婀妍击中现身,必即上前加鞭痛殴,嘴里大呼小叫:“有种就别鬼鬼祟祟,小圣爷爷把你们统统碎尸万段!”   婀妍却是一言不发,只在后边凝神跟随,出手异样冷静狠辣。   小玄忽有所悟,转朝女孩大叫:“啊,我晓得了!原在你是要我当靶子,好诱它们出来给你打!”   婀妍“扑哧”一笑,软声道:“没办法呀,这里非得这么过,本来我那只木凤凰可以当诱饵的,可惜撞着埋伏毁掉了。”   “哦,所以你就把我哄来当你的诱饵!”小玄涨红了脸,“难怪我说你本事这样大,为何还要我帮你!”   “阿玄哥哥,这荒郊野岭的,你若不帮便没人帮我了。”女孩可怜巴巴道。   “我帮你什么了?我只不过是个肉盾!一个大笨蛋肉盾!”小玄气乎乎道,冷不防背上又挨了一下,此时衣裤皆破血迹遍染,模样异常狼狈。   “没有啊,你这就是帮我了,没有你顶着,人家根本过不了这里呢。”婀妍赶忙安慰,话语间已将偷袭小玄的鬼蜘蛛轰成火团。   小玄一想也是,窝囊之气顿时消了不少,心中冷静下来,突地灵光闪过:“这些鬼蜘蛛擅藏形迹,而飞萝师叔教我的无相之眼正是无上的侦测法门,不知能不能拿来对付它们?”   他精神一振,当即施展无相之眼,顿见旁侧隐隐现出几只鬼蜘蛛的身影来,心中大喜,怪叫一声飞扑上前,八爪炎龙鞭自臂上疾旋而出,立将几只鬼蜘蛛击成疯狂翻滚的火团。   婀妍一怔,见小玄箭步斜掠,鞭挥空处,登时光迸火涌,竟又把两只隐形的鬼蜘蛛击打现身,疑惑道:“你……你怎么……”   小玄威风凛凛转身,凝目望来,指她身侧叫:“左后,三只!”   婀妍闻言即击,御动紫雷朝他所指处乱抛一气,但见紫焰频爆,果然轰出三只鬼蜘蛛来,大讶道:“你瞧得见它们?”   小玄将几只鬼蜘蛛的残尸捡起,收入如意囊中,得意洋洋道:“吾教神通无数,妖蛛的隐形之能不过雕虫小技尔,岂能逃得过本小圣的法眼!”   婀妍愣愣瞧他,不觉刮目相看,欢喜道:“原来哥哥有这么棒的本领,那我们过这地方可就容易多了!”   两人继朝前冲,鬼蜘蛛的速度与力量只属寻常,并不比之前的虎蜘蛛和火蜘蛛厉害,一旦无所遁形,根本无法对他们构成威胁。   小玄一马当先,仗着无相之眼大展神威,速度比之前的步步为营不知快了多少倍,半炷香后,两人终于登上了万蛛岭的顶峰。   峰顶险绝,放眼望去,但见底下云雾滚滚竹海茫茫,偶有湖泊河湾点缀,如明镜如珠链,壮丽明媚,令人目清神越心旷神怡。   “好美!”小玄大赞。   “嗯,这儿是巨竹谷最美的地方之一。”旁边的婀妍轻应道。   小玄忽然望见远处有什么物事高耸出竹海,极目眺去,竟似一座城堡模样的宏伟建筑,讶道:“那是什么?”   孰知半晌不闻回答,小玄转头,见婀妍也正凝眸其处,但眼圈却是红红的,不禁吃了一惊,忙问:“怎么了?”   婀妍似乎强忍着,挨了片刻,倏地扑在小玄肩头,放声大哭。   小玄大讶,赶忙抚慰,“莫哭莫哭,到底怎么了?说出来我帮你。”   “那里就是巨竹堡,也是……也是我……我家。”女孩恸泣道。   “你家?”小玄张大了嘴巴:“原来你就是巨竹谷里的人,难怪对巨竹谷这么熟悉,但……你为何要哭啊?”   “我……我回不去……回不了家。”婀妍泪出泉涌,浸透男儿衣衫。   “回不了家?”小玄急忙开动脑筋,运转了片刻,突地恍然大悟,“啊,我知道了,敢情你顽皮闹了什么祸,怕你爹娘责罚,所以不敢回去。”   “不是哇!”婀妍跺足哭道。   “那到底怎么了?你先莫哭……”瞧她哭得有如梨花着雨,小玄心头大疼,脱口道:“你快说什么事,便是天塌下来我亦帮你顶着!”   婀妍抬头,泪眼模糊地瞧他,抽噎道:“真的?”   “嗯。”小玄即应,应完就感一阵心惊脉跳。   “你知道巨竹谷的主人是谁吗?”婀妍问。   “不太清楚,听我师叔说,好像是七绝界的人。”小玄答。   婀妍摇头,道:“不是,巨竹谷的主人一直是灵竹族人,也就是我的族人……”她指着远处的建筑继道:“这巨竹堡便是我们族人所建,已经历了上千年的风雨。”   “难怪看起来完全不像寻常城池,层层叠叠的倒似楼台多些。”小玄喃喃道。   “因为巨竹谷出产宝瓶竹,且在制造工艺上有独到之处,所以一直为外界垂涎觊觎,直至五年前,七绝界突然大举偷袭,一夜之间几乎屠光我族人,占去了这个天地间最美丽的地方。”   小玄张口结舌。   “当时我正在师尊那里学艺,因此才侥幸逃过一劫,可是我……我爷爷我爹娘都……都……”说到这里,婀妍又泣不成声。   小玄听得怒火中烧,道:“以前就听闻七绝界无恶不作,果真一点不假,待我回去求我师父来帮你报仇!”   婀妍摇头:“你师父不肯的。”   “我师父从来嫉恶如仇,怎会不肯?”小玄奇道。   婀妍道:“我们灵竹族在你们玄教门人的眼里都属妖类,怎么会肯。”   小玄呆了一呆,心想也是,遂毅然道:“就算我师父不肯,我也一定帮你!”   婀妍凝目瞧他。   小玄一阵心虚,烧着脸道:“你嫌我本事马虎,又只一个,帮不上忙是么?”   婀妍又摇头,噙泪笑道:“你有这份心,我很……很高兴。”   小玄忽然叫道:“有了!七绝界虽然人多势众,不过我也有几个兄弟姐妹,皆是妖王精首,麾下兵将无数,只要我去相求,他们一定肯帮忙的!”   婀妍笑了起来,道:“不用啦。”   小玄不解。   婀妍道:“这些年来,已有许多人答应帮我,夺回巨竹谷只是迟早的事。”   “原来这样啊……”小玄道,心中不觉有点失落,再一想:“她师尊乃妖界之圣,只要开口,自是一呼百应,何需我帮。”   婀妍瞧了瞧他,忽道:“阿玄哥哥,你陪我到此,其实就已经帮我很多了。”   “啊?”小玄一怔。   “跟我来。”婀妍拉住他手,转身向峰顶中心走去。   转过几坡林地,一座宏伟的巨大圆台赫然出现眼前。   两人走上台去,小玄见台面铸刻着许多符篆图案,诧道:“这里怎么有个法阵?”   “是守护禁制,你随我过来。”婀妍道,带他走到一处,足踏法阵某位,口中开始默默颂念。   小玄东张西望,突闻轰隆闷响,只见圆台边上陷下数个方坑,心正疑惑,猛见坑里有什么东西蹿起,每坑数根,长近二丈如钩似挠,接着从坑中爬出七、八只庞然大物来,将他同婀妍团团围住。   “有埋伏!”小玄大惊,气贯宝鞭。   “别紧张,是守护入口的机关。”婀妍微笑道:“仔细瞧吧,它们就是你想看的顶级机关杰作——恐怖之足。”   小玄定睛瞧去,见那些庞然大物果然是竹木造就,形如蜘蛛,通体虎纹,长肢如钩般尖利,体型要比早先瞧见的毛总管的坐骑还大数倍,令人心惊胆寒,压低声音道:“这些东西好像要袭击我们,干掉它们么?”   婀妍笑道:“你么,打不赢它们的,这八只恐怖之足强大之极,不单力大无穷迅捷异常,且还壳硬件坚刀枪难入,更对大多数法术有抗性,是谷中最厉害的机关护卫。”   “哪怎么办?”小玄白着脸道。   “你瞧够了没有?”婀妍问。   小玄见那些恐怖之足愈逼愈近,赶忙道:“够了够了!”   婀妍手探腰侧,不慌不忙地从小竹鞘中拔出一把短刀来,高高地举在头顶,口中念念有词,顿见那些恐怖之足停住了脚步,然后转身,乖乖地爬回坑里去了。   “它们怎么会听你的?”小玄惊喜道。   婀妍把臂放下,晃晃手里的刀,微笑道:“它们听的是我手上的这把刀。”   小玄见那把刀通体碧绿,似是竹木雕就,除了光泽灵动,余皆朴实无华,讶道:“这个又是什么宝贝?那些恐怖之足怎么会听它的?”   “这把刀叫做解木令,也是用太碧上的灵枝所造,与那毛总管手里的拘木令一样,乃我巨竹谷镇谷三宝之一。那些恐怖之足在点灵之时,便已给设下禁制,不得攻击持有此物之人。”婀妍道。   小玄问:“哪……三宝还有一宝是什么?”   “待会给你瞧。”婀妍蹲下身去,将手中的解木令插入一眼石缝,又闻一阵轰隆闷响,两人所立处突然往下沉落。   小玄尚未明白,落势已经顿住,只见四周井壁现出几个门道,婀妍拉着他走入其中一个。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小玄忍不住问。   “一个放东西的地方。”婀妍答,转了几弯,两人面前出现一扇大石门。   婀妍上前,将手中的解木令插入门旁的一眼石缝,又闻轰隆沉响,大石门徐徐升起。   小玄有所领悟,道:“原来这解木令是把钥匙。”   婀妍摇头:“不,钥匙只是它的一个功能,解木才是它名字的由来。”   “解木?何为解木?”小玄问。   “解木者,即是‘天地之木,遇其即解’的意思。”两人进门,婀妍拉着他朝前走去。   “‘天地之木,遇其即解’……这等厉害?”小玄咂舌,突然呆住,原在他处在的是一个极大的空间,眼所及处,放立着一排排竹禽、竹兽与竹人,数量怕是有数千之多,皆俱静穆无声纹丝不动,仿佛正在等待着什么。   “这……这里……”小玄震撼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这地方叫做神工井,是我族的秘密工坊和库房,储备着灵竹族人千百年来血汗与智慧的结晶。”婀妍缓缓道。   小玄走到数排竹人跟前,依稀认出是早先遇见的枪卒。   婀妍道:“这些已是成品,只要给它们披上护甲,再点过灵,它们就会成为一个个枪卒战士。”   “这么多……”小玄讶叹,突奔到几只巨大的蜘蛛状车辆之前,兴奋叫道:“莫非这些就是虎蛛战车了?”   婀妍点头道:“嗯,这一款便是我族为奉天侯特地打造的虎蛛战车,最适合战场上使用,每产一辆皆耗材耗时极多,珍贵非常。”   小玄仔细观察,愈看愈觉神奇精妙,心中无比叹服,眼角忽然掠见不远处的一排高大竹兽,惊喜得又叫起来:“那些不就是螳螂工匠么?”   “那些也是成品,只差最后的点灵。”婀妍道。   “点过灵它们就能动了是么?”小玄兴奋道:“你知不知道如何帮它们点灵?只要有了这些神奇工匠,我们便能采到足够的宝瓶竹!反正这万蛛岭上没什么人来,我们偷采一点不会给发觉的。”   “今日来此,就是要为它们点灵的。”婀妍顿了一下接道:“当日我族突然遭袭,仓促之下来不及为这些储备点灵,族中的大祭司只好在逃出谷前暂封住这里,以待他日回来启用。”   小玄道:“你是想要使用这些机关助你夺回巨竹谷么?”   婀妍点头:“虽然已有许多人答应帮忙,但七绝界的实力非同小可,有了这些机关,我才更有把握。”   “那要如何点灵?”小玄问。   “需用木灵之源。”婀妍手探腰间,从小囊中取出一盏通体碧绿的竹筒小灯来,道:“就是这个,我族的三宝之一——启木令。”   小玄见那竹筒小灯并无什么起眼之处,好奇又问:“怎样用它点灵呢?”   婀妍道:“只要我念动禁咒,它便会源源不断地产生能与木感应的灵力,然后依照某种方法附入这些机关当中,它们便会‘活’起来,就像我们之前碰见的那些形形色色的机关护卫。”   小玄拍掌道:“早该这么做了,这数千机关战士一旦‘活’起来,七绝界如何抵挡得住!”   婀妍轻叹道:“当日遭袭,三宝之中拘木令被夺,而这启木令却给毁掉,灵力尽失,所幸残骸为我族中勇士抢出,几经辗转送到我手中,这五年来,我师尊广邀炼器名师,耗费珍材无数,至今方才修复,不过……”   她顿了一下,目中现出坚毅之色,“这启木令修好之日,也就是我族夺回巨竹谷之时!”   “那我们快快开动!”小玄搓着手道,心想有这么多螳螂工匠,采它两、三百根宝瓶竹还不是片刻功夫的事。   “嗯,不过这可急不来,点灵需时甚长,若要全部点完,恐怕得花十天半月。”婀妍道。   小玄听得心头一沉,面色灰败。   婀妍瞧瞧他道:“你担心宝瓶竹是么?”   小玄苦着脸道:“泽阳城日益险恶,恐怕等待不了这么久……”   “跟我来。”婀妍拉他又走,却是转入另一个大厅。   小玄登时欢呼起来,原来厅中堆放着一堆堆已经砍伐好的宝瓶竹,成千上万数不胜数。   “我没哄你吧?”婀妍笑盈盈道。   小玄兴奋至极,倏地转身,抱住她就是狠狠一口,亲在女孩额上。   两人俱是一愕,蓦地满面通红。   小玄异样狼狈,这才想起眼下不在逍遥峰上,对方也不是偶尔给他这么胡闹的水若、小婉与摘霞。   过了好一会,小玄方呐呐道:“对不起,我不是……不是故意的。”   干这事还有故不故意的?婀妍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脸上似嗔似喜,目移它处道:“你去拿竹子吧,要走可以走了。”   “哪……你呢?”小玄呆望着她长长的睫毛问。   “我要留在这里点灵,十天半月都不会离开。”婀妍道。   “哦。”小玄含糊一声,急忙去取宝瓶竹,忙了半个时辰,终于将三百根竹子收入如意囊中,转身方见婀妍仍立原处,正呆呆地瞧着自己。   “弄好了。”小玄道。   “哦。”这回轮到婀妍只应一声。   “真是谢谢了。”小玄感激道。   “不用。”婀妍道。   小玄想想道:“如果需要帮忙,就告诉我,这几天我会在泽阳城。”   “好。”婀妍点头。   两人一时无话,小玄尴尬道:“那……我走啦?”   “嗯。”女孩应。   小玄转身,没心没肺就走。   “等等。”婀妍忽叫。   小玄赶紧回身,这才惊觉心中的不舍。   婀妍从袖中取出两道符来,递与他道:“你不是想要空空如也符吗?我也没多,只能送你两道。”   小玄大喜,急忙接过。   婀妍将空空如也符的施祭及解消禁咒传述一遍,问:“记住了么?”   “记住了。”小玄应,笑得嘴合不拢,连道谢都忘了。   “还有,这是解消勾魂蝶之法,你也听好了……”婀妍将禁咒念了一遍,接道:“我已告诉你了,你肯不肯饶那姓贺的是你的事。”   小玄点头,道:“那家伙虽然讨厌,但无大恶。”   婀妍似乎迟疑了片刻,又从怀中摸出三道符来,突然放指齿间,用力咬下。   “你做什么?”小玄吃了一惊。   婀妍不答,将流血的指尖分移三道符上。   血虽不多,但小玄却瞧得惊心动魄悸动莫名。   婀妍抬起脸来,将符递与,靥晕似桃眸凝如水道:“这三道,也送给你要不要?”   “这是什么符?竟……竟然要用血染的。”小玄赶忙接住,只见符面图纹呈银,底色如雪,血一染上,鲜艳异常。   “是传送符,没有禁咒,只要持符者以血点符,纵在天涯海角,纵然远隔万里,也能瞬间到达用血开符之人的跟前。”女孩的声音越来越小,后边几不可闻。   符自玉人怀中出,犹盈着缕缕醉人的幽香,小玄心中怦怦剧跳,脱口道:“竟有这样的符,它叫什么名字?”   “叫做……相思符,书上说的。”婀妍声细如蚊,满面绯红。   小玄呆望着她,一阵魂悸魄动。   婀妍羞不可抑,催促道:“你不是急着赶回泽阳么?快走吧。”   小玄点头,脚下却似给粘住般纹丝不动。   “对了,这种符珍稀无比,你可别随便乱用。”婀妍道。   “哪……什么时候用?”小玄茫然问。   婀妍如嗔似恼地羞横一眼,足尖忽跷,嘴儿凑到了他耳边。   “想我的时候。”   小玄心魂俱酥,抬眼望去,已见玉人翩然远去,动人俏影顷刻消失。   第十回 醉夜沾香   小玄回到悬崖边,用婀妍传授之法解去空空如也符的禁制,见水若完好无缺,方将一直高高拎着的心放下。   “快醒醒,宝瓶竹到手了,我们这就回泽阳城。”小玄抱着她轻唤。   水若却依然沉睡,软绵如泥,任凭如何叫唤,只是无知无觉。   “玉红草的果子果然厉害,竟把她醉成这个样子!”小玄想了片刻,又念禁咒,从如意囊取出鹿蜀车,把水若抱了上去。   然后瞧瞧一旁的贺天鹏,哼哼道:“看在这宝车份上,今次就饶了你吧,倘若以后还敢纠缠水儿,定把你丢到这来喂蜘蛛!”遂也将他搬上车去,塞在踏脚处。   他跳上鹿蜀车,扯动缰绳,谁知四只鹿蜀毫不理会,只在原地悠闲跺步。   小玄怔住,心忖道:“姓贺的赶车时用的是一条什么……什么闪电鞭,莫非这几头不识好歹的畜牲只怕那个?”想及此处,当即俯下身去搜贺天鹏的身子,找了半天,却没找着凝电鞭。   “敢情那鞭子藏在他的法囊里?”小玄眉头大皱,因为各人的法囊各自设有禁制,不知咒者便是将囊毁掉也取不到里面的东西。   他无可奈何,越想越急,越急便越恼,倏从袖中抖出缠绕臂上的八爪炎龙鞭,劈空甩响,登时雷炸火涌,声威骇人,大喝道:“几只小畜牲!若再不动,小圣爷爷定叫你们屁股开花!”   话音未落,车子已动,四只鹿蜀风驰电掣般朝前奔去。原来鹿蜀最是怕电,对其他的风、雷、水、火并不怯畏,但小玄手中的鞭子乃是万兽皆惧的八爪炎龙的筋与鳞所制,上又附有许多玄教高人的法符灵篆,所发之火岂同寻常,鹿蜀类属妖兽,焉能不怕。   “这不就对了!”小玄哈哈大笑,朝几只鹿蜀叫道:“如今跟了我,只要乖乖地听话,包你们往后吃香的喝辣的!”他扯动缰绳,忆着来时的方向,驾着车子奔去,几经周折,方才找到入口处的无文石碑,收起车子,又忆着贺天鹏带他们进来的方法绕着石碑转,谁知一连试了数回,直转得头昏眼花也没能出去。   “当时我悄悄数过的,明明是反转九圈,正转七圈,这次怎么就不行了?”   小玄急得额头冒汗,差点就要解开贺天鹏中的勾魂蝶符,将他拖起来拷问。   小玄苦思冥想,突然灵光一闪:“啊,莫非进来同出去的方法是相反的?”   当下改成正转九圈,反转七圈,眼前景色倏变,果然出了巨竹谷。   “果真是倒过来的,你怎么这样笨!”小玄拍头自嘲,返身入谷,依次搬出水若和贺天鹏,再度祭出鹿蜀车,朝泽阳城奔去。   此时已至黄昏,遍空彩霞,绚丽缤纷。小玄意气风发地扬甩长鞭,驾着鹿蜀车凌风飞驰,想起今趟的种种奇遇与丰盛收获,不禁心情大好,一臂揽着醉态可掬的水若,一脚踏着塞在座底的贺天鹏,放喉高歌:“高山青,涧水蓝,千翠山的姑娘美如水呀,千翠山的少年壮如山呐……啊啊啊……高山长青,涧水长蓝,姑娘和那少年是永不分呀,碧水长围着青山转,那奴湾多依呀呐呀候依呀嘿…”   这本是千翠山的山歌,谁知他这一路高歌,惊动了一位路过的海外神仙,闻歌颇喜,遂记于心,将歌带到了东海的某座宝岛,不想流传开去,甚是广远,直至千百年后又有新唱,更加脍炙人口,至于出处,反倒无人清楚,此皆后话,不能考究。   鹿蜀车的速度委实惊人,待到夜幕初临,小玄已从百余里外的巨竹谷赶回了泽阳城,驱车从城北的山岭飞入,正是傍山而建的三世忠靖侯府。   小玄找了个僻静处停车,念动婀妍传授的禁咒,解去了贺天鹏所中的勾魂蝶符,然后将之一脚踢下车去。接下又驰至翠华庐,在后园收起鹿蜀车,背起水若偷偷溜到摘霞的房前,俯耳贴门悄听了一会,这才推门进去。   摘霞正于灯下埋头抄写,桌上已堆了厚厚一迭新制的守神符,见他背着水若进来,不禁吃了一惊,讶道:“三师姐怎么了?”   “喝醉了。”小玄东张西望道:“快让她躺下。”   “原来偷偷溜去外边喝酒了,难怪我说怎么一整天都没瞧见你们哩。”摘霞赶忙上前帮忙,将水若扶到自己床上去,见她软得如酥似泥,诧异道:“怎么醉成这模样?”   “今晚你帮忙照顾下她,千万莫给别人知去。”小玄小声道。   摘霞帮水若盖好被子,转身瞪眼道:“你哄她喝了很多酒是不是?”   “冤枉啊,是她自个要喝的。”小玄只好这么说。   “冤枉?三师姐从来就不怎么喝酒,你还说冤枉?一定是给你灌的哩,瞧我不告诉娘娘去!”摘霞威胁道。   其实摘霞比水若、小婉和小玄三个均略为年长,但她乃是崔采婷的待儿,因此在称呼上尊他们为师姐师兄,叫崔采娘做娘娘。   “不要啊,好姐姐,你莫吓唬我。”小玄忙求。   “谁吓唬你了!”摘霞绷着脸冷哼。   “一定是吓唬人的。”小玄上前抱住她臂,嬉皮笑脸道:“好姐姐,我知道你心肠最好的啦,要不然我也不敢上这来求你帮忙。”   摘霞抽臂让开,道:“那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今儿你带三师姐上哪玩去了?”   “不就是……城里的一家小酒楼呗,门面虽小,不过酒却好吃,因此我们便多喝了几杯。”小玄撒谎道。   “哼,居然丢下人家。”摘霞道。   小玄忙道:“今晚你好好照看三师姐,明天我带你去。”   “这算什么?交换是么!”摘霞生气道。   “不是不是,姐姐你为什么要这样想……”小玄心念急转,作揖陪笑道:“今儿忘了姐姐的确是我不对,明天请姐姐喝酒算是赔罪道歉。”   摘霞有些绷不住脸,咬着唇儿道:“你别装模作样,以为我不晓得你肚子里打什么算盘么!你是既想有人帮你照顾三师姐,又怕你灌醉她的事叫娘娘知去,所以才来贿赂人家。”   小玄凑近前去,又捉手攀臂地纠缠女孩,笑嘻嘻道:“贿赂就贿赂呗,总之明天一定找家大大的酒楼,好好贿赂姐姐。”   摘霞这回并没挣开,道:“我才不去,虚情假意的谁稀罕!”   小玄急道:“绝对是真心诚意的呀,姐姐怎就不信?”   摘霞这才道:“大师姐分了好多符要我帮忙抄写,哪里有空出去。”   “今晚我就在这里帮你一起抄。”小玄脱口道。   摘霞即道:“行啦行啦,谁敢要你帮呀。你走吧,瞧在你还算……还算诚心的份上,这次不告发你就是。”   “这个……”小玄喜道:“那就麻烦姐姐了!”   摘霞不接话,似乎等着他走。   小玄心里正急着回去摆弄今趟的丰盛收获,匆匆就走。   摘霞后边跟着,送到门口,忽见他转回身来,神神秘秘道:“今儿出去,我还得了几样好东西,给你瞧瞧要不要?”   摘霞问:“啥呀?”   “几样极为稀罕材料和一只十分奇妙的机关。”小玄兴奋道。   摘霞对这些根本没什么兴趣,打哈欠道:“不瞧,你没见我还有许多符要抄么?今晚不知要忙到几更哩。”   小玄瞪眼道:“不瞧别后悔哦。”   “不后悔。”摘霞即应。   小玄突然想起一件物事,道:“好姐姐,你闭上眼睛。”   “干吗?”摘霞警惕道,在山上时,她和小婉可是此人经常捉弄的对象。   “听话,送你样好东西。”小玄微笑哄道。   摘霞疑惑闭眼,警告道:“你可莫捉弄人,小心惹恼了我告发你去!”   小玄从如意囊内取出从巨竹谷采得的彩虹,撕了一幅轻轻围到女孩的颈上身上。   摘霞给他碰触着身子,不由微缩了一下,慌张道:“你做什么?”   小玄将余下的彩虹放回囊中,笑道:“可以睁眼了,瞧瞧是什么?”   摘霞睁眼,见身上竟然缠挂着一条丝绸般的柔软东西,通条流光溢彩,映耀得满屋缤纷如梦似幻,登时呆住。   “喜不喜欢?”小玄微笑问。   “这……这是什么?”摘霞目瞪口呆,触摸彩虹,竟若实质。   “彩虹啊。”小玄得意道。   “彩虹?世上真有……真有这样的彩虹?从哪弄来的?”女孩声如梦呓。   “这个说来,话就长了,待我明天再告诉你。”小玄边说边向外走,此刻天色已完全黑落,月亮也给浓云遮去,四周花木有如浓墨泼就,宁静而幽秘。   “等下……”摘霞急抬起头,却见男儿已如风去,眨眼便消失在花木间,她怔了一阵,不觉捧虹偎面,时而蹙眉时而甜笑,时而羞涩时而轻叹,仿佛痴了一般。   ***    ***    ***    ***   次晨,三世忠靖侯府的后山小道。   飞萝慵懒地伸了下腰,奇怪道:“一大早就把我带到这里来做什么?”   小玄微笑:“给你看样东西。”   “你会有什么好东西?搞得这般神神秘秘。”飞萝乜眼瞧他。   小玄将她带至一个偏僻处,忽捉其腕拉入林中。   飞萝玉容骤晕,咬唇道:“小家伙,你又胡闹什……”话没说完,倏地呆住,原来林子里堆放着数百根如瓶叠接的碧绿竹子。   “宝瓶竹!贺天鹏弄回来的?”美人讶问。   小玄摇了下头,得意洋洋道:“不是他,是我。”   “你?”飞萝睁大了美目。   小玄道:“贺天鹏是去了巨竹谷,不过他连一根也没讨到,这些全是我搞来的。”   飞萝瞧瞧他,道:“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老实交代!”   不知为何,只要在她面前,小玄便觉得无需隐瞒什么,当下把他同水若偷偷跟贺天鹏去巨竹谷的经历述说了一遍。   飞萝静静地听着,直至结束,方才道:“原来有这个典故,难怪之前一直都听闻巨竹谷的主人是灵竹族人……嗯,你说那个灵竹族女孩是妖圣的徒弟?”   “嗯,她是这么说的。”小玄点头。   飞萝沉吟道:“这就有点奇怪了,按理说,她既是妖圣弟子,过那万蛛岭并不是什么难事,何须一定要你相助?”   小玄立刻叫道:“不是啊,那万蛛岭上妖蛛无数,委实凶险的,师叔你可要莫小瞧人,倘若没有我相助,她一个人还真的不容易过去。”   飞萝似笑非笑地睨着他,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   小玄心中不忿,一脸忿忿不平。   好一会后,方听飞萝道:“小家伙,挺不简单的么……”   小玄的头登时大了起来,笑逐颜开异样得意,口里却谦逊道:“其实也没什么啦,还亏师叔传了我无相之……”   谁知飞萝笑眯眯地接道:“竟能哄得人家迷迷糊糊,一下子就送你这么多宝瓶竹哦。”   小玄一愕,俊颜涨得赤红,大声道:“师叔你……你乱说什么呀!”   飞萝忽肃容道:“不过,那丫头既为妖圣之徒,想必不是什么善类,且又一见面就送你大礼,用心实在难明,你自己可莫迷迷糊糊,反倒叫人家哄去了。”   小玄见了她的神情,心中一凛,忙道:“师叔教训的是,弟子会记住的。”   “不管怎么说,这次你功劳不小呀。”飞萝又笑。   “哪……不知师叔有什么奖励?”小玄趁机道,无相之眼带给他的甜头记忆犹新。   “没有!这些竹子又不是落我兜里的。”飞萝一口拒绝。   “不行,没有这些宝瓶竹做箭矢,怎能体现师叔制造的开山神弩的威力?弟子既为师叔争光,怎可没有奖励!”小玄上前纠缠,嬉皮笑脸地捉手攀臂,哪里还有师徒之相。   “好啦好啦,没大没小的……”飞萝似真似假道:“搁不住你闹,我教你一样法术吧。”   “好啊!多谢师叔。”小玄大喜。   “不过这法术非同寻常,我悄悄地教,你悄悄地学,千万莫要告诉别人。”   飞萝叮嘱道。   小玄闻言,心中更喜,迭声应道:“师叔尽管放心,弟子保证守口如瓶!不知是啥法术?”   “借形术,一样逃生的法术。”飞萝道。   “逃生的法术?”小玄微怔了一下,“怎么教我这个?”   飞萝凝眸瞧着他,叹息般道:“因为你这小子太过调皮,且又不辨正邪,终有一天会闯出什么大祸的,教你此术,说不定到时能救你一条小命。”   ***    ***    ***    ***   小玄兴冲冲闯入摘霞房中,正要叫喊,却见床榻帐子垂放,赶忙闭口。   这时摘霞正外边端了盆水进来,道:“你怎么又来了?”   “都什么时辰了,她怎么还没起来?”小玄问。   摘霞嗔道:“正要问你呢,三师姐睡了整整一晚,早上叫她起来吃粥,却仍醉得跟泥似的,无论我怎样叫唤,她都不理不睬。”   “典藉所记果然不假,玉红草的果子醉起人来厉害之极……”小玄心忖,笑道:“那就让她继续睡吧,等中午再叫她看看。”   “你到底哄她喝了什么酒?”摘霞盯着他问。   “天仙三步倒!不不,是天仙三步软。”小玄随口胡诌。   “哪有这样的酒!我怎么从未听说过?”摘霞将信将疑。   如果用玉红草的果子泡酒不知会怎样?小玄突发异想,道:“不信是么?那你今晚来我房里,我拿那天仙三步软给你尝尝。”   “今晚?你……你房里?”女孩愣了一下。   小玄凑首移近,嘴巴贴她耳畔道:“今晚你悄悄过来,莫给别人知道。”   摘霞耳心生麻,脸上似乎有些不自然起来,“莫给别人……知道?”   小玄神神秘秘道:“嗯,除了请你喝酒,我还告诉你一段奇遇。”   摘霞掠了他一眼,倏地玉颊飞红,道:“才不去!你会有什么奇遇?”   “不信?”小玄瞪眼,心里感觉遭到了藐视。   “不信!”女孩咬着唇儿应。   “一定要来,昨晚你不是问我那彩虹是从哪里弄来的吗?难道不想知了么?”小玄道。   摘霞听见“彩虹”二字,脸上更不自在,垂首揉弄衣角,半晌默不作声。   “等你哦。”小玄往外就走。   “别等,我不会去的。”搞霞赶忙声明。   “要来要来,不来后悔。”小玄飞快地走向自己的屋子,边走边想怎么用玉红草的果子入酒,兴奋思道:“不定真能弄出个什么天仙三步软来呢!啧啧啧,想不到绝世美酿,竟然出自我手……哈哈……哇哈哈……”   摘霞心儿鹿般乱蹦,还要再说什么,却见男儿已消失在小径转处,她怔怔地立在门口许久,突然发现自己的手正在抚摸戴在左腕上的湛蓝镯子,蓦地面如火烧,咬唇低哼,“坏人……”   月华如水,柔柔洒入,给屋中的一切披了层朦胧银纱。   小玄独坐桌前,抿着口酒,眯眼细品了许久,方才徐徐咽下,蓦地打个激灵,大声道:“好酒!好酒!天仙三步软,就是这个名字了!”   他又连饮两口,只觉惬意无比,自言道:“古人诚不欺吾,玉红草果然是酿酒之极品,只投了两颗果子,便有如此奇效,倘若再加几个,岂非叫人羽化登仙!”   兴之所致,小玄再从玉红草果串上摘下两颗果子,仔细剥去表皮,丢入壳中均力摇晃,接下边调边试自斟自饮,不觉喝掉了半壶。   他愈饮愈兴,只盼有人同享,眼巴巴地直望门口,可惜就是不见摘霞的身影,心中灼怅,自言自语道:“怎么还不来?再不来我可喝光啦!”旋而又想:“她平时不大喜欢喝酒,今晚多半是不会来了……”   小玄往时常跟千翠山众妖在一起鬼混,酒量非浅,但那玉红草极是厉害,不知不觉已陷酩酊,醉中忽然想起了婀妍,昏昏思道:“不知她喝不喝酒的?若在这里,不知会不会陪我喝酒?”   念及此处,不由思潮如涌,脑海里尽是女孩的俏颜笑靥:“她要在那秘库里呆上十天半月,一个人孤伶伶的没人说话,定是寂寞极的……”心中一阵冲动,当下便扯过如意囊,欲取那相思符出来,谁知醉得狠了,连念了几次禁咒,也没能将如意囊打开。   他苦思冥想,抓了半天头发也没想起是哪里出了差错,只好将囊丢开,懊丧间突然想起:“哎呀,我怎么把夭夭给忘了?”当即跌跌撞撞地扑到窗台,将插着独蕾桃枝的青瓷瓶儿取下,念动禁咒,所幸较为简短,此次终没出错,只见空处现出一个模糊身影,娇小纤俏,正是夭夭。   小玄喜叫道:“快出来,有好东西给你!”   身影渐渐清晰,小桃精楚楚动人地浮在半空,不知是否因为小玄“雨露”的润泽,出落得益发鲜丽妩媚。   小玄伸出手去,只轻轻一拉,夭夭便乖乖地投入怀中,两条雪臂紧紧环住了他的腰杆。   “想不想我?”小玄问。   小桃精抬起头来,喜怨交加道:“想啊,一直在想,可是你怎么……怎么这样久才唤我出来?”   “怪我怪我,昨儿事多,便给忘了!”小玄心疼道。   “哪以后别再忘喔,夭夭很……很……喜欢跟小玄在一起。”小桃精生涩道,因为记起了“喜欢”一词,笑逐颜开。   “一定一定,有样好东西给你……”小玄见她身上果然仍披着那条玉色纱子,忙扯过如意囊,想取彩虹出来,孰知仍然记不清楚启囊禁咒,只好道:“明晚再给你。”   “要给我什么啊?”夭夭微微失望。   小玄不忍,心中一动,遂道:“很好喝的东西。”抱起轻如烟雾的女孩,走回桌边,倒了杯酒,递到她唇边道:“我亲手调弄的,快尝尝。”   小桃精满面欢喜,俯唇就杯,只浅浅地啜饮了一口,便在男儿怀里打了个激灵,眨眼间俏脸便红了起来,晕晕粉粉的极是迷人。   “好不好喝?”小玄问。   “好喝,甜得……甜得……不知怎样说哩,是什么?”夭夭瞧向杯中,只见津液荡漾,紫滟滟的十分美丽,心里更是喜欢。   “天仙三步软,出自崔小玄之手的极品美酿,必将流芳百世的传奇佳酿。”   小玄目遥窗外,异样兴奋。   遗憾的是小桃精听不太懂他的自吹自擂,只道:“我还要吃。”   小玄便又递杯去喂,夭夭就唇相接,几口过后,面上已是酡红一片,眼中水汪汪的,舔唇道:“怎么一喝下去,肚里边就……就暖乎乎的好……好舒服哩?   这个能说舒服吗?”   小玄点头,眼睛呆呆望着那条在水唇上舔扫的小嫩舌。   “我还要。”夭夭见小玄不动,便自个动手,指托杯底,又喝了两口,这下连雪颈都红了,张着小嘴直呼气儿。   气息如蒸似熏香郁甜腻,中人欲醉,小玄本就酩酊,不禁销魂,倏地凑首过去,罩住樱唇就是一顿狠吻。   夭夭唔咿一声,旋即热情相就,双臂缠搂住男儿头颈,美目眯迷如丝,似极享受。   小玄撬开嫩唇,探舌乱拨乱钻,过了一会,不想女孩照搬照学,香舌竟也溜到他口中来,鱼儿般四下顽皮地游蹿嬉戏。   “真是个极品宝贝,幸好当日要了她……”小玄心里庆幸,突给女孩推开。   “喘不过气儿了……”夭夭大口喘气,又用手摸自己的脸,呻吟般道:“好热,脸上好热……”   “那就把衣裳脱了……”小玄低喘道,不待回答,便将女孩身上的纱子往两边掀开,顿见一对雪腻乳儿跑了出来,娇小玲珑软绵如酥,没有半点瑕疵,惹得他一爪袭上,发狠揉捏。   夭夭登时一阵酸软,失声嘤咛,娇腻之处实不可描。   小玄口干舌燥,又一头俯落,埋脸雪脯恣情吃咂。   小桃精娇颤不住,喘着喘着突然吃吃地笑了起来:“好痒……好……好怪…   你又要和夭夭做游戏么?”   小玄立记起前夜的销魂来,周身血脉如贲,闷哼道:“你想不想?”   “想,很……很喜欢……嗳呀!”夭夭忽叫,懵懵憨憨地问:“你……你怎么咬我?”   这个连小玄自己也搞不清楚,依旧唇咂齿噬,魔爪四扰。   夭夭给他逗惹得浑身俱不自在,然却不知如何是好,突感底下一痛一麻,接着有物入体,登时浑身绷紧,只是视线给男儿阻住,不知他在做什么。   原来有人手溜花底,指侵花溪,偷袭花房。   不知是因为酒劲发作还是男儿的魔手,小桃精忽然朝下滑去,整个软得仿佛给抽光了骨头。   小玄急忙勾住,将她抱起放在桌上,迫不及待地松解自己的衣带,打开女孩的两条粉腿,将轻薄如丝的玉色纱子高高撩起,然后杀气腾腾逼了上去。   夭夭酥胸如波起伏,想起男儿上次的怪话,喘息道:“小……小玄又……又要进到夭夭里边来么?”   “不但要进,还要深深的!”小玄邪亵地喘道。   夭夭闻言,蓦地春情爆发,纤美雪腿尽朝两边张去,颤嘤道:“快……小玄快来!”   小玄欲焰剧炽,正要挺抢挑出,骤听一声厉叱,有人怒喝:“哪里来的妖精?竟敢迷惑我师兄耶!”   两人色变,齐朝门口瞧去,赫见一个俏丽女孩飞身掠来,手结印法挑眉竖目,不是摘霞是谁。   “天呐!”小玄陡然酒醒,这才记起自己的邀请,顿时慌得六神无主:“这下死了……她怎么这样晚才来……”   摘霞瞬间掩至,手结法印迅雷般直奔夭夭的雪额。   小玄猛一眼认出她使的正是专门对付妖魔的破邪印法,不禁大惊:“这下打着,夭夭还不灰飞烟灭!”   【第四集完】   第五集 妖魔遗孽   第一回 采霞   “不可!”小玄急叫,飞臂扬起,架住了摘霞的破邪杀招。   “你还护着这妖精!”摘霞大急,手上印法不散,旋身一闪,从侧又击夭夭。   “等等,你先听我说!”小玄再度招架,朝夭夭喝道:“快走!”   小桃精这才如梦初醒,惊得醉意尽去花容失色,扯起纱子,整个人开始迅速淡化。   “她……她会雾化!”摘霞讶道,更是奋力追杀,可惜她的武技及功力均比不上小玄,每次攻击不是给挡住便是给化解,一时心急如焚。   小玄觑着破绽,倏一招“星火飞溅”闪入空处,拦腰抱住了她。   “放手!她快逃啦!”摘霞挣扎着大叫,无奈小玄只是紧紧箍锁着不放。   夭夭脸上满是惊慌与不解,几乎赤裸的诱人身躯终于完全雾化,倏地消逝无踪,几乎同时,窗台上的青瓷瓶中无声无息地多了一支独蕾桃枝。   “给她逃了……”摘霞终于松懈下来,这才觉得一阵酸软乏力,她着恼地转视小玄,“你要死啦!那是什么妖精?”   “姐姐莫急,不过是个小桃精罢了,而且是我识得的。”小玄陪笑道。   “识得的?”摘霞怔了一怔,“你就不怕她害你!”   小玄笑道:“你放心,她只是初成人形,不会害人,也从未害过人。”   摘霞一听,更是焦急生气,“狐精、桃精最会骗人,她又是初成人形,最需要人的……人的精气,难道你不晓得么?”说及此处,忽感底下有异,垂首望落,登时羞得俏靥通红,急忙用力直推。   小玄猛然省悟,赶忙松臂,扯起裤子,一边扎带一边朝女孩讪笑。   “该死!”摘霞嗔啐,心中又羞又急又恼,重重地跺了下脚。   小玄烧着脸道:“她……那女孩虽是妖精,却绝不是什么坏人。”   “你还……还不知醒悟!定是叫那小妖精给迷昏了,我这就告诉娘娘去!”   摘霞转身就走。   小玄面如土色,慌忙追上拉住,急求道:“千万别啊,师父最恼这个,知道还不扒了我的皮!姐姐饶我一次吧……”   摘霞只是要走,小玄死缠不放,口中连连求饶。   “那你下次还敢不敢了?”女孩道。   小玄见有转机,赶紧应道:“不敢了。”   “真的?”摘霞盯着他问。   “真的真的。”小玄迭声保证,一副痛悔模样。   “那只桃花精是从哪里来的?”摘霞又问。   “不……不清楚,不晓得啊。”小玄哪敢说出原由,再说多点,只怕连什么熊精蛟怪都得抖出来。   “这一带好像没有什么桃树呀……”摘霞蹙着眉儿道。   “后山那么大,好多地方都没去过呢。”小玄含糊道。   摘霞注目瞧他,心疼道:“你呀……怎么这样傻,桃花精可是好惹的么?”   小玄见她神色缓了,心中稍放,笑道:“再不傻了,姐姐放心。对了,你怎这么晚才过来?”   摘霞脸儿一红,道:“怪我坏了你的好事么?那我走!”   “不走不走。”小玄赶忙拦住,握住她手,拉到桌前坐下,兴奋道:“给你尝尝我亲手调制的天仙三步软。”   “才不喝,我过来只是想听……想听你今早说的奇遇。”摘霞道。   “边喝边听。”小玄满满地倒了杯酒,递与女孩。   摘霞摇头,不肯去接。   “只喝一点点。”小玄道。   “咦,怎么这样的颜色?”摘霞瞧见了杯里的酒,竟是紫波滟潋异样瑰丽,诧道:“好美的颜色。”   “不但颜色好看,味道更好哩,不尝铁定后悔!”小玄趁机哄诱。   摘霞终于心动,接过杯子,抿着樱唇浅浅地尝了一口,娇躯登时打了个激灵。   “怎么样?”小玄急问,仿如一个上了新菜的厨师等待着食客的评价。   “好甜……还不错。”摘霞道,捧着杯子不由又抿了一口,眯着秀目又道:“果然挺好喝。”   小玄知她素来不喜喝酒,闻言大喜,得意道:“那就多喝点,不够我再弄去。”   “真是你做的么?”摘霞再喝一口,脸上飞起两朵美丽的红云,樱唇给酒汁染得紫滟滟水亮亮,于微晃的灯火下无比鲜丽动人。   “这还有假,这便是今早我说的天仙三步软,知道它是用什么调……”小玄忽然睨见了女孩的嘴唇,不禁呆住。   “干吗?”摘霞问,她咂咂唇儿,忍不住又饮,不知不觉大半杯酒就没了。   小玄仍目瞪口呆,第一次发现原来跟前的女孩是如此之美丽,如此之诱人。   “怎……怎么不说啦?”摘霞觉察,脸上有些不自然起来。   “摘霞姐姐……”小玄的呼吸粗重起来。   “我要走了。”摘霞突然立起,孰料身子却是一软,摇摇晃晃的就要栽倒。   “小心!”小玄赶忙起身扶住。   摘霞更是慌张,挣扎欲起,怎奈周身乏力,尽往男儿怀内软去。   “姐姐……”小玄盯着她的唇儿,禁不住一阵心猿意马。   摘霞娇喘道:“怎么只喝了半杯,我就……就没力气了?”   “这酒好喝是好喝,不过挺厉害的。”小玄道。   “那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你是不是故意的呀……”摘霞声娇音腻,酒香从诱人的紫唇里徐徐呼出,醉人魂魄。   “我……我……”小玄突然吻落,嘴巴印在女孩的樱唇上。   摘霞娇躯一震,无力地挣拒了几下,一双玉臂便环绕上了男儿的脖颈。   小玄心头怦怦剧跳,感觉到女孩在不住地颤抖,感觉到女孩肌肤似火,感觉到女孩把嫩嫩舌儿吐给了自己……   情迷意乱了好一阵,两人方才分开,各自喘息。   “今晚你要我来,便是存心哄人家喝酒的是么?”摘霞低低声道。   小玄道:“没有啊。”   “坏蛋,还想抵赖么……”女孩盯着他的眼睛,如嗔似恼。   “真的没有。”小玄仍懵不开窍。   “那你抱着我做什么?”摘霞挣扎起来,两只手儿在他胸前乱推乱攘。   “我……我……我喜欢姐姐。”小玄脱口而出,两臂搂得紧紧的。   摘霞转嗔为喜,笑逐颜开,异样的娇美甜蜜。   小玄见她妩媚之极,不禁情欲浮动,俯下脸去又欲亲吻。   女孩却似想起了什么,忽地将脸别开,冷声道:“对啦,人家心里边只喜欢那个方少麟呢,你快快放开我!”   小玄怔了一怔,旋即想起几日前的话来,忙笑道:“好姐姐,那日我说着玩的。”   “你说着玩的?”摘霞哼了一声,“你说着玩,我却是真的喜欢那方少麟哩。”   小玄见她生气,心中慌了,赶紧连赔不是,“姐姐莫恼,我知错了,下次再不乱说了。”   “这个可以说着玩的么!”女孩仍气鼓鼓的。   “我……我心里边紧张么……你老是帮着那小子说话……”小玄吞吞吐吐道。   摘霞一听,心中嗔恼立时化作乌有,转脸回望男儿,笑吟吟道:“你当真会紧张么?”   小玄面红耳赤。   摘霞一手捂上他胸口,轻轻柔柔地揉着,低声道:“傻瓜了你,你有什么好紧张的,我……我……”   她秀眸朦胧面如霞烧,呢哝般接道:“还在山上时,在很早很早以前,人家的心里边就只有……只有…知道么?你送我的这只镯子,人家天天都戴着的。”   “原来她对我已早有情意!”小玄如饮甘饴,喜极吻落,这一刻,给酒汁染得紫艳的两瓣唇儿诱人入骨。   摘霞怯怯迎住,粉臂又抱,只不过这次环住的是男儿腰杆。   两人天昏地暗,小玄愈吻愈烈,越搂越紧,但觉软腻温香纷至沓来,一只手按不住坏了起来。   “不要……”摘霞娇喘地呻吟,手儿无力地阻拒,娇躯却是紧紧地贴向小玄,一对如酥乳儿软软地顶在他的胸前。   小玄见女孩似拒似迎,忽然想起她这么晚才来,并非无意而为,心中一阵销魂,手愈使坏,穿襟透衣四下侵袭。   摘霞娇喘吁吁,也不知是因酒力发作还是小玄的魔手,整个人软得无骨一般。   小玄欲探幽秘,无奈前边给紧紧压住,心念转处,遂改从侧入手,热掌钻进裙裾,沿着女孩的粉腿摸索而上。   摘霞满面滚烫,埋贴男儿怀内,喘息渐渐浓急,倏地轻哼一声,两只手儿捉紧了小玄。   原来小玄已探至腿根,颤手再上,立触着一团娇嫩,舒掌轻摩几下,突地烫热传来,摘霞内里的薄薄亵裤竟然湿透了一块,滑溜溜粘腻腻,惹得他血脉贲张,另一只手急急便去松解女孩的腰带。   摘霞比小玄大了两岁,男女之事已是朦胧知晓,她对小玄早生情意,今夜过来,其实心有所许,忽然道:“不在这。”   小玄微怔,旋即大喜,抱起女孩,三、两步急行至床边。   “门。”摘霞细如蚊声。   小玄只好将她放在床上,奔去把门关了,转回床前正要上去,又听女孩吩咐,“帐子。”   小玄飞快地放下帐子,终得爬到床上,见女孩怯怯地躺着,脸上羞媚不胜,愈瞧愈觉可人,心中一阵剧跳,俯上温存片刻,便迫不及待地宽衣解带。   摘霞羞涩相就,待到身上剩下一条肚兜与亵裤时,便不肯给小玄脱了。   小玄大急,更怕她悔了,当下百般温存哄诱。   “再脱可就丑死了。”摘霞咬唇嘤咛,手臂抱着酥胸只是摇头。   “一点都不丑,姐姐美得我也醉了呢……”小玄呼着酒气吻如雨落,两只手掌隔着杏色的小小肚兜捏柔着女孩的玲珑绵乳,指头不时去勾嬉峰际的两点诱人尖凸。   摘霞何曾尝过这等滋味,娇躯颤一阵抖一阵,手臂渐渐松了,娇喘道:“我今晚过来,你可不许告诉别人……”   小玄赶紧点头,趁其不意扯下肚兜,把女孩的一边雪乳剥了出来,瞄准峰顶的红樱桃儿一口罩落。   摘霞只觉乳上麻暖波般荡开,袭得身子阵阵酸软,但仍死撑着把话说下去,“你……你也不许在心里边悄悄笑话人!”   “嗯,一定一定,我心里边只有感激姐姐的。”小玄迭声答应,一只手偷偷往下溜去,从腹际塞入了女孩的亵裤。   摘霞失声娇哼,明明气都喘不上来了,却犹画蛇添足地表白,“如果不是…   不是怕你给那桃花精哄去,今晚我才……才不会……”   小玄几欲笑出,嘴里嗯嗯应道:“是是是,我明白的,姐姐今宵之怜,小玄一定深铭于心。”说着直起身子,托起她的绵股迅速一褪,终将又薄又软的亵裤摘下,刹那间细茸毕现花缝乍露,蛤旁还隐隐挂着一道蜿蜒水痕,入目骨酥魄融。   摘霞羞极欲捂,却给小玄捉住拿开,双腿欲合,又给他俯身压上顶迫两边,蓦感一条火烫巨物碰触花底,心儿跳得似要从胸口蹦飞出去。   小玄抵抵探探,茎首揉入蛤唇,噙着内里嫩脂,心中愈觉销魂,急欲寻幽探秘又怕弄痛玉人,迟疑间枪法自是拖泥带水。   摘霞嘤嘤哼哼,给他撩惹得魂酥体麻,但觉底下又酸又烫,倏地一下抽搐,蛤中汁流津吐,淋在男儿棒头。   小玄美不可言,忍不住一压一揉,巨硕的棒头顿藉着滑溜没入蛤中。   摘霞娇啼一声,底下竟不知死活地拱弹起来,更将男儿的巨棒深深吞入。   小玄爽得直吸气儿,此刻哪还记得怜香惜玉,腰杆猛挺铁杵送尽,不但一鼓作气揉碎花膜,还采着了幽深处的嫩嫩花心。   摘霞乃是处子,小玄又是巨硕非常,这一下如何禁受得起,只痛得头昏眼花体绷肢凝,泪水直涌而出。   小玄已略有经验,赶忙止步伫足,百般温存哄慰。   摘霞虽然痛极,心头却觉甜蜜无比,往日做惯了姐姐,此际趁机作小,在爱郎身底薄嗔娇泣讨尽温柔。   两人神迷心醉你恩我爱,不知在帐中缠绵了多久,摘霞痛涩渐去,小玄也有些按捺不住,彼此开始揉揉蹭蹭,立感酥麻遍体妙趣横生。   摘霞目迷如丝满面潮红,酥胸起伏个不住,两条白腿时缩时挺,揉得床单皱如水波。   小玄见她似乎受用,忙问道:“姐姐好么?”   “好……好奇怪……怎么会这样的……”摘霞咬着指儿哼吟道。   “那我动一动好不好?”小玄喘息问,但觉给箍握得爽勃胀欲裂,只有一抽方快。   “你不是在动么?”女孩羞嗔道。   小玄面上一热,道:“再快一点点好么?”   摘霞默不作声,隔了好一会方蚊声道:“你觉得……觉得怎么好就怎么样,随你便是。”   小玄大喜,当即缓缓抽送起来,因为极紧,牵扯得女孩的娇躯跟着前后耸动,那只给剥出肚兜的玲珑乳儿也随之轻轻摇晃,煞是迷人。   摘霞秀眉轻蹙闭目承受,一副娇滴滴、羞怯怯的可爱模样,两条雪臂时伸时曲,似是不知怎样放才好。   小玄渐觉顺畅,抽送悄疾,忽感底下一阵温热湿润,赶忙底头瞧去,看见两人交接处水光闪闪,却是女孩滚出了一泡液儿,正在销魂,又见液中夹淌着丝缕许鲜血,不禁吓了一跳:“她怎么也流血了?”   猛听摘霞娇哼了一声,同时娇躯也缩了一下。   “还痛么?”小玄忙住杵问。   摘霞点点头又摇摇头,道:“你……你别管我。”   小玄颤声道:“姐姐你……你流血了!”   摘霞一听,赶忙支起身子,从脱在旁边的衣里摸出条帕子捂拭下体,羞涩间睨了男儿一眼,见他脸都白了,不禁掩口娇笑。   “适才我……我……”小玄结结巴巴,满怀自责。   摘霞仔细拭毕,将帕子收回衣中,见爱郎仍在发呆,方才嫣然道:“别怕,我听人说,女孩子第一次都会流血的。”   “真的?”小玄讶问。   “不是真的又怎样,你肯放过人家么?这么……这么大的东西,放进来能不流血么?”女孩如嗔似怨。   小玄猛然领悟,思道:“是了是了!无怪水若和夭夭的第一次都流了血哩,原来如此!”想及此处,心中大大松了口气。   摘霞复躺下身,见男儿依然不动,晕着脸道:“你够……你好了是么?那我起来了。”   小玄急忙压住玉人,笑逐颜开道:“没好没好,我还要姐姐!”当下又再抽送,这回更疾更重,且连连深入。   摘霞娇躯频缩,不知几时,嘤咛之声此起彼伏。   又是一阵热潮袭来,小玄抽送放尽势猛如虎,他巨硕异人,一旦深入,便几乎下下碰着花心。   “不要……不要太……太深……啊……不要……”摘霞忽地求饶,一脸不堪苦相,叫人瞧了,却觉惊心动魄的媚。   小玄充耳不闻,只是埋头狠干,在女孩不断地浸润中,倏地杵如火发,暴涨数围。   摘霞尖叫一声,双臂猛地抱住男儿的头颈,颤啼道:“你……你……怎么…   胀死人了……好……好烫……烫坏了……”   小玄挥汗如雨,抽送由急变缓,重重频挑女孩的娇嫩心子。   摘霞凝躯相承,脑子里早已晕糊一片,更且男儿的气息此刻浓烈异常,令她如痴如醉魂酥魄销。   小玄盯凝着她,忍不住推起两条雪白粉腿,开开地分压两旁,盯着两人的交接处继续发狠抽耸。   摘霞迷糊中睨见,不禁面如火烧,但此刻哪还顾得上羞涩,只觉肢体愈来愈僵,心中也酥懒若融,于是尽由爱郎纵情驰骋肆意征伐,幽秘内的嫩池娇蕊纷纷陷落,蓦地一阵极美,身子痉挛似地哆嗦起来。   小玄倏感女孩阴中剧烈收缩,箍握得奇爽,勉力抽送数下,便觉抵挡不住,拼力一耸,将棒头死死地压在嫩花心上,眨眼间大坝决堤江河奔泻。   摘霞一声悸啼,上身如弓弹起,刹那丢了阴精。   小玄浑身绷凝,雄肌块块纠结,只射得如痴如怒痛快无比。   摘霞张口结舌粉颈沟现,雪腹一下一下地剧烈抽搐,媚态入骨。   两人额头下体双双交抵,明明已经力竭力尽,却仍不住发狠使劲。   不知几许,终见两人同时一软,崩塌落下,久久不见动静。   “姐姐……”小玄喘息轻唤。   “嗯?”摘霞无力地轻应,散架般瘫在床上。   “你好不好?”小玄问。   “原来……是这样的……”女孩闭目呢喃,酥胸如波起伏,靥上红晕犹驻。   “好不好啊?舒不舒服?”小玄又问,宛如刚交了试卷的学童惶惶不安。   摘霞半晌不语,忽仰起颈,在他额头轻轻地亲了一下。   小玄一阵心喜,头大了起来,朝女孩的眉目鼻口雨点般吻落。   “手……”摘霞道。   “什么?”小玄微微一愣。   “手好痛哩。”摘霞娇嗔。   小玄赶紧支起身子,这才发现女孩的一边手臂给自己压得发青发白,忙俯下头去轻轻吹呵,心疼道:“好该死,对不住。”   摘霞抬起双臂,两手轻轻捧住他脸庞,柔情万缕道:“傻瓜,不要你这么说,不要你对不起,只要你……以后把人家放在心里边……藏在心里边……”   ***    ***    ***    ***   “放!”一名军官轻喝,两名弩手应声撒弦,用宝瓶竹制成的巨矢从开山神弩上电般掠出,旋听炸响,三十丈外的一块大石已给射成粉碎。   一名士兵飞奔到方少麟跟前跪下,大声道:“禀报大人,箭矢完好无损。”   “好!太好了!”方少麟大笑,兴奋地一拳砸在小玄的肩上,道:“好家伙,这次你算是立了大功啦!要什么奖赏?”   小玄大为得意,却恼他用这种口吻说话,当即报以重重一拳,也击方少麟肩上,笑道:“我可不是你部下,找来这些竹子更不是为了你,你大可不必感激我!”   方少麟给他砸得身子一晃,痛得捂住了肩膀。   “大胆!”、“放肆!”他身后几名全副武装的军官齐声大喝,有人甚至握住了腰际的利剑。   方少麟却并不在意,抬手示止,几名军官立时静下,只是个个面上怒色犹存。   小玄才不怯他们,抱臂傲立。   方少麟转朝旁边的崔采婷与飞萝抱手作揖,恭声道:“师伯、师叔,妖势虽急,但守住泽阳城的希望却是越来越大了,前阵子已有许多能人异人赶来相助,如今小玄又弄来了专破邪秽的宝瓶竹,令开山神弩如虎添翼……”   他顿了一下接道:“另外,数日前我已派人奏报朝廷请求援军,昨日终得佳音,有圣使进入大泽境内,正朝泽阳飞速赶来,想必是朝廷已派遣了援军!”   众人闻言,面上皆现喜色。崔采婷道:“泽阳周围的妖气日益浓重,妖秽来袭已然不远,圣使何时能至?”   “据报圣使一行昨夜已到了城北五十余里处的驿站,如无意外,近午就应该能到。”方少麟答。   崔采婷点了下头,不再说话。   飞萝道:“眼下泽阳四周定有妖秽游荡窥视,少麟你可有派人去接应?”   方少麟道:“师叔提醒的甚是,弟子昨夜便已派出一支护卫队前去迎接圣使了。”   飞萝微笑道:“少麟做事,很是令人放心哩。”   小玄见几位师姐甚至水若皆在看方少麟,眼中似有欣赏之色,心中老大不乐意,不觉忿色尽露。   方少麟此刻心情大好,瞥见小玄的表情,忽道:“师叔赞我,你不服是么?   我们再寻什么比试比试如何?”   “好啊,既然你想自寻难看,我就让你如愿以偿!”小玄挑眉竖目地应道。   “那……”方少麟微微一笑,“我们就来比比酒量可好?”   第二回 天外孤烟   “好啊,就比这个!”小玄大喜,对他来说,这种比赛真是美妙之极快活之极。   “不许胡闹!大敌当前,还敢喝酒!”一旁的崔采婷轻喝。   方少麟笑道:“禀师伯,弟子已经禁酒多日,今见城中的准备基本完妥,方敢稍微松懈……”   “你可以喝,小玄不许!”崔采婷绷着脸道。   方少麟朝她躬身一揖,接道:“师伯师叔入城多日,弟子却还未好好招待,心中着实难安,今日可得设个筵席略表敬意!”   崔采婷面色稍缓,和声道:“不用了。”   飞萝微笑道:“少麟,你师伯与我都是不喜欢热闹的,你就不必费心了,况且今次妖魔势大,你为一城之主,不容有丝毫懈怠。”   方少麟又是深深一揖,道:“师叔言之极是,既然如此,只好容弟子日后再补了。”   美事成空,小玄大为失望,面上却不敢丝毫流露,瞥见对面的水若朝自己偷偷做鬼脸,心情方好了些许。   这时,忽见一名军官从远处急奔过来,满面皆汗神色狼狈,朝方少麟叩首拜道:“禀报大人,属下奉命暂封北门以迎圣使,不想却有一个无臂怪人硬要闯入,守城军士上前阻拦,却纷纷给他用异术制住,许多人动弹不得了。”   “无臂怪人?”方少麟微微一怔,旁边的崔采婷与飞萝竟亦动容。   方少麟道:“你们可有问他姓名?”   那名军官应:“他不肯说,只是自称什么……什么孤烟岛散人,更……更且口中无礼,竟敢直呼大人名讳,还要大人去见他!”   “孤烟岛散人!”方少麟面露喜讶之色,朝崔采婷与飞萝望了一眼,道:“敢情是六师伯来了?”   飞萝沉吟道:“这般自称……且又如此脾气,定是你六师伯没错。”   “原来是易寻烟六师伯!”小玄一阵兴奋,他虽然从未见过这位号为“天外孤烟”的六师伯,但早就闻其乃是玄教的护教尊者,修为高绝,一身玄异真气已臻化境,据传曾经诛伏过地界七七四十九洞妖王,名震大荒。   方少麟朝那名军官挥手道:“快去请来,千万不可得罪……不不,还是我去迎接好了!”言罢朝两位师长一揖,便即疾步离去,孟统领同几名军官紧跟其后,随之下山。   飞萝望望崔采婷,迟疑道:“师姐,你……见不见他?”   “不见!”崔采婷冷冷道。   飞萝似欲再说什么,却见崔采婷掠了小玄一眼,竟道:“不但我不见,我门下弟子谁也不许去见,如有违者,定然逐出门墙不赦!”   旁边的雪涵、李梦棠、程水若、夏小婉与小玄无不错愕。   飞萝似有若无地轻叹一声,笑道:“好吧,师姐自便,我可是无论无何要去见他的。”说完,便转身朝山下行去。   ***    ***    ***    ***   众人散去,小玄悄悄拉住水若,小声道:“等我。”   水若急忙甩开他的手,望望四周,见别人已经行远,方才松了口气,瞪了男儿一眼,低声警告,“有人在时,你可别动手动脚的!”   小玄哪吃这套,张臂扑去,将她一把搂入怀中,笑嘻嘻道:“这下没人了,快让我亲亲。”   水若俏脸生晕,作状欲推,可是被他蛮横一抱,娇躯便软了,樱唇登时陷落,眨眼间给吻得天昏地暗。   直至快喘不过气来时,两人方才分开。   “想要闷死人么!”水若娇嗔。   小玄笑道:“太想你了啊。”   “想我?”   “是啊,很想很想。”   “那我昨儿头晕了一整天,你怎么不来瞧我?”水若生气道。   “你头晕?哎,摘霞怎么不告诉我!快让我瞧瞧……”小玄紧张道,忙用手摸探女孩的粉额,“啊,定是那玉红果子惹的,晓得吗?那天你吃的可是令人一醉三百年的玉红果子哩!你统共吃了几颗?”   “别转移话题,你答我话先!”水若缩额退后。   小玄摸摸头,道:“昨儿?昨儿我在后山给师叔打下手呢,用宝瓶竹赶造开山神弩的箭矢呀,一忙起来就忘记去看你了,该死该死!”   “你陪了她整整一天?山上有这么多工匠用得着你么!”水若似更生气。   小玄道:“我想从她那里偷学两手嘛,你也知的,师叔的机关术和造器术精湛无比,机会难得啊。”   “机会难得?哼,好一个机会难得!”水若想起飞萝的姿容体态,忍不住又哼一下,脱口道:“一副妖精模样!”   “什么……什么妖精?”小玄怔了怔,这才觉察到女孩的醋意,心中一惊,猛然想起那夜跟飞萝在亭子里的旖旎情景,登时面红耳赤起来。   “给我说中了是么?”水若盯着他道。   “你……你胡说什么?”小玄更感心虚,但想此刻万万慌张不得,于是强作委屈气愤状。   水若转望它处,悠悠道:“我说有人心里有鬼哟,要不怎么会觉得机会难得?要不怎么一有机会就去跟人家粘作一处?”   “你想到哪里去了?她可是我们师叔啊,况且我只是想跟她学点机关术呀!   难道你不知机关术是我梦寐以求的东西么!”小玄大声道,死撑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水若凝目瞧他,面色稍缓,哼道:“既然你对机关术这么着迷,那干脆改投到她门下去算了!”   “嘘!”小玄忙起指竖在唇前,鬼鬼祟祟道:“这种玩笑千万别开,万一传到师父那里可就完了。”   “大不了把你踢出门墙去!”水若吊着美目斜乜着他道。   “踢出门墙?”小玄打了个寒战,望着远方喃喃道:“要是师父哪天真的不要我了,哪我可怎么活呐……”   水若“噗哧”一笑,“喂喂!你可是大男人一个了,怎么却跟个小姑娘似的……”   小玄瞧瞧她,突然夸张地叫道:“对啊!自从那夜起,我可就是个真正的男子汉大丈夫了!”   “那夜……”水若微微一怔,疑惑问道:“哪夜?”   小玄目光邪邪地盯着她,嘴角挂着一丝暧昧不明的微笑。   水若蓦地醒悟,不禁满面飞红,羞极中用拳捶他。   小玄挺胸领受,反将玉人抱得更紧,贼贼笑道:“好水儿,这会没人,且又鸟语花香阳光灿烂,你就让我变是更像个男子汉好不好?”   听见“阳光灿烂”四字,女孩羞得越发厉害,娇叱道:“死猪头!”尖尖十指倏张,缠绕着数丝令人生寒的细小蓝芒叉击在他臂上。   小玄猝不及防,陡觉冰寒刺骨,惨叫一声松开了臂。   水若趁机脱出,蝶儿般飞出丈外。   小玄一脸痛苦之色,捂臂闷哼,“冰……冰锥术!你……你好狠心,竟舍得下这么重的毒手!”   “谁叫你啊,活该!”水若笑嘻嘻道,见他摇摇晃晃地似要扑来,吓得急忙朝后跃退,飞似地逃离了这个危险的地方。   小玄颓然坐下,运了好一会真气,方才将刺骨的寒意完全驱净,望着山下怅怔想道:“她是害羞还是又在恼我了?前两日那么好,怎么现在又这样了……”   想及此处,不禁一阵销魂,突然大声叹道:“唉,女人呀女人……你怎么这般难懂?”   他呆坐山头胡思乱想,忽地想起崔采婷地警告来,心中好生迷惑:“六师伯乃是同门中人,师父为什么不但自己不见?且还不许我们去见?这个好没道理啊……”   小玄越想越是糊涂,越想越觉奇怪,再想起那六师伯曾经诛伏地界四十九洞妖王的传说,心中大痒,思忖道:“我偷偷地溜去,隔远远瞧那六师伯一眼就走,如此又有何妨?”   想至此处,不觉精神一振,当即立起,快步朝山下奔去。   三世忠靖侯府傍山而建,从半山腰的翠华庐下去,经过几座半隐林中的亭子高台,房屋便渐渐多了起来,待到山脚,园子楼房更是一个接一个。   小玄一路东张西望,心中茫然,忖道:“姓方的小子家如此之大,如何晓得他把六师伯请到哪里去了?”   他转了大半天,仍无丁点头绪,忽见前边篱笆内有一个满头白发的婆子和一个戴着美猴王面具的孩童,赶忙上前,笑眯眯地恭声道:“老奶奶,您在逗孙儿玩呐?”   那婆子颤巍巍地转过头来,道:“小伙子,你是谁呀?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小玄见她用手拢着耳朵倾头过来,似是耳朵不好,于是大声道:“我是这几天才来的客人,住在山上的。”   那婆子点点头,道:“那一定是小侯爷的贵客喽,只有贵客才能住在山上的。”   小玄趁机问:“您知道小侯爷住哪儿吗?我有急事找他。”   那婆子摇摇头道:“不晓得哩,虽然都住这府第里,可是小侯爷住的地方我们闲杂人是不能随便去的。”   小玄心中着急,只好又问:“那……您知不知道大概在哪里呢?”   那婆子朝北一指,道:“就在那边哩,有绿瓦墙围着的,我儿子便知道,他时常都进去的。”   小玄忙问:“您老的儿子是哪位呀?”   那婆子有些得意道:“我儿子么,就是专责打理小侯爷后院花木的那个,叫做阿猪。”   “他在哪里?”小玄心中一喜。   “他今儿一大早就进去伺候了,听说有什么大人物要来。”那婆子答道。   小玄大为失望,突听脚步声响,似有多人快步行来,他转头望去,只见小径拐角过来一队卫士,个个手持长戟衣甲鲜明,为首一名军官高声喊道:“圣使就到了,闲杂人等快快回避!”   婆子唬了一跳,愣在那里。   那军官望向这边,显然是认识婆子,压低声道:“李奶奶,您快带孙子进屋里去吧,莫要惊扰了圣使。”   婆子慌得拉了孙子往屋子就走。   那军官指住小玄,厉声喝道:“你哪里的?也给我快走!”   小玄懒得惹事,追上婆子扶住,小声道:“奶奶,借我进去避避可好?”   婆子点头道:“快进去快进去,天呐,原来是圣使要来哟……”   那军官率队正要过去,突地面色大变,大步奔到小童的身边,一把扯下他脸上的美猴王面具,三、两下扯个粉碎。   小童懵然一呆,旋即放声大哭。   婆子又惊又怒,指着那军官的鼻子破口大骂,“死二虎!你这忘恩负义的小王八蛋!你忘了你小时候我如何疼你的么?你爹入土那年我又是怎样帮你们家的?怎么今儿却来吓唬我孙子!”   那军官满面皆汗,道:“好彩好彩!幸好给我瞧见了,否则大祸临头哩!”   婆子呆了一呆,小玄也满头雾水。   那军官道:“李奶奶,您忘了今上最忌有人戴面具么?怎么还拿面具给小孩子玩!今日圣使过来,万一瞧见您孙子戴面具,还不平白惹出个满门抄斩的大祸来!”   婆子张口结舌,然即猛拍了下额,叫道:“嗳哟!我真是老糊涂啦,该死该死,谢谢二虎子!”说着便要跪下给那军官磕头。   那军官赶忙扶住,道:“快快进屋去吧。”言罢便率队急行离去,一路依旧高声呼喝示人回避。   小玄随着婆孙俩进到屋中,把门关上,讶问道:“怎么回事?今上不许有人戴面具么?”   “你不晓得么?”那婆子奇怪道。   “奶奶,我一直住在深山里的,外边的许多事情都不知道哩。”小玄道。   婆子道:“原来如此,那老身就告诉你吧。听我儿子说,今上自幼便喜欢戴面具,登基后更是迷上了一张古怪面具,日夜不除,因此恼忌别人也戴面具,几年前便下旨禁止任何人造面具、戴面具,违者满门抄斩哩!”   “这么霸道?自己喜欢戴面具就不许别人戴,可恶!”小玄怒道。   婆子用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庆幸道:“今儿幸亏遇着了二虎子,不然给圣使瞧见,那可就完了!”   小玄愤愤又骂:“荒唐!荒唐!”   婆子压低声音道:“今上的荒唐事多了去哩,传说他身上时常藏着利钩、剪刀、锥子、小锯这些凶器……”   小玄呆了一下,问:“贵为天子,身上带着这些东西做什么?”   婆子道:“用来取乐呀,一旦兴起,他便要用这些恶物来伤人取乐,拒者处死。”   “竟有这样的事?”小玄只觉难以置信。   “还有更离奇的呐……”婆子面现恐惧之色。   “还有?”小玄面色铁青。   婆子微颤道:“老身还听闻,这……这厮曾在宴上发狂,竟然当着几个大臣的面,把在旁服侍的妃子活活撕碎下酒吃了!”   小玄目瞪口呆,好一会才喃喃道:“这……这不是恶魔么?”   婆子面露痛恨之色,咬牙切齿道:“对,这厮就是个恶魔!魔鬼!老早就这样传哩,只恨老天爷怎么糊涂了,竟然降下个恶魔来做天子!”   小玄忽然想起黎山老母说过的话,不禁气得浑身皆抖,暗忖道:“今次入京,定要瞧瞧这荒唐暴君到底是人是魔!”   ***    ***    ***    ***   小玄挨了好一会,见外边没有动静,方辞了婆子从屋里出来,脑子里想着先前听到的话,一路神不守舍,突见前面闪了数闪,雪亮如电,举目望去,原来已到了一片林木之前,心中好生奇怪:“眼下大晴天的,哪里来的闪电?”   他快步过去,钻入林中,猛听有人喝道:“再接这招!”其音娇腻,正是飞萝之声,旋闻闷雷滚滚,绵密响起。   小玄一惊,心忖:“莫非师叔碰见敌人了?我快去帮她!”当即气贯臂上宝鞭,脚下奔得更疾,倏见一条人影飞掠空中,裳飘带舞姿若天仙,不是飞萝是谁。   “小心!”飞萝又喝,指捏印法,双臂交叉抡动,幻着重重叠叠影子,数只电光缭绕的光球从她手际飞出,或急或缓或直或弧,袭向地面一人。   “怎么叫敌人小心?”小玄一怔,转脸瞧去,赫见对面那人两边长袖俱垂,竟是无臂,只于原地静静伫立,纹丝不动。   眨眼之间,光球先后飞至,谁知一近那人身旁,突如水泡破裂,光电闪耀中,强大的法能四下震炸,发出声声沉闷爆响。   小玄蓦感劲风贯来,整个人给一股巨力猛推了出去,撞树方止,心中既骇又喜:“这人功力惊人,且又双臂俱无,定是‘天外孤烟’六师伯啦!师叔在跟他切磋功法哩……”   飞萝飘浮空中,手势倏尔变换,旋闻霹雳炸响,道道碗口粗的垂直闪电凭空现出,长了眼般齐击那人头顶,岂料一近其身,又见光芒乱绽尽数破碎,根本无法触及易寻烟分毫。   小玄见状,心中益发佩服:“据传六师伯乃是炼气大家,若论真气,可排入我教三名之内,今日一见,果非虚传哩……手脚未动,便将飞萝师叔的攻击完全化解掉哩!”   易寻烟忽道:“下来吧,不闹了。”   飞萝粉靥微晕,在空中娇叫道:“师兄莫要小瞧人,再接我一招!”话音方落,手势又变,突地狂风大作,刮得底下树木东倒西歪,随着她的手势变急,风中倏地热力四散,原本无形无色的风赫然变成了桔红色,仿若火龙狂舞,在林中咆哮厉吼,声势极是骇人。   小玄张大了嘴巴,心中生凛:“原以为飞萝师叔只是机关阵法厉害,想不到武技竟也这等惊人!”   底下的易寻烟一直面无表情,这时嘴角微勾,道:“嗯,风火龙旋罩,这招有点像样了。”   飞萝面露得色,咬咬朱唇,两手时分时叠交叉抡舞,于林中狂奔盘旋的火龙蓦地向心收拢,夹着呼啸朝易寻烟当头罩落,周遭给波及到的树木枝叶立时燃烧焦枯,转瞬成灰。   易寻烟终于动了,两肩微抖,空垂的双袖倏然舞跃,旋见如烟白气从中溢出,与空中旋落的窒人火罩一接,顿时爆出大蓬焰光,四散的法能似热浪般波波荡开,远至五、六丈外的枝叶竟燃烧了起来。   小玄浑身炙烫大汗淋漓,凝目望去,见火罩似给什么卡住,在半空疾旋个不住,却始终无法落下,疾吐的焰火显得异样散乱。   空中的飞萝满面通红,抡舞的双手渐渐缓下,粉额现出了点点细汗,模样似是十分吃力。   而于火罩下时没时现的易寻烟却是神态悠闲,两条空袖挥舞自如浑若无物。   小玄愈瞧愈讶:“师叔这招如此厉害,却也奈何不了六师伯……”   飞萝双手越舞越慢,到后来便似陷入泥淖般寸步难移,火罩焰光乱摇乱晃,渐渐失去了原先的形状,威势大不如前。   易寻烟微微一笑,道:“小飞萝,你就莫勉强了。”说着一袖忽甩,直指空中。   飞萝顿似给什么击中,娇躯一晃,便从半空摇摇坠落,已是强弩之末的火罩即时土崩瓦解。   风停火逝,焦枯四飘,小玄记起崔采婷的警告,赶忙闪身躲到一棵大树之后。   飞萝四飘飘落地,但见鬓乱腮晕,模样颇为狼狈,她咬了咬朱唇,娇哝道:“哎,苦苦修习了这么几年,却仍拿师兄没丁点法子!”   易寻烟莞尔,道:“小飞萝,你还是这么顽皮,明明钻研的是御甲术与机关术,却偏要以武技来同我过招,不过,你的小四象诀的确有了长足的进境,不简单哩。”   小玄朝他望去,见其须浓似墨目蕴精芒,虽然貌似四旬,然却风神秀异,举手投足一派宗师气象,令人不由自主心生敬畏,这下更觉奇怪:“师父为啥不肯见他?”   飞萝轻拨微乱的云鬓,叹道:“我便是将御甲术机关术全都搬出来,也依然奈何不了师兄的……对啦,师兄怎么会突然到泽阳来呢?莫非是听到了邪秽祸乱大泽的消息,特地赶来相助的?”   易寻烟竟摇了下头,道:“飞萝,你晓得的,这些年我不理睬尘世琐事的。”   小玄微一错愕,心道:“妖秽祸乱大泽,血洗望泽城后,连日来又频频袭掠村镇,至今已残害苍生无数,此乃天大的事情,怎么可以说是‘琐事’?”   “那你?”飞萝一脸不解。   “半月前,有人趁我不在之时摸上了孤烟岛,破解掉岛上的禁制,偷猎了一对犀渠兽,盗去了它们的脑髓……”易寻烟轻描淡写道。   “啊!”飞萝讶道:“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到师兄的岛上偷盗!”   易寻烟道:“盗猎之人试图抹去痕迹,但还是留下了蛛丝马迹,我一路循迹追踪,跟到了距此百余里的巨竹谷,却发现他们刚刚离去,其中有一路似往泽阳方向过来,因此我又追到了这里。”   小玄听到此处,不禁大吃一惊,立时想起数日前在巨竹谷遇见绮姬时的情形来:“五姐姐同那些神秘人合力捕猎七焰灵鸾,取的也是脑髓,怎会这般凑巧?   难道……”思及此处,几乎不敢往下再想。   “师兄,盗猎者大概是些什么人?”飞萝问。   易寻烟道:“从这一路留下的气息判断,这帮盗猎者似属精怪之类,且个个修为非浅。”   小玄猛然想起绮姬是只蝎子精,不由越听越惊。   “犀渠兽的脑髓功用极少,不知他们盗取去做什么?”飞萝蹙眉沉吟,待要再言,却听易寻烟道:“少麟说,你九师姐也在这里?”   “嗯。”飞萝应,黑漆漆的美眸溜望过去,似欲从他脸上瞧出什么东西来。   “她仍……不肯见我么?”易寻烟道,声音微闻沙哑。   飞萝点点头,似有若无地轻叹了一下。   易寻烟稍仰起首,目遥远处半晌无语。   飞萝小心翼翼道:“师兄,都已这么多年了,难道你心里边还放不……”   小玄听得云里雾里,心里浮起一种奇异感觉:“飞萝师叔为何这样说?他与师父……”   就在此刻,易寻烟突然扬起一袖,甩向小玄藏匿之处,沉喝道:“出来!”   小玄骤感身子一紧,整个人竟然不由自主地给提了起来,尚未明白,已给一股巨力从树后扯了出去。   第三回 卿卿我我   小玄突然遭袭,离火诀即给自行引动,真气急速提起,刹那流贯周身,于巨力当中奋力挣扎。   易寻烟见他竟能在空中翻滚挣拒,不由微微一怔,似乎有点意外,袖子旋处真气蓬发,加强了力道的控制。   这时,旁边的飞萝已经瞧清了小玄,赶忙叫道:“等等!”   小玄只觉控制自己的力道剧增,立感胸闷气滞浑身难受,电光石火间手捏法诀,骤见百十朵焰火凭空幻出,鸟儿般顺着牵扯的巨力疾飞向易寻烟,威势煞是吓人,正是千山火鸟咒。   “离火诀?”易寻烟轻咦一声,然却不闪不避,仍旋长袖扯拿小玄,待到朵朵焰火掠至,方将另外一边袖子挥起,登将焰火扫得干干净净。   小玄见吓唬不了对方,心念急转,待再施法,但人已给卷扯到易寻烟的跟前,见其甩袖挥向自己胸口,不由脸全白了。   飞萝深知这位师兄的修为,心忖小玄若给扫着,必是非死即残,急叫道:“师兄不可!他是……”不及话毕,便已并指点出,直掠易寻烟甩向小玄的长袖。   易寻烟微微一笑,双袖挥甩,洒然应对。   飞萝猛觉腕际一紧,身子登时酸软了半边,而小玄已给长袖拂中,却是一沾即退,周身力气骤然全失,软软跪倒在易寻烟的跟前。   “不错不错,这孩子功力虽然尚浅,反应却是颇快。”易寻烟望着小玄微笑道。   飞萝心头一松,拍拍胸口笑道:“师兄好坏,吓我一跳。”   易寻烟收回双袖,朝小玄道:“你是采婷门下?”   小玄只觉压力尽去,力气立时恢复,赶忙朝易寻烟磕头拜道:“弟子崔小玄,叩见六师伯!”   “崔……小玄?”易寻烟似微一怔,道:“起来吧。”   小玄立起,欢笑道:“六师伯果真厉害,弟子仰慕已久,今日终得一见。”   飞萝笑道:“你这调皮鬼,竟敢躲在一旁偷瞧,幸好你易师伯认出了你的功法。”   这时,易寻烟已瞧清了小玄的容颜,神情微微一愕,道:“你也姓崔?”   小玄应道:“是,弟子乃是孤儿,师父见怜,便赐我随她姓崔。”   “孤儿……”易寻烟凝视着他,眉头不觉渐渐皱起,又道:“你叫小玄?”   数语间神情竟已冷淡了许多。   “是啊,弟子是叫小玄。”小玄觉察,心中一阵莫名惶惑。   易寻烟朝他上下打量,之前的和蔼笑容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疑惑且严厉的神情。   小玄给他瞧得浑不自在,委实不明身上有哪不妥。   飞萝瞧瞧小玄又望望易寻烟,问道:“师兄,怎么了?”   易寻烟却朝小玄摆了下手,冷冷道:“你先去吧,我同你师叔还有话说。”   小玄如释重负,赶忙叩首离去。   易寻烟遥望着他远去,突道:“我听闻采婷门下收的都是女弟子,怎么却有一个男的?”   飞萝道:“我也不大清楚,这孩子我也是今次上逍遥峰才见着的,不过他的根骨好像不错。”   “岂止不错,且是奇异之极。”易寻烟沉吟道。   飞萝笑吟吟道:“那日三师姐见了这孩子,也说他将来大有出息呢。”   “你觉得……”易寻烟道:“他像不像一个人?”   “像……像谁?”飞萝心中一跳。   易寻烟转面望她,目中精芒灼灼。   飞萝猛然记起自己第一次瞧见小玄时的诧讶来,心脏倏地莫名剧跳。   “那眉目,那眼神……”易寻烟森然道。   飞萝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好一会方道:“不……不可能的!”   “不可能?”易寻烟一声冷笑,“先天太玄至今下落不明,总让我觉得那只妖狐并未灰飞烟灭,至少无法确定他是不是真的没有血脉遗下,而采婷却突然多了这样一个徒儿……”   飞萝呆了一呆,突尔失态地摆了摆头,似欲令自己信服般叫了起来,“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知道他……他……不会的!”   易寻烟凝目盯视着她,半晌不语。   飞萝倏尔娇靥涨赤,畏惧似地退了一步。   易寻烟轻叹一声,转望向小玄离去的方向,隔了许久方才开口,声音中夹着一股令人战栗的寒意,“但愿,这孩子同那妖狐没有任何瓜葛……”   ***    ***    ***    ***   小玄逃似地奔出林子,心中万分郁闷,见着师伯的兴奋早已荡然无存。   “哼,这六师伯修为虽高,但性情却是古怪得很,难怪师父不肯见他!”小玄边走边想,百思不解。   “猪头,原来你在这里!”有人忽叫。   叫他猪头的还有哪个,小玄心情立时好了起来,一抬头果就瞧见了水若,正兴冲冲地朝这边奔来。   小玄急迎上去,心中好生欢喜得意,笑嘻嘻道:“一分开便想我了是不是?   终究还是想我了是不是?”张臂抱去,却给女孩一闪躲开。   “别臭美!谁想你啦,人家是要给你瞧一样东西。”水若道。   “什么东西?”小玄问。   “这个!”水若抬起一臂,扬了扬握在手里的东西。   小玄瞧去,见她手里握着一把鳞鞘短兵,高兴道:“师父又给你新的兵器了?是啥宝贝?”   “不是师父。”水若应道,一手握柄一手持鞘,朝两边轻轻一拉,骤时光芒闪耀,寒意袭人。   “哗,好炫的刀!”小玄讶然赞道,眼睛顿给光芒刺得眯了起来。   水若洋洋得意道:“它叫辟邪冰焰刃,据传是用北海冰精与炎洲浣焰石打造的,已有无数邪魔伏诛其下。”   小玄眼睛渐渐适应光亮,见那宝刃近护手处镶着一蓝一赤两颗奇石,石中隐有光华流荡变幻,心知乃是非凡之物,咂舌问道:“上边这两颗石头又是啥宝贝?”   “这两颗宝石么,一个是冰精之髓,一个是浣焰石髓,皆经炼器名师炼化过的,能各蓄一个瞬发的水、火遁法术哩,我已在上面加持了一个冰爆术,你快帮我再加一个什么好用的火行术上去。”水若叽叽呱呱道,俏脸兴奋得异样迷人。   小玄啧啧称奇,又问:“这把宝刃不是师父给的?”   水若点点头道:“适才在山上分手,我走没多远便碰见了贺公子,他说这次去巨谷竹没能帮我弄到兵器,心里好生过意不去,就硬要将这把家传的宝刃送给我。”   小玄一听,立时沉了脸,冷冷道:“呵,他还真够大方的,传家之宝也舍得拿来送人!”   “是啊,其实他人挺好的,就你老是瞧不惯人家。”水若美滋滋瞧着手里的宝刃道。   小玄醋劲顿发,冷笑道:“得了这把神兵,如今你可高兴啦。”   水若道:“我才不好意思要勒,只是盛情难却,这才暂且收下,我跟贺公子说好了,只玩赏几天就要还给他的。”   小玄听她不要,心里舒服了点,哼哼道:“还什么还,要了就要呗,那家伙既然舍得,咱就别跟他客气!”   水若道:“什么话啊,这可是人家的传家之宝,咱们岂能随便收下。”   小玄听她也随自己称“咱们”,心里一阵高兴,得意思道:“那姓贺的家伙大献殷勤,却也不见得能打动我的宝贝水儿。”   水若忽似想起了什么,抬头望小玄道:“对了,上次你勒索人家的那辆车子,打算什么时候还回去?”   “不还!”小玄立应,道:“为啥要还?鹿蜀车是那家伙为了报答我这救命恩人,心甘情愿送给我的!”   “心甘情愿才怪,分明是你趁人之危敲诈勒索!”水若盯着他道:“你老老实实回答我,到底什么时候把那车子还给人家?”   “不还!”小玄斩钉截铁,别首他处。   “当真不还?”水若轻轻地又问一句。   声音虽轻,反令小玄一阵心虚,施施然转回脸来,见玉人面笼寒霜,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心中暗慌,但想那鹿蜀车何等神异,着实不愿把到口的肥肉就此吐出,当下堆出一副笑脸,柔声道:“好水儿,不如这样,日后我也寻一样稀罕东西送那姓贺的,算是补偿下他……”   话没说完,便见水若转身就走。   小玄急忙追去,飞手捉住她的手腕,叫道:“别别别,有话好好说嘛,我们再商量商量!”   水若用力甩手,绷着俏脸道:“这件事没得商量!”   小玄只是紧紧握住,心念急转道:“那……那得叫那姓贺的拿样宝物来换!”   “你放手!”水若涨红了脸儿,使劲抽手。   “好吧!”几经天人交战,小玄终于投降,闷哼道:“还他就还他!”   水若静了下来,盯着他问:“说话算数?”   小玄青着脸点点头,一阵心如刀割。   水若面色迅速回暖,慢慢靠近前去,歪着螓首仔细睨他。   小玄只觉浑身乏力,没好气地望着她。   水若“咭”地一笑,柔荑轻轻捂上他的胸口,嫣然道:“这里疼死了是么?”   “别把我瞧得这么小气好不好?区区一辆车子,我又会岂放在心上。”小玄强挤笑容,应得异样洒脱堂皇。   失宝已成定局,这会可不能连风度都丢了。   水若如何瞧不破他,柔声道:“别心疼,你喜欢宝物还怕没有么?我娘的宝物可多着呢……”   小玄想起她娘亲号为“百宝娘娘”,乃三岛十洲无人不识的炼器大师,自是异宝无数,脱口哼道:“就因为你家里的宝物多,所以才不稀罕那辆鹿蜀车哩。”   “猪脑啊你!”水若娇嗔起来。   小玄立省失言,好生后悔。   水若咬唇盯着他,眸中一片朦胧,低低声道:“傻瓜,只要你……对我好好的,这次入京见到我娘,到时我便帮你跟她讨多多的宝物。”说到此处,粉颊已是晕如霞蔚。   小玄怦怦心跳,情不自禁拥抱住她,心中的患得患失一扫而空,低笑道:“你不是不肯带我去见你娘亲的么?”   水若一怔,奇道:“我几时不肯了?”   小玄悻悻道:“上次你说你娘岂是那么容易见的,还骂我什么脑哩!”   水若这才记了起来,噗哧笑道:“谁叫你啊,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乱说。”   原来是欲盖弥彰啊!小玄也笑,注目瞧她。   水若见他笑得古怪,疑惑道:“你笑什么?”   “没有啊。”小玄否认。   “有!”女孩给他笑得心儿发虚。   “没有,真的没有。”   水若不依不饶道:“一定有,笑得这么坏!”   “我高兴啊。”   “高兴什么?”   “高兴有人要带我去见丈母娘了。”小玄笑嘻嘻道。   “你……你敢来笑人!臭猪头!不让你去见我娘了!”水若大羞,抡起粉拳砸他。   小玄任之捶擂,反将她抱得愈紧愈实,微喘道:“水儿,我好想你……”   “想就想呗,谁要睬你!”水若面烧耳烫地应道,娇喘着横睨男儿,触着他那炽热如焰的目光,心中乍然酥悸,不觉情怀盈荡,眯了秀目微仰樱唇,似在期待着什么。   孰知却听见……   “我们到后山去好不好?”小玄低低声道,呼吸如炙如焰,喷吐玉人颈侧。   水若错愕,立时在他怀里挣扎起来,羞慌交集地大嗔,“你这人!怎就老想着那……那个!”   正在纠缠,忽听脚步声响,水若同小玄转头望去,见数名武将装束的军官正沿径快步行来,两人赶忙分开,脸上皆红了起来。   几名军官却似个个面带忧色,只掠一眼,便经他们身边匆匆过去。   “来得真是时候!”小玄咕哝道,方要去拉水若,谁知前边又过来两名军官,也是行色匆匆忧心忡忡。   水若奇怪道:“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勒,怎么突然进来这么多军官?”   小玄道:“能有什么事,圣使不是到了么,他们定是来陪侍的。”   水若摇头道:“可他们为什么个个都似心事重重的?再说,圣使岂是什么人都能见着的?”   “管他们呢!”这种事情小玄才懒得理睬,见他们远去,便再上前纠缠玉人。   “还闹!”水若瞪了他一眼,小声道:“适才差点又给你害死了!”   小玄想极了她,为求欢好,口中甜言蜜语花言巧语如水流出。   水若只是坚决不允,最后哄道:“赶了几天,那些守神符全都抄好了,你若乖乖的,人家今儿便陪你一整天。”   小玄无可奈何,只好暂时妥协,肚子里边却在悄打小算盘:“一整天可长着哩,只要能在一起,未必没有机会。”   两人初尝情爱滋味,这日如胶似漆形影不离,真个蜜里调油一般。   待到晚上,小玄又邀水若出外散步,边走边说这里好那儿美,心怀鬼胎的只把女孩往僻静处带。   四周越来越静,小玄心猿意马,正打算再诱玉人,谁知水若突似想起了什么,抚掌欢道:“对了,带你去瞧一样东西!”说完便牵住他的手朝前奔去。   “瞧什么?”小玄问,见她拉着自己奔向林木深处,只道机会来了,心中暗暗窃喜。   “两只宝贝。”水若应道。   “两只宝贝?什么宝贝?”小玄一头雾水。   “我们的宝贝。”水若兴奋道,玉似的脸庞飞起一抹淡淡晕红。   小玄听得心头一荡,待要再问,忽给水若拉住,小声道:“到了,就在这。”   “这里有什么?”小玄东张西望,四周一片漆黑,除了树密草高,并没发见什么稀罕东西。   水若放开他的手,朝前走了几步,居然拽起裙角曲膝跪下,然后用手拨开草丛,刹那光华映耀,异彩缤纷,在漆黑的林中显得格外炫丽。   “快来啊。”水若朝目瞪口呆的小玄招手。   小玄奔了过去,探头一瞧,见她跟前的草丛里竟卧着两只通体青碧的椭圆物事,体型颇巨,奇的是内里隐有华彩流荡,并置于数道焰光蒸腾的法符之上。   “这两粒东西,不是……不是就那七焰灵鸾的蛋么?”小玄大讶道。   “没错,就是那两只蛋儿。”水若笑盈盈道。   小玄摸不着头道:“它们怎么会在这里?”   “我带它们来的呀。”水若望着他道:“你忘记了么?我们说好要想办法帮它们孵出来的!那天你丢下我自己溜去玩,我醒来后把它们装进囊里才下太碧的。”   小玄拍头道:“原来如此,我都忘了。”   “哼!没心没肺!”水若瞪了他一眼。   “它们下边怎么有符啊?宫格这等奇怪,我怎么从未见过?”小玄盯着两粒巨蛋下面的符。   “好像你见过多少符似的!”水若刺了他一句,接道:“这几道符叫做‘春暖花开’,可孵百鸟之蛋,我做的。”   “你做的?你会做这样的符?”小玄张大了嘴巴。   “当然是我做的!”水若一脸得意,直到小玄的下巴快掉下来方道:“是二师姐教的啦!我把这两只蛋带回来后,一直不知该如何才能将它们孵出来,后来想起二师姐最是博学多闻,便去向她请教人工孵蛋之法,于是她教我做了这几道春暖花开符。”   小玄闻所未闻,将信将疑道:“这春暖花开符真的能孵蛋?”   “你敢怀疑二师姐的本事?”水若生气道。   “没有啦,只是着实叫人难以置信。”   “你仔细瞧瞧,这两只蛋跟我们在巨巢里看见时有什么不一样?”   小玄凝目瞧去,咦了声道:“它们的壳里好像有些光芒透出来哩,而且是几种颜色在交替变幻!在巨竹谷时它们并没有发光呀……”   “没错,说明它们正在日益成熟,正在渐渐成长成它们父母的模样,我相信,等到它们孵化出来时,定然也是周身燃着光焰的七彩灵鸾!”水若兴奋道。   小玄心中信了许多,欢喜道:“要是真的把这两只蛋儿孵了出来,那我们便有了两头小灵鸾哩。”   水若柔情满面道:“它们的爹娘已经全都不在了,到时就由我们来好好养它们疼它们……”   “嗯,我们就是它们的爸爸妈妈……”小玄趁机大占女孩的便宜,充满感情道:“为它们遮风挡雨,喂它们美乳甘露,含辛茹苦了许许多多年后,终有一日将它们养育成傲视雕鹏的七焰神鸾,然后……”   小玄停了一停,深情地凝视着女孩。   水若亦柔情万缕地望他,轻声问:“然后什么?”   “然后,我们每人骑上一头,结伴去看名山大川遨游天地,今生今世永不分离!”   小玄目遥天际抑扬吟哦。   月亮正缓缓地从云后移出,光华朦胧若梦。   水若给他描绘的美景完全迷住,双手相握结于心口,晕着水眸痴痴道:“唔……真好,真盼着这一天能快快到来呢!”   “现在……”小玄含情脉脉地微笑道:“就让我们预先庆祝一下好吗?”   “好啊!怎么庆祝?”女孩欢悦且爽快地应道。   “水儿……”小玄喉中浑浊地呻吟一声,张开双臂扑了过去。   然后……   第四回 天若不仁   然后,就响起了一声凄厉的惨叫,片刻之后,便见小玄灰头土脸的跟着水若从林子里边出来。   只听女孩冷冷道:“再警告你一遍,倘若下次还敢乱来,休怪本小姐出手比今趟还重!”   小玄仿如霜打的茄子,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粘着落叶的俊脸此刻异样狼狈。   “我要回去了!”水若道。   “这么早就回去?说好要陪我一整天的!”小玄赶忙拉住。   水若着恼道:“本来是要陪你的,可你老是……老是赖皮!”   “再不胡闹了。”小玄保证。   “好好的感觉,一下子就让你给破坏了!”女孩瞪着他嗔,脸蛋晕晕粉粉。   “都怪我都怪我。”小玄挟着她攀手抱臂地哄,心中却想,那样子不是更亲密吗?   “咦,那边是谁?”水若忽然住步,手指前边。   “好像是……是小婉哩!”小玄也瞧见了前边的窈窕身影。   两人快步过去,正立于一块大石上的小婉听见声响,转首望来,见是他们,怔了怔道:“你们在这呀。”   小玄同水若面上悄烧,一齐跃上大石。   水若问:“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却见小婉面带忧色,指着山下道:“你们瞧下边,不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小玄和水若朝山下望去,见侯府中心处灯火通明,与往时有所不同,小玄哂道:“没啥吧,定是那小子在大摆宴席为圣使接风哩。”   小婉摇了摇头,道:“你们不晓得,少麟中午迎见了圣使之后,便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再没出来了。”   “你怎么知道?”小玄诧道。   小婉仍望山下,似有点不自然道:“本来少麟约我今天去瞧十一师叔留给他的那套八荒十异符的,谁知我午后过去,却听说他把自己关在书房,下令谁都不见……”   小玄瞪眼道:“好啊,这小子竟跟我们摆起架子来啦!”   小婉道:“不是的,八九是出了什么事情,我只在那里呆了一会,就见许多军官陆续赶来,也皆给拒之门外,而且个个面色难看。”   小玄同水若相视一眼,俱想起白天碰见的那些军官来,似乎也都是面带忧色。   “莫非……莫非圣使带来的消息不妙?是援军无法及时赶到?还是……朝廷根本就没有派出援军?”水若凝眉道。   小玄同小婉一听,立时紧张起来。   “不会吧……要不我们告诉师父去?”小婉道。   “不不,这么晚了,且莫惊动师父,我们先下去瞧瞧怎么回事再说。”小玄道。   二姝皆觉有理,于是三人快步下山。小婉带路,把小玄同水若带到侯府中心处的一座大园子前,远远便见灯火高悬明如白昼,大门前聚着三三两两的军官,个个面色凝重,气氛煞是古怪。   三人走近前去,突见一名军官径往大门闯去,口中呼喝道:“放我进去!再这么等下去可就出大乱子啦!”   小玄望去,只见那人身材魁梧,满腮胡须,腰际悬着一把粗铁鞭,正是上次要动手来擒自己的那个姓古的军官。   把守门前的数名卫士即时上前拦住,为首一名叫道:“古将军稍安勿躁,大人已有严令,今日谁都不见!”   那古将军奋力推拨,却始终冲不过去,忽然转朝旁侧有一名军官叫道:“孟统领,你也晓得眼下的形势如何,快命这帮混蛋滚开!”   只见那孟统领苦笑了一下,道:“你进去也没用,下午季老将军不是硬闯进去了,结果又如何?”   古将军怒挥了一下臂膀,大声道:“老季劝不动大人,便让我进去试试!”   “莫再闹了!就你这性子,只怕一进去便给大人下令砍了!”孟统领绷起脸喝道。   “砍便砍么!再这么耗下去,早晚也是个死!”古将军道,猛地转回身子,朝门前众军官大呼道:“大家都听我说,魔秽大军日益猖獗,今早又有一个村庄给血洗了,情状惨不忍睹,泽阳城已是危在旦夕,而我们大人竟然下令全城撒防,如今搞得人心浮动满城恐慌,大人却不闻不问闭门喝酒,这算哪门子事?”   小玄等三人听得一愣。   “不许胡说!”孟统领怒容满面地暴喝,“啪”地一声按住了腰间的剑柄。   “这可是老季说的,他说他下午进去时亲眼瞧见的,大人一杯接一杯地喝酒,早已灌得烂醉如泥了!”那古将军毫无畏色地应道。   众军官一阵骚动,纷纷交头接耳。   “这是怎么回事?布防花了多少精力才完成的,怎就突然要我们撤下来呢?”   “那些开山神弩好不容易才运上城头,如今却又一辆辆搬下来,这不是折腾人吗!”   “圣使已于今午入城,莫非是援军到了?”   “岂有此理,便是援军到了,为何尚未接防,便要我们全都撤下来,万一这时候妖秽突袭怎么办?”   “不敢想不敢想!老天保佑,今晚千万别出什么事呐……”   那孟统领见场面纷乱,蓦地大怒,指着古将军沉喝道:“来人,将这危言耸听的家伙拿下,待由大人亲自发落!”   此话方出,即有数名士兵一涌而上擒拿住那古将军,缴去了其腰畔的粗铁鞭。   古将军并不抵抗,只仍高声呼喊:“大家快快想办法唤醒大人呐!否则魔军趁此来袭,泽阳必定血流成河!”   小玄越听越气,铁青着脸道:“如此危急关头,竟然下令全城撒防,敢情那小子疯了?”   “其中必有什么原故。”小婉面上忧色愈重。   水若点点头道:“我觉得少麟不会是这么糊涂的人,最好能当面问他一下。”   “好!我们这就找他去,瞧瞧这小子是不是着魔了!”小玄道。   小婉小声道:“正门是铁定进不去了,我们另寻别处进去。”   三人悄悄离开正门,沿着围墙行出老远,终于找到一个僻静之处,遂齐施飞行术纵入园中。   园中的房屋极多,小玄同水若正在发愁,却听小婉道:“跟我来,我知道书房在哪。”   “你怎么知道?”小玄微微一怔。   小婉掠了他一眼,淡淡道:“我前几日来过,少麟邀我去那里看他收藏的法符。”   小玄心头一震,突地心中酸溜,懊恼忖道:“那小子好生卑鄙,知道小婉喜欢法符,便以此来哄她哩!”   书房临水结轩,正面是一个小小荷塘,两边掩着碧绿芭蕉,于月下显得异样清幽静谧。   “那边有守卫。”水若盯着某处小声道。   “别惊动他们,我们从窗口进去。”小婉道。   书房南面的窗子开着,从里边透出几许淡弱灯光。三人略施小术,便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了书房。   一入屋中,即闻浓浓的酒味扑鼻袭来,三人蹙眉四顾,只见西厢贴壁列着两座紫榆书架,北边立一个十景文玩橱,室心只一张香楠书案,一把花梨雕椅,墙上垂挂着数幅大家字画名公题咏,最夺人目的却是隔轩的一面八折屏风,其上堆青叠绿,绘的赫然是一幅山河社稷图,顿于雅致中透逸出某种非凡的大气来。   然而,屋中此刻却是酒坛遍处,东倒西歪津洒浆流,在东厢的临水轩有人伏趴几上,手里犹松松垮垮地勾着一把空了的酒壶。   三人立时认出了那人是谁,小玄气恼道:“这小子果然喝得烂醉如泥!”三步作两步过去,将其一把拎起,怒喝道:“臭小子!大敌当前,你却花天酒地起来了!”   方少麟挣扎了一下,瞪着醉眼叱道:“滚出去,谁敢阻我!”   “小王八蛋!意敢对我呼呼喝喝!”小玄大怒,抡拳便揍。   “不可!”小婉叫道,急奔过去抱住他的拳头。   水若也赶紧上前阻拦,朝小玄嗔道:“先问清楚再说呀。”   “他这副熊样还问个啥?”小玄气乎乎道。   “我来!”水若转过身去,双手叉腰摆出一副师姐架势,盯着摇摇摆摆的方少麟喝:“喂!魔秽大军随时便至,你不督饬军务严防死守,却跑来这里喝酒,且还下令全城撤防,我问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是你们!”方少麟面露喜色,竟然猛地推开水若,一把揪住小玄道:“来得好!来得正好!我们再来比试比试,这回瞧瞧谁的酒量厉害!”   “比你个头!我瞧你无可救药了!”小玄竖眉痛骂。   “不敢是么?我倒瞧错了人……”方少麟打了个哈哈,眼中尽是与挑衅与轻蔑。   “我不敢?”小玄大怒,目掠四周,猛地从案上拎起一坛酒来。   “好好好!有种!”方少麟竖了下大拇指,倏地俯身从地上抱起另一坛酒,嚷嚷道:“谁先倒下就算输。”   水若气结,朝小玄喝道:“你猪呀!瞧不出他在激你么?”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陪他疯!”小婉也斥小玄,抢身拦入两个男儿中间,绷着脸道:“不喝,谁都不许喝了!”   小玄心中一凛,突然发现这平日里和蔼可亲的小师姐生起气来竟是如此厉害。   谁知还有更强的。   “滚开!”只闻方少麟一声暴喝,恶声恶气地嚷道:“男人喝酒的时候,女人统统滚开!”   “是我啊!”小婉睁了大眼睛,心里说不尽的委屈。   “你?你也一样!”方少麟喷吐着袭人的酒气厉喝,“你,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给我走开!”   小婉满面诧讶地望着方少麟,整个人僵在他跟前。   小玄愈怒,捧起酒坛子灌下了一大口,朝方少麟喊道:“来来来!先倒下的是狗熊!”   小婉眼圈蓦地一红,转身便走。   方少麟突似惊醒,急探出臂一把捉住女孩的手腕。   “拽我做什么!”小婉冰着脸道。   方少麟嘴角动了动,欲言又止。   “放手。”小婉轻声道。   方少麟凝目望着她,便似痴了一般。   小婉猛地甩腕。   “对不起。”方少麟突道。   屋子里一时静了下来,小婉也停止了挣拒。   小玄目似喷火,狠狠地盯着方小麟那只依旧紧扣女孩纤腕的手。   好一会后,小婉方咬着唇儿轻声问:“到底出什么事了?”   方少麟喉节动了动,极困难般吐出四字,“泽阳完了。”   旁边三人面面相觑,水若蛾眉紧蹙道:“朝廷没有派来援军是么?”   方少麟放开小婉的手腕,仰首屋顶,累极似地长叹一声。   “那也不见得泽阳就守不住,你这里不是还有万余名虎头军么?他们的战斗力非同一般,如今有了守神符,更得师叔赶造出来的开山神弩相助,未必无法与魔军周旋。”小婉道,神情冷静且坚毅。   “还有许多赶来相助的各路能人异士及荡魔堡的三百名伏魔手。”水若补充道。   方少麟苦笑着摇了摇头,有气无力地缓缓道:“不是的,我们非但没有援军,就连虎头军也都没了,圣使已传今上的旨意,要我将泽阳城的虎头军全部交出,并限两日内调离大泽。”   旁边三人目瞪口呆。   小玄惊怒交集道:“什么!今上不但不派一兵一卒增援,反而要调走所有虎头军?”   方少麟形容憔悴,连点头也懒了。   “有没搞错?泽阳城危在旦夕,这昏君却来个釜底抽薪,敢情他脑子进水了?”   小玄又急又气,口不择言起来。   “莫非今上不清楚这里的状况,因此才在这要紧关头下旨调兵?”小婉沉吟道。   方少麟摇头道:“我确定,我已在奏报中将大泽发生的一切写得清清楚楚了。”   水若凝眉道:“真奇怪,这部虎头军不是长驻大泽的吗?怎么早不调,晚不调,偏偏就在这要命的时候调?”   “圣旨说,朝廷将于近日围剿云州南宫阳的叛军,中州兵力不足,所以要调泽阳的虎头军赶去补充增援。”方少麟道。   “糊涂啊糊涂!为了围剿叛军,便可以丢下泽阳不顾了?那南宫什么的叛军不过是人,而威胁泽阳的却是噬人邪魔,孰轻孰重孰急孰缓还分不出么!”小玄愤怒道:“早就听闻这少轩辕昏庸荒唐,果然半点不假!”   方少麟倏捧酒坛猛灌起来。   小玄满怀郁愤,也拎起酒坛痛饮。   “你们别喝呀,这时候快快想办法才是。”水若道。   “便是虎头军在,尚且未必抵挡得住魔军,如今全部调走,叫我拿什么来守泽阳!”方少麟边说边灌,越说越激动,洒出的酒水淋湿了大片衣襟。   小玄突道:“你乃大泽令,是这里最大的官儿,只要你不点头,虎头军未必调得动!”   方少麟哈哈一笑,用奇怪的目光盯着他道:“你是……想要我抗旨么?”   小玄大声道:“抗旨就抗旨!为了这泽阳城,为了黎民百姓,你抗旨一次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水若立时斥道:“你胡说什么呀?尽出馊主意!”   小玄只盯着方少麟,一副“瞧你有没种”的模样。   方少麟又是一笑,只是笑得有气无力,轻描淡写道:“的确没什么大不了的,哈哈,大概满门抄斩而已。”   小玄张口结舌,道:“这……这么严重?”   水若瞪了他一眼,道:“那你以为啊!抗拒圣旨可是说笑的么!况且是违抗这种调兵之旨,简直就是等同造反哩,满门抄斩还算轻了,九成九是要株连九族的!”   小玄傻在那里,好一会才怔怔道:“那就这样了?那就眼睁睁地瞧着泽阳城尽由魔军血洗劫掠?”   无人能答,四人的脑海里不约而同浮现出那日从望泽城上空飞过之时,在入梦神剑上望见可怖一幕,个个不寒而栗。   小玄面如白纸,猛地仰脖灌酒。   方少麟也灌,且灌得更急,突给酒水呛得面红耳赤。   小婉忙为他轻拍背心,安慰道:“你别着急,我们再想想其他办法。”话虽如此,但心中却半点主意都无。   “砰”的一声大响,方少麟把酒坛子重重地砸放案上,躬身垂首道:“还有什么办法?还能有什么办法!我……我为大泽之令,竟然……保不住保不住…”   说到后来声已成哽。   余者无语。   “我家三代为侯,世袭大泽,想不到……泽阳今日却丧于我手,泽阳的…”   方少麟倏昂起首,俊傲的面庞上赫已挂满了泪水,“数万性命竟丧我手!”   旁边三人心中震悸,瞠目结舌地望着他。   如斯男儿,是怎样的伤与痛,方能令之落泪?   小玄感观大改,心中暗思:“虽然这小子一直对小婉垂涎三尺心存不轨,但却有那悲天悯人的胸怀,倒也不是太可恶哩……”   “少麟,这可怪不得你哟,都是那糊涂昏君害人!”小婉想方设法开解安慰。   方少麟深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你们明儿就走吧,跟城里的虎头军一起离开泽阳,再迟便走不得了。”   小婉听出弦外之音,望着他问:“哪你呢?”   “我留在这。”方少麟神色如常道。   小婉声音微颤道:“你要……要留下来?”   “我乃大泽之令,泽阳之主,自是城在人在,城亡人……”方少麟缓缓道。   小玄蓦地热血上涌,大声道:“我也不走!”   “你不走?”方少麟转首看他。   “上次胜负未分,叫我怎甘心就此离去!”小玄道。   方少麟凝目望他,渐渐的眼里似乎多了一点什么东西,微笑道:“一旦留下,便可能永远走不了哩,你不怕么?”   “走不了就不走!你方少麟不怕留下,我崔小玄又岂有胆怯之理!没有虎头军,照样将那些妖魔邪秽杀个落花流水屁滚尿流!”小玄难得如此豪言壮语,周身热血如沸。   “好!杀他个屁滚尿流!”方少麟推手拍出,与小玄交击了一掌,大声道:“这屋中之酒全是十余年的极品佳酿,我俩今晚不醉不归!”   “好极了,正合我意!”小玄喝应道。   两人抱捧起酒坛一齐放怀海饮,异样之淋漓痛快。   水若同小婉似给镇住,竟没再阻拦他俩喝酒,只是默默地立在旁边,不知何时,目中俱已潮润。   过不一会,两个男儿酒坛均空,方少麟以袖拭停唇,对小玄哼哼道:“你坐着不许动,我去取酒。”说着支案立起,谁知才跨一步,便跌了个踉跄,旁边双姝赶忙扶住。   方少麟咧嘴一笑,倏地昂首小婉耳下,低低声道:“走不动了,帮我去找找酒好么?”   小婉咬着唇儿瞧他,终于点了下头,很快就在屋里找到两坛子酒,走回两个男儿回跟前,柔声道:“喝完这些,你们就不再喝了好吗?”   方少麟瞧瞧她,眼中不觉温柔盈溢。   小婉正凝目望他。   方少麟终于笑笑道:“遵命。”   小婉转首小玄,道:“你呢?”   小玄此刻已醉,见小师姐凝目盯着自己,黑漆漆的眸子里如央如盼,竟是从未见过的神情,蓦地心酥魄动,脱口应道:“你说怎样便怎样。”   小婉嘴角微微一勾,将臂弯里的两坛子酒分递两人。   方少麟同小玄各接一坛,又再大口对饮,这回边喝边嚷口不择言,竟然骂起当今天子来。   “我瞧这王八蛋就是那商纣王!还好意思自号什么少轩辕呢。”小玄破口大骂。   “定是那暴君转世投胎的,荒淫无道愚蠢透顶!”方少麟接口。   “唉,老天爷怎么糊涂了?今次竟然降下个这么个蠢物来做天子!”小玄长叹。   方少麟拍案道:“的确糊涂!糊涂绝顶!这老糊涂又岂只今次糊涂!先有夏桀商纣,再有楚灵隋炀,如今又弄来这个糊涂昏君!”   “枉自为天!枉自为天呀!”小玄激愤道,因为先前喝得太急,倏地胃中翻涌,一阵难受。   旁边的水若见他好像要吐,却在拼命强忍,心头一疼,悄悄伸出柔荑握住了他的手,低声道:“很难受是吗?要不……别喝了吧?”   小玄微微一笑,晃着眼道:“放心,没事。”转头见小婉也在瞧自己,眼中满是担心关切,心中万分舒坦,大放豪言道:“你们全都放心,我……我崔小圣再喝十坛都没事!”   小婉将脸别开。   “唉,老天爷啊老天爷,为何你竟如此无情?”方少麟满怀抑郁,想起泽阳毁灭在即,想起城中无辜的数万条性命,不禁悲从中来伤痛欲绝,目中又是一阵朦胧模糊。   旁边三人睨见,个个黯然难过,心头齐生无力之感。   “什么老天爷!这家伙好像就是存心要让世人受苦的,我操他祖宗无数代!”   小玄愈骂愈愤,酒劲上涌,脱口嚷道:“反了反了!不如反了!这等不仁,莫道天子,便是老天爷,咱也反了他!”   方少麟蓦地僵住。   谁也不知,小玄的气恼之言便如一记惊雷在他心中霹雳炸响,且余音滚滚,久久不息。   “怎么不喝了?喝酒喝酒!”小玄正在兴头上,老大不满他的表现。   这时,水若同小婉也觉察到了方少麟的异样,皆诧讶地瞧着他。   方少麟犹自不动,呆若木鸡。   小玄瞧瞧两位师姐,疑惑道:“敢情这小子中魇了?眼睛怎么直勾勾的?”   水若在他面前晃了晃手,唤道:“喂,你没事吧?”   小婉也担忧地瞧着他道:“少麟,你是不是想吐?”   但方少麟仿若未闻,只捧着酒坛呆呆地望着悄已发白的窗子,整个人仿佛化成了一尊石像。   小玄眉头大皱,凑到他跟前倏地乍喝:“捣什么鬼!喝不下去了是么?那你认输!”   方少麟如梦初醒,神情却是无比的沉静坚毅,他放下酒坛,缓缓立起扯直衣衫,忽朝小玄一揖至地,朗声道:“受教了!”   小玄一头雾水,心中嘀咕这小子是不是当真着魔了。   “今宵的酒到此为止,点化之恩,少麟改日再谢!”方少麟字字清晰,衣襟虽给酒浆淋透,但面上已再无一丝酩酊之色。   跟前三人目瞪口呆。   方少麟的目光从三人当中穿过,凝视着屏风上的那幅山河社稷图,缓缓道:“天若不仁,咱就反它!”   第五回 幻术   “来人!”方少麟提声叫喝。   立有一名侍卫队长快步入屋,瞧见小玄等人,不禁吃了一惊,但很快便镇定下去,伏首听令。   “立传季将军、古将军、孟统领到此候命,若有延怠,定当从重处置!”方少麟肃颜下令。   侍卫队长应声退出。   方少麟盘膝坐下,在小玄等三人错愕的目光中闭眼打坐。   “这小子到底怎么回事?”小玄低声嘀咕。   “跟刚才好像换了个人似的。”水若也觉迷惑不解。   “在培元调息哩,我们别打扰他。”小婉轻声道。   不过片刻,便外边有人大声报告:“启禀大人,季将军、古将军、孟统领已在门外候命!”这等神速,其实是因他们老早就在园子外守候。   “请季将军。”方少麟唤,眼睛一睁,刹那容光焕发神采奕奕,面上竟然再无一丝醉酒和疲倦的痕迹。   旁边三人越发诧讶。   帘子掀处,只见一名年过五旬、两鬓微白的军官昂首踏入,他飞扫了屋中一眼,走到方少麟跟前,只略躬身抱揖,冷声道:“大人不是叫卑职滚远远的么,怎却又于深宵召见?”   小玄微微一怔,心忖:“这老家伙居然如此无礼!根本不把少麟这个大泽令放在眼里啊,不知少麟敢不敢教训教训他?”   孰知方少麟竟朝那人深深一揖,和声道:“今日糊涂,竟对季老将军大为不敬,少麟在此赔罪了。”   那季将军愕然一愣,面露讶色,也忙回揖,迟疑道:“不敢。”   方少麟直起身,道:“今午之罪,请容少麟日后再谢,现有一事烦劳,还请老将军鼎力相助。”   季将军面上的冷傲之色尽去,道:“卑职定当全力以赴。”   方少麟面容一肃,突喝:“季将军听令!”   “卑职在!”季将军即应道,抱揖俯首凝神聆候。   “本令早先下的撤防之令从此刻起作废,你立即动用所有力量,按这几日的原先布置重新布防,最迟不得晚于明早太阳出来前完成!”方少麟的命令下得简洁而清楚。   季将军面露喜色,振奋应道:“卑职一定完成。”   方少麟挥手道:“时间紧迫,有劳老将军了。”   季将军应了一声,躬身退后,待到门口便即快步离去。   小玄瞧瞧方少麟,心中暗暗佩服:“原以为这小子是个草包,想不到他对部下倒还有点威严哩。”   “传古将军与孟统领一并进来。”方少麟再次下令。   俄而,小玄见过的古将军同孟统领一齐进屋,瞧见屋中坛歪瓶倒酒浆横流的狼藉情形,皆自暗皱眉头。   方少麟神色自若,待两人走近,遂喝道:“古将军、孟统领听令!”   古将军同孟统领心中一凛,立时躬身垂首,齐声应道:“卑职在!”   “你们各率本部兵马,即刻赶去圣使团下榻的清晖园设卡立哨严加守护,听好了……”方少麟盯着他们沉声道:“从这一刻起,没有我的命令,不但不许任何人出入清晖园,就连片言只字也不许进出,你们两个相互配合与监督,若有半点闪失,一并提头来见!”   尽管这个命令下得十分古怪且不合情理,但那古将军同孟统领面上竟无丝毫疑豫之色,齐声应道:“遵命!”   方少麟的声音温和了下来,道:“此事事关泽阳之存亡,少麟拜托二位了。”   古将军毅然应道:“大人放心,若有差池,古某人定当提头来见!”   那孟统领只是抱拳行揖,并不言语,然却令人生出一种绝对稳妥之感。   “此事刻不容缓,这就去吧。”方少麟摆手。   古将军同孟统领叩首退后,正要出门,突听方少麟道:“等等。”   二将立时住步,静候听令。   方少麟沉吟了好一会,方似下了决心,面无表情道:“倘遇反抗,即便是圣使团的人,你们能擒则擒,如若不能……则杀无赦!”   二将终于动容,但瞬间便恢复了原先的沉冷神情,斩钉截铁地齐应道:“遵命!”   ***    ***    ***    ***   “你……你想造反?”小玄张大了嘴巴。   屋中剩下四人,水若、小婉同小玄齐盯着方少麟,无不震惊诧讶。   “我不想……”方少麟似有若无的叹息了一下。   “可是……可是你下令重新布防,更命人封锁圣使下榻之处,这个不是造反是什么?”水若边说边抽冷气。   方少麟垂目道:“眼下形势,不容我再犹豫,若让虎头军真的撤走,泽阳城铁定完蛋,城中的数万条生命俱成涂炭!”   “那朝廷因此怪罪下来,你……你怎么办?”小婉望着他道,声都颤了。   方少麟默不作声。   小玄白色脸问:“不放虎头军调走,拘禁圣使团,朝廷大概会……会怎样惩处你?”   方少麟懒懒一笑,道:“大概么……株连九族呗。”   “你……你……”小玄胸口似有什么涌动,猛地上前拥抱住他。   “干吗?放手放手!”方少麟皱眉叫道,只觉浑身俱不自在,不好意思地瞧瞧旁边双姝。   “你为了泽阳城,为了黎民百姓,竟然……竟然做出这么大的牺牲,我……   我……”小玄声音哽咽,感动得一塌糊涂。   “快放手啊,像什么话!”方少麟绷着脸将他硬生生扯开。   小玄盯着他坚毅道:“那……你心里有没有什么放不下的?告诉我,他日我一定会帮你完成心愿!”   “去去去!至于吗?”方少麟忙啐,他飞掠了小婉一眼,没好气道:“我的心愿自有我自己来完成,用得着你么!”   小婉难过万分的望着他,不觉眼圈已红。   “可是你……你……唉,以前我不该那样看你……”小玄满怀自责,见他眼睛盯着小婉,此刻竟无半点醋意。   “我怎么?我可未必就此完蛋。”方少麟眯起眼道。   “什么?”小玄没反应过来。   “你们放心,倘若朝廷因此降罪于我……”方少麟顿了一下,缓缓道:“我方少麟不会坐以待毙。”   “啊?”小玄叫了起来,“你当真要造反?”   “天若不仁,为何不反?”方少麟沉静道。   小玄心中震撼,瞠目结舌地望着他,这一刻,眼前的少年竟是如此陌生。   “这不正是你教的么?”方少麟微笑了起来,笑容和熙如日,“亏得你点醒了我。我方少麟不想造反也不愿造反,但今上若是因此治罪于我,那便休要怪我了!”   小玄叫道:“对对对!你今次抗旨为的是泽阳城,为的是城中的数万条无辜性命,那昏君若是因此硬要治罪于你,那便说明外边的传言非虚,那便说明那家伙昏庸绝顶无可救药,咱们不反他反谁!”   这回轮到旁边双姝目瞪口呆,好一会方听水若道:“可是……朝廷若派遣大军来讨伐你,你这里……又如何抵挡得住?”   方少麟淡淡道:“大泽虽然将少兵寡,但好在物产颇丰,且多是沼泽与丛林地形,外地兵马极难适应,只要善于利用,我大泽未必无法周旋。”   “到时朝廷若是派兵来打大泽,我崔小玄一定帮你!”小玄大声道。   小婉道:“对,我们都来帮你,而且教中高人无数,若能请动他们援手,大泽定当无碍。”   小玄叫道:“到时咱就干脆当真造反,自成一国,那昏君自命少轩辕,咱们就叫轩辕他爹,他国号叫日月皇朝,咱们国号就叫大泽天朝!”   “大泽天朝?好好好!”方少麟哈哈一笑,道:“他日我做了皇帝,你便来当我的兵马大元帅如何?”   “唉,谁叫我教你造反呢,只好勉为其难了,那时我挥军北上,杀入玉京,将那禽兽昏君一屁股踹下龙椅去!”小玄越诌越兴奋,哪想自己是块什么料,只吹得意气风发口沫横飞。   小婉白了他一眼道:“胡吹什么呀!今次之事非同小可,我们得赶快禀报诸位尊长才是,说不定他们会有更加妥善之法。”   方少麟望着她,眼中满是感激,“今日糊涂,差点误了大事,幸有你们当头棒喝,点醒之恩,少麟定当铭记于心。”   小玄一阵得意,却见他眼勾勾地盯着小婉,不觉恼了起来,道:“喂喂!当头棒喝的是我,你这小子却怎么老对别人感激涕零啊?”   小婉粉腮飞红,朝他啐道:“是啊是啊,你的功劳最大了!哼,趁机喝了这么多酒,瞧我明儿不告诉师父去!”   众人言语,水若此际却闭起了嘴,绷着俏脸凝蹙柳眉。   小玄睨见,挨过去悄悄问道:“怎么了?”   水若不语,俏目含嗔地瞪着他。   “到底咋了?”小玄莫名其妙。   “你怎么老鼓动人家造反呀!”水若终于开口,小小声道:“我问你,倘若少麟真的反了,朝廷命我爹爹来征讨大泽,那时你要帮谁?”   小玄愣住,好一会才道:“哪有这么巧的,皇朝将帅甚众,怎就一定是派你爹来?”   水若没好气道:“我爹坐镇中州,且又手握重兵,中州却与大泽相邻,大泽若有什么风吹草动,朝廷不派我爹来派谁?”   小玄立时蔫了,呐呐道:“那我就不帮,姓方的小子同我又非亲非故……”   “你谁谁哟!以为我真的担心你帮他呀?我爹爹只用一根指儿就能把你给抹没了!”水若口中毫不留情,跺了跺足道:“只是教中高人无数,随便一个都有撒豆成兵移山倒海之能,而我爹爹又素来敬重这样的同道中人,到时他们若是来帮少麟,岂不是令我爹爹为难?”   小玄张口结舌。   水若愈说愈恼,瞪着他恨恨道:“倘若真是如此,那时我便……我便咬死你!”   “你们两个在嘀咕什么呢?”小婉忽问。   小玄瞧瞧水若,见她臭着脸一声不吭,只得支吾道:“没什么。”   “时辰已是不早,大家都回去歇息吧。”方少麟道。   “你呢?”小婉问。   方少麟道:“我得补救自己犯下的错误,尽快让泽阳城恢复所有布防,否则魔军趁隙来袭,后果不堪设想。”   “你……”小婉似乎犹豫了一下,终还是道:“你自己也要注意休息哦。”   “嗯。”方少麟轻应道,眼中露出喜悦之色,但很快便给一抹淡淡的忧虑遮掩去了。   小玄在旁望见,心里老大不是滋味,越瞧越觉得方少麟风采过人气宇非凡,突地一阵失魂落魄。   “我们走啦。”小婉招呼道,忽然瞥见小玄的神情,不由微微一愣。   小玄犹自失神。   小婉樱唇张了张,似乎想要说什么,然却下意识地掠了水若一眼,闭起了嘴儿,径自行出屋去。   ***    ***    ***    ***   小玄心烦意乱地回到自己屋中,肚子里的酒开始闹了起来,一时醉意汹涌,靴也不脱,便踉踉跄跄地扑上床去,和衣躺了一会,渐觉身上闷热,只好摸索着松解衣服,谁知折腾了半天也没能解下腰间的带子。   “连你也要气我是不是?”小玄恼火地拽着自己的腰带,又觉口中异样干渴,昏昏思道:“若是小婉或摘霞在这就好啦,见我醉了,还不烧手烫脚的服侍我……嘿嘿,端茶递水自是不消说的,只不知她们肯不肯帮我宽衣脱靴呀?嗯,昨夜过后,摘霞多半是肯了,小婉呢……小婉……”   他美滋滋地想着,倏尔记起适才小婉瞧方少麟时的温柔神色,一颗心登如高空坠落,不觉惶惑:“那小子精明干练,做事拿得起放得下,就连师父师叔都似欣赏的,且又长得十分好看,还是个统辖一方的大官,惹得我那未过门的小老婆好像有点动心哩……”   小玄失魂落魄地胡思乱想,心头焦灼,口中便越发干渴,只好起身去倒茶水,正要下床,心头突地一动:“夭夭!不是还有个夭夭么!我怎么把这小妖精给忘记了?”   他一阵欢喜,再也懒得下床,当即遥对着摆在窗台上的青瓷瓶儿念起咒来,心中嘀咕:“隔着这么远,不知能不能召唤得到她?”   不过片刻,插在青瓷瓶里的独蕾桃枝倏尔消失,几于同时,半空现出一个娇小纤俏的模糊身影来。   小玄大喜,仰头唤道:“快过来。”   夭夭的身影渐渐清晰,她略一迟疑,轻烟似地向小玄飘了过来,眼睛却朝四下张望,神情似有些惊慌。   “快下来啊。”小玄迎着她张开双臂。   夭夭立时扑入他的臂湾,犹一个劲地往他怀里钻去,娇小的身躯轻颤不住,宛如一只受到惊吓的小鹿。   “怎么啦?”小玄莫名其妙。   “那个……那个姐姐呢?她为啥要……要打我?”夭夭从他怀里钻出头来,清澈如水的眸子里蕴着一丝惶惧。   小玄恍然大悟,这才记起昨夜的情形来,赶忙轻拍其背柔声安慰,“别怕别怕,她不在。”   “她是谁?为啥要对我那样凶?”夭夭又问。   “她叫摘霞,是我师尊的侍儿。她那样对你是因为……因为……”小玄一时不知如何解释。   “因为什么呀?”夭夭追问。   “因为你是……是妖类,而她是人类,族类不同。”小玄艰难道。   “因为族类不同,她就要打我?为什么?”小桃精完全弄不明白。   “这个嘛,说起来话就长了……”小玄头大如斗,问题本就难答,何况他此际已醉。   “那……小玄是妖类吗?”夭夭忽问。   小玄吓了一跳,即道:“当然不是,我可是纯纯正正的人类!”   “人类……”夭夭低低地念了一下,眼中流露出浓浓的失望之色。   小玄见状,忙又安慰,“就是妖类也没啥嘛,有许多妖类比人类还善良还可爱哩,比如你。”   夭夭闷闷不乐,好一会才道:“那你和我不是同类,为什么你不打我?”   “我打你?”小玄哑然失笑,“因为我们是好朋友啊,并非所有人类都是容不得异类的,你瞧我,不就跟许多妖怪交朋友做兄弟么。”   “对呀,为什么不是同类就不能好好相处呢?”夭夭天真道。   小玄愣了一下,这个问题可是他从来没有细想过的。   某些族类好像自混沌初开就已注定水火不容,但,这是为什么?   “我明白了,为什么娘娘叫我没事就不要出来。”夭夭幽幽地叹道,纯真无邪的雪靥上居然多了一种不该有的落寞。   小玄心头倏疼,脱口道:“夭夭,我会保护你的,无论你什么时候出来,我都绝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夭夭愁容顿逝,双臂搂住男儿腰杆,脸儿贴在男儿胸膛,笑逐颜开道:“嗯,夭夭知道,小玄是最好最好的人类。”   小玄一见她笑,心情立刻大好,“那你现在能不能帮最好的人类做一件事?”   “什么事?”夭夭问。   “帮忙倒杯茶,我嗓子干得快冒烟了。”小玄笑道。   “嗯。”夭夭乖乖地轻应一声,即从床上飘了出去,飞到屋中央的桌子上方,拎起暖壶倒了杯茶,眨眼便回到小玄跟前。   小玄此时醉意深浓,心中恣肆,只是笑望女陔,背靠着床头不肯接杯。   夭夭不通世故,但却心窍玲珑,微一迟疑已知其意,于是嫣然上前,一臂揽扶其颈,一手拿着杯子喂他。   小玄见她如此乖巧,不禁大喜,当下放怀受用,任由女孩喂着自己喝茶,心中飘飘美道:“便是神仙君帝,只怕也没这福分呐……”   夭夭忽然贴脸凑近,用鼻子在他嘴边嗅了嗅,道:“你喝了好多酒?”   小玄点头,笑嘻嘻道:“下山好些天了,还是头一回喝这么多哩,真真畅快!”   “难怪呢,看你都有点醉了。”夭夭又喂了他一口茶。   “有点醉?错错……”小玄兴兴道:“简直是大醉呢,啊哈,这时候的感觉最妙啦!可惜你感觉不到。”   小桃精甜甜一笑,道:“感觉得到呢,小玄高兴,夭夭就会开心哩。”见杯子已空,又道:“我再去倒茶。”   小玄拉住她,道:“不渴了,好困,想要睡觉了。”   “嗯。”夭夭轻应,当即跪在床上挪枕铺被,整理给小玄压得乱七八糟的床单,纤俏的身影在灯火中楚楚动人。   小玄呆呆地望着她,突然起身挨了过去,涎着脸欲言未言。   “干吗?”夭夭笑问。   “帮我脱衣服。”小玄小小声央道,心虚之下,忙又画蛇添足,“我醉得狠哩,解不开衣带了。”   谁知夭夭却想都不想就点了头,自自然然的开始为他宽衣解带。待要脱裤,发现靴子未除,便抱起男儿的腿将靴一只只摘掉。   小玄惊喜交加,心中好不得意:“不管小婉和摘霞她们肯不肯,如今就有人帮我宽衣脱靴啦!”   “咦,真奇怪,这条汗巾子怎么解不出来?”夭夭忽道。   小玄这才回过神来,见夭夭望着自己的腰腹上结着的焰浣罗发愣,赶忙道:“这条巾子不用解。”   “不用解?”夭夭问。   “它叫焰浣罗,是我师父送我的宝物,冬暖夏凉,水火无侵,能日夜提升使用者的火行潜能,因此不用解的,就是想解也解不下来。”小玄解释。   夭夭听得云里雾里,柔声道:“这样子哦,那就好了,你可以躺下去了。”   说完便扶着他的脖子服侍他睡下,温柔得似个淑婉娴慧的小妻子。   小玄如于梦幻之中,心里既销魂又感激,发自肺腑道:“夭夭,你真好。”   夭夭嫣然道:“有什么啊,小玄这么好,夭夭很喜欢的……而且,在很久很久以前,娘娘就叫我一定要好好服侍你,一定要……”   “很久很久以前?”小玄怔了怔。   “是啊,娘娘一直都这么说的,她教了我许多东西,每次教之前就会先说一遍。”夭夭边说边将脱下的衣服整整齐齐地叠起,抱在怀里就要下床。   小玄隐隐觉哪里不对,但些刻已醉,如何想得清楚,况且眼前晃着小桃精的如花娇颜,更有缕缕暗香袭人,不禁情浮欲涌,倏地伸手捉住玉腕,将其拉入怀中。   “我去放衣服呀。”夭夭趴在他胸膛上说,双颊轻晕,眼睛里水盈盈的。   小玄仗着酒劲,霸道地箍着她道:“就放枕头边行了,眼下你哪都不许去,就在这里陪我说说话儿。”说是说话,可是两只手却往人家的纱子里边钻去。   “你不是……想睡觉了么?”小桃精的声音微微发抖,“要说什么?”   “说啥都好,嗯……就说娘娘教你什么吧。”小玄眯着眼睛,魔手不知在干什么。   夭夭顿时大口大口地娇喘起来,好一会方道:“娘娘教我扫地、做饭、针线、洗衣服……还有……”   小玄心不在焉地听着,手指在女孩的某个幽秘处顽皮地挖挖点点。   夭夭倏地悸动了一下,两只粉肩紧紧缩起,哆嗦道:“还有幻术。”   “幻术?”小玄大感兴趣,“什么幻术?”   “唔……痛。”小桃精蹙着眉儿轻哼。   小玄只好放弃把指尖弄进去的尝试,继续坏坏地往下探索。   夭夭稍微得缓,轻喘着道:“就是幻成各种各样的模样,花儿草儿啦,虫儿鸟儿啦,还有人。”夭夭道。   小玄一呆,几乎从床上蹦了起来,大讶道:“不是吧,你会变化之术?”   夭夭摇头道:“不是变而是幻,娘娘说,变化是上上神通,不但要有高人指点,还须修炼好多好多年才有可能,娘娘教我的幻术只是令人产生幻觉,本身并没变化,而且,娘娘说我没什么功力,一旦遇见定力强的人,再怎么幻也没有用。”   “原来如此,我说怎么可能嘞……”小玄吁了口气,兴致勃勃道:“即便这样,那也了不起呢!你且幻个什么来瞧瞧,试一试我的定力如何。”   “要我幻成什么?”夭夭乖乖地问。   “嗯……”小玄沉吟道:“你说你能幻人?要不你就随便幻个什么人给我瞧瞧吧。”   “幻谁呢?”夭夭歪着螓首想了想,忽尔笑了起来,道:“那我就幻这个吧,唔……你别……别动啊。”   小玄知她要专心施术,于是收回坏手,不再干扰。   只见夭夭闭起双目,樱唇微微张合,似在颂念着什么。   小玄以臂枕首,笑眯眯地瞧着身上的女孩,心道:“我就不信,这小妖精能在本小圣的眼皮底下弄出花样来。”   突然间,夭夭模糊了起来,就如一幅未干的水墨画儿给水泼着,先是五官,接着是脖颈、肩膀、四肢、身子……最后整个人的轮廓都模糊与扭曲起来。   “难道……我定力不行?”小玄诧讶,心有不甘地拼命瞪大眼睛集中精神,可是面前小桃精仍在继续模糊着扭曲着,数息之后,方才稳定下来并且渐渐恢复清晰。   不知是因为受到外力的影响,还是自己凝神太过,小玄微感一阵头晕,眼睛不由自主地眯了一下。   “好啦,你瞧瞧我像哪个?”有人笑问。   小玄睁眼,蓦地瞠目结舌,原来趴在他身上的小桃精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竟是另一个女孩,生得唇红齿白,眉目如画,不是摘霞是谁。   第六回 妖姬夜访   小玄使劲地眨了眨眼睛,好一会才叫出声来,道:“天呐!这是怎么回事?”   “像不像?”幻成摘霞的小桃精笑眯眯问。   “像,像极了!简直是天衣无缝!”小玄盯着她大赞。   “其实,我昨晚瞧不太清楚,应该还幻得不大像,但娘娘说这幻术有迷心之功,所幻之人或物会在见过的人眼里显得更像。”夭夭解释道。   “竟连身材也如此像哩,摘霞的腰儿就是这样的,了不起了不起!”小玄抚摸着她的娇躯讶叹。   夭夭嫣然道:“还是我自己的身子呢,大概是幻术干扰了你的感受,因此使你觉得像她。”   “这幻术叫什么名字?”小玄问。   “借形术。”夭夭答。   小玄大吃一惊,猛地酒醒大半,“借形术?你没说错吧?”前几日,飞萝私授给他的秘术正是名为借形术。   “没有呀,娘娘就是这么说的。”夭夭道。   “桃花大姐是妖,飞萝师叔却为仙真,况且两人门派不同,怎么可能会同一种法术?会不会是碰巧同名呢?”小玄心念电转,但想起那日飞萝传授自己之时,曾言此术类属幻术,具有迷心之能,倒与夭夭此刻所说所示的有些相仿,一时惊疑不定。   “怎么不说话了?”夭夭望着他问。   小玄头绪纷乱,但他天性洒逸,从来就懒得对某些难于解开的结子死抱不放,索性抛开不睬,道:“夭夭,这法术当真有趣得紧,你再幻一个别的什么让我瞧瞧。”   “再幻谁呢?”夭夭问,突然开心一笑,奋兴道:“对了!我幻只小兔子给你瞧吧,好可爱的哟,以前我老抱着它玩的。”   她这一笑,真个妩媚横生灵气袭人,胸前早有一对软软滑滑的“小兔子”隔着薄如烟雾的玉色纱子在男儿怀里乱揉乱动。   小玄口干舌燥,抱紧她道:“不要这个,你还是幻人好啦,嗯……就幻我三师姐水若吧。”   “水若是哪个?”夭夭问。   “就是……就是上次你看见我跟她玩游戏的那个,你说我凶的那次。”小玄烧着脸吞吞吐吐道。   “你用绳子绑住的哪个姐姐?”夭夭立即记了起来。   “对对对!就是给我用鞭子绑住的那个,你能不能幻成她?”小玄高兴道。   “应该行吧,让我想想她长什么模样……”夭夭沉吟道,不过一会,又开始默念咒语,容颜肢体再度模糊起来。   须臾,紧盯着她的小玄又感一阵晕眩,急再睁眼时,身上的摘霞果然已变成了水若,娇俏秀丽明艳逼人。   “这个像不像?”夭夭问。   “像。”小玄只答了一字,就勾住她热吻起来,情炽如火。   夭夭轻吟一声,当即热情回应,觉察男儿的舌头在自己口内乱搜乱索,心中迷荡,乖乖地献上嫩嫩香舌。   小玄边吻边摸,开始剥褪她身上的唯一一条玉色纱子。   夭夭娇喘道:“小玄又要和夭夭做游戏么?”   “是啊。”小玄倏地起身,将一丝无剩的女孩翻压在下,两手急切地四下揉捏摸探,贪婪了片刻,便迫不及待地分开两条粉腿,然后掏出玉杵,抵住花缝一棒挑了。   夭夭轻啼一声,双臂情不自禁地搂住了男儿的脖子,颤声道:“我收幻术了?”   “不许!”小玄立喝,发觉自己失态,赶忙软下声道:“就这样玩,这回你扮我师姐。”   “不要,我不要扮作别人,我要扮回我自己。”小桃精不依,忽觉内里某处给男儿抵着,顿时酸得直抽气儿。   “听话,我才疼你。”小玄柔声哄道,只觉女孩窄紧依旧,内里却是汁饱浆稠,果仍那么神奇殊异,心中销魂,当下拔出偷瞧,立见整根肉杵油浸一般,不禁百脉贲沸,开始一下下抽耸起来。   夭夭娇躯绷凝,委屈地嘤嘤哼道:“可是,夭夭喜……喜欢自己跟小玄做游戏嘛。”   “小玄现在就是在跟夭夭做呢!”小玄口里继续哄着,眼睛却盯着妖精幻成的水若,心里想着真正的水若,底下渐抽渐速,扯拽得紧箍巨杵的花缝不住张合,红嫩若脂的两瓣小蚌唇不时从蛤中带出,水光闪烁艳如娇花。   夭夭还想再说什么,然却给男儿杀得应接不暇,只余哆嗦喘气的份儿。   “小玄最喜欢夭夭了,什么都想跟夭夭试试,你瞧,这样子是不是更有趣哩。”   小玄将她两条粉腿高高推起,触目惊心地大大分开,一边花言巧语一边大快朵颐。   “这……这样很……很舒服……”夭夭面颊如火,给他哄得欢喜,愈感遍体快美,上气不接下气道:“这样子……小玄老是碰到里边那……那个地……地方……好难挨……可是很舒服……”   “水儿多半不会说这样的话吧?”小玄悄忖,又瞧见她那娇弱不胜的模样,蓦地欲焰腾空,越发极力纵深,记记直捣嫩花心。   “啊……啊……嗳呀……”夭夭娇娇啼叫,兴许妖精本色,声声勾魂夺魄。   “还要让你更舒服哩!”小玄闷喝,将女孩一边腿儿挂在肩上,腾出手大肆揉捏她那两只雪似的乳儿。   “为……为什么会这样子?为什么小玄碰一碰夭夭就……就会舒服?”小桃精迷迷糊糊地问,娇躯随着男儿的冲击时颤时悸。   “因为喜欢吧……非常喜欢的喜欢……”小玄粗喘道,盯着她的脸,不知是不是给幻术迷住了心窍,只觉身下的妖精水若与真正的水若竟连神情都极其相似,虽然说话的口吻不同,但却另添一种新鲜之趣,不禁兴意愈浓,势若猛虎,尽根没首,不知何数。   “非常喜欢的喜欢?”夭夭听了,不知怎的心中骤麻,腹下倏地痉挛,一丝晶莹浆汁竟从紧咬肉棒的蛤中飞迸而出,烫烫地溅洒在男儿的大腿上。   小玄觉察,益发恣野狂荡,心头倏地一闪:“有了这个谁都能幻的小妖精,那我以后不是想要哪个便有哪个?”思及此处,蓦地浑身火热,一时邪念丛生,无可抑遏,就在这时,于花径中来回穿梭的肉棒亦遽而变化。   幻作水若的夭夭突然睁大眼睛,慌慌讶叫道:“小玄又……又……又那样了!”   “不晓得怎么会这样,一到后来就……就……”小玄闷哼,底下的巨杵已暴涨数围,红赤得有如烧透的铁棒,其上怒筋凸浮,极是怪异吓人。   两人一阵极度快美,不能自主地相纠对磨,彼此竭力,愈磨愈烈。   “夭夭,你再幻一次。”小玄喉底哼道。   “幻……幻不了……我……我要……要坏掉了……呜……”小桃精声颤躯凝,一副欲仙欲死的娇媚模样。   “好夭夭……”小玄央求。   “幻……幻谁?”夭夭似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说出话来。   “我三十三师叔飞萝。”小玄的抽送缓慢下来,一记记如运千钧,用棒头与棒身形成的深深冠沟来回犁刮女孩那细嫩无比的花径内壁。   “是……是哪个?我没……没见过就幻不了的。”夭夭只觉玉蛤花房无一不痒,敏感得给男儿碰着哪,都似随时会掉出尿来。   “你见过的,就是上次你说很漂亮的那个姐姐,在一个高高的地方的那个。”   小玄喘个不住,满脑子尽是那具丰腴得如酥如酪的绝美胴体。   “想起来了,可……可是现在好难幻哩,灵力提……提不起来。”小桃精有气无力地嘤咛,略试运提灵力,却差点丢出精来。   “好夭夭,拜托啦!”小玄愈思愈渴,扳住其股,没头没脑地乱刺乱耸。   “那……别动……你别动。”夭夭颤哼道,心中虽不情愿,但见他兴炽如狂,只好再次努力。   小玄遂勒缰住马,让身底的小桃精颂咒施术,一阵模糊地波动后,身底的夭夭终于由水若幻成了飞萝,娇滴滴妖娆娆,颜若芙蓉,肤似酥酪,就连那胸前的两乳,也惟妙惟肖地高高惊耸,圆滚肥美巨硕如瓜。   “哇,好像……这么像!”小玄激动异常,两手四下索探,在美人身上乱摸乱碰,最后攀上了那对肥硕无比的绝美酥乳,一轮大力揉捻恣肆捏握。   幻成飞萝的夭夭幽怨地望着他,心中闷闷不乐:“小玄好像很喜欢这个姐姐哩……”   小玄放肆一阵,手欲略饱,开始抽送起来,盯着身底的“飞萝”,销魂蚀骨道:“师叔,我终于……终于……”   忽听有人轻轻一笑,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终于什么呀?”   虽然声音极小,但已将小玄唬得魂飞魄散,他迅转回头,鼻子却差点撞到一张脸上去,慌忙退缩,脸全白了。   夭夭也弹坐而起,满面惊慌。   “慌啥,是我哩。”一个幽灵般至的女子笑道。   小玄定睛望去,只见那人一袭湖青纱子,曲膝跪在被上,黛眉水目朱唇贝齿,无比的妖娆冶艳,不是绮姬是谁。   “五……五姐姐!怎么是你?”小玄叫了起来。   “就是姐姐,你欢不欢喜?”绮姬笑吟吟问。   “差点吓死我啦!”小玄拍拍胸口,大大地吁了口气。   这时夭夭也认出了绮姬,神魂稍定。   绮姬移凑上前,张臂一抱,从后边贴偎住了小玄,在他耳边道:“姐姐不是跟你说过,这几天要来找你么。”   小玄登觉满背温热软绵如酥,身子微微一僵,迷糊了片刻,这才记起巨竹谷的事来,结结巴巴道:“可是我师父师叔……哦,还有我六师伯都在这里呀,你……你这时候来,只怕不大方便哩?”   绮姬轻哼一声,道:“怎么不方便?姐姐来不方便,你藏个小妖精在屋里边就方便?”   小玄哑口无言。   “而且……还哄得人家脱光光的与你胡天胡地……”绮姬声音软腻,充满了挑逗与魅惑。   小玄面红耳赤,发现自己的大棒还要命地深埋在夭夭体内,依旧炙热如火硬如铁铸。   “胡天胡地是什么?”求知欲极强的小桃精竟然这时候提问。   小玄急忙朝她打眼色。   夭夭睁大眼睛瞧他,完全不明白男儿的举动。   绮姬笑眯眯道:“胡天胡地啊……就是你们这样子呀。”   夭夭接触的人极少,见她和蔼可亲,心中大生好感,道:“姐姐,那我懂了,原来胡天胡地就是做游戏哩。”   “做游戏?”绮姬微微一怔,旋即明白,贝齿张启,轻轻地咬住小玄耳朵道:“好一个做游戏哩,竟然哄她扮你师叔呦……小坏蛋,原来你骨底里这么色的!”   小玄闷哼,恨不得此刻能有个洞儿可以钻进去。   “既然如此,你那晚为啥要溜呢?”绮姬幽幽地埋怨,身子慢慢滑低,用温软润泽的朱唇轻轻柔柔地扫触他的背膀。   “我……我……”小玄吞吞吐吐,身躯随着她的撩逗寸寸绷紧。   绮姬掠了幻成飞萝的夭夭一眼,道:“夭夭挺可人吧?既温柔又体贴,且还善解人意……哼,那晚还有人假惺惺的说不要哩。”   “好姐姐,别再说了……”小玄近乎哀求道。   绮姬嘻的一笑,道:“好啊,不说了,那就继续做游戏吧。”说罢,倏地拥住男儿发力一顶。   小玄猝不及防,身子顿朝前方冲去,插住娇嫩的巨杵登时贴瓤滑奔,重重地戳在注满腻汁的花径最深处。   夭夭悸啼一声,骤觉幽深某处给撞得酸麻入骨,腰儿不由自主地弓弹而起,娇躯虾子般贴入男儿怀里。   小玄却感茎首奇美,爽得一阵龇牙咧嘴,销魂之下,忍不住抽耸起来。   “你师叔好美哦,难怪惹得你对她想入非非……”绮姬在后面边说边推,将男儿一次次顶向女孩。   “哪……哪有啊……姐姐莫要乱说。”小玄慌忙争辩。   “还要抵赖哩!那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哄夭夭扮她?”绮姬笑啐,拥着他愈推愈快。   “我……我想瞧瞧夭夭能幻成什么嘛。”小玄死不承认,随着身后妖姬的推波助澜渐耸渐速。   夭夭浑身发烫,丝丝蜜汁给巨杵挤出了紧紧箍锁的蛤缝,涂得两人交接处、腿腹上热腻一片。   “小坏蛋,有贼心没贼胆哩,等哪天姐姐帮你把她搞上手吧。”绮姬道。   小玄闻言,心中蓦地剧跳,盯着眼前的绝丽花颜,双掌插入美人臀下,扳住两瓣绵股一轮猛掀搠,勇狠之度前所未有。   “啊……啊……哎呀……酸……不知……不知碰着什……什么……丝……   又……又碰到了……”小桃精啼呼不住,声声娇若蚀骨苦似断肠。   原来小玄巨硕过人,一旦深入,便几乎下下命中花心,况且此刻给绮姬惹逗得兴动如狂,夭夭花娇质嫩,如何抵挡得住。   “定是弄着花心子啦,小弟真棒!”绮姬笑嘻嘻道,一双粉臂下滑,搂抱住男儿的腰杆,香肩顶住其背,在后面推送得更加卖力。   “花心子?”小玄一阵销魂,心道:“原来女人深处的这个宝贝叫做花心子……”   “啊……啊……不能碰了……不能了……要坏掉了……啊……”夭夭叫喊得更加厉害,腰肢似要躲避什么般乱挣乱摆,两只手儿亦在男儿胸前又推又撑。   小玄从未见过她这模样,心中一惊,赶忙缓下,问道:“难受是么?”   绮姬“噗哧”一笑,道:“傻瓜,她快活得很哩,快动!”   “可是她好像……好像……”小玄犹豫不决,瞧着此刻娇媚得惊心动魄的女孩儿,心中既疼又馋。   “她怎么啦,她就要丢身子了呢!”绮姬腻声嗔道,拥住他不由分说又是一阵狠推急耸。   “丢身子?”小玄心中不解,本就万分不舍,吃她一闹,哪里把持得住,当下再度提枪跃马驰骋花丛。   谁知这回夭夭却出乎意料的不再争拒,只是把脸扭在一边,死死地贴着枕头,凝眉闭目声响全无。   小玄心中惊疑,可是此刻背享温柔棒陷娇嫩,前后俱美,不但无法勒缰住马,反而渐渐忘乎所以,抽送越发癫狂狠勇。   夭夭汗出如雨浑身麻透,男儿那排山倒海般冲击,已远远的超出了她所能够承受的限度。   “小弟加油!她就丢身子了。”绮姬唤道,不知是不是给眼前的销魂情景惹动,双腮火红,轻轻娇喘。   “丢……丢身子是什么?”小玄忍不住问。   “丢身子就是女人最美、最快活的时候。”绮姬呻吟般答,一只手儿悄悄溜去了自己下边。   “唔!”蓦闻一声闷啼,小桃精终于彻底崩溃,一直紧咬着肉杵的蛤口倏地绽放,花浆如流泉飞瀑般奔泻而出,泼洒得男儿腿上腹上四处温热黏腻。   绮姬睨见,不由啧啧称奇,“呵,好厉害!这丫头瞧起来瘦瘦弱弱,想不到阴精却是如此丰润。”   “阴精?阴精又是什么?”小玄闷哼着又问,只觉肉棒给冲淋得又麻又暖,一跳一跳就要迸射而出。   “就是……就是浇在你身上的这些浆儿,女人最美、最快活时才会流的东西。”   绮姬娇腻腻地喘息道,胸前的两只酥乳隔着薄薄罗衫紧紧地贴磨着男儿的背膀。   小玄闻言,遽尔掌控不住,两手猛地捧起女孩的绵股按向自己,同时腰股发力,将勃胀如怒的肉棒深深一送,揉住花心就突突地喷出精来,他那阳精大有来历,登射得夭夭失声又啼,雨打娇花般筛抖个不住。   “你也出来了?”绮姬颤问,溜到底下的手不知在做什么,一边香肩微微耸缩。   小玄仿若未闻,只扳着小桃精的两瓣股儿尽情激射,将浓浓热精遍洒花房。   夭夭心魂俱飞,在底下丢了又丢,心融魄化间倏地灵力不继,幻化的容颜体态顿时归复,转眼已由飞萝褪变回原貌,但变化并未就此停止,夭夭的发色、肤色竟然开始诡异地减淡且模糊……   小玄瞧见,吃惊道:“夭夭?”   夭夭张了张口,似用尽了力气方才出声,“我……我得走……走了……”   “怎么这样快?”小玄大急。   “呜……时间到……到了呢。”夭夭哭丧着脸道,整个人颜色迅速淡逝。   “等等,不放你走!我还要你!”小玄叫道,牵手捉臂,死死压住女孩,却听夭夭急急地唤道:“小玄亲我。”   小玄赶忙俯身,谁知佳人已去,嘴唇只扑着了一个空无实质的淡淡虚影。   只恨春宵苦短,小玄闷哼,脑海里犹残着女孩消失前那一瞬眼中流露的留恋与无奈。   “别着急,不是还有姐姐么。”绮姬腻声道,从他身后挪到前面,探手一摸,轻轻笑道:“哗,还这么……好难受吧?”   小玄一阵狼狈,原来他仍在峰顶,底下的巨棒犹昂翘如怒颤跳未止。   绮姬忽地低呼一声,讶色道:“怎会这样烫的?”垂首望落,蓦地呆住。   小玄面烧耳烫,望着自己的棒子,只觉又怪又丑,特是在一只肤似雪指如葱的酥手上。   “怎……怎么是这模样?啊!骄阳映耀……赤龙盘绕……”绮姬突然面现惊喜,“难道……难道是那传说中的玄阳盘龙杵?”   第七回 采补秘术   “小弟,莫非你身怀异宝哩!”绮姬抬起头,喜讶交集地盯着男儿。   “异宝?”小玄一愣,这时劲头已过,底下的肉棒开始消退回软,原先那通亮的炙赤淡了些许,缠绕其上的条条凸浮筋脉也在迅速平复,仿如行云布雨后的游龙,隐入云中。   “对啊,你这宝贝可能是根稀世宝杵呀!”绮姬兴奋溢表道,又低下头去细瞧握在手里的巨硕肉棒。   “到底在说什么啊?”小玄全然不懂,只觉自己的肉棒被一个女人拿在手上翻来覆去地瞧实在羞人,身子缩了缩,就要扯被捂住。   “唔,人家还没有瞧清楚呢。”绮姬用臂拦住被子,葱指收拢,仍紧紧地捉握着已变肥软的棒子,又道:“咦……上边那几条赤龙不见了。”   “快放手啊。”小玄难为情死了。   “再瞧一会……怎么回事?难道不是玄阳盘龙杵……”绮姬只顾埋头端详,如丝云发垂落,梢端似有若无地轻拂在大棒头上。   “五姐姐……”小玄低低哀叫,射精之后的肉棒异常敏感,给她这般肆意摆布,不知该算舒服还是难受。   绮姬凝眉苦思,倏地悟道:“想起来啦!传说许多宝杵名棒都是得经女人的蜜津花浆浸润,方会显露真形哩……”   “好了没有?”小玄苦着脸问。   绮姬点头,眼睛亮亮地盯着他道:“待姐姐试一试,便晓得你的宝贝是不是根绝世宝杵了。”   “试什么?怎么试?”小玄忙问,面对这个干姐姐,他总是有点心惊脉跳,虽然花容月貌艳色夺人,可毕竟是只蝎子精啊!   “首先得让它硬起来……”绮姬腻声道,柔荑搦住肉茎,用软软嫩嫩的虎口环勒住冠沟,然后轻轻柔柔地耸套起来。   “唔……”小玄立时浑身绷紧。   绮姬妖娆地望着他,细嫩的指掌时张时合时松时紧,看似变幻莫测,其实招招皆是有板有眼暗合章法。   小玄大口喘气,肉棒开始在美人的玉手上迅速增肥、变硬。   “舒不舒服?”绮姬贴着他问,身上香甜腻腻,袭人魂魄。   “舒服……很舒服……”小玄呻吟般应道,不明白她的手为何能令得自己这般舒服。   “还想不想更舒服?”绮姬的声音里充满了诱惑。   “想……”小玄如给催眠,脑子里昏昏沉沉,唯余底下传来的一波波强烈快美。   绮姬身子一缩,慢慢地朝下滑去,粉靥移到男儿腹间,忽地垂首俯落,张启朱唇轻轻裹住了肉棒的巨硕脑袋。   “五姐姐。”小玄低呼,瞠目结舌。   绮姬飞快地深套一下,吐出棒子,又再裹住缓缓套入……   小玄只觉软濡湿热纷至沓来,不禁魂酥魄化。   接下来美人手捧玉柱,时吞时吐时舔时吮,花样百出。   小玄何曾尝过这等销魂,迷糊思道:“嘴巴不是吃饭的吗?怎可用来碰触这根丑俗物,何况此刻如此脏秽狼藉。”   片刻间,肉棒已是昂首暴棱勃翘如怒。   绮姬忽地接连几下倾俯,将男儿的长长硕杵深深吞入,朱唇几乎覆及根处。   “唔……”小玄抽着气颤哼,不知前端去到了什么地方,只觉所陷窄窄软软,所触奇滑异嫩,美得骨头都酥了。   绮姬猛地将棒吐出,粉腮通红,媚眼潮生,一阵大口大口地急喘,嘴角有黏涎长长垂挂,犹连男儿茎首。   小玄见状,慌得手足无措,谁知绮姬稍缓过气,竟又埋首覆茎,继续吞吐慰侍,只是不时抬起眼皮瞧他,眸中水汪汪媚盈盈,倍添娇艳。   原来还可以这么玩的,而且滋味是如此之美,小玄满怀感激,销魂思道:“她竟肯用嘴来让我舒服……”   绮姬吐出红光满面的大肉棒,妩媚道:“姐姐好不好?”   “好。”小玄脱口即应,心中早将她乃蝎精的念头抛到九霄云外。   “已经可以啦,下面就让姐姐来试试你是不是生了根稀世至宝。”绮姬腻声道,人从底下爬起,边解罗带边挪向小玄的顶天巨柱。   小玄双肘支床屏住呼吸,瞧着她提着纱裙在身上挪挪凑凑,须臾缓缓坐落,硬如铁铸的肉棒在数根纤指地把扶下刺入了一个美妙所在,潮湿温暖,嫩腻如脂。   “唔……”绮姬眯着眼儿叹似长吟一声,娇哼道:“好棒!小弟好棒!”   随着她的坐落,小玄继续深入,忽然前端触着团软软嫩物,登美得整根肉棒一阵发木,心头剧跳道:“莫非是碰着了她适才说的花心子?”   果见身上的美人娇娇一颤,嘤咛道:“嗳呀,头一下就……就抵着姐姐的花心了!”   小玄一阵销魂,暗暗思道:“原来女人的花心各不相同哩,水儿奇嫩,且会藏匿,眨眼间就溜得无影无踪;夭夭十分娇小,似有若无;而绮姬姐姐却是这等腴硕肥美,像是要裹住整个棒头哩……”   绮姬分膝跪在小玄胯侧,蹙着黛眉咬着朱唇,开始一下下耸套起来。   小玄正胡思乱想,突地面上一紧,睁大了眼睛,原来在绮姬深坐之时,棒头顶着花心的刹那,竟似给软软地咬了一下,不觉筋麻骨酥心魂皆销。   绮姬上下起落,腰肢柔似无骨,眼波迷离若醉,娇媚欲滴妖娆万千。   小玄何曾尝过这等风情,一时如梦似幻快美欲仙,两肘一松,躺倒下去。   “小弟……你……好像开始……开始变化了……唔……”绮姬轻喘娇哼,美目眯着,耸套渐急。   视线虽给揉叠成堆的纱裙挡住,但小玄已察身上的美人湿得不成样子,温热稠滑的浆汁到处粘涂,除了交接部,腹上腿上无不黏腻。   “咦……小弟,你腰上缠的这条巾子是啥东西?”绮姬忽问,眼睛疑惑地盯着男儿腰腹上的火红巾子,面上现出一丝警觉之色。   “是焰浣罗,我师父赐的宝物。”小玄随口就应,只觉棒头又给女人深处的花心啜咬了几下,美得直抽气儿。   “拿掉它。”绮姬道。   “为什么?”小玄眯着眼迷迷糊糊问,身躯时绷时瘫,个中销魂笔墨难述。   “它……它好像在偷偷吸取我的灵力哩。”绮姬凝着黛眉道,迟疑间耸套渐缓。   “怎么可能?我师父说,它是提升我火行潜能的宝物啊。”小玄正值爽极,岂容懈怠,忍不住用手搭扣美人蛮腰,自己从底下挥军杀上。   绮姬登感一阵酸麻,口中娇哼连连,“真……真好……小弟真好……这几下快……快把姐姐的魂儿顶没了……”   小玄闻言,心头火爆,当即更加卖力,在底下长击猛打朝天顶耸。   绮姬喘一阵颤一阵,哆嗦间腰儿蓦软,“哎呀”一声就在男儿身上趴倒下去,胸腹方才触着那条赤光缓缓幻变的焰浣罗,便如遭电击般急急撑起,惊道:“它真的会吸人灵力哩,你快拿掉它!”   “不行啊,师父命我无论何时都不可取下,就是睡觉沐浴都不许哩。”小玄苦着脸道。   “你先解掉,等明儿再扎回去。”绮姬坚持,旋又接道:“奇怪,你师父为何要让你使用这样的东西?”   “解不掉的,我师父在上边施过法术哩。”小玄道。   绮姬凝目细观,忽地冷笑一声,道:“不过是下了寻常的缠缚咒罢了,瞧姐姐的!”说着五指曲扳手捏法诀,照男儿腹上一抹,即见那条焰浣罗松脱下来。   小玄张惶道:“若给我师父知去,那可不是说笑的……”   “缠缚咒这种雕虫小技我也识得,明儿一早就给你扎回去,她又如何能知?”   绮姬笑道,甩腕一丢,将焰浣罗扔到了床角,突尔呆住,满面讶色地盯着男儿的腹部,道:“你脐眼里的东西又是什么?”   小玄望着自己那散发着淡淡光晕的腹部,尴尬道:“不晓得,从小就有了的。”   绮姬盯着他脐眼内的奇物道:“好像是什么法宝哩,有些东西在盈溢出来,奇了,既似灵气又非灵气……”   小玄倏地撑起身子,将她翻压在下,边抽边喘道:“这有什么好瞧的,若你喜欢,过会给你琢磨个够!”   绮姬即时目饧面晕,软糯娇腻道:“这个才没兴趣,姐姐只想……只想琢磨你……你插到人家身子里边的……的宝贝。”   小玄欲如炽焚,只觉这姐姐一言一字皆俱撩魂荡魄,按不住大刀阔斧回回尽根。   绮姬也极快美,蛮腰软摆丰臀扇摇,蛤口津流蜜注,润遍春湾。   小玄贪恋奇趣,拿紧美人两胯,频频送上龟首去让花心啜咬,蓦地异变又生,只觉茎炙根胀硬得发痛。   绮姬立时觉察,惊喜道:“快让姐姐瞧瞧!”   小玄急叫:“等等!”谁知身下美人娇躯声灵巧一缩,已将肉棒脱出嫩瓤。   “哗!果然又变成了这样,定是那传说中的玄阳盘龙杵无疑哩!”绮姬兴奋之极,玉手捞起赤龙盘绕的通红宝杵,照着棒头狠狠地亲了一口。   小玄闷哼一声,竟然突突地射出精来,刹那间,疾喷飞溅的白浆登时甩洒了美人一头一脸。   绮姬呆了呆,旋即“噗哧”一下笑出声来,两手急忙把住男儿激跳不住的怒茎揉握抚慰。   好一轮尽情激射,小玄终于松缓下来。   “怎么会这样?”绮姬轻轻道,放手松开红光满面的肉棒,从怀里掏出一条绢帕,一边笑一边擦脸拭发,另一只手的几根葱指还在顽皮地捏揉着涂满指掌的粘黏白浆。   “什么怎么样?”小玄狼狈喘息道。   “这么快哩。”绮姬吃吃娇笑,拇、食二指分开,将指尖的稠浆拉成一根长长的白丝。   “快?”小玄给她笑得好生心虚。   “这还不快?才……才没几十下啊。”绮姬竟将一根粘满稠浆的手指放入口中,眯着媚目细细咂吮,仿佛在用心品尝什么美味佳肴。   小玄口干舌燥地呆望着她,好一会才道:“这……这个太快,就不好是么?”   “当然啦,难道你连这个都不晓得?”绮姬笑得花枝乱颠,耳垂上的浅碧坠子甩跳不住,她本就冶艳绝伦,此刻越发妖娆入骨。   小玄忽然想起在小岛上跟飞萝胡闹那次,他那美人师叔好像也是这么一副奇怪笑容,记得当时还给嘲了句:“银样蜡枪头!”不觉俊颜涨赤,窘色道:“为什么?为什么太快就不好?”   “小弟,你真是太可爱了!”绮姬笑拧了下他的脸,玉臂一环,将男儿的脑袋勾搂下去,嘴里呼出的甜腻气息湿湿软软地吹拂在他面上,“因为你快活了,人家却还没有啊。”   “你……你不快活?”小玄仍然不懂。   绮姬摇了下头,谆谆善诱道:“小傻瓜,也不是不舒服,而是还没到那最舒服的时候,譬如……你们男人射精时最快活,女人也要到那丢身子的时候才最舒服,像你这样抛下人家自个先跑了,陪你的女人岂不难过?”   “没有跑啊。”小玄忙道。   “软了就是跑了。”绮姬的手在他肉棒上轻捏了一下。   小玄终于明白了些许,烧着脸道:“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美人笑问。   “可是……可是姐姐你这么好看……”小玄盯着她那妖冶媚容,小小声接道:“而且里边……里边还会咬人,就是想忍也忍不住啊。”   妖精心中欢喜,软腻腻道:“那你快不快活?”   “快活,快活得不知怎么说。”小玄脱口而出。   绮姬面有得色,眼珠子溜溜一转,忽道:“不如姐姐教你一样秘术吧,包管你以后又棒又强,女孩子个个想你。”   “秘术?什么秘术?”小玄问。   “采补术啊,我想想教你哪个吧……”绮姬略一沉吟,接道:“就教你一样最易学的,唤做九鼎还丹诀,我先念一遍功法口诀,你听好了,‘天地之间,阴阳交泰,构精化生,是为根本,阳得阴而化,阴得阳而通……’”   小玄如闻天书,待妖精念完,茫然道:“这个还叫易学?根本听不明白啊。”   绮姬道:“别着急,这功法听起来难,欲达精深的确非易,但入门却是半点不难,待姐姐仔细说与你听就懂了。”当下将口诀一句一句细细解释,其中难点要点亦加以一一剖析。   果不其然,小玄渐渐听懂了些许,一时面烧耳烫,什么三峰采战、玉池种莲、扇鼎焙丹……竟是从未接触过的奇妙法门,他素来不爱练功,但却喜猎鲜奇,此刻突然窥着一个闻所未闻的新天地,不禁又奇又讶如痴如醉。   绮姬道:“怎么样,不难吧?此诀源自道家神通,似你这样的仙家弟子应该很容易就懂的。”   小玄道:“竟然有这样的功法,与我门中所学完全不同哩。”   “采补术繁不胜数,儒、释、道及许多杂门散派都有,你们玄教法门极多,肯定也有此类功法,而且绝对不会逊于此术,只是你师父所修非此法门或者不想教你罢了。”绮姬笑嘻嘻道。   小玄半信半疑,吞吞吐吐道:“姐姐说笑吧?这……这么奇怪的法术,我们玄教多半是不会有的。”   “怎么没有,你们教主重元子便是个绝顶的双修大家。”绮姬道。   “双修是什么?”小玄问。   “双修便是男女共修阴阳之道,互为炉鼎阴阳交采,齐炼丹元携升化境。”   绮姬解释。   小玄听得一头雾水。   “适才我教你的采补秘术便是阴阳之道中的无数法门之一。”绮姬补充道。   小玄张大了嘴巴,隔好一会才道:“我们教尊也修这……这样的法门?”   “不信?日后你问别人去!”绮姬道:“对了,你们教中的三绝武翩跹与魅仙飞萝,想必你知道她们吧?”   “知啊。”小玄答。   “她们就你们教主众多共参双修的弟子中最出色的两个。”绮姬道。   小玄身子一震,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半晌方道:“不……不可能!”   “不可能?”绮姬哼道:“这两人艳名远播,最是风流骚浪,仙界魔界谁个不知!”   小玄目瞪口呆,想起飞萝平日的言行举止及那夜芭蕉亭中的情景,心中不禁动摇,忽地莫名难受,一阵失魂落魄。   “喂!怎么了?”绮姬没料到他有这么大的反应。   “怎么可能?这可是……是……”小玄喃喃道,不知为何,心头竟然隐隐生疼。   “你以为这些是歪门邪道么?”绮姬不屑道:“告诉你吧,采补术非但不是下乘,反乃道中大术,个中妙境无穷无尽,如轩辕、容成、彭祖、左慈等皆善采补双修,而这九鼎还丹诀正是还真秘旨里边的一个法门。”   小玄心里好受了点,问道:“还真秘旨?听起来好耳熟啊……”   “当然熟了,还真秘旨乃是道家圣典,许多上仙大神皆修炼过的,说个你一定知道的吧,吕岩吕纯阳。”绮姬道。   有号“剑仙”、“诗仙”、“醉仙”乃至“色仙”的吕洞宾谁人不知,小玄再次张大了嘴巴,“纯阳祖师也……也修习这样的功法?”   “这门还真秘旨乃其得意绝学,当日三戏白牡丹,仗的正是其中的九鼎还丹诀。”绮姬道。   “那……那你怎晓得他的功法?”小玄大讶道,要知吕纯阳乃那上界仙真,而绮姬不过蝎精一个。   “天地间又不只他一个识得这门功法!”绮姬面上微微一红,又道:“我知晓的法术可多着哩。”   小玄怔怔望她,目光越来越崇拜。   “教了你许多,这会懂了没有?”绮姬有点不自然道。   “好像明白了一点。”小玄道。   “嗯,那姐姐继续教你……咦?”绮姬忽然探手底下,满面喜讶。   如此交颈贴股肌肤厮磨,加上小玄体质殊异精气奇旺,自是很快就重振雄风。   “这回,姐姐一边陪你一边教你……”绮姬轻喘道,手牵掌引玉蛤含纳,将男儿的宝杵重新吞入依然露潮雨润的嫩花房。   小玄顿觉肥滑满茎腻裹至根,按不住急急抽动。   “别忙哟,慢点,照姐姐教你的来,你先……”蝎美人在底下娓娓软语言传身教,一时风光旖旎春色满帐。   小玄依她所教按部就班,果然大见成效,虽然酣畅淋漓,但这回却是坚韧不拔异常持久。   “有些意思了,就是这样,小弟真棒!”绮姬娇滴滴地喘道,两腿曲起紧紧地夹着男儿腰胯。   小玄突地支起身子,用手撸高女人的裙裾,让夹在腰畔的两条如雪美腿完全暴露出来。   “如果觉得没问题,就……就可以快一点点了,记得先运真气,再把元关加固一遍。”绮姬媚目如丝地指挥。   小玄依言渐速,似不过瘾,又动手剥开美人上边的湖青纱子,拉下里边的翠绿抹胸,一对挺翘椒乳立时跃出,雪腻腻地在他眼前颤晃不住。   “深……深一点……上边……再上去一点点……”绮姬的声音越来越娇,越来越腻,倏地玉躯一抖,花底跑出大注蜜汁,泥泞了整个春湾。   小玄按照指引,立时频频挑着她那肥极花心,只美得肉茎发木骨头寸酥。   “啊!”绮姬声音陡然拔高,惊喜道:“又变了!小弟的宝贝又起变化了!”   小玄自己当然知觉,女人的花径仿佛一下子变窄了,而且纹理异常清晰。   “丝……哗……好……好烫……好刮人……这……这就是那传……传说中的玄阳盘龙杵吗?”绮姬摇头摆首地娇嘤,云鬓半坠乱丝满面,一副如痴似醉的模样。   小玄倾身压上,极力深纵,片刻间枪法大乱。   绮姬觉察,忙道:“别……别急……别急哟……记得运功……”   “好像不行了。”小玄气喘如牛汗流浃背。   “唔……小弟听话……”绮姬娇嗔,“一定要坚持……坚持到姐姐一起来……”   “可是姐姐里边会……会咬人哩,好难忍的!”小玄满面苦色,他新学秘术,且只皮毛,此刻已是决堤在际。   “你要记得用姐姐适才教你的功法啊,小弟一定能行,姐姐也快了!”绮姬颤哼道,当下强拢心神,一边挨着男儿的猛烈冲击一边继续言传身教。   小玄勉力而行,强撑了一阵又再闷哼,“真的快不行了。”抽送更似暴风疾雨,记记力透花房。   绮姬给他抽得娇状俱出媚态俱献,心知男儿把守不住,只好哼道:“只再坚……坚持一下下……姐姐就流……流好东西给你……啊!啊!揉碎姐姐的心子了!”   小玄再不出声,只扣住美人埋头抽刺,下下尽根间不容发,仿佛要将身下娇躯戳个对穿。   绮姬满瓤酥麻,浑身快美,亦似峰顶即至,自举玉臀颠抛不迭,娇嘤道:“就……就到了……小弟坚持啊……姐姐修炼了几百年……阴精补极了的……   记……记得用适才教……教你的“汲”字诀……”   小玄本就迫在眉睫,给她娇声浪语一惹,蓦尔禁熬不过,当下尽根送入,刺住花心洋洋大泄。   绮姬尚差丝许,心登失落,岂知给男儿的玄阳宝浆一灌,倏地花心麻坏,阴精滚滚迸出。   两人交处顿时黏腻滑错浆汁狼藉。   小玄给她那麻入骨髓的花浆淋着,不禁一阵失神。   绮姬丢得媚容失色,断肠般啼道:“你运……运功啊……快吸姐姐的东西!”   小玄赶忙运功汲纳,精入灵犀,顿如醍醐灌顶飘然若仙。   绮姬通体痉挛,在汲取男儿宝精的同时,花眼叼咬着茎首不住吐浆,一下又一下地美妙收缩,把男儿送上了更加销魂的顶峰。   不知过了多久,方听小玄懒懒唤道:“五姐姐?”   “嗯?”绮姬娇娇慵慵地应了一声。   “适才……适才……”小玄吞吞吐吐。   “适才很好啊,小弟很棒。”绮姬在他臂湾里道。   “真的?”小玄的头登时大了起来。   “小弟,想不到你不但有根玄阳宝杵,且还是那玄阳之质,真把姐姐美死了。”   绮姬腻声道。   “玄阳之质?”小玄不懂。   “嗯,就是有着极好极好的精元,无怪先前把我的手都麻了,真不知上天怎么会这样眷顾你。”绮姬赞叹道。   “姐姐也真好……”小玄情不自禁地亲了一下放在嘴边的香肩。   “当然啦,姐姐修炼了好几百年,精元也是极好的。”绮姬骄傲道,顿了一下接道:“姐姐教你的九鼎还丹术好不好?”   “奇妙之极,天地间竟有这样的奇术。”小玄回味道,先前的滋味前所未有。   “等你哪日回千翠山,姐姐还有许多奇术妙术教你。”绮姬身子一翻,趴伏男儿胸上,水眸盯着他道:“小弟,姐姐爱死你啦,如今离不得了怎么办?”   小玄还是头回遇着女人对自己如此说话,不禁怦怦心跳,但这样的问题叫他如何能答。   绮姬见他支支吾吾,噗哧笑道:“傻瓜,逗你玩的,姐姐就喜欢看你为难。”   她瞧了下微已透白的窗子,道:“天快亮了,我得走了,否则给你那些师父师姐撞着,你小子可就完蛋啦。”   “现在就走?”小玄忽觉恋恋不舍,牵住她手盼切道:“那你还来不来找我?”   “这段日子不会了,姐姐还有事情要办,昨晚是抽空来的。”绮姬道。   小玄还要说话,突听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滚出来!盗吾岛上犀渠兽的妖孽,快快现身就擒!”   两人一起色变,绮姬悄哼道:“真是阴魂不散,这匹夫的追踪术好厉害,竟然跟到这里来了!”   小玄面如土色,结结巴巴道:“我的天!偷猎……偷猎犀渠兽的就是你?   他……他是我六师伯啊!”   第八回 妖魔遗孽   “他是你六师伯?哦,我记起来了,这家伙也是你们玄教中人。”绮姬轻描淡写道,坐起身子拢束云发,不慌不忙地重系给某人拉脱的翠绿抹胸。   “是啊,你……你为啥要去偷猎他的灵兽?”小玄满面惊慌,猛然省起眼前状况,急忙爬起穿衣系带。   绮姬见他手忙脚乱面无人色,没好气道:“慌啥!姐姐这就出去,不会连累你的。”   “你到底为啥要盗他的灵兽?”小玄追问,脑子里一片混乱。   “入药救人呗。”绮姬拉上纱子,慢悠悠地结系腰间罗带。   “救谁?”小玄顺口就问。   “要我在这里跟你慢慢说么?”绮姬睨睨他道。   “不要不要。”小玄赶紧摆手,声音都哆嗦了。   “好啦,姐姐走了,再慢些儿,只怕有人要昏倒了。”绮姬笑嘻嘻道,身轻如燕地跃下床。   “千万小心,我六师伯极厉害的。”小玄担心道。   “还算有点良心。”绮姬甜蜜道,忽然探首过去,软软朱唇在他脸上沾似地亲了一下。   “盗兽妖孽,还不快快滚出来!”外面又是一声乍喝,声荡四野。   绮姬倏地掠向窗口,一闪而出,立闻数声不明轻响,接着是易寻烟的沉喝:“哪里逃!”再往下杂响四起,似叶落、似枝折。   “哎呀!”一声女人轻呼。   小玄心头蓦紧,却听绮姬的声音娇滴滴响起,“好险呐,差点儿就给捉住啦!”   “难怪能猎杀犀渠兽,如此修为,着实可惜。”易寻烟冷声道。   “这位大叔,什么可惜呀?”绮姬娇声问,若只听声,八九会令人误以为是个天真无邪的少女在说话。   小玄错愕,心头悄急:“还不快跑!五姐姐怎在这时候同六师伯聊起天来了?”   “吾在为你可惜,可惜你不知辛苦了多少岁月,方能有此修为,然却一朝断送。”易寻烟缓缓道。   “大叔到底在说啥呀?”绮姬只装不懂。   “为何要盗吾岛灵兽?其他同谋今在何处?”易寻烟森然问。   “嗳,不就两头兽儿么,您乃玄教仙真道德高士,为这般何看不开哟?竟然忍心对奴家苦苦相逼。”绮姬终于承认,模样却是楚楚可怜,语调里说不尽的委屈。   “看来……只有拿下你,才会如实招来。”易寻烟寒声道。   “你捉得住我么?”绮姬笑嘻嘻道。   小玄骤闻风雷声起,整间屋子竟给震得隐隐抖颤,心头惊撼,急忙奔去窗口观看,但见外面风沙大作,无数枝叶沙石似给什么带得东奔西走,易寻烟与绮姬的身影在当中时隐时现,而位置却是瞬息即变,忽尔一下交错,爆出轰天炸响。   巨响过后,风沙骤减,枝飞叶散处,绮姬疾旋而退,连打数转方才站住,玉颊晕红云鬓零乱,模样颇为狼狈。   易寻烟于她对面现出身影,却是神闲气定,发上衣上片叶不沾。   小玄见状,立知双方高下,心中更是着急。   “呃”的一声,绮姬突然呕出小口血来,她以袖拭唇,蓦地黛眉双轩,咬碎银牙道:“臭匹夫,竟然损我真元,不与你较真,反以为我软弱好欺么?”   易寻烟淡淡道:“吾之辟邪真气毁形破元,最克妖魔,你若再不束手就擒,到头来休要后悔。”   “我倒要瞧瞧谁会后悔。”绮姬冷笑一下,丽容已复妖媚,纱袖挥过,手上忽然多了一把碧幽幽的双股长叉。   小玄见她竟似要与易寻烟一决高下,不禁额头冒汗,在屋里不住祈求:“我的姑奶奶,您就快快逃吧,我这六师伯可是教中的护教尊者,诛伏过地界七七四十九洞妖王的,你又如何是他对手?”   忽听有人笑道:“师兄,这是啥精怪?如此不知死活。”霓裳晃处,一个婀娜丽影飘飘掠至,正是飞萝。   易寻烟道:“此孽颇有道行,难以瞧明,只知是那卵胎湿化之物。”   小玄心中暗暗叫苦,就于此刻,又见数条俏影翩跹飞至,为首之人,赫是师父崔采婷,后面跟着雪涵、李梦棠、程水若、夏小婉一众师姐及侍儿摘霞,显然是先前的呼喝与打斗声惊动了她们。   易寻烟望见崔采婷,身子悄然一震,声音微哑道:“师妹,许久没见。”   “嗯。”崔采婷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眼睛目不斜视地盯着给围在场心的绮姬。   绮姬持叉傲立,面对诸强合围,竟无丝毫畏怯之色。   小玄心中连呼不妙:“这下死了!惹出大祸了!五姐姐为了来看我,如今走不脱了!”   孰知不妙的事接踵而至,小径转处,再有一伙人马闪出,却是方少麟与贺天鹏各率部下赶来,登将翠华庐围得水泄不通。   方少麟快步行近,朝易寻烟等人躬身作揖道:“弟子疏忽,竟让妖物潜入府中,惊扰了诸位师长。”   易寻烟道:“没事,这妖孽道行非浅,你防不住的。”   “大胆妖秽,竟敢偷闯侯府,活得不耐烦耶!”贺天鹏大喝,他身后的十余名伏魔手也一齐呼叱助威。   绮姬却不拿眼瞧他,只对易寻烟轻轻道:“臭匹夫,今儿你们人多,改日再找你算账。”   贺天鹏见她全然不睬自个,不禁大怒,恶狠狠道:“有吾在此,你逃得掉么!”   绮姬终于转面望他,笑吟吟道:“好威风喔,你是谁呀?”   “瞧瞧这是什么。”贺天鹏道,从腰里取出一样物事,甩手扬处,骤见金芒晃耀,却是一张似用金丝织就的渔网,其上不时滚浮出若有似无的符篆图像,玄异非常。   “金刚陷魔网?”绮姬盯着他道:“敢情你是荡魔堡的人?”   “还算有点眼力,本公子正是荡魔堡少堡主贺天鹏!”贺天鹏得色道。   “唉……”绮姬轻叹一声,“荡魔堡贺老堡主也能算是人物,怎就生了个如此不成器的儿子?”   贺天鹏面色大变,陡然拔身纵起,拎提陷魔网疾扑绮姬。   绮姬冷眼以对,直至顶上金芒绽放,方才猱身掠出,避开了铺天盖地罩落的金刚陷魔网。   “哪里逃!”贺天鹏狞喝,掩身追击,手中宝网时收时张,叠出重重幻影,晃得金缕满空符篆滚沸,威势惊人。   小玄知他那金刚陷魔网乃是专门对付妖魔的法宝,而绮姬恰为精怪,一颗心提到了嗓眼:“这可如何是好?单这姓贺的就已不好对付,一旁还有我师伯、师父几个,五姐姐便是插翅也难飞哩……”   这时绮姬似乎渐渐不支,脚步散乱身法凝滞,手中虽握着把碧叉,却无丝毫反击之力。   贺天鹏见状,暗自笃定,有心要在众人面前卖弄身手,出招越发潇洒勇狠。   孰知旁边的易寻烟、崔采婷与飞萝却似瞧出了什么,个个眉头微蹙。   忽听飞萝娇笑道:“贺公子,你可小心啦,这妖女在哄你呢。”   贺天鹏心中暗凛,眼见已将绮姬逼到一棵大树跟前,形势十分有利,委实不愿就此放弃攻势,但他性素谨慎,略一犹豫,终还是减弱攻势留力防守。   就于此刻,绮姬倏地反击,手中的双股长叉毒蛇般斜里蹿出,刁疾异常,直袭敌腹。   贺天鹏已有防备,喝道:“来得好!”双手飞抡,登见大片金芒裹住碧光,金刚陷魔网紧紧地绞住了双股长叉。   旁边十余名伏魔手轰然喝彩,贺天鹏满面得色,背上却是冷汗悄冒,暗忖道:“若非玄教美人提醒及时,恐怕真要遭这妖女的毒手了!”   绮姬粉靥生晕,奋力夺叉。   “给我金刚陷魔网锁着,岂有逃脱之理!”贺天鹏狞笑一声,暴喝道:“放手!”真气贯入宝网,发力绞动。   谁知绮姬竟然依言松叉,微笑道:“要就拿去。”   贺天鹏微感错愕,旋听崔采婷与飞萝齐叫:“小心!”就这一瞬,倏见妖女两手交叉抱肩,婀娜无比地朝前曲膝,刹那碧影电掠,头顶登如雷轰,浑身皆痹。   小玄只瞧见绮姬背后飞出一道碧影,然后贺天鹏便遭电击般弹了出去,几于同时,易寻烟不可思议地出现在绮姬背侧,电光石火间甩袖挥出,然却穿过绮姬的残影,将对面的大树击成无数破碎木屑。   又有两条俏影疾掠掩至,却是崔采婷与飞萝,可亦皆扑了个空。   “哪去了?”飞萝诧问。   易寻烟凝视地面,迟疑道:“地行术?”   “这妖女竟会地行之术?”旁人闻言,皆尽大讶。   “嘻嘻,好眼力。”绮姬的声音似从地下传出,略显闷弱,“臭匹夫,你最好快快滚回去看家,不然你岛上那些珍禽异兽会统统死掉的。”   易寻烟发须飘动,怒容隐现。   众人无不动容。   地行术非同土遁术,乃仙家玄术中的异术,识者可谓寥寥无几。   小玄忽然想起一个传说中的故事:古时商周大战,曾有个名叫土行孙的仙家弟子介入纷争,就是依凭着这土行奇术连创敌将大闹周营,想不到自己这类属精怪的姐姐居然亦通晓!   方少麟叹道:“难怪这妖女有恃无恐!”   这时,猛见贺天鹏从拥扶他的部下当中高高蹦起,口中嘶呼厉叫,抱着脑袋满地打滚,情状痛苦之极,只唬得那些伏魔手个个手足无措。   小玄心中惊奇,思道:“不知五姐姐使了什么厉害绝招?竟把姓贺的打成这副模样。”   飞萝疾步过去,探手一拿,便制住了形若癫狂的贺天鹏,瞧了须臾,蹙眉道:“我知道那妖女是个什么东西了。”   “是什么?”方少麟问。   “九成九是只蝎子精。”飞萝道。   “好厉害。”水若挢舌道,瞧见贺天鹏额头至顶肿起高高一块,颤声对李梦棠道:“二师姐,你快帮贺公子医治吧。”   李梦棠点头应了,快步近前,盘膝坐下,手捏法印抡动双臂,立见一抹淡青色的柔和光芒笼罩住了贺天鹏。   贺天鹏绷紧如弓的身子顿然松弛,面上的痛苦之色亦随即大减。   飞萝沉吟道:“那妖女的修为好惊人,想是为了避开师兄的一击,贺公子才得以保命。”   “原来五姐姐这等厉害,无怪大姐说黑无霸、飞天将军同闹海大帅全都打不过她。”屋内的小玄悄忖。   “真奇怪,那妖女为何要来这里?”飞萝又道。   “是啊,不知那妖女有甚企图……”方少麟接口,突“啊”了一声道:“难不成她同觊觎泽阳的骷髅魔军是一伙的?”   崔采婷扫了周围一眼,忽道:“小玄呢?”   众姝这才注意到小玄的屋子就在附近,水若心中一阵莫名紧张,大声唤道:“小玄,你在哪里?”   “我在这。”小玄赶忙出屋,瞧瞧众人,装作意外道:“咦,怎有这么多人,出啥事了?”   不想崔采婷望见他时竟然面色大变,易寻烟与飞萝皆骤似惊觉般转过头来。   “死了死了!敢情我哪里沾染了五姐姐的妖气?”小玄心中一阵紧张,强作镇定朝崔采婷作揖,含笑道:“师父,你们怎么一大早就过来啦?”   “你回屋里去,等下我有话问你。”崔采婷道,声音中似有一丝压抑不住的颤抖。   “是。”小玄应道,心脏噗通直跳,刚要转身回屋,猛听易寻烟喝道:“站住!”   小玄尚未回神,整个人已给一股巨力扯得拔地而起,眨眼间就飞到了易寻烟的跟前。   “你做什么!”崔采婷厉叱,飞身扑到易寻烟跟前,但却似有顾忌般硬生生顿住。   周围众人无不莫名其妙。   易寻烟一袖卷住小玄脖子,凝目上下打量,神情越来越冷,越来越厉。   小玄浑身麻软,纹丝动弹不得,只好强笑道:“师伯,您……您唤我是么?   不用这样,我会自……自己过来的。”   飞萝亦道:“师兄,你怎么了?”   易寻烟倏地飞起另一只袖子,“嗤啦”一声撕开小玄腹际的衣衫,顿时光华透出,只见他脐眼之内,赫然含着一只奇物,平滑洁白,宛若明玉,其上匪夷所思地镂刻着细小花纹,似铭文若符篆,诞异之至。   逍遥峰众姝同小玄自幼便已相处,均已见过他腹部的异象,早就习以为常,余者却是个个诧讶,飞萝更是满面震惊,僵在原地如痴若梦。   小玄这才惊觉适才慌乱穿衣时,竟然忘记系回给绮姬摘掉的焰浣罗了。   易寻烟哈哈一笑,抬首望向崔采婷。   崔采婷面无血色,贝齿紧紧地咬住朱唇。   “这下坏了!”小玄冷汗直冒:“下山之前,师父再三叮嘱我不可解下焰浣罗,可如今……”   易寻烟眯眼盯着小玄,缓缓道:“难怪我说这小子怎么这样像哩,语气……   相貌……神态……特别是这双眼睛,原来……果真是……是……”   小玄听得满头雾水。   “放开他。”崔采婷无力道,声音里却充满了威胁。   “采婷啊采婷……”易寻烟竟然直呼其名,摇首道:“你为何如此执迷不悟?”   “放开他!”崔采婷的语调严厉了几分。   旁边的飞萝身子轻抖,目光似给粘住般一直停留在小玄的腹部。   “此子事关重大,我要带他回凤凰崖,交由教尊亲自发落。”易寻烟沉声道。   “剑。”崔采婷轻喝。   摘霞赶紧从法囊中取出入梦,托置胸前。   崔采婷五指抡动,似捏了个什么印法,入梦登时脱鞘而出,晃耀着如梦似幻的芒彩飞入她手中。   逍遥峰众姝及方少麟见状,只惊得个个手足无措。   “到底放还是不放?”崔采婷皓腕一抖,剑尖指住了易寻烟的颈侧。   易寻烟不闪不避,目中流露出一丝深浓的痛楚之色,道:“采婷,为这遗孽,你竟要用入梦对付我?”   “不放他,我就跟你动手。”崔采婷决绝道。   小玄心中一阵激动:“为了我,师父竟然不惜同六师伯翻脸哩。”   “我不会放的。”易寻烟叹息道,语气亦毫无转圜余地。   方少麟见势不妙,赶忙开口,“弟子愚钝,不知六师伯为何要拿小玄?”   “因为……”易寻烟凝目小玄,眼中掠过一抹凌厉杀机,“此乃遗孽,一个天地不容的妖魔遗孽……”   众人动容,小玄自己亦大大地吓了一跳。   水若大声道:“不会的,小玄怎么会是什么妖魔遗孽?六师伯,一定是您弄错了!”   小婉亦道:“六师伯,您先放开小玄再慢慢说好吗?”   “弄错?”易寻烟冷哼一声,目光移落至小玄腹部,疾言厉色道:“这相貌……这神情……还有这天地间独一无二的先天太玄。”   旁边的雪涵同李梦棠面色顿变,两人对视一眼,显然是听闻过易寻烟所说的先天太玄。   方少麟又问:“还请六师伯言明,小玄是哪个妖魔的……妖魔之后?”   “妖狐玄玄子。”易寻烟缓缓道,每一个字皆似从牙缝里挤出。   此言一出,登如平地炸雷,惊得众人目瞪口呆。   小玄更是唬得天旋地转。   第九回 逐出师门   “不可能!小玄怎么会是妖狐……妖狐之后?”水若大声叫道。   “待我将他带回凤凰崖,是或不是,到时自会水落石出。”易寻烟盯着小玄森然道。   崔采婷似打了个寒颤,手腕一送,入梦的剑尖抵着了易寻烟颈侧的肌肤。   易寻烟面色不改,叹声道:“婷儿,因为妖狐,你已给教尊罚守逍遥峰十余载,时至今日方允下山,难道心里仍然丝毫不悔么?”   逍遥峰众徒及方少麟还是头一次听见这样的说法,无不万分诧讶。   “再不放,我真要刺你了。”崔采婷威胁道。   易寻烟笑笑望她,眼中满是浓浓苦涩,但袖子依旧牢牢地锁住小玄的脖子。   入梦倏地芒彩大盛,显是崔采婷已注气入剑。   一旁的飞萝如梦初醒,颤声急唤道:“师姐,小心……小心小玄啊。”   崔采婷掠了小玄一眼,忽对易寻烟道:“他既为妖狐之后,我自然不会护短,但他眼下仍是我的徒儿,就决计不容有人伤他。”   “我不伤他,我只把他带回凤凰崖,交由教尊亲自发落。”易寻烟道。   崔采婷出人意料地垂下入梦,轻声道:“那你放手,待我将他逐出门墙,之后是捉是诛任你为之。”   逍遥峰众姝闻言,面上无不变色。   小玄更惊,急得差点就当场晕去。   “寻烟。”崔采婷轻唤。   易寻烟身子微微一震,声音暗哑道:“以为不会再听见你这么叫我了。”   崔采婷的声音柔软了许多,“如你连这个都不答应,采婷以后再不这般唤你。”   易寻烟凝视了她须臾,终于道了个“好”字,收袖放了小玄。   “你过来。”崔采婷朝小玄道。   小玄两腿如灌水银,白着脸过去,垂首木立在她跟前。   “小玄,下山之前,我跟你说过什么来着?”崔采婷轻轻道。   小玄浑身轻抖,哭丧着脸道:“徒儿糊涂,徒儿错了。”   崔采婷久久凝望着他,目中蕴着一丝复杂之色,似伤心,似痛惜,似无奈,“你不听我的话,说明你我缘分已尽,从这一刻起,你再不是我崔采婷的弟子。”   小玄如遭霹雳,双膝一软扑通跪地,惊惶万分道:“千万别啊!师父你别赶我!”   众姝皆尽花容失色。   崔采婷叹声道:“事已至此,如今由不得我,亦由不得你了。”   “师父,您无论如何责罚都行,但千万别赶徒儿出门墙!千万别不要徒儿啊!”   小玄不住磕头痛哭流涕。   “你走吧。”崔采婷冷冷道:“此后一切,看你自个的造化了。”   小玄拼命摇头,泣不成声。   “师父……”李梦棠刚要说什么,却给崔采婷厉目一扫,顿时哑了下去。   众姝手足无措,水若、小婉与摘霞三个更是急得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儿。   “你心里若还有我这个师父,若还感念我对你的养育之情……”崔采婷的嘴并没有动,声音却在小玄心中突然响起,原来是用传音秘术所言,“那便快快逃走,逃得越远越好,此后安安分分地躲起来过日子,万莫回来。”   此言极重,小玄目瞪口呆。   “你再不走,那便永远做不回我徒儿了。”崔采婷的唇仍然闭着。   忽似有了一线转机,小玄心口悄震,抬头望向师父。   崔采婷正背着易寻烟瞧他,眼中隐露一丝罕有的焦急之色。   小玄失魂落魄地起身,朝崔采婷道:“师父,那我走了?”   崔采婷面无表情地应道:“去吧。”   小玄倏又跪地,重重地朝她磕了三个响头。   崔采婷目中悄已潮润,暗用传音秘术催促道:“你快走,记住,若无我允许,你千万莫来找我们,也绝不可以回逍遥峰。”   小玄恸泣点头,起身朝外走去,一步三回头地望向几位师姐。   众姝心如刀割,脚步方挪,却听崔采婷轻喝:“都别动!谁若阻拦,此后便不再是我门下弟子。”   众姝哪敢再动,水若“哇”的一声哭出声来,旁边李梦棠忙将她拥入怀里极力抚慰。   小婉忽然高唤道:“小玄,你带上几件衣服呀!”   小玄听见,遂浑浑噩噩地往回走,回到屋里草草收拾自己的衣服什物,然后统统塞入如意囊中,瞧见放在窗台上那插着独蕾桃枝的青瓷瓶儿,赶忙过去取下,小心翼翼地收入宝囊,临要出门,猛地想起了什么,急奔去床前掀枕翻被,终于在床角找到给绮姬摘下的焰浣罗,不禁痛悔万分。   “都是因我贪图欢娱,忘了师父之言,方致今日之祸……”小玄泪流满面,解开外衣,将焰浣罗重新系回腰上,继又思道:“我肚脐内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为何六师伯一瞧见就认定我是妖魔遗孽?”   他越想越感迷惑,越想越觉冤枉,几要冲出去找易寻烟问个究竟,随即惊觉:“适才师父用传音秘术说的话,并不是没有回旋余地,我若胡乱生事,再惹师父生气可就坏了!”   思忖至此,小玄冷静了些许,环视屋内,再无自己之物,于是行出屋子,就要向山下走去。   “你要去哪!”易寻烟突然开口,“这就随我上凤凰崖吧。”   小玄一阵惊惶,转目望向崔采婷。   崔采婷道:“你走你的,既非玄教门下,谁的话你都无须理睬。”   小玄闻言,遂绕开易寻烟,径朝翠华庐外走去。   易寻烟身子欲动,倏地面前一闪,旋见崔采婷持剑拦在跟前,不禁面色微变,道:“我已任你将其逐出门墙,为何还要阻拦?”   崔采婷道:“岂敢阻拦师兄,只是分别多年,采婷想向师兄您讨教几招,还望师兄不吝赐教。”   易寻烟哈哈一笑,笑中怒色隐现,“采婷啊采婷,你素来知情达理言而有信,如今却为这遗孽胡搅蛮缠,你心里……当真永远放不下他么?”   崔采婷只静静道:“师兄莫要想得太多。”   易寻烟目中精芒乍长,道:“你以为你拦得住我么?”   崔采婷神色凝重,如临大敌般横剑于胸,道:“师兄请。”   “等等!”飞萝忽叫,笑嘻嘻道:“我也要来,昨儿师兄说武技非我所长,今天人家就用御甲术来跟师兄您再讨教一次。”说罢瞑目默颂,身前忽然白气道道,旋转流聚成晕朦朦的一大团,几乎遮住了整个婀娜身影。   易寻烟面色铁青。   呼吸之间,飞萝的法术已经完成,只听她一声娇叱,一个魁梧的昆仑奴懒洋洋地从气团中站立起来,高逾一丈,通体湛蓝,仿如水晶雕琢。   这罕恶怪物一现,立惹得周围骚动起来,逍遥峰众姝及方少麟还好,余者无不骇然变色,有人甚至悄悄挪退了数步。   “你也要为那遗孽跟我动手?”易寻烟冷冷道。   “我这奴儿原乃西方异神,铜皮铁骨力大无穷,好厉害的,上次居然把二师兄那只雷电狰狞打得鼻青脸肿哩……”飞萝自顾自道:“不过这奴儿恐怕连师兄的衣角都沾不着哩,师兄您千万手下留情,若是把他打坏了,我可要您赔哦。”   易寻烟盯注着她双眼,平静道:“飞萝,教中一直隐传你跟妖狐也有私情,因此教尊才罚你入真珍宫采尝百珍,难道此传非虚?”   飞萝玉容蓦晕,羞慌神色一闪即逝,大发娇嗔道:“师兄乱说什么啊,师尊是要我……要我……再乱说就不理睬你了!”   易寻烟微仰起首,轻叹道:“玄玄子,你真真了不起。”   崔采婷同飞萝皆是桃花上脸嗔色毕现。   “我不会跟你们动手的。”易寻烟道,竟然出人意料地盘膝坐下。   众人错愕,崔采婷同飞萝更是诧讶。   易寻烟不烟不火道:“你们不必守在这里,放心好了,今日我哪也不去。”   说着闭起两目,似乎就要在此打坐培元。   众人莫名其妙,崔采婷同飞萝心中疑惑,但知这师兄言出必行,心里均悄悄地松了口气。   “机缘自恒,因果早定,那遗孽……就随他去吧。”易寻烟继道。   崔采婷静立了好一会,终将入梦飞还入鞘,对门下道:“走。”黯然带领众姝离去。   方少麟朝易寻烟与飞萝各拜一揖,命众伏魔手扶起伤势极重的贺天鹏,率领部下匆匆下山。   一时只余飞萝呆立于旁,满面疑色。   “你怎不走?”易寻烟瞑目道。   “人家陪陪师兄嘛。”飞萝娇声道,悄颂真言,将昏昏欲睡的昆仑奴收了起来。   “你怕我会去追那小狐狸?”易寻烟淡淡道。   “才没呢,谁不知晓师兄你说一不二言出必行的。”飞萝随口应着,一双美目却是紧紧地盯注着他。   易寻烟不再言语,仿如入定一般。   飞萝疑色渐去,笑道:“嗳,还是不打扰师兄了。”转身就要离开,忽感哪里不对,回首望去,猛地发现易寻烟顶上有几根发丝在微微飘动,心中一跳,变色道:“师兄你!你!”   易寻烟不言不答,就在这时,顶上倏尔白光隐闪,无声无息地电掠远方。   飞萝大惊,人如飞仙纵起,疾追白光。   ***    ***    ***    ***   小玄失魂落魄地出了翠华庐,一时不知该往何去,在山头发呆了片刻,方浑浑噩噩地从如意囊中召出鹿蜀车,跃上提缰,照空狠甩了下炎龙鞭,四头鹿蜀即时惊乍展蹄,风驰电掣般飞奔前去,眨眼便出了泽阳城。   “怎会突然变成这样?”小玄心中又悲又愤:“六师伯好不糊涂,若责我与妖怪鬼混我就认了,却怎么硬说我是妖魔遗孽!那玄玄子又是何等玄异人物,岂会与我有关?”   但他旋即想起崔采婷与飞萝先前的反应,再想想自己脐眼内的不明异物,遂又心虚疑惧起来,思绪更是纷乱如麻无从整理。   忽闻潮声大作,小玄定睛瞧去,前边一片烟波浩荡,原来鹿蜀车速度惊人,这一阵盲目狂奔,便已到了大泽边上。   小玄勒缰住车,自崖望去,只见波涛荡荡潮水滚滚,目极之处天水不分,令人陡生渺小之感,这番景象素惹感慨,此刻他心事满怀,情感更是随潮起落无以抑制,真个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不觉间已是泪流满面。   “硬说我是妖魔遗孽,哪我娘又是何人?难道她也是……也是妖魔么?”小玄心中疑问丛生,渴极有人来解,但遥无边际的大泽此刻仿佛唯独剩他一个,谁人来答,谁人能答。   “我爹娘到底是谁?”小玄倏朝大泽放喉大喊,喊声止处失声痛哭。   突然之间,一道电芒自天际闪现,隔瞬方传来隐闷的霹雳之声。   小玄心中伤疼,初时还没有注意,直至闪电又连现数次,且一次比一次清晰粗巨,竟似冲这边奔来一般,这才觉得有些奇怪,瞧瞧天空,虽有云朵,却是晴好无风,纳闷思道:“不像要下雨啊,再说闪电哪有这样子的?”   怪电跨步闪掠飞速接近,倏一下就在跟前炸出,小玄登给亮至极点的电光刺得闭起双目,猛感肌肤刺痛,心中惊警,即时飞身跃退,乱中似有什么物事如影随形追来,急一个星火飞溅继续疾退,瞬间已退出十余丈远。   这时光芒弱下,小玄睁眼瞧去,只见距己数丈处缩着个物怪,高约三尺,光顶尖耳,绿目獠牙,身披金色战甲,露肤之处长毛稀疏,左手持一面方顶牙脚的竖盾,盾面镂刻着罕异雷纹,右手握一条亮芒缭绕的长长链子,盾面与链身俱流荡着莹莹的紫光,模样无比凶厉怪异。   “呔!哪里来的魔怪?竟敢偷袭小圣爷爷耶!”小玄怒喝,左瞧右瞧始终瞧不出前面的怪物是何类妖魔精怪。   那怪满脸煞气一言不发,神情似是有点浑浑噩噩,倏地飞链击向小玄。   小玄斜蹿闪开,挥臂一抖,八爪炎龙鞭自袖中疾旋而出,反击敌人。   那怪扬盾一迎,格住炎龙鞭,两物撞着,顿闻一声霹雳,火光电芒齐爆。那怪退了两步,炎龙鞭亦反弹飞空。   小玄见状,心中暗凛,那怪右手扬处,紫链又发,闪电般飞击过来。   “难道这怪物也是骷髅老妖一伙的?不过看起来与骷髅魔窟里的其他魔将大不相同啊。”小玄纳闷,挥鞭迎击,见那怪的紫链与自己的炎龙鞭长度相仿,打法相类,但招法却是神出鬼没诡异非常,好胜之心忽起,当下抖擞精神,奋力拼杀。   旋见崖上火龙飞舞紫电贯掠,四下草掀木折沙飞石蹦,不时还爆出巨响电火,声势惊人。   转眼已激斗了数十合,小玄见丝毫占不到便宜,心中焦灼,悄自思忖:“八爪炎龙鞭当中炼化了八爪炎龙的足髓,最擅擒缚,何不以此夺这怪物的兵器?”   主意一定,暗捏心诀,瞧准怪物飞链抽来,即甩火鞭一招龙卷风迎去。   就在鞭链交击刹那,八爪炎龙鞭倏地一旋一卷,有如恶龙擒蛇般牢牢地缠锁住了紫链,但那怪毫无怯色,身子一沉手腕绞拧,似要同小玄角力。   “你还不死!”小玄心头一喜,发力绞动炎龙鞭。   殊不知那怪并非寻常魔物,手中之链大有来历,小玄突感有什么从鞭柄上传来,指掌顿时一痹,尚未回神,竟连手腕都麻痹了,心中大惊,一时不知该否弃鞭,这一迟疑,麻痹已迅速蹿延至胸口,真气骤减,整个人已给扯了过去。   那怪身子一扭,瞬已出现在小玄上方,右臂几下飞轮,手中紫链已一圈圈紧紧捆锁住小玄的身子。   小玄只觉有什么物事四下流入,通体寸寸麻痹,最后连心脏都似无力跳动了。   怪物落地,电纵掠出,右臂高挥,把已无丝毫反抗之力的小玄甩在半空,如放风筝般拖拽着疾奔,眨眼间脚皆离地,赫是飞行之术。   “放开他!”突地响起一声娇喝,霓裳晃处,有条翩跹身影拦住去路,正是飞萝。   怪物仍然不发一言,挺盾就撞,飞萝不闪不避,双手结印,瞬见一只淡紫光球飞出,正击盾上,登将那怪震得倒飞出去。   飞萝猱身飞起,探手直夺空中的小玄。   那怪反应极快,手腕一抖,立把小玄扯到身边,又再提盾撞击飞萝。   飞萝扑了个空,只好回身拒敌,不知是否因为心急,手中风雷火电四象法力暴风骤雨般接连击出,登见无数雷电流焰夹着风暴飞掠,威势极其骇人。   怪物左支右挡,虽给震得东倒西歪一路跌退,但他所持紫盾不知是何神物,竟然丝毫无损,防守得滴水不漏,倒是小玄给波及了丁点,周身气血翻腾。   飞萝攻势渐竭,娇喘吁吁地停止追击,忽从鬓上拨下一根莹光流荡的紫钗,煞容喝道:“再不放人,便叫你这毛神毁在此处!”   怪物只是凝神防备,依旧挟提着小玄,始终不言不语。   小玄头昏脑胀地望去,见飞萝在对面持钗峙立,心中顿喜:“飞萝师叔要用紫犀钗哩,这可恶怪物定然死翘翘啦!”   谁知等了片刻,却见飞萝并无进一步动作,不禁大急:“她在干吗?怎么还不动手?”   怪物竟亦纹丝不动,只用眼睛紧紧地盯着飞萝持钗的手。   小玄身上越来越麻痹,手足几乎完全失去了知觉,瞧见飞萝犹豫地掠了自己一眼,忽然明白:“定是害怕误伤着我哩。”张了张口,想叫飞萝不要顾虑自己,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飞萝见小玄面色越来越难看,自己的脸亦越来越白,倏地腾空纵起,从上方掠向怪物,这次出人意料的没有使出任何功法。   怪物一直处于防守,毫无压力下忍不住挥盾出击。   飞萝直扑下来,竟似要以血肉之躯撞击敌人宝盾。   怪物蓄劲轰出,一直天衣无缝的防守终于现出了一丝空档。   飞萝腰肢忽折,天仙般不可思议地凌空横飘,罗袖舞处,一股柔风似的暗力从稍闪即逝的空隙穿透而入,正是小四象功里最巧妙的一招——潜风入梦。   怪物猛感右手一紧,用链锁住的小玄已给卷离身边,错愕之下,左臂盾牌也击了个空。   飞萝在空中捉住小玄,心中正喜,猛感有股什么从捆在小玄身上的紫链传来,手掌至臂陡然麻痹,不禁一惊。   “快……放手!”小玄闷哼。   飞萝怎肯放手,急忙遇功相抗,但那麻痹无可阻滞地飞速上延,倏地心口一木,真气不继,两人齐给紫链扯拽下去。   “放开我!”小玄拼尽全力喊道,岂料飞萝反而一臂紧紧地环抱住了他,没有丝毫犹豫。   怪物挺盾纵起,势如奔雷地撞向两人。   飞萝掠见,急忙一拧,硬生生地移开了小玄。   但听一声可怖闷响,紫盾雷霆万钧地轰击在飞萝背后。   两人登如飘絮般飞坠远处,在空中溅洒出一抹触目惊心的鲜艳血花。   第十回 美人恩   两人重重地摔跌落地,飞萝手臂犹抱着小玄不放,口中鲜血连呕,滑滑暖暖地淋洒在男儿胸口上。   “师叔!”小玄惊疼交集地闷哼。   怪物疾掠追至,高高扬起紫盾,泰山贯顶般砸落。   就这一瞬,飞萝倏地反手扬起,骤见一道闪灼紫光电射而出,正中怪物胸口,把镶嵌金甲之上的护心镜打得片片炸碎,透体而过。   怪物通体一震,凝在空中摇摇欲坠。   “去死吧!”飞萝咬牙道,右手五指兰花捏拿变换,直射天际的紫电突然飞折掠回,斜斜贯入怪物头顶。   “呜……”怪物发出一声低哑的哀鸣,躯体轰然砸地,竟摔得四分五裂,浓绿的血液迸溅老远。   小玄大喜,想要叫好,却连声音都难以发出。   飞萝勉力支起,一圈一匝地松解开紧捆小玄的紫链,娇喘吁吁地抛到旁边,这时心力皆竭,突地又呕出一小口血来,复跌小玄身上。   “师叔,你伤得怎样?”古怪紫链一去,小玄立感麻痹大减,终能开口。   “别说话,快快调……调息真气,说不定还……还会有敌人。”飞萝艰难道。   小玄心头一凛,赶忙依言调息。   飞萝伏他胸口,亦开始默默调息自疗。   小玄虽给怪链麻痹较久,但好在身上无伤,过不一会,真气已复,见飞萝尚在闭目调息,生怕惊扰着她,于是仍旧静躺不敢动弹。   此时天高云淡风轻气爽,飞萝鬓侧的青丝柔柔飘动,拂搔得小玄面上生痒,他怔怔地望着嘴角残血的美人,心中激荡:“她为了救我,竟然这等拼命!”   忽尔间,小玄忆起了与她第一次相遇时的情景,当日亦似这般贴拥于地,虽然上下颠倒,但却是一样的花颜咫尺,一样的酥胸如绵,一样都是这个女人在最危急的关头救下了自己。   而鼻间,盈荡的依旧是这甜腻馥郁的醉人芬芳。   小玄悄悄地贪婪地呼吸着,记忆突然回到了某个凉风轻拂的夜晚,某座芭蕉簇拥的亭子,某条狭窄混乱的石椅,不觉一阵心猿意马。   这时,飞萝呼吸渐渐均匀,白如冰雪的脸上开始有了丝许血色。   小玄恍惚着,耳中涛声阵阵,肤上柔风徐徐,久久地凝视着眼前的绝丽美人,似乎有股什么东西在心中悄悄地孕育着发酵着,令他越发迷醉,越发销魂,身上的某个地方竟然无知无觉地发生了变化。   “唔?”飞萝忽然睁开美目,讶异地瞧着他道:“你……”   小玄这才惊觉自己的不堪,顿连耳根都赤了,慌张道:“我……我没有……   我不是故意的……就是有点……有点热。”   飞萝玉容轻晕,咬唇道:“你能动了?”   小玄点头。   “那扶我起来。”飞萝道。   小玄赶忙半支起身,小心翼翼地扶她坐起。   飞萝盘膝打坐,道:“你替我护法,再调息一会,我就好了。”   “是。”小玄应道,即时立起守在一旁。   飞萝重新闭眼,继续调息自疗。   “该死,该死!师叔为了救我伤成这样,我却想入非非!这丑可丢得真够大的……”小玄满面发烧,硬生生把目光从飞萝身上拉开,瞧见怪物尸体,遂走近去细看。   “不知这家伙到底是啥东西?血竟是绿的,所使兵器更是古怪厉害……”小玄琢磨到这,忽然想起那条紫链来,当即游目四顾,很快就望见了掉在不远处的紫链和紫盾,俱仍流荡着莹莹紫光。   他快步行去,俯身去捡,指尖方才触着链身,登感一下麻痹,唬得急忙收手,仔细再瞧,发现紫链一头似有把柄,用指试探,果然没有不适,这才放心捡起。   小玄观察紫链片刻,随手挥甩,只觉轻重颇适,倒亦顺手,不禁欢喜:“这宝贝如此奇妙厉害,不知是何来历?有没有名字?”   他又去捡起紫盾观看,心忖道:“颜色纹饰都极其相似,看来这盾牌跟链子是一对的……嗯,反正都是稀罕之物,既然有人自个送上门来,不要白不要!”   思忖及此,便把两样奇兵收入如意囊内。   小玄走回飞萝身边,又守了一会,终见她缓缓收起功法,再次张开眼睛,喜叫道:“师叔,你好了?”   飞萝点点头,道:“已恢复得七七八八了,那毛神的法力及武技似皆平常,兵器却是十分古怪厉害,那盾一撞,便把我的护体真气破去大半。”   “还没全好?”小玄心头一紧。   “无甚大碍的,两、三日内便可完全复元。”飞萝道。   “这妖怪好生可恶,一上来就不由分说动手,真是莫名其妙!”小玄纳闷道:“难不成它也是骷髅老妖一伙的?”   飞萝摇头道:“不是,他不是骷髅老妖的人,也不是妖怪。”   “不是妖怪?”小玄奇道:“长这副怪模怪样不是妖怪?”   “他是你六师伯弄来的,是神。”飞萝淡淡道。   “神?”小玄愣住。   “嗯,他乃上界雷将,给你六师伯拘来捉拿你的。”飞萝继道。   “上界雷将?六师伯能……能拘役上界神将?”小玄张大了嘴巴,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这并不稀奇,教中有许多人都能拘役鬼神,你六师伯不过是当中的一个。”   “役鬼不稀奇,役神可就……”   “御甲术中有一类就是专门役使上界雷将的,说出来你定不陌生,道家唤作五雷正法、雷府真言、雷部真经等等,而于我教,则名为雷霆秘典,共计一百九十部雷法,每部雷法对应一员雷府神将,你六师伯大概识得其中几部。”飞萝娓娓道。   “我的天!这便是说,只要识得一部雷法就能役使一员上界雷将?”小玄只觉难以置信。   飞萝道:“正是如此,上界雷府有天、神、龙、水、社令五院,统共一百九十员雷将,其中社令又名妖雷,最是殊异,其部多为顽昧神灵,不为天庭差遣,只受诸般雷法役使,据闻你六师伯最擅拘役此院雷将,适才那毛神多半就是社令院中的一个。”   小玄咂舌道:“无怪六师伯能诛伏四十九洞妖王,名震大荒,原来他通晓这等神异法门。”   “不是。”飞萝摇头道:“你六师伯乃炼气大家,最历害的功法是我教专辟邪魔的正元真气,那些妖首魔头,十之八九是被其法所诛。”   “六师伯识得这么多厉害法门!”小玄赞叹道。   “其实,真正修为高深之士皆忌动辄使用雷法,因为雷霆乃是天地枢机,雷法乃是天之号令,其法异常繁奥,施启过程冗长迟缓,更且若有丝毫差池,便会惹致雷将反噬,实为御甲诸术当中最为凶险的一类,地界常有妄昧之徒因之丧命。”   飞萝顿了下,接道:“正因如此,我教素来不提倡修习此类法门,你六师伯是因为适才给我们拦住,才迫不得以动用了这凶险法门。”   小玄突然难过起来,“师叔,六师伯说的那些到底是怎么回事?”   飞萝凝眸望他,半晌不语。   “六师伯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小玄面色发白。   飞萝轻叹一声,目光里似怜惜、似担忧、似无奈。   “我真的……真的是妖魔遗孽?”小玄颤声道。   飞萝伸出手,轻轻抚摸他脸侧,柔声道:“无论你爹娘是谁,你都是无辜的。”   这回答等于是间接的肯定,小玄一阵乏力,浑身轻抖,模样可怜无比。   “别害怕……”飞萝瞧得芳心生疼,忽一把将他拥入怀抱,声音变得更加温柔,“我不会让谁伤害你的。”   小玄胸口一暖,倏地放声恸泣,“师父……不要我了!”   飞萝轻抚着的他头发道:“傻瓜,你师父才不是不要你,而是情非得已。”   小玄哽声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飞萝一时无语。   “到底怎么回事?”小玄噙泪道:“师叔,你把知道的全部都告诉我。”   “我亦不大清楚,当中还有许多不明之处,待日后再仔细说与你听。”飞萝言语含糊,顿了下接道:“眼下最要紧的是你得赶快离开这里,寻个隐秘之处躲起来。”   “我不躲!我为什么要躲?”小玄激动道:“虽然我是妖魔遗孽,可我没做过什么恶事!”   飞萝叹道:“你是没做什么恶事,但你既为玄狐之后,且身怀无数神魔垂涎的先天太玄,你六师伯一旦回凤凰崖将此事禀报教尊,消息传开,此后必定凶险不断,到时只怕谁都保不住你。”   小玄目瞪口呆,摸着自己腹部道:“我肚子里的东西就是先天太玄么?它到底是啥东西?”   飞萝道:“这个也待以后再告诉你,现在我就带你去一个地方,那里较为隐秘安全,先躲上些日子再说。”   “什么地方?”小玄问。   就在这时,周围忽然一暗,两人转头望去,竟见不远处有数道巨大的赤气冲霄而起,染得天空血红一片,壮观而诡怖。   “这……这是什么?”小玄讶道。   飞萝凝目静望,并没答话。   “啊,那边……那边好像是骷髅老妖的巢穴啊!”小玄叫道:“这些赤气难道是从骷髅老妖的巢穴里冒出来的?”   飞萝仍然不语,神色愈来愈凝重。   就这片刻间,那数道赤气便在空中形成了一张遮天蔽日的巨大血幕,小玄不觉一阵心惊脉跳,“莫非是什么邪法?”   “嗯,是邪法,一个超大型的邪法!”飞萝终于开口,“骷髅邪秽要大举进攻了。”   “它们要进攻了?”小玄惊道。   “你仔细瞧,这血云在往哪个方向移动?”飞萝问。   小玄凝目眺望,只见巨大血幕在空中如浪滚涌缓缓移动,道:“好像是朝北面去哩……”话方出口,猛然惊觉,那边正是泽阳城的方向。   ***    ***    ***    ***   这本是个难得的晴好日子,阳光明媚微风徐徐,泽阳城城头上一片繁忙,到处是成堆的兵器盔甲箭矢炮石,无数将士与民夫正在紧张而有序地加紧备战加固城防。   城墙上每隔二、三十丈,便可看见一个有棱有角的神秘庞然大物,周围守卫四布,其上严严实实地覆盖着油布,叫人瞧不出是何物事。   突然间,天地毫无征兆地迅速闇弱,一切景物蓦给染上了层诡怖的血红,这异象使得所有守军与民夫停下了手里的活,抬头眺望,赫见大片赤云从南边的天际无声无息地涌来,如潮似浪翻滚不住。   这里虽属内陆,但地处浩瀚若海的大泽边上,泽阳人早已司空见惯类似海滨那种阴晴瞬改的多变气候。   然而,今次显然与往大不相同,不知为何,每个人的心脏都莫名其妙地悸跳起来。   “那……那云怎么是红色的?”有人讶道。   赤云愈涌愈近,看似缓慢,却于片刻间遮去了原来的晴空,四下变得越发昏暗迷蒙,这时,地平线上忽又涌起了大片令人不安的暗红尘雾。   “到底怎么回事?”有人颤声道。   可是无谁回答。   “呜嗡!”骤有一声浩长的怪音荡空传来,在不住翻腾滚涌的暗红尘雾中,忽然隐现出几个巨大影子,并排着朝这边齐肩逼近。   “那是什么?”   “啥玩意?”   “什么鬼东西?”   城头上骚动起来,所有守军与民夫全都睁大了眼睛,紧紧地盯着愈来愈近的巨影。   终于,几个巨影完全脱出了尘雾,城墙上的守军与民夫赫然发现,那竟是几只高巨如塔的骷髅魔怪,每只魔怪周身皆攀附着密密麻麻形形色色的骷髅战士,各持令人心寒的奇兵异器,个个狰狞欲噬蓄势待扑。   紧接着,城墙上的守军与民夫又发现,在每个骷髅巨怪的后面还涌现出一队队骷髅士兵,盔甲整齐,队列井然,无比森严肃杀。   眼前情景委实震撼可怖,城墙上的守军民夫无不目瞪口呆骇然变色。   几只骷髅巨怪大踏流星地继续逼近,每跨一步,俱震得整座城池微微发颤。   “我的天!是骷髅!”终于有人如梦初醒,声音里满是惊惶。   城头上登似炸了锅一般。   “不好啦!邪秽大军进攻了!”   “天呐,怎会有这么多!”   “怎会有这样大的怪物!”   “快去禀报大人!”   在如沸的慌乱中,终闻一个军官嘶声厉吼:“全部归位!全都拿起武器!”   【第五集完】   第六集 威震大泽   第一回 魔势滔天   仿佛末世来临,原本湛蓝的天空转眼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如浪滚涌的堆堆赤云,浓稠似血如山压顶。   血云堆下,在一群全副武装的将士簇拥中,身披千鹤战袍的方少麟伫立城头。   他的袍角偶给迎面刮来的劲风吹起,露出里边的灿银鳞甲,他的神情却如有凝固,于风中不见纹丝波动。   在他侧后两旁,是从各处赶来援手的能人异士,个个面色凝重屏息静气,极力掩饰不时从目中流露的恐惧。   逍遥峰众姝则在崔采婷的率领下静立在稍远处,她们躯娇腰细裳飘带舞,在寒气扑人的盔甲与兵刃林间显得委实娇嫩柔弱,如同荆棘丛中的花朵分外惹目。   泽阳城前,骷髅大军潮水般漫至,赤流若川,杀气冲霄。   李梦棠吸了口凉气,望着密密麻麻形形色色的骷髅道:“全都是魔化过的血骷髅哩!”   崔采婷却在凝望空中的如血云堆,缓缓道:“而且还有提升它们战力的大型邪法辅助,泽阳城怕是凶多吉少了。”   雪涵掠了那帮赶来援手的所谓能人异士一眼,小声道:“那些人帮不上忙么?”   崔采婷未语,李梦棠已先摇头回答:“适才我瞧了,没看见什么真正的高人,最强的不过是几位紫霄宗的道长。唉,在这等大型的战斗中,他们的作用甚至比不上荡魔堡的那三百名伏魔手。”   夏小婉道:“六师伯不是也在这里吗?他老人家神通广大法力高绝,难道还会对付不了这些邪秽?”   “这些年,他已不理会尘世琐事了。”崔采婷似乎轻轻地叹息了一下。   “难道他会忍心坐视泽阳失陷生灵涂炭?”小婉困惑道。   崔采婷默然,目光从空中收回,沉着淡定地注视着城池前方。   骷髅大军越逼越近,在最前边是几个高巨若塔的可怖骷髅,每跨一步,便达数丈之远,在它们眼眶内的骷髅术士们开始抡舞法器,如有实质的强大威煞无声无息地爆发出来,铺天盖地袭向泽阳城上的守军。   城上守军大部是皇朝虎头军,饶是训练有素身经百战,且早已贴上了抵御威煞的守神符,但此际仍给引发了一阵不小的骚动,望着噩梦般逼近的地狱魔塔与骷髅魔军,个个心中生出一种无力且绝望之感。   “一、二、三……”小婉点指数去,雪白着脸道:“共有八个大骷髅哩!无怪发出的威煞如此强劲,如非我们事先准备了守神符,此仗未打就输了。”   “怕是不止哩,那次在望泽上空,就已瞧见了七、八个,此次来攻打驻有重兵的泽阳,只怕它们会倾巢而出。”李梦棠道。   雪涵沉声道:“今日恶战难免,大家小心,特别要提防那个骷髅老妖。”   一旁的摘霞打了寒颤道:“那些血蜘蛛也很可怕哩……”   崔采婷瞧瞧水若,见她神情恍惚不定,蹙眉唤道:“水若!”   “啊?”水若如梦初醒。   “眼下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什么事情都等这一仗过去再说。”崔采婷道。   “是。”水若垂头低应了一声,犹自心神不宁。   “看着她点。”崔采婷悄悄吩咐李梦棠。   “嗯。”李梦棠应。   又是一声浩长的怪音荡空响起,骷髅大军突然沸腾起来,如怒海巨涛般朝前涌进,声势无比骇人。   攀附在八座地狱魔塔上的骷髅射手纷纷开弓,顿见道道诡异的碧芒朝空掠起,拖拽着长长的尾焰弧坠城头。   城上的虎头军急举厚盾,瞬间结成无数面铜墙铁壁,几乎格挡住了所有地狱之焰,但地狱之焰坠地不熄,有数十名将士给阴火弹溅到身上,立时滚地呼号,状若疯狂,惊得观者胆战心寒四下散开,阵式愈见凌乱。   至于那些赶来援手的所谓能人异士更是惊慌,许多人张皇闪避,乱作一团,某些人甚至心中暗悔,痛骂自己怎么跑来送死。   方少麟面色铁青,蓦地喝令,“开启神兵!准备射击!”   命令传开,城上那些每隔二、三十丈放置一只的神秘庞然大物纷纷给扯下油布,只见形如卧柜,长逾两丈,宽近八尺,有臂、弦、槽等构造,两侧则有箱、轮等物,许多地方镂刻着大小不一的各类符印,正是飞萝这些日来监制的开山神弩。   此刻,八座地狱魔塔已逼近至距城约五、六十丈的地方,攀附其上的各色骷髅清晰可见,每座上边除了二十余个骷髅射手,还有二十余个骷髅挠钩手与近百个骷髅刀斧手,个个张牙舞爪蓄势欲噬。   扎扎声中,操弩手们飞速地手摇脚踏,操控机括拉开了每一辆开山神弩的长弦,蓄势待发的巨矢开始缓缓调整方向及角度,在将官的指挥下,分别瞄准了各自的目标。   方少麟挥了下手,旁边的军官立时厉声高喝:“射击!”   旋听数声震人心魄的闷响,十余辆开山神弩一齐放弦,身粗如柱的巨矢厉啸掠出,闪电般分射八座地狱魔塔。   一声霹雳怖响,一支巨矢射中了一座地狱魔塔的肩膀,登时炸得碎骨纷飞,攀附周围的十余个骷髅士兵即给震脱,自空坠地摔个粉碎。   小婉拍手欢呼,却见旁边众人仍皆神情凝重,环望过去,原来第一轮的射击,只有这座地狱魔塔给命中,余者全部落空。   而这唯一给命中地狱魔塔并未就此毁掉,它摇晃片刻,很快就在它眼眶内的六名骷髅术士的操控下重新平衡了身子,继又蹒跚前进。   城上守军皆尽变色。   “这些魔物真是攻城的极品利器,看来除了开山神弩,寻常的守城器械根本拿它没有办法。”雪涵吸了口凉气。   “简直就是一座座乘载量与防御力无比惊人的高速云梯!”李梦棠接道。   “可是神弩的准头怎么这样差?”雪涵蹙眉。   “不好瞄准的,这些巨骷髅来得好快。”李梦棠道:“况且,开山神弩只造好了几日,操弩手们的训练时间根本不足。”   “这就麻烦了,用宝瓶竹制成的弩矢不到三百支成品,浪费一支就少一支啊!”   小婉紧张道。   说话间第二轮射击霹雳发出,这次情况稍好些许,有三支巨矢命中地狱魔塔,可惜全都没击中要害,八座地狱魔塔无一倒下或止步,给击中者只是速度略微减缓,余者依旧大步跨进,最前面的一座已踏烂鹿砦,毫不费力地跨过了不算浅窄的护城河,巨长的骨臂似乎一伸手就能触到城墙。   这样的距离,城上守军更是倍加感受到前面魔物的可怖,虽然守神符抵御掉了大部分威煞,可是视觉上与心理上的恐惧仍如瘟疫般蔓延开来,毕竟,他们是头一次遭遇这样的敌人。   泽阳城是大泽平原最大的城镇,素为兵家要塞,城墙高达六至八丈,在皇朝疆域内已算稀罕,然而这样的高度竟仅及地狱魔塔的胸腹。   当噩梦般的巨影笼罩到顶上时,军纪如铁的虎头军亦开始动摇散避,更有甚者瘫痪于地,就连军官们挥剑威吓亦无济于事。面对如此恐怖的庞然大物,檑木炮石、弓弩叉竿这些传统的守城武器与器械,在这一刻显得如此弱小无用。   方少麟箭步跨到最近的一辆开山神弩旁,朝惊恐万状的操弩手喝道:“给我再射,打它脑袋!”   几名操弩手如梦初醒,急忙摇踏机括,调校弩矢瞄准已至城前的那座地狱魔塔的巨大头颅。猛然间,冲到城畔的地狱魔塔高高举起了一臂,雷霆万钧地从空中砸向城头,即闻震耳轰鸣,城墙纸糊泥捏般坍塌了数丈,数十名来不及逃离的将士瞬成齑粉。   几于同时,一支巨矢厉啸射至,登将地狱魔塔当胸洞穿,炸出满天飞骨,无数夹藏其内的污血脏器四下泼溅,但那地狱魔塔强悍异常,在眼眶内那六名骷髅术士的操控下疯狂地撞向已损的城墙,将坍塌处扩大了近倍,攀附满身的骷髅战士蜂拥跃下,厉嘶怪吼着扑向城垛后的守军。   “可惜!”方少麟心中暗叫,朝手忙脚乱的操弩手厉喝:“慌个鸟!再来!   给我打它脑袋!再不中就砍了你脑袋。”   平日的雍容尔雅这一刻荡然无存。   “它们要攻泽阳了!”小玄失声大叫,满面惶急。   “你先寻个隐秘的地方暂时躲起来,我回泽阳城看看,事情一缓就送你走。”飞萝道。   “不,我不走!”小玄道。   “不走?你想给人捉去吗?”飞萝道。   “眼下泽阳城危在旦夕,你们又都在那里浴血奋战,叫我怎能袖手旁观?”   小玄坚决道:“我要回泽阳帮忙。”   “回泽阳帮忙?你这是帮倒忙!”飞萝瞪着他道:“你这一回去,别个不知,你六师伯头一个就要捉你,那时不是害你师父跟他翻脸?”   小玄哑口无言,好一会儿才道:“那我就偷偷地回去,小心别给六师伯撞见就是。”   “你六师伯极擅追踪之术,想想吧,你逃到这里他都能差拘雷将来拿你,回泽阳又岂能瞒得了他?”飞萝没好气道。   “师叔,你告诉我,若我给他捉去凤凰崖见教尊会怎样?”小玄忽问。   飞萝望着他不语。   “就算我是妖魔遗孽,可我毕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难道教尊他老人家真的会——会杀我吗?”小玄继问。   “教尊德高仁厚,杀是不会杀你的——”飞萝轻轻叹道:“但我料想,他老人家多半会将你永世囚禁起来。”   小玄打了寒战,对他而言,失去自由绝对是比死更可怕的东西。   “为什么?”小玄满怀皆苦地问:“既然我没干坏事,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   “因为上界曾传奇言,曰‘玄狐一现,天地必乱’。而事实证明,此言并非无稽之谈,前两代玄狐都曾闹得运数生变三界大乱。”飞萝道。   小玄目瞪口呆。   “因此,你一定不可回泽阳。”飞萝下了结论。   “可是你们都在——”小玄急道。   飞萝苦口婆心道:“我们已经够忙的了,泽阳城亦未必守得住,你就不要再添乱了!反正泽阳城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小玄犹不死心,眼珠子一转,又道:“这样好了,我要摸到泽阳城附近,专寻小股妖秽下手,总之能打多少算多少,就是帮上一点点忙也好。”   “不行,眼下泽阳周围必定妖势滔天,一个不好,便会陷入重围。”飞萝否决。   “师叔——”小玄大急,捉住美人袖子央求,“总得想个什么办法才是!”   “你不听我的话是不是?”飞萝绷起脸道:“你忘记答应过我什么是吗?”   “没忘啊!”小玄赶忙道:“时时刻刻都记心里呢,只是、只是叫我这么眼睁睁地看你们冒险实在难受。”   飞萝见他始终听不进自己劝告,心中亦暗自着急,凝神思索了须臾,美眸忽然一亮,道:“有了。”   “什么?”小玄问。   “泽阳城乃大泽平原最大的城镇,素为兵家要塞,不单城坚粮足,更驻有重兵把守。”飞萝边思边道。   小玄认真听着。   飞萝接道:“骷髅妖秽想要拿下泽阳,这时八九会倾巢而出,眼下巢中必然较为空虚薄弱。”   “啊!”小玄叫了起来,“敢情师叔想要偷袭它们的老巢?”   飞萝微笑道:“眼下我们就在它们的巢穴附近,何不过去瞧瞧?”   “我们一块去?”小玄满脸兴奋。   “嗯。”飞萝点头,“这窝妖秽的邪力很大一部分来自聚怨拘灵阵,源魔力池是个关键,看看我们的运气如何,能不能在它们的巢穴内找到并毁掉。”   “妙极!妙极!师叔真是足智多谋智勇双全矣!”小玄心中高兴,不停猛赞。   “这样,你无需回泽阳便算帮上忙了!”飞萝道。   “我晓得从哪下去,也知道那些血池的大概位置!”小玄道。   “你带路。”飞萝道。   过没多久,两人已经寻到那道给林木灌丛完全遮盖住的深崖旁。   “骷髅老巢就在底下!”小玄指着前面道:“上次我就是从这里掉下去的,深得很。两面崖壁都铺了平整砖墙,没有什么可攀之处,我们得想个法子。”   飞萝细观片刻,忽然探手拎住他腰带,冷不防就朝前边跃出,却是仗着仙家的飞纵妙术直接跳落。   小玄趁机张臂抱住美人蜂腰,紧偎娇躯猛吸幽香,心里既销魂又佩服:“不知何时,我才能修炼到这种境界?”   隔了数息,两人方才着地,小玄正要说话,黑暗中突闻飞萝轻呃一声,似是呕了口血,大惊道:“怎么了?”赶忙过去扶住。   “好……好古怪的雷力!”飞萝喘息道,只觉体内有股厉害怪力四下侵袭骚扰,真气与灵力一阵紊乱,身子阵阵发软。   小玄闻言,不觉慌了手脚,道:“怎么办?我过些真气与你吧?”   “不用,我再调息一下看看,你护法。”飞萝道,勉力盘膝坐下。   小玄应了,立旁守护,凝神聆听四周动静。   骷髅果似倾巢出动,许久不闻什么杂声异响。   半炷香后,终听飞萝道:“好像好了。”   “好像?”小玄问。   飞萝道:“嗯,那毛神的盾牌好生厉害,所蕴雷力极其罕见诡异,早先明明感觉驱除干净了,谁知适才提运真气,竟然又有一丝不知从哪偷蹿出来,那时正在半空,无法运功相抗,好危险。”   小玄诧道:“师叔,你的小四象诀中不就有雷系之法吗?怎会给那雷力漏网逃掉?”   飞萝道:“雷法有千万种,其力各异,天地间谁能穷尽?那只盾牌所蕴的雷力便是我从来未遇见过的。”   小玄下意识地摸摸腰间的如意囊,骇然道:“那盾看起来漂亮,想不到却是如此险恶之物。”   飞萝道:“难怪师尊告诫说,雷府诸将虽然强弱悬殊,但是能耐各异,不是有着过人本领,便是持有凶异宝器,哪个都不可轻忽小觑。”   果不其然,袭击小玄的怪物大有来历,原是欲界四大阿修罗王之一罗刹的守库妖奴,名唤青耳灰,因某日闯了祸事,逃走时索性盗走库中一对威力罕异的神兵,正是阿修罗族炼器大师阿摩那的得意之作,盾名日:殛魂。内蕴奇雷,能侵袭脉髓;链名日:缚魄。内蓄异电,能麻痹筋骨。俱为极其罕恶之宝。   青耳灰出逃后,一直被阿修罗王罗睺遣部追杀,走投无路之际,幸遇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出游,见他所持兵器蕴蓄奇雷异电,正合本部神威,遂称有缘,将之提回雷府,编入妖雷院替补一员叛逃雷将,岂料劫数难逃,到头来却丧在飞萝的上古法宝紫犀钗下。   小玄突然想起了什么,心惊脉跳道:“师叔,那怪物既为天庭雷将,你杀死了他,只怕天庭要……要……”   “这有什么,我又不是没杀过天神。”飞萝竟似不屑道。   “可是雷霆乃是天地枢机,雷府为天庭要部,天庭若是因此追究起来……”   小玄越想越惊。   “雷将常为下界仙真驱策役使,损殁并非罕事,天庭如何一一追究过来?况且我教屡助天庭行道,量亦不会对我怎样。”飞萝道。   小玄这才稍微松了口气,道:“你伤得怎样?要不我们先出去吧。”   飞萝微感体内哪里不适,心中并无把握,却道:“没事,那些源魔力池在何处?”   “跟我来。”小玄道,凭着记忆在黑暗中摸索寻觅。   转过几条甬道,这才碰见一队骷髅巡逻队,此段无处躲藏,两人避无可避,于是大打出手,片刻之间,便将敌人轻松解决。   小玄目睹飞萝捏诀爆出大圈火浪,一下子将十几个骷髅戟兵同时击燃击倒,惊叹道:“这招叫什么?这等厉害!”   飞萝却道:“看来还有一些骷髅留守,我们这么大摇大摆地进去有够打的。”   “哪怎么办?”小玄搓搓手,忽然叫道:“有了!上回我剥了几个骷髅的盔甲穿上,扮作骷髅蒙混过不少地方哩,这回不如依样画葫芦,再来一次?”   “嗯。”飞萝点头。   小玄飞快地剥下一套骷髅盔甲穿戴上,见美人立旁不动,便再剥了一套,恭敬奉上,道:“师叔请。”   孰知飞萝却道:“我才不要这些秽物的东西。”   小玄怔住:“那你怎么扮骷髅?”   飞萝不答,兰指捏诀念念默颂,突然间身影模糊了起来,轮廓亦随之扭曲起来。   小玄瞪大了眼睛,忽感一阵头晕,眼皮不由自主地合闭了一下,急再睁时,面前的美人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竟是另一个活生生的骷髅士兵,盔甲之内眶深如洞骨赤若血,不禁唬得疾退两步。   “是我。”骷髅士兵开口,赫是飞萝的声音。   “你……你变的?”小玄张大了嘴巴。   “我幻的。”对面的骷髅士兵惟妙惟肖,毫无破绽。   “你幻的?”听见“幻”字,小玄心头倏地一动。   “嗯,这就是我上次教过你的借形术,只要学会了,你便能幻化成任何见过的物事。”幻成骷髅士兵的飞萝道。   小玄目瞪口呆。   第二回 惊魂   果然是借形术,只不过飞萝的幻化过程要比夭夭快速且利落许多。   “原来借形术这么神妙!”小玄大讶道。   “除了幻化,借形术还有许多匪夷所思的奇能,奥妙无穷。”幻成骷髅士兵的飞萝道。   “师叔,那天你教给我全部没有?”小玄一阵心痒难熬,恨不得即刻就能学会这借形术。   “当然没有,借形术博大精深繁奥非常,那天教你的不过是入门部分。”飞萝道。   “那剩下的部分你啥时候教我?”小玄急道。   “总之不是现在。”飞萝道:“眼下找到聚怨拘灵阵的源魔力池才是最要紧的事。”   两人朝前行去,继续寻找魔阵主池,途中偶遇骷髅再未给发觉,果然省事不少。   “比上次少了许多骷髅,看来它们真的倾巢而出了。”小玄低声道。   “不可大意。”飞萝道。   这时两人进入一条十分宽阔的通道,小玄兴奋道:“这段我认得了,那些大血池就在前面。”   “嗯,感应到了,这里邪力汹涌,比别处强大了许多。”飞萝低应。   两人奔到了通道尽头,前面豁然开阔,映入眼中的是一幕仿如地狱无比震撼的画面:在巨大的洞厅中果有十来个血池,血池里边血浆若沸,透过迷蒙的粉红蒸汽,可以看见无数疑似头颅、肢体与内脏的物事在血浆中时隐时现翻滚不住。   在每个血池旁边,各有三三两两的黑袍骷髅术士持着法器忙碌施法,一只又一只完全赤裸的血色骷髅正给提炼魔化,浑浑噩噩地在血浆里慢慢站起,然后一路滴淌着黏稠血水从池子里爬出来,继续接受骷髅术士的另一轮邪恶淬炼。   “原来血骷髅就是这样从这里制造出来的!”小玄压低声道,不觉一阵恶心。   飞萝目扫四周。这里与别处大不相同,血池四周每隔一段便立着数名手持巨剑的双头骷髅守卫,而且不时便有一队队骷髅戟兵从别处巡逻过来,戒备异样森严。   “他奶奶的!这里竟然还留有这么多骷髅把守。”小玄恶狠狠道:“这样也好,正可给我们舒展筋骨!”   幻成骷髅士兵的飞萝安安静静地游目四顾。   “动手啦?”小玄摩拳擦掌,战欲如炽。   飞萝却仍不动声色,目光忽然停顿在洞厅的上方,那里有一个倒垂的极巨圆石,表面甚是平滑,似给人为地镶嵌在洞顶,仅仅露出部分已达十余丈之径,其面隐见纹络,像是镂刻而成的符篆图案。   “师叔,你在瞧什么?”小玄忍不住问。   “我在想,怎样才能彻底的把这里毁掉。”飞萝道。   小玄朝她所观之处望去,道:“那里有什么古怪么?”   “你瞧,那大圆石是不是在动?”飞萝道。   小玄凝目再望,果见那巨圆石似在缓缓转动,慢若蚁行,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如非细瞧实难发现。   “是在转动哩,这又怎样?”小玄一头雾水,不明飞萝为何此刻留意这个。   “我再想想。”飞萝道。   小玄早已对她钦仰之至,当下强抑躁动,安静等待。   半晌之后,终闻飞萝道:“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小玄问。   “那巨石上边定是大泽之水。”飞萝道。   小玄怔了怔,道:“这魔窟规模极大,此处延伸到大泽底下并不稀奇啊。”   飞萝缓缓道:“那巨石是个法术机关,它在将大泽的万钧水压转化作元始之力,以此启动聚怨拘灵阵的源魔力池,再将产出的邪力供给大泽之中的千百个副池,然后魔化长眠于此的四十万古代将士的遗骸。”   小玄听得心惊脉跳,他知飞萝见识广博,机关术境界更是非凡,如此判断自然无误,挢舌道:“这窝邪秽真不简单,竟然懂得如此绝妙之法!”   “简直是妙想天开!之前我还一真想不破它们是用怎样的方法给规模如此巨大的邪阵提供法力哩。”飞萝叹道:“制造这法术机关的人绝非泛泛之辈……”   小玄道:“既然找到了这个关键,我们快想破解之法才是。”   “破解之法就在这个法术机关上。”飞萝淡淡道,目光仍紧盯着洞顶的巨石。   小玄一呆,突地灵光闪过,叫道:“我们干脆将它毁了!只要把这装置毁掉,不就等于断掉了聚怨拘灵阵的元始动力!不就等于破去了骷髅老妖苦心经营的可恶邪阵!”   飞萝接道:“不但如此,那巨石一毁,怕是大泽之水立将灌进这里,把此窟完全淹没。”   小玄兴奋道:“若真如此,那就爽了!定叫那老妖怪心疼欲绝哩,说不定还会立刻回师救援,这又等于解去了泽阳之围!妙极!妙极!”   “只是……”飞萝道:“要毁掉那巨石绝非易事,不说耗力极剧,底下那些守卫就不好打发。”   小玄挥了下拳道:“我们先把它们解决掉,清了场子再慢慢办事。”   “此处已有这么多妖秽,打起来不定还会再引来一些,我们先耗去这么多力气,到时如何毁掉巨石?”飞萝问。   小玄愣住,开始拼命想办法。   却听飞萝道:“若是有人能将这里的骷髅引开,那便好办了,只要给我片刻空暇,毁掉那巨石并非不可能的事。”   “我来引!我把这些魔秽引到别处去!”小玄立刻自告奋勇。   飞萝望着他道:“这里乃是妖秽老巢,必然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委实危险之至,你行么?”   小玄有点受不了她那置疑目光,蓦地热血直往上冲,勇气百倍道:“怎么不行!师叔只管放心,弟子保证完成任务!”   飞萝似乎犹豫了片刻,终道:“那好,引开守卫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我这边若能成功,大泽之水定会很快将这巢穴完全淹没,因此你别回来,只顾往外边冲就是。”   “那你怎么办?”小玄望着她担心道。   “这个你别管,我自有脱身之法。”飞萝道。   小玄提运真气,道:“我这就动手了?”   飞萝点头,忽似想起了什么,唤道:“等等。”走到小玄跟前,拈指默颂,旋见指尖现出一团淡淡的土黄光晕,朝他印堂、期门、商曲、气海几处飞快地虚划了数下,转眼间,土黄光晕变换成了亮紫色,接又虚划向肩井、神阙、鸠尾、中极几处。   小玄只觉给她划过之处微微灼热,诧问道:“师叔,你做什么?”   飞萝收指散功,道:“我已在你身上施放了暴风甲咒及电闪术,它们将使你在半个时辰内刀枪难近且速度加倍,你可要把握好时间。”   “嗯。”小玄应,斗志更盛。   “记住一直朝外冲,千万别给堵在这窟里边。”飞萝又叮嘱了一句。   小玄点头,倏地纵身跃起,大鸟般掠向最近血池边上的几个骷髅术士,人在空中,八爪炎龙鞭已从袖中厉啸旋出,火光爆处,已有一个骷髅术给击得离地飞起,坠入滚滚血池,瞬间骨销体解。   旁边两个骷髅术士惊觉,口中念念有词,手中法器登时暗芒隐闪。   小玄岂会让它们从容施法,半空旋身,一招“龙游四海”将两个骷髅术士一齐鞭燃击倒。   四周的骷髅守卫纷纷奔了过来,最先掩至的是四个身横体阔凶狠彪悍的双首骷髅剑士,各挥令人胆寒的巨剑砍向突袭者。   小玄足尖沾地即起,轻轻松松地避过合击,左右开弓将两个骷髅剑士鞭得跌出数步,手腕拧动,以一个“粘”字诀扯起另一个骷髅剑士,重重抛砸在转身追击的第四个骷髅剑士身上。   电光石火间,四个双首骷髅剑士的合击尽数瓦解,其中更有两个倒地不起,小玄只觉行云流水酣畅淋漓,心中好不惊喜:“飞萝师叔的手段果然神奇,不过加持了两个咒术,我就变得这么厉害!”   这时,再有二、三十个双首骷髅剑士围了过来,小玄毫无怯色,抖擞精神挥鞭迎击,但见火龙飞舞赤焰四蹿,骷髅们东倒西歪溃不成军。   小玄气势如虹,偶有敌人的兵刃突过防守,砍刺到了距肤数寸之处,便会莫名其妙地滑错开去,仿佛个什么看不见的气墙在保护着他。   “杂碎们,受死吧!”小玄大喝,见飞萝给自己加持的咒术如此了得,手脚越发放开,大开大阖势如破竹,竟一时忘记了自己的任务。   他正杀得痛快过瘾,突见一小朵诡异的墨焰摇摇曳曳地凌空飘来,看似缓慢,却一下子便落到了肩窝里。   原来是一个骷髅术士在旁施法偷袭,暴风甲咒虽能抵御强大的兵器,但对法术却没有丝毫防御能力。   小玄闷哼一声,只觉伤处灼辣入骨,不禁大怒,飞身掠去,一轮暴击将那骷髅术士鞭成火团,忽感肩膀至胸口处肌肉紧紧收缩牵扯,显然是骷髅的邪法作祟,心中暗惊,忙运真气化解,这时又瞥见远处有队骷髅戟兵急奔过来,不敢再恋战,拔身纵出战圈,疾掠到洞厅边,胡乱捡了个门就冲进去。   骷髅士兵蜂拥追去,转眼间,洞厅中只剩下十几个惊魂未定的骷髅术士。   就在这时,异变又再猝起,一道蓝影不知从哪暴掠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倒了十来个骷髅术士。   这些骷髅术士已达一定修为,具备了低等骷髅没有的七情六欲,余下几个惊慌四蹿,却给现出本形的飞萝全部截住,雷火发处,轻松解决。   蓝影停住,现出一个通体湛蓝的魁梧巨人来,正是飞萝召唤出来的昆仑神奴。   飞萝游目四周,确定厅中再无阻碍,这才将宠奴收起,快步走到镶嵌洞顶的巨圆石下,运提真气冉冉飞升,到达离石面丈余之距方才凌空停住,罗袖扬处,一缕柔风般的气劲从双掌递出,绵绵不断拂向巨石。   此风无声无息,看似十分缓弱柔和,实则能移山倒海穿金透铁,更能从物事内侵消腐化,堪比天劫罡岚,正是小四象诀中的风象绝顶神通——天劫。   ***    ***    ***    ***   小玄拼力狂奔,有了飞萝加持的电闪术相助,速度果然比平日快了近倍,渐渐将骷髅追兵拉开抛下。   出了血池大厅,别处几无骷髅巡逻把守,显然是给调去攻打泽阳城了。   他边奔边望,虽已摆脱了追兵,但却始终找不到出口,焦灼思道:“这一带好像没有到过呀,莫非是越闯越深了……我不会这么倒霉吧?”   到了一处三岔路口,小玄不敢再随意乱奔,见前面的岔道一大二小,心忖道:“魔秽数量极多,又有巨大魔物,出口定然非小。”想到此处,遂选了最大的甬道进去。   他继续奔寻,转过几转,猛见前边有个洞开的极巨大门,心中一喜:“玉皇大帝阿弥陀佛南无观世音菩萨,莫非这里就是出口?”   小玄大步流星一头急纵进去,孰知身子倏地下坠,心中吃惊,未回过神脚已触地,然而地面竟是陡的,他收势不住,又再朝前冲奔了十余步方才止住,抬头一望,登时目瞪口呆面无人色。   原来,他掉进了一个漏斗形的极巨坑中,坑沿四周筑有十余座高台,而在每座高台上边赫然立着数名手持法器的骷髅术士,粗扫一眼,就知多达百名上下。   “我的天!这里怎么还有这么多骷髅哇?”小玄冷汗直冒,心中叫苦不迭。   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他听到背后似有什么奇异声响,转过头去,就瞧见了一条曲盘成团的卧龙,一条大得惊人的巨龙,一条通体血色的骨龙,正是骷髅老祖的可怖坐驾——骷髅龙御!   要命的是,他还跟这条龙近在咫尺。   ***    ***    ***    ***   一落城上,二十余个骷髅挠钩手立朝四下挥扫长近两丈的尖利挠钩,撕开大片空隙,骷髅射手则匿于近百个骷髅刀斧手的中间,不断将沾之不熄的地狱火射向周围守军。   “上上上!把它们统统宰了!”有军官大声吼喝,指挥将士奋力夺取失陷地段。   虎头军乃日月皇朝赫赫有名的正牌精锐,类属重步兵编制,为威慑天下的风、火、雷、电、龙、凤、虎、豹八营之一,所持的制式虎头盾既厚又重,且于盾缘缀有伤筋挫骨的钝钉,可格可砸攻守兼备,可是此刻却为骷髅的长长挠钩与一触即溅的地狱火所克制,不但无法冲近厮杀,反给扯得阵势凌乱。   这时,地狱魔塔上的骷髅术士舞动法器,操控巨臂雷霆横扫,一下子便将数十名虎头将士抹成肉酱,四溅的血沫与脏器叫人惨不忍睹。   “放!”方少麟怒喝,他身旁的开山神弩蓦地再发霹雳,这一次,用宝瓶竹打造的巨矢终于在极近的距离下命中地狱魔塔头部,随着一声怖响,魔塔头部四崩五裂,眼眶内的六名骷髅术士无一幸免,失去控制的巨大身躯顿时倾倒,重重地瘫挂城头,掀砸起大片砖石尘土。   “好啊!太好了!”不远处的小婉欢呼雀跃,“终于干掉了一只!”   攻上城头的骷髅发现了最大的威胁,一队面目狰狞的骷髅刀斧手冲开溃乱的守军,朝方少麟处的开山神弩杀奔过来。   望着地狱魔塔倒下,方少麟面复沉静,他冷冷地盯着猛冲过来的骷髅,不慌不忙地举起手臂,打了个奇怪的手势。   从侧后突地奔上一队之前未动过的虎头将士,个个身材彪悍,盔扎红巾,左手持虎头军的制式虎头盾,右手却非持刀,而是换成了令人望而生畏的狼牙大棒,一圈又一圈地紧紧围聚到他身旁。   方少麟手中忽然多了一道符,口中念念有词,猛一片耀眼白光从他手上爆射而出,映射到紧挤周围的那四、五十名红巾虎头军身上。   白光一闪即逝,但那些虎头军的身上却亮起了迷蒙白光,不可思议地持续了数息之后方才暗淡下去。   就在此刻,这群虎头军已悄悄的起了变化,他们的躯体在微微激颤,肌肉膨胀般高高坟起,裸露的臂上鼓起了条条蚯蚓似的血管,全都在抖动着战颤着,然而每个人的眼中却多了一种与身体的表现不太相衬的冷酷。   他们本就是从虎头军里百里挑一的骁勇精锐,经过奇符妙术的沐浴,更变成了战无不胜的虎狼战士。   方少麟轻轻地挥了下臂。   这群虎头军顿时如狼似虎地扑了出去,迎向杀奔过来骷髅刀斧手,竟是出手如电狠恶异常,盾砸棒挥记记尽照骷髅最弱地部位——脊椎攻去,顷刻便击垮了这队骷髅刀斧手,他们余勇未尽,继朝余下的骷髅冲去,势如破竹地撞溃了由二十几个骷髅挠钩手组成的防御圈,将核心处的骷髅射手砸得碎骨乱飞。   周围守军见状,立时大感鼓舞,个个奋勇掩上,终于齐心协力将第一股登上城头的邪秽全部消灭,夺回了失陷地段。   虽然局面仍然危急,但毕竟是第一次在局部取得胜利,城头上的守军一阵欢呼,士气恢复了不少。   不远处的逍遥峰众姝也皆瞧得暗暗喝彩。   “这群士兵怎么这等厉害?骷髅邪秽跟本不是对手啊。”小婉奇道。   “是符厉害。”李梦棠道:“我听闻十一师叔炼有一套非常适合战场上使用的符,名曰‘武候’,可以大幅提升周围将士的力量、防御、速度甚至士气等能力,范围大小不一,小的仅有数尺,大的则可覆及方圆百余丈。从少麟适才祭放的那道符所覆及的范围及产生的威力看,应是武侯符中的小将军符。”   “竟有这样的符!十一师叔真是了不起哟。”小婉由衷赞叹。   “那边好像不妙!”旁边的雪涵忽道,她面朝城池的另一个方向,原来向西百余丈处又有一座地狱魔塔撞上了城墙,扬起大片尘土。   “你去帮忙。”崔采婷对她道,并一语指出地狱魔塔的要害,“先打掉眼眶里那几个邪秽。”   “嗯。”雪涵应了一声,飞身纵起,蓦地化作一抹金光疾掠向危急处。   “大师姐的金光纵就是厉害呀……”小婉一脸羡慕道。   一直魂不守舍的水若突指着某处惊呼:“那……那边!快瞧那边!”众人转首望去,只见东西漫空飞来上百只会飞的骷髅,个个身披银甲怀抱机弩,展着骨翼斜斜掠向城头。   那段城头的守军何曾见过这样的妖魔,登时引起一片慌乱,虽然有人用箭矢朝空射击,但虎头军编制乃属重步兵型,远程攻击力量委实弱得可怜,稀稀落落的箭矢不但无法阻遏敌人,反给一阵从天而降的强劲箭雨压制住了。   空中的骨翼骷髅用机弩连珠般射击,偶给底下射上来的箭矢射中,只要不是命中头部或脊椎等有限的几个要害,几乎就跟搔痒一般根本无碍。   “这些邪秽我们遇见过的,在小岛上那次,大殿就是给它们最先攻破的!”   摘霞有些惊慌地叫道。   “这些怪物的护甲好火力强,且又居高临下灵活异常,看来守军难以抵挡得住哩,我们快去帮他们吧?”小婉紧张道。   话刚说完,便见一员骨翼魔将悍然掠下,狂舞着条银光灿烂的骷髅头飞锤,几下便将布防在那段城头的一辆开山神弩砸得稀巴烂。   十几名虎头将士在军官的喝斥中奋勇扑去,结果却给空中的骨翼骷髅割麦子般全部射倒,其中一个赫给劲矢紧紧地钉挂在弩车之上,四肢止不住地抽搐了好一会方才断气。   水若同摘霞一齐急低下头,恶心得差点就要呕吐出来。   “过去吧。”崔采婷叹道,正要率领众徒过去,却见方少麟面色铁青地急奔了过来,朝她叩首拜道:“刚刚得到报告,城北山岭有大批魔秽突袭,烦请师伯过去看看。”   城北山岭正是翠华庐所在之处,泽阳城唯一没有城墙保护的地段。   “那边你没布防么?”小婉吸了口凉气,心想方少麟不大可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有,在那段我布置了八百虎头军与荡魔堡的三百伏魔手,可是仍然抵挡不住。”方少麟答。   “那边也有骷髅巨怪么?”李梦棠问。   “据报有两只,而且还有我们在大泽边上遭遇过的骷髅蜘蛛。”方少麟道。   “啊!”听见“骷髅蜘蛛”四字,水若惊得失声低呼。   “若是那边给突破可不得了啊。”李梦棠满脸凝重道。   “所以弟子不得不厚颜来求师伯援手。”方少麟颔首道。   “这边你行么?”崔采婷望着他道。   “眼下还顶得住!”方少麟应,目光从众姝间穿过,冷冷地盯着满空肆虐的骨翼骷髅群。   崔采婷点点头,道:“我们走。”遂率众徒朝城北掠去。   “小心。”方小麟忽然低低地吐了一句。   小婉心头蓦跳,抬眼瞧去,见他正凝目望着自己,不觉双颊生晕,赶忙转身紧随师父身后。   奔出老远,她才觉得自然了些,不觉间回头望了一眼,猛见方少麟所在之处金芒大盛,紧接着一只庞然大物扑腾着金色的翅膀从城头徐徐升起,如狮似虎般威武雄壮,惹得城上守军发出一阵震天欢呼。   金翅飞蝎!是金翅飞蝎!形势一定急迫非常,方少麟终于祭出了珍稀无比的金翅飞蝎符。   小婉心中一阵莫名不安。   第三回 叛变的骨龙   崔采婷率领众徒赶到城北山岭脚下,见山上妖气森森阴风惨惨,心中生凛,道:“大家小心,上边妖秽极多,且一定有厉害角色。”   “六师伯今早就在山上,不知他会不会出手相援?”李梦棠小心翼翼地问。   易寻烟修为高绝,曾经诛伏地界七七四十九洞妖王,若是得他援手,局面将大大不同。   但崔采婷却只淡淡道:“莫要寄望他。”施展身法,率先朝山上掠去。   众徒赶忙紧随跟上。   方到半山腰,猛见一群浑身是血的皇朝士兵仓皇奔来,个个满面惊惧,仿佛碰见了什么极其恐怖的物事,没命地朝山下逃去。   李梦棠想问究竟,可是连呼数声也没能截住一个。   众姝皆俱皱眉,只好继续朝上寻去。   “二师姐,不……不知上边有什么东西?竟把他们吓成这样。”水若面色发白地悄问。   李梦棠朝她微微一笑,低声道:“别怕,你跟紧我就是。”   水若心中稍定,紧紧地跟随在她身侧。   在逍遥峰上时,这个柔温沉静且本领高强的二师姐,一直就是水若的撒娇对象与保护神。   沿途开始出现一具具尸体,看装束既有皇朝虎头军也有荡魔堡的伏魔手,许多人身上似给什么锋利之物连衣带甲割划出长长的可怖伤口,拖肠溢脏,死状极惨。   “是给那些骷髅蜘蛛弄的,看来它们就在附近。”李梦棠沉声道,奔掠中从法囊里取出了木母神弓。   水若则早就亮出了兵器,正是贺天鹏送给她的辟邪冰焰刃,此刻紧张,握刀的手指绷得节节青白。   “咦,快瞧这里!”同崔采婷走在前面的小婉忽叫,众姝瞧去,原来在几株大树间吊着数张巨网,在每张巨网的里边赫然兜着两、三只骷髅血蛛,伸出网外的长腿不时抽搐,看上去已是奄奄一息。   “好像是陷魔网哩……”李梦棠道。   就在这时,猛闻前面喊声大作,有人高呼:“网住了!网住了!大伙加把劲,莫要给它逃了!”   众姝急奔向前,钻从一片密林之中,只见林中有数十个劲装汉子来回跑动,手里各持绳索,齐扯着一张奇异大网,其内网着个庞然巨物,正在疯狂地挣扎。   “果然是荡魔堡的伏魔手!他们好像擒住了什么妖魔。”李梦棠道。   “哗!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陷魔网吗?”夏小婉讶道,眼睛好奇地盯着那张大网,只见网上粘贴着一道道法符,不时闪爆出眩目的电火。   “嗯,这便是荡魔堡的大型神兵、曾经捉住妖将蒙白虎的陷魔网。”李梦棠点头应道。   给网住的不知是个什么魔物,看上去体形庞巨且力大无穷,挣扎间竟扯带得几十个伏魔手脚步虚浮,它扭着蹦着,倏一下惊天动地地撞到旁边的树上,赫把桶口粗的树干拦腰砸断。   “大伙坚持住啊!好不容易才陷着这家伙的!”有人声嘶力竭地喝。   “这王八蛋杀了好多人,我们拿它回去碎尸万段,再油炸了下酒!”有人则赤红着眼咬牙切齿。   突然间,一只形如钩、色如血的可怖长足从网眼中捅了出来,飞速戳割着网丝,碰触着网上的法符,惹得电火一阵乱闪乱爆。   水若瞧见,脸色白得更加透明,颤声道:“好……好像是也只骷髅蜘蛛哩,怎么比别的大那么许多?”   “兴许是它们的老大吧?”小婉应道,这时才从法囊里摸出土灵笛来,她对昆虫之类的怪物倒不怎么害怕,脸上比水若镇定许多。   这时又有一只长长赤足从网中捅出,没头没脑地朝四周乱戳乱刺。   “小心,它好像要挣出来了!”有人大叫。   “网!再给这家伙加张网!”有人大吼。   “没有啦,这是最后一张!”有人面色铁青的应。   “没事!没事!大家镇定,它越挣扎便死越得快!网上的法符很快就会把它烧成焦灰的!”有个看似头目的伏魔手沉声呼喝,谁知话音方落,遽给毫无征兆袭至的钩般长足当胸刺穿,高高地挑上了半空,一声未响便已气绝。   众伏魔手大惊失色,有人当即撤手。   “不好!”李梦棠轻喝,纱袖一挥,数条碗口粗的怪藤从草丛中疾蹿而出,正是木遁系中的绝技——蟒藤术,但崔采婷比她更快,已手结法印电般掠出。   蓦闻一声不似人类所发的低低咆哮,整张陷魔网已失去了控制,四周没有放手的伏魔手顿给扯得一齐飞起,重重地摔跌出去。   与此同时,数道赤影交错闪掠,登见血花飞溅,几个尚抛空中的伏魔手已给拦腰斩断。   “什么杂碎,竟敢伏击我血刃大将军耶!”伴随着无比刺耳的狞笑声,一个上半身为人,下半身为蛛的巨大身影从陷魔网中挣脱而出。   李梦棠召出的几条怪藤倏尔断掉,崔采婷亦给数道夹着厉风的赤影盯上,电光石火间几下交击,竟给逼退了两步。   ***    ***    ***    ***   小玄差点没当场晕去,昏昏思道:“我怎就这么命苦哇!无端端便给人指责是妖魔遗孽,这会又掉进龙的窝里!呜……四周还围着一大圈骷髅!”   巨坑沿上的骷髅术士们皆吃一惊,上百双黑洞洞的眼眶齐锁住了这个不速之客。   尽管小玄身上披戴的是骷髅士兵的盔甲,可是在这么多高阶骷髅的注目下,简直就跟没穿衣服般无所遁形。   “哇!全部都是术士……”他看清楚了骷髅们的打扮,一颗心直往下沉:“怎么全是骷髅术士?而且围成一圈?啊!敢情它们是在搞什么大型仪式?”   骷髅术士们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手中法器纷纷闪耀,显然是要除掉这个自投罗网的倒霉家伙。   小玄心知不好,已见形形色色的光亮铺天盖地朝自己飞来,急忙朝旁跃出,刚刚纵开,原地便爆起蓬蓬诡丽焰火,仿佛无数烟花一齐绽放。   “若给这么多术士轰着,怕是连牙齿都找不着了!”小玄面色铁青,心念急转,猛地拔地纵起,沿陡坡朝上冲去,但奔没几步,便给一串急速射至的青焰逼回坑中,接着或弧或直、或急或徐、或明或暗的各色光亮暴雨般倾泻下来。   小玄在坑中东奔西蹿,若非有飞萝加持的电闪术相助,早就成了马蜂窝,真个狼狈万分。   短短数息间,他已汗流浃背,真气消耗颇剧,怎奈脚下片刻难停,就在这时,前面倏地炸出大团碧烟,如魔鬼般迅速膨胀,张牙舞爪中磷光闪闪,显是某种恶毒邪法,不及多想便朝后疾跃,飞退数步,猛地背后吃痛,却是撞在什么硬物之上。   想不到的是,一切突然静了下来,坑沿上的骷髅术士全都停止了攻击。   小玄云里雾里,惊魂未定地转过身去,顿给唬得通体尽软,原来他撞在了血骨巨龙的下巴上,骨龙只要张张口,就能把他像舔饭粒般弄进嘴里去。   “天呐!”小玄斗志蓦失,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我死后,不知师父师姐她们会不会偶尔想想我?水儿会不会永远记着我?   呜,小婉怕是要哭死了……哎呀!夭夭怎么办?没有人放她出来,没有人给她浇水……”他伤心欲绝地思着念着,眼泪都快掉了出来。   但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周围居然静悄悄的,唯余巨龙的均匀吐息声清晰可闻。   小玄如待宰羔羊般乖乖等着,隔了好一会,仍然不见任何动静。   “难道,这头恶龙在睡觉吗?”小玄慢慢睁开眼睛,朝骨龙那黑洞洞的眼眶望去,见它们似乎正对着自己,心脏一阵剧烈狂跳。   “到底怎么回事?”他急速思索:“嗯,上边那些骷髅半多是害怕不小心打着这条恶龙,因此停止了攻击……但这恶龙又是怎么回事?怎么对我不理不睬?”   骨龙仍然纹丝不动,小玄发现:它虽通体如血,可是色泽暗淡光彩尽失,远不如当日所见那般殷红鲜活。   他抬起头,见坑沿上的骷髅们俱紧紧地盯着坑底,有几个服饰与众不同的骷髅术士则交头接耳似在商议什么,心中突地一动,猛然想起了上次的遭遇之战:“敢情这条恶龙给飞萝师叔伤得极重,因此才动弹不得?而上边那些骷髅术士正在施法为它医治?是了!是了!瞧这架势一定是哩!否则这么多术士围在这里做什么?”   思及此处,小玄心中定了稍许,只是仍然找不到什么脱困之法,心忖道:“总不能这么僵持下去,时间一久,那些骷髅们定会想出办法来对付我哩……就是奈何不了我,飞萝师叔一旦引入大泽之水,我也得跟浸老鼠似的给活活淹死!”   他心焦如焚,呼吸渐急,忽然惊觉跟前的骨龙的吐息竟亦急促起来,不禁一惊:“不知它是在做噩梦还是快要醒了?”   突然间,小玄猛感胸腔温温热热地饱胀起来,身上亦似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大量地散发,原本通体暗淡的骨龙竟然开始奇异地阵阵发亮,如血骨头耀出晕朦朦的大片红光。   这时怪事又生,他的眼睛明明睁着,脑海中却倏地闪现出一幕幕诡异且清晰的画面来,赫是那日吞下无名怪珠时见过的情景:在熊熊的紫焰中,有一条玉色巨龙正疯狂地、拼命地挣扎着,仰首若啸,状极痛苦,看上去凄惨无比……   可是这一切,虽然有影有像,但却无声无息,如梦似幻。   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这幕画面的背景就是那条实实在在存在的血色骨龙,依旧静静盘卧,与前边的诡景交替显现。   “怎么回事?”小玄惊恐万分,给魇着般朝前边乱扫乱拨,然而所见的可怖诡景始终挥之不去。   这时,玉色巨龙挣扎渐止,在它的颔下的一团瑰丽且柔和的光亮忽然脱体飞出,流星般逸向远方,眨眼无踪。   小玄莫名其妙,猛见巨龙身上的鳞片与脊棘大片大片地燃烧焦融,过没多久,巨龙的玉色皮肉亦在紫焰的包围中给焚化融掉,触目惊心地露出内里的根根晶莹巨骨,在紫焰无情地燎灼炙烤下,晶莹巨骨开始渐渐变红变赤……   小玄瞧得惊心动魄,忽然发现,给焚烧得骨骼尽裸的巨龙竟然在与背后的血色骨龙诡异地徐徐重叠,就在纹丝不差地完全叠合的刹那,突闻一声震耳欲聋的厉啸,眼前赤光大盛,只见叠二为一的血色骨龙冲天而起,拖着骷髅车差点撞到数十丈高的洞顶上去。   这景象震撼之极,小玄瞠目结舌,望着满空盘旋飞舞狰狞欲噬的骨龙半天没反应过来。   坑沿四周的骷髅们也似乎全给镇住,个个木头般立于原地仰首呆望。   “怎会这样的?敢情是哪里出了差错么?”小玄百思不解,他迷惘地瞧瞧坑顶那些看似手足无措的骷髅们,心中忽想:“要是这头恶龙突然发起疯来,把坑上的骷髅全都吓跑就好了……”   此念方起,猛见顶上的血色骨龙呼啸而下,竟然张牙舞爪朝坑沿的骷髅们俯冲过去,洪流般撞飞了十几个骷髅术士。   小玄张大了嘴巴,又见骨龙巨躯一甩,万钧巨尾来了个大横摆,顿将另一边的七、八个骷髅术士扫到了墙壁之上,撞得如腐破碎。   直至这时,余下的骷髅方才意识到了眼前的极度危险,纷纷调头四散逃蹿。   但血色骨龙仍然不依不饶,一弹一纵,就将数个已逃到十几丈外的骷髅术士撕得粉碎。   “好好好!这头龙可帮了我的大忙了!”小玄惊喜非常,当下急施陆地腾飞术朝上纵掠,巨坑的四壁虽然陡峭,但还难不住他,数息间已上到坑沿,一跃而出。   他举目四望,方才知道此处是个大得难以形容的山洞,洞顶及边沿俱是十分昏暗模糊,显然高远之极。   这时洞中除了四散的破碎骨骸,再无一个能动的骷髅,那条巨龙此际也不知去向,小玄心中连呼侥幸,急迈开步朝大门飞奔过去。   “在这里耽搁了好些时间哩,师叔怕是快引下大泽之水了!”想到这,他不禁一阵紧张,奔到大门前正要出去,突有一阵大风迎面刮来,不但托得身势顿滞,还将他推退了数步,紧接着一个巨大的脑袋从大门伸了来,尖吻突额,裸骨如血,不是适才的骷髅骨龙是啥。   “天呐!这头恶龙怎么转回来了……”小玄面如死灰地朝后退去,心中再度绝望:“今日,我崔小玄终究还是命丧于此……”   长达数十丈的骷髅血龙浮空游入,有些奇怪的是,它并没像先前那样起落如暴纵掠若虹,只用一对空洞洞的眼眶对着小玄,巨首缓缓逼近。   小玄不住后退,惊慌中突给什么绊着,一屁股跌坐地上,眼见骨龙的巨首就到跟前,倏地意志尽溃,失声大叫道:“别过来!”   骷髅血龙居然随声而止,凝在半空微微浮动,奇怪的是,它那周身血骨此刻竟多了一种绝不该有的光泽,柔和如玉莹莹流动。   “这龙的色泽怎么有点变了?”小玄呆了一呆,继又思道:“它怎么会听我的话?不可能不可能!多半是巧合哩……”   骷髅血龙沉沉吐息,两只深不见底的洞黑眼眶似在耐人寻味地打量着他。   “你退后……能不能往后边退一点点?”小玄怯怯地试探道。   骷髅血龙竟然朝后游退,只是巨首仍然朝对着他。   小玄目瞪口呆,半天没明白过来,心道:“这头龙今天怎么这样听话?它可骷髅老妖的魔宠呀!”   他愣愣地与骷髅血龙僵持着,彼此对望间,心中忽然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异感觉来,仿佛眼前的庞然大物似有什么在跟自己悄相呼应息息相关。   小玄凝神思忖,目光不知不觉移落在骨龙的颔下,记得那里曾经有颗像是骊珠的血色巨珠,因当日给飞萝用紫犀钗毁去,如今只余一个深深的洼陷,猛然间想起自己吞过一颗也疑似骊珠的珠子的经历来,再思及吞下珠子时与先前出现的相同诡景,心中一阵惊疑:“难道……我吞下的那颗珠子与这条龙有什么关系吗?”   这一惊觉,顿有许多模糊的东西浮上心头,但任他冥思苦想,始终就是猜不出堪不破。   这样干耗下去毕竟不是办法,小玄决定再试一试,朝龙毕恭毕敬道:“大神,您……您能不能离开这里?请您离开这里好么?”   骷髅血龙果然调头,即朝大门浮游过去。   小玄张嘴瞧着,至此终能完全否定“此乃巧合”的判断,眼见骨龙就要游出门去,忙大声高唤,“回来!大神请回来!”   骷髅血龙应声而回,乖乖地浮停在他跟前。   “大神,您能不能带我出去?请您带我离开这里好么?”小玄涎着脸得寸进尺。   骷髅血龙盘身摆尾,将系于腰尾之间的骷髅战车稳稳地抛放在他的跟前。   小玄赶紧爬上,方才坐下,骷髅骨龙便展躯旋起,载着他朝大门飞去。   “到底怎么回事?”骷髅车上的小玄惊喜欲狂,自作聪明地想道:“骷髅老妖说这龙以前是条仙龙,是焚虚散人留在大泽的禁制之枢、镇邪之灵,后来不知发生了怎样的变故,才给他魔化为奴的,敢情今日终于幡然醒悟,不再助纣为虐了!是啦是啦,必是如此哩!”   骷髅骨龙出了大门,载着小玄飞速前进,它身躯十分长巨,但却灵巧得不可思议,在堪容通过的甬道中穿行自如,丝毫不见磕碰迟滞。   小玄笑得合不拢嘴,继又思道:“可是它糊涂了这么久,怎么直至今日方才突然悔改?嗯……想来定是遇见了我崔小圣爷,为吾之王者之气与伟大人格折服感化了!”   他正自我陶醉,猛见转角处闪出十来个骷髅术士,显然是有备而伏,纷纷舞动法器,登见无数道黑气激射过来,填满了整条甬道。   小玄心中一惊,已见骨龙迎头而上,顶着各种魔法邪术的攻击冲了过去。   只闻“嗤嗤”密响,骷髅术士的邪恶攻击全都打在了骷髅龙的血骨之上,爆起团团秽烟及片片诡彩,但骨龙居然毫发无损,狰狞巨首瞬间冲至,立将骷髅们撞得纷纷飞起破裂,随后而至巨大的骨躯左右甩摆,将四散的碎骸无情地犁入甬道四壁。   “太恐怖了!太厉害了!”小玄吸着凉气喃喃自语,瞥见有两个躲过一劫的骷髅术士逃向远处,正想叫:“追上它们!”谁知心念方生,骷髅骨龙竟已调头追去。   小玄一怔,旋即想起先前盼望它吓走坑上的骷髅时,这条龙便发威起来,心头怦怦乱跳:“难道这条龙能知道我心里边在想什么?”见前边又有岔道,心中便试着思道:“往左边第一条!”   骷髅骨龙果真放弃了对那两个骷髅术士的追击,巨躯一摆,乖乖地飞入了左边第一条甬道。   小玄又惊又喜:“天呐,这等神奇!这龙不但肯听我的话,且还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当下连续试验,骷髅骨龙竟似与他心意相通,上下左右徐急直拐,全随他心中之念呼应而动。   “这头魔龙本是骷髅老妖的座驾,如今却归我小圣爷爷了!”突得天降横财,小玄兴奋无比,忽然望右边的岔口有队骷髅戟兵奔跑而过,猛然认出这里好像离血池所在的大厅不远,不禁担心起飞萝来,心中遂喝:“追上它们,杀无赦!”   心念生处,骷髅骨龙即来了个流畅的大回旋,风驰电掣地追了过去。   ***    ***    ***    ***   血池大厅内,半空之中,飞萝正恒运真气,以小四象诀的绝顶神通——天劫破坏镶嵌洞顶的法术机关巨圆石。约莫盏茶光景,突见巨圆石微微一震,暴出沉闷巨响,四周碎屑纷下,心知已收成效,于是继续发功加紧施为。   就在这时,飞萝猛感环跳至会阴间一下刺痛,似有什么东西悄蹿了出来,如电流般四下侵袭,旋即明白这是先前给雷将击伤时侵入的怪异雷力,心中大惊:“适才明明驱干净了,怎么这里还残藏着一股!”   她此际正施大法,自是无从运功抵御,心中一阵犹豫,不知是否就此罢手,但见巨圆石又震一下,震动程度比先前更加剧烈,遂紧咬银牙,强自坚持。   孰知那股雷力悍诡之极,在体内越来越活跃,数息间便袭得她满腹酸麻真气紊乱。   飞萝香汗淋漓,强御真气间倏感腹内某处痛如刀割,心知雷力侵入极深,经脉元气皆已大损,心中又惊又恼,但此际成功在即,哪里顾得了这个,只求能快快破去眼前这个事关重大的法术机关。   巨圆石震动得愈来愈频繁,周围有大块大块的碎石屑脱落坠下,突闻“豁喇”怖响,镂刻满符篆的石面现出一条深深的、长长的裂缝,被天劫之力腐化的内腹如粉扬出,已是摇摇将坠。   忽然间,巨圆石的表面生出一阵水纹样的波动,令得镂刻其上的符篆图案诡异地扭曲起来,不知从哪弥漫出大团灰朦浊气,纠缠着不住滚涌推挤……   是护守者!光从感应到的波动灵力,就能知道是个异样强大的精怪,飞萝花容骤白,立即毫不犹豫地收功撤法,因为一时回气太急,气血涌处,差点就呕出血来。   但天劫乃是大法,撤去谈何容易,就这呼吸间,灰朦浊气已迅速地凝聚成形,赫是一个巨大无比的人形怪物,倏地长身暴起,一头就撞在正于半空的飞萝身上。   这一撞雷霆万钧,飞萝登如断线风筝般跌飞出去,血沫止不住地从鼻口中滚涌而出,在失去知觉前的瞬间,还绝望地掠见一条通体如血的骷髅骨龙张牙舞爪地飞进大厅……   第四回 水淹魔窟   小玄驾御着骷髅骨龙追上那队骷髅戟兵,顷刻之间全部解决,心中好不痛快,猛然望见血池大厅就在前面,遂驾骨龙过去,谁知方进大门,就瞧见了惊心动魄的一幕:飞萝给一个巨大的怪物撞着,整个人在空中飞掠过长长的距离,然后软绵绵地朝下坠落。   小玄大惊,心念闪处,骷髅骨龙已载着他疾飞过去,眨眼便到了飞萝跟前,他探身急捞,于千钧一发间接抱住了凌空坠落的美人。   “师叔!师叔!”小玄连声叫唤,却见飞萝不闻不应瘫软如泥,鼻口间犹有鲜血涌冒出来,急忙提运真气,抵住她的丹田缓缓输入。   骷髅骨龙一声吟啸,示威般在空中高高地仰起了头。   小玄抬头望去,只见一只巨大的骷髅状精怪倒垂着挂在巨圆石的石面上,正恶狠狠地盯着这边。   “王八蛋!竟敢伤我师叔,圣爷爷跟你没完!”小玄心中圭怒,但眼下无暇理会,继续埋头为美人疗伤。   骷髅骨龙没有得到指示,只于空中朝那怪物张牙舞爪施威对峙,而那怪物亦挥拳舞臂低低咆哮,毫无畏怯之状。   两个精怪僵持了片刻,倒是那巨圆石的怪物忍耐不住,倏地从高空跃落,登时暴出惊天巨响,震得整个大厅一下剧晃。   小玄一惊,再次望去,这回瞧得清楚,只见那怪高近五丈,通体青灰,洞目裸骨,状若骷髅,但那一身骨头却是凹凹凸凸,犹如乱石砌就,心中一动:“若是加上火焰,倒与我的无敌大将军有些相似哩,莫非……”   那怪物倒有胆色,竟然迈开粗巨如柱的大腿,一步步朝凌空悬浮的骷髅骨龙逼近过来,虽然缓慢,但却有着山一般的沉重压迫感。   这时,小玄瞧见它的胸前镂刻有一道大符,边际模糊,图案古拙单调,似属奇门遁甲中的“九地”之类,心中越发肯定:“‘九地’性属坚牢、固守,常为土遁系御甲术之辅助,看来这怪物多半是个土遁系的精怪!”   果不其然,原来这怪物虽然貌似骷髅,其实却是土遁系的精怪,不过并非寻常的土精、石精,乃是那十分罕见的天然石精之王,成灵前已汲受了千万年的天真地秀日精月华,成灵后又经骷髅老祖秘法魔化,专门用来守护汲取大泽能量的法术机关。   小玄见它越逼越近,只好暂时停止为飞萝输送真气,心中愈怒:“这王八蛋不知死活,竟敢来挑战镇邪之灵耶!”遂朝骷髅骨龙大喝:“把这该死的蠢物给我拆了!”   骨龙应声而动,流瀑般从空中游掠而下,挥舞着如钩锋锐的利爪直扑石怪,尚隔数丈,劲烈而阴诡的气流已破空袭至,登在石怪胸腹上划出数道长长的豁口来。   石怪只是晃了一晃,便奔雷般直撞了过来。   “这家伙的防御好强!”小玄想起大师姐用阿金盾所发的强大护罩给这骨龙凌空一抓,便即破裂的情景,心中吃惊,眨眼间,两只庞然巨物已交错一起,顿时暴出下下可怖巨响,而带出的劲风,竟令四周鸣起道道厉啸,真个气势磅礴惊天动地。   骷髅车中的小玄给震荡得五脏似移,生怕重伤的飞萝承受不住,东倒西歪中一手紧抓前边骨轼,一臂将其搂入怀里护住,忙乱中还抽空从如意囊中取了两颗本门的疗伤丹药塞入她的口内。   数息间,战况已见惨烈,骷髅骨龙竟给击得数处骨头现出裂缝,而那石怪却是浑身豁口,碎屑乱崩,但是两者皆俱强悍异常,丝毫不见受创缓滞,反而打斗得更加疯狂激烈。   小玄心中越来越惊,要知这骷髅骨龙原乃万年青龙所化之骊龙,更为聚窟洲仙真焚虚散人留在大泽的禁制之枢、镇邪之灵,自是强大无匹,虽说曾经毁灭过,但肯定又经骷髅老祖重新炼造魔化,实力就算没有提升,至少也不会减弱,想不到竟似奈何不了区区一个石精。   虽然五行之中,土遁系精怪最以力量及防御见长,抗击能力之强是其他四系精怪无法比拟的,但现在面对的可是一条非同寻常的龙!一条可谓仙魔合体的骊龙啊!小玄毫不怀疑,自己花了数月时间及无数心血打造的无敌大将军就是在此,恐怕也捱不住这条强大骨龙的几下攻击。   就在这时,石怪胸前的法符突然亮起,从它身上猛然暴发出一股强劲无比的吸引之力,立扯着骨龙连骷髅车中的小玄及飞萝一齐飞了过去……   “这是什么邪法?”小玄大惊,猛然想起飞萝在小岛上恢复的那个唤作“大地之缚”的神秘的禁制来:“坏啦!难道这怪物也有那种神奇能力!”   石怪展开巨柱般的双臂,气吞山河地朝内一抱,无情地箍住了骷髅骨龙,小玄即时听见一阵可怖的骨头碎裂之声,万幸的是骷髅车吊落在石怪的腹部,方才没给抱着,否则他同飞萝此刻怕是已成齑粉。   “呜……刚刚才得到的宝贝就这么完蛋了吗?”小玄面色灰白,一阵心如刀绞。   出乎意料的是,似遭重创的骨龙竟然倏仰起首,朝着紧箍自己的巨臂喷出一大股浓浓稠稠的如血吐息,旋即凶悍无比地一口咬落,啃碎了大块已变成了粉色的石块来,此后接连重复,数息间便将石怪的两条巨臂咬得东缺一块西少一块,触目惊心。   小玄瞠目结舌,惊心动魄地思道:“这怪物怎么突然变得如此差劲了?莫非这龙的吐息有腐蚀之效哩,好好好!差点小看它了!不愧是万年骊龙!不愧是镇邪之灵!给我喷!给我咬!狠狠地咬!咬死这偷袭我师叔的乌龟王八蛋!”石怪昂首一声咆哮,胸前镂刻的法符再度亮起,双臂万钧力发狠狠收束,箍绞得骨龙又响起一阵骨头碎裂之声。   而骨龙则依然拼命地重复吐息——撕咬,真个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就看哪个支撑不住先倒下去。   “我得帮帮它!”小玄心念急转,此时骷髅车正吊在石怪的腹部,目光很快就落到它的胸口,倏地灵光闪过,疾提离火真气,长身甩出八爪炎龙鞭,朝那不时发亮的法符就是重重一抽。   登见石怪通体剧震,暴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厉吼,紧箍的双臂亦似松了一下,即给骨龙挣出一截身躯来。   小玄又惊又喜,忖道:“敢情这里就是它的要害了!”心中振奋,顾不得脚下不稳,一阵暴风骤雨地狂鞭,皆尽狠狠地抽击在石怪的胸口之上,将法符砸得七零八落碎不成形。   石怪全力箍锁疯狂挣摆的骷髅骨龙,根本无从应付底下的小玄,忽地身子一晃,两臂倏松,立给骷髅骨龙完全挣脱。   骨龙凌空一旋,瞬间反盘住了石怪,带得它那巨大身躯一个原地旋转,巨钩般的骨爪挥过,竟将一条如柱的石臂撕扯了下来。   石怪发出一声大吼,声音却已弱去不少,脚下蹒跚起来,显然已遭重创。   “它快不行了!”小玄欢声高呼:“加油干掉它!”   骷髅骨龙探首一噬,赫把石怪五官模糊的面部咬出了个骇人的大洞,紧接利爪扫去,摧枯拉朽地把石怪掀掉了半边脑袋。   就跟换了个人似的,石怪忽然变得不堪一击,在骨龙的恐怖攻击下顷刻土崩瓦解。   给邪法魔化过的骷髅骨龙的残忍面目此刻暴露无遗,明明已击溃了对手,但它依旧不依不饶地继续疯狂施暴,将碎裂的石块掏扒得满天崩散。   突然,从石怪的残躯当中飞起一团深乌色的不明物事,混在崩飞的碎石中朝远方疾飞而去。   “那是什么?”孰知却给小玄眼角掠见,他心中倏地一动:“二师姐说过,类似龙之骊珠凤之还丹,修练成灵的五遁系精怪体内大多结有灵核,是绝佳的造符炼宝材料,它们的一旦主体被毁,便会自行逃逸,莫非这个就是?”心念动处,急御骨龙追去,长逾两丈的炎鞭龙一甩,卷住了那团深乌色物事。   他抽鞭扯回,接住一瞧,原来是个柚子大小的乌色光球,入手温热,如水似液般波动不止,这正是灵能充沛的表现,不禁大喜,只是心中牵挂美人,无暇仔细观看,遂匆匆将其收入如意宝囊,转头去瞧飞萝。   飞萝依旧昏迷不醒,颜如白纸血色尽失。   小玄心中又疼又怜,掏出手帕轻轻揩去她嘴角的残血,束手无策下,只好继续掌抵美人丹田输送真气,苦恼间想起李梦棠来:“要是二师姐在这里就好了!”   顿又想到了崔采婷及其他几个师姐身上,这一刻真是无比的思念。   半炷香后,小玄的真气有些不继,只好收功撤掌,见飞萝的吸呼匀缓了些许,心方稍定,又瞧骨龙,见它身上先前给石怪击裂的那些骨头此刻赫已痊愈了许多,伤得厉害处也只余数条淡痕,不禁惊喜:“这头龙果真神异,竟然有这么强大的自愈能力!不知它到底还有多少奇妙神通?”   他正在打算下一步该怎么办,突闻顶上传来数声沉闷异响,抬头望去,见洞顶那缓缓转动的巨圆石似给卡着般下下震动,镂刻满符篆的石面出现了几条深长裂缝,思忖道:“看来它已给师叔破坏了大半,此际妖秽已清,我何不趁机把它彻底毁掉?让大泽之水将这魔窟变作龙宫!”   主意一定,遂指着顶上的巨圆石,对骷髅骨龙道:“毁掉它!”   骷髅骨龙闻示即起,载着他与飞萝直扑巨圆石,如钩利爪几下掏扒,便见巨圆石如豆腐般四分五裂,接着传来一连串令人心惊胆跳的声响,大片泥沙如雨纷落,蓦地地动山摇,水花现处,万均大泽之水已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快走!”小玄忙喝,念在言先,骷髅骨龙早就一个回旋,躲过了铺天盖地的大水,眨眼便飞出了血池大厅。但大泽之水何等汹涌,很快便注满了大厅,接着蜂拥奔挤入甬道,如魔鬼般从后边咆哮追来。   “快快快!快跑!快到地面上去!”小玄不住急喝,他虽然早有准备,但仍给这滔天水势唬得面青唇白。   所幸骨龙不负重托,经过一段惊险万分的飞奔疾突,终于在整个地狱深渊淹没前冲了出去,载着他与飞萝掠上高空。   小玄惊魂未定从空中望落,看着不断从裂谷中滚冒而出的水花及块块塌陷的地面,心中连呼侥幸:“若非有这头龙,就算能毁掉那个机关,恐怕此刻亦逃不出来!”   他怔怔地望了许久,忽从震撼中惊醒过来:“不知泽阳城现在怎样了?师父师姐她们是否危险?”   瞧瞧前边那蜿蜒浮空长达三十几丈的骷髅巨龙,心中倏地一动:“有这威力无匹的大家伙做帮手,我何不赶回去助阵?到时还可把师叔交给二师姐去医治…   嘿嘿,不知那些邪魔杂碎瞧见这条恶龙做了墙头草、窝里反时,脸上会是什么一副表情?嗯,它们一个个面无皮肉,纵是吃惊也没办法有表情哩,最多吓得屁滚尿流望风而逃吧!啊呵,它们无肠无肚,屁滚尿流也是不可能的……”   小玄越想越是兴奋,正要动身,心中忽尔一惊:“可是这一回去,多半会给六师伯撞见,万一让他捉去凤凰崖关上一辈子可就惨了……”他踌躇了半晌,脑海中灵光突闪:“对了!我何不装扮一番,叫他认不出我来就成!”   想到此处,当即动手实施,此时他身上披戴的是骷髅战士的盔甲,自是不用更换,便从如意囊中取出七绝覆来,犹豫了片刻,终还是咬着牙毅然戴上,刹那间身子如遭电击般一震,无数剧烈的诡异感觉蜂拥袭来,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乃大有抵挡不住之感。   “一戴上这鬼玩意就这么难受,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下次无论如何都不能碰了!”小玄低低地闷哼了一声,无意间目光落到软绵在骷髅车内的飞萝身上,蓦地口干舌燥百脉贲张。   这女人本就勾魂,此刻云鬓微乱美目迷离,曲蜷座间的娇躯柔若无骨线条毕呈,因为昏迷,看上去就格外惹怜越发诱人,但最要命的依旧是那对惊人滚硕但却无比耸翘的玉峰。   “那么沉那么软的东西,人又东倒西歪的,为啥还能一直保持得那样挺拔呢……”   小玄昏昏沉沉地想,迷迷糊糊就伸出手去,直至指尖触及绸裳的刹那,方才猛然惊醒:“该死该死!都啥时候了,我怎么还……还……该死该死!啊!定是这张面具在作怪哩!上次救水若,我也是一戴上它就立刻想入非非了!”   他狠狠地拍了下脸上的面具,硬生生把视线从美人身上扭开,呆望着空处大口大口地喘气,心思眼角再不敢有丝毫往飞萝那边去。   喘息了好一会,忽然想起八爪焰龙鞭也可能给人认出,便又去如意囊里摸出不久前才得到的缚魄链与殛魂盾,只觉这两件兵器倒是十分趁手,遂将八爪炎龙鞭收卷回臂上,待到全副武装完毕,各种异感亦变得越来越强烈,似兴奋,似烦躁、似痛楚,似忿怒,似乎有什么就要涨裂躯体奔泻而出……   “杂碎们!圣爷爷来啦!”小玄抑制不住地大吼一声,左手持盾,右手舞链,真个骷髅小魔王般,驾御着血骨巨龙煞气腾腾地朝泽阳城杀奔而去。   ***    ***    ***    ***   在滚滚血云蒸蔚下,所有的人与物都给染上了一层诡怖的殷赤,舍生忘死的战斗愈趋激烈。   骷髅大军潮涌不断,泽阳守军异样艰苦,万余名皇朝虎头军伤亡已逾三成。   方少麟用符祭出的金翅飞蝎早已消失,但总算击退了上百个骨翼骷髅的进攻,在接下的数波战斗中,他又一气祭出了八荒十异符中的四道,灵力与真气几近枯竭。   雪涵则在竭尽所能下,以阿金盾及令鬼神闻风丧胆的玄教上宝金霞降击溃了一座地狱魔塔,退回到城上运功打坐,恢复灵力同真气。   然而此时,骷髅大军尚余三座几乎完好及两座半残但尚具战斗志力的地狱魔塔在肆虐着,不但撞毁了数段城墙,更将一批批狰狞可怖的骷髅战士输送上城头。   形势已明显倾斜,泽阳城危在旦夕。   “还有多少开山神弩?”方少麟问身旁的下属。   “弩车只余三架,弩矢这边剩下七支,其它处不清楚,估计也没多少了!”   将官大声回答。   “适才西段派人来干什么?”方少麟继问,此刻他战袍破碎,腹际护甲微微渗出血来,无人知晓他是何时受的伤,伤势有多重。   “上官统领已阵亡,部队伤亡过半,因此叶副统领派人过来求援。”将官答道。   “城里的骚动又是怎么回事?”   “有群骷髅邪秽从西段坍塌的缺口冲入城里,在西市一带大肆杀戮,季将军动用了部分预备军赶去围剿。”   方少麟默然不语,面上依旧沉着,但心里却一直在往下沉,以上种种情况都不是最糟糕的,眼下最令他焦虑的是:经过长时间的战斗,守军们身上所贴的守神符的效用好像已在开始减退,小规模的溃逃不时发生,就连军官挥剑威吓也无济于事。   他乃仙家弟子,深知在地狱魔塔发出的强大威煞面前,一旦守神符的效力完全消失,这些没有任何抵御威煞能力的将士就算不逃走,到时也会瘫痪在地。   然而,眼前的战斗怎么都不像是会在短时间内结束的。   “难道……泽阳城真的要毁灭了吗?”方小麟环扫战场,心头弥漫着浓浓的悲哀。   突然间,战场上怪音长鸣,一支队形十分严整的骷髅魔军开始缓缓朝城墙的最大一个缺口进发。   方少麟凝目望去,瞳孔蓦地收缩。   这是一支由数百个双首重甲骷髅剑士为前锋,上千个骷髅戟兵为护翼,近百个手持法器的骷髅术士为核心的恐怖构成。   附近的两座地狱魔塔也在朝大缺口集中过来,后面跟随着成群的骷髅刀斧手。   天空的血云如滚如沸,骷髅大军的致命一击到来了。   “十异符只剩下四道了……”方少麟摸摸腰后的法囊,拼命鼓足自己的信心,以此抵御敌人这波异常强大的进攻。   他身后的一名将官踏步向前,低声问:“是否把城里的预备队调……”   “不。”方少麟简洁明了地打断了他。   这时,不远处打坐的雪涵站了起来,婷婷俏立在巍峨的城头,微散的青丝在风中柔柔飘舞,面容恬静而坚毅。   方少麟眼角掠见,心中忽然涌出一种说不清楚的感动,斗志冲霄而起。   仿佛受到了感染,他身后的一众将士皆俱昂扬肃立,紧握兵刃静待厮杀。   第五回 血战   惨烈绝伦的激战终于爆发,在两座威力无匹的地狱魔塔的强助下,数百个双首重甲骷髅剑士洪流般冲入了城墙的大缺口,挥舞着令人胆寒的宽刃巨剑,疯狂地收割一切阻挡者的生命。   城内的皇朝虎头军则持着重盾舍生忘死地奋力堵截,虽然人人畏惧,但全都知晓给这群邪魔攻陷城池会是怎样的下场,退无可退的绝境中,只有选择殊死的搏斗。   此时,跟随在双首重甲骷髅剑士后的骷髅术士群已进入了法术射程,开始纷纷舞动手中的法器,蓦然间,千百道碗口粗细的邪恶黑气激射而出,登将封堵在缺口处的虎头军掀飞了大半,骷髅剑士趁机潮水般涌入城内,大肆杀戮。   战况无比震撼惨烈,两边城头上的守军无不目瞪口呆胆战心寒。   方少麟目中发赤,朝挤在城头断裂边沿处观望的将士们沉喝道:“全部退开!”   说着从法囊中拈出一道纹彩斑斓的法符,拱手捧祭低低念颂。   断裂边沿处的将士立即依言退开,眼睛全都满怀希望地盯着他。   他们早就听闻这个世袭大泽令乃是仙家弟子,神通广大法力无边,今日更从他接二连三祭唤出的各种强大精怪中肯定了这一点,生死存亡的此刻,他与他的神通就是他们的最后希望。   殊不知这貌似无比强大的仙家弟子所仗的全是他师父留下的法符,用掉一道便少一道。   城头断裂边沿处突然红光大盛,一阵虚无的波动后,现出条猛兽的轮廓来,随着红光凝聚,渐渐看出是头状若豹子的东西,但异样的是,身躯竟比寻常豹子大了七、八倍,而且额上生有一角,股后扬甩着五尾,模样极是怪异凶猛。   众将士不知是个什么东西,不远处的雪涵却认了出来,心中生凛:“莫非是只猛狰?十一师叔真不简单,竟然能找到这种上古猛兽的炼符质材!”   那头猛狰的身影迅速清晰,由虚幻变成了实体,只听它脚下咯喀作响,倏地整个连同碎裂的砖泥石块一起从城头坠落下去。   原来缺口附近的城墙已经非常脆弱,承受不住急剧增加的重量土崩瓦解了。   旋闻一声大响,猛狰庞巨的身躯重重地摔砸在骷髅群中,登时压碎了数名骷髅术士,它发怒般弹纵暴起,如入无人之境般疯狂地在骷髅群中咆哮肆虐。   骷髅群一阵大乱,几个骷髅戟兵齐搠长戟,狠狠地刺中猛狰的身躯,然却发现锐利的戟锋仅仅扎入近寸,错愕间给猛狰的巨爪一扫,拍得四下飞跌出去,又有一个双首重甲骷髅剑士挤了过来,尚未挥剑,已给它整只扑到身上,张口咬掉了一边脑袋,紧跟着给邪法强化过的血骨身架赫给压垮下去,响起一片骨折之声。   已具备了恐惧的骷髅术士纷纷朝后逃退,阵势更见混乱,一时阻塞住了缺口,已冲入城内的骷髅失去了支撑,立给士气稍振的皇朝守军奋勇包剿,顷刻覆没。   猛狰在骷髅群中东奔西蹿,每一张口就能咬掉骷髅的半边身子,每一挥爪就会拍碎骷髅的整个头颅,如同摧枯拉朽。   缓过气的几名骷髅术士在远处舞动法器,朝它射出数道墨似的黑气,不知是什么邪恶法术,立时在猛狰那似铜浇铁铸的身躯上腐蚀出坑坑洼洼的可怖伤口。   谁知这下却惹来了灭顶之灾,猛狰暴吼一声,奔雷般纵掠过去,几下掏扒,便将它们撕扯成了碎片,此后就专盯着身着黑袍的骷髅术士痛下辣手。   形势似乎刚刚稍缓,城头上的开山神弩却忽然哑了,两座受到重创地狱魔塔仍在蹒跚着朝缺口逼近,身上攀满的骷髅战士狰狞欲噬。   “怎么回事?”方少麟转首厉斥,无需细想,仅从体型上判断,他用符祭唤出来的猛狰就算再强悍,亦绝不会是地狱魔塔的对手。   “弩矢没了,全部都用完了。”一名将官沙哑着声报。   方少麟悄叹一声,摸摸腰后的法囊,半晌找不出有哪一道符能够抵御眼前的地狱魔塔。   两座高巨如塔的骷髅魔怪愈逼愈近,如同大山般压得城头上的每一人都喘不过气来。   就在这时,突见白裳飘舞,一条纤俏身影跃出了城头,纵到空中,身上倏地光芒乍闪,化作一道金虹疾掠向高巨如塔的骷髅魔怪。   许多人都没来得及看清楚是谁,方少麟却知是雪涵,心头既喜又忧,喜得是之前她已证明了她的实力能够对付一座地狱魔塔,为自己接下了燃眉之急;忧的是之前她已竭尽全力,眼下恐怕体力难支。   施展金光纵的雪涵掠过长空,虹般贯入已逼至城墙边的一座地狱魔塔的左眼眶中,罗袖扬处,一面径达丈许的巨大光盾从她挂在藕臂上的阿金盾暴幻而出,几乎填满了整个眶室空间,两名骷髅术士尚未反应过来,便即身首异处,剩下的一个骷髅术士急挥手里的骷髅法杖,一团如墨乌烟刚从杖头的骷髅头中滚出,但见光盾由纵转横,已给剖作两半。   雪涵一跃而出,方要纵入地狱魔塔的右边眼眶,却见数团乌烟交错着滚涌而来,只好操转光盾格挡,这一阻滞,人已朝下坠去,飘落在地狱魔塔的胸际,攀附了地狱魔塔一身的骷髅战士纷纷挥舞兵刃,咆哮怪嘶着疾蹿聚来。   金光纵横,光盾的角度不住变幻,刹那将数个汹涌扑至的骷髅刀斧手拦腰削断,在如潮掩的夹击中,在嶙峋崎岖的骨骼上,雪涵竟然如履平地,只见她面无惧色的沉着应战,绰约身影乍起乍落,真个翩若惊鸿矫若游龙,杀得众骷髅人仰马翻,纷纷从高达十几丈的地狱魔塔的身上坠落,摔得粉身碎骨。   城头上一时万人仰望,无不为其惊才绝艳的风姿及身手心旷神怡。   “这女子是谁?竟然有如此身手!”有人惊叹着问。   赶来助阵的各路人马来自三山五岳,当中不乏见闻颇广之人,立时有人应,“她那兵器好像是……阿金盾啊……莫非此姝便是天道阁诛魔大帅麾下、玄教白首仙娘首徒、人称金霞仙子的雪涵?”   雪涵奋力拼杀,所到之处密密麻麻的骷髅便如波浪遇舟尖般给破开,几无一合之将,但因骷髅的数量委实太多,一时无法冲到地狱魔塔的右眼眶室,右眼眶室中的三名骷髅术士趁机操御已失平衡的地狱魔塔朝前逼进。   就在这时,第二座地狱魔塔已从另一个方向压到了城池跟前,巨大的骨臂从空中砸落,又再把城墙轰开了一个缺口,附近的骷髅立如潮水般涌入。   方少麟双目赤红,从法囊中又再摸出一道符来,咬紧牙根强提灵力。   阿修罗王之刃!虽然这道符并非大荒十异中的一道,但它乃是摘星子留给他的防身之符,据说能斩蛟诛龙,也许可以对付这个高巨若塔的骷髅魔怪吧?   方少麟口中默默颂念,在众将士的期盼中,指间之符倏地消失不见,在他顶上赫然现出了一把模糊不清的墨色巨刃,竟达五、六丈之长巨,入眼震撼之极。   众将士精神一振,却见方少麟突尔身躯剧震,“哇”地一声喷吐出大口血来,人亦一跤坐地,顶上那把正在渐渐清晰的巨刃一闪逝去。   原来祭符所需的灵力并不多,但方少麟修为甚浅,之前又接二连三的祈祭上阶强符,灵力已几乎消耗殆尽,这次情急之下再度强行提运,顿时气脉受损,即将形成的阿修罗王之刃因而中断。   周围将士急忙上前拥扶,见大人面色灰败口溢鲜血,皆尽晓得事情不好,但他们除了面面相觑,谁都无法可施。   猛闻数声暴吼传来,方少麟挣扎而起,推开众将士奔到缺口边朝底下望去,见猛狰给一员手持双股巨叉、身形无比奇异的魔将紧紧缠住,正是在湖心小岛上遭遇过的长骸将军,他领教过此魔的厉害,心头不禁一紧。   但不妙的事情接踵而至,骷髅群中又闪出一员双头骷髅魔将,一边脑袋是骷髅人首,另一边却是个骷髅虎头,手持巨刃全身重甲,却是也在湖心小岛上遇见过的双首虎。   方少麟面色更加难看,猛狰虽然凶猛,但在两大魔将的夹击之下,已显得有些不支,身上频频挂彩,终被双首虎一剑砍成两段后消失无踪。   两员魔将狞声狂笑,率领众骷髅再度涌入城中,如此一来,已有两个缺口的城墙几乎失去了防御的作用。   形势急转直下,泽阳守军无不一脸绝望,许多赶来助阵的三流九教人马已开始各自逃散。   失陷在即,方少麟朝天昂起了头,闭着眼半晌不语。   “要不撤吧?东门似乎还未被围,眼下冲出去还来得及。”有名将官在他身侧压低声道。   方少麟却朝部下伸出了手,淡淡道:“棒来。”   接过棒后,他缓缓将已是残破不堪的袍角扎入腰里,声调如常道:“撤离者无罪,愿死者……随我来。”   众将士肃然直立,纷纷整束盔甲更换新刃,赫无一个离开。   方少麟大喝一声,飞般跃出城头,率部杀奔向冲入城内的骷髅。   然而此刻,在地狱魔塔上厮杀的雪涵也遭遇了强敌,只见一员身束锁子银甲背生骨翼的骷髅魔将凌空杀至,紧紧跟随着她的移动,挥舞着条骷髅头飞锤不时甩砸,出手既刁又狠。   雪涵心中面上依旧冷静如水,但心中却在暗暗焦急,因为她的灵力及真气已近油尽灯枯,如果再无法立刻打开局面,耗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那员会飞的魔将,正是骷髅老祖麾下几员得力大将之一的破空将军,在湖心小岛上,他就是第一个攻入大殿的魔将,不但武技高强,而且狡猾异常,见雪涵虽然孤陷重围,然而身手十分了得,于是并不靠近,只死死地紧盯跟随,企图稳稳当当地将她逼入绝境。   雪涵高踞地狱魔塔之上,眼角眺见城池已破,心愈若焚,就在此刻,胸口倏地莫名一悸,心脏难以遏制地急速跳动起来。   不单是她,战场上的泽阳守军甚至骷髅魔军似乎皆感受到了什么,竟然一时忘记了厮杀,纷纷抬头朝上方望去。   空中的血云似乎更加猩稠,有如血浆般不翻滚,某种混杂着邪恶、恐怖及某些不明感受的诡异气息不断从云堆中涌泄而出。   猛然间,无比强大的威煞铺天盖地般侵袭了战场的每一个角落,一个巨大的狰狞头颅从滚滚血云中钻了出来,紧接着一条长达三十余丈的巨大骨躯从云堆中蜿蜒游出,噩梦般出现在每一个人的眼中。   是龙!一条无鳞无棘、无肤无肉周身裸着血色骨头的骨龙!   本就强大难敌的骷髅魔军居然还拥有这样一条魔龙!泽阳守军全都惊呆了,仅存的一点斗志顷刻崩溃,城里的百姓更是惊骇欲绝,人人心头浮起末世之感。   已是浑身染血的方少麟怔怔地望着天空,突感疲惫之极。   其实,在此之前他并未彻底绝望,因为城里还藏留着一支数目达两千的虎头军精锐预备队,但这一刻,心已完全凉透:“这条魔龙不是给飞萝师叔用紫犀钗重创了么?骊珠被毁,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复元了?”   地狱魔塔上的雪涵面如白纸,饶她素来处变不惊,此刻亦难以保持镇定。   骷髅老祖到了!在这种情形下,真是令人心生绝望。   “不知师父她们怎么样了?”雪涵忽对她们思念之极,眼见骨龙越飞越近,一咬银牙,猛地朝纠缠不休的破空将军纵去,远远地飞离了地狱魔塔。   这一下真是出乎意料,破空将军心中暗喜,急舞飞锤招架。   两个瞬于空中激斗了十余合。   雪涵的武技明显高出一筹,阿金盾又是玄教上兵,破空将军左肩倏给光盾削中,一角肩胛骨连带着银鳞护肩无声无息地离开了躯体。   但破空将军并不惊慌,因为只要没被完全毁灭,像他这种亡灵生物的身躯是可以重新修补的,重要的是此刻已将女孩远远地诱离了地狱魔塔。   他一声怪笑,突地抛下雪涵,朝后疾飞而退。   没了凭借,雪涵身子下沉,当即凌空结印,似在运提真气。   破空将军立即反扑,狞笑道:“想要飞回去么?魔家送你一程吧!”正要甩出飞锤,却见女孩朝自己冷笑了一下,皓腕扬处,骤见千百道金光自上方疾旋罩落,只惊得魂飞魄散,方欲逃开,已给金光紧紧绞住,旋闻一片难听的割骨声响起,骷髅骨躯段段分解。   原来雪涵并非运提真气飞回地狱魔塔,而是在运御灵力祭放令无数鬼神闻风丧胆的玄教上宝——金霞降。   破空将军只发出了短短的哀嚎便彻底分解,雪涵一脚点在他的残骸之上,借力飞回地狱魔塔,眼见就到,猛从地狱魔塔的右眼眶中喷射来数道滚滚黑烟,若在平时,格挡或闪避自然不在话下,但此时她的真气及灵力皆已点滴不剩,只有眼睁睁地硬生受下,落到地狱魔塔之上,忽感全身恶心乏力,一头就从离地十几丈的高处栽了下去。   如此绝境中,还有一条骷髅骨龙在张牙舞爪地朝这边飞来,急速下坠的雪涵轻叹一声,闭上了眼睛。   劲烈的大风拂体而过,雪涵猛感腰背一紧,似乎给人接抱入怀,诧异睁眼,赫见一个戴着额竖数角的墨色面具的人搂抱着自己,惊得赶忙推拒,谁知手上根本没力,却哪里挣扎得开,伤势牵动,顿时溢出一口污血,意识随即模糊起来。   “大师姐!你怎样了?”那人大声唤道。   雪涵有气无力地呻吟,“放手……放开我……”   “是我呀!”那人喊道。   但雪涵已经渐陷昏迷,根本听不清楚他的话了。   不用说,这戴面具之人正是刚刚从地狱深渊赶至的崔小玄,他驾御着莫名其妙就对他唯命是从的骷髅骨龙一进入战场,就望见了从地狱魔塔上坠落的雪涵,大惊之下急御骨龙飞来,在千钧一发之刻救下了她。   “放……手……杀了……你……”雪涵犹在顽强挣扎,尽管此刻身子已无丝许力气。   “大师姐性子好烈……”不知是不是因为戴上了七邪覆,小玄心头扑通乱跳,只得将她放躺在飞萝旁边,见她面上似有道道黑气时隐时现,不知是中了什么邪法异术,赶忙从如意囊里取了本门的疗伤丹药塞入她口里,接又俯下头去,唇贴在她耳畔问:“师父她们在哪?”   雪涵却已完全失去了知觉。   小玄束手无策,心中万分焦急:“看来只有快快找到二师姐,才能为她们俩医治!”环扫望去,见泽阳城南面城墙已破了两个大缺口,骷髅魔军正潮水般涌入,形势危急万分,蓦地心生嗔怒,驾御骨龙朝一座骷髅魔塔冲去。   驾御地狱魔塔的几个骷髅术士见是主子的坐驾,哪有料到会向它们发动袭击,依旧驾御魔塔疯狂地虐待城墙,突见骷髅骨龙迎面直撞过来,皆惊得呆若木鸡,刹那间魔塔头部已给撞中,轰天巨响中给掀掉了半边。   “摧毁它!”小玄心念动处,旋见骷髅骨龙调头而回,绕着没了半边脑袋的地狱魔塔盘旋数圈,吻爪齐舞痛加撕噬,瞬将地狱魔塔拆得七零八落。   魔塔本就千疮百孔的庞巨身躯再也经受不住这么沉重的打击,终在一连串爆响声中惊天动地地垮了下来,掀扬起的尘土沙石淹没了地面上的大群骷髅。   这个剧变实在是太过突然与惊人,骷髅大军中除了不知惊恐的最低等的骷髅戟兵及骷髅刀斧手,皆俱吓得四下逃开。   骷髅战车上的小玄浑身激颤,自打进入战场,他就感觉到似有无数的看不见的东西从四面八方急速涌来,如潮似浪般渗透入他的身体,戴上七邪覆后的种种奇异感觉随即成倍放大,在击垮地狱魔塔的一刹那,这种异感更是成十倍、成百倍地急剧膨胀,令得他心跳如擂血液似沸,周身肌肉绷若痉挛,仿佛拥有了吞天灭地的力量。   他难耐地低吼一声,驾御骨龙朝另一座地狱魔塔飞掠过去。   那座地狱魔塔眼眶内的几名骷髅术士惊慌失措,直至骷髅骨龙飞到跟前,方才发现骷髅战车上的人并非它们的主子,但此刻为时已晚,只见骨龙巨吻一张,大股如血吐息喷吐而出,魔塔给喷着的部位顿时腐蚀起来,攀附其上的骷髅亦纷纷销融。   骷髅骨龙一掠而过,硬极的骨躯赫将地狱魔塔的腐蚀部位刮带下大块来,小玄曾跟地狱魔塔较量过,知晓它们的弱点,心念闪动,骨龙即朝天际飞去,在地狱魔塔上方百余丈处来了个大倒旋,九天落瀑般俯冲掠下,直贯魔塔头顶。   岂料这下猛烈颠倒,竟将骷髅车后座的双姝一齐抛甩而出,小玄在前边杀得目赤心野,根本没有发觉,幸好飞萝惊醒过来,一臂勾住前轼,乱中掠见旁边兜头栽落的雪涵,急忙飞手抄去,捉住了她的手腕。   雪涵给她一拽,随即醒来,谁知睁眼就发现自己正头下脚上地从百余丈的高空疾冲向大地,不禁惊呼一声,丽容失色。   第六回 威震大泽   骷髅骨龙从百余丈的高空俯冲而下,雷霆万钧般重重撞击在地狱魔塔头顶上,只闻一声可怖巨响,碎骨满天飞散,魔塔内部夹杂的大量污血脏器四下溅洒,如瓢泼大雨般浇淋在地面的骷髅群上。   骷髅战车系在骨龙的腰尾之间,距龙首尚有二十来丈,但仍给剧震波及,车后座的飞萝伤势极重,此时真气及灵力几乎尽失,一下勾不住侧轼,连同给她拉拽住的雪涵惊呼着从车中一齐跌滑出去。   小玄听见惊呼,赶忙回首,正瞧见从旁滑过的双姝,急探出臂一把将飞萝拦腰揽住,飞萝则乃死命地捉住已吊在车外的雪涵。   骷髅骨龙朝旁飞出数十丈,凌空又是一个大回旋,调头重新冲向已是摇摇晃晃地狱魔塔。   小玄发力一扯,飞萝便给他搂入怀中,同时也将死死拉住的雪涵带回了车里。   “你是谁?”飞萝问,一双美目诧讶无比地盯着他那戴着七邪覆的脸。   “坐稳!抓紧车子!”小玄回头朝惊魂未定的雪涵大喝,身子一侧,把飞萝的脸面密密地捂护在怀里。   又是一声巨响,骷髅骨龙再次撞上了地狱魔塔,这次似更猛烈,骷髅战车给震得荡上空中东颠西倒,飞萝还好,有小玄用身体夹护着,而后面的雪涵就只有靠自个抓紧侧轼了,顿给震得气血翻腾差点又晕过去。   “哈哈!第二座!干掉两座啦!”小玄一阵狂笑,只觉有什么东西排山倒海般扑来,不由分说地涌入了自己的身体,令得他气力澎湃兴奋欲狂。   双姝闻声抬头,就瞧见了正在缓缓倒下的地狱魔塔,心中皆尽震撼骇然。   小玄兴极而啸,挥链指向地面最密的一群骷髅魔军,骨龙旋即俯冲掠下,先是数口吐息,接着吻噬爪挥,杀得骷髅狼奔豕突乱作一团。   直至此刻,骷髅魔军这才醒悟过来,这条主子的座驾非再是自己阵营中的一员。逆着大群逃退的骷髅,从远处奔来大队尚未加入战斗的骷髅骑兵,排着整齐的阵形挺枪朝骨龙冲锋。   “来得好!”小玄厉喝,声音已嘶哑得近乎某种野兽,御转骷髅骨龙迎头杀上,不知是不是因为七邪覆的魔力,他周身似有无穷的力量与如炽的杀欲亟待宣泄。   “这声音怎么有点熟悉呀……”飞萝同雪涵心中齐生疑讶,但做梦也想不到这个身披骷髅战甲、头戴骷髅头盔、面覆邪恶面具、更乘御着骷髅老祖的座驾的人会是崔小玄。   骷髅骨龙委实强悍厉害,一下子就深深地楔入骷髅骑兵的阵型中,瞬间撞飞了数十骑披铜罩铁的骷髅骑兵,而戳刺到它身上的一杆杆长枪却如面条般弯曲软掉。   骷髅战车上的小玄痛烈出手,缚魄链疾甩而出,骤见紫艳电光爆出,竟有柱子般粗巨,威力赫比早先袭击他的那员雷将强大许多,刹那将七、八个骷髅骑兵扫离了坐骑。   飞萝立时认出他手中的链子与右臂持挂的盾牌来,心中更诧:“这链子和盾怎么会落到此人手里?难道此人也是天庭的雷将?可是他又怎是这副邪魔装扮,且又驾御着骷髅老妖的魔龙?”   她惊疑不定,凝目细瞧小玄脸上的面具,目光落在面具额头的七根怪角上,蓦地心头一震:“魔君之覆?”   小玄越战越勇,与骨龙有如翻江搅海,杀得群邪丢盔弃甲人仰马翻,这一刻,原本穷凶极恶的骷髅们显得是那么的渺小与脆弱。   飞萝给他紧紧地夹在臂膀间,不觉面生红晕,悄悄挣拒,谁知反给箍抱得更紧,忍不住轻喝道:“放下我!”   小玄却仿若不闻,只中魇般纵情厮杀,紫链所到之处,骷髅一触即飞,瞥见远处有一座地狱魔塔从城墙的坍塌处跨入了城内,遂御骨龙追掠过去。   先是高塔一般的恐怖巨魔从缺口挤跨而入,然后是长达三十余丈的骷髅骨龙遮空掩至,这两只庞然魔物顿时震住了泽阳城内的所有守军,有些士兵甚至瘫软于地,就连一直不肯放弃的方少麟也颓然地垂下了手里的长棒。   谁知从后赶至的骨龙倏地高昂起首,一口就朝前边的地狱魔塔噬落,刹那咬去了半个脑袋,几个骷髅术士给甩抖而出,从高空跌坠地面,摔砸得粉碎。   紧接着骷髅骨龙的长尾一下猛摆,横扫千军般将东倒西歪的地狱魔塔击趴在地,大山般压住了大片骷髅魔军。   这异想不到的奇变,令得冲入城内的高阶骷髅几乎全都惊呆了,至于泽阳守军则是个个云里雾里摸不着头,一时搞不清楚究竟是出了意外还是骷髅魔军中起了内哄。   “下去!”小玄心念动处,骨龙巨首一沉俯冲掠下,势如破竹地冲入了骷髅魔军之中。   骷髅战车上的小玄再度挥甩出缚魄,骤见电光爆现银蛇乱舞,骷髅骸骨四下弹散。   直至此刻,已深陷绝望的泽阳守军这才意识到,眼前这条看似邪恶无比的血色骨龙及其上的神勇战将竟然是骷髅魔军的敌人,无不又惊又喜,甚至有人思道:“莫非是老天开了眼,不忍心生灵涂炭,因此降下这神龙神将来救我们?”   小玄杀得如痴如醉,数不清的奇异感觉潮水般扑涌入他的身体,更令得他形同疯魔,掠见又有一座地狱魔塔攻入城内,立御骨龙风驰电掣地扑去。   飞萝给他越夹越紧,此刻护体气劲尽失,娇嫩且敏感的部位给坚硬的战甲硌挤得异样疼痛,忍不住大声喊道:“混蛋!放松点啊!”   就在这时,又是一下猛烈剧震,骷髅骨龙已撞上了地狱魔塔。   小玄狞然而笑,这次更加疯狂,在万千人魔的瞩目中,驾御着骷髅骨龙来回飞驰穿梭,不住地继续撞击地狱魔塔。   车上双姝给震荡得几乎闭过气去,天旋地转中瞧见又一座地狱魔塔摇摇晃晃倒下。   泽阳守军哄然欢呼,个个斗志重燃勇气倍生。   方小麟更是精神大振,朝身侧的传令官喝道:“找季将军,把预备军给我全部调上来!”   局势急剧转变,率先攻入城中的双首虎暴跳如雷,挥舞着巨剑直奔骨龙。   小玄觑见双首虎冲来,大喝一声,雷霆万钧地挥链砸去。   双首虎双手握剑奋力一迎,蓦感十指剧震,巨剑竟捏拿不住脱手飞出。   小玄手腕疾抖,缚魄一跳一甩再度扫出,他提运的明明是离火真气,可链上所发的光芒始终是紫艳艳的如同闪电。   双首虎急忙闪避,却猛然发觉自己通体麻痹,大惊间已给从中劈着,左右两首赫随着给剖成两半的身躯分离开去,两半身躯各自跌跌撞撞地踏出数步方,方醉酒般扑倒在骷髅群中。   飞萝同雪涵皆尽骇然,均想道:“此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不知是敌是友?”   混战间骷髅群中倏弹射出一条青影,无声无息的从侧后疾蹿上战车。   飞萝正好面对这个方向,见一把双股巨叉如毒蛇直搠过来,而夹抱着自己的人却似毫不知觉,唬得急呼一声,“后面!”   小玄这才惊觉有人偷袭,潜意识怕伤着身边的美人,急调转左臂的殛魂盾格护,但已慢了一瞬,给两股叉尖深深地刺入了肩胛,顶得整个人跌向车沿,背心重重地撞上了车沿的一个骷髅头,但他竟似不畏疼痛,提臂一拍,竟用殛魂将巨叉硬生生砸断。   就于此刻,那车沿上的骷髅头猛地从小玄身后弹跃而起,突然变成了一只赤裸的半身骷髅,通体镂刻着符篆图案,双手持握一把长柄镰刀,冷不防就砍在偷袭者的头上。   那偷袭者正是骷髅老祖麾下几大得力魔将之一的长骸将军,只觉头顶剧震,急忙后退,旋闻一阵十分难听的割骨之声,头颅连盔竟给镰刀拉成两半。   小玄怒叱挥链,只见紫电一闪,已将长骸将军当胸击穿。   长骸将军哀嚎一声,散架般跌入骷髅群中。   车沿的半身骷髅犹在鬼诡地挥舞镰刀,片刻间斩断了数只靠近战车的骷髅魔兵。   小玄心中一动:“莫非这是机关?”掠见左右及后侧车沿上各镶嵌两只同样的骷髅头,遂上前一一拍击,蓦见又有五只半身骷髅弹跃而起,亦皆通体镂刻符篆图案,手里分持瓜锤、长钩、长戟、大斧,朝战车四周大打出手,唯余一个空着双手,却也十分厉害,张牙舞爪地撕扯着靠近战车的骷髅魔兵。   飞萝同雪涵瞠目结舌。   小玄大喜,仔细再瞧车子,见前边车辕上尚嵌着一只墨色骷髅头,遂俯身过去拍下,猛见战车周围忽然升起四幕墨色的火焰,间中闪耀着无数诡异的法咒符号,将整辆战车完全罩住,正是骷髅老祖当日用来抵御崔采婷、飞萝及李梦棠全力合击的绝顶防护机关邪法——修罗之焰。   “原来是这东西!”小玄记忆犹新,深知此物的防护能力异样强大,心中乐不可支。   有了六只机关骷髅与修罗之焰的防护,骷髅战车犹如铁桶笼罩泼水不入,所到之处势如破竹。   这一阵狠杀,令得冲入城内的骷髅魔军完全陷入了慌乱,而泽阳守军却是士气大振,此消彼长下,局面完全改观。   小玄左冲右突,每每击垮一个魔军强将,附近的泽阳守军都会爆发出一阵震天欢呼,他何尝这么威风过,心中万分得意,更是兴奋若狂神勇异常。   这时,方少麟一直舍不得动用的两千精锐预备军从城中心杀了过来,终于彻底击垮了冲入城内的骷髅魔军,重新封堵住了城墙的几处缺口。   至于整个战场,泽阳守军也看到了一丝胜利的希望,因为邪秽大军的八座地狱魔塔此时已经全部倒下了。   “喂!你……你的肩……”飞萝忍不住叫道,尚插在小玄肩胛上的半截股叉令她瞧得心都悸了。   小玄听见,遂一手搭上叉柄,竟然连皮带肉将叉从肩胛里硬生生地拔了出来,叉尖的倒钩还扯拽下一片染满血浆的护甲来。   双姝瞧得花容失色直吸凉气。   小玄咧嘴一笑,见飞萝朱唇轻颤,脸色苍白,一副娇弱不胜的模样,心中又疼又怜,猛地情难自禁,俯下头去就在她唇上狠狠地亲了一口。   “你!”飞萝惊羞交集,正要挣拒反抗,已给一把抛入了后座。   “混蛋!”她满面晕红的怒骂,却见轻薄自己的恶棍御起骨龙直掠高空,脑袋四转东张西望,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师叔,这厮到底是什么人?”雪涵悄问。   “不清楚,这厮虽然在杀魔军,可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东西,我们得寻机逃走。”   飞萝压低声音羞恼满怀道。   ***    ***    ***    ***   逍遥峰众姝定睛望去,见前面的魔将形容极其诡异可怖,赫是上身为人,下体为蛛,通体殷赤如血,上身的肌肉块块虬结,似有无穷的力量正待宣泄,底下的八条长腿则如钩似镰,长近三丈,正是令十来名伏魔手瞬间肢解的凶器。   “看来这家伙是与蜘蛛复合的骷髅。”李梦棠道。   “力气很大!”给逼退了两步的崔采婷沉声道。   四周幸存的伏魔手无不满面惊骇,跌跌爬爬地朝后逃退。   “啊哈!怎会有这么多粉粉嫩嫩的小娘儿送上门来?多鲜美的食物!”那魔将一阵狞笑,声音中充满了惊喜,腥稠的口涎不住地从口边淌溢垂落。   水若一阵恶心,拼命将水灵真气注入手中的辟邪冰焰刃,催鼓得镶嵌刃上的一蓝一赤两颗奇石闪闪发亮。   “敌人很多,速战速决!”崔采婷发动玄功,手上白芒闪耀,再度朝魔将掠去。   “找死!让你们知道我血刃大将军的厉害!”魔将狞喝,前边几只长腿电般蹿起,如染血镰刀般交错削勾。   崔采婷身形突地慢下,婀娜妙曼若飘似舞,不知怎么就穿入了血刃将军的严密防线,一下子欺到他跟前。   原来这正是如意五行中的水遁系身法——天池嬉波步,只不过她使出来要比水若精妙上数倍。   血刃将军吃了一惊,急挥利足回救,蓦地通体剧震,腹部已挨了下重击,吃痛下一阵疾削乱斩,好不容易才将敌人逼开,只觉伤处又重又硬,讶然望落,瞧见自己腹上染了一片金黄,周围隐隐闪现出丝缕金灿灿的符篆光影,方知碰上了罕遇的强敌。   李梦棠眼尖,立时瞧出魔将挨着的正是本门金遁系的伏魔绝招——铸魔印,心中大是叹服:“师父的功力精湛如斯,竟然能同时运用两系功法!”当下抓住机会,拉开了名扬地界的木母神弓……   血刃将军正在惊怒,猛见一条笔直碧线掠来,疾如闪电,尚未反应过来,肩膀上已多了支由数片青翠竹叶做成尾羽的碧箭,中箭处很快就蔓延出一片润郁的青碧,诡异地侵覆了周围的肌肉,奇怪间用手摸去,竟如挖豆腐般抓下一块来。   “嚎!嚎!好不容易才长出来的肉哇……我要生气了!”血刃将军咆哮大叫,蓦地仰起脖子朝天发出一串震耳欲聋的怪吼。   摘霞冷笑道:“这家伙发什么疯?棠姐姐你再给它一箭!”话音方落,猛闻四周怪嘶响起,似有无数魔怪潮涌围来。   水若面色微变,颤声道:“好……好像是那……那些东西!”   “大家小心!”李梦裳轻喝,手上半拉开弓,一脸警惕。   夏小婉遂将土灵笛横在唇边,呜呜地吹了起来,旋见八只雄壮的土精掀翻草皮泥土从地下爬了出来,默默地围成一圈,守护在逍遥峰众姝四周。   倏听“嗖”地一声,一只赤影从林木中蹿了出来,正是众姝皆遭遇过的骷髅血蛛。   外围的土精挥拳欲砸,却见一道波浪形的碧芒掠出,没入骷髅血蛛的躯体,骷髅血蛛“叭”地一声坠地,长肢抽搐个不住,附近的两只土精掩上前去就是一阵痛殴。   原来是水若抢先发出了水华斩。   这时又有数只骷髅血蛛先后蹿出,别人尚未及发招,却见碧芒频频疾掠,水若已一口气挥出了十余记水华斩。   众人怔住,小婉急叫道:“别啊,三师姐,你的水华斩太耗真气,先让我的土精去打吧。”   水若却浑似未闻,紧绷着俏靥依旧发狠挥刃,瞬又用水华斩削倒数只骷髅血蛛。   崔采婷眉头微蹙,轻叱道:“水儿别慌!注意节省真气。”   水若这才惊醒般收手,酥胸起伏面色苍白,显然耗费极剧。   “别紧张,有我们呢。”李梦棠柔声安慰,忙施展木遁系的辅助绝技——琼林玉树,为她补充真气。   接下来从林木间奔蹿出的骷髅血蛛越来越多,摩肩接踵从四面八方疯狂扑至。   逍遥峰众姝身手不俗,又有八只力量及防御皆为上佳的土精援护,自保一时不成问题,但周围的几十名伏魔手可就招架不住了,厉呼惨号此起彼伏,片刻便已声息俱绝。   摘霞功力最弱,望着密密麻麻的魔蛛,心中愈来愈慌,失声叫道:“天呐!   越杀越多哩!怎会有这么多?”   水若素来最怕虫蛇,此际比摘霞更加惊慌,瞧见群蛛渐逼渐急,又再拼命用狠,不惜真气连发威力非凡的水华斩。   “孩儿们,给我把这几个又嫩又水的小娘儿统统撕碎!”血刃将军狂笑不止,只立于七、八丈外指挥蛛群攻击众姝。   守在外围的土精接二连三的给骷髅血蛛撞散撕碎,小婉不断吹笛召出新的土精补充,灵力的消耗渐急渐剧。   “剑!”崔采婷突朝摘霞唤道。   摘霞忙从法囊中取出入梦,横捧胸前。   崔采婷凌空一抓,入梦“铮”地脱鞘而出,流曳着寒光飞入她手中,朝众徒道:“你们小心,我去收拾那秽物!”   “师父,我跟你去。”李梦棠叫道,她当然知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但见魔蛛极多,心中未免担心。   崔采婷摇了下头,人已纵跃而出。   李梦棠急开神弓掩护,见有魔蛛威胁到师父,便即给它一箭。   崔采婷凌空飞掠,足不点地的直奔血刃将军。   血刃将军知她厉害,急忙挥舞长近三丈利钩般的赤腿迎击。   蓦见剑光纵横寒芒流曳,长腿赫给节节削断。   血刃将军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他的八条长腿全都是经过邪法魔化过的,有如金铁铸就,从来就只有他打断别人的兵器,哪料得到今日肢解之灾,大惊之下急朝后退,但为时已晚,飞仙般的美人已如影随形地追至,手中那如梦似幻的宝剑递向他的心口。   岂知奇变猝生,在入梦剑锋就要触及血刃将军胸口的刹那,崔采婷身后忽然凭空生出一团烟尘似的东西……   崔采婷心生警兆,左手拂袖向后击去,蓦地背后剧震,整个人朝前跌飞出去。   后面的众姝骇然瞧见一只巨大的骷髅赤爪从虚空中现出,瞬间击中了崔采婷,齐发出一阵惊呼,水若对这个曾经重伤心上人及重创爱宠的邪恶法术更是刻骨铭心,颤声叫道:“老……老妖怪来了!”   烟尘倏地消散,李梦棠瞳孔收缩心脏剧跳,手上迅速开弓,急呼道:“是灰飞烟灭!小心!过来了!”   话音未落,消失的烟尘已在众姝中间骤然生出,众姝惊怒出手,却见赤影如电飞掠,身上纷纷遭创。   电光石火间,众姝连同外围的土精全数倒下,陷于骷髅蛛海中。   烟尘纠缠着收缩凝聚,渐渐现出一个人形来,秃顶白袍神闲气定,不是骷髅老祖是谁。   他朝血刃将军打了个手势,血刃将军立即发出一声怪啸,骷髅血蛛便停止了疯狂的进攻,只拥挤着围逼住逍遥峰众姝。   跌出老远的崔采婷挣扎爬起,怒色满面地盯着骷髅老祖,朱唇突张,猛地弯下腰呕出大口血来。   “小娃娃们,我们又见面了,老夫真高兴呐!”骷髅老祖森然笑道。   李梦棠曲蜷于地,手捂着腹呻吟道:“老妖怪,你也算是个开宗立派的人物了,却还偷袭,不丢脸么?”   “嘿嘿,能省却许多功夫,有什么丢不丢脸的!”骷髅老祖怪笑道,“上次你们当中不就有个小贱人偷袭魔家么,咦……她怎么没跟你们在一起?”   他环首四顾,忽尔阴森森道:“对了,还有那个可恶的小家伙呢?他在哪里?”   第七回 扫荡魔邪   李梦棠睨了闭起双目的崔采婷一眼,心知她在运功疗伤,遂问道:“哪个小家伙?”   “就是那个使用鞭子作兵器而且狡猾透顶的臭小子!”骷髅老祖道,虽然面上只残数丝腐肉,但众姝都感觉到了他的怒意。   “哦,你独独找他做什么?”李梦棠忙接口。   “魔家要从他那里取回一样东西,然后将他剥皮啖骨炼做万世奴仆!”骷髅老祖咬牙切齿道。   水若听得满心惊悚,颤声喊道:“你做梦!”   “你要从他那里取回什么东西啊?”李梦棠则不停发问,力求为师父争取时间。   谁知骷髅老祖却已警觉,忽转头盯住了正在默默运功自疗的崔采婷。   李梦棠心叫不妙,果然听骷髅老祖森然道:“嘿,重元老儿的门下果然有点能耐,上次中了噬魂化魄咒居然没死,这回吃了魔家一记冥皇之爪,又能运功自疗,那……魔家就让你再尝一爪吧。”   众姝面色大变,却皆无可奈何。   骷髅老祖骨指捏诀,正要施展邪法,忽闻天上传来一声震人魂魄吟啸,如若龙音,抬头望去,立时愕住。   逍遥峰众姝亦皆仰首,透过树梢望去,只见一条尖吻突额无鳞无棘长逾三十几丈的血色骨龙蜿蜒飞来,个个心头凉透,越发绝望。   骷髅老祖由愕转讶,心中忖道:“这是怎么回事?这条龙的再造骊珠不是给毁掉了吗?眼下应该是在深渊中修养的呀,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此处?”   他惊疑不定,当即运提邪法冉冉升空,迎着骨龙飞去。   小玄驭驾骨龙四处飞驰,寻觅师父及一众师姐的行踪,片刻便转过大半个泽阳城,到了城北山峰上空,立时瞧见漫山遍野的骷髅血蛛,遂打算先下去大杀一场,猛然瞧见陷在蛛海中的师父师姐一行,心中大喜,赶忙御龙降落,正碰见迎面而来的骷髅老祖,不禁一凛,急驭骨龙停住。   骷髅老祖飞近,见骷髅战车上的六只战斗机关骷髅全数打开,需要积蓄大量灵能才能启动的防护机关魔法修罗之焰也在浪费地不停施放,心中又惊又疼又怒,厉声喝道:“车上何人?竟敢御吾座驾!”   小玄此时身披骷髅战甲、头戴骷髅头盔、面覆魔君之覆,且给修罗之焰笼罩其中,车子的左右及后侧还有六只机关骷髅在疯狂乱舞,难以让人瞧清。   不知为何,面对如此强敌,小玄这一刻心中竟然毫无畏惧,他掠眼底下,见师父及师姐们所处凶险已极,啐了声,“老不死王八蛋!”就驭骨龙杀上。   骷髅老祖见骷髅骨龙张牙舞爪地冲来,忙运魔功颂念御龙禁制,谁知原本对自己服服贴贴的骨龙只似痛苦地厉吟一声,竟昂起巨首朝自己喷出一大口吐息来,饶他修为高绝,亦不轻易挨受,急朝旁侧闪避,衣袍已给吐息边缘拂着一下,顿时腐蚀掉了大片,露出内里如血殷赤的裸骨,煞是狼狈。   小玄精神大振,舞盾挥链追杀过去。   骷髅老祖惊怒难抑,发动魔功凌空迎击。   底下众姝目瞪口呆,摘霞道:“是我的眼睛花了么?老妖怪怎么跟自个的座驾打了起来?”   李梦棠眼尖,道:“是那车子上有人,莫非老妖怪的魔龙给别人控制了!”   “可是,老妖怪肯定会有自己座驾的禁制呀?”小婉讶道。   “这个就不清楚了,也许是出了什么差错或变故吧?”李梦棠凝目望着上空。   “这样最好,就让它们狗咬狗去,斗个两败俱伤才好!”摘霞躺在地上恨恨道。   小玄只觉真气灵力从未有过这样的充沛,源源不绝且汹涌澎湃,注入殛魂缚魄之中,便见雷电闪爆纵横交错,声威惊人,加上骷髅骨龙及六只战斗机关骷髅同修罗之焰,竟杀得骷髅老祖手忙脚乱。   这一切,已令得他隐隐感知与脸上所戴的七邪覆有关,在如涛涌来的痛快与迷乱中,竟似对这张邪恶绝顶的狰狞面具生出了丝丝迷恋与瘾头。   骷髅老祖愈斗愈讶,在激斗中透过修罗之焰望去,见敌人面上戴着的面具竟似魔君之覆,心中更加震惊,百思不透这个夺走自己座驾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在连施几记冥皇之爪皆给骨龙与修罗之焰阻御掉后,突地兵行险着,一个灰飞烟灭瞬移至战车后方,猛将护体气劲提升至,然后就硬生生地强突入了修罗之焰。   车后座的飞萝与雪涵齐声惊呼,小玄心知不好,急忙侧身回击,但神出鬼没的邪恶绝技冥皇之爪已经倏现在车子中,蕴藏着可怕魔力的巨大骨爪将他整个人捉握在爪心中。   小玄痛苦地闷哼一声,鲜血从口中喷薄而出。   骷髅老祖飘立车沿之上,错愕了一下,恶狠狠地狞笑道:“居然没给我的冥皇之爪一把抓碎,好好好!好修为呀!看看你能坚持多久吧!”当下不惜剧耗,掐诀催鼓灵力,继续维持从虚空中钻出来的毁灭之爪。   巨爪越收越紧,小玄盾格臂挡死命支撑,只觉股股厉害魔力从四面八方侵体而入,压得五脏六腑若碎似移,痛苦万分中鲜血又喷。   其实骷髅老祖这时亦不好受,适才强行突入,给威力惊人的修罗之焰伤及腑脏,真元已亏,但见成功在即,便只有咬紧牙关强行维持。   飞萝虽然不知给冥皇之爪困住的人就是小玄,但权衡利害,心忖若给骷髅老祖得手,自己一众门人定然无幸,当下悄提适才一直暗中凝聚的一点点真气,捏了个惊电诀朝骷髅老祖的丹田偷偷点去。   岂知骷髅老祖机警之极,右腿一抬就将她的捏诀的手蹬踏在车沿上。   飞萝惨呼一声,痛得花容失色。   骷髅老祖狞笑道:“原来是你这小贱人!又想来偷袭魔家么?待会瞧我怎么收拾你。”   这一下虽没成功,但已扰得骷髅老祖灵力一滞,小玄猛然发威,竟将困住他的冥皇之爪震爆得粉碎,骷髅战车有如挨了炸药般剧震跳起,雪涵顿给抛出车外,幸好一手勾着了车侧的轮子。   与此同时,小玄奔雷般弹纵而出,殛魂盾重重地轰击在骷髅老祖身上。   只听喀嚓密响,不知断了多少根骨头的骷髅老祖给震上了空中,小玄仍然不依不饶,赤红着眼疾掠追上,提起殛魂盾拍砸在骷髅老祖头上。   这一下真个雷霆万钧,饶是骷髅老祖如此修为,颅顶亦立现出条条裂缝,他惊怒出手,一爪将小玄击回车中。   这时,身受重伤的雪涵已经坚持不住,手指一松,就从高空跌坠而下。   底下的水若突然失声惊叫起来,“好像是大师姐呀!”众姝也均认出了坠落的人是雪涵,无不大惊失色,然而此刻人人受伤,且给骷髅血蛛团团围住,谁都无法施以援手。   千钧一发间,倏见影子闪掠,有人在半空“接”住了雪涵,用的却是一条空空飘飘的袖子。   地面众姝见状大喜,小婉欢叫道:“是六师伯!他老人家终究还是出手了!”   易寻烟无暇放下雪涵,在空中微一轻踏,就带着她出现在上空百十丈处的骷髅老祖跟前,另一边袖子随便挥出,不知怎么便穿过了严密的防守,扫中了骷髅老祖的胸口。   骷髅老祖顿感某种奇异气劲透体而入,周身的护体魔功几乎没起到任何防御作用,骨腔内悬着的一团修炼了千万年的真元赫给冲得七零八落,立知是碰上了专克自己功法的顶级高手,不禁心胆俱寒,疾朝后方飞退。   “敢伤吾教门人耶!”易寻烟冷哼一声,如影随形地追去。   骷髅老祖色厉内茬地怒喝道:“你是何人?”他自恃修为深厚,一边飞退一边暗自运功调息,谁知竟惹得头顶的裂纹蔓延下来,一直裂到了眼眶旁,真气止不住地朝外飞速渗泄。   “孤烟岛散人易寻烟。”易寻烟淡淡道。   骷髅老祖虽一直蜇伏于地狱深渊潜心修炼,但他在外有布大量耳目,对这些年来的相关动静了然指掌,一听眼前之人就是诛伏了四十九洞妖王的玄教护法,心中越发慌怯,加上此际伤得委实不轻,蓦地斗志大失,再瞧见那个戴着魔君之覆的人驭着背叛了自己的骨龙追杀过来,暗暗长叹一声:“罢了罢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几根骨指在袖内捏诀,悄悄施展出他那三大独门邪技之一的灰飞烟灭。   易寻烟已追至极近,正要出手,倏见骷髅老祖如尘四散,眨眼便无影无踪,心中诧异,但这时无暇施法侦测追踪,旋从高空降下,去解救给骷髅血蛛围困住的众姝。   小玄见骷髅老祖突然不见,虽然恼怒,然却无可奈何,亦御龙急掠而下,直扑地面的骷髅蛛群。   骷髅血蛛虽然数量极多且凶猛非棠,但给这两大强援杀至,又如何敌挡得住,逍遥峰众姝立时解了重围。   血刃将军见主子溃逃,心知不妙,遂也趁乱溜走了。   小玄驭龙来回冲杀,每干掉一只血蛛便似有一道电流扑入身体,然后神秘地屯积着激荡着,仿佛烈焰焚烧怒涛摔砸,令得他如疯若狂,绷紧至极限的肌肉近乎痉挛了。   这时,骷髅战车车沿的六只战斗机关骷髅所蓄的灵能已经相继耗尽,一个个先后收了兵器趴伏缩下,依旧只露六个头颅在车沿之上。   四周腾蹿的修罗之焰也因灵能的枯竭开始渐渐减弱,很快就低矮成朵朵各不相连的淡墨色火苗,似不甘熄灭般跳跃着挣扎着,但最终还是完全消失了。   然而小玄却觉得自己变得越来越强大,盾若雷轰链似电劈,一只只巨大的骷髅血蛛直如面捏纸糊肢离破碎。   这一刻的他,仿佛对杀戮着了迷上了瘾。   雪涵见骷髅蛛群已经构不成威胁,急朝易寻烟喊道:“六师伯,你快去救三十三师叔,她在那个戴面具的家伙车上。”   易寻烟错愕,足下略踏,瞬就到了骷髅战车上方,沉声喝道:“尔是何方魔怪?”   小玄如怒挥链,手中的缚魄似一道粗巨如柱的闪电朝空贯出。   易寻烟心头微凛,挥袖迎去,登爆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剧响,四吐的强大气劲掀飞了周围的数只骷髅血蛛。   小玄给震得肢体一阵酸麻,却觉胀得自己难受无比的力量有了宣泄之处,当下想都不想便舞链狂鞭,电光石火间又与敌人交击了十余次。   只闻炸响密爆,声威骇人,终见两个各自分开。   易寻烟由急转徐飘飘而退,小玄却是连车带人给震飞出去,绷扯得连接骷髅战车与骷髅骨龙的链子笔直如线喳喳作响。   虽然高下显见,但已令得逍遥峰众姝个个大为惊诧。   易寻烟更是暗暗讶异,他修为高绝,素来罕逢敌手,对对方有如此强劲实力倒不是太放在心上,但对方看上去分明是个邪魔,功法却是异常古怪,成分似正若邪繁杂难解,心中奇道:“这厮究竟是仙抑魔?何界何域所出?”化解了力道,复又掠前逼上。   小玄气血翻腾,只觉鼻间有什么淌下,随手抹去,染了一手皆血,但他毫不在乎,见敌又至,立驱战车舞链杀上。   战意有如烈火般烧灼着得他两眼殷赤似血阵阵生痛。   两人再度交手,比前次更加疾迅激烈。   易寻烟终于展现了与他名声相称的可怕实力,道道浑厚无匹的辟邪气劲随袖贯出,所过之处,便见树摧土掀枝叶成粉,十分骇人。   小玄不过是依仗阿修罗界的两件奇兵与七邪覆所吸汲的各种力量,三板斧过,便渐渐抵挡不住易寻烟如川若流的攻击,缚魄链构成的防线屡屡被破,幸得还有宽大的殛魂盾左右招架,才未立时溃败,焦灼中心念闪动,骷髅骨龙倏地吟啸而落,张开狰狞巨吻朝易寻烟噬去。   易寻烟不慌不忙,一个轻妙腾挪,便已掠过龙首欺身入怀,袖子挥出,只闻噼叭脆响,赫将骨龙那浑如金刚的巨骨扫断了数根。   原来他所修的正元真气乃是专辟邪魔的无上绝学,而骷髅骨龙虽然原为仙家骊龙,但后来给骷髅老祖用邪法炼化,属性已几乎全转为魔,立时给他克制。   小玄见骨龙受创,不禁又疼又急,心神猛然清醒了些许,这才意识到眼前之敌是谁,登时冷汗直冒:“我怎么跟六师伯打起来了……”旋即想起给他捉住的后果,更是惊恐交加,见师父师姐们险境已除,倏御龙朝天上飞去,只求能逃得远远的。   “休走!”易寻烟喝,大步追来,他已修至飞仙境界,一跨便达百丈之距。   小玄急驭骨龙飞驰,没命地一味奔逃,骷髅骨龙虽然受伤,但速度仍极惊人,展腾起来,真个风驰电掣瞬息千里。   易寻烟渐给拉下,突然住步默念,将袖一挥,旋见白光四放,却是祭出了只有翼玉鼎,上刻祥云朵朵,正是他的秘炼法宝云翼鼎,跨坐上去,朝前疾翔追击。   可惜迟这片刻,前方的魔龙已经不见了踪影。   易寻烟在空中寻觅了一大圈,仍然没有收获,只好定住云翼鼎,施法潜心卜测演算,以玄教的不传秘术追踪敌人。   ***    ***    ***    ***   蛛群终给全数歼灭,林子里到处是骷髅血蛛的残肢碎骨,众姝惊魂稍定,夏小婉道:“不知那车子上的人是仙是魔,为何要助我们?”   “那人也未必是助我们,只能说他在与魔军为敌。”李梦棠道。   “是啊,否则那人为什么要劫去三十三师叔。”摘霞道。   雪涵欲言又止。   “那人好厉害,居然夺去了骷髅老妖的魔龙,不知他是如何破解禁制的?”   夏小婉怔怔道。   “还有……那人脸上戴的面具顶上生着七根尖角,好像就是传说中的七邪覆啊……”水若接道。   “七邪覆不是在十几年前给玄……给毁掉了吗?怎么今儿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落在那人的手上?”李梦棠瞧了师父一眼道。   崔采婷却不接话,秀眉微蹙似有所思。   “哎,怎会突然冒出来一个如此神秘的家伙来呢?”夏小婉喃喃道。   “幸好,六师伯赶来了,否则今日我们……我们……”摘霞说到一半,见众人面色难看,赶忙闭住嘴儿将后边的话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此番下山,尚未入京,便已连连遭遇凶险与变故,飞萝凶吉未卜,小玄则给逐出门墙,而余皆已受了轻重不一的伤,思及此处,众姝皆尽黯然。   崔采婷瞧瞧一直没说话的雪涵,问道:“前边如何?”   雪涵神魂不定道:“本来已是危在旦夕,但这一人一龙突然出现,连续击垮了数座骷髅巨魔与许多魔兵魔将,令得形势大大好转了,在来这边之前,甚至可以说魔军已在溃败。”   众人听得大感诧讶,小婉道:“真搞不懂这人到底是好人还是坏蛋啦!”   “你们两个怎会落入那人手里?”崔采婷又问。   “我给魔兵击伤,从巨魔身上跌落下来,是那人及时救了我……”雪涵犹豫道:“等我清醒时,便已经在他的车子上了,而且师叔就躺旁边,好像也受了很重的伤。”   众姝面面相觑,越发迷惑不解。   “不管怎么说,那人帮了我们的大忙。”雪涵凝眸望着天边道。   崔采婷沉吟了片刻,道:“这个暂且不管了,你们师叔有六师伯去救,想必无甚问题,眼下,我们还是赶回前面去助少麟守城要紧。”   ***    ***    ***    ***   小玄驭驾骨龙没命飞逃,眼见拉下了后面追赶的易寻烟,飞萝心中着急,当下不顾伤势,就在后座暗运真气,好一会后,终于点点滴滴地聚集了丝许,凝于指尖,悄悄立起,倏一下刺在小玄脑后的天柱穴上。   虽这一指所蕴的真气极其有限,但飞萝巧妙地将之转化成了四象中的电属性,只要击中要害,仍能令人麻痹瘫痪。   孰知这十拿九稳的一击竟然失败了,戴着七邪覆的小玄只是通体一震,怒转回头,暴吼道:“做什么!”   飞萝大惊,急切间指尖下滑,又一下戳在他的背后的悬枢穴上。   小玄一阵晕眩,却仍不倒,只坚持着继御骷髅骨龙朝前飞驰。   飞萝面无血色,咬紧牙根将最后仅余的一丝真气点刺在小玄的命门穴上。   这下真是要命,小玄大叫一声,痛得面具后的脸都扭曲了,倏地转身,恶狠狠一把扭住了飞萝的手腕。   “嗳呀!”飞萝哼了一声,伤势牵动,这回轮到她痛彻心肺了。   声音虽细,但却娇娇腻腻,钻入小玄耳中,令得他心头一麻,猛地用力掼出,将美人重重地摔在后座。   这一刻的他晕头转向灼躁异常,已全然不知怜香惜玉。   飞萝给摔得花容失色,捂着胸腹痛苦地蜷缩起身子,原本就玲珑有致的线条扭曲得惊心动魄,一截奶浆凝就的美腿从掀起的裙裾下露出了出来。   小玄怔怔地盯着,胸膛急剧起伏,从七邪覆中露出的一双赤眼越发浑浊迷乱。   听见渐粗渐急的呼吸声,飞萝抬头瞧去,触着迎面射来的可怕目光,忽似意识到某种危险,慌忙强支起身拉下裙子,失措地把双臂遮挡在胸前。   殊不知这个举动更加诱惑,纤细的玉腕根本遮捂不住耸翘的硕乳,而畏惧的神情及惊慌的目光从来就是令邪恶种子生根发芽的水分与肥料。   何况还有一张诱发七种邪力的七邪覆。   小玄喉头“呵呵”作响,声音已近乎野兽,不知何处传来的神秘邪力令得他通体若焚心智尽失,猛地纵身扑出,压在美人身上。   飞萝大惊,急忙挣拒,怎奈此刻力气尽失,哪里阻止得了。   小玄手上发劲,只听嗤喇一声,撕开了美人胸前的衣襟,不由分说就扒下抹胸,一对比雪还白的巨硕美乳立时弹跃而出,鼓鼓胀胀颤颤巍巍的在他眼前上下悠晃,似有无穷的热情要从里面涨裂而出。   飞萝惊呼欲捂,已给小玄捉住双腕,一头就扎进了两只高耸雪峰夹出的深深峡谷,从七邪覆下露出的鼻口粗莽地磨砺着凝乳似的肌肤。   飞萝又踢又捶极力挣抗,过不片刻,已是手酸脚软,竭声喊道:“你既来救泽阳,又救了我,可见不是什么恶人,却为何要做这种禽兽之事!”   小玄充耳不闻,牛喘着在深谷中拱进拱出,唇擦舌舔百般贪婪。似酥非酥、似蜜非蜜的淡淡香气随着磨擦蒸熏而起,加上融融暖暖粉粉腻腻的触感,令得他更加情迷欲乱血沸髓麻,两手忽然放开美人双腕,蛮横地捧住如瓜肥乳,捏揉成千形万状。   飞萝轻哼一声,硕峰上的两颗朱彩美蒂竟给冰冷坚硬的面具乱得勃翘了起来,周围的美丽嫩晕似乎也扩大了些许,一股异样浓郁的乳香悄溢而出。   小玄怔了怔,鼻子用力地吸嗅了几下。   飞萝惶然地用手捂住,却惊觉一只炙热似火的手掌从裙底下钻了进来,索捋着腿迅速朝上袭来。   “不要!”她一声惊呼,两手急去下面阻拦,可是顾此失彼,上边立时失陷,右边峰顶的翘蒂倏给一张滚烫的嘴巴罩落,紧紧地吸吮住了。   就在这时,底下也晚了一步,敏感万分的娇嫩处又落入了他人之手。   “混蛋!”飞萝颤声怒骂,肌肤浮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双手死命捉按住在罗裙里的恶手,可是身上的淫徒蛮力无穷,不依不饶地继续侵犯着。   小玄浑身热气蒸腾,深探裙中的手恣意捏拿,所触无不腴肥如膏软嫩若脂,只耍得指掌阵阵发酥,忽感丝丝溜滑黏腻,原来已把美人惹逗出了数缕蜜汁。   “呜……我……我杀了你!”飞萝咬牙切齿地羞哼,突尔娇躯一震,原来她那无比诱人的奶头给身上的淫徒重重地咬了一下。   这时的小玄形同入魔,在大力捏揉肥美酥乳的同时,唇齿竟还不知轻重地咂吮啮噬,全然不顾美人是否疼痛难挨。   殊不知飞萝的玉峰藏匿奥妙,最是敏感,给他这么一顿粗野放纵地蹂躏,只觉阵阵酸痛万分难挨,娇躯竟然不争气地麻软掉了半边,她狼狈万分地哼吟着,如云秀发蓬松坠落,遮去了半边面颊,露出的半边则浮现出娇艳欲滴的鲜浓桃晕来。   小玄呆了一呆,口干舌燥地盯着美人的迷蒙美目与饱润朱唇,突然腾身而起,两手在自己身上猛扒乱扯,骷髅战甲登如纸扎泥糊般碎裂散落,内里的衣衫也给撕开,露出了块块虬结若贲炙赤似火的肌肉。   飞萝失声低呼,身子拼命朝后退去,惊慌失措地在车座里缩作一团,平日的雍容自信早已皆尽不见。   骷髅骨龙失去了神秘的外来控制,只好漫无目的在空中胡乱飞行。   千百丈下,波涛滚滚浩瀚万顷,正是一望无际的大泽。   第八回 云里销魂   小玄再度扑上,狰狞可怖的七邪覆下方露出了半截赤红如血的脸。   飞萝死命挣拒,但一切都是徒劳的,完全丧失了真气与灵力的她丝毫阻止不了此刻如同野兽的暴徒,很快就给彻底制住。   小玄左手捉住两条粉腕,牢牢地压制在她的头顶上,右手掀撩起裙裾,接着双膝一分,强横地顶开了美人的两条凝乳般的白腿。   小衣乱处,裆底春光乍泄,但见燕草繁密乌似浓墨,雪阜高坟腴如脂膏,叫人触目心醉入眼魂迷。   可是这一刻的小玄无心细赏,他粗喘地迅速地挪凑上去,只渴盼能快快枪挑花蕊棒捣玄霜。   飞萝动弹不得,嘴里不住喊骂,蓦地心中绝望,泪水一涌而出,滚落桃腮。   已赤上身的小玄搭住裤头,猛地一扒扯掉腰带,将裤头捋了下去,刹那间一根雄浑巨硕的大肉棒弹跃而出,杀气腾腾地柱立在美人跟前。   飞萝正哭骂不停,倏地娇躯一震,睁大美目望着前边。   这当然不是给那根挑眉竖目的大棒子吓蒙了,而是暴徒腹上散发出的一片淡淡光芒令她愣住了。   原来崔采婷下的缠缚咒已给绮姬破去,小玄动作凶猛,在扒去腰带时,竟连绑在腰腹上的焰浣罗也一块扯掉了。   透过淡芒,赫见脐眼内然含着一只平滑洁白宛如明玉的奇物,其上刻着细幼的精致花纹,似铭文若符篆,诞异非常。   这分明就是今早才见过的东西,飞萝猛仰起脸,颤声道:“先天太玄……   小……小玄?你是小玄?”   小玄浑若未闻,只是挟制住美人挪挪凑凑,几经努力,怒涨的棒端终于抵住了腴嫩的玉蛤。   “你……是不是小玄?”飞萝着急喊道,她凝视着狰狞面具眶洞中露出的眼睛,心中越发肯定。   尽管这双眼睛殷赤如血,可是透射出来的目光却有着一种似有若无的邪魅。   就是这样的目光,与从前的他一脉相承。   “小玄?小玄!你怎么啦?怎么会变成这样?”飞萝惊疑不定地叫道。   小玄腰杆一沉,巨硕浑圆的棒头倏地挑开玉蛤,陷没在火热粘润的红脂堆中。   飞萝失声娇哼,身子似中箭般缩了一下,两条雪腻美腿弹似地收回,紧紧地夹在男人的腰股上。   小玄咧着嘴,两手捧紧美人腰股,一味勇往直前,火烫的巨杵剖开重重叠叠的软肉嫩脂,朝更深处急速挺进。   飞萝玉颈一仰,僵紧的蛮腰猛地拱了起来。   小玄蓦感前端抵着了一团肥软无比的妙物,直美得整根肉棒都木了起来。   飞萝深深抽了口气,心慌慌地叫道:“把面……面具摘掉!”   小玄却不由分说地开始抽插,一上来便大刀阔斧暴风骤雨。   飞萝立给杀得有如风中飘絮落水飘零,胸前那对肥美巨乳随着娇躯的摆动甩晃不住,荡出波波勾魂夺魄的迷人白浪,嘴里仍喊:“到底是不是你?快把面具摘下来呀!”   但小玄埋头狠干,只觉美人瓤内说不出的腴润肥美,除此此外,竟有许多奇妙嫩物贴裹着肉茎软软刷扫,粘粘黏黏纠缠不休,生于浅处的还不时给暴凸的菇冠扯拽出来,翻成朵朵莹晶剔透的细碎肉花,娇娆地盛开在怒筋盘虬的肉棒周围。   飞萝面上丽霞浓布,春潮暗涌酥麻遍生,怎奈心中惶惶,反觉煎熬,再又颤喊道:“是不是这张面具在作怪?你快把它除下来!”但见身上之人不理不睬,便抬起手臂去摘,岂知努力数次,却皆给杀得身麻手软半途而废。   小玄心中似知非知,赤着眼浊滞地盯着飞萝的娇靥,挥汗如雨地猛抽狠送,突感美人瓤内热流泛滥,只觉快美倍叠,双手捧紧绵股,一轮急若星火地大力抽拽,记记似欲将美人洞穿方快。   飞萝却猛感阴内的巨棒暴涨起来,仿佛欲将花径撑裂而出,更且炽炙似火,煨得肉壁烧着一般,骇然望落,只见男子露在外边的部分筋脉如虬炙赤似炭,赫比先前涨大了数围,不觉惊呆了。   小玄倏地拼力刺出,直把美人挑离了原位,顶到了车座的角落里去,所过之处拖滑出一抹浆腻的湿痕。   飞萝的身子给窝成一团,两条凝乳美腿无处可去,给迫得高高抬起,羞人无比地搭挂在对方肩头,只觉幽深给抵刺得酸极难耐,差点就要掉出精来,可是身上这人来得不明不白,岂愿就此丢出!   她正咬唇死忍,谁知胸前双乳却倏地抽动,旋见点点白珠从奶头渗出,细瞧之下却是濡濡稠稠的浆汁,眨眼便晕糊住了两颗绛朱美蒂。   刹那间,一阵香气扑鼻而起,比先前更加浓郁,弥漫车中。   如此奇景异变,立时惹来了小玄注意,他诧异地盯着美人的耸硕雪峰,突然趴俯下去,一口噙住了峰顶的翘蒂,婴儿就乳般咂吮起来。   飞萝娇躯骤僵,急忙朝后闪避,不想此时退无可退,雪背重重地撞在车沿的一只骷髅头上,只痛得花容变色直抽气儿。   小玄却感口中一暖,唇舌皆俱麻了起来,入口之浆竟如醍醐琼浆般奇香无比,咽落下去,又觉胸腹酥酥融融,神魂飘飘荡荡,一时不知天上地下,欲仙欲醉。   原来飞萝此乳大有来历,她并无身孕,自非因孕而产,而是天赐妙器暗藏奇质,乳中能产一种滋补灵元的神秘宝浆,典籍名曰:乳华,又名乳真、乳珍,道家更名□露,天地罕有珍稀无比,因此自幼便给玄教教祖无上圣母选上凤凰崖,后又脱颖而出,给教主重元子收为关门弟子,传援三峰秘技,哺养百珍精华,以备炼成大丹后采汲。   不料她此时真气全无,丧失了控制之力,又给小玄的玄阳盘龙杵惹动,竟致走漏了这极品宝浆。   “你竟……竟……你……你会死的!”飞萝颤不成声,面上满是惊慌惶恐。   小玄吃着她那乳汁,不知怎么,巨茎倏地再度膨胀,只硬得铜浇铁铸阵阵生痛,愈感花房深处肥嫩,蓦地快美至极,抵紧美人就突突地激射起来,滴滴玄阳宝精直注嫩心。   飞萝美目忽然睁大,似乎想要说什么,然却香肩一缩,羊脂似的绵腹阵阵痉挛抽搐,哆哆嗦嗦就丢了身子。   小玄只觉一阵热气袭来,旋给什么稠稠滑滑的东西浇着,眨眼便将整根肉棒暖暖地裹了,美得一个劲地向前直迫,似乎想把巨如鸭蛋的棒头揉进美人的嫩心子里去。   飞萝兀自垂死挣扎般苦忍,对自己的不争气羞恼万分,突然一咬银牙,拼尽全力挣起手臂,终于将小玄脸上的面具撕扯了下来。   一张俊颜乍然现出,尽管此刻殷赤如血略显狰狞,可是那容貌神情天地间唯一无二。   瞧见这张脸,飞萝心头顿时一松,娇躯蓦软,花内美浆纵情甩洒,放任自己跌入汹涌澎湃的欲海之中。   两个洋洋对泄,好一阵后,飞萝方才稍得松缓,谁知还来不及好好喘口气,身上的男儿赫又抽耸起来,不知是不是因为先前所戴的七邪覆,底下亦神勇得惊人,激射之后,盘龙宝杵竟然分毫未软。   “玄……玄郎……你……你又……又来偷……偷我欺负我……”飞萝梦呓般呻吟,星眼朦胧肢麻体软,双条粉臂绕上了男儿的脖子,底下浆浆淖淖,原本就奇肥异嫩的花房此际软烂似泥。   小玄美不可言,越发凶猛勇狠,鼓捣得美人花底珠液四溅,上边巨乳则停不住地上抛下坠,甩晃得更急更剧,弧度之大令人目眩神迷,且又汗津津白腻腻地油光发亮,入眼愈感肥滑腴美,小玄忍不住再度攀手其上,用力捏握揉挤。   奇妙的是,任他如何发狠放肆,将手中美乳蹂躏成千奇百怪的形状,但一松手,便会恢复如初,依旧饱满鼓胀耸翘挺拔。   飞萝大口大口地娇喘,昏昏沉沉幽幽怨怨地瞧着身上男儿与他那只使坏的手,受了玄阳宝精,花房内瓤犹自酥麻,加上这处最敏感的部位遭袭,很快便又招架不住,花底流膏淌蜜泛滥成灾,在男儿毫不留情的抽送中变得狼藉不堪。   小玄纵情快美索取无度,很快就又攀上了峰顶,突感手上一暖,微微生麻,瞧见美人的肥乳给自己捏挤得又流出了白白稠稠的奶浆,不禁魂销骨蚀,便一抖一抖地再次喷出精来。   飞萝猛感热流袭至,注注甩打深处的嫩心之上,花房立给麻翻,魂飞魄化间胸前巨乳一阵抽动,两只勃翘如肿的奶头居然匪夷所思地标出两道细细白浆来,激射在男儿的胸膛上,溅得两人一身淋漓。   小玄目瞪口呆,虽已梅开二度,但却丝毫不觉疲倦,仍继百般摆布美人,过没多久,乍地浆迸汁滚,第三次射出精来。   “呜……不……不要了……你……你……我不……不能了……啊……又……   又要坏了……”飞萝应接不暇,给折腾得死去活来,口中开始娇呼求饶。   她本有绝顶的锁元秘术,怎奈此际真气尽失,无法使出,如何抵挡得住小玄这极美女人的玄阳宝精,只好陪着他的激射一丢再丢,双峰宝浆也频频走漏,溅涂得男儿满身皆香处处花白,蔚为奇观。   但小玄愈战愈勇,愈射愈坚,在又一次的迫在眉睫时,猛地腾身而起,拼尽全力刺没花房,撞得美人一双雪腿高高地翘上了空中。   飞萝张口结舌,忍不住花心又绽,再次丢了身子,终于支撑不住,螓首一歪昏迷过去。   骨龙犹拖着骷髅战车在空中漫无目的飞行,不知飞到了怎样的高处,周围云雾迷漫,教人疑置梦中。   接二连三的纵情发泄,小玄终于松懈了下来,肤色渐渐恢复正常,眼中亦不再灼躁狂乱,满足地昏沉地乜着身下的女人,半晌没回过神来。   飞萝缓缓睁开眼睛,咬着朱唇含嗔带怨地瞪着他,水波盈盈的美目里仍余一丝畏怯。   大片云雾飘过,小玄惊醒般猛地一震,结结巴巴道:“师……师……师叔?”   “认得我了!”飞萝轻哼一声。   “这……这……我……我怎么……怎么你……”小玄满面惊慌,急忙直起身,离开了一直紧紧压贴住的凝乳娇躯。   “什么怎么的,我还要问你呢!”飞萝道。   “我……我……”小玄回想先前那如真似幻的疯狂与迷乱,心中益发惊慌。   “你你你!到底你什么?”飞萝娇娇俏嗔。   “我……我……”小玄“我”了半天,却仍“我”不出来什么。   “适才的胆子哪里去了?”飞萝不依不饶,恼色上靥,更是丽色夺人。   小玄一阵心跳,呆呆地望着。   飞萝见了他那目光,蓦地双腮生晕,忽从旁边拿起一样物事,道:“这是什么?怎会在你脸上?”   “这个……就是七邪覆啊。”小玄答。   飞萝身子一震,吸了口凉气道:“你在哪找着它的?怎么会落到你手里?”   “是觅鼎子给我的。”小玄没头没尾道。   “觅鼎子?”飞萝一时没想起是谁。   “对啊,他哄我学了个禁咒,硬把这东西塞给我的。”小玄接道。   飞萝终于想了起来,惊疑道:“觅鼎子,难道是那个天机岛的炼器大师?”   小玄遂把在地狱深渊中误打误撞,遇见觅鼎子的经过说了一遍。   飞萝听罢,喃喃道:“原来这张面具的碎片落到了骷髅老祖的手里,又给觅鼎子修复了……”她睨睨小玄,道:“原来如此,无怪那天骷髅老祖死命追赶我们,又说七邪覆在我们手里,弄得我们一头雾水,谁知却是你这小子隐瞒不报私藏脏货!”   小玄老脸发红,道:“那时形势紧急,来不及说嘛。”   “来不及?那过后有那么多闲暇工夫,怎么仍不见你说?”飞萝盯着他道。   小玄哑口无言。   “我瞧你根本就是存心私吞!”飞萝哼道,瞧了瞧前边飞驰的骷髅骨龙,接道:“这条龙又是怎么回事?”   小玄老老实实地把不久前的遭遇亦说了一遍。   “原来是你救了我呢……”飞萝瞧着他道。   小玄一阵得意,云里雾里道:“就这样,不管我说什么……不,不管我想要它做什么,它都会乖乖地依着照做,到如今我都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飞萝凝眉思索,想了好一阵,忽道:“上次你说,你在那条大鳄鱼嘴里找到颗很像是骊珠的珠子,后来还吞下肚子里去了?”   “是啊,那珠子纹络波动光芒流转,与传说中的骊珠极似,但跟这条骨龙有什么关系?”小玄应道。   “骊珠……大泽……骷髅老妖……”飞萝又一阵沉吟。   小玄瞧着她,不觉间目光偷偷朝下溜了一点,掠见那对高耸如峰的迷人巨乳,突然忘记了刚刚才放肆过的滋味,依稀记得自己在其上百般戏耍,怎就立刻就想不起来了?   “啊!”飞萝水眸一亮,叫道:“莫非是这样?”   小玄吓了一跳,赶紧收回目光,问:“什么怎么样?”心里却仍在冥思苦想先前的滋味,手掌竟然微微生麻。   “这条龙原是焚虚散人留在大泽的禁制之枢、镇邪之灵,后来给骷髅老妖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将之破去,并魔化为坐驾……”飞萝缓缓道。   “没错,这又如何?”小玄心不在焉地问。   “那天我们瞧见它颔下有一颗血色的巨珠,在交战中给我用紫犀钗毁了。”   “是啊。”   “骊珠乃骊龙之灵源根本,形同人之魂魄,照理说,没了骊珠,它就失去了灵力,就算不死,也会形同废物,可如今,它仍好好的,不但能飞,威力甚至比以前更大,你想想,这是为何?”   “为何?”小玄的注意力终于转到了飞萝的问题上,好奇道:“对啊!没有了骊珠,它不应该这般生龙活虎的呀!”   “因为,它现在又有了一颗骊珠。”   “又有了一颗骊珠?在哪?”小玄摸不着头道。   “就在你身上,说不定就在你的肚子里。”飞萝盯着他道。   “什么?在我肚子里!”小玄睁大了眼睛。   “嗯,你吞下去的那颗珠子就是骊珠,而且十之八九就是这条龙原本的骊珠。”   飞萝淡淡道。   “这……这是怎么说?”小玄越听越迷糊。   “传说骊珠乃骊龙之灵源根本,自有智慧,修炼到一定程度,甚至脱体而动,我猜想,这条龙当日遭逢大劫之时,它原本的骊珠及时逃走了,寄居在那湖心小岛附近水域的一条鳄鱼口内,也就是你遭遇的那条,结果引起了异变,那条鳄鱼才会变成你说的那么大,后来珠子给你吞下肚子,变成寄居在你身上了。”   “什……什么!”小玄捂住肚子,只觉匪夷所思。   飞萝接道:“而这龙的躯体给骷髅老妖捕获,以邪法炼化成一条魔龙,然后再用其它什么东西……或者用什么方法炼造出了颗新的骊珠,来代替逃走的那颗骊珠。”   小玄呆了一呆,道:“就是我们上次看见的那颗血色巨珠?”小玄插口道。   飞萝点点头:“没错,结果那颗代替品给我们毁了,机缘巧合,这条受伤的龙遇见了寄居在你肚子的那颗原装的骊珠,于是它重新‘活’了过来,因而与你心意相通,并且对你唯命是从。”   小玄目瞪口呆,好半天才道:“隔着我的肚皮,这条龙能跟它的骊珠交融互通?”   “嗯,不信的话,你可以试验一下远远离开这条龙,我相信它会失去活力甚至生命。”飞萝道。   小玄嘴巴大张,忽然想起吞下那颗珠子之后,自己莫名其妙看见的几次奇怪幻觉,不由心中信了几分,蓦然一惊:“啊!那这珠子会不会某日把我穿膛破肚,逃回那条龙身上去?”   “不知道,兴许会吧!”飞萝咬着笑,戏虐地瞧着他。   小玄顿时浑身不自在起来,慌忙道:“好师叔,你有没有什么办法把那珠子取出来?”   “有啊,用刀子切开呗,先开肚皮,后切肠子,再用手掏捋一遍,说不定能找到那颗不知藏在哪里的珠子。”飞萝用娓娓动听的声音道。   小玄脸色铁青,要说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飞萝盯着他,终于忍不过咯咯地笑出声来,“傻瓜!你没听说过有人四处寻找骊珠么?这可是无上之宝啊,骊珠有祛邪驱秽辟垢拒毒之功,更有滋长灵力之效,人家求之不得,你却反而不要?”   小玄一听,旋即想起自己的功力近来莫名其妙的增进了不少,而且几次受伤之后皆迅速痊愈,不觉眉头渐舒。   飞萝又道:“再者,如非这颗骊珠,你岂能控制这条神通绝大的龙!如此奇遇,真不知是几世才修得的造化哩,居然还想不要?”   小玄想想也是,若非此龙,今天哪能大破骷髅魔军,又与骷髅老祖相衡对抗?   想到这里,终于高兴起来,眉开眼笑道:“说的也是,那我就让这条龙的骊珠暂时呆在肚子里吧,只要它不作怪,我便不赶它。”   飞萝道:“你的道行这么差,有了这条……”说到此处,突然黛眉一蹙,捂住了心口。   “怎么了?”小玄吃了一惊,旋即想到她的伤势,紧张道:“你怎样了?身上可好?”   “好……才怪!受了伤还给人家这么往死里折腾……”飞萝低啐,又羞又怨地瞪了他一眼,手上拉拢衣襟,可是已给某人撕烂,哪里遮掩得住高山耸峰般的双乳。   小玄心中一荡,想起什么,急从如意囊里摸出一只墨色小瓶来,道:“据说这是荡魔堡最好的疗伤药,你快服下去。”   “没用的,找个地方,我自个疗伤就好。”飞萝喘息道,此时颊上红晕尽褪,苍白如纸。   小玄瞧得心中大疼,忙转首四顾,见周围云雾飘渺,也不知是到了何处,当即御龙下降,不过片刻,便穿出了云雾,但见下面水陆相间,一湾水畔千亩青绿,却是大片芦苇。   朝岸飞去,终于发现了片伸入水中的狭长陆地,飞萝喘息愈急愈促,已感有些支撑不住,便道:“就这里吧,我先调息一下再说。”   小玄急忙御龙掠下,旋而水声大响浪花高掀,长达三十余丈的骷髅骨龙已打横降落在陆地前方的湖水中。   此处距岸尚有十余丈之距,小玄瞧瞧飞萝,犹豫了一下,便鼓起勇气揽住其腰,顿足跃出骷髅战车。   飞萝默不作声,双臂亦悄悄环住他的腰,闭着眼把微晕的脸埋入了男儿怀里。   第九回 夜解玄机   小玄本想踏水借力,谁知这一跃出,竟是真气充盈矫若游龙,直接就掠过十余丈的水面,飞到了岸上,心中不禁又惊又喜。   他朝前急奔,找着一处干地,方把飞萝放下。   飞萝盘膝打坐,开始瞑目调息,以玄教妙术自疗伤势。   她身受数伤,此番调息自非片刻之功。   小玄在旁守着,回想起今日发生的诸变诸事,一时心如潮涌,时而悲苦时而欢喜时而销魂。   不知此处是不是大泽的一部分,但见湖水波柔浪缓碧若翡翠,湾中的芦苇丛丛簇簇密密匝匝,浩浩荡荡地铺至远方,与水天融汇成一片苍茫如烟的青,澄净如洗的天空中,几只水鸟时高时低地盘旋着。   一阵风过,有群野鸭子从芦苇丛里游了出来,悠哉游哉的结伴而行,看上去像是一家老小,自在而惬意。   小玄蓦感形单影只,忽然忆起了师父的目光、师姐们的笑容与及逍遥峰上的日子来,不觉痴了。   这一刻真真无比的思念与渴恋,可是这些全都离他而去了,而且似乎越来越远无从挽回。   为什么会这样?   小玄呆呆地望着远方。   日渐西沉,凉风悄起,水面波光粼粼,在夕阳的照耀下,越发美得如梦似幻。   小玄突感身上微微生寒,乍然一惊,急忙转头去看飞萝,见她仍在静静打坐,破碎的衣裳随风轻舞,大片凝乳般的肌肤裸露风中,不禁担心起来:“等会太阳落下,这里定会更冷,此刻她真气大损,如何挨受得住?”   再瞧自个身上,也是衣破衫裂,想起此乃先前疯狂迷乱时的杰作,不由老脸发红,自啐了一声,“这便是自作自受了!”   “总得想个法子……”他沉吟四眺,猛见远处灰影点点,在茫茫青翠中略显突兀,心中一动,当即施展陆地飞行术疾奔过去。   奔至近处,顿时一阵欢喜,原来是几间依水而建的简陋木房屋,想是此地渔人的居所,心忖:“不知能不能讨件衣裳给师叔?”   小玄快步过去,穿过篱笆围,不见半个人影,走到门口,又见屋门虚掩,大声唤道:“有人吗?”连叫数声,却皆无人回答,遂推门进去,见屋中略显凌乱,果然没有人在。   他转身退出,又去别的屋子,却见也是如此,纳闷中突然醒悟:“敢情是骷髅祸乱大泽,这里的人全都逃走了。”   他越想越觉得有理,当下老大不客气,就在屋子里翻箱倒柜,居然找到几件衣服,虽然十分粗旧,但还算干净,欢天喜地拣了件较合身的换了,又挑了套女装抱在怀里,急朝原处奔回,见飞萝依旧瞑目打坐,不敢惊扰,走近去将衣服轻轻披在她身上。   这时天已黑暗,骷髅骨龙安安静静地伏卧在湖中,因为极巨,大半身躯露在水面上,远远瞧去,有如一座嶙峋崎岖的山峦立在茫茫水中,显得有些孤寂。   小玄怔怔望着,不觉生出一种同病相怜之感来,伤感地思道:“龙啊龙,想必你也孤单得很,那我们以后相依为命可好……”   他找了块石头坐下,无聊间继又胡思乱想,突地一呆:“哎哟!不妥不妥,这条龙如此之巨,袁二哥送我的如意囊怕是藏不进去,倘若成日就这样在屁股后边跟着,以后哪个姑娘敢靠近我?”   小玄越想越觉头痛,赶忙改口,吞吞吐吐地对骨龙道:“可是老兄您长得这么高大,如此跟着我……咳咳……怕是不大方便吧?咱们兄弟还是就此分别,各奔东西好了,倘若有缘,他日再逢,定当浊酒一壶……”   但见骨龙仍然默默静伏,于黑暗中愈显凄清孤独,心中又有些不忍起来:“它帮了那么大的忙,更且救过我,我怎可如此薄情寡义……再说,若是不要它跟着,我肚子里的骊珠如何拿得出来还它?”   他头大如斗,正感万分为难,脑海里倏地灵光一闪:“有言道‘龙之变化,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吞云吐雾,小则隐芥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不知这条龙能不能变化?”遂朝骷髅骨龙思道:“你能不能变小?如果能,快变与我看。”   心念方动,猛见水中骨龙的身躯乍然收缩,一眨眼便小了近倍,顿时掀扯得水声喧哗波浪四荡,有如潮起。   小玄瞠目结舌,心中惊喜交加,即又思道:“再小一些!”   骨龙果然神奇的又缩小了许多,体积已如江河中的寻常鳄鱼大小,在黑暗中难以看清。   “不行不行!还要再小,变成最小的让我瞧瞧!”小玄心念电转。   骨龙倏地消失不见,水面上唯余骷髅战车。   小玄东张西望,朝湖面上喊叫道:“你跑哪里去了?快过来给我看看。”   话音方落,猛见骷髅战车掠水飞起,直冲到跟前方才嘎然而止,甩洒得他一身是水。   “到底在哪?”小玄莫名其妙,突见红光闪掠,面前已悬着一条小蛇似的东西,通体血红张牙舞爪,不是骷髅骨龙是什么。   小玄大喜,欢声道:“你有如此神通,这就好办了,从今以后,我们难兄难弟就形影不离吧!嗯,你先歇歇,到我袋里来可好?”说着打开如意囊,将骨龙与骷髅战车请了进去。   虽然骷髅战车没有变小,但以如意囊的惊人容量,收纳起来丝毫没有问题。   忽然一个声音在后响起,“脸也不红,人家可是千万年的岁数,你小子好意思称兄道弟。”   小玄急转回身,见飞萝已经立起,欢叫道:“师叔,你复原了么?”   “哪能这么快,不过总算能运转真气了,接下来会恢复得越来越快。”飞萝微笑道。   小玄欢喜道:“哪还得多久才能完全恢复?”   “大概三、五天吧。”飞萝道,美目掠了披在身上的衣服一眼,“衣服哪来的?”   小玄指了远处一下,道:“那边岸旁有几间屋子,好像是此地渔家的居所,不知是不是因为逃避骷髅祸乱的原故,全都不见了,我就在那里边找了这几件衣裳。”   飞萝哦了一声,游目四顾,这时天已完全黑暗,风也大了起来,吹拂得四周芦苇沙沙作响。   “这里好冷,不如我们去屋子那边避避风。”小玄道。   “嗯。”飞萝点了下头。   ***    ***    ***    ***   两人拣了间较大的屋子进去,小玄摸索着点亮一盏残油不多的油灯,又去扫净床上积尘,让飞萝坐下,开始在屋中四下寻探。   “你做什么?”飞萝问。   “我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吃的。”小玄应道,瞥见屋角放着只缸子,急忙过去,惊喜的发现缸底竟有一点糙米,欢叫道:“好极,找着吃的啦!”   接着又找着了一小篓干菇,却是大泽一带芦苇丛中所产的鸡腿菇,当下洗锅刷碗淘米生火,接又煮粥炒菇,竟是十分麻利。   原来逍遥峰上就这么几个人,自从雪涵与李梦棠出山后,洗衣做饭这些杂务便由小婉、摘霞与小玄包了,至于水若这个千金小姐,则只偶尔扫扫地抹下桌椅罢了。   渔家的居所十分简陋清寒,灶台竟同床榻设在同一屋里。飞萝静静坐着,饶有兴味地望着他忙上忙下。   过没多久,粥已熟煮,菇也炒好,但因找不到油,干巴巴地炒起来,烧焦了不少,小玄用碟盛了,端上桌子,摆好碗筷,帮飞萝舀了碗粥,无可奈何道:“没油没盐,味道多半不好,师叔你将就吃点,肚里边有了东西,才好运功疗伤。”   “嗯。”飞萝应了一声,下床坐到桌边,端起粥慢慢饮啜。   其实以她修至的境界,完全可以依靠培元养气抵御饥饿,但瞧小玄忙得满头皆汗,不忍违拂美意,便打算摆个样子吃上两口。   谁知煮粥的米虽然质地粗糙,但不知小玄怎么弄的,口感味道却十分之佳,热乎乎地喝下去,肚子暖暖的好生舒服,飞萝甚是意外,喝得津津有味。   “只能做得这么稀,米太少了。”小玄不安道。   飞萝摇摇头,嫣然道:“很香呢,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的粥哩,想不到你还有这一手。”   “真的?”小玄高兴道:“其实小婉做的粥才最好吃,水量火候什么的都有讲究,我这点本事就是跟她学的,师叔你喜欢吃,以后我再做与你吃!”   飞萝怔怔地瞧他。   “怎么啦?”小玄问,心中一阵莫名乱跳。   “没。”飞萝道,低下头默默喝粥,不知不觉,不知为何,目中悄已潮润。   小玄大把大把地夹菇往嘴里塞,稀里哗啦喝下几碗粥,满足地摸摸肚子,惬意道:“虽然不饱,但肚里边可舒服多了。”   吃完饭后,油灯里的残油已快枯竭,火苗扑跳晃动,随时欲灭。   小玄便去寻找可燃之物,过不一会,从别的屋子抱回大堆木料,却是从家具上拆卸下来的桌椅腿背。   他在屋中腾出一块空地,将木料堆摆成锥状,捏了个火莲诀拂出,火光立时腾蹿而起。   小玄有点不好意思道:“没办法,找不到柴禾,只好用这些了。”   飞萝微笑,“小心人家回来,背后咒你。”   “骷髅祸乱非小,不知他们会不会回来呢……”小玄叹了一声,忽然担忧起来,“不知泽阳城眼下如何?我师父她们怎么样了?”   “应该没事了,你已将魔秽大军中最厉害的骷髅巨怪尽数击毁,骷髅老妖又给你六师伯逐走,泽阳城这次多半是保住了。”飞萝道。   “最好如此,我逃走的时候,看见天上的血云正在迅速退却。”小玄道,悬起的心稍微放下了些许。   两人盘膝坐在火堆前,听着屋外的风声涛声,深感暖和舒适,不觉倦意悄悄滋生。   一整天的厮杀与奔波终于过去,此刻的安逸宁静显得无比珍稀宝贵。   “小玄……”飞萝沉吟唤道。   “什么?”小玄转头望她。   飞萝道:“你知道七邪覆的来历吗?”   “知道一点,听那觅鼎子老人和我大师姐粗略说过。”   “据传七邪覆能够吸收愤怒、怨恨……残虐等七种邪恶气息,将它们转化成邪力供给所戴之人,是个无比邪恶的宝物,以你今日的表现,亦已证实了这些。”   “是啊,到现在我还觉得怪怪的。”小玄摸摸身上,惶惑不安道。   在他的体内,似乎多了一种以前没有的奇异东西,正在潜伏着发酵着,蠢蠢欲动。   “这面具的威力虽然十分强大,可是绝非什么好东西,在你获取它的威力的同时,它便会反过来控制你、诱惑你去制造它所需要的种种邪恶……”飞萝若有所思道。   小玄突然想起今日在骷髅战车上对她的所作所为,不禁一阵面红耳赤魂荡心跳。   幸好飞萝并没瞧他,继续道:“当年七邪魔君因这恶物臭名昭着人神共愤,最终落得个神形俱灭的下场。”   小玄猛记起雪涵说过,七邪魔君是为玄玄子所诛,心中一阵悸动,几乎脱口欲问。   飞萝抬起头,瞧着他问:“所以,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就是绝不要轻易使用这个恶物。”飞萝道。   “好啊。”小玄脱口即应。   飞萝从法囊中取出一张额生七角的墨色面具,正是在骷髅战车上摘下的七邪覆,递与他道:“拿回去吧。”   小玄怔道:“既然不是什么好东西,那我就不要了。”   飞萝道:“我本来也不想将它还给你,因为此物有无数人垂涎,说不定会为你惹来许多麻烦,但你身世已经揭开,日后传出,定是凶险无尽,权衡轻重,我想你还是拿回去吧,带在身上,在万不得已之时,它或许可以救你一命。”   小玄接住,本来心中还在犹豫,但在指尖触着面具的瞬间,倏地悸动莫名快美无名,不禁一阵心惊脉跳。   “怎么啦?”飞萝瞧着他的脸问。   “没……没什么。”小玄掩饰道,不知为何,竟不敢把这种奇异感觉告诉她。   “还有这个……”飞萝从法囊中又取出一样物事,却是把小巧的牙骨团扇,做得异样精致秀美,扇面不知由绢、罗、纱还是绫所制,当中似有云雾轻涌光霞隐透,十分玄异。   小玄一瞧便知是个宝物,讶问道:“这是什么?好漂亮!”   “它叫云影,是我采梦蚕丝做的,加持过收纳之法,可以记录文字与图案。   你不是喜欢机关术么?当中收录了我记下的一些相关的技法和心得,你闲暇时自己去看。”飞萝道,说着递与小玄。   小玄大喜,感激万分地接过扇子,奇道:“怎么我只瞧见团团云雾?”   “你不知它的禁制之法,如何瞧得出它的门道。”飞萝道,当即传授给他云影的开启及收录秘诀,又道:“最重要的是,这扇子里还收录了前阵子我教你的借形术,它可使你藏形匿迹,你得尽快学些,才好应付日后的凶险。”   “师叔,你……你不教我了么?”小玄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我只能再教你这两、三天,待我功力稍复,就立刻送你去一个地方躲避,日后如何修习全得依靠你自己了。”飞萝道。   小玄一阵失落难过,半晌默不作声,忽道:“师叔,你告诉我玄玄子的那些事吧,我听说,他最后是……是给天庭诛灭的?”   飞萝道:“这些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眼下你只需尽快离开此地,以后平平安安的过日子就够了。”   “不,你告诉我,我要知道!”小玄执拗的哀求。   “你不听我的话是么?”飞萝拉下了脸,她容颜极美,一绷起来却是令人胆战心惊气魄尽消。   小玄垂头,不敢再闹。   不知何时开始,对这女人,他有一种心甘情愿的服贴怯畏。   “此处绝不能久留,你六师伯的追踪术十分厉害,随时都可能找到这里来,眼下得抓紧时间,我先将借形术中最难懂与最关键的几个地方跟你说说,你一定要仔细听好并牢记心里,日后才能自行修习。”飞萝道。   小玄乖乖应是。   于是飞萝娓娓而述,将借形术中的疑难及关键之处细细分析剖解。   小玄起初还心神不宁,待听进些许,很快就给借形术中的无穷奥妙深深吸引了,只觉此术与所知所闻的一切功法大相迳庭,忽然间似乎发现了一个新的天地,对世间万物有了不同以往的认知。   他听得如痴如醉,飞萝却以为他没听懂,道:“此术非同寻常,殊异难懂,你现在不明白没关系,只需记住我说的这些关键便可,日后再慢慢体会。”   小玄忍不住问道:“师叔,这借形术怎么与教中的其他功法完全不同啊?就连灵力运用都有背入门心法。”   “因为,这借形术不是我教的功法。”飞萝道。   小玄“啊”了一声,“这奇术出自何处?”   飞萝一阵出神,凝眸火堆,半晌不语。   小玄忽然发现她面上晕着淡淡的嫣红,心中越发好奇。   终听飞萝道:“这个你不用知道,还是抓紧时间听讲吧,对了,哪里不懂,可趁现在就问。”   小玄于是不时发问,竟非无的放矢,所问几乎皆是根本或关键之处。   飞萝一一细答,心中暗暗吃惊,怔怔地望着他,翦水眸中似有什么在悄悄盈溢。   这一教一学,不知不觉便已过去了大半夜。   飞萝呼吸突地一阵急促,闭目狠喘。   “怎么了?”小玄吃了一惊,赶忙上前扶住。   “没什么。”飞萝摆摆手,面上现出疲乏之色。   小玄瞧得心中大疼,道:“你身上有伤,还是先歇息吧!明天再继续教我好了。”   飞萝亦觉有些支撑不住,点头道:“嗯,你自己也去歇息去吧。”说完由小玄扶到床上,又再盘膝打坐运功疗伤。   小玄往火堆中加了些木料,将火拨旺,这才轻轻带上门,找了另一件屋子睡下。   这一夜,梦竟不断,所梦稀奇古怪纷乱杂陈,狰狞的面具、绝色的容颜还有张牙舞爪的骷髅骨龙如浪花泡沫般交叠滚涌,时而惊恐暴怒如痴似狂,时而旖旎甜蜜销魂蚀骨。   第十回 芦花飞雪   倏一下天崩地裂地动山摇,然却无声无息,所有物事开始可怖地慢慢解体,分化……直至灰飞烟灭。   小玄乍然睁眼,望着残旧破败的屋顶,犹分不清梦里梦外。   他大口大口地喘气,待到确定身在何处,这才发觉背后已是汗湿一片,加上昨日激战中沾染的尘埃血沫,只感浑身上下俱不舒服。   “怎么会做这么古怪的噩梦……”他呆呆发愣纳闷许久,头昏脑胀地走出屋子,见天已朦朦发亮,想起飞萝,急忙过去看她。   谁知推开虚掩的门,却不见飞萝,屋子当中唯余将熄的火堆。   “师叔!师叔!你在哪里?”他大声叫唤,却不闻回答,心中惊了起来,急忙一间间屋子寻找,但仍不见美人踪影。   “不会是来了敌人吧?还是六师伯追来了?不对不对!六师伯来了也该捉得是我啊……!”他惶恐地胡思乱想,又奔出屋,沿周围一边高唤一边寻找。   待到水边,终于听见一声娇喊:“我在这呢。”   小玄赶忙转过头,循声望去,远远眺见岸边停靠着条小小渔舟,其上倩影一条,正似飞萝身影。   他急奔过去,只见飞萝坐在舟头,正用手梳拢披开的如云乌发,心头顿松,道:“吓死了我,你怎么一大早就跑这来了?”   飞萝微笑道:“一身好脏,难受得很,所以下水去洗了个澡。”   小玄这才发觉她已纤尘不染,凝乳似的肌肤晕晕透彩,一头秀发乌黑亮丽,其上犹挂点点水珠,晶莹欲滴。   “师叔,看上去你精神好多了,伤势怎么样?”小玄高兴道。   “调息了一晚,又恢复了许多。”飞萝边说边倾斜身子,把头探出舟外,双手用力绞拧头发,无数颗水珠子如散开的珍珠串般挤了出来,叮叮咚咚地落在水面。   小玄呆呆地瞧着,只觉美极。   “干吗?”飞萝问。   “没……没有。”小玄支吾道。   飞萝似有若无地横了他一眼,依旧专心致致地梳理头发。   “哇,这船上有渔网!”小玄忽叫。   “嗯?”   “可以改善改善胃口了,做烤鱼我最最拿手!”小玄欢声道。   小玄摇舟离开岸边,一路仔细观察水下,终于找到鱼多之处,将网抛出开始捕鱼。   此时晨雾未退,轻烟薄乳般弥漫在湖面上,把远处迷蒙成茫茫一片,四下宁静如梦,咿呀橹声清晰可闻,偶尔有风,夹带着凉润润的水气轻轻拂过,令人神清气爽。   飞萝已梳理好头发,用一条帕子随意扎起,斜倚船头嫣然瞧着男儿捕鱼,不时闭上美目深深呼吸,似乎很享受此刻的一切。   小玄忙乱一会,连下数网,却没捕着几尾鱼,纳闷道:“怎么回事?水里明明有许多鱼呀,敢情这里的鱼比较狡猾?”   飞萝噗哧一笑,道:“你学过捕鱼吗?行行有门道,以为有网就一定能捕着吗?”   小玄老脸一红,他在逍遥峰上的溪流中捕过鱼,但却从来没有使用过渔网,盯着水底下游来游去的条条肥鱼,恶狠狠道:“不信捉不住你们!”   说罢脱下衣服,就往水里一扎,却是亲自追鱼去了。   过没片刻,一条条大鱼便从水里抛上船来,鲜活无比地在舱里乱蹦乱跳。   以小玄的身手,加上水若偷偷教给他的分水诀,捉几条鱼自是不在话下。   飞萝给水溅着,蹙眉唤道:“够了!够了!你吃得了这么多吗?快上来,溅我一身水啦!”   小玄却仍在水里扎进扎出,真个鱼龙滑翔浪里白条,欢叫道:“水真好,凉到骨子里去啦,我亦要洗个澡。”   飞萝笑盈盈地瞧着,忽然不知想起了什么,目光渐渐凝涩,整个人竟似痴了般,倏地晶莹闪动,却是一颗泪珠子滚下腮来。   小玄终于耍足玩够,猛地跃上舟来,带起的水花溅洒得美人一身淋漓。   飞萝慌忙拭泪,发嗔道:“你坏蛋啊!故意溅我是不是?”   “哎呀,不小心的,我帮你擦擦。”小玄笑嘻嘻道,忙从身上掏出手帕,蹲跪下去正要擦拭,却突然呆住,眼睛定定地盯住了她。   飞萝怔了一怔,不觉用手背又抹了下面颊,但却发现男儿仍然目不转睛,摹尔意识到,男儿的视线并非停留在自己的脸上。   她身上给水溅湿,玲珑线条勾勒毕现,到处散发着撩人的诱惑,最要命的是,她今早没束抹胸,酥胸的峰际尖尖凸起,湿透的一边还隐隐透出了乳晕的颜色来,尽管淡淡的、模糊的。   但小玄的目光如铁遇磁石,已给死死地吸附在那儿。   飞萝心慌地坐起,敛了敛高耸的酥胸,一时不知该把身子如何摆放。   此时的她虽然穿着渔家的粗布衣裳,然却丝毫无损倾城颜色,非但如此,反给那粗劣的布料衬得肤滑似缎肌嫩如酥。   小玄口干舌燥,望着湿透的娇躯,颤着手帕,不知该擦哪儿,从哪开始。   “我自个擦。”飞萝低头,一把夺过了他手里的帕子。   谁知此举如同点燃了火药,小玄倏地爆发,一把扑抱住她,在她腮侧颈里如火乱吻。   飞萝轻轻喘息起来,娇躯在男儿的紧紧箍锁中不住轻颤。   好像没被拒绝哩?小玄越吻越激动,两手开始到处乱摸乱探。   飞萝竟仍没有挣拒,只把手搭在他的腕上,犹豫而无力。   小玄惊喜交集,益发恣意放肆,手突然钻入了美人衣中,捉住一只肥美无比的巨乳大力揉捏。   飞萝轻哼了一声,双颊霞生,艳不可言。   小玄越喘越重,从她颈子里抬起头,嘴里浑浊地咕哝了一声,“师叔……”   目光似在央求。   “嗯。”飞萝咬唇低应,若应允。   两人凝目对视,目光不约而同地滑落到对方的唇上,彼此受到诱惑般慢慢靠近。   在碰触着的刹那,小玄如遭电击,这一瞬,他知晓,这个女人已经牢牢印铸在他的魂魄之中,从此无法抹掉无以忘却。   两人粘在一起,唇齿相依津液交会,彼此在对方嘴内柔情蜜意地翻搅索寻挑逗撩拨,久久不舍得甘休。   飞萝情动以极,丁香勾诱间,双臂亦悄悄地环上了小玄的脖子,仿佛要将他缠住锁住。   小玄将她压倒下去,颤着手慢慢为她松衣解带,没有抹胸束缚的耸峰最先跑了出来,弹弹颤颤地傲立在男儿眼前……   不知何时起了风,青幽幽潮润润的粽子般的芦花香气扑入鼻中,叫人闻之欲醉。   直至周围沙沙轻响,迷醉的两人这才发觉,小舟已给风吹入了芦苇深处。   飞萝赫给剥得一丝不挂,凝乳般的娇躯在浓浓的绿色中白晕晕的无比惹人,那勃翘在豪硕惊耸的乳峰上的诱人乳头,那镶嵌在平滑细腻的小腹间的迷人脐眼,那坟鼓在娇嫩肥美的雪阜上的撩人腴团,无不是粉雕玉琢浑若天成,让人惊叹造物之神奇,天赐之奢侈。   小玄粗喘地耸刺着,眼睛一遍遍扫视着她的胴体,不时翻指拨撩细细究探,似要将身下美人的每分每寸印入脑海铭刻心中。   飞萝咬着给吻得有点肿胀的红红樱唇,眸中尽是盈盈水波,媚得惊心动魄地瞠视着男儿,任由他寻幽探秘恣意戏耍。   小玄忽从花溪里揉捻出一粒妙物来,大小竟如童指,肥美嫩滑奇趣无比,这东西,他依稀记得水若只是小小一粒,摘霞和夭夭则是几乎瞧之不见,突然想起了小婉来:“只有她略可一比哩。”   飞萝腻声颤哼,身子难耐地扭动起来,惹得男儿百般怜惜。   小玄心中销魂,抽耸越来越剧,小舟亦摇晃得越来越厉害,飞萝双乳摇曳不止,荡出波波火辣辣的勾魂雪浪,看上去明明沉甸甸软颤颤,然却似有什么无形的支撑,任凭如何激烈甩晃如何发狠揉握,始终都会归复原状,依旧高高地尖挺耸翘。但那熟桃般的饱满,那梨子般的娇翘,那脂膏般的肥腻,又会惹人去再次欺凌蹂躏,难休难止。   “这么胀……这么沉……真是跟水若、摘霞和夭夭她们天渊之别啊!”小玄上下其手,心疼却发狠地用力捏揉,把美人的酥乳捏揉得千奇百怪,哪管指掌早已给那娇娇弹弹、幼幼滑滑的乳肉酥掉麻坏。   “不要啦……那……那儿别……用手……好难挨的……”飞萝嘤咛,两腿突然合闭,紧紧地夹住了在花溪里顽皮的手指。   “不许动!”小玄叱喝,居然声威慑人。   飞萝楞住。   小玄强横地将她两腿掰开,开开地分架在两边舷上,然后盯着她那汁水淋漓红脂绽吐的花苞,照旧棒挑指嬉纵情耸耍。   “真……真像……”飞萝怔怔地瞧他,玉颊重重染霞,连脖颈胸口都绯红了起来,蓦地娇娇一颤,花底汁滚蜜涌,淋得男儿手指尽湿,更粘涂得两人交接处泥泞不堪。   小玄只觉她花内滚烫似融软嫩若斓,蛤口却紧紧箍束,催人欲泄,抽插间巨茎猛地爆发,露出了玄阳盘龙杵的真正面目。   飞萝闷唔一声,刹那问,强烈无比的感受让她仿佛看见了瓤内的细幼皱褶给撑开给熨平,看见了娇嫩花心被撞扁被顶歪,只美得香魂欲化无以复加。   小玄宝杵暴涨,愈感女人的窄紧软烂,腰杆下下发力,千戳百杵。   飞萝螓首横摆,吹弹得破的粉靥死死贴在粗糙的甲板上,分架在两边舷上的两条像牙般的美腿时伸时缩,两只晶莹剔透的白足时弓时挺,片刻无歇撩人万分。   小玄受不了她这模样,越发长击猛抽记记尽根,捣得美人水响不绝,花底融掉一般,红红粉粉答答黏黏地与肉棒纠缠不休。   飞萝牝麻蕊酸,丢意渐生,她身怀秘技,真气亦已恢复了些许,但此刻心头懒懒融融,半点不愿施展手段,倏给男儿一下狠挑,准准地戳在嫩心之上,痛得腻啼一声,娇躯猛地从甲板上弓起,滚烫粉额直顶到男儿的下巴,凝滞了须臾,便哆嗦哆嗦地丢了。   小玄猛给一泡烫乎乎的浆汁淋着,急忙俯头去瞧,已见米粥般的稠浆从肿胀的蛤唇间滚溢而出,白花花地涂了自己一茎,想起绮姬说过女人在最美、最快活之时才会流这东西,心中销魂,差点就跟着射出精来,突尔记起亭子那次的窝囊情形,心中一动,急忙暗提真气,使出了绮姬教他的九鼎还丹诀,果然立见奇效,尽管泄意翻涌,却没半点走漏。   “别……别动……”飞萝弓着身子嘤咛,虾子般贴偎男儿胸膛,一副欲仙欲死的模样。   小玄见她娇媚万分,又给两只滑溜挺翘的嫩乳在胸前不住地蹭来刮去,只爽得筋麻骨软,如何甘愿停下,反更大耸大创,似要将美人的嫩心桩成碎瓣方快。   飞萝丢得天昏地暗,双手彷徨欲推,却给男儿一把擒住,蓦地乳头奇美,两乳抽搐了起来,赫见数股细细白浆射出,竟是又出了乳华,顿时满舟奇香,蚀人魂魄。   小玄的九鼎还丹诀不过是初学乍练,给这上下交攻,哪里还顶得住,狂烈无比地急耸一阵,突俯下首,吻住美人檀口,身子倾力一耸,巨杵拼死一送,几将美人顶出舟外,终于洋洋大泄。   飞萝失声娇啼,上边身子已给推出了舷外,云发半坠浸入水中,双乳犹沥沥不止,激越的浆柱冲刷着男儿的胸膛,旋又流淌回自己身上,再滑过锁骨肩窝滴落水中,立时惹来许多大小鱼儿,竟然聚集在周围唼喋争抢,吃了这本该是太乙大罗受用的极品宝浆。   小玄满怀麻暖,欲焰千丈,盯着美人如恸似泣的花颜,久久无法止住激射。   两人尽压一侧,差点弄翻了小舟,但此刻谁会理睬。   风虽仍柔,但却密了起来,略带淡紫的粉白芦花纷纷扬起,蓬蓬松松地在空中随风飘舞,雨丝般洒落两人身上。   “想来这就是芦花飞雪了,果然好美……”小玄仰面朝空喃喃道。   飞萝不言不语,美目迷离地给他揽在怀里,娇躯有如抽光了骨头瘫软似泥。   “我二师姐说,这是一生中必看的美景之一,她说哪天要带我看的。”小玄自言自语地接道,满怀伤感。   飞萝仍不说话,只从他怀里抬起脸来,悄悄地凝视着他。   小玄若有所觉,低下头瞧她。   他的手臂环着她的腰,她的发丝缠着他的颈,肌肤厮磨汗水交融。   飞萝把眼转开,颊仍薄晕,依旧慵懒妩媚。   这个平日里精明刚强雍容自若的女人,此刻竟是如此的娇弱不胜羞涩撩人。   “师叔……”小玄怦然心动低低声唤,正想说什么,却听飞萝轻嘤道:“别说话。”   小玄一阵恍惚,心中有种不真实的销魂,底下头去,吻过发丝、额头、眉毛,鼻尖……最终又与美人的香唇吻在了一起。   缠绵了不知多久,小玄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师叔,你到底要送我去哪?不去行不行?”   “不行,一定要走!”飞萝立时斩钉截铁地应道,“你一定要走,你记住,无论如何,你都不能给人捉去凤凰崖,不能见到教尊!”   小玄盯着她,心中万分不舍。   飞萝似乎瞧出了什么,低低声道:“你放心,日后我会去瞧你的。”   淡淡一言,却蕴着无边情意,小玄心头酥悸,拥紧她又是一轮深吻狠吻。   “你会……”飞萝欲言又止。   “会什么?”   “会记住这里……这一刻吗?”   “不用记的,已经永远在心里边了。”小玄脱口道。   飞萝笑靥如花,盈着浓得化不开的甜蜜,用软软的香唇吻他的印堂、眉毛、鼻尖、唇……   “师叔,我……我……己小玄含糊着哼吟。   “嗯?”   “我……我还要……要……”小玄浑浊出声。   “嗯。”飞萝含糊地应道,仍专心致志地继续吻他亲他。   “我……我又想你了!我还要你!”小玄激动起来。   “那你就要呗,要够够的,过两天,你想也没有了。”美人竟火辣辣地答。   小玄心中一颤,越发情炽似火。飞萝亦火热回应,比先前更加放开热烈。   “师叔,你……你这里……这里怎么会……”小玄盯着她的乳峰喘息,指尖揉捻着两颗肿胀未褪的娇翘乳头,周围的朱晕似仍比平时扩大了些许,其上残着快要干透的薄薄腻浆与浓浓的香。   “喜不喜欢?”飞萝满面晕红。   “爱死了。”小玄又俯下了头,把唇罩了上去,底下挪凑,腰杆一挺,再次贯穿了她……   这一次小玄越发强悍持久,在快坚持不住时又暗地里使出了九鼎还丹诀。   而飞萝似欲喂他个够,只是一味示弱,任由男儿恣意采撷,自始至终不愿施展丁点秘技,是以连连败退,丢得死去活来。   “好厉害,我不能了。”飞萝开始讨饶。   “以后还敢不敢笑话我?”小玄满心兴奋。   “什么?”   “亭子里那次。”小玄凶巴巴道。   飞萝这才明白过来,掩口一笑,赶忙摆出畏怯可怜的模样,“不敢啦。”   “还敢笑,看来心里边不服哩!”小玄怒喝,心中无比渴恋,依旧百般逞狂。   直至近午,日头渐烈,小玄方肯甘休,心满欲足地载着一舱鲜鱼和宛如醉酒的美人往回划。   孰知这一带的芦苇繁密非常,水道交错纵横,竟然在芦苇中迷了路,半天没能划出去。   小玄踌躇了一阵,正想召出骨龙飞上空中观察,突见天边滚来大片黑云,转瞬便遮住了烈日。   他心中奇怪,腕上一紧,忽给拉坐下去,见飞萝面现紧张之色,竖指唇前,示意他莫要出声。   黑云在空中来回滚涌,迟迟不去,这时,北面天边又现出数道光芒,朝着这边迅速掠近。   小玄与飞萝伏低身子隐于芦苇丛内,心中齐生不祥之感。   黑云中倏有狞声厉喝:“站住!来者何人?”   数道光芒掠至近处,小玄这才瞧清原来是一口青剑、一支如意和一辆由白虎牵拉的车子,其上皆立人影,有人高声道:“吾等乃陷云谷练气士青不留、问心观水云道长以及无尘寺的诸位圣僧,你们又是何人?”   黑云中的声音道:“我们便是七绝界怒天大元帅麾下之五虎上将,你们来这干吗?”   “吾等得知妖邪余孽现世,特地赶来捉拿!”青剑上有人道。   小玄心中一惊,转头与飞萝对望了一眼。   飞萝惊疑思道:“这短短时间,六师兄定未回凤凰崖,小玄的身世怎会这样快就传开了?”   “哪个妖邪?”黑云中有人问。   “此事与贵界无关,不劳垂询。”青剑上那人冷泠应道。   “怎么无关!敢情你们是来抢那先天太玄的吗?”黑云中的人喝。   小玄不觉摸了下肚子,猛然发现焰浣罗已经不在,想是昨日丢在骷髅战车上了。   对面一时哑然,沉默了片刻,有人道:“莫非你们亦是为此而来?”   “我们才不稀罕那东西,只是我七绝界与玄玄子有不共戴天之仇,他的后人我们自是不能放过!再者听闻七绝圣覆在大泽中现世,我们奉命赶来瞧瞧真假。”   “这么说,你们是要跟吾等过不去啦?”白虎车上的人森然道。   “嘿嘿,七绝界的厉害谁人不晓,知趣的快快滚蛋。”黑云中有人笑喝威胁。   对面众人齐现怒色,有人大声叱喝:“以为谁都害怕七绝界吗?吾等今日就来会会!”一时剑拔弩张。   “哼!看来都不是什么好人,快快打起来吧……”小玄心中暗暗祈盼。   就在这时,整个天空突然亮了一下,瞬见大片大片的紫云从极高处降下,当中霞彩流耀金光隐闪,惹得空中众人纷纷讶望。   一个响彻天地的声音破空荡至,“吾等天兵,奉天王之令,特来取上界之宝归位!下界仙魔,无关人等,速速回避!”   小玄目瞪口呆,飞萝则是面色苍白。   空中众人皆俱一凛,面面相觑。   云雾蒸涌散开,当中现出数百兵将,个个周身金甲杀气腾腾,为首一将,骨秀颜清神俊非凡,肤如白藕身若童子,大声喝道:“天罗地网将架,尔等还不快走!”   空中众人一阵犹豫。   “再不走者,即诛不赦!”那神将怒容满面地喝道,口中念念有词,倏把身子一摇,霹雳声中,赫已变成了三头八臂,面改蓝靛,发换朱砂,手上分持着数般神兵宝器,正是阴阳两剑、火尖双枪、混天绫、乾坤圈、金砖与九龙神火罩,脚下也现出一对烈焰腾蹿的火轮子来,周身丫丫叉叉光芒闪掠,慑人魂魄。   空中众人,无不胆战心寒。   “风火轮、火尖枪……三首八臂……是……是天王三太子哩。”有人颤道,面对这降伏过四海龙王以及七十二洞妖魔的三坛海会大神,终于无人敢再坚持,纷纷调头急退,转眼间走得干干净净。   “不好了,怎么来了个恶神!他们要……要取什么上界之宝?”芦苇丛里的小玄白着脸道,心中隐隐预感这群天兵天将亦是冲着自己来的。   飞萝垂眼望向他的腹部,一脸黯然。   “就是这个?先天太玄是上界之宝?”小玄直吸凉气,声都抖了。   “不清楚,据说曾是。天庭说它是上界之宝,西方说它是佛门之物,就连妖界魔界亦自称是他们的。”飞萝无力道,她暗运灵力,惊喜的发现,已经恢复得足够召唤出一次昆仑奴了。   “不知他们会不会发现我们?”小玄心中尚存一丝侥幸。   却听飞萝毅然道:“我缠住他们,你快走,乘骨龙走!快!”   小玄心头凉透,却坚决道:“不!我绝不一个人走!”   “走!听话!等天罗地网架起,那时就迟了!”飞萝急道。   “不!”小玄悲哽,飞萝不久前才杀了一员雷府神将,天知道落在这些天兵天将的手里会怎样。   “你放心,他们要捉的是你,我不会有事的。”飞萝微微一笑,双手轻捧他的脸,如水的眸子里尽是深深情意,柔声道:“我不在,你自个一定要小心。”   小玄怔怔瞧她,一个哆嗦,泪已流下。   【第六集完】   第七集 风云际会   第一回 葫芦镇   瞧见男儿流下的泪水,飞萝心头一阵悸颤,用指帮他轻轻抹拭,声音更是温柔,“傻瓜,天庭素与我教交好,不会太过为难我的。”   “可是你不久前才杀了一员雷府神将啊。”小玄哽声道。   “那家伙不过是个小小毛神而已,况且这帮天兵明显是冲着你来,并不一定知晓此事。”飞萝望望天空,见云团越移越近,心中焦灼,急又催促,“快走!   要不真的来不及了,天罗地网一旦架起,那时插翅难飞!”   小玄毅声道:“我召骨龙跟他们拼了!”   “不成的,这哪吒乃是上界猛将,降伏过七十二洞妖魔的三坛海会大神,连四海龙王都不是他的对手,你那条龙虽然厉害,但又如何比得上四海龙王?”飞萝从鬓上拔下紫犀钗,道:“若我身上无伤,倒可与他周旋一番,眼下只盼能阻他稍瞬,你一定要瞧准时机冲出去!”   “可是……不行不行!我绝不能看着你为我冒险。”小玄连连摇头,心念急转拼命想办法。   “你再婆婆妈妈,我可要生气了!”飞萝沉下了脸。   小玄心中又疼又急,额头汗珠直冒,蓦地灵光一闪,兴奋叫道:“有啦!瞧瞧这个能不能救我们……”   “什么?”飞萝呆了一呆。   小玄迅启如意囊,从囊里摸出一道符来,接着口中念念有词,将符扬空甩去,骤见周围景象扭曲起来,宛如一阵水波缓缓荡过,两人连小舟已给笼罩在一粒水泡状的完全透明的奇妙东西当中,无数细小的符菉图案从水泡上滚涌而出,有如浪花般瞬生瞬逝。   “隐形符?”飞萝诧色道。   小玄点头道:“这符叫‘空空如也’,有隐形匿物之功,不知能不能帮到我们?”   飞萝凝目细观那些符菉图案,神情越来越讶,道:“好神妙的符儿,灵能特异宫格繁奥,绝对是上上之品,你怎会有这样的符?”   “就是上次去巨竹谷,在谷中遇见的那个灵竹族姑娘送给我的。”小玄道。   “原来是妖圣的符!难怪有此奇功。”飞萝不由赞叹。   就在这时,空中紫云分流而动,在上方散布开来,渲染得天空异样瑰丽。   两人一阵紧张,飞萝压低声道:“定是在寻找我们了……”   小玄合掌默祈:“玉皇大帝阿弥陀佛南无观世音菩萨,求你们千万保佑我们别给发现……”念到这里,猛然想起玉皇大帝正是这帮天兵天将的主子,说不定就是他派人来抢先天太玄的,又怎会保佑自己,赶忙啐了一口:“你这老家伙一边凉快去!”   一团紫云冉冉降下,在两人上方十余丈处缓缓盘旋,云上的七、八名金甲天兵须发可见,个个正拄着刀斧俯面朝下仔细观觅。   小玄同飞萝屏息静气,纹丝不敢动弹。   在这短短的片刻,两人犹如度过千百年般漫长。   小玄虽知婀妍的符神异奇妙,但此刻面对的乃是上界天兵天将,心中丝毫没底。   几名天兵的目光掠过飞萝与小玄隐匿之处,却皆无甚异样之色,驾着紫云在他们顶上盘旋了一阵,慢慢移向别处。   小玄暗暗惊喜,对飞萝低声道:“这隐形符果然有用,看来瞒过他们啦!”   飞萝忙竖指唇前,示意他莫说话。   又过了片刻,四处盘旋的云团纷纷上升,在高处聚回一处,显然皆无收获,在空中停留了须臾,终向远方徐徐飘去。   “他们走了!”小玄大喜,就要立起,却给飞萝一把拉住。   “别动,他们还没走远,百十里内的动静逃不出他们的耳目。”飞萝小声道。   小玄赶紧坐回舟中,耐心等待。   芦苇荡的风再次大了起来,无歇无止地扬起满空芦花,如雪似雨般轻盈盈地曼妙飘舞,有许多穿透过水泡状的隐形罩洒落两人身上。   小玄初时还紧张不安,但很快就在飞萝的凝视中安静了下来,他贴近过去,拥住了那柔软且温暖的丰腴娇躯。   飞萝静静安坐,任他抱着,玉首轻轻枕在他的肩膀上,丽眸微眯,似在聆听风拂花舞的美妙声音。   小玄享受极了这刻,他沐浴在芬芳之中,鼻间除了美人身上固有的甜腻馥郁,还多了一种浓浓的奇异香气,如醍醐似琼浆,叫人疑置瑶池仙境。   这正是飞萝先前走漏了乳华的味道,小玄深深吸嗅,不觉魂酥魄醉。   飞萝察觉,不由香腮晕桃,一头钻入他怀里,将滚烫烫的面颊贴埋在宽健的胸膛上。   小玄仰面朝空,望着花飞花舞云卷云舒,只盼就这么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太阳渐渐西斜,光芒从耀目转为柔和,最终以艳丽绝伦的姿影沉入了远方的粼粼水面。   湖上黑暗下来,因为风声,四下显得异样静谧。   “冷吗?”小玄轻声问。   飞萝摇摇头,道:“这么久没动静,估计他们已走远了,我们也离开这里吧。”   “还回渔家去吗?”   “不,此处不宜再留,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可是你身上的伤还……”   “管不了这些了,只有尽快赶到葫芦镇,你才能安全一点。”   “葫芦镇?那是个什么地方?”   “去到那里,你便知了。”飞萝从舟上立起,道:“你把骨龙车子召出来吧,不过别让骨龙变得太大,以免招惹有心之人。”   小玄心中一动,道:“对啦!我还有辆车子,你瞧瞧如何。”说着打开如意囊,念动禁咒,旋听数声悦耳嘶鸣,却是将鹿蜀车召了出来。   飞萝微诧,美目盯着牵拉车子的四头奇兽,“是鹿蜀?”   小玄得意洋洋地点头,道:“不如我们坐这辆车子吧?它的速度也很快,但比起骨龙,它们不会太过招摇。”   “你怎有这辆车子?”飞萝问。   “贺天鹏送的,上次在巨竹谷里,我救了他的小命。”小玄道。   飞萝一听,立时猜着了几分,睨着他道:“他才没这么大方,定是你勒索人家的吧?”   “我可是他的救命恩人呐!”小玄嘿嘿一笑,抱起美人跃上车子,右臂扬处,八爪炎龙鞭从袖中疾旋而出,在空中炸甩出一朵焰火。   四头鹿蜀即时腾空而起,眨眼已离水面数丈,载着两人驰掠向天际。   “那葫芦镇离这有多远?往哪走?”小玄问。   飞萝指点了个方向,道:“大概有几百里吧,鹿蜀的速度还可以,估计两、三个时辰就能赶到。”   车子越驰越快,突然间,前方空中紫芒大亮,有人高声大喝:“来者何人?”   两人朝前望去,只见一团紫云从黑暗中灼灼现出,其上立着十余个披挂金甲的天兵天将,不禁大吃一惊。   “天呐!这帮家伙还没走……”小玄白着脸低声道。   飞萝从上拔下紫犀钗,扣于指掌间,悄声道:“准备好,我们冲过去。”   “吾等乃上界天兵,前面车子速速停下!”紫云上一员天将威喝。   “冲!”飞萝轻喝。   小玄猛地甩鞭,驾御车子斜斜就朝紫云下方驰去。   孰知那些天兵天将反应极快,有几个即时纵出紫云,挥舞兵刃跃下拦截,为首的天将厉声大喝:“呔!吾等在此,安敢逃逸耶!?”   鹿蜀奔势极快,小玄见调头已迟,遂驾车直撞上去。   众天兵天将纷纷怒喝,旋见寒芒乍掠,数杆长戟闪电般搠了过来。   小玄疾提真气,只听“轰”的一声闷响,甩出的八爪炎龙鞭爆出熊熊烈焰,赫如火柱般粗巨,瞬将袭来的数杆长戟扫得东倒西歪,他怔了一怔,也无暇细想为何威力强至如斯,脚下稍点,整个人已从车座跃到一头鹿蜀的背上,手中宝鞭痛烈挥击,杀得几个天兵四散退避。   鹿蜀车趁隙一冲而过,旁侧天将勃然大怒,高擎巨剑奔雷砍至,蕴蓄着强大法力的剑身拖曳出道道蓝色光芒。   “小心!”飞萝叫,扣在手里的紫犀钗正欲射出,却见小玄迅如鬼魅般回身旋臂,鞭若火龙疾噬,竟一下子绞飞了那天将手上的巨剑。   天将大吃一惊,正欲急退,已给炎龙鞭重重地抽击在胸口之上,只听“砰”   的巨响,胸前的护心镜四下炸碎,整个人晃了一晃,兜头就从半空栽落。   眨眼间,鹿蜀车已远远抛离了众天兵,风驰电掣朝前疾驰。   “这些天兵天将怎么这般不济事?”小玄懵道,一时间还没回过神来。   “不是他们不厉害,而是……”飞萝望着他沉吟道:“你的功力好像提升了很多。”   小玄心里一阵兴奋,有些得意忘形地笑道:“在小圣爷爷跟前,天兵天将也不过如此。”   “不过,这并不见得是好事,我猜是那七绝覆的原故。”飞萝面露忧色道。   “七绝覆的原故?”小玄不解。   “传说七绝覆能吸取天地间的七种邪恶气息,转化成魔力供给所戴之人。”   飞萝顿了下,接道:“我想,定是因为泽阳一战中你戴着七绝覆,在战场上吸收了大量夹缠着愤怒、怨恨……残虐等血腥杀戮之气,所以功力急剧提升了。”   小玄张口结舌,心中已相信了八九分。自打泽阳城一战之后,他就觉得浑身充斥着从未有过的力量,有如大海般汹涌澎湃,但心绪却是莫名难宁,譬如昨夜就做了那个奇怪的的梦。   “七绝覆果然非同小可。”飞萝道。   小玄干笑一声,道:“即便如此,也是好的,无论如何我的功力提升了。”   飞萝凝眸望他道:“你的功力虽然提升了,但依靠的却是诸种邪力,这会对你以后的修行带来很大的隐患,更令我担心的是,这些邪力可能会影响你的心智,使你偏离正道步入歧途。”   小玄愈听愈惊,面上仍故作轻松,笑道:“我以后不戴那面具就是。”   飞萝点头道:“不到万不得已,你就别碰那东西。”她将紫犀钗插回鬓上,眺目四望,指了个方向道:“往那边,我们绕个圈子再去葫芦镇。”   小玄心知此举是要摆脱追击,当下依言将鹿蜀车调转了个方向。   接下来两个时辰里平安无事,山山水水一一掠过。   飞萝在车上盘膝打坐,抓紧时间运功疗伤。   “看来没事了。”小玄欢声道:“葫芦镇快到了没?”   “到了,就在前面。”飞萝道。   小玄抬眼望去,见前面横着一座大山,迷惑道:“我怎么没瞧见什么城镇呢?满山都是石头树木嘛。”   “镇子在山谷里边,你把车升高,待到峰顶时就能瞧见了。”飞萝道。   小玄御车上升,飞上峰顶,前方豁然开朗,果见群山当中有个空阔大谷,透过飘浮的薄薄云雾,可见谷地上河道纵横交错,房屋星罗棋布,间有灯火点点,依稀是个城镇模样。   “好奇怪的地方,四周都是高山,这城镇好像没有出入之路啊?”小玄诧异道。   “有的,而且还不小,能供规模很大的商队通过,但隐藏在山腹里边,且设有岗哨,常人是进入不了这里的。”飞萝道。   “常人到不了这里?这葫芦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小玄更加好奇。   “说起另外一个地方,你可能就知道了。”   “什么地方?”   “水晶潭。”   “啊!是地界一十九灵脉之一的水晶潭吗?”小玄失声叫道。   “嗯,水晶潭就在这葫芦镇上。”飞萝指着下方道:“你瞧,那反光的地方便是。”   小玄俯首望去,果见在镇子的中心有个闪亮小点,似乎是个池潭,因为距离甚远,难以判断大小。   “听说一十九灵脉皆有仙魔守护,比如梦巢是我们玄教,快活泉是妖界,太碧是七绝界,守护这水晶潭是哪派仙魔呢?”小玄问。   “这千年来,占据此处的是截教门人、通天教主的故友空空老仙。”   “啊,是这位圣祖!”小玄心中一震。   “据传此祖当年看破万仙之劫,于封神期间,至始至终闭门不出,是以截教之中,只有他逃得一辱。”飞萝继道。   “啊!如此说来,这位圣祖岂不是比通天教主还要高明?”小玄道。   “据传他的修为不在通天教主之下,当初加入截教只是为了要窥探鸿钧道术,而且他素来心性淡泊,只好参玄悟妙,比通天教主看得多一点远一点也不奇怪。”飞萝道。   “了不起!了不起!”小玄由衷大赞。   “这还用说,当日封神劫后,通天教主随鸿钧归去,截教已日渐式微,但空空老仙占据这水晶潭后,天上地下,再无哪个敢妄图染指此处,而且截教的元气也开始迅速恢复。”   小玄忽问:“师叔,你认识这位圣祖吗?”   “我连见都没有见过,又怎认识得到这位圣祖。“飞萝摇头。   “那……这地方可以随便来么?”小玄道。   “空空老仙极喜奇珍异宝,因此以这水晶潭作诱饵,建造了这个镇子来收集天地间的珍宝,此处凡人知者寥寥,但于神、仙、妖、魔诸界却是大名鼎鼎,建镇之日起,已有无数仙魔精怪来此炼造、交换宝物与买卖各种珍稀材料,有的甚至在此安居置业,如今这里已成了令诸界炼材师、炼器师、炼符师、御甲师、灵兽师、炼气师、阵法师、机关师……还有珍宝商流连忘返的乐土了。”   “以水晶潭作诱饵?”小玄一时没能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嗯,水晶潭所出之泥名曰‘水晶淖’,对炼铸具有独特的辅助功效,同我们梦巢所产的青瑛一样,都是绝佳的炼宝材料,而且因为有了水晶潭,这一带不知何时形成了个奇异的结界,只要在这个结界的范围内,许多原本性相、品质相互冲突的材料都能融合与稳定,至今已有许多在别处炼造不出来的法宝、神兵在这里炼造成功了。”飞萝解释道。   “原来水晶潭有这个妙处,难怪能吸引这么多人来!”小玄听得大为兴奋,心想当日在逍遥峰上呕心沥血炼造出来的无敌大将军之所以反噬,很可能就是李梦棠指出的赤蟒信跟琰精相冲突的问题,假如当日能到这葫芦镇来,耗费了他无数珍稀材料的无敌大将军也许就能炼造成功了。   “不过,这葫芦镇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来的。”飞萝道。   “哦,什么人不能来呢?”小玄问。   “这里仙圣道俗可进,妖魔鬼怪可进,但阐教门人、西天僧佛及天庭诸神不能进。”飞萝答。   小玄脱口欲问,旋即明白,道:“这是因为当年的封神之劫么?”   飞萝点头。   小玄想想又道:“阐教门人、西天僧佛与截教有隙,不让他们来我明白,可是天庭的人为什么也不能来呢?”   “因为天庭之中就有许多阐教门人,又与西方交好,且今已隐隐为这二教所控制。”飞萝答。   “啊!”小玄叫道:“我晓得了,你带我来此,就是因为这个原故!”   飞萝微笑道:“不只如此,我们还要在这里找一个人,只要他肯答应保护你,许多人就奈何不了你了。”   “是谁?”小玄忙问。   飞萝不答,只道:“好了,我们下去吧。”   突然间,远处天边火光一闪,两人怔了怔,尚未回神,又见火光在漆黑中闪了一下,只是这次近了许多。   飞萝面色一变,道:“快走,有人追来了!”   小玄赶忙挥甩炎龙鞭,催赶鹿蜀朝谷底驰去。   就在这时,一抹火焰从上方疾掠而过,流星般飞坠落下,戛然而止拦在前方,一个小小身影被脚下两只轮子燃烧的烈焰徐徐勾勒出来。   “哪……哪吒!”小玄失声颤叫。   飞萝轻轻吸了口气,把手探向云鬓。   哪吒垂枪盯着他们,冷冷道:“先天太玄,可是在你们身上?”   “哪……哪有,先天太玄是什么呀?小哥您又是哪位?”小玄眨眨眼道。   “莫跟本圣装痴弄傻,许天师已清清楚楚地卜测出了先天太玄的位置,否则我也不会追踪到这里。”哪吒声音清亮,然却令人不寒而栗。   小玄见抵赖不过,遂把心一横,大声道:“没错,先天太玄便在我身上,你待如何?”   “交出来。”哪吒面无表情道。   “凭什么要我交给你?”小玄生气道。   “先天太玄原乃上界圣宝,因给妖秽盗去,遗失多年,今次天庭卜测出圣宝重新现世,特命我来请回归位,至于你们,也得随我回天庭去,交代圣宝为何会在你们手里。”哪吒道。   小玄心中虽然怯,但听到这里,不禁大恼,怒色满面道:“放屁!这明明是我的东西,自打我一出世就带着的,又怎么会是天庭的东西!你们想抢,摆明说了就是!”   哪吒冷目而视,神色愈来愈厉,手中的长枪缓缓挑起,枪脖子上的艳丽红樱开始妖娆舞动,似有若无的淡淡火焰从枪尖喷涌而出。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火尖枪了……”小玄一阵惊慌,望望四周,见只他一个,暗忖道:“准是这家伙的火轮子跑得快,把那些同来的天兵天将落在后头了……而我的功力已提升许多,未必无法跟他周旋。”   念及此处,他心中定了些许,笑道:“好像只来了你一个人哦,真的要来抢么?”   “最后一问,交或不交?”哪吒面如寒霜,挑起的枪尖已遥遥指住了他。   “不。”小玄毅声应,疾运离火真气,源源不断注入缠绕在臂上的八爪炎龙鞭。   飞萝则凝神静气,垂目观心,悄将点点滴滴的灵力从泥丸宫中提聚出来。   骤见枪尖一抖,夜空中倏地飞起一条火龙,刹那就噬到了鹿蜀车前,炙人的热浪直扑两人面上。   小玄眼睛睁圆,蓦然发觉,无论威力还是速度,自己的战力都与对方根本不在同一个档次上。   第二回 斗神   旋见火光大盛,八爪炎龙鞭从小玄袖中疾旋而出,与扑面噬至的火龙迎头相撞,交击出密集而刺耳的金鸣声。   火龙现出原形,火尖枪如电刺出的十数枪尽给全部拦下,不但没攻破炎龙鞭的防守,反而给震的微微散乱。   哪吒心中一颤,不待招老,已收枪回防,脚下火轮飞转,改换迂回侧击。   这一合真是出乎意料,小玄不禁惊喜交加,忖道:“原来我能与他一战!我的功力真是提升了很多。”他心中兴奋,当下长击短打把炎龙鞭施展开来,倒也有攻有守进退得度。   旁边的飞萝忽然拈指默颂,指尖带着一团淡淡的土黄光晕在小玄身上虚划了数下,紧接着,土黄光晕转变成了亮紫色,又虚划向肩井、神阙、鸠尾、中枢几处,原来是给小玄加持了暴风甲咒及电闪术。   小玄顿时如虎添翼,更是信心倍增勇猛异常,舞得炎龙鞭有如火龙腾蹿,但见红焰遍空赤柱纵横,声势居然盖过了哪吒的火尖枪。   哪吒踏着金霞风火轮围着鹿蜀车缠绕攻击,数轮强袭,仍无隙可乘,心中不禁暗暗诧呀:“这小子不知是何人门下?于何处修炼?竟有这等身手!”   小玄越斗越精神,心中得意万分:“嘿!想不到我崔小玄竟能跟大名鼎鼎的天王三太子分庭抗争,日后回千翠山,定要跟黑无霸他们好好吹吹!”   这一人一神激斗了数十合,哪吒丝毫占不到上风,心下灼躁,猛然“呔”地一声大喝,身子摇处霹雳震响,倏地现出三首八臂的法相来,但见靛面狰狞神威凛凛,手中各持奇兵异宝,或金芒流荡,或雷电缭绕,或焰火吞吐,暴风骤雨般击出。   小玄登觉压力排山倒海而至,不过数合,已是筋麻骨软手忙脚乱,就连气都快喘不上来了,心下骇然,眼见招架不住,突而大叫:“停手!”   哪吒哪里肯停,只是略缓攻势,冷笑道:“要投降是吗?”   小玄汗流浃背,叫道:“你乃上界大神,就不怕别人耻笑么?”   “耻笑什么?”哪吒问。   “我等都是堂堂男子汉大丈夫,自当以勇武一决高下,你却巧诈耍宝,真个卑鄙无耻胜亦不武!”小玄大声道。   哪吒傲色笑道:“胡诌,我哪里用了?实言告诉你,倘若本圣祭出它们的真正威力,单这七尺混天绫就能令东海龙宫晃上一晃,此刻焉有你说话的功夫!”   言语间,出手毫不留情,攻势骤然又急。   小玄苦苦支撑,身形给无数股巨力扯得东倒西歪,几次险给火尖枪挑中,焦急间朝飞萝望去,见她悄悄晃了下扣在手里的紫犀钗,心中顿时燃起一线希望,遂又朝哪吒叫道:“喂喂喂!你是三坛海会的大神,跟我打架本就是以大欺小,一对一已经够丢人了,怎么眼下还以多欺少,难道不害臊吗?”   “呸!本圣哪里以多欺少了?”哪吒怒道。   “你三个打我一个,这还不是以多欺少吗?”小玄见飞萝手上一松,紫犀钗遂已不见,忙继续胡搅蛮缠以吸引哪吒的注意力。   哪吒一怔,气恼交加的笑骂道:“蠢货!此乃仙家法相,你不懂么?”   就于此刻,小玄瞧见一道紫芒突然出现在哪吒后方,正无声无息的电射而至,赶忙大叫道:“停!停!停!罢了罢了!我投降,圣宝给你了!”   哪吒哈哈一笑,顿住身形,得色道:“知晓本圣的利……”话未说完,猛然惊觉后面有物袭来,急忙朝边一闪,但为时已晚,大叫声中,左边肩上已给紫芒射了个对穿。   紫犀钗乃是玄教至宝,为玄教教祖无上圣母亲手炼就,间中蕴蓄奇雷异电,威力绝大无坚不摧,饶哪吒的躯体是仙家莲荷所化,这一下也禁受不住,整个人登从风火轮上一跤跌落。   飞萝心知时机稍瞬即逝,顾不得身上的伤势,强聚最后一点灵力,驭御宝钗折回再击。   哪吒只觉真气灵力有如大坝决堤般,从给洞穿的肩膀急剧泻出,运功竟也收止不住,心中震惊,晕头转向间瞥见那道可怖的紫芒趁着夜色再度从旁疾贯袭至,慌得急催所余灵力,强行祭起乾坤圈迎去,只听“叮”的一声脆响,紫芒弹射开去,乾坤圈却是光芒尽散遥遥下坠,凝目望去,圈身居然崩缺了一段,不禁魂飞魄散,心知碰上了极厉害的法宝,当下接住圈子,捏了个法决,化作一道青烟朝远方掠去。   “毛神莫逃!再来跟小圣爷爷斗他三百回合耶。”小玄在后面大呼小叫,把八爪炎龙鞭甩得呼呼作响。   “天威无X*X界,你们逃不掉的!”哪吒的声音遥遥传至。   “终于把这家伙打跑了!”小玄欢声叫道,一转头,猛然瞧见飞萝面色苍白,赶紧上前扶住,惊慌道:“师叔你怎么了?”   “没事,只是消耗了一些灵力……”飞萝弱声应道,收回紫犀钗,接道:“我们快下去,只要进入葫芦镇的范围,这伙天兵就不敢跟来了。”   “好”小玄应道。正要驾车降下,忽然瞥见空中有两团火焰飞旋不住,心中一动,当即甩鞭过去,绞住了两团火焰,顿时火去焰消,现出两只刻满符文的轮子来,正是哪吒丢下的金霞风火轮。   “快走,这时候还贪心!”飞萝没好气道。   “这就走!”小玄用力一扯,把两只轮子卷了过来,伸手去接,立给烫得大叫起来,赶快念动禁咒,开启如意囊把风火轮装了,这才心满意足的御车往谷中飞落。   谷底的条条河道与各式房屋越来越清晰,随着距离的拉近,小玄方才发现,这是个占地极大的城镇。   快到地面时,飞萝道:“我们寻个偏僻的地方下去,以免惊扰别人。”   小玄应了,驾着车子朝山下飞去,找了个林木繁密处降落。   两人下车,小玄将鹿蜀车收入如意囊,扶着飞萝向镇子行去。   “奇怪……”飞萝忽道。   “奇怪什么?”小玄问。   “我在想,你已经下山好些天了,为什么现在才惊动天庭?而且,我们明明已兜了个大圈子,哪吒怎么还能这么快就追上来?”飞萝沉吟道。   “那家伙不是说什么天师卜测吗,而且,传说天庭有千里眼和顺风耳,追踪我们并不太难。”小玄道。   “我是说,先天太玄同你与生俱来,为什么直至现在才给天庭发现?”   小玄呆了一呆,道:“对啊,先天太玄一直在我身上的……”   “上次我跟你三师伯上逍遥峰时,发现峰上有个奇怪的结界,似有遮蔽灵力之能,当时以为是教尊的布置,用来阻止梦巢的气脉外泄。”飞萝顿了下道:“如今回想起来,那个结界很有可能是你师傅所设,以防你身上的先天太玄给有心人发现。”   小玄张口结舌,好一会儿才道:“我身上的先天太玄很容易给人感觉到么?”   “先天太玄有一种很独特的气息,当初我同你三师伯一遇见你便感应到了,只是不清楚是何物。但你六师伯对先天太玄却是刻骨铭心,因而发现了你的身世,可是……”说到这里,飞萝蹙起了黛眉。   “可是什么?”小玄问。   “可是他头一次见到你时,为什么没有察觉呢?”飞萝百思不解道。   “啊!”小玄叫了起来,道:“我明白了!我现在明白了!定是因为那条巾子!”   “什么巾子?”飞萝莫名其妙。   小玄飞快颂咒,打开如意囊,将骷髅龙御召了出来,整个人趴到车座里一阵掏摸,很快就找到了掉在角落里的焰浣罗,递与飞萝道:“师叔,你瞧瞧这东西有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飞萝接过,拿在手里仔细观看,立刻便道:“这巾子是用火光兽的皮毛所制,具有提升使用者的火行潜能之效,咦?上面好像加持了……加持了我教的灵力遮蔽咒。”   “难怪!难怪!”小玄倏地仰首朝空,两眼潮热道:“我终于明白我师傅的苦心了!”   “怎么回事?”飞萝问。   小玄遂把下山之前,崔采婷赠他焰浣罗,并叮嘱一定要扎在腰里的经过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飞萝恍然道:“我晓得了,莫非是那天早上,你没把这条巾子扎在腰里,因此才给你六师伯感应到了先天太玄!”   小玄点点头,想起崔采婷的种种苦心,心中不禁悔恨交加,“若不是那晚我贪图欢乐,把师傅的话置之脑后,今天也不会给赶出师门亡命天涯了!”   “还有,因为你这两天皆没把这条巾子扎在腰上,所以天庭能通过卜测来追踪你,所以尽管我们绕了个大圈也没能甩掉天兵的追击。”飞萝继续道。   小玄冷汗涔涔。   “原来九师姐做了这条巾子,真真用心良苦哩……”飞萝叹道:“你先把它扎上吧,以后再莫把它摘下来。”   小玄解开腰带,松开衣服,噙着夺眶欲出的热泪,将焰浣罗重新紧紧扎在腰里。   飞萝睨了睨他,却故作没有察觉,欢悦道:“这下好了,有了这条巾子我们可以大大的松口气了。”   踏着月光,两人进入了镇子,但见河道条条,石桥座座,路面铺着青石板,两边是乌瓦粉墙的房屋与拢满青翠的院子,一派江南情韵水乡风格。   小玄立时喜欢上了这里,一路东张西望,只觉处处新鲜,不仅赞道:“比我们千翠山脚的小镇繁华多了,就是泽阳城也没这里漂亮。”   飞萝面上微现疲倦之色,道:“我们先寻个地方歇下来,明儿再去找人。”   “好啊,赶紧找点东西吃,我的肚子饿得咕咕叫了!”小玄摸着肚皮高兴道。   两人沿河道行去,很快就瞧见桥头有家挑着酒杆挂着灯笼的客栈。   “就这里吧。”飞萝道。   走到店前,但见朱栏画槛竹灯萍缸,装潢得极富丽又雅致,大门两侧挂一对联子,分写着:何须千里觅桃源,无意此间遇仙乡。颇具雅意,谁知再往上瞧,却见门匾上写着“猪家客栈”四个大字,小玄哑然失笑:“怎会是这个名字,难道老板姓猪么?”   兴许天晚,两人进去,见店中无甚客人,小玄捡了个窗边的位子,拉开椅子给飞萝入座,瞧瞧没人招呼,便朝柜台那边高声喊道:“店家在吗?有客人啦!”   “来了,客官要些什么?”一个小二突然出现在小玄身旁。   小玄转过头去,猛地吓了一跳,原来那小二肥头大耳满脸生毛,面上拱着个长长的嘴巴,赫然是个如假包换的猪头人!   “客官要什么?”那小二瓮声瓮气地又问了一次,眼皮耷拉嘴角淌涎,仿佛仍在梦中。   “水儿老叫我猪头,这个才是真正的猪头呐……”小玄回过神来,道:“你们这里有啥吃的?”   “有猪家蹄子、纸包蟹、炒螺蛳、炖虾糟、三味圆还有花生糕和沙煲粥…”   小二打着哈欠流水般报。   “猪家蹄子?猪……猪家蹄子是什么?”小玄望着眼前的大猪头问,心想这道菜该不会是用它自己的蹄子做的吧?   “就是酱牛蹄呗,用秘制的酱料辅以精挑细选的上好茴香、姜片、红糖、黄酒等无数佐料,昼夜文火焖煮而成,酱香可口,嚼劲十足,吃起来肥而不腻,酥而不烂,是我们猪家客栈最最有名的一道招牌菜,谁来葫芦镇都铁定要尝尝的。”小二说到得意处,终似有了点精神。   “果然不是猪蹄……”小玄转头问飞萝,“师叔,你想吃些什么?”   “随便,我要清淡点的。”飞萝道。   “你这里有什么清淡小菜么?”小玄又问小二。   小二便报了几个。   小玄遂道:“那就要这几道小菜,再来个猪家蹄子和沙煲粥,嗯……还要壶酒。”   小二“哦”了一声,梦游般去了。   “这家伙根本没睡醒呐,不知会不会跟厨子报错我点的东西?”小玄不由担心,转头对飞萝道:“敢情这家店子是窝猪精开的?”   “嗯,没啥好奇怪的,在这镇子上,你就是看见牛魔王都不奇怪。”飞萝托着下颔,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   客栈临河而筑,有大半架在桥头之上,从窗子望出去,狭窄的河道笔直延向远方,于月下显得无比清幽静谧。   “牛魔王?”小玄怔了一怔,“那魔王不是已给天庭捉去,押解往西方了吗?”   “早就逃了,跑去投奔妖界的小妖后了,天庭也无可奈何。”飞萝道:“听闻这魔王很喜欢此处,偶尔会跑来这里寻欢作乐。”   “小妖后……”小玄一阵出神,问道:“听我二师姐说,这个小妖后很厉害哩,好像连天庭都不敢得罪她是吗?”   飞萝点头道:“那当然,小妖后乃妖界之尊,是与天界西王母、我教无上圣母这些先天真圣齐名的人物,麾下有万千妖王精首,天庭岂敢轻易惹她。”   小玄听得心驰神往,赞叹道:“想不到神佛之外,天地间竟然还有这样的人物……”   两人说话,过没多久,酒菜便一道道送上来了。   飞萝喝粥,偶夹几筷子小菜,小玄却是狼吞虎咽大快朵颐。   “这猪家蹄子果然美味之极!师叔你怎么不吃?”小玄无比惬意地灌下一大口酒。   飞萝摇了下头,道:“现在没味口,太油腻了。”   “一点也不油腻啊,这蹄子只是看上去肥,实则不腻,很好吃的。”小玄正劝,忽闻外边喧嚷起来,有人大声叫道:“掌柜的快来招呼,俺们大伙人要吃饭住店!”   柜台那边立时有人答应,只见一个身着上好绫罗、肥得满身肉颤的猪头人急步迎了出去,转眼间呼啦啦从门口进来二、三十个人,赫是一群青面獠牙的精怪,或高或矮或肥或瘦,肤发各异,但个个劲装锁甲,不是手执枪棒便是背悬刀斧。   堂上顿时忙乱起来,不知从哪冒出几个猪头小二端茶递水招呼客人。   小玄瞧见这群精怪,蓦地想念起千翠山上的几个兄弟姐妹们来,心中不由生出一种亲切之感。   就在这时,突听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在外在面响起,“就是这里了!姐姐快来。”   话音方落,便见从门口一花,有如彩蝶般飞进来两个女孩儿,身上裳带一紫一绿,俱是靓妆丽服娇艳夺人,混夹在一群狰狞丑怪的妖怪当中,叫人眼睛一亮。   “老板!老板在哪?”绿裳女孩儿喊道。   那肥得满身肉颤的猪头人正忙着分派小二招呼客人,随口应道:“来了。”   一个高出他近半,身材十分魁梧的汉子走了过去,倏地一把拎揪住了他的胸口,恶声恶气地喝道:“没听见我们奶奶叫你呐?”   猪头人吃了一惊,忙道:“听见了听见了!这便过去这便过去。”   魁梧汉子方才放开他。   猪头人赶紧来到两个女孩儿跟前,满面堆笑道:“两位奶奶有什么吩咐?”   两个女孩儿乜眼瞧瞧他,身着紫裳的道:“你就是这儿的老板?”   “是是,在下便是猪家客栈的老板,大家都叫俺猪哈哈。”猪头人恭声回答。   “我问你,你们这里的蹄子当真很好吃么?”紫裳女孩道。   “好吃好吃!我们的蹄子是葫芦镇上最最地道、最最正宗的啦。”猪哈哈笑容可掬道。   “那好,快快去弄来,每桌都要一大盆,还有其它什么好吃的也尽管送上来。”紫裳女孩说罢,便同姐妹向里边行去,众精怪纷纷让路,把最好的位置留给她们。   旁边一个狼首汉子朝猪哈哈露了露尖锥似的牙齿,狞声喝道:“你听着,千万给老子好好伺候,若是我们奶奶满意,自然重重有赏,否则么……今晚就把你的店子拆成碎片!”   猪哈哈连声答应,急匆匆地往里间忙去了。   这群精怪一到,立时把原本空空的堂子几乎坐满,之前的清静也给喧哗所代替。   飞萝黛眉微蹙,埋头喝粥。   小玄却给两个女孩子完全吸引住了,即觉赏心悦目又感十分好奇:“这两个女孩不知是什么人?看上去娇滴滴水嫩嫩的,然而却似这伙精怪的首领哩……”   过不一会,一盆盆香气四溢的猪家蹄子与各式酒菜流水般端了上来,精怪们放怀大嚼,就连两个女孩儿也高撩罗袖,旁若无人地露着雪白玉臂,用手抓起蹄子大快朵颐,只吃得眉飞色舞津津有味,朱唇玉手皆涂得油腻腻润亮亮的,吃到兴处,又与众精怪举杯欢饮,哪有半分淑女模样。   “她们的吃相倒跟水儿有得一比呢……”小玄愈感亲切,呆呆望着两个女孩,心中蓦地伤感黯然:“不知师父她们怎么样了?这时候在做什么呢?”   忽然间,绿裳女孩瞥见了小玄的目光,面上笑容顿凝,一双丽目凶巴巴地瞪了过来。   小玄怔了怔,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时紫裳女孩循着绿裳女孩的视线也望了过来,水目在小玄身上放肆地打量了一番,却是得意一笑,跟绿裳女孩说了句什么。   绿裳女孩噗哧一声,与紫裳女孩同时放声大笑,两张如花似玉的脸上满是嘲弄与轻屑。   小玄这才察觉到对方不善,蓦地涨红了脸,心下生气:“浪笑什么!我师叔我水儿我任何一个师姐都要比你们好看一万倍!”当即转头,不再看那两个女孩。   猪哈哈从里间出来,走到两个女孩身边亲自倒酒服侍,笑眯眯地问道:“两位奶奶可吃得满意?”   “还行。”绿裳女孩应了一声。   “那就好那就好,还要什么请尽管吩咐。”猪哈哈道。   “对啦,我要问你,听说这阵子水晶淖又涨价了?”紫裳女孩道。   “你们是来买水晶淖的吗?”猪哈哈道:“那真是不够凑巧,昨儿又涨了很多呢。”   “又涨了?”紫裳女孩瞪眼道:“是因为产量又减少了吗?”   “是啊,不知什么原故,这几月来水晶淖的产量一直下滑哩……”猪哈哈顿了下道:“不过昨儿涨价,却还有另一个原故。”   “什么原故?”绿裳女孩问。   “昨儿奉天侯遣人入谷,在镇上买走了大量的水晶淖,所以价格暴涨了。”   猪哈哈答道。   小玄一听见“奉天侯”三字,心头蓦地一跳:“难道说的是水儿的爹爹?”   “奉天侯?奉天侯是什么人?”绿裳女孩道。   “哎唷!你们是从外边来的,却怎么连奉天侯是谁都不知道?”猪哈哈面上现出一副错愕的表情。   绿裳女孩秀眉一挑,道:“不知道就不知道!那奉天侯很了不起么?”   小玄心忖:“敢情这伙精怪是从深山老林里出来的……”   猪哈哈陪笑道:“奉天侯就是名帅程兆琦呀,他手握十万重兵,坐镇中州,乃当今皇朝的四大顶梁柱之一啊。”   “果然是在说水儿的爹爹呢!”小玄赶忙竖起耳朵。   两个女孩只哦了一声,丝毫没有动容之色,紫裳女孩淡淡道:“那个程兆琦为啥要买这么多水晶淖呢?”   “两位奶奶不知,南安侯南宫阳起兵反了,程兆琦奉命平剿,眼下正在云州大战呢,听闻两边皆请了许多高人异士,各出奇兵诡谋,厮杀得天昏地暗哩。”   猪哈哈道。   小玄听得呆了。   猪哈哈接道:“因为战事,两边都在大举收刮战备物资,如今已搅得接邻的几个州物价飞涨人心惶惶了。”   “喂!说了大半天,你都没说那奉天侯要买水晶淖干嘛。”紫裳女孩蹙眉道。   猪哈哈道:“听人传闻,南宫阳请高人在双岭关布了个极可怕的奇阵,扼守住了云州的钱粮腹地,程兆琦不但屡攻不破,反而损兵折将,于是搬来了三夫人百宝娘娘,打算炼造一支仙兵破阵,而这支仙兵所用的兵器就需水晶淖来炼制……”   “百宝娘娘!”两个女孩一齐失声,紫裳女孩道:“你说百宝娘娘是程兆琦的老婆?”   “是啊,奉天侯的五个老婆个个都是貌若天仙且来头不小的人物呐!”猪哈哈满面羡色道,嘴角的哈拉子差点没挂下来。   “水儿的娘也来了!”小玄心中一阵莫名激动,旋又微诧:“水儿的爹爹不只一个老婆?”   绿裳女孩喃喃自语道:“原来外面发生了这等大事,竟然惹动了百宝娘娘。”   猪哈哈说得兴起,又道:“除了这个,外边近来还发生了两件了不得的大事哩,二位奶奶可有兴趣听啊?”   “你说吧,反正眼下闲着。”紫裳女孩喝了口酒道。   “第一件,就是七绝覆重现世间了。”猪哈哈道。   第三回 风云   小玄心中一震,瞧见飞萝也在凝神聆听。   “七绝覆!”两个女孩动容,紫裳女孩道:“不是传说七绝覆已给玄狐毁掉了么?”   “传是这么传,可是谁也没有亲眼瞧见吧?”猪哈哈顿了下道:“不知二位奶奶有没有听说,前阵子大泽一带有邪秽作乱,并大举进犯泽阳城,在大难临头之际,就是一个戴着七绝覆乘着骷髅龙的人突然杀至,解去了泽阳之厄。”   “有这样的事?那个戴七绝覆的人是谁?”绿裳女孩问。   “没人知晓,不过许多人都在猜测,那人十之八九就是七绝魔君之子、当今七绝界之主小魔君。”猪哈哈道。   小玄听得一愣。   “小魔君!”两个女孩轻轻吸了口气。   “这个可能吗?”紫裳女孩道:“听闻小魔君在三年前给七绝界的叛党埋伏,已重伤成废人,怎么可能跑出来大展身手?”   “原来两位奶奶知道的事挺多的。”猪哈哈笑道:“这个俺也不大清楚,可是几拨从外面来的客人都在这么传,七绝界高人如云,善医者不知几何,也许那小魔君已给医治好了吧?要不谁还有那七绝覆?谁还能御控七绝覆?”   “如果真是小魔君,而且七绝覆仍在,只怕外面又将腥风血雨了……”紫裳女孩喃喃道。   “还有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是什么?”绿裳女孩朝猪哈哈问。   “第二件嘛……”猪哈哈道:“那更是件不得了的大事哦,丝毫不亚于小魔君与七绝覆的现世……”   “快说,卖什么关子!”绿裳女孩叱道。   “是是!”猪哈哈忙道:“第二件,就是一个比七绝魔君还要厉害的大魔头的后人出现了!”   小玄心跳倏地加速。   “哪个大魔头?”绿裳女孩怒道:“倘再婆婆妈妈,姑奶奶就剁了你这头肥猪下酒吃!”   猪哈哈急道:“就是奶奶您适才说的,那个将七绝覆毁掉的大魔头玄狐玄玄子!”   “玄玄子!”两个女孩娇躯齐震。   小玄更是心中剧荡,硬生生地坐稳身子。   “没错,就是当年大闹三界的玄狐玄玄子!”猪哈哈应道。   “他的后人出现了?他有后人么?”紫裳女孩道。   “没错!玄狐不但有后人,而且还给找出来了!两位奶奶猜猜,那玄狐的后人一直藏身何处?”猪哈哈道,不知不觉又在卖弄关子。   “不猜!”两个女孩儿齐竖黛眉,寒霜笼面。   猪哈哈一惊,忙道:“好好好,不猜不猜,原来那玄狐的后人竟以玄教弟子的身份作掩护,一直藏匿在白首仙娘门下!”   “胡诌!”绿裳女孩娇声斥道:“玄狐跟重元子可谓水火不容,当年天庭与西天大举围剿玄狐之时,玄教也有插上一腿,他的后人怎么可能拜入玄教门下?”   小玄听得一愕,抬头望向飞萝。   飞萝闭目不语,不知是在养神还是在聆听。   猪哈哈道:“俺也不知啊,但这消息乃是荡魔堡的贺少堡主传出来的,据说他亲眼瞧见,当时玄教护法天外孤烟欲要清理门户,却给白首仙娘护短阻挠,因而让那小玄狐逃走了。”   “贺天鹏!”小玄咬牙切齿,这才明白自己是玄玄子后人的消息之所以立刻传开出去,原来都是贺天鹏干的好事。   “啊,听说那天外孤烟的两条臂膀就是给玄狐废掉的,如今寻着玄狐的后人,自然不会轻易放过。”紫裳女孩道。   小玄听得心中惊涛骇浪,越来越觉得有无数与己相关的隐秘尚不知晓。   “还有,传闻说那小玄狐身上带着诸界争夺的至宝先天太玄,眼下已有无数人在追捕他哩。”猪哈哈继道。   “真的?”绿裳女孩转面朝紫裳女孩笑道:“要是那小狐狸身上真的有先天太玄,咱们也去捉它。”   小玄惊恼交加,身子禁不住微微轻抖,忽感手上一暖,原来是飞萝探掌握住了他。   “这个我才不信,倘若那小狐狸身上真有先天太玄,再怎么也轮不到咱们。”紫裳女孩打了个哈欠道:“嗳,赶了这么多路,真真乏死了。”   “我也是,好想睡觉哩。”绿裳女孩懒洋洋地腻哼,转回对猪哈哈道:“不听这些天花乱坠的故事了,你快快去安排房间,我们要间最好最干净的。”   “没问题,包管两位奶奶满意。”猪哈哈点头哈腰地应道,赶忙去了。   过不片刻,猪哈哈便转了回来,笑容满面道:“房间全都安排好了,两位奶奶和各位大爷可以入房休息了。”   两个女孩于是起身,由着小二带路,袅袅娜娜地往里间去了。那绿裳女孩临走前还不忘傲慢地朝小玄这边飞个嘲蔑的白眼。其余众精怪正在兴头之上,大多仍留在堂上继续吃喝耍乐。   “不知这两个黄毛丫头是啥东西?竟敢扬言捉我!”小玄恼火道。   “别理睬她们,两只会飞的小妖精罢了。”飞萝道。   “两只会飞的小妖精?”小玄怔道。   “你用无相之眼瞧瞧不就知了。”飞萝道。   小玄闻言,赶忙运提灵力,施展出无相之眼,顿见一对车轮子大小、色为一紫一绿的斑斓粉蝶翩跹跟随在引路的小二身后,但因他的无相之眼远未精熟,瞧得十分模糊。   “啊哈,原来是两只蝴蝶精哩!”小玄惊喜道,再朝堂上众精怪望去,却是一只只身着衣冠的豺狼熊豹,不觉心花怒放,悄笑道:“全是衣冠禽兽哟!想不到无相之眼还有这等妙用!”   “无相之眼乃我教的无上侦测法门,用来对付这些根行浅薄的精怪不过小菜一碟。”飞萝淡淡道。   小玄只觉新鲜有趣之极,眼睛不住在众精怪身上扫来扫去。   “别浪费灵力,无相之眼极耗灵力的。”飞萝道:“好困,我吃完了。”   小玄见她面容苍白,神情倦怠,忙喊道:“店家,结账!”   猪哈哈正在不远处,闻声过来,扫了一眼桌子,道:“多谢二两银子。”   小玄一怔,“有没有搞错?吃这点东西要二两银子?”   “没错,一点也没错。”猪哈哈应道。   “不过一盆蹄子和两碟小菜,就要二两银子!你不如去抢好了!”小玄生气道,这个价钱比别处贵了十倍不止。   “敢情小哥您是头一次来?”猪哈哈睨了睨小玄身上的粗旧衣衫,皮笑肉不笑道:“葫芦镇上的东西就这价,况且俺的蹄子做的比别家正宗地道,贵一点点也是应该的。”   小玄只觉被斩得一脖子是血,气呼呼道:“你的蹄子?”   “没错,俺的蹄子。”猪哈哈双手拢袖,耷拉着眼皮应道。   讨得了点便宜,小玄心中好气又好笑,真恨不得把这头肥猪立时割了蹄子下酒,但毕竟已经吃了人家的东西,眼下也只好认了,无可奈何道:“我还要两间……”说到一半,不觉朝飞萝瞧去,心头蓦地噗通直跳。   飞萝一手捧着茶杯,一手托着下巴,正睨眼窗外。   “我还要一间上房,要最干净的。”小玄鼓足勇气道,眼睛偷望飞萝。   飞萝神色如常。   小玄心中一阵欢喜甜蜜。   “您放心,俺的客房是镇子上最舒适最干净的,嗯,酒菜连房钱一起给你个优惠价吧,多谢八两银子。”猪哈哈道。   “什么?八两银子!你家是开黑店的?”小玄叫道。   “这还嫌贵?俺已给你打了八折啦。”猪哈哈翻着眼皮道。   小玄涨红了脸,他在逍遥峰时,只偶尔采些草药到山脚下的镇子上换酒钱,此刻身上所有的银子加起来还不到五两。   “房间到底要不要开?”猪哈哈有些不耐烦道。   小玄眼角溜了下飞萝,见她仍静静安坐,捧着杯茶悠悠地品着,仿佛一点没瞧见自己的窘相。   怎么办……这下可糗了,难不成今晚要让美人露宿街头?   小玄面红耳赤,心中横了,倏地立起,一臂搭住猪哈哈的肩膀,道:“咱们借一步说话。”   猪哈哈给他一搭,顿感千均压下,惊怒欲挣,却觉搂住自己的手臂紧如铁箍,尚未回神,整个肥大身躯已给连拖带抱地弄到了数步之外。   “你……你你干吗?”猪哈哈又惊又怒。   “老板贵姓?”小玄眯着眼问,一抹神秘邪魅不知不觉地现于脸上。   “姓猪!怎么着?”猪哈哈梗着脖子道。   “哦,是猪大老板,失敬失敬……”小玄轻声道:“我说,您看能不能让我赊个账?过几日便还你双倍的银子。”   “不行!”猪哈哈斩钉截铁道:“小本经营,从不赊欠!”   “不行?”小玄盯着他,手臂微微发力。   “不行!”猪哈哈肥头直摇,脸上的肉如凉粉般簌簌哆嗦。   “真的不行?”小玄臂上徐徐加力。   “不行!”猪哈哈痛得面容扭曲,然却意外的坚强坚定。   “死胖子!”小玄稍微提高了声音,铁青着脸道:“实话告诉你!你是开黑店的主儿,爷爷我却是那杀人不眨眼的山大王,吃酒住店从来就不花银子,你若不识好歹,牙缝里再道半个‘不’字,定教你立时血溅眼前人头落地!”   “杀了俺也不行!”猪哈哈大声道,赫然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决绝模样:“你便是天皇老子,要住俺的店就半文钱都不能少!”   紧要关头竟碰上了这么一只软硬不吃的铁公鸡,小玄恨得牙齿痒痒,不禁恶从胆边生。   敢情得把这头大肥猪拖出去毒打一顿才成?   猪哈哈瞧瞧他,眼珠子忽地一转,道:“小哥你到葫芦镇来干吗?做什么生意的?若是不想付银子,有什么材料来抵账也成。”   “材料?”小玄一怔,“你要什么材料?”   “犀角粉、醍醐香、玉萐莆、紫蝎毒、蛊螺壳、碧芥、磁晶精、雷纹石或鬼枯藤这些都成,若是有稀罕的,譬如脂蟾胶、青瑛什么的,我还可以折算更优惠的价钱给你。”猪哈哈道。   “青瑛?你要青瑛?”小玄眼睛一亮。   “你有么?”猪哈哈乜眼瞧他,一副不信你会有的表情。   小玄松臂放开他,把如意囊移到腰前,默念开囊禁咒,从里边抱出一大块亮晶晶的青色石块来。   猪哈哈呆了一呆,蓦如中魇。   “瞧清楚了,这个是不是青瑛?”小玄道。   猪哈哈揉了揉眼,急步凑到青瑛跟前,颤着手摸了摸,又用指敲了几下,呻吟似地颤声道:“天……天呐!这么大块的青瑛!俺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一回瞧见这么大块的青瑛啊……”   原本喧闹无比的堂上忽然安静下来,无数双眼睛一齐盯住了小玄臂弯里的青瑛。   “啧啧啧!质地这等纯正,几乎没有杂质,极品极品啊……”猪哈哈摸着叹着,一条哈拉子就从嘴角长长地挂了下来。   “可以住店了么?”小玄道。   “可以可以!”猪哈哈如鸡啄米般点头,突然惊醒似地瞧瞧周围,忙拉着小玄直往前去,走到里间,方笑容满面道:“请问公子尊姓大姓?”   “姓崔……”小玄忽然省醒不便报出真名,随口诌道:“姓崔,崔小白。”   玄即黑,黑的对面就是白了。   “哎哟哟,原来是崔公子,失敬失敬!您请稍等,小人这就给您准备房间去。”猪哈哈称呼也改态度也改,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等等,这个怎么算?”小玄曾听李梦棠说过青瑛在外面十分珍贵,当然要讨价还价。   “不用算不用算,都这么晚了,公子您先在小人的店里歇下,其余的全等明儿再说。”猪哈哈笑容满面道。   小玄愣住。   “真奇怪……”小玄斜躺床头,双臂枕在脑后,望四周纳闷道:“那头肥猪怎么突然变大方了?不但不要我一文钱,还给了这个如此舒适的大套间。”   “没什么好奇怪的,那家伙看上你的青瑛了。”飞萝洗漱已毕,坐在妆台前对着镜子梳理如瀑披落的云发。   “我想也是因为这个,青瑛在外边很值钱是么?”小玄问。   “不是很值钱,而是非常值钱,况且你那块青瑛又大得很,稀罕之极的,明儿你就狠狠的宰回他吧。”飞萝用一条纱子将发束了,从凳立起,走到床前,提裙从小玄旁边爬了上去,“嗳”的一声,慵懒无比地趴伏到被上。   小玄一阵剧烈心跳。   “你还不去洗漱?”飞萝睨了他一眼。   小玄赶紧起身,走到外间去洗漱,不知怎的,渐渐就面烧耳热起来。   洗漱完毕,小玄兴冲冲地回到里间,却见飞萝扯被盖在身上,两眼眯着似已睡着,不由愣在床前,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忽听飞萝娇懒懒道:“还愣在那里干吗?你不是只要了一个房么?这屋里又没别的床。”   小玄如获纶音,急忙摘掉靴子,欢天喜地爬上床去。   飞萝掀开半边被子,挪开娇躯让了个位置。   小玄喜得魂儿都要出窍了,喉中浑浊地咕哝一声,扑下身去抱住了她。   “你睡觉不脱外衣的么?”飞萝道。   小玄赶忙脱掉外边衣裤,然后又再毛手毛脚地去抱美人,瞧着近在咫尺的朱唇,情不自禁就亲了过去。   谁知飞萝却闭上了眼睛,轻声道:“好困,我要睡觉了。”   小玄一怔,只好讪讪作罢。   “睡吧,明儿再说。”飞萝含糊低语,环过玉臂搂抱住他,把脸贴埋在他的胸畔,不过片刻,便已酣然睡去。   “定是累坏了……”小玄心中又疼又怜,悄悄吻了吻唇边的纤柔发丝:“因为我,她连番受伤,且又一直奔波,唉,不知我崔小玄修行了多少世,才遇着这重如山的恩情福分……”   他感慨万千,继又想起吃饭时听见的话,疑惑忖道:“不知那两只蝴蝶精说的话可是真的?”一时心潮翻涌思乱如麻,疲倦悄然袭至,终亦迷迷糊糊睡去。   小玄眉头紧蹙满额是汗,半梦半醒间依稀听见几下轻响,一时分不清是什么声音,亦想不起身在何处,摸摸盖在身上的软滑丝被,猛然发觉飞萝不在怀中,顿时惊得一弹坐起,直待瞧见婷立窗前的婀娜身影,方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是在葫芦镇哩,刚才的声音,多半是有船从桥下穿过,桨橹碰着了桥墩。   窗被推开,飞萝面朝窗外,不知在望什么。她赤着足,身上只着一条轻软纱子,飘飘逸风绰约若仙。   小玄下床,略一迟疑,从后面环臂抱住了她。   “下雨了。”飞萝轻轻道,没有回头。   清新且略带寒意的晨风拂面而至,小玄朝外望去,只见天已微亮,如烟似雾的细雨婆娑飘落,纷纷扬扬地迷蒙了镇上的房屋庭院,更润绿了河道两畔的垂柳。   水声轻响,河道中一艘已有不少岁月的乌蓬船正缓缓远去。   小玄只觉心净如洗,从梦里带出来的灼躁消逝一尽。   “好美是不是?”飞萝凝目远处道。   “嗯,很美的地方,要是……能长长久久这样子就好了。”小玄轻叹,心里说,如此景致,有了你更加醉人。   “别太贪心。”飞萝微微一笑:“好东西,总是难长久的,好好享受吧。”   说着头往后仰,闭起眼睛轻轻靠在他的胸前。   小玄一阵销魂,呆望着纷飞雨丝,细细咀嚼她的话语,不觉痴了。   两人相拥静立,良久不语,直至飞萝轻轻打了个哈欠。   “怎么起得这样早?”小玄道。   飞萝微笑道:“我要起来疗伤啊,已经调息了一轮,终于把那股狡猾的雷力捕捉着了。”   小玄喜道:“驱除干净了是么?”   “没。”飞萝摇头道:“那股雷力好生顽固,而我的灵力只恢复了几成,自己一个驱除不掉它。”   “那怎么办?我能帮上什么忙吗?”小玄顿时担心起来。   飞萝面上微微一热,低声道:“你想帮忙是么?”   “这还用说,快告诉我怎么办?”小玄即道。   飞萝侧首,把脸贴在他的胸口。   小玄急道:“到底怎样帮忙?你快告诉我呀。”   飞萝却道:“小玄,你觉得师叔是个什么样的人?”   小玄呆了一呆,答非所问道:“不知道,就觉得很亲切,很……牵挂。”说完脸就红了。   “牵挂?”飞萝抬眼瞧他,心口一阵悸跳。   小玄点头:“嗯,就像是身上的什么地方,分不开离不得。”   飞萝深深呼吸,眼波似醉。   小玄给她瞧得心头一阵悸荡,忍不住道:“师叔,我昨晚做梦了,梦见你……”   “梦见我什么?”飞萝问。   “梦见你走了,没告诉我就离开了,急得我到处找你,还好没过多久就醒了。”小玄心有余悸道,俯下唇吻着她的发丝,两臂收拢,紧紧地搂抱住她。   飞萝似有若无地叹了一下,咬唇道:“我是会走的,安顿好你就会离开。”   小玄急道:“不能不走么?我们……我们……”他眼中涌现出一抹炽热似火的期盼,鼓足勇气道:“我们就在这葫芦镇住下来,什么都不要管了!永远……   永远……”   飞萝凝目望他,嘴角甜甜地勾起,眸中却悄然潮润,忽然垂下了眼,“我一定得走的,知道吗?我必须同你师父一道去玉京,如果迷楼真的是武翩跹布的先天无极阵,那就只有我才知道怎么破解,这也是教尊命我出凤凰崖的原因。”   “不去又会怎样?”小玄激动道。   “不去?”飞萝微微一笑,“若是不去,一来违背了教尊之命,我迟早会给带回凤凰崖,下次出来,就不知何年何月了;其二,你师父说不定会遭遇到很大的危险,因为她的先天太幻图也许能制住武翩跹,但却无法应付先天无极阵。”   小玄哑口无言。   “你能忍心让你师父遇险么?”飞萝盯着他道。   小玄心中骤然泛起一抹无力之感。   “不说这些了,有些事情,我们是注定无法改变的……”飞萝柔声道。   “师叔,我要是能帮上点忙就好了!”小玄自责道。   “你能帮忙呀。”飞萝仰起玉首,双颊微微生晕:“我需要尽快复原,现在,你来帮我疗伤好不好?”   “好啊,怎么办?”小玄道。   “亲我。”飞萝道,低腻的声音里充满了无以形容的诱惑。   小玄稍微一怔,便即吻落下去,罩住了她那凝脂般的软嫩朱唇。   飞萝双臂抬起,反勾住了他的脖子。   两人在窗前缠绵拥吻,你嬉我诱你来我往,时沾时分时浅时深,如火般愈炽愈烈。   第四回 销魂双修   “师叔,你不是说要疗……”小玄喘息道。   “没错,现在起不许再说话了。”飞萝低声道,捉住小玄搂按在腹际的两只手掌,牵引着它们慢慢往上移,放在自己的胸脯上。   小玄一阵口干舌燥,小心翼翼地摸了几下,便猛然把手钻入微敞的纱子当中,按捺不住地大力搓揉起来。   那里高耸如峰滚硕如瓜,肥软中蓬勃着令人癫狂的美妙弹力,任谁都是无法自制的。   飞萝霞飞玉颊,娇娇地也喘了起来,双眸晕晕润润,似乎非常享受。   小玄情动如火,指头触着两颗高高勃翘的奶头,动作不觉更加恣肆粗野,攀在酥乳的手掌除了搓揉捏握,居然还打横扭拧起来。   “唔……”飞萝嘤咛失声,痛疼中竟给扯带出某种异样的刺激与快美,朱唇颤启,反首又与男儿吻作一处。   小玄紧拥着她亲吻,忽然发觉底下肉棒已硬如铁铸,且恰好贴抵在肥美的绵股之上,只觉酥麻麻的舒服无比,忍不住向前迫去,把整粒棒头都深深陷在美人的软弹肉中。   飞萝阵阵酸软,娇躯难耐的在男儿怀中妖娆扭动,却仍怎么都摆脱不掉拼命刺来的火烫铁棒。   “唔……那样好酸呢。”飞萝娇喘着低嗔。   “哪?”小玄似明非明,一只手放开了她的硕乳,摸索着朝下探去,滑过绷紧的蜂腰,落在了美人的肥臀之上,一轮用力捏拿,反把铁棒抵刺得更紧更尽。   飞萝倏地一下细哼,声音娇腻得有些与往不同。   小玄忽在她的股缝附近摸到一小块潮湿,心中滚烫,猛地俯下身去,一手就从纱子底下钻了进去。   飞萝慌乱呻吟,已给男儿的手掌顺着大腿撩到了花底,搭按在娇嫩的蛤口上。   原来美人已是泥泞如淖,小玄掏得满掌湿糊黏腻,指头轻轻剥揉,鱼儿般钻入嫩瓣之内。   飞萝大口喘气,两手紧紧地捉住男儿的衣襟,不由全身绷紧,迷人无比地娇娇悸颤。   小玄细细掏挖,时深时浅地寻幽探秘,低吟道:“师叔好滑好黏哩……”   飞萝朱颜烧透,把脸紧紧地贴埋在男儿怀里。   小玄动情万分,望着娇羞不胜的师叔,突然飞速解开腰带,褪下裤子,一掌将她的纱子连同里边的小衣掀了起来,高高地捋到她的蜂腰之上。   刹那间,羊脂凝就的美腿和肥股动人心魄的露了出来,无遮无掩地尽落男儿眼中。   “别在这……”飞萝正出言拦阻,却给一把推趴在窗沿上。   小玄一手握茎,另一手搭住美人雪股,拇指用力压按,掰开半边粉肉,觑了眼露出的凝露红脂,一个挺腰耸股,提枪就搠。   “啊!”飞萝低低一呼,蛤口蓦烫,已给男儿不由分说地挑了。   小玄朝前急冲,但很快就在肥美花房的重重箍束中慢了下来,由刺变推,再从推变成塞。   飞萝捉紧窗沿,只觉花房给急速扩张,娇嫩花壁的每分每寸都在拉伸拉薄,紧紧地勒在壮硕的肉棒之上,美得心都酥了。   小玄骤觉前端奇滑异软,棒头登时一木,原来已玉茎已至池底,抵着了娇嫩无比的花心。   “唔……”飞萝娇哼,又道:“别在这……”   小玄深深地抵触了几下,直把美人惹得凝腰收股,心中欲火千丈,开始大力抽送起来。   “会……会给别人瞧去的!”飞萝急急低叫。   小玄瞧瞧窗外,道:“外边没人。”仍继极力耸刺,不过十余下,便见一缕腻汁从蛤口缝里跑了出来,淋得茎身油光发亮。   “坏蛋!”飞萝颤声嘤咛,额俯窗台,几乎站立不住。   虽是雨天,但窗前的光线很好,飞萝的美臀珠圆玉润如酥若粉,每插一下,股上的嫩肉便凉粉似的簌簌甩颤,荡出波波迷人白浪。   更妙的是,这姿势令她花底纤毫毕现,一抽一耸间,那蛤中的块块红脂妖娆腾舞,无歇无止地粘缠着来回冲刺的肉棒,叫人入目魂销魄融。   小玄垂首瞧着,越发勇狠恣肆,忽还探手到前,捉扣住一只酥乳重重揉握,捏拿出千百种撩人形状,捏拿得满掌生麻。   飞萝双乳极是敏感,给他一轮纵情戏耍,不禁娇声连出,花房内里也更爽利,肥美的嫩壁开始一下下收缩箍束,把男儿的肉棒吸咬得越来越硬越来越烫。   “师叔真是好软好大,怎么弄都没办法一手握住哩……”小玄心中销魂,突地变本加厉,扣握硕乳的手摸上乳峰,捏住已是肿胀了近倍的奶头,然后揉、拧、挤、搓花样百出地戏耍起来。   飞萝通体生麻,忽见一只乌蓬船从桥下钻出,船尾立着个撑船的梢公,慌得低呼:“有人来了!”   小玄也已望见,却笑道:“怕什么,他又没朝这上边瞧。”依旧抽送如虹,整根肉棒已是水光闪闪。   “坏蛋!”飞萝面红耳赤地娇嗔,反手就要来推人。   小玄见了她那情急的娇态,不觉欲焰愈炽,忽尔顽心大起,竟一把捉住两条玉臂,反剪按在她的股上,怒杵耸刺得愈狠愈急,记记深贯软底,杵杵重椿嫩心。   飞萝动弹不得,只好急急呼停:“快……快……”   谁知那“停”字未出,小玄却已倾身过来,把唇贴在她耳心低笑:“快什么?要我再快一些是么?”   这声音低回如磁,似蕴着某种勾魂夺魄的至绝邪魅。   飞萝呆了一呆,仿佛曾在许久前听过,蓦地魂魄皆融,丢意骤至,慌乱中急忙提运真气,想要使出秘技禁锁,岂知花心倏绽,已把一小股浓稠稠的浆儿甩吐了出来。   小玄给她阴精一麻,泡浸花蜜已久的巨杵猛地狰狞毕露,终于现出玄阳盘龙杵的本相来,刹那筋若盘龙,炙如艳阳。   飞萝登时失声而啼,只觉花壁给刮烫得麻痒入骨,还想再忍,却又尿似地掉出一股精浆来,正浇棒头之上。   小玄接连给麻,蓦觉精意翻腾,差点也射出精来,美极间万般不舍,突然记起了绮姬传授的九鼎还丹诀,当即急提真气,悄悄使出,顿感精关重固,射意虽急,却没丝毫走漏,一时得意忘形,把茎深深刺住,真气吞吐,不觉使出了个“汲”字诀来。   “你……你……”飞萝目瞪口呆,终于放弃了所有抵抗,颤啼声中,尽任自己纵情丢泄。   “五姐姐教的秘术果然奇妙,一使出来,立时就把师叔变成这样了!”小玄心中自豪,见美人仿佛给抽光了骨头,不但手捉不住窗台,腿也站立不住,整个人软软瘫在自己怀中,心中好不怜惜,虽然不舍,但还是撤去功夫拔杵退兵,将之抱起,回到床上。   飞萝散架般瘫在被里,香汗淋漓娇喘不住,平滑细腻的雪腹兀自微微抽搐。   “师叔……”小玄为她拨好散乱的发丝,在她肩窝里轻轻亲吻。   “小坏蛋。”飞萝有气无力地哼。   小玄笑嘻嘻地瞧她,心中越发得意。   “要你帮我疗伤,你却偷偷来……来吸人家!”飞萝迷离着美目低嗔。   “疗伤?”小玄一愣:“适才是在疗伤?”   “我问你,这功法是谁教你的?”飞萝问。   “什么功法?”小玄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你适才……适才偷偷吸我的那个功法!”飞萝晕着脸道。   “不好,给她发觉了!”小玄心中一阵紧张,道:“没……没有啊。”   “还想说谎?小坏蛋你休在我跟前耍花招!”飞萝瞪着他。   小玄心知抵赖不过,吞吞吐吐道:“没有啦,那法子是一个……一个朋友教我的。”   “什么朋友?”   “一个千翠山上的朋友……”   “千翠山上的朋友?”飞萝盯着他:“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山里的什么精怪?”   “是。”小玄声若蚊呐地应。   “好啊!你居然偷偷跑去跟妖精厮混!”飞萝叫道。   “不敢啦,我以后再不去找她了。”小玄忙道,心想自己从来就没去找过绮姬,那可是她上门来找自己的。   “哼,才懒得管你,我是怕你吃亏!”飞萝苦口婆心道:“晓得吗?精怪最喜欢我们修行之人的真元,很多都善采补之术,你小心给人哄去,白白亏了道行。”   “不会吧,她是我的结拜姐姐,怎么会……”小玄住口,突然发觉自己说漏了嘴。   “什么!你还跑去跟妖精结拜成姐弟?我瞧你师父赶你出门墙真是赶对了!”飞萝气结。   “是……是他们非要跟我结拜的啊。”小玄汗如雨下。   “他们?”飞萝吃惊道:“还不只一个?”   小玄张口结舌。   飞萝盯着他,忽似想到了什么,神色渐渐缓和下来,叹了口气道:“算了,这也怪不得你,以后莫去惹那些精怪就是。”   小玄瞧见她的神情,猛然想自己便是玄狐之后,恐怕自己就是妖怪,蓦地面如死灰。   飞萝见他面色难看,立时猜着了几分,赶忙反来安慰,“精怪也不见得就是恶类,你只小心莫给用心险恶之徒哄去就好。”   小玄嗯嗯应着,思着念着,无以自拔。   飞萝怕他越想越多,柔声道:“好啦,其实这也没啥,连我自个都交结过精怪呢。”   “你也交结过精怪?”小玄顿时好奇起来。   飞萝面上忽有些不自然起来,道:“不说这个啦,你……你还帮不帮我疗伤了?”   “帮啊,这个才是至关紧要的。”小玄忙应。   “你还……”飞萝的声音忽然低腻起来,一只手朝下探去,轻轻握住了他那依旧挺拔的肉棒,只略揉捏,立又勃翘如怒硬似铁铸。   “师叔……”小玄眯眼,舒服得呻吟起来。   “它还没出来呢,难不难受?”   “难受极了。”   “再放进来……”飞萝引导着,“不过这次别再……别再偷偷吸人,一切都听我的。”   小玄在她的牵引下,再次把巨杵刺入了一个肥美无比的所在,那里有如雨后春泥,异样的溜滑湿润。   “要出来的时候告诉我。”飞萝悄声道,两条白臂绕上了他的脖子。   “嗯。”小玄答应,凝目瞧着身下美人,挺腰摆股一下下抽送起来。   飞萝与他对望,眸中秋水盈盈情丝缕缕。   小玄心魂欲醉,渐渐地愈送愈深,愈耸愈急。   飞萝细细地娇喘起来,不时用手拔开他掉落额前的发丝,不时用指去轻轻描画他的脸庞,至于底下则没上边那么从容,早已是蜜汁横流春潮泛滥了。   “哎!”   “唔!”   两人忽然同时失声,原来在花蜜的不断浸润中,小玄的肉棒倏地暴涨了数围,再度现出了玄阳盘龙的狰狞本相。   飞萝从容顿失,凝望男儿的美目迷离起来,娇哼腻啼不时从唇齿间飞泄而出。   小玄大弄大创,双手拿住她的两条羊脂美腿,分朝两边推去,开开地用力压住,然后边耸边瞧两人的交接之处,但见乌茸尽湿,乱丝丝地粘贴在周围雪肉上,蛤中红脂翻蠕娇蒂颤翘,晶莹汁液淋漓而出,转眼便给飞速出入的巨杵搅拌成黏稠的白浆,把股下的被褥注湿了大块。   “别……别看……”飞萝耳根红透地颤哼,只觉内里某处给刮得痒入骨缝,不觉间凝乳似的蜂腰用力拱了起来,撩人万分的高高弓着。   “我要看!好美……师叔好美!”小玄低喘着哼,目不转睛地仿佛要将她看个饱,过了许久,目光终于离开花溪向上移去,缓缓掠过高鼓如坟的玉阜,平坦紧绷的雪腹,落在正在飞快打圈的两只巨硕酥乳上。   飞萝身上的纱子早已凌乱,虽说雾里看花分外迷人,但小玄却不解风情,一手剥开襟口,将纱子扒至美人臂膀。   撩人万分的圆滚豪乳彻底跃出,因为汗水,其上油光一片,入眼越发润腻肥美。   小玄血脉贲张地盯着,忽然悄悄使坏,抽送之势故意时急时缓,时重时轻,花样百出的间接控制美人两乳的打转速度与幅度,果然绮景迭出妙趣横生,心中不由乐开了花。   飞萝似觉非觉,咬着朱唇含嗔带媚地望着他,靥上的晕酡越来越浓。   忽然间奇香四溢,小玄陡见飞快打转的酥乳上多了什么,赶忙顿住抽送,原来是两颗朱红奶头上凝出了点点白珠,立时想起昨天的情景来,心中万分销魂,忍不住俯下头去,噙住了一颗奶头。   飞萝颤嘤一声,双臂搂去,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脑袋。   小玄大口咂吮,把奶头上的点点白珠悉数卷入口中,只觉甜糯糯香馥馥,眨眼间唇舌口腔俱麻软了起来,蓦尔射意涌动,闷哼道:“好像要……要出来了!”   “你快全部进来……”飞萝立道。   快美在急剧臌胀,小玄猛仰起身,忍不住一轮急抽狠耸。   “别……别动了!”飞萝娇呼,两只肥美巨乳给抽拽得上下乱抛,重重地摔打在他的胸膛上。   小玄满怀皆麻,越发癫狂凶猛,把美人挑得筋痒蕊酸汁飞蜜溅。   “坏蛋!快进来……要深深的……”飞萝快要断气般哼,两条白臂死死地搂紧了他的腰杆。   小玄猛省过来,这才依言深入,直推纵深。   “上……上去一点……再上边一点点……”飞萝一边指点,一边自个挺腰抬股,勉力挪凑。   “这是要助师叔疗伤哩,我可不能贪图欢娱误了大事!”小玄咬紧牙关,只觉每移分毫都有一溃千里的可能,强忍间真气提纵,不知不觉竟又使出了绮姬教他九鼎还丹诀来。   “啊!你怎么又……别……别运功哟!”飞萝急叫。   小玄一惊,急忙撤功,精意给真气牵动,差点就射将出来。   飞萝一阵狠喘,仿佛在强忍什么。   “师叔,我……我……”   “坚持一下,就快行了,你再往右边来一点……”   小玄依言凑去,棒头前端一软,原来抵着了花心。   “唔……碰到了,就是这儿,别再动了……”飞萝哆嗦了一下,颤哼道:“你上来,亲我。”   小玄长身往上,吻住了她的檀口。   飞萝双臂环搂住他的脖子,含糊地腻哼:“好了,你来吧,顶紧我……”两腿突尔紧紧地在他腰畔一夹,颤声道:“来!”   小玄的忍耐早就超过了极限,心头蓦松,只把棒头往肥美如凝脂的嫩心上稍稍一捺,便即迭迭狂喷。   飞萝闭目领受,暗运玄功,忽地从花心里生出一股奇异吸力,悠悠韧韧地直透男儿龟眼之内。   小玄瞠目结舌,立感茎心酸酸麻麻的出奇酥美,只射得天昏地暗欲仙欲死。   飞萝虽然已施秘技锁了精元,但小玄所出乃是玄阳之精,一汲窍中,花心、花眼同玉宫顿给麻翻,宛如饮了烈酒般脸儿红身子烫,眼中亦水汪汪的几欲滴出。   小玄从未泄得如此厉害过,心中彷徨,但至极至绝的快美却令得他无法刹住亦不想刹住,片刻已是手软脚软,懒洋洋间忽感飞萝口中透来一股气息,暖流般注入自己体内,登时精神大振,又再生龙活虎,巨杵突跳得愈强愈剧,射得越发激烈欢快。   飞萝源源不断地度气过来,仿佛接通了小玄的身体,真气在两人经脉中循环流动,一齐进入了个奇妙无比的世界。   小玄根本不用理睬什么真气调度,只是极力抵刺,边激射边狠顶,而飞萝的花心出奇肥美,花心眼儿也正绽着吸汲,几乎给他把半粒棒头揉在娇嫩之内,身子早已酥坏了大半,但为疗伤,只得苦苦坚持。   精行丹走,飞萝终于完成了一个周天的功法,急忙散去玄功,登时精关崩溃,积蓄了许久的快美有如山洪爆发,双乳倏地一阵剧烈抽搐,赫见数股细细白浆从奶头激射而出。   “师叔!”小玄惊喜地叫,胸膛给激越的浆柱冲刷得麻暖一片,就在这时,底下也猛感有什么烫乎乎东西迎头袭来,尚未回神,已给浇得棒首发木满茎皆酥。   “师叔又丢身子了呢!”小玄一阵销魂。   “顶紧……我……我哺精还你……”飞萝哆嗦着哼。   “什么?”小玄没听明白。   “啊……啊……不行!”飞萝突然弓弹起身,两只尖翘肥美的巨乳紧紧顶着男儿胸膛,雪腹重重抽搐,阴精如尿沥似地汹涌而出,颤啼道:“我坏了……   你……你吸我……”   小玄蓦感深透茎心的神秘吸力完全消失,顿时困龙飞天,长抽短击尽情耸刺。   “别动……吸……吸我……快运功吸我!”飞萝颤不成声,声音娇腻得勾魂夺魂。   小玄虽不懂,但从飞萝的神情看出此刻乃是关键,只好强按快美,勉力运提真气,使出了九鼎还丹诀的“汲”字诀,骤如醍醐灌顶,股股浓稠的花浆从龟眼吸汲而入,转眼间已给麻得满腹皆暖。   “吃我的……吃我……”飞萝自捧硕乳,把两颗正在激射乳华的奶头送到了小玄嘴边。   小玄张嘴罩住,大口大口地吸咂,只觉上下皆俱奇美,不由筋麻骨软魂酥魄化。   飞萝精华激迸,意识在止不住的痉挛中渐渐模糊,一个坚持不住,终在至绝的极乐巅峰上昏迷了过去。   ***    ***    ***    ***   云收雨散,相拥而眠,许久后才听飞萝说话,“终于把那股狡猾的雷力彻底化解掉了。”   “真的?太好了!”小玄大喜,心想原来还有这种疗伤之法,委实美妙之极。   “不过功法没有全部完成,本来我该哺精还你的,谁知却没能坚持得住,功法行至于一半就给破掉了……”飞萝满面晕红,拍拍心口道:“幸好你识得一点汲纳之法,否则我就把你的真元害亏损了。”   “亏损就亏损呗,只要你能好起来就成。”小玄脱口道。   “才不要!害你亏损我宁可不要。”飞萝咬着唇道。   帐中仍弥漫着浓浓的奇香,两人凝目对望,回味先前滋味,各自销魂心跳。   “师叔,适才你用的是什么功法?竟能用来疗伤。”小玄问。   “这便是道家常言的双修之术,不但能疗伤,更能培元炼气增长修行。”飞萝道。   “这么妙……”小玄忽道:“师叔,你教我这个功法好么?”   飞萝微微一愕,道:“你要学这个?你学这个做什么?”   “我想跟师叔一起双修。”小玄涎着脸道。   “小色狼!”飞萝轻嗔,水波盈盈地横了他一眼。   “答应教我了?”   “不教。”   “为什么不教?”   飞萝不语,好一会才道:“因为我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   小玄一阵黯然。   飞萝瞧瞧他,赶忙转移话题,“我饿了,咱们去吃点东西,完后我还要去找人。”   “你?”小玄怔道:“不是我们?”   “嗯。”飞萝点头。   “为什么?”   “因为,我们要找的那个人不肯轻易见陌生人,我得先跟他打个招呼。”   “不肯轻易见陌生人?”小玄迟疑道:“这样的人……会平白无故收留我么?”   “谁说平白无故了?我想他一定会的。”飞萝笃定道:“而且我只知道他在这葫芦镇上,但不晓得具体在哪,因此还需到处去找,你不用陪我浪费时间。”   “那我做什么?”   “你乖乖地呆在客栈里等我,闷了就出去逛逛,但千万别走太远……”飞萝顿了下道:“因为,这镇子上有些地方是不能去的。”   第五回 召唤   吃过早饭,飞萝便匆匆地离开了客栈。   小玄也不回房间,正打算出去走走,忽见猪哈哈笑容可掬地过来,命人在雅座摆上茶水点心,招呼道:“崔公子请这边坐坐,昨晚休息得可好?”   “马马虎虎啦。”小玄知他为何而来,大咧咧地坐下道:“出门在外,只好将就着过吧。”   “哎哟哟,小人的客栈可是这葫芦镇上最好的啦,房间又大又干净,光线也很好,早晚还有热汤相送,床单被褥都是上好丝缎做的……”猪哈哈念念叨叨道。   “好啥,三更半夜老有船从桥下过,吵死人了!”小玄打断他。   猪哈哈愣了一下,无限委曲道:“公子不知,这正是本店的妙处呐,有道是‘古桥四角竖楼亭,百载老店当中设,吟酒品茗眠橹声’。好多客人从大老远跑来住我的店,就是专门为了听这船声水响的。”   “我是粗人,不懂这些风雅之妙。”小玄翻翻眼道。   “非也非也,公子乃是那爽快之人也,俺瞧得出。”猪哈哈道,双手捧茶恭恭敬敬地递与他。   小玄不接,道:“我不喝茶,要喝就喝酒。”   “果真是爽快人!好,好,咱们喝酒!”猪哈哈笑道,即朝旁边的小二唤道:“去取一坛水晶潭来,要十五年的。”   小二即时应声去了,过没片刻就捧了一坛子酒回来,启了封泥,即时香气四溢,惹得小玄直吞口水。   猪哈哈亲自为小玄斟酒,笑道:“此乃我们葫芦镇上出产的酒,取水晶潭水所酿,已在窖子里封存了好些年,公子请尝尝,瞧瞧可合心意。”   小玄老大不客气,拿起杯子咕噜噜就灌了下去,顿感香盈满口绵热落肚,咂了几咂舌头,大声道:“好酒!”   “呵呵,公子喜欢,那就多喝几杯。”猪哈哈笑眯眯地加酒,此后又敬又劝,十分殷勤。   小玄吃得高兴,飘飘然间,不觉对眼前的猪头老板大生好感起来。   猪哈哈再憋不住,小心翼翼地笑道:“崔公子,敢问您那块大得惊人的青瑛是从何得来?”   “终于来了!”小玄心忖,道:“青瑛还有哪里?当然是千翠山之巅——逍遥峰啦!”   “这个晓得,在下是问,您是怎么得到的?”猪哈哈道。   “你问这个干吗?”小玄警惕道。   猪哈哈轻咳了两下,笑道:“在下是在想啊,崔公子您能不能忍痛割爱,把那块青瑛转让给我?”   小玄尚未回答,他又急急接道:“至于价钱么,在下绝对给您个满意的数。”   “这个……”小玄沉吟,心想这块青瑛即大又纯,自己已给逐出师门,日后不知何时才能再回逍遥峰,可不能就么随便贱卖了。   “崔公子,您看这个价行不行?”猪哈哈探手出袖,在桌上比划了个“八”   字。   “八十?八百?”小玄心念急转:“八百不大可能,八十又少了点,哼!我崔小玄虽穷,可是志却不短,要是没有一百两银子我是绝不会卖的。”   “您看行不行呀?八千两。”猪哈哈盯着他,声音有点发颤。   “什么!八……八千?”小玄的手一抖,杯子捏拿不稳,里边的酒汁全洒衣襟之上。   “哎哟哟,崔公子您怎么啦?”猪哈哈急忙起身,从袖里摸出条手帕,卖力地帮他擦拭。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小玄深深呼吸,八千两银子已足够在千翠山脚的镇子上买一座数亩大小的庭园,并且再讨个如花似玉的老婆加几房小妾了。   猪哈哈察颜观色,目光触着他的眼睛,蓦地一阵心虚,慌忙道:“哎,绝不是在开玩笑,更不是有意气您,小人绝对是真心诚意的期盼您能把那块青瑛转让给我,可是在下经营小店,能力实在是有限呀……不行我再加点给您?”   “再加点?”小玄心脏突突狂跳,脸上涨的赤红,心中懊悔欲绝:“我的天!原来青瑛这么值钱的,早知如此,下山时就该多带几块!”   猪哈哈用袖子抹抹额头冒出的汗珠,强把视线从小玄的目光里扯出,哆嗦道:“公子莫恼公子莫恼,那就加一半!您瞧一万二如何?这个真是在下倾力所能的了!”   “一万二!发生了什么事?镇定!镇定!一定要镇定呀!”小玄心中拼命朝自己大喊,好不容易才冷静了丁点,想了想,方慢吞吞道:“本来嘛……我是有点想要转让给你的,但现在不了。”   “为什么?”猪哈哈急道。   “因为诚意,因为你没诚意。”小玄冷冷道,人从座上立起,似欲拂袖而去。   猪哈哈怔了怔,赶忙把拉住他的袖子,急叫道:“等等!”   小玄不动声色地望着他,开始连自己都有点佩服自己了。   猪哈哈神情变幻不定,面上肥肉倏地一抖,咬牙切齿道:“两万!两万两银子!再多我真的拿不出了!”   “看样子还能再讨点便宜……”小玄心惊脉跳,意志却忽地一软:“卖吧!   卖吧!错过这村就没这个店了,别再贪得无厌,万一搞砸可就鸡飞蛋打啦!”   一阵天人交战,“成交”两字正要出口,突听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唤道:“喂!小子。”   小玄同猪哈哈转头望去,见一大伙人从里间涌出,齐朝他们走来,为首两个就是昨夜瞧见的那对蝴蝶精所化的娇媚女孩。   走到他们跟前,紫裳女孩比了下手势,跟在后面的二、三十个精怪即时立定,但已对小玄和猪哈哈隐隐形成包围之势。   “他们想要干吗?”小玄眉毛微微一挑,暗自凝神提防。   “你。”紫裳女孩的尖尖葱指在猪哈哈胸口点了一下,道:“呆一边去。”   猪哈哈错愕,但瞧瞧她后面那些青面獠牙的大汉,只得乖乖地听话走开,心有不甘地呆在一边。   两女一齐盯住小玄,绿裳女孩道:“听说,你有块很大很大的青瑛?”   “没错,干吗?”小玄冷冷道。   “拿出来瞧瞧。”绿裳女孩道,一副命令的口吻。   “不行!”小玄即应,斩钉截铁。   两个女孩微微一怔,紫裳女孩道:“敢情这小子没有?”   “嗯,准是这些笨蛋瞧错了。”绿裳女孩转头,妙目冷冷地扫了众精怪一眼。   众精怪吃了一惊,有个豹首妖怪委曲道:“禀报奶奶,昨儿我们真的是亲眼瞧见了,不信……”   “瞎了你们的狗眼!”紫裳女孩厉声截住,喝斥道:“青瑛何等珍奇稀罕,哪会轻易就给你们碰见!”   “要不,就是有人把什么染了颜色的石头拿来蒙混拐骗,一下子便把你们给糊弄住了!”绿裳女孩斜睨着小玄冷笑道。   众精怪张口结舌,再无哪个敢开口。   “想用激将法么,小圣爷爷岂会上你们的当!”小玄交臂抱胸不理不睬。   绿裳女孩见小玄无动于衷,遂放肆地朝他上下打量,口中越发无礼,“姐姐,这土包子的衣衫如此破烂,若有青瑛还会这么寒碜么?”   小玄大怒,正要反唇相讥,却听紫裳女孩接口道:“我瞧也是,再说青瑛唯独逍遥峰上才有,长年皆有玄教门人守护,岂是一个小毛孩能有的?”   “姐姐,我们就不要在这里浪费表情了,走吧。”绿裳女孩轻哼道。   小玄面色铁青,猛地探手如意宝囊,只听“呯”地一声大响,一块大如南瓜的青色石头重重地砸在了桌子上,震得满桌杯碗齐跳。   两女眼睛一亮,立时紧紧地盯住了石块。   “瞧清楚了,这个是不是染了颜色的石头?”小玄喷火道。   两女齐凑前去,围着石块仔细观察,见石块纹理如丝如云,当中似有股股青色烟雾蒸腾弥漫,神色越来越诧讶。   瞧见她们的表情,小玄心中有些得意起来。   “姐姐,真……真的有这么大块的青瑛耶……”绿裳女孩梦呓般道。   “质地好纯净,几乎没有什么杂质,极品!极品!”紫裳女孩深深呼息。   “这么大块的青瑛可以研磨成多少青瑛粉呀,可为为多少兵刃宝器点注灵力啊……”绿裳女孩轻叹着,不知不觉伸出了手,刚要触到石块,倏地眼前一花,眼前的宝贝已经消失不见。   两个女孩愣了一愣。   小玄拍拍如意囊,把囊移到了屁股后。   “你……你!”绿裳女孩气势汹汹地朝他嚷道:“喂!你怎么把它收起来了?”   “真奇怪,我的东西想收就收,难道还须问谁么?”小玄翻了翻白眼。   “我们还没瞧清楚呐!”绿裳女孩生气道。   “这就更奇怪了,为啥要让你们瞧清楚?你们给我银子了么?你们是我家亲戚么?”小玄鼻孔朝天道。   “你!”绿裳女孩气结,一根尖尖葱指直戳到了小玄的鼻子跟前。   “干吗?想打架么?”小玄眉毛一挑。   骤闻金鸣声铿锵大作,两个女孩身后的精怪一齐抽拔出了兵器,刹那间堂上刀光剑影寒芒闪掠。   “臭小子!你找死么!”   “敢对我们奶奶无礼!大爷我捅死你!”   “妈的,大伙儿把这小子剁了!”   众精怪纷纷呼喝怒骂,就要一拥而上。   小玄后退半步,急提真气凝神戒备。   就在这时,紫裳女孩却比了个手势,众精怪立时安静了下来,个个压着怒气盯着小玄。   “嗳,小哥哥,你能不能把这块青瑛让给我们呀?”紫裳女孩甜甜地微笑道。   “真是见风使舵的小妖精,见我真的有青瑛,态度就立刻不一样了!”小玄心忖,绷着脸道:“不行!”   “不是白白要你的,我们用很多很多银子跟你买。”紫裳女孩娇声道。   “不卖!”小玄恼火她们昨晚给自己飞白眼,痛快无比道:“多少银子都不卖!”   “那……我们用另一些很珍稀的材料跟你换,一定折算到你满意为止,我们有狼牙青、紫蝎毒、琰精、宝瓶竹和鬼枯藤,你想要哪样?”紫裳女孩又道。   “宝瓶竹?你们有宝瓶竹?”小玄怔了一怔。   “有啊,你想要这个是么?我们用二十根宝瓶竹跟换你那块青瑛好不好?”   紫裳女孩道。   “不换!宝瓶竹我多了去了,用都用不完呢……”小玄想起婀妍,不由一阵甜蜜与骄傲,信口胡吹道:“我有个朋友就是专门批发宝瓶竹的,你们想要,以后尽管来找我好了,打个八折给你们如何?”   两个女孩呆了一呆,面上怒色隐现,绿裳女孩眼中更是闪过一丝凶光。   “怕是要动手了!哼,两只小小的蝴蝶精能有什么本事?难道圣爷爷会怕你们么!”小玄暗忖,但见对方人多,心中不敢轻怠,悄将真气缓缓注入缠绕臂上的八爪炎龙鞭。   “嗳,小哥哥,我们姐姐俩姓胡,我叫紫儿,我妹子叫碧儿,你呢?你叫什么名字?”紫裳女孩忽问,脸上的笑容依旧很甜。   小玄微微一怔,给她客气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只得道:“姓崔,我叫崔小……崔小白。”   “原来是小白哥哥,看你也是修行中人,不知是何人门下?”胡紫儿道。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小玄迟疑道:“我无门无派……”   两女对视了一眼,碧儿似有若无地点了下头。   小玄心中一凛,蓦地恍然大悟:“敢情她们是在打探我的底细,好决定要不要硬抢我的青瑛哩!”   “真的?那……这块青瑛你是怎么得来的?”紫儿又问。   小玄心念电转,道:“抢来的呗。”   “抢来的?从哪抢来的?”紫儿眨眨眼问。   “千翠山巅,逍遥峰顶。”小玄傲色道。   “哈?你……你上逍遥峰抢的?梦巢不是长年都有玄教门人守护么?”紫儿愕色道。   “玄教门人又如何?我崔小白不过略施神通,逍遥峰便如无人之境矣。”小玄哼道。   “小白哥哥你乱讲的吧?”紫儿笑了起来,“玄教门人好厉害的,听说镇守逍遥峰的乃是白首娘娘崔采婷,她不但精通变幻莫测的如意五行,更持有玄教的镇教之宝先天太幻图,那宝贝连太乙大罗都不敢惹的,你又怎能对付得了她?”   小玄听见师父的名字,胸口不由疼了一疼,岂敢乱说师尊,便道:“那日白首娘娘不在,我只碰见了她门下的五大弟子……”   “那又怎样?”紫儿问。   “自然免不了一场激战,三百合后,终于杀得他们落荒而逃,然后我又击败了守护梦巢的水精尊者,这才采到了这块大青瑛。”小玄口若悬河。   “我不信!”碧儿忍不住道:“你连门派都没有,怎么可能这么厉害?”   “你们听好了!吾可是大有来历的。”小玄微微一笑,目遥远方吟哦道:“混沌未启已真玄,太虚勘破吾为先,八荒六合任逍遥,谁人知我何处仙。”念罢便即怔住,他本想故作高深胡诌几句,不想竟是张口就来,而且朗朗上口似蕴玄机。   此刻的他虽身穿渔家的粗布衣衫,但这一瞬突地神飘采逸,身上似有某种看不见然却能感受得着的光芒四下映耀,蓦将在场的人全都镇住了。   “果然是你。”一个美妙得胜似天籁的飘渺声音忽然在小玄心中响起。   “谁?”他诧讶四望,很快就肯定心中声音不是周围的人所发。   “来,我等你。”声音再次响起,柔和无比却令人无法抗拒。   “你在哪?”小玄朝外急奔了出去。   孰知声音就此无踪。   小玄东张西望,但见街上行人寥寥,并无什么殊异之处。   “怎么回事?难道适才听见的是幻觉么……”他怔怔地呆立在客栈门口。   “不可能,我明明听得清清楚楚的呀,而且那声音好像曾经在哪听过……”   不知怎么,小玄心头涌起一股莫名渴望,既是模糊不清却又强烈无比:“不行!我一定要找到这声音的主人!”   他瞧瞧左右两个方向,胡乱选了一边,茫无头绪地朝前走去。   此时雨方停歇,铺着青石板的街道一碧如洗,河道两旁垂柳轻荡,含着水的清气及青苔味道的微风不时吹拂过来,把人润得心清神爽。   小玄边走边瞧,越发喜欢这镇子上的景物,不觉间已走出老远,转入一条大街,忽见两边的铺面多了起来,行人也多了许多,远比别处繁华热闹,心中高兴,便一间间逛了过去。   这一逛更是惊喜诧讶,原来这些铺子里除了寻常城镇常见的酒肆、油行、盐栈、药铺、香店、布行以及银庄之外,竟还有许多专门收售各种珍稀材料及兵器法宝的店铺。   小玄逛得兴高采烈,心中忽想:“水儿最喜欢热闹,此刻若是在这,定然快活极了。”   他越想便越是思念,不由一阵失魂落魄,突然远远瞧见在林立的店铺之后耸立着一座多达十余层的高塔,于是信步过去,直到跟前,方才发现竟然也是一家店铺。   这家与众不同的店铺规模奇大,人流如鲫往来不绝,在最底层的大门门楣上横着块漆底金字的巨匾,上书“天地无宝”四个大字。   “天地无宝?这是什么意思?好奇怪的名字……”小玄好奇心大盛,随着人流迈步进去。   一入大门,顿给眼前景象镇住。只见堂殿宏巨,柜台极多,奇特的是,在柜台里面吊着许许多多泛着碧色光芒的笼子,大小各不相同,在每只笼子里面都悬空飘浮着一件或数件物品,有的是材料,有的是兵器,有的是法宝,更有一些赫然关着从未见过的奇禽异兽,林林总总光怪陆离,令人眼花缭乱。   小玄心中震撼,深深吸了口气,一样样慢慢地观瞧过去,不觉如痴似醉。   忽间,他在一只笼子跟前停住,原来笼子当中悬浮着一把刀,长只尺余,刃却宽达三寸出头,随着缓缓转动,刀身之上神奇地隐隐现出水滴雾气,散发着淡弱却近乎妖异的光芒。   “好像是水行属性的哩……”小玄一阵心跳,思道:“水儿的碧波刃掉了,姓贺的便趁机大献殷勤,硬是把自家的破烂刀子塞给她,结果把她哄得迷迷糊糊的,我可不能掉以轻心呐……”   想到这里,便朝柜台里高声唤道:“掌柜的在吗?我要看这把刀。”   柜台里即有一男子过来,身着青帽灰袍,约莫四、五十年纪,道:“客官,您要看什么?”   小玄指着笼子,道:“请问这把是什么刀?可否让我瞧瞧?”   “这把是么?”那掌柜口中念念有词,吊在空中的碧色笼子倏地开出一扇小门,掌柜抬手一爪,那刀便凌空飞了下来,落在他的手中,递给小玄道:“客官慢看。”   小玄接过,又问:“这刀可有名字?有来历么?”   掌柜道:“前秦符坚,得天外海炼器名师指点,集十年甘露于甘露四年造一刀,名曰‘神术’。此刀便是我们工坊仿其所造,是以名曰‘神术之后’。”   “你们工坊仿制的?”小玄诧道,摸摸刀身上隐现的水滴雾气,却是冰凉干燥,果然全是影像。   掌柜面现骄傲色,道:“我们工坊大师云集技艺高绝,所仿宝器,只在原物之上。”   “真的假的?”小玄心忖,虽然不大相信,但见手上的刀的确脱俗,不由越瞧越是喜欢,又问:“这刀的属性好像是水行系的?”   “客官好眼力。”掌柜点头。   小玄翻来覆去细瞧刀子,突地手臂一挥,掣刀朝空处虚斩出去,骤见锋际水光雾影吐溅,竟达半尺之距,心忖:“我所学的乃是火遁系功法,跟此刀的性相完全不合,但这随便一挥,便有如此威力,日后给水儿来用,定然更加趁手厉害,待到那时,我的宝贝水儿岂会再把姓贺的那把破烂东西放在眼里!”   他盘算打定,遂朝掌柜道:“这刀怎么个卖法?要多少银子?”虽料这把刀定然价格不菲,但因如意囊中兜着块至少值两万银子的大青瑛,底气十足。   “客官要用银子来买是么?那需一万九千两。”掌柜道。   小玄悄悄地嘘了口气,抹着汗暗自庆幸:“还好还好,我赶快回去,把青瑛卖给猪哈哈,还能剩下一千两银子喝酒呐。”当下便对掌柜道:“我回去取银子,这刀你给我留着。”   掌柜道:“客官快去便是,本店一层的物品是不能为顾客留货的。”   “一层?”小玄怔道:“一层不能留货,那二层就可以么?”   “二层以上皆可定货留货。”掌柜回答。   “那我到上层去看看。”小玄道。   “客官有铭牌么?”掌柜问。   小玄一愣,“什么铭牌?”   “就是本店所发的铭牌,分七色七等,如有方可登上相对应的楼层。”掌柜解释道。   “如何才能获得铭牌?”小玄问。   “第一等铭牌,只需在本店购买十万两银子以上的货物便可获得,余者另有条件。”掌柜道。   小玄目瞪口呆,好一会才道:“上面几层卖的是什么?”转脸瞧向通往二楼的楼梯,见梯口前有片模糊光影,不时便有丝许似是灵能形成的细小亮芒游逸而出,显然是设置了什么禁制或机关。   “越往上,售卖的东西品质就越高,当然价格也就相应越高。”掌柜答。   “我的天!”小玄心道:“第一层就卖这么好的东西,如果上到十几层,那里卖的又是怎样的极品?”   他心中挂记宝刀,当即辞了掌柜,匆匆往外走去,到了大门口,突然与人撞作一处。   即闻对方大喝:“臭小子,你眼睛长裆里呐!”一只大手就抓了过来。   小玄大怒,扬臂格住,瞧去却是个肥头阔膀的青袍大汉,正要发作,忽听那人后面有人叫道:“不留大师,万莫在此处生事,这天地无宝乃是空空老仙的地方。”   “咦?声音好熟……”小玄愕然抬头,真个冤家路窄,赫见贺天鹏正与数人进来,不禁吃了一惊,赶忙把脸低俯下去。   “臭小子,算你运气,倘在别处,爷爷定把你的卵蛋拧下来!”青袍大汉粗言秽语,一把推开小玄。   小玄趁势后跃,贴门立住,只觉胸口一阵气血翻腾,不禁暗暗生凛:“这家伙的真气好刚强!”   “大师的火气怎么越来越大了?”贺天鹏笑道,他包扎着额头,中气似略不足,显然是给绮姬重伤所致。   “操他奶奶的,这一路急追,把我的白虎都快活活累死了,而那小妖狐却连个影子都没瞧见,你到底是不是在糊弄我们呐!”大汉怒道。   旁边一个道长模样的人接口道:“对呀,这几百里路毫无所获,贤侄你凭什么认准那小妖狐一定是往这边逃的呢?”   贺天鹏微微一笑,恭声道:“几位俱是在下的长辈,天鹏岂敢乱说。那小子铁定是往这边逃无疑的,因为他偷了我的鹿蜀车,而我深谙鹿蜀的气息,所以决计不会弄错的。”   “王八蛋!这家伙不但把我是玄狐后人的消息传出去,现在还带人来追赶我!”   小玄暗暗咬牙,把脸垂得低低的,见贺天鹏正迈步从自己前边走过,真恨不得伸出脚去拌他个狗啃泥。   “我不管,反正白虎的食料由你解决!”大汉道。   “应该的应该的,这天下无宝肯定有虎大仙喜欢的食料……”贺天鹏说到一半,突尔伫足立定,凝思了须臾,缓缓把脸转向门边的小玄。   小玄心知躲不过去,遂将头高高抬起,笑嘻嘻道:“鹿蜀车是我偷的么?贺少堡主的脸皮还真不是一般的厚!”   “大伙快来!小妖狐在这!”贺天鹏大叫,一手疾探腰间。   “王八蛋!那日真该让蜘蛛活吞了你!”小玄喷火道,话音未落,已见贺天鹏扬手一撒,骤时金芒闪耀符纹滚涌,金刚陷魔网铺天盖地罩了过来。   第六回 小魔君   电光石火间,小玄朝旁一闪,避过了急速罩落的金刚陷魔网,眼角掠见数条人影从两旁包抄掩至,赶忙一个星火飞溅纵出大门。   贺天鹏提网追击,如影随形地疾驰跟出,大喝道:“交出鹿蜀车!饶你不死!”   “做梦!”小玄怒喝:“有本事就来拿吧!”   灿烂金芒如烟花般炸放,贺天鹏又是一网撒来。   小玄旋空回身,蓦见一条赤光从他袖中贯出,眨眼已在空中化作火龙,张牙舞爪迎上了金刚陷魔网,几下绞卷,便完全吞没了金芒。   贺天鹏给扯带得身形一阵乱晃,五指几乎抓不牢陷魔网,急忙夺网后退,刹那已是满背冷汗。   他在巨竹谷时曾经见过小玄的功夫,不禁暗暗震惊:“这小子的身手怎么突然变得如此厉害?难道此前他隐藏了实力?”   小玄信心倍增,正要追击,猛见斜里一道寒光电掠而至,赶忙挥鞭迎拒,只听叮当密响,一人向后退去,却是个持剑道士,口中叫道:“这小妖狐好厉害,大伙一块上!”   旁边一人喝道:“瞧我的!”双手凝爪,蓦地交旋击出,只见空中飞出一道白气,有如恶龙般直噬小玄。   小玄手上一抖,八爪炎龙鞭也如龙般旋出,却是一条烈焰赤龙,两下相交,各自震散,但小玄立如山岳,对方却“啊”地一声疾退,原来双袖着火,煞是狼狈。   小玄瞧去,原来这人正是适才与自己迎头相撞的那个青袍大汉,再顾四周,见围着自己的人共有六个,除了贺天鹏、持剑道士和青袍大汉,另外三个皆是道士打扮,手上分持刀、尺与拂尘,猛然记起,这些人好像就是昨日在大泽上空扬言要捉拿自己的那伙人,只不过少了几个和尚。   青袍大汉怒喝一声,双臂振空,袖口火焰顿时消散,他恶狠狠地盯着小玄道:“邪魔外道,果然险恶!既然如此,就莫怪我青不留出手无情了!”说着口中念念有词,身前忽地白气氤氲,骤闻一声震人心魄的长啸,一头全身皆白的猛虎从白气中走了出来。   周围本已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途人,这时一见白虎,立刻跑掉了大半。   小玄心中一凛,横鞭戒备道:“呸!你才是邪魔外道!小圣爷爷乃是堂堂正正的玄教弟子!”   手执拂尘的道人冷冷道:“哼!玄教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将你这妖魔遗孽收纳门墙,看来气数也快尽了!今日,吾问心观就先替天行道,拿你这小妖狐回山修炼!”话音方落,倏地一挥拂尘,远远就朝他扫去。   小玄只觉一股大力袭至,正要挥鞭抵御,猛见周围人影纵掠,却是众敌同时朝自己扑来,赶忙游走步子,腾挪迎击。   如此一来,小玄不但以一敌六,还加上头力大无穷纵掠如电的恶虎,骤感压力剧增,奇的是居然丝毫不落下风,真气盈处,鞭如火龙步若轻烟,越斗越是精神。   围攻的六人暗暗吃惊,青不留心中焦灼,仗着自家灵兽凶猛,倏地强驱白虎硬闯小玄的防圈,却听白虎狂号一声,仓皇跳退,身上毛发已给炎龙鞭烧焦了大片。   青不留气得哇哇大叫,当下不顾真气损耗,连吐气龙疯狂强击。   “不留大师莫急,我们只要将这小妖狐困着,不怕他不筋疲力尽!”贺天鹏阴恻恻地唤道。   小玄听在耳里,心中愈恼,可恨贺天鹏狡猾之极,一直都小心翼翼地躲在别人身后游走偷袭,急切间也奈何不了他。   却听青不留怒道:“困你娘个屁!你不是说这小妖狐身手稀松平常么?我瞧他比你强上一百倍!”   贺天鹏面皮一红,道:“这小妖狐狡诈之极,当日隐常了实力,连他师父都给蒙了呢。”   小玄听他说到师父,心头蓦疼,不觉略略分神,就于此刻,一直没说过话的持尺道人突然张口,朝他脑后“咄”地吐出一声。   这声音旁人听来不大,小玄却如闻霹雳,脑袋倏地剧震,天旋地转中一跤扑倒。   “天雷破魔咒!”手执拂尘的道人满面讶色,望持尺道人叫道:“辛师弟,你何时练成这神功的?”   持尺道人道:“闲话慢说,大伙先把这小妖狐制住要紧!”   众人大喜,纷纷急掠掩上,数般兵器一齐击落。   贺天鹏还高声大叫:“别击他的肚子,小心砸坏先天太玄!”   小玄心知不妙,猛地狂催灵力,骤见七、八道巨大火柱激射地面,旋即爆折而起,形成一圈火栏直冲空中。   合击六人大吃一惊,已有几个收势不及撞上了火栏,顿给炙得须发俱焦衫袍尽燃,惨呼着朝后急退。   火牢术。如意五行火遁系的中阶法术,施放后会产生一个火焰圈,使中术之人如困牢狱。   这本是困敌之术,但小玄急中生智用来防守,即时收得奇效。   而且不知何故,这一次展现的威力竟比他往日使出时要强大上数倍,若是崔采婷或几位师姐在场,此刻定会瞧得目瞪口呆。   小玄晕头转向爬起,模糊中瞧见贺天鹏,不觉怒火燃胸,提鞭就向他冲去。   贺天鹏正在手忙脚乱地扑拍衣襟上的火焰,猛见小玄奔来,慌得急撒金刚陷魔网,把正面完全封住。   小玄真气吞吐,手腕向下一抖,长鞭便着贴地面如蛇游去,鞭首正中贺天鹏左膝。   贺天鹏大叫一声,痛得单膝跪地,惊恐万分地呼道:“救我!”   但小玄已纵身而起,重重地一脚踹在他的头顶,并以此借力,跃过几个围观之人,流星般掠向远方。   “呯!”的一声,贺天鹏扑面啃地,眼前黑赤交闪金星乱冒,老半天爬不起来,只听旁边呼喝四起。   “快追!莫给妖狐逃了!”   “他在那边!”   “大伙快追!他中了天雷破魔咒,决计无法逃远的!”   “他奶奶的!敢烧吾的胡须,道爷今日定要宰了这只小妖狐!”   声音迅远,贺天鹏终于挣扎着撑起了身子,摸摸鼻口间一塌糊涂的血浆,正要吐掉沾在唇齿间的泥沙,突然发觉门牙缺了两颗,不禁悲鸣一声,咬牙切齿地厉吼道:“崔小玄!我要把你碎尸万段!”猛地蹿起,一瘸一拐地狰狞追去。   小玄只觉脑瓜里面嗡嗡鸣响持续不绝,也不晓得是中了什么邪法恶术,心中惊骇,但因后面就有追兵,只好朝前拼命疾奔,时而跃河时而上屋,只盼能尽快摆脱敌人,然后寻个清静的地方运功疗伤。   然而青不留跨坐白虎,持剑道人御剑飞行,两者皆是离地飞驰,一路上遇河过河遇屋跨屋,毫无阻滞,始终紧紧地咬住他不放。   这一刻,小玄脑海里又浮现出了飞萝的婀娜身影:“呜……师叔在哪?要是她在就好了。”   他慌不择路,又再飞步纵过一条河道,这时迎面过来一行人,为首双姝娇艳可人貌美如花,正是紫儿同碧儿姐妹俩。   “啊,小白哥哥,我们正要去找你呢!”紫儿欢声喊道。   小玄此时哪有工夫理睬她们,铁青着脸飞奔而过。   两个女孩不由一怔,碧儿低声道:“这怎么小子慌里慌张的?”突然就瞧见了紧随追来的青不留同持剑道人。   “好像有人在追赶他哩!”紫儿蹙眉道。   碧儿心头一动,忽朝小玄高声呼道:“喂,别跑!是不是有人要捉你呀?我们帮你要不要?”   小玄只顾埋头狂奔,再者耳朵里嗡嗡地鸣响个不停,根本没听清她在喊什么,瞧见前面拦着一道粉白围墙,似是什么大户人家的院落,不及多想纵身就跃了过去。   “姐姐,那块青瑛有着落了!”碧儿对紫儿笑道,指着追来的青不留与持剑道人,突朝几十名手下娇喝:“拦住他们!”   众精怪得令,立时抽刀拔剑舞枪弄斧,凶神恶煞地拦住了青不留与持剑道人的去路,纷纷大呼小叫。   “站住!”   “爷爷有话问你!”   “他奶奶的!这小妖狐居然有帮手!”青不留怒骂了一声,虽见对方人多,但却毫无惧色,同持剑道人直冲过去,瞬与众精怪杀作一团。   “姐姐,我们找那小子要青瑛去!”碧儿兴奋道。   “嗯,别再给他跑了!”紫儿点头,两人飞身掠起,也从围墙一跃而过,见小玄正在前边没命飞奔,急忙提真气施展功法追去。   “喂!不用逃了,我们已经帮你拦住追兵了!”碧儿放声大喊。   小玄仿若不闻,依旧埋头逃命。   “喂!还瞎跑个啥?你给我站住!”碧儿娇喘吁吁地又喊。   前面忽然出现了片小小柳林,小玄脚下不停,一头就扎了进去。   两个女孩只好跟着钻入林中。   小玄无暇运功疗伤,只觉耳中愈来愈响,脑瓜仿佛快要爆裂一般,奔速大大减缓。   紫儿同碧儿越追越近,谁也没留意周围多了丝缕烟雾。   小玄终于奔跑不动,捂着头拖着脚走着。   姐妹俩追到他身边,碧儿大声喊道:“喂!叫你别跑你没听见么?”   小玄吃了一惊,猛转回身,甩起长鞭就要动手。   姐妹俩后退一步,紫儿叫道:“你干吗?”   小玄眨眨眼,愣了好一会,这才认出她们,不由松了口气,用手捂住了头。   “你受伤了?”紫儿问。   小玄点点头又摇摇头,晕头转向地大口喘气。   “喂,你的本事不是很大么?怎么给人追得到处乱跑?”碧儿气呼呼道。   “你们没瞧见对方人多么?”小玄狼狈道。   “不就两个吗,你能在逍遥峰上单挑白首娘娘的五大弟子,就打不过那两个家伙?”碧儿瞪着他道。   小玄老脸一红,牛喘着争辩,“什么两个?统共有六个呀,而且还加上一头炼化过的恶虎!你们没听过‘乱拳打死老师傅’这句话么?”   “他们是你仇家?”紫儿道。   小玄忽然一声闷哼,两手抱头慢慢地蹲了下去。   两姐妹对视一眼,碧儿眨眨美丽动人的大眼睛,悄悄比了个砍杀的手势,紫儿却摇摇头,走到小玄跟前,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小玄只觉小手微凉,而且既滑又软,不由舒服得呻吟了一声。   “到底伤着哪了?”紫儿柔声问。   “不知道……”小玄恼火道:“那几个王八蛋定是对我下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毒手!”   碧儿轻哼一声,道:“你也够窝囊的,竟连怎么伤的都不知道。”   小玄腾地立起,调头就走。   “你去哪里?”碧儿叫道。   小玄不理不睬,只顾朝前疾走。   紫儿瞪了碧儿一眼,急忙跟了上去,道:“你先别走,让我们瞧瞧怎么帮你医治。”   “用不着!”小玄对她稍有好感,觉得口气硬了,又道:“我没事。”   “喂!我们替你阻挡了追兵,你怎样答谢我们?”碧儿跟在后边叫道。   “多管闲事!又没叫你们帮我。”小玄对她十分感冒,毫不领情。   “嘿!这会还嘴硬哩,适才若不是我们帮你,你逃得掉么?”碧儿瞪着他的后脑门道。   “跑不掉就再打一场,男子汉大丈夫岂会贪生怕死!”小玄梗着脖子道。   “男子汉大丈夫?好!那我问你,男子汉大丈夫是不是应该知恩图报?”碧儿道。   “没错。”小玄脱口即应,应完就知上当了。   “既然没错,你就把那块青瑛拿出来报答我们好啦。”碧儿笑眯眯道。   “没门!早就晓得你们在打我那块青瑛的主意!”小玄蛮横道:“要命一条,青瑛没有!”   碧儿气结。   紫儿忽然道:“都别走了,这是哪里?”   小玄微微一怔,这才注意到周围林木异样繁密,且有轻烟淡雾弥漫出没。   “咦?适才进来,好像只是一片小小的林子呀,怎么走了这半天还没走到头?”   碧儿诧异道。   “而且,好像还越走越深哩……”紫儿疑惑地望着四周。   “不大对头,我觉得这儿好像有什么古怪。”碧儿蹙眉四顾,又道:“我们得赶快寻条路出去!”   小玄想了想,笑道:“这还不易,瞧我的!”说罢倏地腾身纵起,跃上了旁边的一颗大树,接下足踏鞭攀,很快就消失在密密的树冠里。   姐妹俩立时明白他是要上高处去察看环境,孰知在底下等了好一会,却再没见半点动静。   “怎么这样久,不会……不会出了什么事吧?”碧儿有点着慌道。   紫儿沉吟了片刻,镇定道:“上去瞧瞧,我们小心点。”念动禁咒,从法囊里取出了一对流荡着柔和银芒的环来。   碧儿也启法囊取出武器,却是两朵团花状的奇形兵器,其上瓣绽若刃,每一片花瓣的锋口都泛耀着幽蓝的寒光。   两人准备停妥,一齐朝上飞去,居然不需半点凭借,单这飞升的身手,就要比小玄高明了许多。   姐妹俩穿过密密枝叶,升至冠顶,就见小玄呆若木鸡地立在一根枝梢上。   碧儿大嗔道:“你在发什么呆?害我们担心死了!”话音方落,姐妹俩骤亦呆住。   原来,三人所处,乃是一片巨大林海当中,放眼望去,到处都是郁郁葱葱苍苍翠翠的绿。   无边无际。   贺天鹏等人先后赶到,与众精怪杀作一团。   “这帮家伙是什么人?那只小妖狐呢?”贺天鹏咬牙切齿地问,一网兜住了个狼首精怪,顷刻将之收榨成团。   旁边几个精怪又惊又怒,一齐朝他冲了过去。   “小妖狐逃过围墙那边去了,这些妖物是他的帮手!”青不留大声应道。   “快些解决他们,莫给妖狐逃远了!”手执拂尘的道人高呼。   他们几个的身手虽然远在众精怪之上,但是众精怪人多势众,且又个个凶悍勇狠力大无穷,一时间也拿不下来。   忽然间,旁边不知何时多了几十个人,他们各自携负兵刃,排开成行,从身材上判断有男有女,或头戴斗笠或面覆轻纱,难以瞧清面容。   在他们的前面立着个锦衣公子,凹眶陷颊身材瘦弱,皮肤白得没有丁点血色,且还佝偻着腰,一副病怏怏的模样。   贺天鹏等人心中一凛,皆想:“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人?难道小妖狐还有帮手?”   锦衣公子飘飘摇摇地朝前行来,仿佛一阵轻风就能把他吹倒。   “喂,听说你们知道妖狐后人的下落,谁能跟我说说吗?”他的声音有气无力,但在激烈厮杀中的每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然而,此刻厮杀正酣,谁又有闲暇去回答他。   锦衣公子径直走入了战团,在刀光剑影中左顾右盼,“你们全都不愿意理睬我么?”   一把巨斧从他旁边飞掠而过,刃锋仅差寸余便削中他的面庞,他微微皱起了眉,又道:“再不理睬我,你们都会后悔的哦。”   旁边的青不留突然暴怒起来,大喝道:“痨病鬼给我滚开!”一肘就撞了过去,正中锦衣公子的心窝。   可是没有任何反应,青不留这重重的一击如落空处,不禁浑身难受,心中惊骇莫名。   “你敢碰我?”锦衣公子瞧着自己的胸口,忽地戾气覆面,也一拳朝青不留击去,只不过轻飘飘地毫无力道。   青不留欲要格挡,却不知怎么就给击中了肩膀,丹田蓦地一震,正在各处流转的真气登时一滞。   “我要算利息的,得再打回你一下,”锦衣公子戏谑地瞧着他道,又是一拳击出。   青不留浑身乏力,只好眼睁睁地瞧着他那枯瘦如柴的拳头轻轻落在自己的心口,这时身上滞住的真气终于流动了起来,可是却不听主人的使唤,而是疯狂地往两处挨拳部位涌去,流速与流量瞬间就超过了身体能够承受极限。   “你……你是……”青不留张大了嘴巴,目中流露出无法描摹的恐惧之色,就于此刻,肩膀同心口倏地猛烈爆开,如有火药从中炸出,鲜血直溅数步之外,又隔数息,方才软软扑地。   “好难受是么?”锦衣公子兴奋于表地轻呼,突尔转身,一拳就击在旁边一个豹首精怪的腹部。   豹首精怪的魁梧身躯猛然一震,面容古怪的呆在原地。   锦衣公子的身影忽然虚淡,疾如鬼魅般在几个人面前现了一瞬。   这几个不幸的人全都给魇住般呆了一呆,蓦地惨呼厉号四起,数个精怪同持剑道人身上倏地炸出大蓬鲜血,各在不同的部位现出个无比可怖的巨大坑洞,内里的筋骨脏器犹在疯狂地痉挛抽搐。   其余精怪惊怒交集,纷纷疾扑虚影,可是稍一接近,便即鲜血迸爆肢离破碎,须臾间全部到下。   锦衣公子重现身影,衣上滴血不沾,却在大口大口地喘气,仿佛累得随时都会就地趴下。   一个身材窈窕、面覆轻纱的女子从人群中走出,曲膝跪地道:“少主,您身子欠安,万万不可累着,这些杂碎就由奴婢来解决好了。”   这声音娇腻撩人,早给吓蒙的贺天鹏只觉似曾听过,然却一时想不起来。   锦衣公子摇了摇头,眯眼睨着贺天鹏几个喘息道:“我不累,好久没有出来了,本君今日要玩个痛快。”   持拂尘的道人猛地如梦惊醒,颤声叫道:“七绝霹雳!你是……是小魔……   小魔君!”   锦衣公子微笑瞧他,道:“你认得我么?”   持拂尘的道人面色大变,倏地拔地纵起,撒腿就逃。与此同时,持刀及执尺道人也转身急掠,分头狂奔。   “愚蠢。”小魔君轻轻一笑,身影骤又虚淡,已逃出十余丈外持拂尘的道人最先倒下,接着持刀道人跟着扑地,执尺道人猛然转身,朝追至的虚影吐出“咄”的一声。   但一只枯瘦的拳头仍然印在了他的心窝里。   “好像是天雷破魔咒哦……不过你修炼得太糟糕了。”小魔君收拳。   执尺道人目眦俱裂地瞪着他,倏尔从胸膛炸出大片血肉模糊的脏器。   小魔君负手而回,身上依旧滴血不染,目光扫过横七竖八的破碎尸体,落在了贴墙抖个不停的贺天鹏脸上。   “你很害怕是么?”小魔君朝他走去,微笑道:“本君好喜欢这种美妙的感觉……”   贺天鹏心胆俱裂,裆中屎尿一滚而出。   小魔君再度握起拳头,叹息般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可惜……没有了宝覆,这些美味的感觉本君再也品尝不着了。”   “不要杀我!”贺天鹏扑腾跪地,涕泪交加地急叫道:“魔君饶命,小人乃是荡魔堡的少堡主,奴才誓死效忠七绝界!”   “荡魔堡?”小魔君略微一怔,笑道:“没有听说过哩……要效忠本君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而且你看起来好像也没什么用。”   “我……我……”贺天鹏见他缓缓抬起了拳头,瞳孔一阵急剧收缩,猛地嘶声大喊:“别杀我!我知道小妖狐在哪!我知道妖狐的后人在哪!”   第七回 绝世风华   “启禀少主,这座园子已被废弃许久,属下带人全部搜索过了,没有发现妖狐的踪迹。”一名双目赤红如血的男子单膝跪在小魔君前大声禀报。   小魔君缓缓转头,森然望向趴伏在地的贺天鹏。   贺天鹏惊恐万状地叫道:“我真是听他们说小妖狐逃进这园子里了!也许…   也许他又逃到别处去了……”   “那……”小魔君有气无力道:“你还有什么用?”   贺天鹏面无血色,突似想到了什么,急忙叫道:“我还有个能找着妖狐的办法!”因为缺少了两颗门牙,说起话来总是有些含糊漏风。   小魔君懒懒地望着他。   “那小妖狐偷了我的鹿蜀车,只要他一使用,我就能凭此追踪到他!”贺天鹏道,紧紧地抓住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小魔君眯了眯眼,略侧过脸道:“把他带上。”   贺天鹏大大地松了口气,背后早已给汗水浸得冰凉一片。   小魔君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旁边一人忽然开口,“启禀少主,老朽觉得这片小林子有点古怪。”   赤目男子立时道:“卜长老,这片小林子属下已经亲自带人彻底搜索过了,并无任何异样之处。”   那人却丝毫没理睬他,只对小魔君道:“这片小林子不只有异样,而且还是大异样,因为它隐藏了个奇异的大禁制,极可能是……某个结界或秘境的入口。”   ***    ***    ***    ***   “怎么回事?我们明明是在葫芦镇的,怎会突然就到了这?”碧儿呆呆地望着无边无际的林海道。   “我怎么知道。”小玄的嘴巴张得大大的。   “这林子好大,完全看不到边哩。”紫儿吸气道。   “会不会是幻象?葫芦谷才多大,根本装不下这么大的森林呀。”碧儿道。   “不像是幻象。”紫儿踢了一脚踏在底下的枝叶。   “天呐!这是到底哪呀?”小玄抓抓头发。   “我们又怎么知道!知道还会在这时发呆么!”碧儿怒道。   “你发什么脾气?”小玄瞪着她道。   “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为了帮你,我们怎么会莫名其妙就来到这里!”碧儿凶巴巴道。   “为了帮我?”小玄冷笑一声,道:“是为了我那块青瑛吧。”   “你!”碧儿气结,俏脸涨得通红。   “啊!”小玄忽叫了一声:“对了,我想起来了!这里会不会是一道裂缝?”   “裂缝?”紫儿望着他。   “嗯,一道天地间的裂缝,就像是巨竹谷!”小玄兴奋道。   “你知道巨竹谷?”两个女孩齐声问。   “何止知道,我还去过呐,啧啧啧,不得了,了不得,比这里美多啦。”小玄得意道。   “你……去哪里干吗?”紫儿盯着他问。   “咳……就是……就是去逛逛啦。”小玄支吾起来,毕竟牵扯到许多不便说的东西,“不是跟你们说过,我有个朋友就是专门批发宝瓶竹的么,我去找她玩哩。”   紫儿同碧儿对视一眼,疑色悄闪而过。   小玄也疑惑了起来,心忖:“为啥一说到巨竹谷,她们就这样敏感?”   “不管此处是哪,我们都赶快离开吧,我总觉得这里有些古怪。”紫儿道。   “嗯,快走。”碧儿即应,这里大得令人甚是不安。   “小白哥哥,你会什么飞行术么?”紫儿问小玄。   “当然……会啦。”小玄硬着头皮道,在这对美丽的姐妹花面前,实在不好意思说自己只会陆地腾飞术。   “那好,我们走。”紫儿说完,收起手中双环,两臂一展,身上霓裳即时飘扬而起,眨眼间整个人已离开树冠,流云彩霞般飞上了空中。   碧儿也收了兵刃,同样把臂展舞,紧随着飞上空中。   小玄呆了一呆,不禁脸上发烧,急忙施展陆地腾飞术在树冠上飞驰纵掠,奋力追赶。   “咦……怎没跟上来?”紫儿发觉,回首望落,见小玄正高高低低的在树冠上纵掠追赶,只奔得面青唇白煞是狼狈。   碧儿闻言回头,见状登时“咯咯”失笑,异样痛快道:“原来这小子在吹牛,根本就不会飞行术嘛!还说什么单挑白首娘娘的五大弟子,我瞧也是瞎编的!”   “我们飞慢点,要不他跟不上啦。”紫儿道。   “才不!谁叫这土包子小气,我偏要把他一个人丢在这大林子里!最好能有什么猛禽怪兽跑出来把他吃了。”碧儿笑嘻嘻道,雪颈如天鹅般高高一仰,反而加速朝前飞去。   “喂,别胡闹,小心把你自个跑丢了!”紫儿赶忙追了上去。   小玄奋力追赶,过没多久,已是气喘如牛汗挥似雨,体内真气也在急剧消耗,眼见给两个女孩子越抛越远,心中不禁又急又惭:“这下份儿可丢得大了,回头定给她们笑痛肚子了……”旋又自我安慰:“啊!对了,这两个丫头乃是蝴蝶精所化,若是不会飞,那才叫人笑掉牙了呢,我崔小圣可不能妄自菲薄呐!”   安慰归安慰,可是事实就摆在眼前,真气消耗一大,稍稍好些的耳朵里又开始嗡嗡地鸣叫起来,脑瓜里边也昏昏胀胀的十分难受,倏地脚下踏空,整个人就从树冠上栽落下去,噼噼啪啪一路密响,不知撞折了多少枝杆,正要甩出炎龙鞭自救,人已重重地摔在地面。   “呜……人一倒霉就连喝水都塞牙……贺天鹏你这龟孙子王八蛋!总有一天……圣爷爷我定要把你狠狠地尽情地毒打一顿!”小玄咒骂着,发觉自己并没受什么伤,摸摸身下,原来地上铺着厚厚的腐枝败叶,而且给露水打得潮湿软烂,不由暗暗庆幸,饶是如此,身子也如散架般半天爬不起来。   “这么大的林子,要逃出去本就难了,眼下又头痛得要命,真是屋漏偏遭连夜雨呐……啊!”他躺在地上连叹倒霉,忽地灵光闪过,猛地一拍大腿,叫道:“崔小玄你傻了你傻了!那么棒的车子怎不拿出来用?真是白敲姓贺的竹杠了!”   他精神大振,一骨碌从地上爬起,念动禁咒,将鹿蜀车从如意囊中召了出来,哈哈笑道:“一块青瑛就已惹得那两只小妖精红了眼,再瞧见这车子,怕是两只红嘟嘟的樱桃小嘴都要流口水啦!”   正要上车,陡然间鸣声大作,林中万千禽鸟扑翅飞起,小玄微愕,隐觉地面震了一下,赶忙抬头四望,却因林木极密,并没瞧见什么。   地面又震一下,这回剧烈了许多,小玄鼻间闻着一股浓烈腥气,心中惊忖:“莫非来了什么恶兽么?”急忙跃上车子,谁知连挥数下炎龙鞭,四头鹿蜀竟都僵如泥塑纹丝不动。   小玄大诧,就在这时,猛听树木爆折声响,一个奇巨的身影骤从数株大树后挤了出来,一爪就向四头鹿蜀抓去。   四头鹿蜀齐声嘶鸣,它们乃是兽中珍奇定力非俗,然而此刻竟皆酥软趴下。   小玄差点给掀下车去,颠倒间袖中的炎龙鞭一旋飞出,正中袭向鹿蜀的巨爪,爆起一溜焰火。   怪物怒吼一声,转而朝他扑来。   小玄急一招“燎天之火”杀出,八爪炎龙鞭暴风骤雨般抽击在怪物身上。   谁知怪物耐打无比,冲势竟然毫无阻滞,刹那间就到了跟前,小玄急忙朝旁闪避,但因着了天雷破魔咒,反应稍略迟缓,已给怪物雷霆万钧地撞到了身上。   小玄登时飞离车子,百骸似散间不知撞上了什么硬物,继给重重地弹落地面,想要爬起,却觉五脏颠倒六腑俱移,身上的力气全都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更要命的是头中剧痛起来,令得他阵阵眩晕,这时怪物不依不饶地赶至,高举一掌就要拍下。   直至此刻,小玄这才瞧清眼前的怪物乃是一只巨如小山般的大黑熊,心中蓦生绝望,伤心无比地闭起了眼睛。   “呜……再也见不到水儿了……师叔找不到我一定要急死了……小婉怕是要给姓方的哄去了……”诸念从他心头电闪掠过,泪水一涌而出。   孰知周围突然奇怪的安静了下来,小玄心道:“这就死了么?居然没有丁点痛楚的?”   “小家伙,你肚子饿了是么?”一个无比动听的声音在前边响起,入耳有如仙音天籁。   小玄一时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又听那声音道:“把爪子放下来,你不可以吃他的。”   “好像还没死呐……发生了什么事?”小玄云里雾里地睁眼,就瞧见一个曼妙绝伦的身影背对着自己立在跟前。   巨熊也在愣愣地瞧着这个绝美身姿,高高举起的爪子居然开始慢慢放下。   “乖,你到别处玩儿去。”声音又响,柔若流水,软似春风。   巨熊如痴若傻,嘴巴张得老大。   “快走啦,要不我打你喽。”声音里带了点娇意,听得小玄怦然心跳,猛地记起,这声音不久前听过,甚至还有一种许久以前就曾听过的感觉。   巨熊如梦初醒,急忙转身就奔,然却恋恋不舍般一步三回头。   “好美的身段,一定是个极美极美的女子……”小玄呆望着跟前的背影悄忖。   “等等,你回来。”女子忽叫。   巨熊立时欢天喜地奔了回来,尽管人兽有别,但小玄还是一眼就瞧出了这点。   “他是我的朋友,或许会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你不可以再吓唬着他哦……   反正,你给我离他远远的。”女子柔声细语,但言语中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   巨熊乖乖地点头。   “好,你去吧。”女子道。   巨熊垂头丧气地转身离开,依旧频频回头,一对黑溜溜地小眼睛里满是留恋。   女子终于转过身来,这瞬间,似乎整个幽暗的森林全都亮丽了起来。   小玄心头剧震,呼吸刹那停窒。   这女子云鬓松挽,随意束着水蓝抹额,额前悬着颗水滴碧坠,身上只简简单单地笼一件轻烟似的月白罗,但她的美已经无法用言语来描述,什么羞花闭月,沉鱼落雁,什么貌若天仙,倾城倾国,这些至极至绝的形容此刻皆尽失色,根本寻找不出哪个足以匹敌她的容颜风姿。   说她有如少女般天真纯净,然却又有一种妇人才有的成熟韵致。   说她有如皇妃般高贵典雅,然却又有一种姬妾才有的万种风情。   说她有如天仙般清丽无邪,然却又有一种妖精才有的妩媚妖冶。   她的身姿偏于纤弱,然而却有着绝美的线条与惹人的轮廓。   她的肌肤如冰似雪,可是冰雪绝没有她那种从内里映耀出来的莹莹辉彩。   她的眼睛如星辰如明月,但更似两潭深不见底的湖水,间中蕴藏着无法穷尽的奥秘与智慧。   她的眉,她的鼻,她的唇……她的每分每寸都是美轮美奂完美无瑕,组合在一起更是美得旷绝天地。   “天呐……”小玄目瞪口呆,天地间怎么会有这么美丽的人儿?   看到她,他才知道什么是浑然天成造化神奇。   小玄还记得当日初遇飞萝时的惊艳,一直认为她是这世上最美丽的女人,甚至到了现在,他仍然无法习惯这师叔的绝色容颜,然而此刻,他不得不承认,就是飞萝也无法与眼前的这个女子比拟匹敌。   绝色女子嘴角含笑,脉脉地凝望着他,忽似摇了摇头,叹息了一下。   小玄完全猜测不出她的岁数,也许二八年华才有这么水灵娇嫩,可是她瞧人时那种邪诡魅惑的眼神,也许得经千万载岁月淬炼方能如此勾魂夺魄。   “你哭啦?”绝色女子轻轻道,动人的目光落在他脸庞上。   “你是谁?”小玄第一次发现,原来说话也会这么困难。   “小玄玄,你又把我给忘记啦……”绝色女子轻叹着道,忽然抬手,用袖子轻轻为他拭去残留在脸庞的泪痕。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小玄讶道。   绝色女子的目光移回他的眼睛,秋水般的眸子中似乎盈满了心疼与怜惜。   “我……好像没见过你呀……”小玄怔怔道,不知怎么,蓦尔迟疑了起来,“你……认识我么?”   “你啊……”绝色女子咬住了凝脂似的朱唇,又是一下轻轻叹息,“看来,我们又要重新开始了……”   小玄给她叹得心都碎了。   “这样也好。”绝色女子笑了起来,宛如天地间最美丽的花朵绚烂绽放,“我们可以好好的再享受一遍呢。”   小玄莫名悸动,一阵魂销魄融。   绝色女子向前走来,打量着绕他转了起来,似自语道:“会在哪呢?”   小玄云里雾里。   绝色女子忽从后边贴了上来,双臂环到前侧,冰雪般的兰指从袖中探出,搭住了他的腰带系结。   小玄心跳道:“你要……要做什么?”   绝色女子不语,径自去解系结,环绕着他的腰杆把腰带一圈圈松扯出来。   尽管深知暴露先天太玄的后果如何,尽管全然不知这陌生女子是什么人,但小玄却只呆呆地任她摆布,心中竟然没有丝毫戒备与不安。   自从知晓自己是玄狐后人,他还从没有过一刻如此的放松与宁静。   “我还以为丢了呢,原来是给这东西遮住哩。”绝色女子低语,转回到前面,把扎裹在他腰头的焰浣罗轻轻摘下,刹那光华透出,晕晕柔柔地映耀在她的脸上衣上。   她垂目凝视,若有所思般久久不语。   两人挨得极近,小玄沉浸在一种从未闻过的醉人幽香里,望着咫尺的旷世绝色,不由疑置梦中。   绝色女子将焰浣罗裹回他腰头,又为他仔细整理掀开的衣衫,把解下的腰带重新束回,扎系了个比原先不知好看多少倍的结子。   忽然间,小玄这绝色女子有一种至亲至近的感觉,心头生出一种拥之入怀的冲动。   绝色女子抬头,目中盈溢着喜悦,“好了,只要它还在,谁也无法彻底毁灭你。”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小玄忍不住问。   “真的忘得一点都不剩啦?”绝色女子声柔如水,带点调皮道:“不告你,想不起来就叫我姐姐吧。”   难道真的曾经相识?还是她认错人了?小玄苦苦思索。   “这个给你。”绝色女子手中忽然多了一根通体如墨形如令牌的物事。   “这是什么?”小玄愕问。   “拿着。”绝色女子递给他。   小玄接住,不想甚是沉重,入手居然一沉。   绝色女子道:“这是役妖令,我从御牢里挑选了十三名罪妖收在里面,危急之时你可以召唤他们出来帮忙,令上有役御禁咒,你闲暇时自己去看。”说着忽拼起两指,在他眉心轻轻地点了一下。   小玄只觉好像有什么在脑瓜里边闪了一下,愕然问道:“你做什么?”   “我帮你开了禁制,这样你才能看见令上的东西,当然也只有你才能看得见。”绝色女子道。   小玄看那令牌,见上宽下窄,长逾尺,其上雕刻着许多填了彩的精致图案,却是各种形形色色的妖兽精怪,在每个图案的附近还刻有细小文字,似是说明与禁咒。   忽然间,他的视线停落在一只白首赤足、形貌如猿的精怪图案上面,不禁诧讶道:“这个画的是只朱厌?”再瞧旁边文字,注着:马化,犯叛乱之罪,惩狱五千九百年。善战,族兵三百。   朱厌乃是一种十分强大上古异兽,据传见则大兵。小玄心中惊疑,难道此令能把这种恐怖东西召唤出来?   “嗯,没错,是个起兵作乱的朱厌族名将,不过你别担心,这一十三名罪妖的脾气虽然不怎么好,但他们皆向我发誓过要以功赎罪,且都给我下了各不相同的大禁制,绝对不会招致反噬的。”绝色女子道,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这是怎样的神通,小玄虽感难以置信,但直觉面前的这个绝色女子决计不会欺骗自己,忍不住又问:“为什么要给我这个?”   “因为现在你就像个初生的婴儿,力量实在是太过微弱了……”绝色女子笑吟吟道。   小玄面上一红。   “可是我又不在你身边,所以你只有暂时依靠自己了,而这只御令上的一十三名罪妖多多少少能帮得上忙。”绝色女子继道。   “姐姐,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小玄心中惶惑,忽道:“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小玄玄。”绝色女子微笑道:“你瞧我有没有叫错你的名字啊。”   “我不叫小玄玄,我叫崔小玄,莫非你把我错认作了那……那个玄玄子!”   小玄大声道,心中一阵失落。   绝色女子笑眯眯地瞧他,指尖在他脸庞上轻轻滑过。   “是不是这样?”小玄有点激动道,不觉嫉妒起那个从未见过的玄玄子来。   “傻瓜。”绝色女子笑嗔,眼眸中不由又再流露出心疼之色,忽然咦了一声,道:“你受伤了?”   “没有。”小玄提高了声音。   “我帮你瞧瞧。”绝色女子柔声道,玉指上移,轻轻搭在他的太阳穴之上。   小玄倏感一股软软的暖流从头侧传入,顿时舒服得连眼皮都有点张不开了,一阵强烈的倦意袭至,意识渐渐模糊了起来。   第八回 迷林   小玄醒时,穿透过茂密枝叶的一束阳光正温柔地照射在他脸上,融融暖暖的感觉真是好极了。   咦?一直在耳内鸣响不停的嗡嗡声已经完全消失,脑瓜里边的恼人疼痛也不见了踪影,非但如此,整个人还觉神清气爽精力百倍。   小玄猛然坐起,朝四下东张西望。   鹿蜀车仍在旁边,四头鹿蜀正静静地安详伏卧,可是那个绝色姐姐哪里去了?   难道适才是在做梦?   他正惊疑不定,突然就瞧见了放在身边的一根通体如墨的令牌。   原来不是梦。   小玄一阵欢喜,捧着令牌细忆先前情景,时而重重疑惑,时而嘻嘻傻笑。   到底怎么回事?他隐隐觉得这跟玄玄子有关,跟自己是玄狐的后人有关,不禁患得患失。   然而,他已不再那么愤懑与彷徨,天地间并不是所有人都要置自己于死地的,帮助自己的至少还有个神通广大的绝色姐姐,至少还有个飞萝。   想到飞萝,小玄不禁着急起来,瞧瞧天色,好像此时已经过了正午,她若回客栈找不到自己,恐怕要担心死了。   这座巨大的森林究竟是哪?赶快逃出去才是眼前最紧要的事。   他将役妖令收入如意囊,跃上鹿蜀车,甩出炎龙鞭,驾车飞上空中,见四下俱是茫茫林海,是以随便捡了个方向疾驰而去。   这个林子真是大得不可思议,鹿蜀速度极快,可是飞驰了大半天,所见仍是几乎相同的景致,到处都是浓浓密密的绿色。   突然间,底下林海如起波澜,大片林木遭遇狂风般东倒西歪,小玄心中诧异,当即御车降下,飞近观察。   忽见小小紫彩一闪,还未瞧清,便已消失在怒涛滚涌般的林海当中。   “是她们?”小玄心中一跳,急忙驱车飞去,这时倏闻一声惊天动地的嗷叫,四头鹿蜀陡然伫足,惊恐万状地相互挨贴厮磨,不肯朝前再挪半步。   “好像是那只大黑熊的叫声呀……啊!不好,敢情是两只小蝴蝶撞上了那只巨熊?”他心中惊疑,连挥数鞭,可是四头鹿蜀死活不肯再往前靠近,只好跃车而出,跳入林海当中。   方才接近,小玄猛觉一股夹带腥气的大风刮来,登给扯得朝下急坠,顷刻便已穿过茂密树冠,赶忙飞鞭甩出,卷住了一株粗巨树干,把自己硬生生地吊在半空,赫见林中树倒木折狼藉一片,果然是先前碰见的那头小山般的巨熊在疯狂肆虐,它正东一抓西一扑地追击着两个霓裳女孩,不是紫儿同碧儿是谁。   姐妹俩云鬓松乱花容苍白,各执兵器奋力招架,但显然不是巨熊的对手,只在林中游走闪避,可是苦于巨熊鼻口中发出的大风所牵制,不单无法逃脱,反给扯拽得如同暴风雨中的蝶儿险象百出。   眼见情势危急,小玄无暇细想,鞭一松,足一点,便朝巨熊背后飞掠过去。   这时苦苦支撑的碧儿突然真气不继,身形稍滞,整个人顿给大风卷着,惊呼着直朝巨熊怀里飞跌过去。   紫儿大惊,顾不得危险,纵身疾追过去,一把抓住了妹妹,然而跌势不止,两个齐朝巨熊张开的血盆大口撞去。   这时小玄已到了巨熊身后,提聚全身真气,照巨熊那肥厚无比大屁股就是狠狠一鞭。   但见烈焰滚涌,八爪炎龙鞭几乎整根嵌入熊股,小玄尚觉不够彻底,犹把离火真气继注鞭中,使出了个“夺”字诀,鞭身麟片登时逆张而起,连毛带皮把巨熊屁股上的肥肉撕扯下一大块来。   巨熊惨厉无比地嚎号一声,怒不可遏地暴转回身,紫碧姐妹俩遂逃大劫,重重地摔撞在它那毛茸茸的颈后,不但没有伤着,倒觉软绵绵的十分过瘾,但两人岂敢留恋片刻,急忙飞身逃开。   姐妹俩花容失色地飞逃到远处,心中皆在暗呼侥幸,却见巨熊突然安静了下来,正垂着头愣愣地瞧着什么,不禁大感诧讶,碧儿惊魂未定道:“这家伙在干吗?突然傻掉了么?”   小玄高悬宝鞭,就要再度击出,但见巨熊只是张着大嘴呆呆地望着自己,不由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大声喝道:“是你适才先偷袭圣爷爷的,这下两清了,我等再来战他三百回合!”   巨熊忽尔后退一步,再退一步,倏地转身,抛下三人撒腿就跑。   远处的姐妹俩目瞪口呆,瞧见了也在发愣的崔小玄。   好一会后,姐妹俩才向小玄飞去。   “是你赶跑了那头大熊?”紫儿盯着他道。   小玄这才回过神来,威风凛凛地扬袖甩腕,以一个最潇洒的动作将炎龙鞭收回臂上。   “那头熊怎么一看见你就逃了?”碧儿也问,瞧他的眼神跟以往大不相同。   小玄不答,摆出了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原来……小白哥哥真的好厉害耶!”紫儿俏目晕朦道。   “走吧。”小玄转身。   “去哪?”碧儿愣愣地问,目光宛如融化般粘在他身上。   “带你们离开这里。”小玄用磁性般的声音低沉道。   大风迎面刮来,吹拂得坐在飞驰在林海上空的三人衣飘发舞。   “这四头怪物真的是鹿蜀么?”紫儿望着车前大声道。   “如假包换。”小玄微笑道,照空处甩了下炎龙鞭,惊得四头鹿蜀奔得更快。   “小白哥哥好了不起耶,身上有这多宝贝,这根鞭子也好漂亮哩。”碧儿轻轻贴抱着他的手臂呢哝道。   “现在知道我不是在吹牛了吧。”小玄得意道。   “我们一直就没认为小白哥哥在吹牛啊。”碧儿眨着水淋淋的大眼睛道。   “少扯啦。”小玄轻哼道:“适才是谁扔下我自个跑了?”   “嗳呀!我们回来找你了,要不也不会碰上那头大熊了,不信你问姐姐。”   碧儿急急道,貌似委曲之极。   小玄掠了紫儿一眼。   “是真的啦,我们就是因为回来找你才迷了路的。”紫儿娇声道,在另一侧似有若无地挨贴着他。   小玄心头轻漾,一阵飘然,见她们对自己态度大大改变,不觉感悟:“原来男人的本事一大,女孩子就会这么自个贴上来。”   “这林子真是奇怪,鹿蜀跑这么快,到现在却还不见个边。”紫儿又道。   碧儿突指着一处欢叫道:“你们快瞧,那边好像有房屋哩!”   小玄同紫儿转头望去,果然远远瞧见右侧林中出现了片空地,空地上坐落着数间低矮房屋,屋后还有一块用竹篱围成了菜园子。   “我们过去瞧瞧,找人问下路。”小玄大喜道,当即调车头,驱赶鹿蜀驰去。   飞到近处,三人望见菜园当中有个老翁正在浇水锄地,小玄遂御车落下,停降在园子边上的一块空地。   小玄跃下车子,见老翁白发白眉白须,腰间悬着只灰青葫芦,除了头发乱如草窝,倒是一派仙风道骨模样,忙上前恭恭敬敬一揖,笑容可掬道:“老神仙,叨扰啦。”   老翁慢慢地抬眼,却没答话。   小玄只道他年高耳背,大声又道:“老人家,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呀?”   老翁拄着锄头瞧他,两道白眉下的眼睛忽尔眯了一眯。   “敢情这老伯的耳朵真的不好?”小玄心里嘀咕,遂把声音又提高了些许,“老人家,您知道怎样离开这个大林子么?我们迷路了!”   “声音这么大干吗?老朽的耳朵又不聋!”老翁哼道。   “原来您听得见。”小玄赶忙降低音量,陪笑道:“您老人家不说话,小辈便误会了,请问这里是哪呀?可有出去的路?”   “这林子唤做迷林,没路。”老翁道。   “没路?”小玄怔住。   “没路那你平时怎么出去?”旁边的碧儿插了一句。   老翁从腰际拿起葫芦,拔塞灌了口什么。   “喂!我在问你话呢!”碧儿大声道。   老翁仿若不闻,悠哉游哉地又饮了一口。   碧儿气结,两手一叉蛮腰,刚要发作,却见小玄恶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不知怎地心头倏怯,就把后边的话吞回肚子里去了。   “哗,好香!老人家您喝的是什么呀?”小玄笑问。   “酒。”老翁道。   小玄吞吞口水,眼睛直勾勾地瞧着他手中的葫芦。   “想喝?”老翁瞥了他一眼,道:“要不要来一口?”   “好啊。”小玄大喜,接过递来的葫芦,咕嘟嘟就灌下了一大口,蓦觉喉头甘辣,满腹绵热,不禁叫道:“好酒!好酒!这是什么酒啊?要什么名字?”   “不过是自酿的土酒,没名字。”老翁道。   “好酒!好酒!我再尝一口。”小玄边赞边喝,说是一口,却是一口接着一口,好容易停歇下来,然而丝毫没有把葫芦还给人家的意思,咂着舌眯着眼又道:“好像有点泥土和干草的味道哩,啧啧啧!妙极!妙极!”   旁边的姐妹俩瞪眼瞧他,想不破为什么酒里有泥土和干草的味道还要叫好,更想不破这家伙此刻怎么还有心思喝酒。   “丝……明明没喝过这酒呀,可我却怎么老是觉得在哪喝过?”小玄皱着眉道,忽然若有所悟,“嗯,敢情世上的好酒都是这样的!”   老翁微笑瞧他,忽然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果然是你。”   “您说什么?”小玄没听明白。   “唉……”老翁却轻叹了一下,眼中满是沧桑寥落。   “老人家,您也尝尝我的酒吧。”小玄念动禁咒,从如意囊里取出只小酒瓶来,拔出塞子递与老翁。   老翁接过,放在鼻端闻了闻,浅饮一口,闭目含咂须臾,方才徐徐咽下。   “怎么样?”小玄热切问道。   “好东西,不错。”老翁点头道。   小玄的头登时大了起来,得意笑道:“美极了是吧?这酒有个好名字,叫做‘天仙三步软’,也是我自个酿的。”   老翁却摇头道:“老朽是说,酿酒的材料是好东西,可惜酿制的方法不对,把材料给白白糟蹋掉了。”   小玄张口结舌,好一会才道:“哪里不对,您且说说。”   老翁道:“说来多了,其中最主要的一点,便是不识去芜存精,不知提炼奥妙,招致泥沙与美玉齐下。”   小玄涨红了脸,道:“说得容易,难道你就晓得去芜存精提炼奥妙?”   “当然。”老翁微笑道。   “我身上还有酿制这酒的材料!你敢否试弄给我瞧瞧?”小玄不服气道。   “这有何难。”老翁道:“随我来。”   ***    ***    ***    ***   “喂,你怎么搞的?这时候还有心思弄些不着边际的玩意。”碧儿道。   “急啥?我就不信,同样的材料,这老儿就能比我酿出更好的酒来。”小玄道。   “这老头好像有点古怪。”紫儿望着四周道。   三人坐在一张木桌前低声嘀咕。   “怎个古怪法?”小玄道。   “你瞧,这林子如此之大,又有许多猛禽恶兽,他却孤伶伶的一个住在这里,难道你不觉得蹊跷么?”紫儿道。   “我也这么觉得。”碧儿亦道:“这几间屋子看似没啥,可我总觉得哪儿不大对头,我们还是快点离开好了。”   他们三个所在的屋子极是简陋,除了一桌四椅别无他物。   “怕啥!只要我在,就没人能动你们分毫!”小玄道。   他不过是信口开河,然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洒脱气势。紫儿同碧儿瞧他,眼神皆怔怔的。   “小白哥哥……你会保护我们是吗?”碧儿道。   “当然,以圣爷爷的本事,实在是绰绰有余呐。”小玄大言不惭,美人当前,一时忘了自个眼下已是过江的泥菩萨。   “那……你能帮我们一个忙吗?”紫儿睨着他道。   “什么忙?只管说来!”小玄道。   “过几天我们要去跟人打架,你能来帮我们么?”紫儿道,眼中满是期待。   “小意思。”小玄脱口即应,应完就立刻警惕了起来,“但是我为啥要平白无故去帮你们打架?”   “因为我们是好朋友呀。”紫儿娇声道。   “少来,我们不过萍水相逢,认识还不到一天。”小玄道。   “可是……我们姐妹俩很漂亮是不是?你若对我们好,说不定呐……我们哪天会报答你哟。”碧儿盯着他娇滴滴道,香腮轻晕,声音里充满了诱惑。   谁知小玄却哼了一声,翻着眼睛道:“省省吧,不说我师父师叔,就是我的几个师姐都比你们好看一百倍。”   “你……你胡说!”碧儿勃然变色,就要一蹦而起。   紫儿忙在底下悄悄地拉住她,对小玄笑道:“真的么?我才不信,你哪天带我们瞧瞧可好?”   “没问题,好说好说。”小玄说得胸口一痛,笑容微僵。   这细小的反应并没能逃过姐妹俩的眼睛。   “对啦,你不是说你无门无派么?又从哪儿冒出来这些师父师叔和师姐呀?”紫儿笑道。   小玄愣住。   “嚯!果然是在撒谎!”碧儿叫道,脸色好看了许多。   “咦,怎么这样久?那老儿不会哄去我的红玉果就脚底抹油了吧?”小玄转移话题,心底忽然有点担心起来。   “喂,你那串红玉草果子是从哪里弄来的?”碧儿问。   “一个……真正的好朋友送的。”小玄道,心中滚烫甜蜜,婀妍的花颜笑靥又浮眼前,忽然思念之极。   正说间,老翁忽从门外进来,手里拎着把酒壶同几只杯子,道:“弄好了,虽然仓促了些,但味道总算出来了。”   小玄把酒徐徐咽下,目瞪口呆。   “如何?”老翁笑眯眯问:“比你酿的天仙三步软怎样?”   小玄突立起,朝他一揖到地,叹道:“天差地远,小子甘拜下风,请问老神仙您高姓大名?”   “孤居世外,姓甚名谁早就忘了,近几百年,有人唤我做白眉翁。”老翁道。   “几百年?”小玄同两女对望一眼,道:“老人家您果然是神仙呐。”   “神仙……神仙都是那流烟浮云呐。”白眉翁抚须嘘唏道。   小玄一怔,隐觉此言背后大有深意,然却接不上话,遂笑道:“可惜眼下没什么东西下酒,否则味道更美。”   “也罢,既是远道而来,更是旧故重临,老朽且弄几道菜招待你吧。”老翁说罢,又朝屋外走去。   “旧故重临?这白眉翁在说什么?”紫儿奇道。   “我总觉得这老头话里有话。”碧儿蹙着俏眉道。   “我也听不懂呐……”小玄纳闷道:“不过我觉得他对我们没什么恶意。”   过没多久,白眉翁便已转回,手中托着个盘子,上有几碟菜肴,却是一碟白斩鸡,一碟苦瓜炒蛋,一碟清炒竹笋,一碟油爆野菇,一盆豆腐清汤,色泽动人香气四溢。   此时已过中午许久,三人早就饥肠辘辘,当即大快朵颐起来。   白眉翁在旁作陪,只偶夹几箸,慢慢饮酒。   虽然几道菜皆属寻常,然却做得异样美味,三人吃得兴高采烈,连夸白眉翁手艺不凡。   小玄边吃边喝,更是眉飞色舞快活似仙。   两只蝴蝶精见小玄连呼酒好,便嚷着也要吃,一尝之下,杯里便再不肯空,姐妹俩你来我往,喝得痛快淋漓不亦乐乎。   小玄给她们喝得心疼无比,忍不住就来抢酒壶,道:“不许再喝了!”   “你做什么?”碧儿把酒壶往背后一藏,笑嘻嘻道:“干吗扑人身上?”   小玄一阵狼狈,瞪眼道:“这酒是用红玉草的果子做的,难道你们不怕喝醉么?”   “放心吧哥哥,我们千杯不倒的。”碧儿用阴阳怪气的语调道。   紫儿兴冲冲道:“不如我们三个就来比试比试?瞧瞧谁先躺下!”   “好啊好啊!先倒下的那个是小狗。”碧儿兴高采烈道。   “好好好!你们不听,等下难受可别怪我没提醒!”小玄气呼呼道。   “嚯!姐姐你听。”碧儿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他老说我们会醉哩。”   “真真笑死人啦,我们莫睬他!”紫儿哼道,伸出罗袖高卷的藕似白臂,“阿碧你把酒壶拿来,我倒要瞧瞧谁敢抢姑奶奶的东西!”   第九回 旖旎雨夜   小玄无可奈何,只好放弃夺酒之念,转向白眉翁请教酿酒之法,进而谈到材料的提炼。   “若是不识提炼之法,便等若暴殄天物,譬如你把红玉草果子直接入酒,就是糟蹋了极好的东西。”白眉翁边说边从袖里取出两个小纸包,递与小玄道:“还你。”   小玄一怔,接过拆开,见是一紫一赤两堆细幼粉末,诧道:“这是什么?”   白眉翁道:“你那红玉草果子的果肉已给我提炼出来入酒了,这紫色粉末是从果籽中提炼出来的精华,赤色粉末是从果皮中提炼出来的精华,两者各有妙用,皆是炼符做药的绝佳材料。”   小玄张大了嘴巴。   “只要识得提炼之法,便能物尽其用,好东西是点滴不容浪费的。”白眉翁道。   “我把红玉草果子丢进酒里就一股脑喝了,而老伯您却不但能酿出味道更好的酒,还多提炼出了两种材料来,真是太厉害、太了不起了!”小玄佩服万分道。   白眉翁微笑道:“善于提炼,甚至可化腐朽为神奇,况乎红玉草果子这种极品材料。”   “敢情……老伯您是位炼材大师?”小玄恭敬道。   “我不是。”白眉翁援着须道:“不过我有几个弟子倒算是。”   小玄呆了一呆,心中越发敬佩,忽叫道:“啊,有一样东西请您帮忙瞧瞧。”   说罢念动禁咒,启了如意囊,朝空处一指,但见青影闪动,一只大得惊人的巨禽倏地现出,顿时塞满了半边屋子。   旁边双姝唬了一跳,定眼瞧去,方知是死的,紫儿惊道:“好像是只鸾哩?”   “天,这么大,怕有好几千岁了吧?”碧儿拍着心口道。   “没,只约一千出头。”白眉翁凝目道。   “老伯您帮我瞧瞧,这头大鸟能提炼出什么材料来吗?”小玄满忙希望道。   白眉翁上前,翻看了一下七焰灵鸾的尸体,道:“本来么,至少可以提炼出上百种材料的,可惜你没有保存好,眼下恐怕只能提炼出十几种甚至几种了。”   “呜……”小玄听得万分心疼。   “这鸾原非凡物,如今灵元已失,再不处理,过些日怕是颗粒无收了。”白眉翁又道。   “啊!”小玄急道:“那……老伯您能不能帮我处理一下,提炼出来的东西咱们对半分。”   “对半分?”紫儿叫道,跑到他跟前一双俏目拼命眨啊眨。   “干吗?去去去!”小玄心烦意乱地将她一把拨开。   “唔……”白眉翁沉吟了片刻,道:“好吧,那老朽就动动筋骨,好久没碰如此大块头的东西了。”   旁边的紫儿颓然坐下,咬牙切齿地悄对碧儿道:“这笨蛋是个大白痴,竟把这么宝贝的东西跟人家对半分!”   “处理这头大鸟需要多久?”小玄问。   “少则一夜,多则三天。”白眉翁道。   “那好,过两天我再来取。”小玄道。   “过两天?”白眉翁眉头微微一皱,道:“你想离开这里?”   “是啊。”小玄忽似想起了什么,忙道:“对了,老伯您能不能告诉我们离开这大林子的办法?”   “没有办法。”白眉翁道。   “没办法?”小玄愕然,强颜笑道:“老伯您是不是在开玩笑?”   “这林子名曰迷林,即清者自清,迷者自迷。于清者而言,这林子不过咫尺方圆,跨步即出,若于迷者么,嘿嘿,这林子可谓无边无际无穷无尽,永世难离。”   白眉翁道。   小玄等三人听得目瞪口呆,碧儿冷笑道:“我才不信,世上哪有这样的林子。”   白眉翁却不理睬她,眯眼望着小玄又道:“老朽瞧你眼下迷迷糊糊失魂落魄,怕是出不了这林子的,不如就留在这里吧。”   “不行!”小玄一阵心惊莫名,道:“绝对不行!我师叔还在等我呢。”   他越想越急,哪里还呆得住,倏对两个女孩道:“我要走了,你们走不走?”   “走啊,我们也有要紧事要办哩。”紫儿道,撑着桌子同碧儿一道立起,显然醉了,两人身子皆有些摇摇晃晃的。   小玄朝白眉翁躬身一揖,道:“多谢老伯款待,小子改日再拜访。”   “如果出不去,你就回我这里来吧。”白眉翁微笑道,笑得高深莫测。   小玄有些狐疑地瞧他的笑容,道:“不劳挂心。”转身就向门口走去。   “多谢老伯啦,你做的菜真好吃,我们会记住您老人家的。”碧儿对白眉翁笑嘻嘻道,却给紫儿把手一扯,急急就去追赶小玄。   小玄出到屋外,召如鹿蜀车,一跃而上。   “喂,等我们呀!”紫儿叫道,姐妹俩玉臂一展,蝶儿般飞上了车。   白眉翁站在门口,背负双手望着鹿蜀车飞上空中,直至消失不见。   “他走了?”一个天籁般的声音忽在背后响起。   白眉翁立转回身,屋里已不知何时多了个绝色女子,他微微一愕,急忙撩起袍角曲膝跪下,道:“不知圣后驾临,有失远迎,还望圣后降罪。”   “起来,你我不必多礼。”绝色女子道。   白眉翁这才立起,道:“圣后是为他而来?”   绝色女子却道:“他一定要走是吗?”   “嗯。”白眉翁颔首应道:“不过他出不去,我已改换了禁制,无论他朝哪个方向走,最终都会转回到我这来的。”   “你有心了。”绝色女子道。   “唉……如今的他已非昔日可比了,外面又是险恶重重。”白眉翁叹道。   “吾界近临一个万世不遇的大劫,我分神不得,他的安危就拜托你了。”绝色女子道。   “圣后放心,无需您吩咐,就凭当日他上凤凰崖相救之恩,白眉自该肝脑涂地。”白眉翁道。   “此次来者甚多,来头不小,你需要什么协助尽管说与我知。”绝色女子道。   白眉翁沉吟了片刻,道:“不用了,只是天庭及西方二路,还请圣后退之,余者白眉皆可应付。”   绝色女子点了下头,道:“据我所知,重元子也打算下凤凰崖,你想自个应付他么?”   “他也要来?”白眉翁眉头一皱,道:“那……这一路也请圣后出手吧,那厮有样功法专门制我,白眉至今都想不出什么破解之法。”   “好。”绝色女子道。   “圣后适才说,吾界近临一个万世不遇的大劫?”白眉翁问。   “嗯。”绝色女子应。   “这劫来自何方?是何来头?”白眉翁继问。   绝色女子面色凝重道:“不晓得,界中的诸尊诸老同我一道做了数月功课,然却始终卜算不清,正因如此,可知此次之劫非同小可,吾界半点马虎不得。”   “唉……自从他遭逢大难之后,界中能者强者虽多,却无一能为圣后分忧了。”白眉翁又叹。   绝色女子默然不语,轻轻闭上了美目。   “不过,先天太玄好像仍在,待白眉想个办法看能不能使他快些强大起来。”白眉翁道。   “千万不可。”绝色女子摇头道:“拔苗助长绝非好事,再者,他虽为玄狐,却非吾界中人,上次之所以遇难,多少与吾界有关,为此我已痛悔万分,如今再不可为了。”   这回轮到白眉翁一阵沉默。   “其实,从前两世玄狐来看,他这一世也必定会强大起来,可我……”绝色女子叹息道:“却盼他就这么一直微弱下去,时间久了,说不定诸神诸佛就会把他给忘记。”   “圣后……他,真的就是他么?”白眉翁道:“还是只是他的后人?”   绝色女子思索着道:“我不清楚,玄狐一脉谁都难穷其秘,但我总觉得第一世玄狐跟第二世玄狐就是同一个人,而且……”   她那张绝丽的容颜上忽尔红晕悄泛,隔了好一会才道:“他曾亲口对我说,只要他在,下一个玄狐就永远不会出现。”   ***    ***    ***    ***   太阳已向西斜,大片大片的绿从底下电掠而过,然而就是无穷无尽不见尽头。   小玄心急火燎地驾车飞驰,脸色越来越难看。   “呜……呜呜……”   “哦……哦……”   两个女孩却放浪形骸地趴在车座两沿大呼小叫,声音时高时尖、时娇时妖,无比的放纵恣肆。   “别闹了!吵死人了!”小玄恼火道:“叫你们别喝太多,现在好了吧!”   “喂,你是说我们醉了吗?”紫儿笑嘻嘻道,一双粉腻白臂忽然缠了上来,从后面软软地攀搂住了他的脖子。   小玄微微一震,惊道:“干吗?坐好!”   “人家醉啦,站不稳啦。”紫儿搂着他腻声道。   小玄心头扑通乱跳,又喝道:“给我坐好去!”   “不嘛,人家就要小白哥哥扶!”紫儿继续撒娇纠缠,软绵绵的酥胸挨上了他的背心,红滟滟的樱唇也几乎贴到了他的耳心,吐着又湿又热的熏人酒气。   “快坐好!小心我把车子摔下去!”小玄浑身发热。   紫儿哼道:“我才不怕,人家会飞的呦。”   小玄满头大汗,眼角突然瞥见旁边的碧儿把大半个身子探出了车外,似在呕吐,不由大惊道:“快去把她拉回来,小心一个筋斗栽下去!”   “车子这么晃,我怎么过得去?”紫儿却道:“再说你离她比我近,又怎么自己不去拉?”   “没见我在驾车么?”小玄粗着脖子吼,见碧儿身子越倾越出,心中发毛,赶忙转身去捉她。   碧儿猛地回身,一头就扑入了他的怀里。   “吐了是么?”小玄瞪着眼道。   碧儿望着他吃吃憨笑。   “这下知道难受了吧!”小玄气呼呼道:“我在驾车,都给我坐好去!”   这时候身上给两个千娇百媚的人儿攀着搂着,无疑是件极考验意志力的事。   “呜……”碧儿嘤嘤哼吟,像只小母猫般往他怀里直钻,“人家难受死了,人家要小白哥哥抱。”   紫儿倒是放开了他,然却爬到座位上高高地站起,挥舞着双臂又嚷又叫:“呼……呼……我飞……我要飞……我要飞到天上去……”   小玄瞧得心惊肉跳,怒喝道:“快下来!你想给风刮下去么?”   “我掉下去你心疼么?”紫儿笑嘻嘻道。   “心疼个头!我又不是你爹!”小玄黑着脸喝。   紫儿竟在车座上蹦了起来,啦啦啦地又唱又跳,紫裳墨发皆给大风拉得笔直。   小玄脸都白了,大吼道:“别疯了!”   紫儿却仿若不闻,蹦得愈高愈欢。   “莫闹了好不?”小玄颤道,声音低软了许多。   “那你心疼不心疼?”紫儿得意地盯着他道。   “心疼心疼,痛得肝肠寸断心碎欲绝,你若掉下去我也不活了!”小玄崩溃道。   “这可是你说的哟,日后不许赖哦!”紫儿咯咯娇笑,高高地就从车座上扑了下来,再次搂住了他的脖子,湿软滚烫的樱唇竟在他颈后耳侧亲了几下。   “啊,那我也要!”怀里的碧儿倏撑起身,也在他的下巴和脖子上火辣辣地亲了几口。   小玄阵悸阵麻,正在焦头烂额之际,突然盯着前方目瞪口呆。   两个女孩觉察,抬眼望去,就瞧见了白眉翁的几间屋子和菜园。   “怎么转回来了?”小玄愣愣道。   “有人没专心驾车呗。”碧儿笑嘻嘻道。   小玄想起白眉翁脸上的笑容,心中疑惑起来,猛一甩鞭,调转车头,又朝远处驰去。   谁知过了半个时辰,竟又第二次转了回来。   “到底怎么回事?”小玄惊疑不定。   “我总觉得那老头子有古怪,你适才还对他那么大方!”紫儿道。   小玄白着脸掉转车头。   待到晚霞满空时,鹿蜀车第三次回到了白眉翁的屋子前。   小玄心中震惊,面容反而沉静下来。   临走前白眉翁那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此时在他脑海里已变成了得意的嘲笑。   “天快黑了哩……”紫儿望着四周道。   这时,两个女孩的酒已醒了许多,开始有些紧张起来。   “周围都快看不见了,林子里又有巨熊那样的恶兽……要不,我们下去歇一晚,明儿再作打算?”碧儿心慌道。   “绝不!”小玄铁青着脸道。   “可是,跑了这样久,它们也累了呀。”紫儿担心地望着车前的几头已在喘气的上古奇兽。   但小玄已调车头,再度驱车奔向远方。   整座森林毫无征兆地倏亮一下,紧接着天空霹雳炸响,豆大的雨点漫空砸落下来。   “啊,下雨了!”碧儿叫道。   “呜……”紫儿用手遮捂住头顶,哭丧着脸嚷道:“我的头发要完了,快找个地方避雨呀!”   “真倒霉啊,偏偏这时候来下雨……”小玄心中一阵疲惫,环顾四下,哪里找得到避雨的地方。   “下去瞧瞧,说不定林子里有避雨的地方。”碧儿道。   小玄只得驱车下降,飞入密林之中。   穿过密密枝叶,顶上已是雷声滚滚,大雨瓢泼而下,漆黑的林中顿时烟茫茫雾朦朦一片。   雨水劈头盖脸流下,似要把人窒息方快,小玄努力睁眼,驾着车子东奔西蹿,以期找到避雨之处。   又一道粗巨闪电从天劈落,照得四下亮如白昼,碧儿忽然指着一处大喊:“那边!”   几于同时,小玄也发现了旁边一株大树的近根处有个大洞,急忙驾车驰去,奔到跟前,先把两个女孩送入洞中,这才随后爬了过去。   三人松了口气,但身上皆已落汤鸡一般,树洞并没多大,三个人贴肤挤着,冰凉凉的异样难受。   小玄念动禁咒,把尚在洞外的鹿蜀车收入如意囊中,心中一片沮丧:“看来今晚是回不去了……师叔找不着我不知会急成什么样子哩……呜……都怪我到处乱跑……”   “呜……好冷……”碧儿可怜巴巴地呻吟,紫儿也在黑暗里微微哆嗦。   然而雨却愈下愈大,雨点如炒豆似地摔打在树叶上,阵阵寒风无情地直灌洞中。   “她们喝了不少酒,又吹了大半天风,再加上淋这一场雨,真是够她们受的。”   小玄心中怜惜,但也无计可施。   “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哇?呜……我要回客栈……我要泡热水澡……我要钻进暖和暖和的被窝里……”碧儿梦呓般道。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她们毕竟是为了我才莫名其妙地陷在这林子里……”   小玄想到此处,心中更是过意不去。   “唔……小白哥哥的身上好暧和哩……”紫儿低吟,软绵的娇躯紧紧地贴着他,相挨的地方已给两人的体温烘干了许多。   小玄脑海里倏地灵光一闪,不禁欢喜起来,当即悄提真气,运转离火玄功,身上顿然烘热了起来。   “咦?”紧挨在他身畔的两个女孩立时察觉,便如冬日里蹭火炉的猫儿贪婪地向他直贴过去。   小玄身上越来越炽热,过没多久,竟把三人湿透的衣服完全烘烤干了,而他们原本冰冷湿涩的肌肤也变得温暖光滑起来,贴在一块美妙异常。   “唔……好舒服……”紫儿懒洋洋地呻吟,声音娇腻得惹人遐思。   “好困……”碧儿也在嘤咛,螓首枕着男儿的胸膛连打哈欠。   对比起外面的寒风冷雨,此刻的洞中温暖如春,三人疲倦之极,先后在轰鸣的大雨声中昏昏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漆黑中忽然响起“啊”的一声,小玄叫道:“别闹。”原来不知谁在他的耳垂上悄悄地舔了一下。   可是对方却不依不饶,又在他左边的颈侧轻轻挑舔,那舌儿又湿又滑又暖,极是活泼调皮。   小玄仍处半睡眠状态,迷迷糊糊间一时想不起挨在左边的是哪个女孩。   调皮的小舌又溜回耳畔,倏一下点进了他的耳心。   小玄浑身一震,下意识地抬手欲挡,不想手肘竟碰触到一团软绵绵娇弹弹的东西上,立闻有人“啊”地叫了起来。   “怎么啦?”紫儿的声音从另一侧转来,声音慵懒,显然也是刚刚睡醒。   “有人偷偷碰我胸脯。”碧儿娇声道。   “我可没有哦。”紫儿笑嘻嘻道。   小玄狼狈万分,“我……我不是故意的。”   “原来……”碧儿贴了上来,樱唇抵着他耳心狐媚道:“原来你这么坏的。”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这里边太窄了。”小玄苍白无力的辩解,突然耳心一麻,那条滑溜溜的小香舌竟又鱼儿般钻了进来,他如遭电击,但这回岂敢再乱动。   “咦,小白哥哥,你干吗喘这么大的气儿?”另一边的紫儿问。   “没……没什么,可能有点……有点感冒了。”小玄拼命抑制呼吸。   “心跳也好快哩。”紫儿的一只手儿捂上了他的胸口,继而摸索着从襟口悄悄地钻了进去……   小玄口干舌燥心跳如擂,就在这时,不知谁的一条大腿打横盘来,正巧软绵绵地压在某处要命的地方。   他闷哼一声,刹那怒勃而起,擎天柱般顶住了那条惹祸的腿儿。   耳边的碧儿轻笑一声,搂在他脖子上的粉臂忽然滑了下去,转眼间一只软软地手儿隔裤握住了他的巨硕。   “哗!”碧儿失声惊呼。   “又怎么啦?”紫儿问。   “这儿有条蛇哩,大得好吓人,给我捉着了。”碧儿笑嘻嘻道。   “真的?在哪?”紫儿又问。   “这里,小白哥哥的下面,啊!它还在反抗耶!”碧儿咯咯娇笑。   “我来帮你。”紫儿道。   于是又有一只软绵暖滑的手儿搭上了小玄的“大蛇”,一下子就捉握住了它的头部。   “啊!这……这么大,果然好大!”紫儿低呼。   “而且还很长勒……”碧儿轻喘道,手儿上上下下捋捏个不休。   “住手!”小玄闷哼着警告。   但姐妹俩充耳不闻,四只滑嫩如酥的手儿依旧肆无忌惮戏耍不休。   “脑袋真大,嘻,它还在跳哩!”紫儿低笑道。   “好硬……好有劲……”碧儿舔着舌儿喘道。   “呜……这两只小妖精实在……太过分了……”小玄百脉贲张,大口大口地喘气,忍耐已经到达了极限。   伸手不见五指的树洞中突然大乱起来,只听紫儿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姐姐?”碧儿叫道。   黑暗中响起一片窸窸窣窣的解衣声。   “小白哥哥?”碧儿又叫。   回答她的却是小玄的重重粗喘。   “呀!”紫儿倏地悸啼,声音颤得不成样子。   “怎么啦?你们在搞什么鬼?”碧儿问,探手摸去,就触着了一个绷如铁铸且在不住振动的背膀。   “唔……他……他……”紫儿上气不接下气地娇喘。   “他干吗?”碧儿的呼吸也有些急促起来。   “他在欺负我!”紫儿嘤咛,声音腻得似要滴出水来。   第十回 大阵仗   树洞本就不大,这时候愈显格外狭窄,黑暗中的小玄曲膝跪着,双手钳着紫儿的两条粉腿把她顶在洞壁上发狠耸弄。   紫儿初还细细轻喘,但很快便娇哼起来。   这时碧儿摸索上来,从后面贴缠抱住了小玄,咬着唇儿道:“好哇,小淫贼!你竟敢欺负我姐姐。”   “谁叫你们惹我!”小玄牛喘道,一记比一记推得更深,眼前黑不见物,感觉异样敏锐,没几下就在女孩的最深处挑着一粒滑溜溜的凸浮妙物。   “谁惹你啦?我瞧你这小淫贼早就对我们姐妹俩心怀不轨,喝酒的时候还趁机吃我的豆腐哩!”碧儿边说边剥,把他上边衫子扒下了大半,竟用湿烫的嫩舌在他背心颈后舔来扫去。   小玄哪里还能和她理论,突然放开紫儿两条粉腿,双手朝前抄去,隔着衣裳攫住了两团尖饱酥乳,重重地捏揉起来。   紫儿双腿落下,恰给挂在男儿两边肩上,池底顿时受力,蓦感花心酸透,不禁失声颤啼:“轻点!这样子好……好难挨的……”   小玄闻言,心中越发火热癫狂,抽送力道分毫不减,如此犹觉不够过瘾,双手倏往两边一扒,剥开了女孩的薄薄罗裳,再把里面的软滑抹胸朝上推开,放出了女孩的两只尖尖乳儿,漆黑中把嘴乱凑,终于叨着了一颗粉嫩乳头。   “啊!”紫儿低呼,突然咯咯娇笑。   “咋啦?”碧儿问。   “他……他在吃我奶头哩……碍……别咬……”紫儿笑得花枝乱癫,忽又戛然而止,变成了大口大口地娇喘。   碧儿浑身发烫,跪在后边长身贴上,自捧两乳来厮磨男儿的脊背。   小玄前后俱美,不由浑身绷紧,抽送更是下下着力,杵杵带响。   “唔唔……好舒服……再……再深点……”漆黑中响起紫儿难耐的嘤嘤娇哼,如啜似泣。   小玄奋力耸搠,可是因为角度关系,始终无法尽根而没,十余枪中才有一、二命中红心。   “要……要再深一点点呀!”紫儿摇头甩发急急娇喊。   “喂!没听见我姐姐的话么?”碧儿娇嗔,身手并用从后面用力推他。   小玄满头冒汗,他虽天生异禀,可是树洞实在太过狭窄,龙困浅滩无从施展,焦急间心头一动,两手忽然放开酥乳,却是抄到了女孩股底,把她整个掀抬起来。   “啊!碰到了!碰着人家了!”紫儿陡然悸啼,黏腻的花蜜随着男儿的抽刺飞溅而出,转眼间悬空的两股已如油浸般滑不留手。   角度一调,小玄顿感酣畅淋漓,棒棒没首尽根,结结实实地椿在花房底部,顶得嫩蕊东倒西歪颤跳,不顾紫儿唇麻肢软,挂在他肩膀上的两条腿儿倏地脱落,这一牵扯,突尔花心凸鼓,一股烫浆竟掉了出来,正击灵龟之上。   两人失声齐哼,紧紧地抵抱成一团。   原来小玄差点也跟着射精出来,生怕在两个女孩儿面前出丑,只好急刹抽送。   “他射了?”后面的碧儿轻喘问道。   “是……我。”紫儿气短喉干地喘道:“不小心就掉了一股。”   “你?”碧儿诧道:“怎会这么快?你没……”   “来不及,他好厉害,你试过便知。”紫儿道,娇躯犹自阵阵痉挛,然却不知悄悄使出了什么妙法秘术,只失了一股阴精便即止住了。   就在这时,小玄忽又闷哼一声,紫儿也跟着惊呼起来。   “又咋啦?”碧儿讶问。   “他……他……”紫儿颤颤道:“他怎么又变大了?”   原来给花汁蜜浆接连浸泡,刺在窄紧花径中的肉棒温度骤升,围数暴涨,现出了玄阳盘龙杵的真正面目。   “怎么可能?原来就大得吓人了,再大还得了。”碧儿道。   “是真的呦,嘶……好烫!”紫儿低呼。   小玄只觉女孩阴内阵阵收束,肉棒给滑滑的嫩壁箍握得美不可言,遂再抽耸起来,不过这回已提真气,悄悄使出了绮姬传授的九鼎还丹诀,精关一固,宝杵越发雄劲刚强。   紫儿登给杀得腹麻腰软,嘤嘤呜呜道:“原来你这么厉害的,人家快要给你弄坏了……哎……哎……怎么会这么舒服……好像又要……要……哎…”小玄听得心头一片滚烫,两手钳紧她的腰肢纵情鼓捣,记记破底,急若流星。   “哎……好深……老是在碰那……哎……真的要……要……”紫儿啼如流水,两条粉滑腿儿突然向内收来,死死地夹抵住男儿腰畔。   碧儿脸烧心跳,在后面推顶得越发卖力,心底竟盼姐姐快些败退,自个才好披挂上阵。   终闻紫儿尖啼一声,断肠似地叫道:“坏了!”   姐妹俩深明彼此,一听这声,碧儿立时知晓姐姐丢了,赶忙倾身迫上,全力把小玄向前顶去,喘息道:“别动,顶紧她。”   岂知小玄却雷厉风行悍勇如故,枪枪深挑长搠,仍继杀奔已绽娇蕊。   “啊哎……哎……别了……哎……”紫儿啼呼不住,蛮腰又挣又扭,可皆无法逃脱男儿的追击,花心酸处,阴精又甩。   碧儿拼命压制,终于勒住了姐妹俩中间的不驯野马,咬牙道:“小淫贼,你就这么狠呀!想弄死我姐姐么?”   小玄突地回臂一抄,拦腰揽住了她。   碧儿低呼一声,已给整个抱到前面,窝放在酥软如泥的紫儿怀里。   姐妹俩一齐不满地娇嗔起来,但这会也只能接受现状了。   小玄从紫儿花底拔出狼藉不堪的长枪,也不拭抹,便杀气腾腾地朝上边的碧儿逼去。   碧儿早就淫情浓浓,偷偷探手朝下一摸,顿时唬得惊呼起来,“这么大!真的变更大了!咦……怎会这么烫的?”   紫儿环臂从后面抱住她,有气无力道:“我没乱说吧。”   碧儿轻喘道:“怪不得你一下子就掉了。”   “从没那么爽利过……”紫儿咬着她耳朵低声道:“这小子的宝贝当真厉害,我慢点运功就顶不住了,你千万记住先锁精关,要不待会也定跟我一样。”   碧儿闻言,心中越发跃跃欲试,轻笑道:“放心,瞧我的。”   小玄也听不清楚她们姐妹俩在嘀咕什么,摸索着扯去碧儿腰头罗带,又解开纱裙撩起中衣,手背触着内里的软绸亵裤,立时发觉裆处已给混湿了大块,心头一荡,遂抬其股,将绸裤沿腿褪下。   碧儿浑身酥软,只倚在姐姐怀里乖乖的任他摆布。   但树洞里委实狭窄,姐妹俩四条腿叠来绊去施展不开,小玄索性就把碧儿两腿抬起高高地搭在洞壁之上,漆黑中握枪撩探,很快在女孩粉滑的腿心里寻着了一道湿糊糊黏蠕蠕的缝儿,棒头揉了几揉,便紧紧地压在嫩缝内。   碧儿低嘤一声,心儿颤颤地扶住了他的两肩。   小玄完全对准了蛤内的臼口,猛地把腰一挺,把臀一耸,就将铁茎刺入了娇嫩之中。   “啊!”碧儿登时娇啼起来,心里虽然早有准备,可身体还是无法抵挡男儿的巨硕,只觉花径剧胀嫩瓢似裂,泪珠儿不由自主就掉了出来。   小玄却觉又紧又滑,没推到底就急急抽耸起来。   碧儿咬牙苦挨,通体绷凝,内里的秘径自然也跟着寸寸纠紧,美妙无比地捏拿男儿。   小玄奋力抽耸,棒头渐突渐深,忽一下冲到了花道尽头,重重地戳着了一团软软的肉儿,不禁爽得直抽气儿,就此大刀阔斧,恣剖嫩蚌频采娇蕊。   碧儿不适渐去,顿感快美有如泉涌,花蜜滴答流溢,黏涂得四下脂腻不已。   “快锁精关呦。”紫儿在她耳边悄悄提醒。   “锁……锁好了,怎会这么爽利?”碧儿颤哼道。   这一顺畅,小玄越发勇猛,在花房里上挑下刨横冲直撞。   “呜……小淫贼,这么大根还这样凶!”碧儿嘤呜道,只觉阴内某处痒极,倏地自抬起股,迎着男儿的抽刺急折狠摆,嘴里叫道:“我让你凶!我让你凶!”   小玄一声闷哼,美得龇牙咧嘴,喝道:“来得好!”当即重椿狠椿,挥舞宝杵迎头痛击,誓与浪娃一较高低。   碧儿毫不示弱,举着腰股极力频耸,浪浪又叫:“来呦!来呦!人家怕你不成?”   “这对小妖精跟我五姐姐有得一比,而且妹妹比姐姐还更浪些!”小玄心头酥麻,铁茎使出暗力,枪枪贯透花房。   就在这时,外边倏地闪电,照得洞中雪亮一片,但见两个娇娃争奇斗艳,这个云鬓斜坠,那个青丝飞甩;这个星眼朦胧,那个美目迷离;这个樱口轻张,那个丁香半吐;这个腮畔红艳艳,那个面上春浓浓;这个霓裳零乱,那个绣襟轻掀;这个妩媚胜天仙,那个妖娆盖魔姬;姐姐有姐姐的韵味,妹妹有妹妹的风情。   真个:乱花迷人眼,俱叫郎心酥。   紫儿暂且不提,碧儿在前,两只油光光的尖翘酥乳皆跑出了松脱的红绡抹胸外,腰下则是丝缕不挂,正活泼泼地摆荡着白馥馥的肚皮,把雪阜玉股乱抛乱筛。   这景象虽只一瞬,但已惹得小玄魂魄销融欲焰千丈,倏地倾身而上,压住妖精千戳百捣,仿佛要将之插个对穿方才痛快。   “啊!顶进肚子里了!啊!啊!”碧儿颤声娇啼,她虽骁勇,且有锁精秘术暗助,可惜今趟遇见的却是天地皆罕的玄阳盘龙杵,逞强了数十合,突地嘤咛一声,收腰缩股铩羽而逃。   小玄怎容她逃,两手把她腰儿一钳,挥军长驱奋力追杀。   碧儿啼个不住,只觉花心给顶得乱跳乱颤,似要飞将出来,急对姐姐道:“不行!要丢。”   紫儿见状,忙在她耳边悄声道:“快使那法儿!”一只手从底下悄悄探了出去。   “还敢不敢再骂我?还敢不敢再骂我?”小玄威风凛凛地喝问,存心炮制身底的妖精,依旧棒棒无情斩尽杀绝。   碧儿银牙一咬,不知使出了什么秘法奇术,忽而状如憋尿,觑准男儿刺到深处,猛地将腹一收。   小玄蓦感女孩的花径大力收缩,竟将肉棒牢牢箍住,棒头陷在花心,快美顿然疯狂剧增,几于同时,又有一股如有实质的细细吸力透茎而入,酸酸地直袭茎心,九鼎还丹诀居然有些抵挡不住,腰杆骤紧,不由闷哼了一声。   就这紧要关头,忽有一只手儿溜到了他的股心,一根尖尖的手指扣入秘眼,刁巧无比地挖弄起来。   小玄张口结舌,终于土崩瓦解一溃千里。   “他完蛋了!”碧儿欢叫起来。   姐妹俩笑逐颜开,紫儿得意洋洋地朝小玄道:“小淫贼!我们不单敢惹你,我们还吃定你啦!”   ***    ***    ***    ***   风停雨住,迷林上空却仍云团滚滚层叠密布。   数十奇服异相之人急速上升,穿透过层层云海,来到了最顶端的一层。   但见旌旗飘舞,枪戟林立,这层云上竟有数千天兵天将肃穆静列,在一杆大旗前赫然立着托塔天王、哪吒太子、张、许、邱、葛四大天师、游奕灵官、九曜星君、二十八宿及雷府诸将等天庭将帅。   那数十人匆匆奔到大旗前,叩首齐拜,为首正是雷公、电母、风伯、雨师四个。风伯大声道:“启禀天王,吾等已竭全力,发风雷雨电无数,但皆无法攻破底下结界,还请天王降罪。”   天王眉头微锁,道:“这结界甚是诡谲强大,非尔等之过,暂且退下。”   于是,雷公、电母、风伯、雨师四个率部唯唯叩退。   旁边的葛天师忽道:“据吾观测,这林子与葫芦谷气脉隐隐相接,怕是与空空老仙相关。”   天王叹道:“若是这圣祖要插手,我等今次只好作罢,先回天庭禀奏玉帝再作定夺。”   游奕灵官道:“不急,大军既发,先着人下去试探一番再说。”   张天师亦道:“空空老仙道行虽高,但我们所奉乃是玉帝之命,他也不一定敢贸然插手。”   天王准议,遂命九曜星君率领五百天兵持护四大天师前往破解结界。   众将正点兵马,突闻四方鼓声大作,接着云雾流滚,潮水般疾往这边涌来。   众神脸上微微变色,天王急令各部结阵严防。   这时云雾涌近,只见无数兵马从四面八方黑压压地逼了上来,赫对数千天兵隐隐形成了合围之势。   窒人的肃杀如山压至,天兵们无不紧紧地握住了手中的兵器。   “黑凤凰旗!”许天师忽蹙眉道:“莫非是妖界的圣御军?”   天王面色蓦尔铁青。   游奕灵官环顾四下,吸了口凉气道:“竟然来了这么多,单能瞧见的只怕就有三、五万人马。”   话音方落,南面兵甲突然两边分开,又见大股云团腾涌而至,间中隐隐现出许多巨禽怪兽的影子来。   “啊!”哪吒低呼一声,面色大变道:“好像是小妖后的圣灵兵团!”   “李大天王安在?”一个雄浑声音破空荡至,紧接着从云团中飞出数十骑禽御兽的妖将,肆无忌惮地直逼到天兵阵营前约百步方住。   哪吒厉声高喝:“尔等何人?”   “吾等乃圣后御前护卫军,吾帅圣御军镇界总兵马大元帅万劫真君在此!”   那雄浑声音傲然道。   【第七集完】   第八集 但为君故   第一回 绝代妖后   听见统御妖界百万圣御军的大元帅万劫真君亲至,天庭众神皆俱心头一震。   托塔天王不敢轻慢,踏前道:“本王在此,真君有何见教?”   “不知大天王亲率天兵降临尘世所为何事?”一个阴冷得令人骨寒的声音传来,但因诸妖阵前云雾弥漫,无法瞧清说话之人是何模样。   “吾奉玉帝之命,前来捉拿玄狐遗孽,敢问真君,尔率大军至此又为何故?”天王扬声道。   “捉拿玄狐遗孽?”那万劫真君轻笑道:“只怕是为了先天太玄而来吧?”   天王微微一滞,便道:“不错,此亦为今趟目的之一,先天太玄乃上界圣物,吾帝下旨迎请归位。”   此话一出,对面骤时笑声大作,极是放肆无礼,众神则是个个怒目而视。   “天王此言差矣,先天太玄原为吾界之宝,又何时成了上界之物?”万劫真君的声音遥遥传来,“不过此物纷争已久,你我也不必在此争辩,本帅此来,也有个目的。”   “真君此来,莫非也是为了先天太玄?”天王道。   万劫真君笑道:“非也,先天太玄虽然原是吾界之物,但它自有真灵性大智慧,谁也无法逆其本意,吾界才不做这痴心妄想之事。”   天庭众神听他言中大有嘲讽之意,心底无不越发恼怒。   “本帅此来,乃是奉圣后之令,特来恭请天王率部归位,莫扰下界安宁,还望天王给个薄面。”万劫真君缓缓道,言词虽然客气,语调却如命令。   众神皆俱大怒,哪吒厉声道:“大胆!我等乃奉玉帝之命,你们敢来阻拦?”   对面一阵沉默,仿佛谁都懒得回答他。   “如果本王不答应呢?”天王道。   “那就只能兵戎相见了。”万劫真君淡淡道。   天王须发微微拂动,沉声道:“真君以为本王怯战么?”   万劫真君嘿嘿一笑,道:“今日不巧,本帅带来的人马多了些许,大天王乃是识兵之帅,更是知进退者,或许不会打这胜负已决之战。”   托塔天王面色愈来愈难看,但见眼前形势的确如此,对方不但精锐尽出,而且兵力远在己部之上,心中退意悄萌,森然道:“尔等今日倾兵干涉,难道不怕天、妖两界就此大动兵戈么?”   “既为圣后旨意,莫说大动干戈,便是肝脑涂地亦再所不惜。”万劫真君强硬无比道。   哪吒再忍不住,倏地扬枪挑起,直指妖阵众将,怒喝道:“久闻真君神通盖世,敢否出阵与吾一战?”   众妖将闻言大怒,即时纷纷破口喝骂。   “放肆!竟敢挑战大帅!”   “这毛孩找死么?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小娃娃,爷爷先来跟你玩玩吧!”   哪吒乃是上界大神,何尝遭受此羞辱,心中怒不可遏,提枪就要杀出,可惜脚下少了金霞风火轮,威风减弱不少。   “大力将军何在?”万劫真君轻喝。   “末将在此!”妖阵中有人大声答应,响如雷鸣。   万劫真君森然道:“听闻你与这小孩有点过节,今日趁此了结了吧。”   “是。”那将应声而出,驱着头恶兽直奔哪吒,厉笑道:“哪吒小儿,可还认得我?”   哪吒凝目望去,见那将躯巨如犀,头戴明盔身披金甲,手执混铁棍,背后交叉负着两口剑,骑跨着一头辟水金睛兽,不禁失声,“原来是你这泼魔!”   原来此将便是当年与孙悟空大战的牛魔王,本给西方拘去,后来得隙逃脱,却是投到小妖后麾下,又再荐入圣御军中,号为大力将军。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牛魔王咬牙切齿道:“哪吒!当日你仗着人多势众,斩了我多少剑,今日定当加倍奉还!”   哪吒冷笑道:“当日既能斩你,今日定当也能!”说着把身一摇,霹雳响处,现出了三首八臂的法象来。   牛魔王狞笑道:“小毛孩还敢逞能,不知本王今已脱胎换骨了么!”   就在这时,突闻上方有人朗声笑道:“尔不皈依我佛,脱胎换骨又有何用?”   两界兵马皆朝上方望去,但见祥云氤氲瑞辉遍空,又有阵阵梵音佛号飘唱而来,却是数百手执各种法器的僧兵佛将冉冉降下,为首两个头戴天冠,身披璎珞,宝相慈和庄严,首后明环映耀,正是文殊与普贤两大菩萨。   牛魔王面色微变,又听上方道:“牛魔,你还认得我们么?”他循声望去,立时认出两尊菩萨旁边还立着当年围捕他的五台山秘魔岩神通广大泼法金刚、峨眉山清凉洞法力无量胜至金刚、须弥山摩耳崖毗卢沙门大力金刚及昆仑山金霞岭不坏尊王永住金刚,心里登时慌了。   托塔天王等天庭神将却是心中大喜,虽见僧兵甚少,与已部加起来也远远不及对方的数量,但深知两大菩萨及四大金刚法力非凡,皆忖得此强援,今日或可与妖兵一战了。   “牛魔,当日吾等携尔往西方寻觅极乐,尔却偷偷逃走,跑去与妖秽相互勾结沆瀣一气,如今运数将绝,心中可悔了么?”不坏尊王永住金刚冷冷喝道,言词之中毫无忌惮,显然没把面前的数万妖界兵将放在眼里。   牛魔王更是怯畏,万劫真君瞧在眼里,不禁心头灼怒,正要另遣强将出阵,突听一个美妙绝伦的声音道:“运数何物?妾身始终弄不明白,今儿倒要向几位佛爷讨教了。”   声音似是不大,但三方数万人却无一不听得清清楚楚,旋闻天籁飘荡绮音潮涌,只见无数道大小不一的黑色火焰从下方云层缭绕而起,几下舞蹿便升腾至众僧佛的云团前,翱翔转处,竟化作了一对对灵鸾、孔雀、朱鹤、花翎、鸿鹄等奇禽异鸟,其上或立或坐着形色不一的妖姬魔女,她们围着当中最大的一蓬黑色火焰环绕飞舞,顿将众僧佛散发的清亮光芒吞噬了大半,把大片天空渲染成一种无比神秘的奇诡颜色。   这时,中心的黑色火焰开始徐徐收拢,赫然现出一只异样巨大的、周身燃烧着黑焰的凤凰身影来。   直至黑焰收至低矮处,众人才瞧清原来这是一只天地至罕的墨色凤凰,在两翅及尾翎上分立着四个身裹金缕裳袍的妖艳美姬,手持怀抱着罕异宝器,中间有一女子,柳倚棠睡地斜卧凤凰背上,裳如雪,肤胜酥,雍容华贵丽绝寰宇。   刹那间,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忘记了呼吸,完全给眼前的震撼景象镇魇住了。   妖界数万人突然忽啦啦全都跪了下去,齐叩首道:“圣后圣安。”   那绝色女子抬起皓腕,娇慵不胜地打了个手势,妖界将士这才轰然立起,整齐如一。   这女子实在是太美了,美得令人心醉神迷,美得令人自惭形秽,美得令在场的每个人都想多瞧一眼,然又不敢正眼逼视。   随着她的出现,妖界阵营中人人激昂振奋气冲霄斗,神佛阵营中却是个个呆若木鸡斗志尽失。   天庭众神见过多少仙妃玉女,然这一刻,心底无不承认,眼前此姝才是天地间的至绝颜色。   就连四大金刚,此刻竟也木雕泥塑一般。   他们乃西方护教法尊,修行果位仅于四方天王之下,不知已历多少劫厄,不知已诛多少邪魔,然而见了这个女子,竟不禁心魔杂起诸欲弥生。   唯有两大菩萨尚存本色,齐欠身道:“原来是圣后驾临,幸会,幸会。”   原来这绝色女子正是亿万精怪之首、妖界之尊——小妖后。   小妖后嘻嘻一笑,道:“妾身一不信佛,二不斋僧,今日相遇,两位大菩萨何幸之有?”   文殊菩萨正色道:“圣后虽不信佛也不斋僧,但乃天地间大智大慧之尊圣,能瞻真容,实值庆幸。”   “妾身适才好像听见有人在言运数,心中好生迷惑,不知两位大菩萨或哪位佛爷肯来赐教一二?”小妖后道,说着眼波流转,在众僧佛脸上轻轻扫过,所过之处无不怦然心跳暗自销魂。   “圣后说笑,运数奥妙,岂是我等能够穷尽,又怎敢在圣后跟前胡言乱语。”文殊菩萨双手合什道。   “哦,既然如此,不若我们各退兵戈,寻个清净之地,焚香煮茗谈论运数如何?”小妖后笑吟吟道。   “运数之奥妙无穷无尽,弹指之间,焉能言尽。”普贤菩萨开口道。   “那我们就慢慢谈随意谈,无论多寡,无论深浅,能谈多少便算多少。”小妖后微笑道。   “实不相瞒,吾等此来,实是奉我佛如来之命,欲请先天灵元回归灵山,今日怕是无法与圣后谈论运数了。”文殊菩萨道。   “不嘛,人家好难得才遇见两位大菩萨,今儿不指点不行。”小妖后竟然撒娇起来,登时妖娆尽生倾倒四方,令得西来僧佛心猿意马,天庭兵将心驰神摇。   “圣后之命,吾等委实难从。”文殊菩萨道。   “不谈也罢,那你们都走吧,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小妖后轻轻道。   并无任何威煞之类的东西散发,无征无兆间,两大菩萨万载不动的心境却突尔起了一丝波澜。   余者蓦地胆寒,一种莫名其妙的无以抗拒的战栗从魂魄深处升腾而起,人人心底生出拔腿欲逃的冲动来。   “此话怎讲?”普贤菩萨眉毛微微一挑,首后的明净光环亮了些许。   “妾身既已在此,前边怕是过不去了,两位大菩萨若肯就此退兵,妾身日后定当亲上灵山向佛祖登门拜谢。”小妖后微笑道。   “佛祖之令,吾等实在不敢有违。”文殊菩萨则依旧不温不火。   小妖后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旋如朝露消散荡然无存,朱唇张处,赫闻污言:“好吧,懒得再跟你们这伙秃驴浪费唇舌!哪个自不量力,就来试下能否从我这里过去。”   此言一出,墨色凤凰身上的黑色火焰忽然冉冉升高,缓缓地遮去了她那曼妙身姿与绝色容颜。   ***    ***    ***    ***   闷哼声中,小玄一溃千里。   两只小妖精笑逐颜开,正在欢喜得意,孰知碧儿倏地通体剧震,乍地一声轻啼,娇躯痉挛般抽搐了起来。   “咋啦?”在她后面的紫儿讶问。   “他……他……我我……”黑暗中的碧儿颤不成声,声音中满是震惊。   “你什么?快吸他呀!”紫儿大诧,环手到前,在她抽搐不止腹上一摸,错愕道:“你也掉了?怎么这般不济事!”   碧儿再不出声,只是臂攀腿夹,整个人一抖一抖地狠命向前贴去,似乎想把自己整个都揉进男儿的怀里。   小玄喷射如注,两手捏拿着女孩的腰股拼力摁向自己,巨硕无朋的棒头竟有半个陷没在嫩心当中,美得筋麻骨软几欲仙去。   碧儿禁受不住,真气陡滞,功法顿散,本来还在偷偷施术采汲,这刻却似个酒量已足的人给捏住了鼻子继续强灌烈酒,不但喝不下去,自个反给逼得呕吐起来,一股股黏腻温热的阴精从花心眼里直迸出来,迎着男儿的激射滑滑地浇淋在大棒头上。   两人你哼我啼地抵死纠缠,过了好一会,碧儿娇躯蓦瘫,软软地跌回紫儿身上。   “怎么回事?”紫儿抱住她问。   “他……他……”碧儿上气不接下气,浑身香汗淋漓。   “他也会那种功法是么?”紫儿凑在她耳边压低声问。   碧儿摇头。   “到底咋啦?”紫儿急了。   “天呐!好像是……是师父说过的玄阳之精。”碧儿欲仙欲死道。   “什么?”紫儿惊呼起来。   “一定是的……吸到里边一下子就……就把我麻了……我才……才……”碧儿娇喘吁吁道,仿犹沉醉在某种美妙无比的余韵之中。   小玄恍惚中听见,心忖道:“以前五姐姐这么说,眼下这小妖精也这么说,看来我这个真是什么玄阳之精哩……”   “真的?真的给我们碰上了?”紫儿道,语调中满是惊喜。   “好烫好麻,整个下边都暖乎乎的,很像师父说的那样。”碧儿软软地呢喃,有如醉酒一般。   小玄听在耳里,不由一阵得意。   “你让开,我要亲自鉴定一下!”紫儿喜孜孜道,迫不及待地推开了瘫软如泥的妹妹。   “等会嘛,人家还……还没完呢!”碧儿不满地叫了起来。   紫儿哪里睬她,径自摸向靠在树洞壁上喘气的小玄,玉手探到他两腿间,握住了只是微微疲软的硕大。   “干吗?”小玄低哼。   “我还要。”紫儿用极低的声音道,黑暗里飞快地把滑褪到腰肢的罗裳脱了,完全裸露的粉腻娇躯贴了过去,把两只光滑乳儿紧紧地压入他怀里。   “我……我……”小玄吞吞吐吐,刚刚爆发过的肉棒异样敏感,真有点受不了她那滑嫩手儿的刁蛮捏弄。   “你什么?你不行了么?”女孩轻笑道,几根葱指又捻又揉,又捋又套,花样层出不穷。   “谁说的!”小玄即应,只觉满怀娇弹滑腻,有两粒软中带硬的尖尖物事在自己的胸膛上轻轻刮着,把稍稍缓弱的欲焰又撩得熊熊燃烧起来。   “嘻,又硬起来了,才没一会哩,我就知道小白哥哥厉害。”紫儿欢喜道。   小玄轻喘着,肉棒在她的逗弄中迅速挺拔勃翘,重振雄风。   “适才……你趁人不备把人家搞丢了,这回我一定要报仇。”女孩咬着他的耳朵淫荡道,低腻的声音里充满了诱惑。   “只管放马过来!”小玄哼道,给她撩惹得欲焰炽焚战意浓浓。   紫儿曲膝跪起,挪凑玉蛤对准了朝天怒指的大棒头,两手搭着他的肩膀,磨磨蹭蹭了好一会才慢慢坐下。   “好大……唔……吃不进来呦。”女孩娇滴嘤咛。   搞了老半天,也只吞进了棒头的半个脑袋,似乎在最宽巨的地方卡住了。   娇嫩湿润的贝肉紧紧勒磨着最要命的部位,小玄按捺不住,猛地箝住蛮腰发力按下。   “呀!”紫儿尖啼一声,已给巨杵贯穿了花径,瞬间就冲到了最深处,雄硕的棒头重重地撞击在嫩嫩的心子上。   “你……你偷袭!”女孩娇喊,话音未落,已给小玄托抱起腰股上下颠抛,顿时酥酸麻痒百味杂陈纷至沓来。   “等等!人……人家还……还没准备好呢……”紫儿颤叫不住,蛮腰乱闪。   “等什么等!上战场还有等你准备的?不知道什么叫做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么!”小玄哼道,哪肯跟她啰嗦,托抱粉臀大力提桩。   紫儿娇躯前倾,粉臂紧紧地抱住了他的头,仿佛正骑在一匹桀骜不驯的烈马上,生怕随时会给颠抛下来。   如酥的粉胸贴捂脸上,小玄略一磨蹭,便寻找到了送到唇边的小樱桃儿,嘴巴一张连头带乳吃进口里,尽情咂吮起来。   “呜……呀……”紫儿如啜似泣,花底蜜汁飞洒甩溅,沾涂得四下黏腻不堪。   小玄越战越勇,越耸越疾,高速抽拽的铁杵倏在汁浆的浸润中昂勃暴涨,温度急剧上升。   “天呐!它又变……变成那样了!啊!啊!好烫!我要坏了!”紫儿乱叫,直到花心眼处生出一丝酥麻丢意,这才惊省忘记施展锁元秘技,急忙运功提气,然为时已晚,虽然骊关稍固,但丢意却在不可逆转的次第清晰。   小玄见她忽然不声不响,心中恼了,当下大抽大送,记记出首没根力透花房。   紫儿紧咬樱唇,屏息闭气拼力抵抗,可是快美却如排山倒海般袭卷而来,令她浑身娇颤寸寸酥麻。   小玄见她仍不吭声,只道自己还不够勇猛,倏地起身,把女孩压抵到树洞壁上,双手箝住她两条大分的粉腿,摆腰耸臀狠狠抽添。   “啊!”黑暗里的紫儿突然尖啼起来,“好深!碰着那里了!就是那里呀!   啊……啊……就是这样!不忍了人家不忍了!要就给你!给你啦给你啦!”   不知何时,外面已是风停雨住,女孩的叫喊显得格外清晰,入耳声声勾魂字字酥骨。   小玄给她叫得心酥耳麻,益发加倍卖力,下下深深挑刺,俱奔令女孩娇喊尖啼的美处。   旁边的碧儿只听得魂酥神摇惊心动魄,不觉淫兴又浓,循声摸去,触着她姐姐一条高高翘起的腿儿,正一下下地踢弹摇晃,再摸过去,就碰着了男儿振跃不止的强健身躯,低嘤一声扑了过去,紧紧地贴抱住他的臂膀。   “呀!”紫儿又是一啼,这次音量不高,但却异样娇腻,小玄心念方动,深刺花房的棒头倏感滚热,紧接着铁茎连首带根给什么黏滑东西软软地裹了,微微的麻意透肤侵根,登时一阵射意翻涌,急忙刹住抽送,暗地里运提真气,使出九鼎还丹诀将精关牢牢锁固住。   碧儿察觉,讶道:“你又掉啦?”   “我……我……”紫儿哆嗦丢泄,颤不成声。   “你不是叫我小心么?怎么自个也不济了?”碧儿低低嗔怪。   “他……他好凶……我还没准备好他就……就……”紫儿断肠似地哼道,小肚皮一鼓一鼓地无力抽搐,阴精失禁般不住吐出,竟比前次丢得更加凶猛厉害。   “换我来。”碧儿喘息道:“我帮你报仇。”   “不要,我还要再试一次,我就不信赢不了他!”紫儿倾身向前,死死地搂抱住男儿脖子,强弩之末地又把几股已变稀薄的花浆浇排在深插体内的大肉棒上。   小玄美得直抽气儿,但却不敢再动分毫,只拼力运功加固精关。   “都掉了还不休息一下?别又自个送上门去挨宰!”碧儿娇嗔。   “你等着瞧。”紫儿丢得心美意足,终于熬过峰头,急忙运提真气,悄悄使出自家秘术,盼能夺回失陷城池。   小玄听她口中还不服软,心中战意愈炽,此时玄功流畅,精关牢固,当下又再大力抽刺起来。   紫儿这回凝神应对,孰知没过多久败相又露,娇嘤浪啼有如流水,“呜……   还……还是不行!他的……大棒子怎么这样厉害?”   她方丢过,此际阴中软烂如酥,蜜汁精浆给搅拌得胶似蛋清滑如酥酪,美得小玄愈耸愈狠,愈抽愈疾。   紫儿只觉玉窍给搅得酸麻如散,一股酥酥丢意油然生起,不由慌了,突地把心一横,状如憋尿般拱臀相迎,用最美嫩的心子叼住了男儿的大棒头。   小玄只觉女孩的嫩径倏地大力收缩,将自己的肉棒牢牢擒住,棒头倏给什么奇嫩妙物咬着,紧接着一股如有实质的细细吸力透眼而入,酸酸地直袭茎心,心中一惊:“又来了!这两只小妖精都会这奇法哩,莫非也是五姐姐教我的那类采补之术?”   但这回他已泄过一次,忍耐有所提升,更有九鼎还丹诀早将精关牢牢锁固,虽给吸得射欲汹涌,却没象前次般一溃千里。   紫儿施术连吸几下,不见点滴甘露入窍,有如赌徒赌红了眼,顾不得嫩心奇酸异麻,紧咬樱唇强提余勇又再发狠吸汲,谁知突有一股巨大吸力袭来,趁虚直透花眼,竟然深深地侵入玉宫之内,不禁汗毛皆竖娇躯尽软,就连心口也麻痹了起来,所施秘技顿时土崩瓦解,娇嘤一声,玉宫精华从花眼里滚滚而出,反给男儿虹吸龙汲般悉数采去。   第二回 突袭   原来小玄精关固若金汤,趁势反戈一击,使出了九鼎还丹诀中的“汲”字诀,登时立竿见影大见奇效,一举采出了女孩的阴精。   “又掉啦?”碧儿听见声音,立知姐姐又败了一阵,不禁娇嗔埋怨,“叫你换人你不听,你撑啊你撑啊!这下好了吧!”   紫儿仿佛给抽光了骨头,只欲仙欲死地排着精儿,哪里还有半点力气还嘴。   “看来还是得我出马哩!”碧儿早就淫兴复浓,搬开姐姐,就来重战小玄,谁知糊里糊涂就输了两阵,也丢得手软脚软香魂欲化。   “还敢说我,你怎么也这样了?”紫儿反唇相讥。   “他……他好像越来越……越厉害了……用那法子也……也不成了……”这回轮到碧儿可怜兮兮了。   紫儿歇了两阵,心中犹觉不甘,于是又来纠缠小玄,此后姐妹俩轮番上阵,然却有如蜻蜓撼柱,接二连三败下阵来,各丢了数次身子。   小玄采得许多阴精,更觉精气健旺,这时天已微明,树洞中模糊瞧见两个女孩已几全裸的玉躯,真是这个粉那个嫩,这个娇那个媚,左倚右偎香蒸膏涂,不禁欲焰愈炽,当下越战越强越战越勇,继续攻城略地,到后来已分不清楚哪个是哪个,逮着便是一顿暴风骤雨枪挑棒砸,把两只小妖精杀得落花流水溃不成军。   姐妹俩不知碰上的乃是罕世宝杵,贪恋欢娱之下,屡败屡战难以自拔,直至实在支撑不住之时,这才幡然醒悟,可是早已丧失了许多阴精,惊觉真元亏损,不由好生后悔。   “嗳呀,我亏了好多!他……他一定也懂采补之术,偷吸了我好几次哩,我们都给这坏蛋蒙了!”碧儿哭丧着脸偷偷对紫儿道。   “呜……我也是……”紫儿丢得玉容惨淡,咬着唇儿悄悄道:“你还好,我连一次都采不着他哩,早知如此,这次出谷就该把那宝贝带上,任他金浇铁铸,此时也能把他化了。”   姐妹俩呢喃懊悔,小玄却在大快朵颐,不知他是不是有某种天赋,九鼎还丹诀愈运愈畅,精关也随之愈来愈固,而那“汲”字诀更是使得一次比一次娴熟,待到后来简直就是随心所欲收放自如,若是教他此技的绮姬在场,恐怕也得瞠目结舌百思不解。   终于,两只小妖精再也抵挡不住,只好娇声求饶,“不要了,好哥哥,我们挨不过了。”   “投不投降?”小玄威风凛凛地喝。   “投降啦投降啦,再耍下去,我们都会死掉的。”姐妹俩齐声道。   “还敢不敢再惹我?”小玄抽送如虹,依旧不依不饶。   紫儿正给他插住,只觉花心翕翕丢意浓浓,怕是随时又要大泄,心中惊慌,咬牙哼道:“小白哥哥,我已给你亏损了数月的真元,你若狠心,只管把人家的精儿全部采去!”   “真的?怎不早说?”小玄吃了一惊。   紫儿娇泣道:“原来你会采补之术,哄得我们好苦哇。”   碧儿也抽噎了起来,“我们心里边爱你,不想你却这么狠心,一下子就采去这么多精元,我们今儿可亏大了。”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会这样……”小玄惶惑道。   “我们修炼不易,却给你……你……”碧儿越说越觉伤心,越想越感委屈,“哇”的一下放声大哭。   “别哭别哭,让我想想办法。”小玄急忙劝慰,心中怜意大生,猛地想起昨早与飞萝疗伤之法,道:“我泄还给你们有用么?”   姐妹俩闻言大喜,碧儿破啼欢道:“有用有用!你若肯怜惜些许,我们就能恢复许多。”   小玄当即散功,将九鼎还丹诀撤去,他已积累了整宵的快美,一轮流星冲刺,登时精来,尽注女孩花苞深处。   紫儿急忙努力吸汲,岂知宝精一入玉宫,顿给美得魂酥魄融,禁不住又丢了一遭,但这回已得大补,惊喜啼道:“天呐!果……果然是那玄阳之精哩!唔…   麻死人了……”   旁边的碧儿急又缠上,抱住男儿娇滴央道:“小白哥哥,人家也亏了好多,你也疼疼我嘛。”   小玄遂又与之相欢绸缪,也泄了一回在她玉户之中。   姐妹俩受了宝精,只觉周身暖洋洋酥融融舒服至极,这时疲惫袭来,贴着男儿先后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   “醒啦,快到中午啦,我们该走了。”小玄的声音在姐妹俩耳边响起。   “唔……”碧儿娇吟道:“别吵,人家还要睡嘛。”   “好,那你们就在这里睡吧,我得走了。”小玄道。   “等等!”两只小妖精立时惊醒过来,紫儿赶忙搂住他道:“你要去哪?”   “我要去找那老头儿!”小玄铁青着脸道。   “找他?”碧儿怔了怔,“找他做什么?”   “这林子好生古怪,无论我们往哪个方向去,结果都会转回到他那里,哼,说不定就是他在搞鬼!”小玄道:“你们要不要跟我走?”   “要!”姐妹齐应,紫儿道:“你去哪我们都跟你走。”   “好,你们快点。”小玄道,解下缠绕在颈上的藕臂,径先钻出洞外,从如意囊里召出鹿蜀车,等了半天不见动静,朝树洞叫道:“干吗还不出来?”   “不用穿衣服么?谁叫你把人家剥得光光的。”紫儿娇声应。   “急什么嘛,我的抹胸不见了!”碧儿叫。   再等了好一会,小玄忍不又催,“怎么这样久?到底好了没?”   “好了好了。”紫儿道。   “好了怎还不出来?”小玄心灼如焚,不知飞萝现在急成什么样了。   “走不动哩,不知给谁害的……”碧儿娇滴滴地唤道:“你来抱人家嘛。”   有了一宵销魂,三人已是亲密无间,小玄驾车,两个女孩左贴右偎,不时娇笑嬉耍软语香吻,真个如糖似蜜百般缠绵。   “小白哥哥,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紫儿问。   小玄一阵黯然。   “真是的,我们都……都同你那样啦,你却还不肯跟我们说!”碧儿娇嗔起来。   小玄依旧不语,忽然想念极了逍遥峰上的一草一木。   两只妖精对视一眼,紫儿小心翼翼道:“昨儿追赶你的那帮人是你仇家么?”   小玄点头,始终不愿多说。   紫儿道:“那帮人好像挺厉害的……小白哥哥,不如你找个地方暂时避避?”   小玄淡淡一笑,道:“我到葫芦镇就是为了逃命的,不想还是有人追来了。”   “原来如此……”紫儿眼珠子滴溜一转,突道:“小白哥哥,我知道有个地方很安全,外人不敢随便进去的,要不……我们陪你去那儿避一避?”   小玄摇头,眼下的他只盼能尽快离开这鬼林子,好回客栈去找飞萝。   “那儿景致极佳,好美好美的,正好可以去散散心哩。”紫儿抱着他的臂膀热切道。   小玄还是摇头。   “去嘛……”紫儿低下声音,软腻腻道:“我们陪你。”   “谢谢,不了。”小玄一口回绝。   紫儿微愕,脸上流露出一丝失望神色。   小玄完全不辩方向,只驾着车子一味朝前飞驰,果不其然,很快就转回到了白眉翁的几间屋子前。   三人下车,小玄将鹿蜀车收入如意囊,怒气汹汹地朝屋子大步走去。   碧儿正要跟去,忽给旁边的紫儿轻轻地拉了一下袖子,心中会意,即时慢下脚步。   直至小玄走远,碧儿才悄声问道:“怎么了?”   “这小子好古怪呦……”紫儿道。   “是很古怪,怕是有点来厉的。”碧儿点头。   “半点都猜不出他的底细哩……”紫儿沉吟道。   “嗯,居然把我们两个都哄了,好……好厉害。”碧儿微晕着脸道。   “而且还是那玄阳之质……”紫儿咬唇道,俏脸也有些红了起来。   “还有一根要命的大棒子,几乎每一下都能……”碧儿轻喘道,朦朦胧胧的水眸眯了一眯,似在回味着什么。   “差点就给他……给他弄坏掉了……”紫儿接道。   “幸好他没什么歹意,否则我们可就亏惨啦。”碧儿道。   紫儿道:“师父曾说,玄阳之质天地至罕,极是滋补真元,对我们修炼此类法门的人最有裨益。”   “是啊,昨晚掉了那么多次,我以为真元定然损了,没想他一还精过来,立刻便恢复了,不仅如此,整个人还暖融融的舒服死啦,以前从没有过这样。”碧儿腻声道。   “阿碧。”紫儿盯着她道:“你说这样的绝世宝贝,咱们能不能错过?”   姐妹俩心意相通,碧儿眼睛一亮,“姐姐,莫非你想……”   “这宝贝看起来没啥心计,正巧又在逃命,我们何不哄他随我们回谷?以后也好日夜受用。”紫儿声音压得极低。   “好啊!”碧儿欢喜道:“若能如此,当然最妙!”   紫儿俏靥飞霞道:“这小子虽没元一太子那么帅,更没他那样的本事,可不知怎么,我心里边就是……就是好生喜欢。”   “我也是哩,一开始还不觉得,可到后来就越瞧越顺眼,越瞧越喜欢,而且跟元一太子在一起时的感觉很不一样……”碧儿闭着眼呢喃道。   “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本来以为遇上了元一太子,天底下就再没有哪个能令我动心的了,想不到……好奇怪……”紫儿道。   说到这里,猛听旁边有人呵呵笑道:“有啥好奇怪的,玄狐一脉乃玄阳之极,天生便具非凡之魅,天地之阴莫不能挡,你们两个小娃儿又如何能独善其外。”   姐妹俩吃了一惊,急转过身,赫见白眉翁立在不远处,也不知先前的话有没有被他听去,不禁又羞又恼,紫儿瞪眼叫道:“你……你为老不尊!怎么跑来偷听人家说话?”   “偷听?”白眉翁笑眯眯道:“这可是老朽的地方,便是草语花呓亦入我耳,何须偷听。”   “好无耻!偷听了还要狡辩!”碧儿生气道。   “你们说什么来着,害怕给别人知去是么?”白眉翁笑道。   紫儿俏脸涨红,咬唇道:“怕什么?我们又没想害人,倒是你叫人好生怀疑,我问你!是不是你在搞鬼?为什么我们无论往哪个方向去,却最终都会转回到你这里!”   白眉翁叹道:“唉,小狐狸岂是你们消受得了的,如若不想日后伤心,还是莫要惹他为妙。”   “什么小狐狸?”两只小妖精听得惊疑不定,碧儿提高声音道:“你到底在胡诌个啥?”   “好啦,来找麻烦的人好多,老朽忙不过来了,你们这就离开吧。”白眉翁道。   “离开?”紫儿怔道:“去哪?”   “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此处不是你们该待的地方。”白眉翁捋着长长垂下的一绺白眉道。   双姝大怒,碧儿黛眉一挑,“嚯,真是笑话,我们干吗要听你的?”   “要走的话,我们自然会离开。”紫儿转首对妹妹道:“别睬他,我们找小白去。”   “休再啰嗦,老朽送你们一程吧。”白眉翁言罢,突然扬起一臂,轻轻挥甩出袖子,刹然间不知从哪里生出一阵奇诡大风,怒涛巨浪般直袭两个女孩。   “摄术!”姐妹俩大吃一惊,闪避中急取兵器,然而皆已不及,惊呼声中,两人给大风卷得拔地而起,高高地飞上了半空,转眼便给刮得无影无踪。   “唉,这都是为了你们好。”白眉翁垂目收袖,轻轻地又叹了一下。   小玄连进几间屋子,却都没找到白眉翁,正在纳闷,鼻间忽闻香气阵阵,当下循味寻去,又进了一间厨房似的屋子,只见桌上摆放着数道菜肴,正冒着丝缕热气,看上去刚做好不久。   此时已近午时,突然碰见这几道色香俱佳的美肴,顿把小玄惹得直吞口水,他走近前去,老大不客气就吃了起来。   这几道美肴完全不同昨日的寻常菜式,竟连材料都分辨不出是何物,味道奇香异美。   其中一盘是红烧肉,做得骨软肉滑,一口咬下,顿有许多香味浓郁的肉汁充溢口中;另一碟不知是什么动物的酱舌头,嚼起来却是既香又脆,十分带劲。   “哇,这么好吃,要是有酒就好了!”小玄不禁赞道,再尝第三道菜,却是一盆烧汁茄条,更是香滑酥烂无比可口。   “原来那老儿昨天没把好东西拿出来,嘿,今儿我叫他心疼去!”小玄拉椅坐下,卷起袖子尽情吃喝,只觉这几道菜的味道比昨晚那顿更加美妙,差点没把舌头吞下去。   “味道如何?”忽有人问。   小玄转头,见白眉翁不知何时进来,正立一旁。   小玄本是要来兴师问罪的,但瞧瞧桌上的狼藉盘碟,所谓吃人的嘴软,这一刻只好堆起笑脸道:“肚子好饿,所以……这个……没问你就干起来了,不好意思啊。”   “没事。”白眉翁若无其事道。   那碟酱舌头已给吃了个精光,小玄干笑道:“您瞧,我一时吃得高兴,忘了给您留些。”   “只要你喜欢,全部吃了都成。”白眉翁微笑道,十分之和颜悦色。   小玄见他如此大方,心下更觉过意不去,继道:“味道实在是好,我还从来没吃过如此美味的东西哩,这几道菜的用料一定很珍贵吧?”   “还算马虎。”白眉翁道。   “请教老伯,不知是用什么好东西做的?”小玄笑问。   “鸾鸟。”白眉翁指着桌上道:“这盘是红烧鸾肉,这碟是酱鸾舌,这盆是鸾汁爆茄条。”   “什么?”小玄怔了一怔,“鸾……鸾鸟?”   “嗯,就是鸾鸟。”白眉翁道。   小玄脸上的笑容迅速僵硬,但仍抱着一丝希望,哆嗦道:“您老也有鸾鸟?”   然而,现实往往就是残酷的,只听白眉翁道:“我没有,但你昨天不是留了一只在这里么?”   小玄张大了嘴巴,好一会后才猛地从椅上蹦了起来,大声道:“你把我的鸾鸟做菜了?”   “鸾鸟肉的味道还是挺不错的。”白眉翁点头。   “天呐!你……你你你!我把它交给你提炼材料,你却拿它来做菜?”小玄涨红了脸。   “是啊,这不提炼出来了吗?而且……”白眉翁悠哉游哉道:“你不吃得蛮高兴么?”   小玄颤手指着白眉翁,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不就一只鸾鸟么,用得着这么心疼?”白眉翁翻翻眼皮道。   “难道你不晓得那头鸾有多珍贵!”小玄气急败坏道:“它可是一头上千年的灵鸾!全身皆宝的神鸾!”   “金银珍宝俱那流烟浮云,美酒佳肴才是人生真谛。”白眉翁睨着他道:“这可是某人从前跟我说的。”   哇,明明糟蹋了别人的宝贝,却还摆出这么高的姿态!   小玄怒道:“我问你!是不是你搞的鬼?为何无论我们从哪个方向去,却最终都会回到你这里!”   “莫非你舍不得老朽?”白眉翁竟道。   小玄瞠目结舌,猛地记起紫碧姐妹俩来,惊觉她们为何一直都没跟进来,当下调头就走。   “你要去哪?”白眉翁道。   “找人!”小玄大声道。   “不用找,我已把她们送走了。”白眉翁悠然道。   “送走了?”小玄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里不是谁都可以来的地方,她们不该留在这里。”白眉翁道。   “不该留在这里?”小玄铁青着脸问:“那我呢?”   “必须留下。”白眉翁想都不想便答。   “老杂毛!”小玄终于口不择言,盯着他那草窝似的乱发喷火般怒喝,“果然是你在搞鬼!信不信小圣爷爷现在就把你这几间破屋子全都拆了?”   “小狐狸,眼下你还奈何不了我。”白眉翁眯着眼不烟不火道,一副吃定他的样子。   听见小狐狸三字,小玄心中一悸,颤声道:“你叫我……我……什么?”   “小狐狸。”白眉翁笑吟吟道,盯着他目光中多了某种说不清楚的复杂东西。   小玄一阵莫名羞恼,大声叫道:“老杂毛!你竟敢羞辱……”   话未说完,忽见白眉翁眉头一皱,眼中精芒遽涨,猛闻四下爆响,仿佛挨了炸药般,整座屋子蓦尔坍塌破碎,刹那间沙石乱飞尘土弥漫。   小玄大吃一惊,急忙运提真气,谁知倏感数股巨力排山倒海迫至,整个人顿如陷入泥沼中动弹不得。   “怎么回事?”他心念电转,只觉胸闷气滞无比难受,当即拼命催鼓真气抵御对抗,但见诡芒四下闪掠,又闻风雷掀驰呼啸,不禁诧讶万分,突地瞳孔收缩,原来眼前出现了一个异象:似有什么无影无形的物事正在徐徐地朝他飞来,所经处,碎石木屑皆俱诡异无比地化成了烟雾一般的齑粉。   “天呐!这是什么?”小玄心头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但这时身体四肢完全受制,根本无从躲避,唯有眼睁睁地瞧着这夺命的一击袭向自己眉心。   第三回 七绝之剿   千钧一发间,蓦闻一声低喝,弥漫周围的烟尘突然四下退开,开辟出一个干净的、方圆逾三丈的空间来,那诡异的夺命一击亦随之消失无踪。   小玄只觉压力骤去,身子晃处,差点一跤坐倒,狼狈粗喘间瞧去,见白眉翁两臂大张,似乎正是他施展功法撑起了这个真气结界。   “啊,原来这白眉翁深藏不露,竟是个身怀绝顶修为的高人!”他张大了嘴巴,再望结界四周,只见烟尘中人影绰绰,各种诡光异象交织闪耀,但皆无法穿透入这个突然出现的真气结界。   “不知这伙强敌是他的仇家还是冲着我来的?”小玄心下惊疑,赶忙从袖中甩出八爪炎龙鞭,疾注真气护在胸前。   “居然能以一人之力对抗吾界六大长老,玄鼠之名果非虚传。”一个声音忽然响起,腔调阴森冰冷有气无力,入耳却是十分清晰。   “玄鼠?”小玄越发疑讶。   只听白眉翁冷冷哼道:“既知吾名,还敢乱闯,定叫你们后悔此行!”说到这里,左袖倏地朝前挥去,骤见结界暴然延伸,即闻有人闷哼,一条人影朝后跌去,消失在烟尘之中。   立时怒喝四起,又有条人影一闪而现,及时地填补了差点就给突破的包围圈缺口。   “啧啧啧,这种情形之下还能反击,了不起了不起呀,难怪当年敢上凤凰崖偷东西。”阴冷声音再度传来,“不过,我在想啊……阁下之所以这么厉害,会不会是因为这里的禁制呢?”   立闻一个苍老声音响起,“禀少主,正是如此。依老朽所断,这林中所布之界乃一上古禁制,名曰‘迷津’,不但有迷陷之能,更具遏制外来者灵力的功效!”   小玄闻言,赶忙悄悄运提灵力,果觉飘虚难聚,不禁震诧。   “原来如此,我说怎么几位大长老今儿都不行了呢……好吧,那就不用灵力,听闻白眉玄鼠乃是绝顶的炼气大家,本君便以真气向前辈讨教如何?”阴冷声音有气无力地飘来。   白眉翁眉心微拧,忽转首望向一处,小玄也跟着瞧去,见烟尘中有条身影突然清晰起来,一人背负着手闲庭信步般踏入了白眉翁撑起的真气结界。   这是一个锦衣绣袍的公子,面上眶凹颊陷,身子枯瘦佝偻,皮肤白得没有丁点血色,一副病怏怏的模样,仿佛轻风吹来,便会将之刮倒。   这样的人,本该没什么好怕的,但小玄却感一阵莫名恐惧,一种从未有过的异样恐惧。   就在此时,病弱公子忽然朝他望了过来,微笑道:“你,就是玄狐的后人?”   “是又怎样?”小玄应道,他素来死要面子,最怕自己胆小,是以拼命鼓起勇气抵抗弥漫心中的恐惧。   “很好,很好,终于找着你了。”病弱公子声音微颤,青白的面容上遮掩不住地露出一丝激动。   小玄正要说话,却见他猛地狂笑起来,笑得歇斯底里,“原以为玄狐一脉已绝,叫本君伤心了许多年,没想到老天爷却还给我留着,真是太令人惊喜啦!”   小玄心中惊疑不定,凝神戒备道:“你是谁?为何要找我?”   “我么……”病弱公子笑声嘎然而止,然却上气不接下气地狠喘了起来,待到缓过之时,面上已覆满了浓浓的阴戾与怨毒,盯着他森然道:“我恰巧就是七绝帝君的后人!”   小玄心头陡紧,失声道:“你就是小魔君?”   “现在,你该知晓本君为何要找你了吧?”小魔君狞声道,突迈大步,疾朝前行。   白眉翁沉喝一声,右臂前挥,一掌推出。   小魔君的步子骤时慢了下来,脚上似绑了千钧之坠,此后每步跨出,都似要费上九牛二虎之力。   这时结界四周人影齐动,将真气结界挤压得不住扭曲变形,有人高声叫道:“少主莫急,待属下先破去这老儿真气再说!”   小魔君仿若未闻,只盯着小玄继续强行迈进,身上锦衣倏地爆裂,鼻口鲜血齐溢。   “少主小心!”   “少主快回!这玄鼠的真气极是厉害!”   “少主身上有伤,万万不可冒险!”四周爆发出一片惊呼。   小魔君依然前行,终于到达了距小玄一臂之处,但此时似给一堵看不见的铁壁阻住,再亦寸步难前。   然而,他似乎没有丝毫放弃的打算,一双阴毒的眼睛至始至终死死地盯住小玄。   小玄心惊脉跳,但却不知从哪涌出一股勇气,目光竟罕见地冷冽起来,强毅不屈地迎住了对方。   这样的距离下,目光相接的两人,彼此都感受到了一种尖锐的刺痛。   小魔君忽尔狞笑起来,轻轻道:“我会让你一直活着,会让你觉得活着是一件天地间最最痛若的事情。”   小玄只觉一阵恶寒,猛地别开了脸,见旁边的白眉翁面皮颤动须发俱飘,似是吃力之极,但他深知这种比拼真气最是凶险,况且还可能有什么禁制法阵在起作用,哪敢贸然出手,急问道:“我怎么帮忙?”   “别动,千万别动。”白眉翁沉声道。   小玄手心皆汗,望着他道:“可是你……你只一个,他们人好多!”   “这是我的地方,占便宜的是我。”白眉翁微笑。   “他们是冲我来的,你为什么要帮我?”小玄忍不住问。   “没见这帮家伙弄坏了我的屋子么?”白眉翁道。   小玄一阵感激,忽然觉得这个白发白眉白须的老人似乎曾在哪里见过,一种难明的亲切悄从心底浮了上来。   白眉翁眼睛突然一眯。   原来小魔君把一直背负在后的手拿了出来,左边一只捏握成拳,一分一寸地伸向小玄。   小玄心头骤紧,目不转睛地盯住了那只枯瘦如柴的拳头。   面对着这么一只看上去毫无威力的拳头,白眉翁的神情却在迅速凝重。   尽管慢似蜗牛,但小玄瞧见,这只拳头的的确确是在一点点地前进。   白眉翁面容绷紧,眉毛发须飘动得更加厉害。   拳头仍在继续前进,不祥的阴影已经悄悄地爬上了小玄的印堂,令得他那里的皮肤一阵发木发麻。   白眉翁的眼睛越眯越细,几乎变成了一条缝隙。   小玄额头冒汗,紧紧地握住了手中的八爪炎龙鞭。   “少主小心!”   “少主万莫逞强!”   “小心那老儿!”四周又有人在大声呼喊,显然俱在发功加力,将真气结界的范围压挤得大幅缩减。   “咄!”小魔君倏地一声厉喝,仅跟小玄眉心数寸的拳头脱兔般暴出。   就在这电光石火间,白眉翁的袖子却已先一步拂中了他的胸口。   小魔君登时跌飞出去,在空中甩洒出一抹鲜艳的赤红。   几乎同时,白眉翁支撑的真气结界亦陡然坍塌,十数条人影扯带着大片尘土怒涛恶浪般从四面八方袭卷过来,瞬间吞噬了白眉翁与小玄。   小玄厉叱出鞭,急朝四下挥击,但周围已是一片混沌,不单瞧不清敌人在哪,就连近在咫尺的白眉翁亦都不见了踪影。   弥漫的烟尘中突然现出一双怖人的赤红眼睛,与他正面相距不到一尺。   小玄大惊,脚下蹬地朝后疾退。   谁知对方如影随形地跟至,右臂高擎,倏一道乌赤的弧光从上方霹雳击落。   小玄避无可避,手腕抖处,八爪炎龙鞭陡如火龙旋起,直绞弧光。   骤闻一声金铁交击的巨响,两人之间炸出大蓬夹带火焰的亮芒,小玄手中长鞭差点脱手,整个人赫给震出数步之外,胸口一阵气血翻腾,不禁暗暗心惊:“此人之强,不在骷髅老妖之下!”   而对方仅是朝上空浮起了尺余,狞笑道:“好!竟能接下我一记七煞鞭尸杵,再来!”说着人在空中一猱,又再朝他疾扑过来。   小玄这才瞧清这赤目人手中握着一把奇形怪状的斑斓巨杵,杵上似乎纹铸着厉鬼恶煞图案,不知怎么忽尔一悸,心中慌怯起来,斗志几失。   如此情形下,两人再度交击,这回小玄败得极惨,跌飞出七、八步,一跤坐倒,喉头蓦甜,大口鲜血猛地呕了出来。   赤目人正要追击,忽听旁边有人叫道:“让老夫来,少主要拿活的!”   只见尘土中又现出一个老者,面皮青白秃顶无须,身着宽大红袍,袍上纹绣着奇符异菉,手持一杆八角幡幢,口中念念有词。   小玄心头又是一悸,这次却感全身乏力,似给饿了七天七夜般头昏眼花,瘫坐在地上爬不起来。   忽然间,烟尘中光芒大亮,只见数粒白森森的浑圆光球腾空飞起,瞬闻惨呼数声,四处有人大叫。   “小心!是破真玄珠!”   “大家莫用真气!”   “快祭吞天钟!”   突闻“嗡”地鸣响,又见金芒大放,一口通体铸刻着各种符菉的金色巨钟亦飞上了空中,与一粒浑圆光球撞在一处,登时爆出震耳欲聋的巨响,但见浑圆光球滴溜乱转,金钟身上却现出许多裂缝来,就于此刻,另外几粒浑圆光球宛如长眼睛般疾朝金钟掠来,接二连三撞击其上,但闻一声惊天裂响,金芒遍空流耀,原来金钟已给击得四分五裂,金灿灿的碎片四下飞弹。   “不好!钟完了!”   “吞天亦挡不住!”   “大家暂退,保护少主!”惊呼怒喝此起彼伏。   赤目人与秃顶老者脸色微变,一齐闪身飞退,没入烟尘之中。   小玄立觉身上诸般恶感尽去,见周围乱成一片,心正茫然,猛见旁侧烟尘中钻出一条人影,急忙提鞭迎击,但他猝不及防,手上稍慢,瞬给对方捉扣住了手腕。   “别慌,是我!”对方低声道。   听见此声,小玄心中一震,抬眼瞧去,见来者额贴卷丝身段惹人,虽然面上覆着面纱,但已认出是谁,惊喜道:“五姐姐?”   “伤着哪了?”绮姬压着声问。   “没。”小玄道,一手拭去了嘴角的血丝。   “能走么?”绮姬继问,声音中夹带着掩饰不住的焦急。   “能。”小玄挣扎着爬起。   “快离开这里,跟我来!”绮姬拉着他就走。   两人猫着身在弥漫的尘土中疾步穿行,很快便钻入了附近的密林之中。   “五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小玄喘着气问。   “快走,以后再告诉你。”绮姬脚下不停,只拉着他朝前飞奔。   “等等。”小玄忽道。   “怎么了?”绮姬问。   “那老伯帮我,不能扔下他就这么跑了。”小玄道。   “傻瓜!”绮姬嗔道:“白眉玄鼠乃妖界的绝顶高人,修为超凡,葫芦里的十一颗破真玄珠厉害异常,用不着你帮的!”   小玄道:“可是敌人来了好多。”   “此处是他的地盘,设有克敌禁制,外来者灵气大大受限,使用真气又难以抵挡他那破真玄珠,根本奈何不了他的。”绮姬道。   “真的?”小玄将信将疑道。   “你若不走,只会给他添累!”绮姬急道。   小玄只好跟着她继续前奔。   两人在密林中跑了好一阵,绮姬终于拉住他停下,道:“好了,就送你到这里,你继续朝前跑,逃得越远越好。”   “你呢?”小玄诧道。   “我得回去了,离开太久别人就要起疑了。”绮姬道。   “你……”小玄迟疑道:“五姐姐,你跟他们是……是一起的?”   “嗯。”绮姬盯着他应。   小玄面色发白,半天说不出话来。   “呜……真糟糕!你怎么就是玄狐的后人呢!”绮姬跺了下足。   “五姐姐……”小玄欲言又止。   “快走吧,一切小心。万一没地方去,你就回千翠山找你袁二哥,他来头不小,或许能帮你。”绮姬怜惜地轻拍了拍他的脸,转身正要走,猛地娇躯一震。   只见旁边一大片树木突然枯萎发黄,败叶纷落如雨。   “怎会这样?”小玄讶道。   这时眼前的异象迅速漫延到附近的树木之上,紧接着大片大片地飞快传染开去,仿佛深秋忽至,周围已是遍处枯黄满目凋零。   几只鸟儿忽从枝叶中飞起,在空中扑腾了几下,身上羽毛竟然纷纷脱落,然后便一只接一只坠落下来,掉到地上之时,赫已彻底腐烂,摔砸得如泥四溅。   小玄瞠目结舌。   绮姬突然往他怀中一靠,压低声道:“捉住我,快!”   小玄呆了一呆。   “快把我扣作人质!”绮姬急道。   小玄这才猛然省醒,环臂锁住了她。   “沐长老救我,我失手了!”绮姬朝空颤喊。   “怎么这般不小心!”一个苍老声音缥缈荡来,声中夹蕴着怒意。   “快走。”绮姬用极低的声音对小玄道。   小玄依言而行,锁扣着她慢慢后退。   “臭小子,放开她!老夫留你性命。”苍老声音再度响起,一头野猪倏从旁边的灌木丛中蹿出,然却奔没几步,便即扑倒在地,身上皮肉块块腐烂坠落,眨眼间又诡异化作了滩滩脓汁,渗透入堆积地面的厚厚落叶之中。   小玄瞧得直吸冷气。   “别睬他,快走。”绮姬对小玄悄声道。   “嗷,老夫要生气了,再不放人,便教你尸骨无存形神俱销!”苍老声音在林中四下飘荡,似远若近,忽左突右。   小玄只是不言,脚步越退越疾。   “喂。”一个声音忽在后面轻轻响起,阴森冰冷有气无力。   小玄心中剧震,揽着绮姬急转过身,然后就瞧见了衣袍破裂嘴角残血的小魔君。   “不简单哦,居然捉住了我的美人将军。”小魔君负手微笑。   “让开!”小玄强作镇定,然却发觉怀里的娇躯在不住地颤抖。   “我若不呢?”小魔君轻轻道。   “不让开,我便杀了她!”小玄厉喝。   “知道吗?”小魔君竟然迈步,朝他慢慢走来,“本君从来最讨厌被人要挟哦。”   小玄心头一紧,虚张声势地将炎龙鞭锁架在绮姬的雪颈之上。   “少主莫急,小心伤着夫人,这小子逃不掉的。”苍老声音又再传来。   小魔君仍继前行,朝小玄微笑道:“知道这个女人是谁吗?”   “站住!我真动手了!”小玄紧盯着他喝。   “告诉你吧,这女人便是本座麾下七大将军之一的飞电将军,亦是吾界首座大司祭的掌上明珠及本君的心肝爱妾碧绮绮。”小魔君道。   小玄张大了嘴巴,掠眼绮姬,见她紧咬朱唇凝眉不语。   “可惜本君真的很讨厌被人要挟,就是以我宠姬爱妾的性命作筹码亦不行。”小魔君轻轻道,突地一拳击出,雷轰电闪直奔绮姬的胸口。   小玄大惊,揽起绮姬疾朝后跃。   小魔君飞步追来,狞笑道:“既然为本君之妾,就要有为我随时牺牲的准备。”   绮姬面无血色,泪水一涌而出。   “少主慎之,万一有甚闪失,只怕碧大司祭那边不好交待。”苍老声音自空飘来。   小魔君却是充耳不闻,依旧恣意追击,拳拳用尽,半点不顾绮姬安危。   “无耻!”小玄大怒,他素来最痛恨这种无情无义之人,突地抛开绮姬,挥鞭迎上。   小魔君略微一怔,身子稍稍闪让,便轻描淡写地避过了小玄的反击。   小玄怒不可遏,暴风骤雨倾力痛击。   “嗯,鞭法还算马虎,可惜真气太差,玄狐的后人就这点本事么?真是令本君太失望啦。”小魔君背负着手左闪右避,轻松得如猫戏鼠。   小玄连连击空,不禁暗暗吃惊,眼角掠见一旁默默垂泪的绮姬,心中一阵莫明疼痛,突尔收鞭回守伫足立定。   “怎么不打了?”小魔君有点意外,“知道我们的距离了?这就放弃了?”   小玄口中默颂,悄悄开启了腰间的如意囊,接又开始念诵另一段禁咒。   “有什么法宝手段,尽管通通使出来吧。”小魔君笑道,饶有兴趣地瞧着他,负手静待。   突然间,一样物事忽从如意囊中飞出,长眼睛般准准的覆盖在小玄的脸上。   “七绝覆!”小魔君失声,眼睛圆睁。   只见小玄面上罩着张覆及鼻梁的狰狞面具,前额顶处挑着七只邪异的弯角,其上细纹遍布,不时有不知从何而来的电似青芒蜿蜒爬过。   “当真是七绝覆么?”小魔君喃喃道,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去死吧!”小玄怒喝,手腕甩处,八爪炎龙鞭赫如火龙般飞出,声势威力远胜先前。   小魔君闪身避过,一步步朝后退去,面上却满是狂喜之色。   小玄则紧紧追击,手上交错挥击,条条火龙纵横飞舞,所过之处竟留下道道残焰,在空中悬停了数息方才消逝。   “有如脱胎换骨啊……果真是圣覆!”小魔君自言自语,面上如痴似醉。   小玄连连击空,加上七邪覆的作用,心中暴躁若狂,倏地纵身跃起,却是使出了本门鞭法的杀招“天火焚原”,但见大片大片的焰云自空而落,徐徐罩向小魔君。   “好!好!来得好!”小魔君居然伫足立定,不再躲闪退避。   “小心!”白眉翁的声音突然遥遥传来。   小玄如嗔如忿,此刻岂有半点犹豫。   小魔君身影倏淡,不知如何,赫已穿过层层焰云出现在小玄面前,一只枯瘦如柴的拳头轻轻地印在他的胸口之上。   第四回 心系君心   小玄通体一震,丹田蓦酥,正在各处流转的真气登时顿滞。   “拿来,这是我家的东西!”小魔君狞喝,一爪就朝他脸上的七绝覆抓去。   小玄中魔般浑身麻痹,只有眼睁睁任人宰割。   就在这瞬,小魔君突地闷哼,整个人如遭电击般朝后飞去,正在下坠地小玄瞧见在他腹部贴嵌着一粒白森森地浑圆光球。   “碰!碰!”两声,两人几乎同时着地,瘫软如泥般趴伏在草丛之中。   白眉翁飘飘飞至,正要落地,倏地凌空斜跨,但全身已给一抹自空而落地粗巨蓝光罩住,他怒喝一声,扬袖挥出,陡见嵌在小魔君腹部的浑圆光球闪电般朝旁边的大树上掠去,只听一声惨呼,树冠之中沙沙蹿响,转瞬无声。   白眉翁大袖一挥,浑圆光球便从密密的树冠中飞了回来,滴溜溜地转了几转,骤由西瓜大小变成龙眼大小,“嗖”的一声钻入了紧在他腰头的青灰葫芦内。   四周安静了下来,白眉翁肤上泛起一层诡异的幽蓝光彩,身子晃了几晃,忽然盘膝坐下。   一时间,密林中只剩绮姬一人立着,她呆了片刻,悄瞧跌躺在草丛里的两人,又朝白眉翁望来。   白眉翁也在瞧她,眼睛微微眯了一眯。   绮姬不禁打了个寒颤,终于迈步慢慢挪到小魔君身旁,将他扶起背上,飞快的朝远处奔去。   躺在草丛的小玄动弹不得,忽感真气流动了起来,然却不听使唤,而是一齐疯狂地朝胸口奔涌而去,流速与流量很快就到达了身体能够承受的极限,他似乎看见自己的心脏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及幅度跳动,且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仿佛随时随刻会爆炸开来。   这种滋味痛苦万分,小玄咬牙强忍,终还是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哼。   白眉翁一惊,蓦从地上立起,孰知半步未跨,便又软软坐下。   “好痛苦!”小玄嘶叫起来,声音已变得不似人声。   “坚持住,我就来救你!”白眉翁焦灼道,正要强行闭目专心自疗,忽见远处树丛掀动,一个魁梧的巨影钻了出来。   “真要命!”白眉翁心念电转,汗珠子已从脑门上冒了出来。   魁梧巨影并没立刻过来,似乎给眼前大片大片的枯枝败叶给镇住了。   “慢点来……再给我一点时间……”白眉翁心中悄祈,加紧运功驱除身上的奇毒。   可是来者并未如他所愿,魁梧巨影开始小心翼翼地向这边行来,显然体重惊人,地面开始传来一下下轻微的震动。   “只好拼着元气亏损退敌了。”白眉翁心下黯然,左手悄悄捏了个繁异的印法。   魁梧身影越逼越近,白眉翁紧紧盯着,终于瞧清来者是一个高逾一丈通体湛蓝的怪物,形貌极是凶恶,而再这怪物的一边肩膀之上竟然坐着个女子,却是雪肤花颜娇美绝伦,赫是飞萝。   白眉翁与她四目相接,心中陡然一震。   “白眉大哥,我可找着你了!”飞萝惊喜叫道,急从怪物肩头一跃而下,飞快地朝他奔来。   “别碰我,有毒!”白眉翁凝声道。   “怎么回事?”飞萝驻足立定,一双丽目诧讶的盯住了他那泛着幽蓝光彩的皮肤。   “是万毒老君的蚀魄神光。”白眉翁道。   “七绝界的万毒老君?”飞萝惊道:“七绝界的人找你这里来了?”   白眉翁不答反问,望着她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来找你啊。”飞萝道。   “找我干吗?”白眉翁继问。   飞萝咬了咬朱唇,道:“为一个人,你的故人。”   “哦?”白眉翁眯了眯眼,道:“哪个故人?”   “就是当年独上凤凰崖,把你从真贞宫里救出来的那个。”飞萝道。   白眉翁微微一怔,瞬即面无表情,“你是为他而来?”   “嗯。”飞萝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动人的红晕,兴奋溢表道:“白眉大哥,他有后人!他留下有后人!我找到他的后人了!”   白眉翁又哦了一声,道:“此话怎讲?”   “原来,他的后人就是我九师姐的一个徒儿,近日我上逍遥峰才遇着的。”   飞萝道。   “你能肯定?”白眉翁道。   “先天太玄就在他身上,而且,他俩相貌虽然有些不同,但那眼神笑容简直就是同一个模子里铸出来的,第一次碰见,我差点都在怀疑自己的眼睛了。”飞萝道。   “这又如何?”白眉翁淡淡道。   “我来求你帮他,你知道的,先天太玄在他身上,而且仇敌众多,眼下已有许多人在四处追捕他,我想让他到你这里来躲一躲。”飞萝道。   白眉翁轻叹一声,道:“我这里也不见得妥当。”   飞萝道:“白眉大哥,我思来算去,如今只有你才有能力保住他。”   “我也不一定能保得了他的。”白眉翁摇了摇头。   飞萝神情凝住,盯着他道:“你不肯帮忙?”   白眉翁又摇了摇头,道:“我说的是实话。”   “你!”飞萝猛然涨红了脸,蓦地发怒起来,“想不到你竟是这样的人!当年他不惜得罪我师尊、不惜以整个玄教为敌去救你,如今他的后人有难,你却袖手旁观!你你你!你好无情!你好冷血!你忘恩负义!枉你们两个当年还称兄道弟!还在我跟前大拍胸膛说什么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原来是你带他来的。”白眉翁苦笑了起来,转脸朝旁边一示,道:“你先过去瞧瞧他怎样了吧。”   飞萝怔住,朝他所示之处望去,见不远的草丛中似乎卧着个人,心头一紧,快步过去,登时花容失色,急跪下去扶起已陷入昏迷的小玄,惊慌道:“他怎么会在你这里?他怎么了?”   “挨了小魔君一记七邪霹雳。”白眉翁道:“适才七绝界来了不少人,突破了我的迷津之禁。”   飞萝“啊”了一声,脸如白纸。   “还有呼吸吗?”白眉翁问。   “嗯,有!有!”飞萝目噙泪花。   “脉象如何?”白眉翁继问。   飞萝急忙查探,道:“天!全乱了,真气全都在往紫宫、膻中和中庭这几处跑!”   白眉翁一阵沉默。   “怎么办?我该怎么帮他?这样子他受不了的呀!”飞萝大急道,抱着小玄泪水滚滚而下。   “别乱来!千万别乱试,七邪霹雳非同寻常,诸力繁奇,化解极其不易,若是哪里出了半点差错,立刻就会不可收拾。”白眉翁道。   “那怎么办?总不能这么眼睁睁地瞧他……瞧他……”飞萝泣不成声,她平素心思缜密沉着冷静,然而关心则乱,此际完全没了主意。   白眉翁忽然起身,这次总算站立了起来,肤上的幽蓝光彩已经淡去了许多,他走到小玄跟前蹲下,伸出手去仔细查探他的脉络,面上时阴时晴变幻不定。   飞萝噙着泪满怀期冀地望着他,熬了好一会,终于忍不住问道:“怎么样,有什么办法没有?”   “小狐狸修为太差,按理本该支撑不住的,难道是他脸上这面七绝覆在起作用?”白眉翁沉吟道,但很快就摇了摇头,继道:“不对不对,从未听过七绝覆有疗伤之效啊。”   飞萝忽似想起了什么,道:“他曾吞下一颗骊龙珠,而且还吃过……还吃过……”说到这里,忽然晕红满面,把后面的话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白眉翁用奇怪地眼神瞧了瞧她,点头道:“原来如此,难怪他能坚持到现在。”   就在这时,小玄倏从飞萝怀里弓弹起身,瞠目呲牙痉挛嘶喘,状极痛苦。   飞萝唬得魂飞魄散,急抱紧他哭道:“别吓我,小玄你别吓唬我,坚持住!   你一定要坚持住!”   “走,随我来。”白眉翁立起,飞身驰去。   “去哪?”飞萝呆了一呆。   “到一个或许能稳定他伤势的地方去。”白眉翁的声音遥遥传来。   飞萝急抱起小玄跃上昆仑奴的一边肩膀,轻喝道:“跟上去!”   ***    ***    ***    ***   这是一个巨大的洞穴,洞顶距底部高达十数丈,有三、两条通往洞外的天然裂缝,光线从这几处缝隙柔和透入,使得深深洞内颇为清亮。   巨洞底部宛如池塘,水色蓝碧,清澈异常,期间小鱼野虾尾尾可数,四壁青萝串串挂下,有许多垂浸水中,与漂浮水面的点点绿萍相映而幽。   在水中央,有块方圆达数丈的青白巨石,形貌甚是奇特,内凹而外翘,成尖瓣状,若于远处瞧来,便如一朵盛开在水面的巨大莲花。   如此清幽胜境,本该惹人陶醉,可是此刻洞中三人,皆没半点留意。   小玄静卧在莲形巨石中心,依旧昏迷不醒。   白眉翁同飞萝守候在旁,面上尽是忧急之色。   “总算安静下来了,这里果然有点帮助。”白眉翁道,许因空阔,传来阵阵回音。   飞萝这才望望四周,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好奇怪。”   “是不是觉得心中宁静,而且灵力有点提不上来?”白眉翁道。   飞萝略微一试,讶道:“是几乎提不起来。”   “此处乃是迷林中心,我给它起名做迷津幽源,与葫芦谷的水晶潭同为一脉,具有极其强大的抑限灵力之功,因此给我利用来布设迷津之禁,可以说,整座迷林的禁制之力皆是由此提供。”白眉翁道。   飞萝立刻明白过来,道:“小玄身上的伤便是因此而稳定下来的?”   “没错。”白眉翁点头。   “那你能不能医治好他?”飞萝急道。   “不知道。”白眉翁沉吟道:“我没把握,待我好好想想。”   “白眉大哥,你修为高绝学博识广,他以前曾跟我说过的。”飞萝道。   “你拍马屁也没用,难道我会不想救他吗?”白眉翁道。   飞萝心里着急,眼圈瞬又红了起来。   白眉翁瞧了瞧她,忽道:“其实驱除七邪之力并非太难,只是七邪之力侵入之处正巧是他的心脏,而这小狐狸的真气同灵力皆俱太弱,若是强行驱除,八九会连他的小命一并要了。”   “这可不行,心脏是最脆弱之处,万万不可冒险。”飞萝坚决地摇了摇头,接道:“除了强行驱除,还有没有其它什么办法?”   “这就要待我想想了。”白眉翁道。   “可是他这样子又能支撑多久呢?”飞萝忧心如焚。   “不晓得,瞧他睡得这么沉,时半会没甚大碍吧?”白眉翁道。   “那就拜托大哥了,我在这里照看他,你快去想办法吧。”飞萝催促道。   “唉……”白眉翁叹道:“不一样喔……不一样喔……”   “什么不一样?”飞萝问。   “待遇不一样喔,我也受了伤的,我也生死未卜的,身上中的可是万毒老君的蚀魄神光呐。”白眉翁道。   “大哥!”飞萝粉面蓦红,娇嗔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说笑!”   白眉翁摇摇头,无可奈何状地转身去了。   飞萝转回去看小玄,见他眉心微蹙,面无血色,心中不禁又疼又怜,然却束手无策,只好不时摸摸他的脸,或用汗巾子帮他擦擦汗聊作安慰。   “唔……”小玄忽然呻吟了一下。   “小玄?小玄?”飞萝急忙轻唤。   小玄慢慢睁眼,怔怔地瞧她。   “你可醒了。”飞萝一阵惊喜。   “师叔?师叔!”小玄也是又惊又喜,挣扎欲起,“你怎么会在这?”   “别动!”飞萝赶忙扶抱住他,“你受了伤呢。”   “哇,真好!我不是在做梦吧?”小玄一把抱住她,抱得紧紧的,面埋香怀,一脸依恋。   “不是不是。”飞萝爱怜地轻轻捂他头发,道:“你身上觉得怎样?”   “没事啊。”小玄道。   “真的没事?”飞萝疑惑道:“你再仔细感觉一下。”   “没事,真的没事……”小玄正说着,忽眉头一皱。   “怎么了?”飞萝惊道。   “就是胸口有点闷闷的,好像有点提不起力气。”小玄道。   飞萝听的心如给压了块铅,真是比他还要难受。   “哦,记起来了!”小玄捂着胸口道:“我这里吃了一拳,那个袭击我的家伙好像是七绝界的小魔君!”   “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飞萝问。   小玄遂从昨早说起,把自己给贺天鹏带人追杀,慌乱中不知怎么误入迷林,遇上白眉翁后又遭遇突袭的经过草草地说了一遍,至于碰见两只蝴蝶小妖精并跟她们鬼混的一段自然就给过滤掉了。   飞萝蹙眉道:“那伙人的确是七绝界的人无疑,想不到他们竟能进入这个布设了迷津之禁的林子。”   “对对,这林子极是古怪,害我在这里边瞎转了一天,那白眉老儿竟是个深藏不露的绝顶高人,一人居然打跑了七绝界的数十个恶徒。”   “不许无礼。”飞萝道:“知道吗?他名号叫做白眉玄鼠,乃是修为极高之人,声震六合名动八荒,是你上一辈人的好兄弟,我带你来葫芦镇,为的就是要找他,眼下只有他能护得了你。”   “啊?”小玄张大了嘴巴。   “你一定要对人家礼貌,他不但救了你,而且你身上的伤就指望他帮你医治了。”飞萝叮嘱。   “我上一辈人的好兄弟?”小玄咀嚼着道,趁机追问起玄玄子的事。   但飞萝只是含糊其辞,始终守口如瓶。   两人说着,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已暗,没了光亮照人,洞中漆黑一团。   白眉翁却一直再没出现。   “这里面看不见了,我们快出去吧。”小玄道。   “不行,你挨了七邪霹雳,只有留在这里才能稳定住伤势。”飞萝道。   “我好了,一点事都没有!”小玄巴巴地拍着胸膛道:“那个瘦得皮包骨头的家伙还伤不了我!”   “不行,一定要等白眉大哥过来再说。”飞萝道。   “倘若他永远不来,我们便在这里一辈子不走?”小玄道。   “听话。”飞萝柔声道:“反正外面也黑了,我们就留在这儿歇一夜好了。”   小玄听见“我们”二字,心头蓦地一荡,黑暗中握住他的柔荑,笑逐颜开道:“也好,这林子十分邪门,晚上多半走不出去。”   于是两人便在巨石上躺下,小玄摸索着抱住了飞萝。   飞萝也没阻拒,把头枕在他臂上,陪着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肌肤交贴满怀香软,小玄欲念已动,口中胡乱应着,手上开始偷偷乱摸乱碰。   飞萝忽然没了声音。   “怎么不说话了?”小玄微微喘道,手上越来越放肆。   “好困,睡了哦。”飞萝道。   “嗯。”小玄浑浊着声应,一手忽从美人的襟口钻了进去。   “不要。”飞萝低声道,两只柔荑捉住了他的魔手。   “我想你。”小玄喘道。   “现在不行。”飞萝柔声道:“等你好了再说。”   “放心,我没事,真的没事。”小玄用力往里边钻。   “不要。”飞萝突一把推开了他,轻声道:“七邪霹雳凶险无比,半点大意不得。”   “我好好的!”小玄扑了过去,把美人压在身下。   “乖,听话。”飞萝左支右绌苦苦招架。   小玄恍若未闻,继续纠缠不休,一双手溜到底下,强行去解她腰里的罗带。   “下去!”飞萝突叱。   小玄乍然一惊,石雕般僵在美人的娇躯上。   “再胡闹,我就到外面去了!”飞萝绷起了脸,声似寒霜。   小玄翻身滚落,四肢大张地贴躺在凉冰冰的石面上。   两人半晌不语。   小玄气呼呼地喘着,心里边不知把小魔君及其祖上无数代痛咒了多少遍。   飞萝摸索着寻了过来,在他额头轻轻地亲了一下,柔声道:“乖,等你好了,就给你要够够的。”   小玄痛苦地哼吟了一声。   “好了,现在乖乖睡觉,什么都不许想哦,我就在旁边,有事叫我。”飞萝接着道,说完便远远地挪到一边去了。   “我现在就有事!”小玄心中大叫,浑身炽烫如焚,不知煎熬了多久,方才迷糊睡去,梦里尽是美人妩媚容颜销魂身影,时飞萝,时水若,时摘霞,时夭夭,时小婉……   第五回 幽源缱绻   “竟敢勾引我的女人!”小魔君大喝,青白如尸的脸突然狰狞地出现在眼前,小玄慌忙抛开怀里的绮姬,急朝后面挪去,但小魔君的拳头已经雷轰电闪般击在了他的胸口。   这一下真个痛彻心肺,小玄大叫一声,捂着胸口猛地弹坐起来。   “怎么了?别怕,我在这里!”有人抱住了他。   小玄迷糊望去,昏暗中认出飞萝,这才知晓先前是梦。   “胸口不舒服是吗?”飞萝惊慌满面地问。   “没有,做梦了。”小玄喘着气道,不知怎么,竟然觉得心脏真的是在阵阵撕痛。   飞萝松了口气,取出汗巾为他擦拭满头的汗水,薄嗔道:“长这么大了还乱做梦,准是平日里喜欢胡思乱想哩。”   小玄不语,只觉得心口痛得越来越厉害,然却怕她担心,强忍着不敢显露分毫。   飞萝瞧瞧四周,见只是朦朦微亮,打了个哈欠道:“还早着呢,再睡一会吧。”   小玄点头,咬牙躺下,苦熬了许久,终挨到疼痛减退,渐又昏昏睡去了。   ***    ***    ***    ***   白眉翁把了会小玄的腕脉,又探掌其胸,面色愈来愈凝重,将一旁的飞萝唬得心惊脉跳。   白眉翁收回手掌,正要开口,却见飞萝竖指唇前轻嘘一声,悄声道:“让他再睡一会,我们出去说。”   两人沿阶走出洞外,飞萝便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了?”   “不好。”白眉翁道:“昨晚他一定很痛吧。”   “没有啊……”飞萝怔道,猛地想起昨夜情景,登时面如白纸。   “怎么会没有?那些邪力在四处乱蹿,一定会很痛苦的。”白眉翁道。   飞萝张口结舌,心口一抽,忽地滚滚泪下。   “这么下去很危险,只怕这小狐狸会随时因心脏破裂而毙命。”白眉翁叹道。   “白眉大哥,你真的没有想出什么办法来吗?”飞萝捉住他袖子。   “非也,我已找到几种医治之法,但都属于强行驱除,可是小狐狸的真气及灵力皆俱太差,根本抵受不住啊。”白眉翁道。   “那……那怎么办?”飞萝跺足哭道。   白眉翁默然不语。   “当年他已惨极,这会他的孩子又……又……”飞萝泣不成声。   “什么孩子啊……”白眉翁忽道:“他或许便是他。”   飞萝娇躯剧震,猛地抬起了头。   白眉翁面无表情,转首望向别处。   “白眉大哥,适才你说什么?什么他……他便是他?”飞萝扯住他问。   白眉翁高深莫测地笑了笑。   “白眉大哥,你是他唯一的结拜兄弟,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最多,你一定知道什么秘密是不是?”飞萝颤声道。   白眉翁只是不语。   “你快告诉我呀!当日你欠我一个人情的。”飞萝大急道。   白眉翁回首,盯着她的眼睛道:“其实你该晓得的,天地间,玄狐只有一个。”   飞萝目中虽仍噙满泪水,但双眸却如星辰般骤亮了起来,惊喜得连声音都在哆嗦,“你是说,他还在!其实他就是他!他真的就是他!”   “我不知道。”白眉翁含糊其辞,“玄狐奥妙,谁人能穷?”   飞萝目中异彩闪闪,蓦地破涕为笑,“难怪……难怪……”   白眉翁却长叹一声,“可惜啊可惜,就算他是他,如今又如何?”   飞萝一怔,陡又哇地哭了出来,“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难道两次都救不了他?”   “唉,人力有时而穷,我们尽力了便是。”白眉翁道。   “不行!”飞萝咬牙恸道:“一定要救他!无论如何,这次我一定要救他!”   白眉翁淡然地望着她,忽似自语道:“要是能让这小狐狸的真气或灵力突然增强就好了,唉,但这怎么可能……”   飞萝泪流满面蓦而一呆,喃喃道:“真气或灵力暴涨?”   白眉翁双手背负目遥远方。   就在这时,忽闻背后有人叫道:“师叔!师叔!你在哪?”   两人转头望去,只见小玄正从洞口奔出来。   飞萝赶忙拭泪,急迎上前,大嗔道:“你怎么跑出来了?”   “我醒来见你不在,心里着急,因此就出来找了。”小玄笑道。   “真是的,我能上哪儿去呢?你快进去!”飞萝道。   “我没事,你瞧我不是好好的吗?真的一点都没……没……”小玄突然面色大变,捂着胸口俯下身去。   “怎么啦?”飞萝大惊,急忙扶抱住他。   小玄不言不语,只是软绵绵地直往下坠。   “快扶他进去!”白眉翁喝道。   飞萝如梦初醒,抱起小玄,飞掠进洞。   “我好了,没事了,别哭。”小玄捧着飞萝的脸安慰道:“还真是奇怪,一进到这洞里边,胸口立刻就不怎么痛了。”   “你为啥要乱跑!”飞萝紧咬朱唇,明明死忍,但泪水仍不肯听话地渗涌出来。   “好啦,不哭了,我不乱跑了,以后你叫我呆在哪我便呆在哪。”小玄心疼万分地为她拭泪。   “以后……”飞萝怔怔地咀嚼着这两个再寻常不过的字,泪水益发滚滚淌落。   小玄心中阵酥阵悸,瞧得呆了。   “等我。”飞萝忽然起身,朝洞外奔去。   “白眉大哥,适才你说,若是他的真气或灵力突然增强,你就有办法为他医治?”飞萝道。   白眉翁盯着她道:“没错,只要他的真气或灵力增强至足够强大,能支撑得住我的强行驱除之法,便能完全医治好他。”   “几成把握?”飞萝噙着泪道。   “十成。”白眉翁答得简洁明了。   “好。”飞萝似乎定下了什么莫大的决心,毅色道:“白眉大哥,你在这里等我。”   “嗯。”白眉翁点头,居然没有多问。   飞萝转身,疾朝洞内掠去。   白眉翁瞧着她踉跄奔入洞中的身影,嘴角忽然勾起一丝耐人寻味的微笑。   当飞萝回到洞内时,脸上已不见半缕泪痕,取而代之的却是妩媚惹人的眼神与如花娇艳的笑容。   小玄怔坐石上,只瞧得两眼发直。   飞萝在他跟前屈膝跪下,轻声道:“小玄,昨晚你是不是很难受?”   “嗯……”小玄迷糊应道,突然醒悟,赶忙改口,“没有没有。”   “真的没有?”飞萝盯着他,两丸漆眸水汪汪的。   小玄不觉一阵口干舌燥。   “不老实哟。”飞萝笑吟吟道,娇躯朝他愈贴愈近,独有的香气丝丝飘至,把男儿熏得心旌摇荡。   “师叔,你……你……”小玄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了,昨晚明明抵死相拒,今儿却怎这般亲热起来?   “我怎么了?”飞萝忽然低声道:“你还想不想我?”   小玄张开了嘴巴,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不说我可走啦。”飞萝盯着他薄嗔。   “想!好想!想死了!”小玄急道。   飞萝甜笑,长起身子在他唇上沾似地亲了一下。   小玄张臂欲抱,谁知却给她分臂拦住,正不明白,已见她低下身子,润泽的朱唇从自己的下巴开始亲吻,然后是喉结、胸口……一路慢慢地细细地游滑下去。   “那就让我好好补偿你吧。”飞萝边亲边语,声音软腻得勾人魂魄。   小玄心中狂喜,见她分开自己的衣襟,粉面埋入衫中,陡感胸膛烫热,湿濡的朱唇已软软地覆在一边乳上,不觉麻了半边身子。   飞萝细细舔舐,时而拨舌柔扫,时而合齿轻啮,直至男儿绷紧的身子轻抖起来,这才往下移,一边继续亲吻,一边用手松解他的腰带。   紧在里边的焰浣罗露了出来,飞萝瞧了一眼,两手捉住小玄裤头,缓缓朝下褪去。   怒贲地肉棒一跃弹出,把内裤撑起个高高地帐篷。   飞萝咬唇娇笑,美目朝上掠了一眼,螓首缓缓朝前移去。   小玄心头突突狂跳,很快就难以置信地瞧见飞萝张开无比诱人的艳艳红唇,将内裤裹覆着的巨棒含入嘴里。   “唔……”小玄闷哼,虽然隔着一层衣布,但已能清楚地感受到飞萝口中的温烫与湿濡,然更惹人的其实是视觉,他紧紧地盯着,把女人那勾魂夺魄的一举一动全部收入眼里铭刻心底。   飞萝时吞时吐,时舔时舐,高高撑起的帐篷很快就给打湿润透,清晰地勾勒出里面巨物那遒劲有力的线条来。   小玄大口喘气,忍不过处失声哼吟。   飞萝在底下瞧了瞧他,玉指轻点帐篷笑道:“想不想放它出来?”   “快!”小玄哼。   飞萝两手勾住他内裤裤头,慢条斯理一分一寸地往下拉,直把男儿惹得心如火燎。   蓦地赤影闪晃,红彤彤的巨棒猛地弹跃了出来,金浇铁铸般朝天怒翘。   飞萝细细娇喘,抿着嘴瞧了又瞧,这才用手轻轻把住,张启朱唇再度覆上。   这回再无丝缕阻隔,滋味自是与先前大不相同,小玄通体绷凝,阵酥阵悸地感受着美妙绝伦的滑嫩与专心极致的惹逗,再接着飞萝抬眼望上来的脉脉目光,刹那心中蓦而迷醉:“她竟然亲我这里!师叔竟然亲我这里!”   飞萝舔吮一阵,开始吞吐起来,葱指勾环住玉茎根际上下套落。   小玄销魂蚀骨,通体一阵酥麻乏力,不觉后仰,只以两肘支住身躯。   飞萝吞吐渐急,还时而在棒端重重地咂吮,时而竭尽全力强往下套,让男儿的巨硕棒头直闯到娇嫩的喉关去。   饶是如此,怎奈男儿委实长巨,始终剩余近半截在外。   小玄愈喘愈剧。美极间突然坐直身子用手扶抱住飞萝的玉首,摆腰耸股尽情挺送。   “唔……”飞萝娇声闷哼,黛目紧蹙,但两手却放开了捧住的巨茎,改去支撑石面,任男儿恣意癫狂。   小玄爽不可言,抽势急如流星飞瀑,贪恋美人喉咙深处的至绝娇嫩,倏地稍稍又往前迫,殊不知先前已达极限,再深这寸余,便猛地突过美人的喉关,不知去到了哪里。   飞萝忽然挣扎起来,双手用力推他。   小玄心中一惊,急忙抽枪退后,把整根巨杵全退出美人的檀口。   飞萝满面通红,美目溢泪,捂着喉头一阵剧烈干呕,趴跪再石上急喘不住。   小玄急忙帮她抚胸拍背,心里直骂自个该死。   “小坏蛋,这么狠的,你想呛死我吗?”飞萝薄嗔,面上却无丝毫埋怨之色。   小玄感激,心中爱焰更是高炽千丈,瞥见她嘴角迷人地残挂着一丝晶莹涎沫,猛地俯首过去,覆唇就吻。   飞萝娇吟,藕臂环起,勾抱住他的脖颈,唇启送舌,与他炽烈热吻。   两人缠绵,小玄欲焰愈炽,突一把将飞萝翻压在下,两手齐发急扯其衣,尚未剥尽,便迫不及待地顶开美人的两条乳凝似的白腿,挺杵抵向闪露出来的桃源花溪。   飞萝见他如此情急激动,心头也火热难抑,一手悄往下探,捏住龟头引往玉蛤,孰知才到缝前,男儿骤然腰股齐振,铁杵猛地脱手而出,瞬已深深地刺入了娇嫩之中。   “啊!”娇啼声中,小玄勇往直前,硬如铁铸的火热巨棒一路强推,挤开重重叠叠的团团肥滑,直奔诱人万分的纵深。   飞萝上身陡然弓起,喉底又发出一声令人惊心动魄的腻哼,却是娇蕊已陷。   小玄满意地吁了口气抵紧美人,这才去剥扯她上面的衣裳束胸,把那对巨硕如瓜肥美如膏的迷人雪乳放了出来,又把铁茎深揉须臾,探准花心位置,猛地暴风骤雨地大耸大刺起来。   飞萝娇喘吁吁,蛮腰肥臀随着男儿的抽刺摇摆抛跌,花内早已涌泉滴蜜,润遍铁茎,蓦地失声,咿咿呀呀地哼啼起来。   小玄两手支地,抽耸间猛俯下头,一口叼住了飞萝的美乳大力咂吮。   飞萝玉首左右急摆,身上出了层细细香汗,泛起的光泽令得如乳凝就的娇躯益发诱人。   小玄瞧得心痒,突然将她抱起,紧紧地搂在怀里上下耸弄,享受她那嫩滑肌肤的交贴厮磨及两只肥美巨乳的弹甩揉搓。   “这样好……好……”飞萝嘤咛娇哼。   “好什么?”小玄盯着她问。   “没……没什么……”飞萝支吾道,这样的姿势这么近的距离,她那绝色花颜与羞涩神情根本逃不过男儿的眼睛。   “说!”小玄捏捧住她的两瓣肥臀,上下抛椿。   “没……没有啦……啊!啊!”飞萝叫了起来。   “告诉我!”原来小玄手上加了力道。   “停!停!等会儿!”飞萝又喘又喊。   “不说不停!”小玄喝,这下不但捧着她抛椿,还在底下朝上猛耸。   “啊!啊!”飞萝尖啼,失神道:“我说我说!”   小玄缓下攻势,飞萝玉首俯来,香腮贴着他脸细细声道:“这样好深,好着力,老是碰着那儿……”   小玄心中酥麻,问道:“老是碰着哪儿?”   飞萝咬唇睨他,满面晕酡。   “哪呀?”小玄心中明白,却仍追问。   “就……就这……你现在碰的地方……”飞萝细如蚊声。   “这里?”小玄扶着她挑挑抵抵,顶住花心暗力揉刺。   “坏蛋,你还……还故意!”飞萝一阵酸软,声都颤了。   “不舒服?”小玄问。   飞萝摇摇头。   “师叔,你这里好柔软。”小玄与她额抵着额。   “喜不喜欢?”飞萝低语。   “爱死了!”小玄道。   “那你就来,不过那儿刚开始轻点,要不很难挨的。”飞萝晕着脸指导。   “原来如此。”小玄心道,遂又捧抱着她椿提起来,这次轻抽缓送如同柔风细雨。   谁知飞萝的反应却比先前更加厉害,眼媚似醉颊赤若烧,花底腻汁泉出,流得两股滑不溜手。   小玄贪恋无比,每每深送至底,频频去碰她那花心,他与飞萝相欢还是头一次这么柔缓仔细,潜心勾弄良久,竟然把那妙物的形状大小摸探出了个大概,心中酥酥荡荡:“原来是这样儿,同水儿、夭夭她们又有不同,肥美之度则只有五姐姐尚可一比。”   他细细品尝,愈感哪妙物美不可言,加上花蜜浸润已久,蓦地茎身暴涨炙如炽炭,勃然现出玄阳盘龙杵的本相来。   “啊……好涨……又变那……那样了!”飞萝打了个哆嗦,花径不驰反束,紧紧收缩。   小玄只觉美人瓤内阵阵箍束,纠缠得抽送十分吃力,然却愈感爽美,不觉间抽送再度趋急,力道也一下比一下重了起来。   “别老碰……碰那。”飞萝喘道。   “这样也不舒服是吗?”小玄虚心求教,只觉变化后的宝杵极是敏感,愈能感察女人内里的玄机,滋味益发美妙,连把胀得硬如金铁的雄硕龟头去揉刺嫩心。   飞萝摇头,朱唇张了张,却半天没见声音出来。   小玄瞧见她娇美无力的可人模样,心中熬将不过,猛又暴风骤雨起来。   飞萝啼如流水,更是说不上话来。   小玄狂抽正急,蓦而一滞,抱着美人整个僵住。   “嗯?”飞萝一愣。   “我……我……”小玄支支吾吾。   “要出来了?”飞萝立时明白。   小玄涨赤了脸。   “那就来吧。”飞萝娇喘道。   “该死!这次怎么又……又……”小玄咬牙苦忍,本还期望使出绮姬教他的九鼎还丹诀挽回局面,然却发觉为时已晚,半点不明白怎会突然崩溃。   “没事啦,想出来就让它出来好了。”飞萝柔声安慰。   小玄骤又猛耸起来,记记尽根,下下至底,倏地朝上倾力一顶,刺住美人的肥美嫩心突突狂射。   “唔……”飞萝闷哼,黛眉紧缩地在男儿怀里挨受了片刻,香肩蓦缩,腴润的娇躯竟也一下下抖了起来,却是给小玄那最美女人的玄阳宝精惹丢了。   两人相拥静泄,舌交肢缠迷蒙对视,如痴似醉,几欲化去。   小玄终于松弛,勾住美人一起躺倒下去。   “明明觉得还有一会的,却不知怎么,突然就不行了。”小玄面红耳赤地喘道,对自己的表现极度不满。   “谁叫你啊,老是去碰人那儿,都提醒你了。”飞萝咬唇道,一根葱指在他胸口划来划去。   “都是师叔太诱人了。”小玄喃喃道,似乎犹在回味。   “活该,还来怪我啦?”飞萝薄嗔。   “没有没有,是我贪心。”小玄赶忙表明态度,低低声道:“师叔那儿,真是太美妙了。”   飞萝颊如桃染,怔怔地盯着他的胸口若有所思。   “在想什么?”小玄察觉。   “小玄……”飞萝欲言又止。   “怎么了?想说什么?”小玄问。   “仔细感觉一下,你这里怎么样了?”飞萝却指着他胸口问。   “咦……”小玄忽然皱眉。   “觉得怎样?”飞萝有些紧张起来。   “唔……好难受!”小玄猛地捂住胸口叫道。   “真的?怎个难受法?”飞萝吃了一惊。   “真的。”小玄笑道:“这里好想师叔,想得好难受,想得好心疼。”   “坏蛋!大坏蛋!”飞萝大嗔,用力掐他手臂,然却大大地松了口气,一双美目深深地凝望着他,两丸水眸似笼罩着一层迷蒙的薄薄烟雾。   小玄亦在凝凝瞧着她,眼中尽是浓浓的情意与眷恋,“师叔,这是真的,虽然你现在就在身边,可我却怎么都觉得抱不够看不够想不够,不知如何是好。”   “那我走了你怎么办?”飞萝咬着唇道。   “不知道,也许我就快死了吧,”小玄愁苦万分道。   “胡说!你是玄狐,永远都不会死的!”飞萝轻叱,终似下定了某个决心,支起身子朝上爬去,凝脂朱唇贴到他耳心,用充满诱惑的声音道:“还想不想要更舒服?”   第六回 赠丹   “要!”小玄即应,将怀中美人抱得紧紧的。   他天赋异禀精力极旺,说话这片刻间,微微软落的巨硕竟已悄然勃起重振雄风,硬梆梆地抵在飞萝的腹下。   飞萝道:“你不是想学双修之术吗?那我现在便教你一样,要不要?”   小玄大喜:“不要一样,我要你教多多的。”   “贪心鬼!小心贪多嚼不烂哟。”飞萝横了他一眼,于是轻声讼念,传授秘法口诀。   小玄认真听着,遇着不明白之处便开口发问。   飞萝耐心传授,念完口诀,又把其中的难解之处一一细细剖析。   小玄越听越感奇怪,竟然觉得这功法似曾相识,不由一阵迷茫疑惑。   飞萝见状,只道他没听懂,安慰道:“慢慢来,这功法颇为难学,与其它类功法很是不同,一时不明白也不奇怪。”   谁知小玄却道:“待我试试。”当下心中默念口诀,依法提运真气,初时还有些生涩呆滞,周天数转后,真气便开始流畅自如起来,忽然笑道:“有趣有趣!”   飞萝微微一怔,道:“什么有趣?”   “你教我的这个功法啊。”小玄道。   “气脉走得起来吗?”飞萝有点意外。   “当然走得起来,而且乖乖地挺听话。”小玄道。   “走到哪儿了?”飞萝忙问。   小玄闭目感觉,念到:“刚过气海哩,现在正在石门……走到关元了……”   飞萝睁大了眼睛。   “到中极了啊……”小玄轻叫了一声。   “气脉散掉了是吗?”飞萝问。   “不是,怎跳到大赫去了?”小玄道。   “没错啊,中极之后就是要跳转大赫的,这一关最难!”飞萝面露惊喜之色。   “啊,又跳回曲骨这边来了……”小玄道。   飞萝屏住了呼吸。   “到会阴了……”小玄突然睁眼。   飞萝急忙探手下去,握住了压在腹下的玉茎,蓦感手心传来一阵细密震荡,不禁目瞪口呆。   “呵!真有趣,怎会这样的?”小玄亦察觉到了自己的异动。   “第一次运转就成功了?”飞萝呆呆道。   “这也不是很难啊。”小玄得意道,只觉飞萝教的这个功法要比绮姬教的九鼎还丹诀容易多了。   飞萝难以置信捏握了几下,但觉男儿的铁棒的的确确是在不住震跃,且有愈来愈强剧之势。   “师叔,这功法叫什么名字?”小玄问。   “叫……叫入宫诀。”飞萝晕着脸道,声音细若蚊呐。   小玄见她娇羞不胜,不禁心中一荡,遂环臂将她勾抱上来,笑嘻嘻道:“这功法有什么妙用啊?”   “待会儿就知道了。”飞萝低低声道。   “这样子,会很舒服是吗?”小玄盯着她悄声道。   飞萝不语,这时连耳根都红了。   小玄只道自己猜对,心中销魂,一个翻身把她再度压在身下,笑道:“作业既已完成,那就交给老师打分啦!”说罢,陡用膝盖顶开美人两腿,挺茎对准玉蛤,不由分说,一枪挑了。   “你先散掉这功法,等我说的时候再用。”飞萝轻喘道。   “为什么?”小玄新学奇技,急欲试鲜,遂把震荡不止的铁茎直送池底,寻着花心,紧紧抵住一阵研磨。   “啊……”飞萝登时断肠似地颤啼起来,雪腻腰肢虾子般高高拱起。   “哇呵,果然厉害!”小玄又惊又喜。   “先别用,这功法很……很耗真气的!”飞萝颤叫道。   “哗!一下子就让师叔这模样了……”小玄眼睛发直地盯着两人的交接处,但见花缝中水光闪烁如泉涌冒,打得周围毛发尽湿。   “快散功!”飞萝又哼,手推男儿,下体朝后缩去。   “等会,我真气可足着呢。”小玄兴奋非常,哪里肯听,两手捉按住欲逃的美人腰肢,依旧深揉狠抵强袭花心。   “这样不……不行的……你听我说……”飞萝娇躯挣扎蛮腰急摆。   “你说你说,我在听哩。”小玄应道,只觉美人的嫩花给研磨得急剧肿胀起来,且变得软烂如酥,正不由自主地贴吮着龟头前端,爽得直抽冷气儿。   “听话啊!我要生气了!”飞萝绷起了脸。   小玄最怕她这样子,急忙散掉真气,撤去功法。   “坏蛋,不教你就好了!”飞萝大口喘气,娇躯寸寸颤软,似给抽走了许多骨头。   “那样不是狠舒服吗?”小玄道,俯下身去百般抚慰温存。   “就是不舒服!”飞萝娇嗔,用指尖抹去不知何时挂在眼角的一颗晶莹泪珠。   “真的?我以为……”小玄诚惶诚恐。   “你知不知道,这功法好霸道的。”飞萝道。   “那我不用了。”小玄道。   “谁叫你不用?”飞萝瞪着他道:“我是叫你等我说的时候再用。”   “等下就不会不舒服了吗?”小玄不解。   “傻瓜,你听我的就没错。”飞萝没好气道。   “好好,全听你的。”小玄点头如鸡啄米。   “那你怎么赔偿人家?”飞萝睨眼瞧他。   “怎么都行,上刀山下火海都行。”小玄心甘情愿道。   “我要你上刀山下火海干吗?”飞萝面上又回复了先前的诱惑之色,藕臂勾下男儿脖子,唇贴他耳边轻吐,“我要你让我舒服……”   “遵命!”小玄笑逐颜开,又再与她欢好起来。   巨石奇大,两人调云弄雨颠鸾倒凤,却已从东到西由南至北几乎历遍。   飞萝动情之极,娇状百出媚态千呈,忽然娇哼道:“小玄,这样真好,你越来越……好了。”   小玄终于有所领悟:“原来师叔喜欢这样,我越是温柔,她便越发快活哩。”   此时两人已来到大石边上,飞萝背靠一面弧起的莲瓣状石上,两条修长雪腿勾在男儿腰头,头顶乌云早坠松松的披散下来,遮去了半边花容,露出的半张脸上尽是如痴似醉的迷乱春情。   小玄徐徐抽送,不时俯首过去与她亲嘴蜜吻。   飞萝有如融化一般,目中含潮带露,肤上香汗淋漓,花底更是蜜滴泉流,涂抹得两人腿腹俱滑私下皆黏。   小玄只觉她那花内嫩瓤愈收愈紧,不由有些把持不住,但这次早有准备,赶忙悄悄使出九鼎还丹诀,将精关牢牢锁住。   “快点……可……可以……快一些了。”飞萝细细喘道。   小玄如闻纶音,挺腰摆股一阵疾挑猛搠,蓦地昂首暴震,久浸花蜜的铁杵再一次现出了玄阳盘龙杵的本相来。   “啊!啊!”飞萝反应顿剧,紧紧勾在男儿腰后的两只晶莹白足绷挺得笔直。   小玄朝下望去,只见美人玉蛤已给暴涨的巨杵抽扯得触目惊心,两瓣原本异样肥美的蛤唇此刻竟给撑成了一圈亮亮薄薄的细肉环儿,紧紧箍在棒身之上,至于唇内的两条赤蛤肉儿及玉蛤上角的迷人娇蒂则是时隐时现,不时随着自己的抽退与内里的嫩脂粉肉一块给翻拉出来,妖艳绝伦的盛开在巨杵周围。   “好美!师叔你好美!”小玄颤抖着声道。   飞萝咬唇凝眉,仿佛苦不堪言,却突然哼道:“要……要丢了……”   小玄闻言,心中炽焰聚如油泼,当下收腰束腹凝肌蓄劲,就要倾力冲杀。   “等等……你先听我说……”飞萝叫道。   小玄赶忙刹住势头,听她说话。   “还记得适才教你的功法吗?”飞萝问。   “记得。”小玄道。   “待会我……我丢身子时,你就立刻使出来。”飞萝低低声道。   “嗯。”小玄百脉贲张地应道。   “还有,你先忍着别出来,一定要等到我说好才行。”飞萝半通不通地续道。   小玄心中虽觉奇怪,但仍一口答应。   “来,让我永永远远记住这一刻好吗?”飞萝两手轻轻捧住他的脸,凝望他的目光中尽是浓得化不开的盈盈情意。   小玄深深地吸了口气,猛地将腰一摆,把臀一耸,大刀阔斧地冲刺起来。   飞萝陡然娇啼,宛转似莺勾魂夺魄。   小玄发狠鼓捣一阵,犹嫌力道不够,突尔将环在腰头的两条凝乳美腿解开,拿住两只春笋白足高高地挂在自己两边肩上,然后两手撑地,腰股直上直下狠椿猛耸,果觉远胜先前,似乎全身重量都通过龟头送到了嫩花心上。   飞萝通体绷凝,蓦地住了娇啼,哆哆嗦嗦地嘤呀道:“啊……啊嗳……准备……我……我丢……要丢了……”   小玄拼尽全力,椿耸得愈重愈疾,忽见她那两只巨乳峰际的两颗奶头勃然抽搐了起来,一眨眼,数道细细白色乳柱已激射而出,暖暖淋洒在自己胸口上,就在这瞬,龟头亦骤然酥麻,刺在花房内的肉棒忽给大股东西浇着,软软烫烫的美不可言,他心里牢记飞萝的叮嘱,顾不得仔细品享,急忙运提真气,使出了先前才学的秘术,龟头顿时震跃起来。   “抵紧我……”飞萝欲仙欲死地哼吟。   小玄即时依言深刺,将振跳不止的大龟头紧紧顶在了她的嫩心子上。   这入宫诀厉害之极,倘在平时使出,女子片刻即丢,何况飞萝此时正在丢泄,但她心有所念,竟于此刻强行调御起真气来。   “你用力……顶进来……”飞萝颤声唤道。   “什么?”小玄一时没听明白。   “继续用力……顶进我心子里面来……”飞萝边丢边哼。   “啥?还要再进去?”小玄睁大了眼。   飞萝点头,在震跃的顶耸中丢得死去活来,绸缎似的墨发披坠一边胸前,更衬得她的肌肤白如凝乳。   “还能再进去?”小玄张大了嘴巴。   “能……快……”飞萝昏昏哼道。   小玄遂挺腰前迫,果觉龟头似乎朝前陷入了稍许,抵着什么奇滑之物,登时美得直打颤儿,原来前端已揉入花心眼儿之中。   “用力……要……全部进去……”飞萝哼吟道。   “全部?”小玄只觉不可思议,但他心中最是信服这个女人,于是继续发力,朝前强顶。   飞萝汗如浆出,却是在悄悄运转真气,奋力施展秘法开启自己的玉宫之门。   小玄满面涨赤,他的大半个棒头已陷在美如肥脂的花心之中,前端更是噙贴着花眼内的奇美妙物,如非依仗九鼎还丹诀锁住精关,怕是早已流弹飞射一泻千里了。   “唔……”飞萝倏地闷哼,又有数股腻滑花浆夺路而出,甩洒在震跳不住的大龟头上。   “进不去了。”小玄美得直咧嘴巴。   “不行……一定要进去!”飞萝咬牙哼道。   “可是……”小玄加劲努力,虽感美人花心出奇娇嫩,然而就是无法再进一步,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还要再进……进去?”   “我要让你好起来!我一定要让你……”飞萝忽然激动起来。   “什么?”小玄听得云里雾里。   飞萝惊觉失言,赶忙改口,柔声道:“小玄你不想同我……同我融为一体吗?”   “融为一体……”小玄心头蓦酥,细细地咀嚼着她的话儿。   “来……我要你进来……进到深深的地方来……进到最深最深的地方来…”   飞萝目迷如醉满面晕酡。   小玄销魂蚀骨,腰杆一挺继又奋力前突,颤跳不住的巨龟狰狞毕露,在已给撑开的嫩花眼内又啃又噬,可是无论如何努力,始终不见分毫进展,反倒激惹得美人花蜜横流玉浆频吐,不由再次迟疑了起来,喘息道:“真能进去吗?这么…   这样子不会伤着你吧?”   “一……一定行……不会伤着我的……你加油……”飞萝口中不住鼓励,面上却不知不觉流露出一丝惶惑畏怯之色来。   小玄瞧见,心疼道:“要不不要了,这样已经很……很……”   “叫我……你叫我……”飞萝梦呓般呻吟。   “师……师……”小玄叫到一半,心底蓦地情怀激荡爱念翻涌,不知哪里来了勇气,轻轻唤道:“阿萝!”   飞萝通体蓦震,喜讶万分地睁开眼瞧他,目中骤而泪光点点。   就于此刻,小玄倏感花心嫩眼里一松,震荡不止的雄硕龟头竟然开始缓缓前进,一点点地朝更深的地方陷入。   “呀……”飞萝尖啼半声,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手背。   “阿萝!”小玄凝视着她轻唤,虽仍步履艰难,但毕竟已在前进,他小心翼翼地重复着抽出与戳入的细小动作,一下比一下用力,也一下比一下更加深入。   飞萝泪流满面,也不知是因为动情、快美抑或难受。   正在全力以赴的小玄此刻已无暇顾她,猛感前方一滑,巨茎仿佛顶穿了花心,棒头不知突入到了哪儿去,紧接着团团肥美无比的油滑嫩物从四面八方包围了过来,软软地将整粒龟头裹住,如吸似吮地不住蠕动。   飞萝美目轻翻樱口绽张,然却再无一丝声音,从未有人涉足过的玉宫终被突破,摩擦带来的剧烈痛楚与至极快美令得她每分每寸全都麻痹了。   小玄只觉所挨所触无不奇娇异嫩滑腻万分,龟头忽又刺在一团蛋清似的软滑奇物之上,差点就要一泄而出,但他心中仍还牢记着先前的承诺,不敢动弹分毫,颤声哼道:“阿萝我……我……”   “吸……”飞萝娇弱无力地吐了一字,内里的嫩宫犹在本能地拼命收缩,似乎想将突然侵入的粗硬巨物排挤出去,然却无法如愿,只是无助无奈地夹着咬着……   因有上次疗伤的经验,小玄闻言立时明白,赶忙强提真气,使出了九鼎还丹诀中的“汲”字诀来,猛觉有什么温润滑腻之物从龟眼一吸而入,登时如醍醐灌顶美到了极处,刹那见,真气意志皆俱土崩瓦解,他垂死挣扎地强抽几下,最后拼力一顶,玄阳宝精迭迭甩洒,尽注玉宫之内。   飞萝失控地抽搐起来,雪白的乳华突又毫无征兆地从两颗迷人奶头再度飙出,一注注地浇射在男儿胸腹之上,而底下的蜜汁花浆更是尿般迸出,流泻得腿心窝里似打翻了白米粥一般,面上神情却是越来越迷离慵懒,蓦地玉首一歪,小死了过去。   小玄则犹在昏昏沉沉地喷射,忽然间,他瞥见飞萝那如雪如酥的平坦白腹惊心动魄地凸鼓了起来,赫然隐隐显出自己的龟头形状,不禁魂销魄融,更是射得难休难止,直至玄阳宝精几乎烫遍嫩宫,终才通体一松,筋疲力尽地趴倒在玉人身上。   ***    ***    ***    ***   “白眉大哥。”一个声音轻轻响起。   正于洞外负手远眺的白眉翁转过身来,便瞧见了悄立背后的飞萝,沉静的面容上陡然露出一丝诧讶之色。   这时的飞萝仿佛大病了一场,云发蓬松玉容惨淡,整个人似乎整整瘦掉了一圈。   “让你久等了。”她无力地笑笑。   白眉翁凝视着她,张了张口,然却一时无语。   “劳驾你进来瞧下,看看小玄现在能不能承受得住你的医治。”飞萝道。   两人入洞,来到莲形大石之上,白眉翁蹲跪下去,道:“你封了他的穴道?”   “嗯,我想让他多睡一会。”飞萝道。   白眉翁狐疑地瞧了瞧她,开始在昏睡的小玄身上仔细把探起来,面上喜色渐露。   “怎么样?现在他能承受得住你的强行驱除之法吗?”飞萝问。   “当然可以,此时他可谓脱胎换骨了。”白眉翁掩饰不住地兴奋道。   “一点危险都不会有了吗?”飞萝继问。   “以他现在体内所蓄的真气及灵力来看,我有十足的把握医治好他。”白眉翁道。   飞萝轻轻舒了口气,倦色满面的脸上现出一丝欣慰。   “你……”白眉翁盯着她道:“你把内丹给他了?”   “嗯。”飞萝轻声应,美目怜爱无比地望向小玄。   “这小狐狸的福分当真不浅呐。”白眉翁叹了一声,接道:“回头你如何向你师尊交待?”   飞萝默然不语,目光怔怔地停留在小玄脸上,仿佛片刻都舍不得离开。   昏睡中的小玄忽然开口,含糊不清地咕哝了一声。   飞萝凝神听去,却似“阿萝”二字,,娇躯登时微微一震。   “阿萝……他又唤我做阿萝了……一定是他,一定是他没错!”她思着念着,眼中忽而酸涩,嘴角却渐渐勾起一抹微笑,甜美如蜜。   “不如,你到快活岛上去吧,今日之事,由我禀报圣后,她定然会留下你的。”白眉翁道。   飞萝摇摇头,终于转过脸来,道:“白眉大哥,我该走了。”   “现在就走?”白眉翁诧道。   飞萝点头。   “你还是先留在这里歇上几日吧,待大哥想办法帮你补充些真气再说。”白眉翁温和道。   “不要了。”飞萝道:“我师尊自有秘法能随时追踪到我,眼下我又失了内丹,在这里多留一刻,他的危险便会增多一分。”   白眉翁无语。   “那……白眉大哥,我就把他交给你啦。”飞萝朝他盈盈一拜。   “阿萝。”白眉翁竟然罕有地回了她一揖,正容道:“你放心,只要我在他便没事。”   飞萝又深深地望了小玄一眼,咬住樱唇快步朝洞外行去。   “等等,用不用我送你出去?”白眉翁道。   “不用。”飞萝笑道:“前晚我花了一整夜的功夫,已经破解了你的迷津之禁。”   白眉翁望着她远去的婀娜倩影,不禁又叹了一声。   ***    ***    ***    ***   飞萝驾起轻风,在林海上空朝前飞掠,正在寻测出去之路,倏感丹田一虚,心叫不妙,人已朝下坠去,只听哗啦啦一阵声响,整个人已穿过密密的树冠摔落在地。   所幸的是她此时飞得不高,地上又堆积了厚厚的腐枝败叶,这才没有粉身碎骨。   天旋地转了好一会,飞萝方才撑地坐起,猛觉右边小腿传来一阵剧痛,只痛得冷汗直冒,忙去察看,不由心中叫苦,原来已给摔断了骨头。   她捂着腿望向四周,所见尽是茂密林木,不觉一阵发呆:“真气竟然亏成这样子了……”又去试着运提灵力,发觉亦是所剩无几,心中顿有些慌了起来。   “没有真气灵力,这迷林是断然出去不的……”飞萝心念急转,倏而灵光闪过,想起还有个宝贝奴儿可以代步,心中一喜,急忙捏印念咒,谁知连续诵念了几次,却都没能把昆仑奴召唤出来。   “死了,灵力好像不够……”她心犹不甘,稍稍歇息了片刻,又再重新催鼓灵力施法召唤,可是依然如前,始终不见昆仑奴那魁梧高大的可爱身影。   “呜……怎么只剩下这么一点点灵力哇!”飞萝懊丧地捶了下地,委屈地哭了出来。   忽然间,她似乎觉察到了什么,猛地转头望去,刹那间目瞪口呆。   原来在她旁侧不远处已经多了三个男子,亦不知几时来的,为首一人凤目美须肤润如玉,温文尔雅却风神秀逸,袖口竟有丝丝薄云淡雾氤氲缭绕,立在那里,便自由一派大罗太乙的气象。   他正凝目瞧着飞萝,面上无波无澜,只是目光里流露出一丝令人莫名生畏的疑讶之色。   “师……师尊。”飞萝面色苍白地唤道。   第七回 圣尊之战   这人正是太乙玄门玄教教主重元子,身后两个,便是他的贴身僮子清泉同白石。   飞萝挣扎欲起,然而从小腿折断处传来的一阵剧痛击得她又再瘫坐下去。   重元子仍旧原地立着,不言不语,只是静静地盯着她,目光愈来愈讶,神情愈来愈冷。   飞萝胆战心惊,低低地垂下了头。   “真丹没了?”重元子终于开口。   飞萝浑身轻颤。   “玄狐是么?”重元子轻轻继问。   飞萝依然不敢言语半字。   “他果然在这林子里?”重元子不动声色道。   “师尊……”飞萝忽然额伏至地,叩首泣道:“您饶了他吧!”   重元子深深地吸了口气,闭起了眼。   “师尊,他今已非常弱小,弱小得微不足道,这次您就饶了他好么?”飞萝苦苦哀求。   “闭嘴!”重元子突斥,两眼一睁,厉色毕现,“我本来就不会对他怎样,或许我还会帮他护他,可如今,是你!是你害了他!是你让我彻底地瞧清了玄狐一脉的劣根恶质!”   “师尊!”飞萝恸哭呼道。   “莫再叫我师尊!我没有你这个弟子!”重元子面上依然没有纹丝波动,只是渐急的语调与凌厉的目光暴露了他心中的震怒,“你天赋殊异,更得百珍滋补,不日就要炼成真元大丹,若得妙法双修,便可立时跨跃诸境飞升太乙大罗之境!”   飞萝垂首,泪水滚滚而下。   “可是你!”重元子微微提高了声音,“却不知自爱,一而再再而三魔迷心窍贪图孽欲,上次给妖狐破去初元,今又耗我无数真珍,负我一片苦心,而你自己也会为此付出代价!从此归于凡尘!从此堕入轮回!”   “师尊,我重新修炼大丹,绝不再辜负您的期望,只求您饶他这次。”飞萝泪流满面地叫道。   “你内丹已失!又拿什么来修炼大丹?”重元子怒不可遏。   “我……我重头炼起……没成大丹再不下山了……”飞萝抬起头道。   “重头修起?好,那你告诉我这重头炼起需要多久!”重元子打了个哈哈,继喝:“你不会再下山了!你永远都不会再下山了!不!便是想要轮回怕也不成了!”   飞萝打了个寒战,眸中露出浓浓的恐惧之色。   重元子微一侧首,喝道:“用阴阳鼎把这小贱人拿下!”   在他身后的白石僮子立启法囊,取了一只铸刻着星辰日月的青鼎来。   飞萝浑身轻抖,咬紧樱唇闭起了眼。   “唉,好可怜的孩子。”一个声音忽然响起,如仙音,似天籁,美妙至极。   飞萝睁眼,见身旁多了个白裳女子,貌美无双风华绝代,颤声道:“你……   是你?”   “小萝萝,你这又是何苦。”白裳女子轻叹,目光里盈着一丝怜惜。   飞萝蓦尔狂喜了起来,急扯住她衣袖,“圣后,你快救他!他就在这里!”   无需细表,这绝色女子正是妖界之尊小妖后。   她微微一笑,转首望向重元子。   重元子已是满面凝重,接着她的目光便微笑起来,道:“原来是圣后驾临,幸会幸会。”   小妖后道:“重元子,你心肠可真够狠的,如此对待门下弟子,就不怕别个寒心?”   “本教琐事,不敢烦劳圣后挂心。”重元子淡淡道。   “重元子,你满口堂皇,实则为的不过是一己之私,还道别人不知么?”小妖后冷冷道。   重元子眉心微微一蹙,仍然不烟不火,“所处不同,自是见解各异,吾教之事,还请圣后莫要干涉。”   “谁有功夫理睬你家里的破事,只是……”小妖后盯着他道:“这迷林乃我妖界中人之地,不知你来此何事?”   重元子道:“听闻我教下有弟子困陷此处,因此过来瞧瞧。”   “你教弟子?”小妖后冷笑道:“这就奇了,我却听闻他已给逐出了门墙,怎还是你教中弟子?”   重元子略一沉吟,不动声色道:“既然如此,那便告辞了,日后有幸,重元再上快活岛拜会圣后。”   “且慢。”小妖后道:“重元子,我妖界之地,岂是容人说来便来,要去便去的?”   重元子面上勃然变色,道:“圣后待要如何?”   小妖后竟道:“想要揍你一顿。”   重元子身后的清泉白石二僮听得一愣,万想不到这一界之后竟然说出了句小女儿撒娇般的话语来,本来紧张得连呼吸都快喘不过来,这时心中却是一荡,不觉绮念暗生,俱痴痴迷迷地呆望着前面的绝色丽人。   “圣后虽为一界之尊……”重元子打了个哈哈,森然道:“但吾也是地仙之祖,圣后莫要欺人太甚才好!”   “你且瞧瞧我能不能欺你!”小妖后面笼寒霜道。   重元子面复沉静,傲色微笑,“三清为我故友,四帝与我平坐,圣后当日与我大师兄镇元一战尚不能胜,今日就有把握奈何我么?”   “重元子,当日玄郎遭难,当中便有你一份大大功劳,本后早就想上凤凰崖寻你,怎奈确实无甚把握,是以一直忍着,但我近来新炼一物,唤做‘破元棒’,昨儿已让两位大菩萨试过,想来定是叫他们锉灰不忘的了,今日亦让你尝尝。”   小妖后言罢,忽然凭空一抓,手上已多根暗紫色的短棒。   重元子凝目朝那暗紫短棒瞧去,瞳孔蓦地收缩,变色道:“你……你怎会有……有……”   “重元匹夫,受死吧!”小妖后咬牙娇叱,藕臂扬处,蓦似有什么东西从紫棒之上荡出,刹那间风、声音、甚至视线皆俱诡异的慢滞了下来,整座迷林竟然剧震了一下……   ***    ***    ***    ***   天地骤暗,仿佛末世将临。   小玄迷糊醒来,猛地吃了一惊,完全搞不清楚前眼状况,原来此时的他正泡在一大鼎浸满奇异杂物的汤水之中,满鼻异味肌肤微麻。   “怎么回事……不会是在做梦吧?”他揉揉眼,见大鼎呈长方形状,长近十尺,宽约三尺,鼎内光滑,以平浅细纹雕刻着许多骊龙,四沿则铸着四条临波遨游的青龙,长长的身躯贴着鼎沿时起时伏,曲成一个个桥洞状的提耳,在鼎外的东西两头,各有狰狞夔龙高高盘起,龙口里还咬着巨大的蟠龙把手,每条龙俱是栩栩如生呼之欲出,入目无比震撼。   小玄呆了呆,又用力掐了大腿一下,但感剧痛钻心,倏尔想起飞萝来,急呼道:“阿萝!阿萝!你在哪里?”   “她走了。”有人回答。   小玄循声望去,就瞧见了正在一面大药柜前抓药的白眉翁,他骤从水中立起,却猛然发现自己身上一丝不挂,忙又坐回水里,大声叫道:“我师叔走了?   她几时候走的?不会又是给你赶走的吧!”   “我想留她,但没留住。”白眉翁淡淡道。   小玄愣住,好一会才道:“她去哪里了?”   “不晓得,她没说。”白眉翁答道。   “呜……为什么要走得这么急……为什么不等我醒了再走……”小玄喃喃自语,一阵失魂落魄。   “反正要走,迟走早走还不一样。”白眉翁却似在说风凉话。   小玄心中又急又恼,瞪着漂浮在汤水里的各种奇异杂物道:“这些是什么?   我怎会在这大鼎子里?”   “这鼎叫做‘聚龙’,具有炼化与辟秽之功,浸泡在里边的那些是药材,很珍稀的药材,你挨了一记七邪霹雳,老朽正在为你医治。”白眉翁道。   “我的衣服呢?”小玄叫道。   “不就在椅上么,不过你还是多泡一会再起来。”白眉翁朝他旁侧呶了下嘴。   小玄转头望去,见在大鼎的左边放着条长木椅,自己的衣裤、八爪炎龙鞭、七邪覆及如意囊俱放其上,当即哗啦一声从水中站起,汁水淋漓地跃出大鼎,径去取衣。   “这么快起来干吗?莫要浪费我的药材!”白眉翁生气道。   “我要去找我师叔。”小玄道,拿起准备好的毛巾草草拭了身子,飞快穿衣。   “你要去哪里找她?”白眉翁瞪着他道。   “到处找!”小玄穿好衣裤,收起炎龙鞭及七邪覆,一边系如意囊一边转首四顾,见此处也似山腹洞穴之中,在大药柜的左侧有扇虚掩着的木门,遂飞步奔去。   “给我站住!”白眉翁叫道。   小玄稍微一顿,继续朝门急奔。   谁知眼前人影一闪,白眉翁已拦在前方。   “让开!”小玄眉毛一挑。   “混蛋!你去找她做什么?”白眉翁喝道。   “你别管!”小玄就要硬闯。   “如此糟蹋自己!你对得起她么!”白眉翁厉声道。   “我怎对不起她了?”小玄一怔。   “知道么,她为了救你性命,已不惜大亏真气及灵力把内丹哺与你了!”白眉翁道。   “什么?她……她把内丹哺给我了?”小玄张大嘴巴,脑海里猛地闪过在莲形巨石上的销魂一幕。   “她用心良苦,你却丝毫不爱惜身子,伤还没好就要到处乱跑,如此糟蹋自己,这不是对不起她又是什么!”白翁愠怒满面。   小玄心中震惊,登时呆住。   “回去!再去泡一会药汤!”白眉翁厉喝,“听着!一十九日内,每逢寅、午、亥三时,你皆须来此浸泡我调配的药汤!若是耽误一次,你便会给七邪之气附躯蚀骨永世纠缠!”   小玄愣愣转身,走回大鼎旁,迷迷糊糊地脱掉衣裤,重新爬进鼎里浸入药汤之中。   白眉翁哼了一声,仍走去大药柜前抓药配药。   “她真的把内丹给我了?”小玄忽道。   “这还有假!你自个没感觉么?察看一下身上的真气与灵力便知。”白眉翁道。   小玄赶忙自运提真气,立感异样充沛自如,与前大不相同,又再运转灵力,果然也是无比丰盈流畅,跟出山之时已非同日而语。   他定了定神,又问:“我师叔没了内丹会怎样?”   白眉翁默然不语,拿了一碟混杂的不知名药材过来,倾倒入大鼎之中。   小玄一把扯拽住他,“你快告诉我!她失去内丹到底会怎样?”   “这个因人而异,但真气同灵力至少会丧失七、八成以上,而且重新修炼的内丹再亦无法似第一颗内丹那般精纯了,日后跨跃三灾天劫必将倍加吃力。”白眉翁叹道。   小玄面如白纸,尽管他早就听闻过修行中人失去内丹会很惨。   “眼下,你只有好好养伤好好活着,才不负她一片苦心,日后才有可能去报答她。”白眉翁淡淡道。   “阿萝……”小玄心如刀绞地轻轻低唤,泪水一涌而出。   ***    ***    ***    ***   此后数日,小玄皆于白眉翁限定的时辰到山洞中浸泡药汤。   于至其它时间,他便在迷林中瞎摸乱走,悄悄寻找出林之法,可惜始终毫无所获。   白眉翁在迷津幽源附近重新搭建了几间木屋,两人日夜相处,渐渐熟络,白眉翁时常戏唤小玄做“小狐狸”,小玄也毫不客气反讥其“老杂毛”,彼此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因此亲近了许多。   在这期间,似乎还有数路人马闯入迷林来找麻烦,但都远远不及七绝界那伙人的实力,白眉翁每次皆是独自前往,毫发无损地轻松打发。   小玄得他悉心医治与保护,心中十分感激,又见他擅做佳肴识酿美酒,更知晓诸界无数典故秘事,不觉对这号为“白眉玄鼠”的老妖仙刮目相看日益服贴。   这日傍晚,两人把盏对酌,小玄忽道:“老杂毛,你我非亲非故,却为何一直对我这般好?敢情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企图?”   白眉翁呵呵一笑,道:“无他,只要你欠我多多人情,日后知恩报答。”   小玄当然不信,盯着他道:“你号为玄鼠,莫非与当年的玄狐有什么交情或瓜葛?”   白眉翁斜睨他道:“小狐狸想知道些什么?”   小玄道:“你说,玄狐究竟是个好人还是坏人?”   白眉翁眯起眼,若有所思地吟了口酒,道:“何为好坏?同一个人同一件事,在你眼里是好,但到了另一个人的眼中兴许便是恶了……”   “但凡事总有个常理吧,大多数人认为是好那多半就是好的,大多数人认为是恶那十之八九便是坏的。”小玄道。   “屁!好坏善恶岂是以数量判定的!”白眉翁竟口出秽言,突然恶狠狠道:“便是所谓天道,在我瞧来,亦不过是个堂而皇之的狗屁借口罢了!”   小玄目瞪口呆,好一会才道:“那你是说不出玄狐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了?”   “我不晓得玄狐是好人还是坏人……”白眉翁顿了下道:“但我知道他是一个言出必践顶天立地的人。”   “顶天立地的人?”小玄听得一呆,心中蓦地轻松起来,道:“既是个言出必践顶天立地的人,多半不会坏到哪里去,那为何他的仇家却是如此之多?就连天庭都要追剿他?”   白眉翁冷笑道:“仇家多又能代表什么?天庭更不见得是什么好东西!”   小玄一阵迷茫,待要再问,却听白眉翁把话刹住,“不想再说这些闷事,有些东西,时候到了,你便自会明白。”   小玄闷闷喝酒,怔怔发愣。   “其实,玄狐的朋友也有很多,绝不会比仇家少的。”白眉翁突又冒出一句,目光遥眺窗外,嘴角眼里尽是暖暖笑意。   ***    ***    ***    ***   这日小玄又在山洞里浸泡药汤,心中思念飞萝,真个无以排解,猛地想起飞萝赠与他的云影宝扇,急抄过如意囊打开,就在汤水中翻寻里边的东西,忽然紫彩映目,心头一动,遂将那物取出,却是一条细细的紫绫束胸,刹那间思绪飘荡,瞬时飘到了某个凉风轻拂的夜晚,某座芭蕉簇拥的亭子,不觉痴了。   “不知她眼下在哪?是否回泽阳跟我师父会合了?她失了内丹,真气及灵力都大大减弱,倘若仍要坚持去玉京,势必万分凶险……”他思着念着,捧着紫绫吻着嗅着,心中时而销魂时而担忧,旋又想到水若、小婉等人身上,然却无可奈何,长吁短叹了一阵,方把紫绫放回如意囊中,又再继续翻寻,终于找到了云影。   小玄取出云影,默颂飞萝传与给他的开启禁咒,旋见云雾轻涌的扇面突然一亮,加持在其中的文字与图案一一显现了出来。   反正还要浸泡许久药汤,他便背靠鼎沿慢慢玩看,初时还漫不经意,但很快便给云影中的记载完全吸引住了,什么雷牛、梦龙、狐影、火蜈蚣、轩辕斩、符力士、百步机丁、连环冥灯、开山神弩、霹雳堡垒……一款款匪夷所思光怪陆离的机关类、御甲类奇物怪物如梦似幻般展现在他的眼前,除了少许几种曾经听过,大多皆是闻所未闻。   更妙的是,这些奇物怪物除了列有名称、出处、能力与特点的介绍外,而且每一款都配有图形以及制作方法、制作材料的说明,更有一些甚至标注着相关心得,十分详尽细致。   “这些都是阿萝的心血啊……”小玄心中震撼,这时方知什么才是真正的机关术与御甲术,对比起来,以前他在逍遥峰上的瞎蒙胡搞简直就如小儿过家家一般,至于呕心沥血制造出来的那些无敌大将军、神焰兽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破烂玩具。   “难怪当时阿萝瞧见我的无敌大将军时,脸上会那么不屑一顾,而我还宝贝得跟什么似的……”小玄耳根发烫,心中越发思念玉人。   他如获至宝,只看得如痴如醉,直至天黑下来,满洞昏暗方才惊觉。   小玄匆匆出洞,回木屋草草吃了晚饭,便又躲到僻静之处细看云影。   此后数日,但逢稍有空闲,他便会取出云影来看,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小玄连续数日迷醉云影之中,越瞧越是心痒,这晚泡在药汤中忽想:“这云影里边所记载的每一款机关或怪物都附有详细的制造之法,眼下我有大把空闲,何不挑选哪个来试造耍耍,也好打发这无聊日子。”   此念一起,登时撩得他旧瘾大发,心中倍感兴奋,当即重头看起,仔细挑选。   然而过了许久,小玄仍未作出决定,只觉这个挺不错,那个也很好,有的大感兴趣,但一看所需的制作材料,就知根本无法凑齐,只得忍痛放弃。   他瞧得眼花缭乱,目光忽给一副图画紧紧吸引住,那是一个人形怪物,以数种光彩绘成,绚烂如幻惹眼之极,再去看旁边的说明,见其名曰:魅影。后面跟注:土遁系机关,出处天机岛,因机关大师卜轩司所役,致北海大元帅瞿跃兵解而闻名,特性:需造者之血,与造者心通,唯造者驱役,匿迹于造者影中,速疾,善隐,擅刺杀。   “匿迹于造者影中?这个太有趣了……”小玄大为心动,忙去看所需的制造材料,发现自己似有其中几样,更令他兴奋的是,所需的最重要材料竟是土遁类精怪的灵源,这让他立刻想起了不久前在地狱之渊中击破那巨石怪时捕获的不明物事来。   “那东西肯定就是石怪的灵核,十有八九属于土遁类精怪的灵源……”小玄越想越感振奋,当即跃出大鼎,在腰头胡乱围系了件衣衫,便迫不及待地打开如意宝囊,翻寻所需的各种材料,将它们一一取出陈列地上。   他拿着云影一边对照一边寻找,指尖忽在如意囊内触着一个滑润物事,心脏猛地颤跳,大叫道:“该死!我怎忘了!”赶忙将那物取出,却是只插着一支独蕾桃枝的青瓷瓶儿。   “夭夭,真是对不住了,这些天四处逃命,竟然把你忘了!该死该死!”小玄连连自责,当即念动禁咒,只见瓷瓶上空荡过一道似有若无的波动,然后一个纤俏袅娜的身影淡淡地浮现了出来……   “夭夭,快下来!”小玄热切万分地张开臂膀。   夭夭的身影迅速清晰,“嘤”的一声扑入他怀中,纤弱娇躯颤抖不住。   “夭夭!”小玄动情地紧紧抱住,俯下唇去亲吻她的秀发。   好一会后,夭夭方从他怀里仰起脸来,如花的娇靥上赫已满是泪水,嘤嘤泣道:“夭夭好想你,想得……想得不知怎么样才好……”   第八回 鼎戏娇桃   “都怪我!都怪我!”小玄吻去她的泪水,心中连骂自己该死。   夭夭哭个不停,两条藕臂死死地搂抱住他。   小玄心中大疼,百般温存哄慰,夭夭这才渐止哭泣。   “为什么这么久不找我?”夭夭望着他幽幽问。   小玄怕她担心,只轻描淡写道:“最近忙着赶路,一时就忘了。”   夭夭眼圈又红,瑶鼻一抽,似还要哭。   “不哭不哭,再哭我这里就疼死啦。”小玄指着胸口道。   夭夭忙咬了樱唇,强噙住泪,手儿在他胸口上轻轻揉搓。   小玄心中真的大疼起来,忽道:“夭夭,你闭上眼睛。”   夭夭虽不明白,但还是乖乖地闭起了眼。   小玄急翻如意囊,从中取出一样物事,一圈一匝地轻轻环绕到她颈上身上,笑道:“好了,可以睁开眼睛了。”   夭夭睁眼,只见身上缠绕着条丝绸般的柔软带子,通条流光溢彩缤纷耀目,美得如梦如幻,不禁呆住,讶道:“好漂亮呀……这是什么?”   “摸得着的彩虹。”小玄微笑。   “要给我是吗?”小桃精摸着彩虹惊喜道。   “就是给你的。”小玄道。   “啊,好高兴!”夭夭雀跃欢呼,兴奋得俏目异彩涟涟,突地扑去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小玄趁机捉住,抱紧她一阵热吻。   夭夭热情迎接,粉臂紧搂,不断把丁香小舌送到男儿口中。   香躯于怀软玉在抱,又是小别重逢,小玄心头火热,不觉有点“蠢蠢欲动”   起来。   “小玄,你身上怎么没有穿衣服?”夭夭轻喘道。   “想要跟你做游戏啊。”小玄低语,吻得更加炽烈,手上摸索乱探,隔着薄纱与彩虹搓揉小桃精的软绵粉乳。   夭夭娇颜生晕,只用那双清纯无邪的俏目水淋淋地注视他。   小玄情欲激荡,正要将其按倒,忽见她神情一怔,咦了一声。   “怎么了?”小玄问。   “这味道……”夭夭皱起瑶鼻嗅了嗅,惊喜道:“好像是褚华的味道耶!”   “什么?”小玄仍未明白。   夭夭俏目四盼,目光停在不远处的聚龙鼎上,轻轻一挣,人已从他怀里脱出,如烟似雾地飘到聚龙鼎旁。   小玄忙跟过去。   夭夭探首鼎内,伸手从中捞起一小把朱红色草儿来,捡了根放在口里咬了咬。   “别乱吃!不知是什么东西呀。”小玄赶紧阻止。   “果然是褚华,这个能吃的,汁水很甜的,是我以前很喜欢吃的东西。”夭夭欢颜于表。   “你以前吃过?你能吃东西的?”小玄望着她问。   “能吃啊,好吃的我就吃。”夭夭道。   小玄立时想起哄她喝酒的那夜来。   “哗,这里边有好多好东西哩!”夭夭探臂下去,又捞起一样东西,却是根近乎紫色的枝条,其上细孔无数,形貌完全不同寻常树枝。   “这个也能吃?”小玄怔道,看上去那紫色枝条非骨即石,似是十分坚硬。   “这个不是吃的,不过可以用来酿酒,也可以入药,它叫龙骨珊瑚,有极好的镇痛之效。”夭夭道。   “你能肯定?”小玄心中一跳,他曾听李梦棠说过龙骨珊瑚,据传是由一种名为蚀龙的罕异龙类的遗骸所化,只于天外海的少数深海中才能找到,因此十分珍稀。   “嗯,我见过的,娘娘的丹房里就有这东西,一定没错,你瞧摸上去手就麻麻的。”夭夭道。   小玄用手一摸,果然指掌生麻,道:“难怪我泡在里边觉得有点麻麻的,原来是这东西在作怪。”心中悄忖:“那老杂毛对我还真大方,这么珍贵的宝贝都拿来给我用了。”   “你泡在这里边?”夭夭好奇道:“你为啥要泡在这里边呀?”   小玄怕她为自己担心,随口诌道:“洗澡呗。”   “啊!还有这个!”夭夭叫道,又再从汤水中捞起一团暗赤色的藻状物来。   小玄见她满脸兴奋,遂问:“这个又是什么?”   “这是虾皇须,娘娘说过,这种东西非常滋润,对我们桃族来说是极补极好的。”夭夭道。   小玄心中一动,道:“那就享受享受!”说完抱起她,一纵跃入聚龙鼎中。   “啊!好奇怪,果真有点麻麻的。”夭夭咯咯笑道。   小玄见她粉肩上浮起一片细细的鸡皮疙瘩,只觉可爱无比,忍不住俯头去吻。   “咦?”夭夭却用脚丫踏了几下,忽然弯下身去,从鼎底摸起一颗大小如李的斑斓奇物来。   “又发现什么了?”小玄边亲边问。   “是蟾蜍石耶!”夭夭惊喜叫道,拿着奇物翻来覆去的瞧。   小玄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继续亲吻她的雪颈香肩。   “你瞧……”夭夭手上用力一捏,骤见水线四射,那颗斑斓石子竟然匪夷所思地缩小下去,变成龙眼般大小。   小玄呆了一呆,但这时更吸引他的其实眼前的小妖精。   “你瞧一捏它,它就变成这么小啦,是不是有趣得紧?”夭夭开心道,宛如捡到了一个极好玩的玩具。   仿佛受到感染,小玄望着她的灿烂笑靥,心中莫名的轻松快乐起来,这种感觉似已久违多日了。   “这种石头会吸水的,并会将水中的杂质秽物慢慢化解掉,娘娘的丹房里也曾有过这东西,可是后来不知哪里去了。”夭夭道。   小玄仍然一言不发,只迷迷地看她。   “小玄?”夭夭终于觉察,瞧瞧他道:“你怎啦?怎么不说话了?”   “我们……”小玄喉头吞咽了一下。   “嗯?”夭夭问:“我们什么?”   “玩游戏?”小玄盯着她道。   “现在?好啊。”小桃精嫣然应道,兴致盈然。   小玄猛地将她抱住,面埋粉乳,一口便把峰际的红樱桃儿吃进嘴里。   “就在这里吗?”夭夭颤哼了一声。   小玄不语,尽情咂吮了一阵,又吐出悄已勃翘的粉色嫩奶头,改用舌头舔扫挑舐,不时还绕着嫩如蚕膜的粉晕连打圈圈。   夭夭细细娇喘,手儿彷徨地摸抚着男儿的头发,突然整个人软了下去。   小赶忙勾住,让她靠在鼎沿,一臂揽腰一手下掏,寻到了女孩的腿心里去……   “小玄……你的手……唔……”夭夭呻吟。   “怎么样?”小玄低语,一进入口紧箍的花径,整根手指就完全滑腻了。   “要什么?更用力么?”小玄低声问,指上又加了几分力道,抽动变成了压按,速度也越来越快。   “不不……是我……我要……停……要尿尿……”夭夭颤不成声。   小玄顿然明白,笑道:“不是尿,是要丢了。”   “停……等一会……啊!”夭夭尖啼,娇音未止,就见娇躯猛地一绷,此后便如打摆子般直打哆嗦。   小玄蓦感水底有股热流沿指冲出,直奔手掌腕际,虽亦温润,却无阴精那种沾肤微麻之感,而且并不粘黏浓稠,心中生诧:“难道真是尿了?”   夭夭又绷又抖,目饧如丝靥艳似霞,樱口颤启声娇难摹。   小玄见她百媚横生娇不可言,只瞧得心旌摇荡百脉贲张,猛地扯去围系腰头的衫子,就在水里摸索迫上,拔指换杵,用炙烫龟头剖开嫩窄花缝,紧紧顶住。   夭夭犹抖不住,吃这一挑,登又喷流吐液,尽淋男儿棒上。   小玄只觉满茎温热,龟头更是给嫩蛤夹吮得酥麻入骨,腰臀猛地一挺,在女孩的娇喊声中洞穿了娇嫩。   夭夭如遭电击,待要缩退,花心已给重重插着,登给撞得酸痛钻心浑身皆痹。   小玄抽耸起来,记记出棱没首,搅得满鼎汤水波涛翻涌哗啦作响。   夭夭给耸得花枝乱颠,靠得鼎沿的娇躯越溜越下,身子从直立渐渐变成了平躺,肩首几要滑入汤水里去,只好放开男儿,用双臂撑住鼎沿。   小玄捧握其腰,毫不费力便能连连命中花心,爽美中感觉女孩的嫩蛤至多只能套到肉棒过半之处,心头烫烫思道:“夭夭真是好浅……”情动之处,更是将她细细品弄。   夭夭快美万分,花径内雨飞蜜滴,但因她那蛤口与众不同,至始至终紧闭如箍,蜜汁除了给肉棒带走部分,余者几无走漏,是以畅润无比。   小玄只觉她内里浆液愈积愈多,而且变得烧滚烫人,肉棒穿梭其间,真个滑润如油妙不可言,不觉抽送渐渐趋疾,猛地肉棒暴涨,早早就现出了玄阳盘龙杵的真身来。   夭夭本就抵挡不住,这时又挨受宝杵,酸痒交加的花心麻了起来,花眼深处丢意悄浓,撑在鼎沿的左臂突然一滑,半边身子坠入汤水之中。   小玄赶忙将她勾住,抱起来重新架放鼎沿,眼角忽在瞥着因失平衡而翘露出水面的一只小脚丫儿,心头蓦酥,但觉美极,遂抄起来细瞧,只见秀气纤巧莹润如笋,不由越看越爱,捧住把玩。   “小玄……”夭夭低呼,因为一跌,那根勾魂夺魄的大宝贝从花底滑脱掉了。   小玄拿着她的足儿翻来覆去地轻捻细揉,爱不释手。   “小玄!”夭夭娇唤,美目盯着翘出水面的赤红巨棒,如水的眼波中似有说不尽的幽怨,道不完的渴盼。   但小玄仿若未闻,依旧全神贯注地摆布她那只小脚,放在脸畔轻怜蜜爱地贴蹭了一会,忽用唇舌去亲吻舔吮。   夭夭呻吟了一声,愈感内里的空虚与难耐。   手中的小脚丫儿实在是太过诱人,不单雪白幼滑软绵如脂,且还散发着淡淡的芬芳香气,小玄情不自禁吐出舌去,钻入女孩的趾缝之中细细舔舐。   夭夭只觉丝丝痒热,不但绷紧的娇躯软落下来,心儿更是跟随着男儿舌头的逗弄乍酥乍悸。   小玄的舌头探索过小脚丫儿的每一条缝隙,心犹不舍,突然张嘴,一口就把女孩那珠圆玉润的拇趾儿整个吃了进去,如小儿吃奶般吸咂起来。   “呀……”夭夭娇嘤一声,再也按捺不住,一只手儿急急溜到水下,捂住了渴盼抚慰的娇嫩玉蛤……   因为一只脚儿给高高抬起,使得她的秘处距水面极近,彷徨乱动的手儿很快给小玄发现了,他微微诧愕,猛地用手一托,将小桃精的下体抬出了水面。   “小玄……快……快进来……快跟我玩啊!”夭夭颤呼,几根搭按在蛤嘴里的手指已沾满了润腻的汁浆,正闪烁着撩人的晶莹亮光。   小玄吞了吞口水,道:“揉啊,再揉给我看。”   夭夭的手指便听话地动了起来,压按着玉蛤的上角处打圈揉动,一颗珍珠似的粉红嫩蒂勃然而起,线条分明地从脂团粉肉里挤出头来。   小玄瞧得眼睛发直,虽然欢好过了数度,但在这么近的距离下这样观察这小桃精,却还是头一次。   夭夭的喘息越来越急越来越娇,手指也揉按得越来越快越来越重,将纤茸不生的饱满雪阜牵扯成各种淫靡形状。   小玄口干舌燥,把她那春笋似的小脚丫儿放在唇前不住亲吻。   夭夭忽然停住了手,蛤口倏颤,一注清腻的蜜汁猛从紧闭的花缝里迸了出来,流入股沟,再滴进汤水之中。   “好漂亮!”小玄轻喝。   “小玄你跟我玩啊。”夭夭哀怨颤哼。   “宝贝,继续揉给我看。”小玄凑前亲了她大腿内侧一下,坏坏教道:“把手指放进去,放进去给我瞧。”   “放进去?”夭夭惶恐道:“不要,我怕。”   “有啥好怕的,放进去,会更舒服呢。”小玄柔声哄道。   夭夭便试探地把指慢慢插入自己那紧紧闭合的花缝内,发出一声低低地嘤咛。   “对了,就这样,深一点……再放进去一点……”小玄高兴道:“然后把手指拔出来,嗯,再放进去……”   夭夭依言而行,开始怯怯地抽动起来。   “快一点,要快一点才会更舒服。”小玄谆谆善诱,发现自己真是越来越喜欢当这小妖精的老师了。   夭夭乖乖地加快了速度,口中不时发出勾人魂魄的娇吟。   “是不是更舒服了?”小玄血脉贲张道,这一刻,只觉再没什么比教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手淫更刺激的事情了。   夭夭摇头,迷迷糊糊地哼道:“没有,没有你跟我玩舒服。”   “我也跟你玩啊,这就是在跟你玩啊,别停,再快一点。”小玄一边鼓励一边亲她,炽热的嘴唇雨点般落在她的花瓣周围。   “啊,要……要……”夭夭突叫。   “要什么?”   “要出来了!”   “好啊,那就让它出来!”小玄喜道。   “可我……我……”小桃精从花缝里拔出手指,重新压按在嫩蒂周围揉动,只是这次揉按得更快更重。   “怎么拿出来了?”小玄问。   “我不要自己出来,我怕。”小桃精慌张地颤哼。   “别怕,我就在这里啊。”小玄赶忙安慰。   “我要小玄,夭夭要小玄,你……你碰我好不好?”夭夭娇娇急呼。   “等会儿,现在我要你自己来,我要看你自己来。”小玄道,其实底下的肉棒早已硬得阵阵生痛,但因贪玩,仍然咬牙强忍。   “可我……我……”夭夭哭腔哼道。   “好夭夭,给我看,我要看!”小玄喘息道。   “嗯。”夭夭点头,把唇儿咬得紧紧的。   “加油,揉快点!再快点!”小玄指挥。   夭夭把指揉得飞快,眉头紧蹙眼儿紧闭,也不知是苦抑乐。   小玄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秘处,生怕美景稍瞬即过。   “出不来……”夭夭骤又娇哼,急恼得螓首乱摆足儿直蹬。   小玄怔了一怔,忙道:“我帮你!”说着把她脚儿挂在肩上,腾出手,将两根手指挖入嫩蛤发力扣弄压按。   才没几下,便见夭夭浑身绷紧,倏地雪腻腹儿一弓,急急颤呼:“要……要……”   小玄赶紧再加力道,指头重重地扣击花径上壁的肿胀之处,疾如蜂蝶振翅。   “啊!”在夭夭的尖啼声中,第一股花浆滚吐而出,浇淋得两人指掌全湿,眨眼间第二股接踵便至,这次却是喷洒出来的,热腻腻的花浆直溅小玄脸上发上,此后直如流泉飞瀑,极是壮观迷人。   “哗!好漂亮!真漂亮!”小玄大声喝彩,心里真是爱煞了这乖乖小妖精。   夭夭痉挛不止,腰儿弓了又弓,妩媚花颜如悸似泣。   小玄舌头一舔嘴边的花浆,赫然发现小桃精的阴精里竟含一丝甜腻,不禁又惊又喜,当即趴俯下头,贴脸凑在花缝花瓣上吸咂舔吮,如蜂采蜜。   夭夭美上加美,在男儿的吻吮中又魂融魄化地丢出几股混和着花精的蜜汁来。   好一会后,小玄方从花溪里抬起头来,俯到女孩跟前低低柔语,“夭夭,你好甜美。”   夭夭仿若未闻,喉底嘤嘤啜泣,神魂不知飞到了哪里去。   见女孩媚得不成样子,小玄心头愈野,瞥见飘浮旁边的一截紫技,正是夭夭先前说的龙骨珊瑚,遂从汤里捞起抄在手里,竟用一手剥开蛤唇,小心翼翼地刺将进去。   “啊!”夭夭惊呼。   小玄不语,直将手里的龙骨珊瑚推到花径尽头,然后轻轻抽送起来。   “唔……不行!这个不行!”夭夭腰肢乱闪,那龙骨珊瑚虽然极轻,但却十分坚硬,戳着花心哪里禁受得了,况且她刚刚丢罢,瓤内无处不是软烂娇嫩敏感万分。   但小玄迷于嬉耍,不但手上不停,且还越抽越急,嘴里道:“试试好不好玩。”   鼎中的药汤已有麻肤之效,再加上这更能麻人的龙骨珊瑚,夭夭只觉花心痛楚,但却内外皆麻,差点便给这主子玩疯掉了。   龙骨珊瑚久浸海底,但表面布满细孔,说滑很滑,说糙亦糙,出入之间,但见女孩蛤内浅处的粉嫩皮肉不时给带出扯出,入目惊心又勾人魂魄。   小玄瞧瞧下面,又望向夭夭,见她俏目轻翻丁香半吐,但觉媚入骨中,越发极力耸弄。   夭夭抵挡不住,两只脚儿一挣,倏从男儿肩上滑脱下来,紧紧地合闭起腿,死死地夹住龙骨珊瑚。   小玄见她反应如此之剧,心中更是欲动若狂,掰开女孩两腿抽送几下,又给紧紧合上,喘道:“好夭夭,再让我玩一下!”   夭夭摇头,只是死死夹住腿儿。   “你不是要跟我玩游戏么?”小玄哄道。   “夭夭要小玄,不要那根东西。”夭夭可怜兮兮地回答,腮畔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泪痕。   小玄乜见,不知怎么,突地邪欲悄涌,心疼间竟隐隐想把这女孩儿再度弄哭,且又爱极她适才的娇态,哪甘就此罢休,掠见大鼎四沿铸着许多由游龙身子曲成的桥洞状提耳,心中一动,猛将女孩双腿大大掰开,拿住脚儿一边一只塞入提耳之中。   第九回 魅影   “小玄!”夭夭惊讶地望着他。   小玄握紧龙骨珊瑚,不由分说再度抽送起来。   兴许是因为这天真无邪的女孩儿,兴许是因为这唯命是从的小妖精,他才敢这么恣情肆意这么肆无忌惮。   “不敢了不敢了!里边要……要坏掉了!”夭夭啼呼讨饶拼命挣扎,怎奈两只脚儿给套在环洞之中,腰股又给男儿紧紧固住,根本无法逃脱。   小玄百般戏耍,望着她那惹人心疼的娇容,她那红晕遍浮的雪肤,以及她那因为扭曲而更加妖媚的迷人娇躯,周身欲焰有如油泼,手上越来越重,握着龙骨珊瑚千戳百捣。   夭夭魂飞魄散,很快就在痛楚与酥麻中掉出了第二回花精。   “舒不舒服?”小玄吻着她柔声问。   夭夭点点头又摇摇头,娇吁吁地喘道:“夭夭不要这样玩,夭夭好害怕。”   此际的她目饧如醉香汗淋漓,模样无比娇慵可怜。   小玄眼勾勾地瞧她,接又东张西望,腿丫在鼎底踏了几下,忽弯身去捞取什么东西。   “小玄……你去哪儿?”夭夭正在惶惑,已见小玄站直起身,手上多了一个斑斓奇物,正是适才告诉他的蟾蜍石。   小玄手上用力一握,挤得石中之水四下溅射,将之捏缩成龙眼大小。   “让我下来啦?腿好麻。”夭夭央道,只觉吊在两边鼎沿的脚腕给勒得阵阵酸痛。   “再玩一会。”小玄朝她诡秘地笑了笑,握石的手悄悄地移到了她的腿心。   “啊!”夭夭猛地睁大眼睛。   原来小玄剥开了她的蛤唇,正在把蟾蜍石往花缝里塞。   “你……你怎么……”夭夭慌张娇呼。   “好不好玩?”小玄笑问,用指将已完全塞入花径的蟾蜍石往更深处推去。   “快……快拿出来!”夭夭急叫。   “不舒服么?”小玄笑嘻嘻道。   “它会……会吸水,会变大的!”夭夭恐惧地叫道。   “就是要这样啊。”小玄邪邪道。   “等会拿不出来了!”夭夭慌道。   “咦,推不动了,到底了是么?”小玄盯着她问。   “快拿出来啊。”夭夭只觉深处一紧,嫩嫩花心已给蟾蜍石压着。   小玄指上加力,试着又推了几推,不想倏地一陷,蟾蜍石不知给顶到了哪里去了。   “嗳呀!”夭夭失声娇啼,原来石头已给男儿顶进了花心下方的玉穹窿,那里极是娇嫩,顿时浑身酸软,雪肤上浮起片片鸡皮疙瘩。   “哪里去了?”小玄奇道,手指在花径深处乱勾乱探。   “唔……”夭夭颤颤低哼,真是“雪上加霜”,不但秘窝遭侵,嫩心还给男儿频频拨到触着。   小玄寻找不到,便又退到浅处来觅,顺手重重地揉摁了花壁上方的肿胀处几下。   夭夭骤感尿意又生,抽着气儿叫道:“快取出来啊!”   “我不是在找么?放心,一定给你取出来。”小玄哄道,他遍寻不获,忽然想起飞萝赠与自己内丹的那次来,心忖:“难道是跑入花心里去了?”   “啊,它在变……变了!”夭夭只觉腹内深处急剧涨起,原来是那蟾蜍石吸汲了她阴中的蜜汁,开始膨胀起来。   “它在哪里?”小玄忙问。   “里……里面,最里面!”夭夭嘤咛道。   “最里面?没有啊?”小玄又往深处寻探。   “下边,下边一点点!”夭夭酥胸剧烈起伏,都快喘不过气儿来了。   “啊,碰到了!原来藏在这里!”小玄兴奋道,指尖终于触着了已经胀大的蟾蜍石,但却不知给卡在哪里,半天没能勾取出来。   “快……快拿出来……胀死人了……”夭夭不住催促。   小玄努力了半天,用尽办法,不但无法将蟾蜍石取出,反倒刺激得女孩欲丢欲尿。   “啊!它……它……”夭夭突然娇啼,原来饱汲了她蜜汁的蟾蜍石已经恢复到鹅蛋大小,将趴伏在玉穹窿上的花心子高高的顶了起来。   小玄也察觉到了这个奇异变化,不禁诧讶万分。   夭夭粉腮赤红,难耐地直扭腰腿,搅提鼎中汤水哗哗作响,倏地一声娇哼,从紧紧箍咬男儿手指的蛤口中迸出一注烫汁来,汁中白浆混浊,竟是小丢了一遭。   小玄再也把持不住,拔出手指,在女孩的痉挛中再一次刺入了她,巨杵趁着如油的滑腻狠捅到底,赫将女孩的嫩嫩花心压入池底寸余之多。   这一下真是厉害,夭夭只觉酸、麻、痛、痒纷至沓来,雪腹不听使唤地一阵抽搐,便即大丢起来,夹含阴精的浆汁喷洒了男儿一腿一腹。   小玄想不到她这么快又丢,不觉兴动如狂,当下大刀阔斧长抽狠撞,勇狠之度远超从前。   夭夭的嫩心每次皆给顶得深陷池底,但眨眼又给塞在底下的蟾蜍石拱弹回来,依然高高地勃着翘着,无可奈何避无可避的承受着龟头与蟾蜍石的下一次夹击。   “不……不玩了不要了……我不玩了……”小桃精失声颤喊。   但这刻的小玄哪还顾得怜香惜玉,隐觉射欲涌动,反倒一枪比一枪深入一棒比一棒痛烈。   夭夭何尝经历这等狂风暴雨,不由美完又美丢罢又丢,娇躯魂魄皆欲化去。   终于,深陷池底的蟾蜍石不知何时给顶出了丢得松软的穹窿嫩窝,在小玄的一次抽退时,随着急流喷洒的浆汁一冲而出,“咕咚”一声坠入汤水中。   小玄复又挑入,对比起先前有蟾蜍石的拱垫,只觉女孩深处变得又松又软,极力抽刺了几下,蓦地精至,两手捧住绵嫩粉股朝自己狠狠一按,铁茎同时倾势耸出,刺住花心突突激射。   “啊!”夭夭尖啼一声,支撑了数息,便在美极中昏迷过去。   “夭夭……”小玄柔声轻唤,怜爱无比地亲吻女孩的肌肤。   “小玄……”小桃精悠悠醒来。   “适才好不好玩?”小玄坏坏地问。   “嗯。”夭夭居然点头。   小玄颇感意外,促狭道:“那……下次还要不要这么玩?”   “嗯。”夭夭竟仍点头,乖得叫人心都疼了起来。   小玄喜极,与她额贴着额道:“宝贝,下次我不这么疯了。”   谁知夭夭却摇了摇头。   “嗯?”小玄不解。   “夭夭好喜欢小玄适才那样子哟,跟别的时候很不一样呢,流了好多好多的汗啊……”夭夭迷蒙着眼儿,似犹沉浸在先前的销魂余韵中,隔了会又道:“无论怎样,只要小玄高兴,夭夭就会快乐的。”   小玄呆住,望了眼前的女孩许久,方才重新亲她,唇烫似火吻如雨落。   两人柔情蜜意,又是小别重逢,接下的日子里,小玄夜夜皆把夭夭召唤出来,两人你恩我爱浓云密雨,真个如胶似漆蜜里调油一般。   不知何故,夭夭化成人身的时间悄悄增长,只是两人你贪我恋无暇算计,不但没有发觉,反而总嫌良宵苦短时如水逝。   至于其它时间,除了浸泡药汤,小玄便苦心钻研云影中的机关术及御甲术,并开始着手制造“魅影”的准备工作。   遗憾的是,他发现制作魅影所需的材料欠缺许多,而且大部分似是必不可缺的。   但小玄始终不肯放弃,有时居然想冒险使用已有的材料来代替。   “勉强使用别的材料代替,不知会不会又像无敌大将军那样招致反噬呢?”   小玄犹豫不决,泡在药汤里愁眉不展。   忽然间,他的眼睛一亮,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大药柜上。   “那里有好多宝贝,不知有没有我要的东西?”想到这里,便“哗啦”一声跃出大鼎,汁水淋漓地急步奔到大药柜前,然后一屉屉地查找起来,片刻已找到了一样所需的材料,不禁怦怦心跳,接下果然又找着了几样,只喜得心花怒放。   如此翻寻了整个下午,他已从千百格抽屉中几乎找到所有的所需材料。   “哈哈,老杂毛的宝贝还真不少!他糟蹋了我的千年灵鸾,我用他一点材料也不算过分!”小玄兴奋万分,当即每样取了一些,还顺手牵羊拣了几样暂用不着稀罕材料,用纸包了,分门别类收入如意囊内。   是夜,他便溜入密林中,寻了个僻静之处,开辟出块空地并草草搭建了个木棚子,然后开始按照云影中的记述动手制造魅影。   一直忙到天亮,终于搭造成了魅影的大致轮廓骨架,又调配了部分材料,制作了几个内部机关,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屋睡觉。   如此连续进行了五六天,魅影已由初具规模变成血肉渐丰,而小玄也从无比繁复的制作过程中领悟到许多新的机关术及御甲术知识,但觉奥妙无穷,越发痴迷沉醉。   除此之外,他还偶尔按照云影中的记述修习借形术,不知是否因为之前曾听飞萝剖析过其中的关键处与难解处,抑或别的什么原因,进展竟是十分顺利迅速,最近一次,居然成功地幻作了一只小小的可爱胖熊,逗得夭夭无比开心。   到了第十一天晚上,魅影已近完成,终于来到了最后的点灵阶段,按云影中所述,需要制造者注入鲜血作为灵源。   “玉皇大帝阿弥陀佛南无观世音菩萨,求你们一定要保佑我这次成功啊…”   小玄心中怦怦直跳,合掌默祈了会诸方神明,从臂上解下八爪炎龙鞭,注入离火直气,蓦见其上鳞片逆张,朝腕口轻轻地割了一下,然后赶忙将伤处捂在魅影的天灵盖处,让血从其上的槽口流入,与此同时,口中默默颂念御役禁制。   忽然间,魅影躯上开始微微发亮,片刻后通体光芒闪闪,各种颜色的光亮缤纷耀目,极是绚丽。   小玄兴奋万分,强抑激动继续注血颂咒,好不容易挨到最后关头,大喝道:“亲亲水儿!”   这句当然不是御役禁制中的原本咒语,而是他自己为魅影设定的启动口令。   但见躺在地上的身躯光芒大盛,魅影的身子开始动了起来。   小玄睁大眼睛瞧着,剧跳的心脏似要从胸腔里蹦将出来,但是过了好一会,魅影仍没爬起,倒似痛苦之极般在地上挣扎。   “怎回事?按云影中所记,这魅影应该是动如脱兔迅似闪电的呀……”他怔怔思着,脸上的兴奋渐渐凝固。   “亲亲水儿!”小玄又再大喝一次。   但魅影身上的光芒却在迅速减弱,而且动作渐微渐止,终于完全不动。   “呜……失败了?又在哪里出了问题?”小玄面色灰败,对着光芒尽逝的魅影冥思苦想,然却找不出出问题的症结,心焦处忍不住大呼:“宝贝你怎么不起来!”   突听旁边有人哈哈一笑,“它要是起得来那就怪啦。”   小玄一惊,转头望去,却见白眉翁笑吟吟地立在不远处,也不知来了多久。   “你几时来的?”小玄讶问。   “不久,就在你点灵的时候。”白眉翁笑答。   “你……你知道我在干啥?”小玄又问。   “嗯。”白眉翁应。   “从一开始你就知道了?”小玄再问。   白眉翁点头。   “你……你怎么会知道?你一直在跟踪我?”小玄瞪着他道。   “我有这闲功夫么?每天要打发的人就够我忙的了。”白眉翁道:“你莫忘了,这迷林可是老朽的地盘,又有什么能瞒得过我的。”   小玄目瞪口呆,突然想起这些天来与夭夭的缠绵来,蓦地面红耳赤。   白眉翁似乎看破了他,笑道:“有个小妖精陪伴,日子过得挺滋润吧?”   看来这家伙什么知道了,小玄把心一横,豁出去道:“是你糟蹋我的千年灵鸾在先,所以我才拿你一点材料来用的!”   “要用便用,用多少都没问题。”白眉翁道。   小玄颇感异外,那些材料大都非常珍稀,想不到他竟这么大方。   “不过,有些材料你好像没有用对。”白眉翁的目光扫了下魅影,接道:“所以你这宝贝只能在地上躺着。”   小玄一听,急忙请教,“哪里用错了?”   “你这宝贝的身架骨是用宝瓶竹做的吧?”白眉翁反问。   “没错,云影里说这魅影用霓玉来做身架骨最好,但还说如果没有,便使用金精髓或宝瓶竹代替也可,只是速度方面会差一点而已。”小玄道。   “代替是可以代替,但既然改用宝瓶竹,那么用于别处的一些材料也须跟着对应变换,譬如用来涂抹肤面的霞焰粉、用以维持灵源的凤津兰汁,它们的性相皆与宝瓶竹冲突得很厉害,因此必须加以调炼或者干脆更改成别的材料。”   小玄“啊”了一声。   白眉翁继道:“还有,虎煞石十分霸道,亦不能直接就这么拿来使用,须得敲碎后放入鬼枯滕汁三蒸七煮拔掉其毒,方可使用。”   “这些你……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小玄瞠目结舌。   “你有问过我么?”白眉翁道。   小玄哑口无言,好一会才道:“眼下怎办?有什么办法补救没有?”   “有,不过……”白眉翁沉吟道。   “不过什么?”小玄急道。   “不过你便因此而欠我一个人情……”白眉翁道。   “没错,我以后报答你如何?”小玄忙道。   “无需你报答,只要你答应为我做一件事。”白眉翁道。   “什么事?”小玄问。   “还没想到。”白眉翁眨眨眼道:“只要你先答应我便成,日后想到之时再告诉你。”   “没问题,只要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小玄赶忙申明。   “嗯,不会叫你去干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的。”白眉翁道。   “好,我答应你,你快告诉我补救之法吧。”小玄迫不及待道。   “把这宝贝交给我,并给我两天时间,我帮你重新调校一下其中的材料,然后……”白眉翁道。   “然后什么啊?”小玄急问。   “然后,你把它带到迷津幽源里去重新再点一次灵。”白眉翁道。   “为什么要到那里去点灵?”小玄疑惑道。   “因为,那里与水晶潭气脉相接,对各种性相、品质相互干扰或冲突的材料具有稳定作用。”白眉翁道。   小玄陡然记起飞萝跟他说过的水晶潭的奇效来,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我们能利用那儿化解霞焰粉、凤津兰汁与宝瓶竹的冲突问题是么?”   “嗯,那里是绝佳的炼宝造兵之地,如果你的宝贝身上还有别的没给发现的问题,多半也能一并解决。”白眉翁道。   “那真太谢谢了,这两天就拜托你啦!”小玄兴奋道,之前的颓丧一扫而光。   ***    ***    ***    ***   接下两日,白眉翁便亲自出马为魅影调炼材料,而小玄则紧紧跟在一旁观望,不时发问,白眉翁皆耐心解答,教了他不少奇妙罕异的调配及提炼之法。   “这是什么?”小玄盯着白眉翁手上一碟色彩不住变幻的粉末问。   “幻焰鸾骨粉。”白眉翁道。   “这个……”小玄道:“这个要用在哪里?云影里面没有提到这种材料啊。”   “我要把它加入魅影外表的涂抹材料中。”白眉翁道。   “这样乱加东西没问题吗?”小玄吞吞吐吐道。   “当然没问题。”白眉翁睨了他一眼。   “你能确定吗?”小玄担心道。   “嗯。”白眉翁应了一声,就要把碟中的粉末倒入面前沸腾着汤水的小鼎中。   “等等。”小玄急忙抱住他的手臂,“你真的能确定么?你凭什么能确定?”   “就凭我数千年来对材料性相的了解与研究。”白眉翁瞪着他道。   小玄这才放手,干笑道:“这就好这就好。”   “放心吧,如果弄坏了你的宝贝,我就赔你个比它好十倍的如何?”白眉翁没好气道,粉末倒入沸汤之中,登时扑腾起大片绚丽焰光,煞是奇妙。   “没事没事,你尽管试。”小玄笑容可掬,心里七上八下。   “我觉得用它来加强霞焰粉,效果应该会更好。”白眉翁拿只大木勺搅拌着汤水道。   “嗯,多谢多谢。”小玄口是心非的笑道,心里只祈求别出什么差错足矣。   “不用谢,这幻焰鸾骨粉本来就是你的东西。”白眉翁道。   “我的东西?”小玄一怔。   “是啊,它便是从你那只灵鸾身上提炼出来的材料。”白眉翁抛下木勺,拍了拍手。   “啊,你不是把那只鸟儿拿去做菜了么?”小玄摸不着头,记得当时还因此差点跟他翻脸。   “做菜的是一部分,那只鸟儿身上还有一些地方提炼成材料更好,比如它的骨头,内脏,血液还有毛发。”白眉翁慢悠悠道。   小玄呆住。   “放心,那些材料等你要离开这里的时候,我会交还给你的。”白眉翁继道。   小玄不由分说地一把紧紧捧握住他两手,感激得声音都给梗住了。   白眉翁使劲抽回手去,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   ***    ***    ***    ***   两天后,小玄抱着经白眉翁校炼过的魅影进入迷津幽源,将它放躺在莲形巨石中心。   他再次合掌默祈了诸方神明,这回大大地扩大了范围,一气念出长长的名单来:“大罗天元始天尊玄穹高上玉皇大帝未来金阙玉晨天尊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太清太上老君中天紫微北极大帝勾陈上宫天皇大帝后土皇地祗燃灯古佛释迦牟尼佛弥勒佛药师琉璃光如来阿弥陀如来大势至菩萨观世音菩萨,求你们行行好,保佑我这次一定要成功呐……”   小玄祈毕,狠喘了几下,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用八爪炎龙鞭上的鳞片割破手腕,抵放在魅影的天灵盖上注入鲜血,同时开始默颂御役禁咒。   魅影的身躯陡然发亮,赫比前次更加绚丽灿烂。   小玄惊喜交集,强按兴奋继续颂念,经过冗长的初始设定,终于吐出最后的启动命令,“亲亲水儿!”   刹那间,骤见光芒爆起,如彩虹似流星般一贯而出,在洞中四处飞纵疾掠,速度只能用骇人来形容。   小玄目瞪口呆地望着,根本瞧不见光瀑中的魅影,好一会后才想到试验控制,当即心中念道:“过来!站我面前别动!”   此念方起,便见正贴洞壁飞纵的光芒疾掠过来,一眨眼已在他跟前立定。   小玄这时才瞧清了魅影此刻的模样,只见它通体闪耀,水晶般剔透的身躯里散发着变换不休的梦幻光芒,无眉无眼无鼻无口的脸面在光芒中显得益发诡异神秘。   “一定是成功了,我再试试他的威力……”他游目四顾,忽指着上方,心中念道:“把那根最大的钟乳石给我截下来。”   魅影立时暴起,惊虹般直贯到十几丈向的洞顶,旋闻巨响,然后就见一根给拦腰截断的巨大钟乳石朝下疾坠,“碰”的惊天动地一声坠入水中,掀溅起大蓬水花。   小玄心中狂喜,高声叫道:“我来追你啦,莫给我捉着喔!”说罢提起真气纵身一跃,登时拔地而起,竟然直飞上高达十多丈高的洞顶。   “啊!这是怎么回事?”他还从未有过这种无需任何凭借就能飞跃这么高的经历,不禁大讶,蓦尔省悟这一定是因为得到了飞萝的内丹,从此跨入了霞举飞升之境。   魅影果然听话,见小玄飞至,猛地一纵,闪电朝远处掠去。   两个在洞中你追我赶,小玄只觉身轻如风,想要去哪瞬息便至,真个自在如意逍遥欲仙,口中大呼小叫,心中如痴如醉:“这便是飞的滋味了!我会飞啦!   我终于会飞啦!”   第十回 三绝   饶是如此,但小玄仍然无追上疾如电掠的魅影,至始至终碰不着半点边角。   “厉害厉害!”他惊喜交加地大赞,对自己的这件最新作品真个满意之极,忽然记起白眉翁来,心道:“这次能够成功,里边有他一份大大的功劳,我可不能忘记人家。”   小玄心中感激,急欲去找白眉翁道谢炫耀,当即喝道:“宝贝夭夭!”这句自然也不是御役禁制中的原本咒语,而是他自己为魅影设定的停止口令。   骤见满洞纵掠的魅影倏地飞来,朝他身后的影子一扑,眨眼不见。   小玄东走走西逛逛,边行边仔细打量自己的影子,见无任何异处,忍不住又大声赞叹,“妙极妙极!真真神妙之极!”却不知赞的是发明者、魅影还是他自己。   他欢天喜地朝洞外奔去,刚到洞口,忽见人影一闪,却是白眉翁进来,高兴道:“来得正好,快来瞧瞧我的魅影。”   孰知白眉翁却满面凝重,道:“莫要出去!”   “怎么了?”小玄一怔。   “有人来了。”白眉翁沉声道。   “谁来了?”小玄问。   “不知道。”白眉翁竟道。   “不知道?”小玄云里雾里摸不着头,又问:“是敌人吗?来了多少?”   白眉翁却道:“你退后,我要启动这里的禁制。”   小玄赶忙后退,见他神情从未有过的紧张,心里不禁暗暗吃惊,道:“敌人很厉害是么?”   “嗯,把迷林的禁制全毁掉了。”白眉翁道。   “全毁掉了?”小玄呆了一呆。   白眉翁口中念念有词,手捏印诀朝洞口比划施法。   “敢情是七邪界那伙人又来了?”小玄道。   “不是,上次他们闯进来,也只是破解了出入之法,并没有毁坏迷津之禁的能力。”白眉翁道。   突然间亮芒大放,一片青碧的光幕如帘子般遮蔽住了洞口,但见其上细电蜿蜒乱爬,符菉如潮滚涌,显然是个非同寻常的法术禁制。   “那会是什么人?还有谁比七邪界那伙人厉害?”小玄喃喃道。   “天地间比七邪界厉害的人的确不多,但也决计不少。”白眉翁道,心中沉吟:“最强的天庭、西方、重元子三路已有圣后阻着,这一路又会是谁?”   “眼下怎么办?”小玄问道。   “你在这里呆着,我去瞧瞧来的是什么人。”白眉翁道。   “我跟你去。”小玄道。   “不行,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已启动禁制将洞口封了,这里相对安全一些。”白眉翁道。   小玄不放心让他一个人去,遂道:“他们既然能毁掉迷津之禁,这里也不见得妥当,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好了。”   白眉翁摇摇头,盯着面前的碧色光幕道:“这道禁制唤做‘无解’,乃我数千年的心血所成,虽无迷津之禁的浩大威力,但在某方面却有独到之处,除了本源禁制,其内还藏有一十七道各不相同的罕异禁制,如有不知出入之法的人强行硬闯,便会给它毁掉血肉骨髓削去三魂六魄,万世不入轮回。”   “这么厉害!”小玄吸了口气,心里对这老人愈来愈感佩服。   “虽然天地间一定会有人能破解它,但我敢肯定数量绝对不会超过十个。”   白眉翁傲色道。   忽听有人咯咯一笑,声如莺啭珠走,“也许,奴家便是那十个里的其一哩。”   白眉翁心头一震,赫见碧幕片片分解,骤而金虹闪掠,急忙朝后疾退。   小玄见白眉翁暴起飞退,一人则如影随形地紧跟住他,眨眼已掠至十几丈高的洞壁之上,他未及反应,已见两人停住,这才瞧清追击白眉翁的乃是一个宫鬓女子,衣如霓裹霞绕,丰胸细腰身段异样修长惹人,手中握着把未出鞘的长剑,剑鞘灿烂夺目,竟似黄金铸就,其上宝石密缀,繁如天河星辰。   而这把未出鞘的剑尖,竟然点在白眉翁的心口之上。   小玄“嗖”地从袖中抖出八爪炎龙鞭,但见白眉翁受制,一时不敢贸然乱动。   “是……你!”白眉翁面色灰败,整个人被逼得紧贴山壁之上。   “许久不见啦,白眉大哥别来无恙啊。”那女子笑道,只见她双足凌虚,裳垂带止地凝停在空中。   “原来是你,难怪能毁掉我的迷津之禁!”白眉翁叹道。   “好厉害的禁制呢,花掉了人家个把时辰的功夫哩。”女子撒娇般道。   地上的小玄听见,心中不禁暗惊:“这女子到底是是谁?居然只用了个把时辰就毁掉了迷津之禁!”   白眉翁盯着她沉声道:“武翩跹,你来我这里干吗?”   小玄心头剧震:“武翩跹?她就是教中武技第一,阵法第一,机关术第一的大叛徒三绝武翩跹?”   “听说……”武翩跹道:“有只小狐狸在你这里,我来瞧瞧是真是假。”   小玄心中惊怒:“难道她也是来抢先天太玄的?”   “你想干什么?”白眉翁低喝,面上怒色隐现。   “我想带他离开这里。”武翩跹轻声道。   “你休想!”白眉翁怒喝。   “白眉大哥,你拦不了我吧?”武翩跹娇笑道。   白眉翁忽然冷静下来,不动声色道:“圣后知道他在这里。”   武翩跹却笑嘻嘻道:“不管啦,就是她知道也没办法,况且……她眼下自个麻烦不小,否则人家也不敢到你这里来了。”   “你说什么?圣后有甚麻烦?”白眉翁吃惊道。   “好啦,现在你的宝贝葫芦先交与我保管一下吧,人家可不想尝着你那十一颗破真玄珠的滋味哩。”武翩跹紧盯着他,一手仍继持剑逼迫,另一只手慢慢地伸向系在他腰际的青灰葫芦。   白眉翁眼睛微微一眯。   “白眉大哥,翩跹可不想伤你,你莫要冒险呦,聚宝虽在鞘里,但我的破甲法多半也能破掉你的护体真气。”武翩跹微笑警告,指尖距白眉翁的葫芦越来越近。   白眉翁倏地朝旁一滑,闪电般贴壁斜掠,袖子搭住了葫芦,但就这时,明明已给摆脱的黄金剑鞘不知怎么又匪夷所思地出现在他的胸口之上,轻轻地点了一下。   “都说了,叫你莫要乱来的。”武翩跹娇嗔道,挥鞘一撩,把他腰头的青灰葫芦挑了过去。   白眉翁在空中顿滞了一瞬,倏地兜头朝下栽落。   小玄大惊,急忙提步奔去,刚欲掠起,眼前骤花,一条翩跹身影出现在他的面前,小玄怒喝出手,八爪炎龙鞭纵横击出,然却全部落空,不单如此,一把金色剑鞘神出鬼没地穿透了他的防线,鞘尖轻轻地点在了他的喉节之上。   这时白眉翁已从十几丈的空中疾坠而下,重重地摔砸在水里,溅起大蓬水花。   小玄动弹不得,朝坠入水中的白眉翁大叫道:“你怎样了?”   “我没……事……你快逃……”白眉翁断续哼道。   “干嘛要他逃哟。”武翩跹嗔道,人从空中飘落,立在石阶之上,但手中宝剑的鞘尖始终没有离开小玄的喉节。   小玄这才瞧清了眼前的女人,但见头盘龙髻耳悬碧坠,肌肤润如明玉,星眸湛似秋水,顾盼间风情万千,真个天妃降世一般。   惹眼的是,在她的细细蛮腰上系着一条七彩流幻的奇异罗带,而且左臂无袖,裸着一条肤光胜雪的藕臂,小臂近腕处绕着几匝墨绳,绳上系着枚暗金古钱,钱上铸有两翼,煞是奇特。   小玄目瞪口呆,他早曾听闻武翩跹是个大美女,但这瞬间还是给眼前的倾城丽色镇慑住了。   她虽然无法同丽绝寰宇的小妖后相比,但却与飞萝不相上下,而且她们两个还有一点甚是相似,皆有说不尽的妩媚与妖娆,只不过飞萝妩媚多些,而这女子却是妖娆多些。   武翩跹也在盯着他,眼中异彩涟涟,似乎有些诧讶。   “来啊,刺啊!”小玄怒喝。   “你就是崔小玄?”武翩跹道。   “是又怎样?”小玄瞪着她道。   “那先唤我一声师伯吧,人家在三代弟子里边排第七,比你师父前面一点点。”   武翩跹含笑道。   “套什么近乎!你乃叛逃之徒,早非我教中之人!”小玄正气凛然道。   “嚯……”武翩跹失笑道:“我不是教中之人了,那你又是么?我怎么听说你已给你师父赶出门墙啦?”   小玄愣住,登时面色灰败意气尽消。   武翩跹瞧着他道:“看来此传非虚哩,唉,这下你我同为天涯沦落人,自当相惜相怜,不如你跟我走吧。”   “跟你走?”小玄呆了一呆,“去哪?”   “去一个很好玩的地方,你一定会喜欢的。”武翩跹道。   水里的白眉翁忽然大叫:“莫要给她哄了!这妖女最会骗人!”   “我干嘛要哄他哟!”武翩跹娇嗔,对小玄道:“你别听他乱说。”   小玄道:“你用剑指着我,我又怎会认你这个师伯?”   “如今你我皆非玄教中人,这个师伯认不认都无所谓啦。”武翩跹边说边收手,垂下了剑。   陡闻小玄轻喝,炎龙鞭倏如火龙蹿起,从四面八方扑噬向她。   但这声威惊人的攻击嘎然而止,小玄握鞭的手凝停半空,一把黄金剑鞘的鞘尖正点在他的腕际。   “小家伙,你哄我收剑哦。”武翩跹嘴角勾笑。   小玄面红耳赤,好一会方道:“原来你心里边一直在提防我!”   “幸好我提防你了。”武翩跹笑道。   “你这样子,叫我如何敢跟你走?”小玄眨眨眼道。   “那要怎样,你才肯跟我走?”武翩跹道。   “我们各退三步,做好准备,光明正大地打一场,你赢了便我跟你走。”小玄道。   “好。”武翩跹爽快地应,提步后退,刚要踏上下一级石阶,便见焰光暴起,炎龙鞭疾卷而至,袭向她的下盘。   原来小玄知她武技高的惊人,心忖常法肯定打不过,是以施以突袭。   但这次又告失败,小玄狼狈万分地僵在石阶之上,攻也不得收也不成,因为黄金剑鞘的剑尖正点在他的眉心之上。   “不是说各退三步么?你耍赖呦。”武翩跹道。   怎么回事?小玄心中震惊,完全不明白为何自己在占得先机的情况下还给瞬间制住,而且就连对方如何出招都没能看清。   这女人的武技高得也太可怕了吧。   “这叫兵不厌诈,难道你没听说过么?”小玄死撑着脸皮道。   “脸皮还真够厚的,跟某人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武翩跹薄嗔,明玉似的靥上忽然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   “重新来,这次我绝不占你便宜了。”小玄朗声道,仿佛这时给制住的是对方。   “啪!”地声响,武翩跹用鞘尖在他额上轻敲了一记,收剑道:“来吧,小无赖。”   小玄凝神静气,将离火真气源源不断地注入兵器,旋见八爪炎龙鞭喷出熊熊烈火,粗巨竟达尺余,威势异样骇人,心中又惊又喜:“我的真气竟然又强了许多啊!”   武翩跹却垂着剑鞘,抬首望着从洞顶裂隙射入的一缕阳光,不知在想什么。   “来了!”小玄大喝,挥鞭猛击,但见火龙疾蹿,赤焰飞腾,谁知刚出半招,腹部已给黄金剑鞘抵住。   “还打不打?”武翩跹问。   “你……你到底使了什么妖法?”小玄张口结舌。   “是武技。”武翩跹道。   “我不信,天地间哪有这样的武技?”小玄摇头。   “你知道小张太子么?”武翩跹问。   “小张太子?大圣国师王菩萨的徒儿小张太子?”小玄道。   “嗯,就是这个。”武翩跹点头。   “当然知道,传闻他武技非凡,罕逢敌手,曾助其师收伏魔力广大的水母娘娘。”小玄道。   武翩跹道:“当年他曾上凤凰崖,点名邀我比试武技,你猜他与我打了几合?”   “你曾与他比试过武技?”小玄想想道:“如果只比武技,我猜你大概能撑住二、三十合吧?”   “他在我手里只走了一合。”武翩跹淡淡道。   小玄目瞪口呆。   “所以你跟我打架没甚意思,再怎么耍滑使诈都赢不了的。”武翩跹道:“这就跟我走吧。”   “不信!坚决不信!以小张太子的身手,怎么可能只在你手里走了一合?这个定是你吹牛的。”小玄大声道。   武翩跹叹了一下,道:“好吧,再跟你玩一会,我出手慢些,让你瞧个清楚如何?”   小玄挥鞭又击,这回果然瞧见了武翩跹出招,明明瞧得清清楚楚,然却仍旧一招便给制住。   他只觉莫名其妙,一言不发继又重新发动进攻,可是任他倾尽全力费尽心思,始终都在武翩跹手里走不出一合。常常似是武翩跹随意举剑等着,然后他就把自己的额头、眼睛、胸口、下腹……这些重要部位以不同的速度及角度乖乖地送上门去,如果武翩跹真要取他性命,恐怕早已死掉了百十次。   小玄越打心里越毛,脾气几乎全给磨没了,忽然间对自己一直修习的武技完全丧失了信心。   “笨蛋,你打不过她的!”白眉翁高声喝道。   小玄蓦地惊省,收鞭止步,不再出击。   “好啦,不玩了,这就跟我回去吧。”武翩跹柔声道,就像是姐姐在唤贪玩的弟弟回家。   小玄只觉疲累之极,差点便想答应。   “千万莫上她当,你上世遭难,里边就有这妖女的一份功劳!”白眉翁大叫。   小玄一惊,猛地打了个寒战,突然想起飞萝说过如果自己给捉去凤凰崖,便会给人永世拘禁的话来。   “别听他的,姐姐绝不会伤害你的。”武翩跹道。   小玄退后一步。   “这里不安全,眼下只有我才保得住你。”武翩跹继道。   小玄一言不发,横鞭胸前。   “清醒点,这妖女在哄你!快逃!”白眉翁又叫。   “你信他还是信我?”武翩跹轻轻地叹了一下。   小玄警惕地盯着她。   “知道吗?”武翩跹迎着他的目光道:“这天地间谁都有可能害你,独我不会。”   小玄脚下一跺,倏地朝后疾掠。   “笨蛋!别跑呀。”武翩跹咬唇追来。   眨眼间小玄已奔出洞口,真气涌处,几步就掠上了空中。   此时的他真气充盈,飞在空中,只觉酣畅淋漓心旷神怡,比以前的陆地飞行术不知快了多少倍。   但武翩跹如影随形地追来,不但没给落下,反而愈追愈近。   “怎么办……”小玄心念电转,眼见很快就会给追上,突然默念禁咒,打开了如意宝囊,心念动处,一辆骷髅做成的车子飞了出来,他跨步跃上,骷髅车前已现出一条细小如蛇的骨头龙来,紧接着急速增长,数息间已暴成一条通体血赤长达三十余丈的巨大骨龙。   武翩跹“咦”了一声,瞬给拉开距离。   小玄心中大喜,朝骨龙呼道:“快跑快跑!能多快就跑多快!”   飞了一阵,小玄转头望去,见武翩跹的身影已缩小成点,似乎放弃了追赶。   “哈哈,这条龙果真好用,今儿又帮了我一个大忙。”小玄正在高兴,猛见一道绚丽彩虹弧空掠来,从他头上飞贯而过,不禁一呆,心诧道:“此时无风无雨,怎会无端端的就起了彩虹?”   旋见彩虹弧掠而下,拦在前方,虹彩散处,现出个绝色美人来,不是武翩跹是谁。   小玄惊愕,急御龙骨调头,朝另一个方向掠去。   但彩虹再度掠至,依然拦在前方,武翩跹笑道:“过天虹一纵便有九千里,你这条骨头龙岂能快得过我。”   果不其然,接下几次,小玄驭龙四蹿,皆俱给她轻松拦住。   “这条骨头龙还算不错,你若再要乱跑,我便把它拆了。”武翩跹威胁道。   “天呐!怎么办?不知给她捉去会怎样?要是也把我关上一辈子就惨了!”   小玄叫苦不迭,心念急转,突地灵光闪过,赶忙打开如意囊翻找起什么东西来。   “再不停下,便休怪我不客气了!”武翩跹沉下了脸,手中的金鞘宝剑蓦地光芒大盛。   “等等!”小玄叫道,竟然乖乖地御停了骨龙,朝她笑道:“好啦,我认栽,不跑了。”   武翩跹收起彩虹向骷髅战车徐徐飞来。   小玄笑吟吟地望她,好整以暇地靠在座背上,先前的惊慌已经无影无踪。   武翩跹疑惑地瞧着他,口中安抚道:“别怕,人家真的不会伤害你的。”   “别再自我陶醉了好不好?圣爷爷什么时候怕过你啦。”小玄哂道,忽然抬手放指齿间,重重咬下。   “你做什么?”武翩跹隐觉哪里不对,飞速陡提,掠上了骷髅车。   小玄将咬破的手指摁在一道银纹白底的符上,殷红的鲜血如滴入雪里般四下晕开,笑嘻嘻道:“咱们后会有期啦。”   “这是什么符!”武翩跹轻喝,一爪扣住了他的肩膀。   就在这时,小玄的身体突然匪夷所思地波动起来,如水荡漾。   武翩跹满脸诧色,手上忽感一虚,急将五指收紧,却仍捉了个空。   骷髅战车上的小玄瞬已不见。   武翩跹惊疑不定,足下一点,人已从骷髅战车上掠起,飞上更高处四下张望,但小玄就如给蒸发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笨蛋!”她咬牙切齿地从唇间迸出这两个字,面上怒色倏现,口中默颂了几句,旋见腰际的七彩罗带灼灼亮起,整个人化作了道彩虹朝迷林方向飞贯而去。   ***    ***    ***    ***   那道符正是“相思”。原来走投无路间,小玄突然记起了婀妍赠他的这道奇符,当即急找出来,在他滴血入符的刹那,心头倏地一悸,滋味真个有如情人相思。眨眼便陷入了一个奇怪的地方,各种梦幻似的绚丽色彩在周围诡异流荡,只是一切都是模糊的无法瞧清的。   最重要的是一直无法摆脱的武翩跹已经不见,小玄大喜:“适才她明明还抓着我肩膀的啊……这符果然奇妙!嗯嗯,危急之时用来逃跑还真不错!可惜只剩两道了……”   他心中一松,不知怎么便想起了婀妍,眼前尽是她的娇颜俏貌,忽尔发现竟是思念之极,心中怦怦直跳:“当真要见着她了么?不知她现在怎样了?还呆在那个满是机关禽兽的大山腹里么?这会儿她在做什么?点灵?吃饭?走路?还是在睡觉?”   小玄胡思乱想,突地心头一荡,啊呀叫道:“不会正在……正在沐浴吧……   不会这么巧的吧……”   想到这里,不禁眉花眼笑。   “想起来……她的皮肤还真奇怪哩……那么透明的……”   【第八集完】   第九集 情为何物   第一回 调兵遣将   小玄越想越美,心中一片滚烫,忽然间周围的绚丽色彩消散无踪,眼前倏地大亮起来,眼睛不由眯了一眯,陡间厉喝四起。   “有刺客!”   “护住宫主!”   “拿下刺客!”   紧接着,铿锵鸣响寒气纵横,他莫名其妙,睁眼瞧去,登时瞠目结舌。   原来眼前情形与他先前的期盼完全不同,非但没有碰上正在沐浴的美人,反倒陷在密如荆棘的刀枪剑戟之中,无数流耀着寒芒的锋刃几乎抵刺到他的身上,有的甚至刺破了他的衣衫和肌肤。   “天呐!这是怎么回事?”小玄面无人色,分毫动弹不得,这情景令他想起了在地狱深渊中跌进骷髅海的那一刻,彼时有师父解救,可这次又会有谁?   明明是该出现在婀妍的眼前啊,难道那相思符出了什么差错吗?小玄心念电转,无论如何,他都不信婀妍会害自己。   “且慢!”一声娇叱在千钧一发之际响起,所有正在朝前逼迫的锋刃立时硬生生顿住。   “全都退下!”那声又喝,其音清脆娇美,中间却蕴含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婀妍!是婀妍的声音!”小玄惊疑不定地循声望去,很快就从如潮散退的兵刃丛间瞧见了一张明丽夺人的娇容,眸似星样灿烂,靥若冰般剔透,大喜叫道:“婀妍!”   “你……怎么来了?”   女孩娉婷俏立,依旧如露纯净,似泉甘冽。   “我……我想你了。”小玄脱口而出,虽为逃命而来,但这句话确有一半不假。   此言一出,立感无数道目光唰唰地聚射脸上,小玄茫然望去,这才瞧清周围环伺着无数形形色色的妖兽精怪,个个身披盔甲手执兵刃,大多形容狰狞,似欲随时扑噬。   婀妍双颊蓦晕,似乎有些狼狈与慌乱,滞了好一会才回过神道:“你先旁边等着。”声音竟然颇为冰冷。   小玄怔住,满腔的滚烫刹那冷去了大半。   “没听见么?滚到那边去!”一个肥头大耳将领模样的汉子厉喝,手挥骇人巨斧,目光满是敌意。   小玄听他言语不敬,心中恼火,只冷冷地盯着他不动。   不远处一个女子望望婀妍,又瞧瞧小玄,忽朝持斧肥汉嗔叱道:“死肥猪!   你怎么这样说话?不分青红皂白就拿斧子唬人!”   持斧肥汉滞了一滞。   “还不快把家伙放下!”那女子叱道。   持斧肥汉不敢顶拒,瞪着小玄悻悻地垂下了手中巨斧。   小玄转头望去,见那女子头挽云鬓,左耳垂一颗剔透的玛瑙坠子,右腕戴一只淡碧镯子,身姿修长绰约,面容秀丽姣好,心存感激地朝她笑了一笑。   那女子微笑招手,“这位小哥,你先过来这边等等好么?”   小玄朝持斧肥汉冷扫一眼,这才抬步走到那女子旁边。   “继续听令!”婀妍轻喝,这片刻间,脸上的薄晕已经全然不见。   “是。”周围轰声齐应,响如炸雷,把小玄吓了一跳。   此时的婀妍盘发束腰,一袭紫缎衫袍,内衬云纹锦罗,紧紧地勾勒出一双挺翘乳儿的轮廓,袖只及肘,露着冰雕玉琢似的晶莹小臂,一边腕上束着串紫朱珠子,腰头系着一只竹编小囊及一把竹鞘小刀,衣饰清爽利落,但脸上却是寒煞逼人,不怒自威。   而在她的身后,还肃立着几个窄衣短袖手执兵刃的俏立女侍卫,也是个个英姿飒爽粉面含霜。   小玄瞧得眼睛发直,一时无法把这时的婀妍跟当初遇见、那个娇甜可人的女孩儿联系起来。   他又眺向四周,但见根根宝瓶状的参天巨竹簇拥耸立,心中毫无疑问,此处就是巨竹谷。   “金甲大师!”婀妍喝道。   “小将在!”之间一个膀大腰圆身高近丈的秃顶妖将应声而出,身着宽衣肥裤,袒着胸露着肚,腰头两边各悬一只浑圆大锤,形貌十分猛恶,仿如天上巨灵。   “你率本部兵马潜伏巨竹堡东面,于戌时二刻发动进攻。”婀妍道。   “是!”那金甲大师大声应诺。   “巨竹堡?”小玄心头一跳,暗忖道:“敢情婀妍要动手夺回家园了?”   “但你不许强击,只消拉开架势佯攻即可。”婀妍接道。   “佯攻?”金甲大师一怔。   “巨竹堡东面虽然最坦阔,但防御却于四面之中最强,不单机关陷阱极多,更筑有明暗一十五座弩楼,威力超绝,若在那个方向上强攻,伤亡必定惨巨,因此你的任务就是大张旗鼓虚张声势,以期能吸引到最大的守备力量。”婀妍道。   “原来如此,宫主放心,虚张声势这个小将最是拿手!”金甲大师抱揖领命,躬身退下。   “这家伙身上片甲没有,却怎叫做‘金甲大师’?”小玄心中奇怪,悄运灵力,施展无相之眼望去,立时瞧出这将的本相来,原来是只磨盘大的金壳巨龟,这才恍然而悟,再朝别处望去,只见婀妍周围十几个将领全是精怪所化,非禽即兽,而婀妍身后的那几名俏立侍卫的本相却是一根根轻碧的宝瓶竹子。   “全都是精怪哦……”他心头一动,忙把目光移到婀妍身上,却见模糊一片,始终无法瞧清是何物事。   “楚纯姐姐。”婀妍又唤。   “婀妍,我在这里。”竟然是小玄身旁的那秀丽女子出声应道。   “亦请姐姐率本部兵马于戌时二刻赶到巨竹堡,配合金甲大师于巨竹堡上空发动佯攻。”婀妍道。   “我也佯攻?”那秀丽女子微诧问道。   “对。”婀妍点头道,“巨竹堡顶层有数百只机关战鹰,俱是灵竹所制,工艺精湛迅猛异常,姐姐只消纠缠住它们就行,切切不可与之硬撼,待我夺回拘木令后,它们便会不攻自破,日后仍可为我所用。”   “这好办,那我就佯攻好了。”秀丽女子道。   小玄心道:“原来她叫楚纯。”忍不住又悄悄使出无相之眼去瞧,却见无甚变化,不由微感意外:“难道这女子不是什么精怪?”   婀妍又道:“那些机关战鹰虽然十分犀利,但却飞得不高,姐姐的兵马只要别降下得太低,它们便奈何不了你。”   “知道啦,就照妹子的话去做。”楚纯点头应道。   “绝影大王!拔山大王!啄日大王!”婀妍又喝。   “小王在!”三个将领模样的妖王即应而出,小玄施展无相之眼一一望去,却分别是一个赤豹精、一个银蟒精及一个金雕精。   “你们各率本部人马潜伏巨竹堡南面,待东面的佯攻开始半个时辰后再发起进攻,一定要按早先排演的布置进击,切记震、巽、艮三位千万不可乱,否则定然无法抵御恐怖之足的冲锋。”婀妍道。   “遵命!”三个妖王齐声喝应,各自退回列中。   “离九命!采缤纷!藏千刺!步盗翼!”婀妍令如流水。   又有一女三男四个妖将应声出列,小玄再施展无相之眼去瞧,却是一个山猫精、一个芍药精,一个箭猪精与一个生着翅膀的青马精,不禁暗暗称奇。   “你们各率本部于戌时三刻强攻巨竹堡之北,以本宫所授的阵形依托进击,待攻上星夜台,便按既定分配分袭指挥阁、传送台、物器库与工匠坊,你们可都记得自己的目标?”婀妍道。   “回宫主,属下记得!”四妖齐应,领命而退。   “真是走眼了,原来婀妍如此了得,竟有这么多妖王精首听她的命令。”小玄越瞧越感凛讶,意外之余不禁暗暗佩服:“且还好像识得调兵遣将之道,指挥得如此镇定自若条理分明,一个小姑娘家,怎么会懂得这些将军元帅才识的东西?”   “门隐子大师。”婀妍轻声唤道。   “山人在。”只听顶上有人答应,小玄抬头望去,原来有个人立在一根细细竹枝之上,衣袍宽肥,背后负着口剑,眉疏发枯目垂唇闭,一副憔悴愁苦的模样。   “烦请大师率门下弟子于戌时三刻从巨竹堡西面发起进攻,按既定路线奔袭堡心,若是能抢先封闭住兵库,此役便算胜了一半。”婀妍道。   那门隐子“嗯”了一声,算是应了。   “不知那几个机关群的位置与破法,大师是否记住了?”婀妍问道。   门隐子仍旧只应了一声,似是漫不经心。   婀妍又道:“大师这一路极为凶险,但却事关重大,婀妍这里拜托大师了。”   “宫主不必客气,山人知晓轻重,岂敢有辱相托。”那门隐子微微颔首,眼皮稍抬,眯成缝隙的眼睛里忽而精芒乍现,闪掠出一抹令人生寒的凌厉。   “公主?”小玄暗忖:“这些人怎么都叫婀妍做公主?”   他心中奇怪,忍不住朝旁边的楚纯小小声问:“请问姐姐,婀妍是个什么公主啊?敢情是灵竹族的皇族么?”   楚纯瞧瞧他,微笑道:“不是公主,灵竹族乃化外仙族,哪似凡尘俗世有什么皇族,婀妍是我们虚照境无尽宫的宫主。”   “虚照境无尽宫?”小玄一怔,“虚照境在哪里啊?”   “这个怎么说才好呢……”楚纯道:“虚照境不在天不在地,如果硬要说个位置的话,虚照境就在生洲之南。”   小玄啊了一声,“原来在天外海呐……那不是很远。”   楚纯笑道:“说远挺远,说近很近。”   “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名字如此缥缈的……”小玄好奇道。   “那里很美,而且还很特别。”楚纯道。   “特别?”小玄问。   “嗯,虚照之意,即影之虚幻,镜之照应。那里的五行生克与外界大多逆反,因此有许多东西跟别处不太一样。”楚纯道。   “五行生克与外界逆反?”小玄思忖她话中意思,诧异道:“五行生克决定着天地万物的形貌与内在,若是相逆,那不是许多事物都要面目全非了。”   “没错,正是如此。与外界相较,那里的东西往往在某些方面脆弱得惊人,但某些方面又会强大的匪夷所思。”楚纯顿了下道:“譬如在别处猫是老鼠的天敌,但在虚照境,猫却是鼠的美食;又譬如别处水往低流,在那里的许多地方却是水向高行,大圣师凌霄士正是因为坐隐虚照境而悟,开创了独步天地的逆相六合符道。”   “竟有这样的地方!”小玄张大了嘴巴,犹觉难以置信,喃喃道:“五行生克与别处相逆……这……这怎么可能……”   “以天地之广大,又有什么不可能的,况且虚照境本就不属于这天与地。”   楚纯道。   “不属于这天与地……”小玄猛地想起贺天鹏说过的话来,道:“莫非虚照境与这巨竹谷一样,也是天地间的一道裂缝?”   “可以这么比喻,只是虚照境比起巨竹谷还要更特别些。”楚纯道。   小玄一阵神往,心中祈盼什么时候能去那虚照境瞧瞧,却听她道:“适才你是不是用符遁来的?”   “是啊,你怎么知道?”小玄道。   “不简单嘞……”楚纯笑道。   “什么不简单?”小玄不明。   “嘿,竟有能耐得到我们婀妍的相思符。”楚纯接道,笑得甚是暧昧。   小玄怔住,脸上不觉有点热了起来,艾艾道:“你……你知道相思符?”   “当然知道,婀妍炼这些符时,还到过我岛上采集材料呢。”楚纯道,边说边朝他身上肆意打量。   小玄脸上越来越烫。   “对啦,你叫什么名字?”楚纯忽然问。   “我叫崔小玄。”小玄应。   “是何门派?从哪里来?”楚纯盯着他,语调中有点审问的意味。   “我……我是……”小玄迟疑起来,一时不知该不该把底细如实相告。   楚纯见状,便不再问,道:“你到这儿,也是为了来助婀妍拿回巨竹谷的是么?”   小玄摇摇头又点点头,毅然应道:“没错,正是为此。”   “那你要好好表现喽,我们婀妍可不是那么好追的。”楚纯盯着他笑吟吟道。   “什么啊!我……我可不是为这个才要帮忙的……”小玄急忙辩白,就在这时,忽然婀妍的声音略微提高,“此役实是凶险,虽然我们出其不意,但巨竹堡中陷阱密布机关重重,更有许多刀枪不惧水火难侵的机关护卫,防御之强诸界皆闻,若有轻怠,伤亡必巨,大家千万仔细。”   “宫主放心!定不辱命!”众妖齐应。   “好。”婀妍喝道:“开拔!”   众妖王精首即时分头掠去,眨眼已没竹海,片刻间喧嚣大起,四下似有无数人兽呼喝嘶鸣,声势之大,令人震撼。   “哇!原来周围藏匿着这么多人马……”小玄心正诧讶,忽听旁边的楚纯笑道:“我先走啦,你加油哦。”不待回答,人已飞身掠起,瞬逝林间。   小玄面红耳赤,自个嘀咕道:“才不是你以为的那样呢……”转头去瞧婀妍,见她正在同几个妖王妖将低声说话,心中迟疑,一时不知要不要过去。   这一稍静,早先的遭遇便一幕幕涌入脑海,武翩跹那如舞身姿与可怕剑技历历重现,他细细回忆,竟然有些迷醉起来:“若说无迹可寻,偏能瞧的清清楚楚,若说速度不快,却又招招制人……天地间怎么可能有如此恐怖而绝妙的武技?”   继又思道:“那女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为何一定要我跟她走呢?敢情也是冲着先天太玄来的么?白眉翁口口声声说她在说谎,可是看上去怎么都不太像啊……啊!她捉不到我,不知会不会回去寻老杂毛的晦气?”   就在这时,猛听头上怪唳连连,小玄抬头望去,只见数十头巨大奇禽当空扑起,赤着血似的眼睛、血色的钩喙,排成两列朝远处飞去,为首一头身形最巨,背上坐有一人,身段窈窕裳飘带舞,正是楚纯。   “这些是什么鸟儿?从来没有见过呀。”他仰头呆望,正不知那些奇禽为何物,忽听后面有人道:“那是婴勺,喜食虎豹,是虚照境最犀利的猛禽。”   “婀妍!”小玄欢喜回头,果然是婀妍俏立在后。   两人四目相交,不知怎的脸上都有点不自然起来。   “老实告诉我,你怎么突然来了?”婀妍道。   “那个……想你了。”小玄吞吞吐吐。   “真的?”婀妍盯着他问。   “就是想你了。”小玄厚着脸皮死撑,对比起这个理由,为了逃避一个女人的捉拿更是难以出口。   婀妍双颊渐渐地晕了起来,冰似的俏颜如同染了朝霞般艳丽夺人。   小玄也满面发烧,但望着眼前的动人娇容,心中越发肯定自己没有说谎。   “可你怎么能当着……能这么说啊。”婀妍小小声道。   “也是你说的啊。”小玄无限委屈道:“你不是说那符不能随便乱用么?只有……只有……”   “可是……你没瞧见适才那么多人吗?”婀妍薄嗔,一双星眸却是异彩连连,闪动着掩藏不住的喜悦,与早先的矜持模样迥然不同。   “原来是为这个!”小玄恍然大悟:“啊哈,无怪她适才对我那么冷淡,原来是害臊了呢。”   他心中莫名一荡,旋即欢喜起来。   “你笑什么!”婀妍满面羞红地瞪着他问。   小玄笑嘻嘻道:“没呀,没有。”生怕女孩嗔恼,赶忙移开话题,“你准备夺回巨竹谷了?”   “嗯。”婀妍应。   “有这么多人帮你啊。”小玄道。   “嗯。”婀妍恍惚而应,似犹未从羞涩中恢复过来。   “还需不需要再多点人帮忙啊?”小玄试探着问。   “要。”婀妍即道:“你帮不帮我?”   “当然帮。”小玄即应,虽是为了逃命而来,虽仍惊魂未定。   “为什么?”婀妍却问。   小玄一愣,支吾道:“不为什么啊……”   “不为什么?”婀妍盯着他。   “就是想帮你嘛。”小玄困难道。   婀妍灿烂一笑,咬了唇儿,目光盈盈地望着他。   谁知小玄却在这时想起了个理由,画蛇添足道:“上次你不是送了我三百根宝瓶竹么?只为这个,我就帮定了!”   婀妍笑容骤凝,冷冷道:“那就不用帮了!”   “啊?”小玄云里雾里,“为什么?”   “区区三百根宝瓶竹又算得了什么,怎敢劳您冒险。”婀妍淡淡道。   “没事没事,我从来不怕冒险,越危险就越过瘾呐。”小玄忙道,心中奇怪女孩怎么突然变得这般客气,而且脸上的笑容一眨眼又没了。   “但我怕,此战凶险非常,万一哪里磕着碰着了您崔小圣,我可过意不去呢。”婀妍冷冰冰道。   小玄听她越说越冷淡客气,心中急了,道:“你忘了上回过万蛛岭么?”   婀妍微微一滞,道:“没忘。”   “那时我可有怕过?”小玄道。   “不是我唬你,这一次比上回过万蛛岭还更凶险十倍,你可想好哟,一个不好,命就没了。”婀妍道。   “那你怎么办?若是如此,我就更要去了!”小玄斩钉截铁道:“总之这个忙我是帮定了!”   婀妍的脸色这才回暖了些许,道:“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人,硬要来帮忙的?   我可没求你啊。”   “不用你求!”小玄道。   “我也不领情的哦。”婀妍咬着唇笑道。   “不要你领情!”小玄气呼呼道。   婀妍盯着他,目光渐渐柔和。   小玄瞧瞧她,不知怎的,心里有点慌张起来。   婀妍忽然抬步,朝他慢慢行去,一直走到他的跟前,娇躯几乎碰触到了他的身体。   淡淡的怡人芬芳丝缕熏拂,小玄手足无措,忍不住道:“干吗?”   婀妍目光缓缓下移,落在他的颈侧,轻声道:“他们适才割着你了?”   “没事,只碰着了一点点。”小玄道。   婀妍从腰畔的小竹囊里取出条帕子,捂住他颈上轻轻揩拭。   女孩的葱指很凉很滑,帕子又香又软,小玄胸口怦怦乱跳,心中阵酥阵麻。   “还伤着哪里?”婀妍朝他身上四处张望。   “没,没有了。”小玄甘之若饴,臂侧背后的几道小伤口半点不觉得痛。   “阿玄哥哥,你真心想帮我的是么?”婀妍低道。   小玄点头。   “泽阳城那边没事了吗?”婀妍问。   “没事了,骷髅魔军给我们击败了,说到这个,真要谢谢你给了我宝瓶竹。”小玄道,不禁又思念起师父及一众师姐来。   “阿玄哥哥……”婀妍晕着脸道:“泽阳一解围你就立刻过来找我,我很开心……很……”   小玄脸上发烧,但此刻怎敢实言相告,望着咫尺的娇媚冰颜,只觉得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前些天我一个人在神工井里点灵,心里边就很想……想……”婀妍抬眼瞧他,羞涩满面道:“原以为要过很久才会再见面呢,想不到你这么快就来了。”   小玄心口剧跳,一阵恍惚一阵迷糊,有种说不出辩不明的感觉在胸口萦绕荡漾。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叫道。   “宫主在哪?”   “婀妍,我们回来了!”   “太子到了!”   婀妍赶忙缩手,将帕子飞快收起,朝后退了一步。   “婀妍,元一太子已率军到了,眼下就在谷外扎营。”一个女子叫道,声音甜脆娇嫩。   小玄只觉声音有些耳熟,转头望去,只见两个霓裳女孩如蝶儿般朝这边翩跹飞来,待到近处,不禁讶然,原来竟是胡紫儿、胡碧儿两只小妖精。   姐妹俩几乎同时瞧见了他,面上皆露惊喜之色,齐叫道:“小白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二回 奔袭   “小白哥哥?”婀妍怔了一怔。   小玄笑着朝她眨了眨眼。   紫儿碧儿一人一边捉住了他的衣袖,模样极是亲热。   小玄吓了一跳,赶紧扯衣拽袖挣了出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白哥哥,那老家伙有没有为难你?”   “你没事吧?”   “这些天你都在那个鬼林子里么?”姊妹俩如鸟儿般叽叽喳喳个不停。   “什么老家伙?人家叫做白眉翁!”小玄生气道。   “那老东西趁人不备就施邪法把我们赶出来了!”碧儿怒道。   “我们想再进去找你,可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路了。”紫儿道。   “他是为了你们好。”小玄道,想起给七绝界围攻的那一战,背上犹自冷汗涔涔。   “啊!你们认识?”紫儿突道,狐疑地瞧瞧他和婀妍。   “我不是跟你们说过,我有个巨竹谷的朋友么。”小玄笑道。   “哦,就是你说批发宝瓶竹的那个?”碧儿恍然大悟。   小玄心叫不好,忙朝婀妍瞧去,见她正瞪着自己,不由一阵慌张。   “小白哥哥?”婀妍轻轻地唤了一声。   “嗯……”小玄硬着头皮应了一下。   “我是批发宝瓶竹的?”婀妍盯着他柔声问。   “那是……是跟她们……跟她们开玩笑的。”小玄结结巴巴,涎脸干笑。   两只蝴蝶精瞧瞧婀妍,又望望小玄,彼此对视一眼,似有所悟。   婀妍转朝姊妹俩道:“你们又怎么认得这个崔小白?”   “婀妍,他就是我们上次跟你说的,在葫芦镇遇见的那个啊。”紫儿道。   “就是上逍遥峰独挑白首娘娘门下五大弟子的那个呀。”碧儿兴奋道。   “哦……”婀妍作大悟之状,朝小玄道:“听说你在逍遥峰如入无人之境,把白首娘娘门下五大弟子打得落荒而逃啊。”   “这个……这个……”小玄尴尬陪笑。   “对啦,我知道五大弟子当中有个叫做程水若的相当厉害,连她都给你打得落荒而逃了?”婀妍似笑非笑,目光灼灼。   小玄噤若寒蝉。   “啊!还有个叫做崔小圣的,他也给你打得屁滚尿流是吧?”婀妍笑嘻嘻道。   小玄面现求饶之色。   婀妍瞪着他道:“当时我还纳闷了许久,老是想不出来那个少年高人是谁,原来就是你呀!失敬失敬!佩服佩服!”   “不敢当,不敢当。”小玄赶紧摆手,面红耳赤。   “小白哥哥好厉害的。”碧儿欣赏地望着他道:“小白哥哥,那日我们求你帮的忙就是要攻打巨竹谷哩,这下好了,早知道你是婀妍的朋友,那就不用我们浪费表情了。”   “嗯嗯,今日到此,就是特地来帮忙的。”小玄大言不惭道。   婀妍似嗔似喜地掠了他一眼,忽然向姊妹俩问道:“太子到谷外了?他怎么说,答应出兵了?”   紫儿同碧儿对视一眼,两人皆支吾了起来。   “说。”婀妍沉声道。   “太子说……说只要……只要你……”紫儿道。   紫儿似乎鼓足了勇气,终于把话完全说了出来,“太子说,他不要什么竹子和机关,只消你答应事成之后到皇都一会,他就亲率大军入谷,为你荡尽七绝邪魔。”   婀妍冰腮骤然涨赤,眉心恼色隐涌。   “怎么了?”小玄忙问。   婀妍不答,紧咬樱唇。   小玄心中悄思:“不知那元一太子是何人?竟然这么大的口气……不过也是要来帮忙的啊,婀妍却怎么不太高兴?”   “婀妍,怎样……回复太子?”紫儿小心翼翼地问。   “不回复!”婀妍轻叱,寒煞逼人地冷哼,“用不着他帮,我自己就能拿回巨竹谷!”   “嗯。”两只小妖精一齐点头,碧儿道:“这么不爽快,就让他在谷外傻等着好啦!”   “走!”婀妍道,掠了小玄一眼,纵身飞起,径朝竹林密处奔去,不远处的几个侍卫即时紧紧跟上。   紫儿碧儿姊妹俩亦飞身而起,齐朝小玄唤道:“快来啊!”   小玄赶忙提气疾赶,不过数息,便已超过姊妹俩及一众侍卫,追上了婀妍。   婀妍眼角睨见,不由轻咦一声,道:“你的身法比上次精进了许多啊。”   小玄心下得意,高深莫测状地微微一笑。   眼前突然开阔,只见前面的竹海当中有成百上千的竹人、竹兽、竹禽纵横排列肃穆静立,场面极是壮观震撼。   “哗!枪卒、刀隼、螳螂工匠……虎蛛战车!这么多……”小玄喃喃惊叹,问婀妍道:“这些全都是”活“的么?”   “嗯,为它们点灵,整整花费了我十一个昼夜。”婀妍微笑回答。   几句话间,紫儿碧儿姊妹俩及几个侍卫亦已赶到。   这时前边有几个妖将快步迎来,朝婀妍叩首而拜,大声道:“各部整备已毕,正候宫主下令!”   “你们立即率各部开拔,于戌时之前赶到巨竹堡附近潜伏待命!”婀妍喝令。   几名妖将应声而去,一时号令四起,众竹人、竹兽、竹禽纷纷展躯移动,队列整齐地鱼贯而行,一队队一节节地消失在茫茫竹海之中。   “有这么多机关兵马,巨竹堡还不轻松拿下。”小玄喜道。   岂知婀妍却摇了摇头,道:“这些机关暂时还不能动用。”   “为什么?”小玄不解。   “因为拘木令还在七绝邪魔的手里,它能控制这些机关。”碧儿道。   “若是把这些机关贸然送上,只会为敌所用。”紫儿接道。   “啊!”小玄呆了一呆,“那怎么办?”   “只有等到我们夺取了拘木令,方可使用这支机关部队。”婀妍道。   小玄这才明白婀妍为何有了这么强大的机关部队,仍还需要其它的援助,道:“那……我们现在就去把那拘木令抢过来!”   “正欲如此。”婀妍点头,比了个手势,几个俏丽侍卫即时以两个一组分跃上停在不远处的四辆虎蛛战车,驾驭着朝这边驰来。   小玄定睛瞧去,见这四辆虎蛛战车车体漆虎纹,状若蜘蛛,体型异样巨大,每辆上面竟然各载着两支螳螂工匠,咂舌道:“好厉害!这些家伙比神工井入口的那几支还要高大。”   “这是三款虎蛛战车中最大的一型,格斗不如恐怖之足,但擅攻城掠寨,当年供给奉天侯的便是这种。”婀妍道。   “好家伙!好家伙!这模样真够吓人的,难怪传说当它出现在战场上时,往往会令敌军顷刻崩溃。”小玄赞不绝口。   “上车。”婀妍道,足下未动,人已飞上了其中一辆虎蛛战车。   小玄赶忙跟着纵身跃上,紧接着紫儿碧儿姊妹俩也飞了上去。   婀妍皱皱眉头,朝紫儿和碧儿道:“凑什么热闹?你们去坐别辆!”   “不嘛。”碧儿抗议道:“我要跟小白哥哥一起。”   婀妍掠了小玄一眼。   小玄只觉头皮一阵发麻,结结巴巴道:“这辆车人太……太多了吧?”   “但是一点都不挤呀。”碧儿道,软绵娇躯若即若离地挨着他的一边臂膀。   “堡内那么凶险,大家在一起才好互相照应啊。”紫儿在另一边道。   “这个……这个……”小玄额头猛冒汗珠。   婀妍微笑,用耐人寻味的目光打量着他。   小玄给她瞧得心底发毛,着慌道:“要不……要不我去坐另外一辆?”   “出发!”婀妍突喝。   前边驾座上的两名侍卫即时扳动机关,只闻喀啦数响,两边八根柱般长足一齐展动,巨大的虎蛛战车风驰电掣般奔了出去。   日渐西沉,艳丽夕阳把原本翠绿的珠海染映得如血一般。   一支支各种武装的队伍正在林中默默穿行,更为眼前的景象平添了浓浓杀意。   “这些人马全都是去攻打巨竹堡的?”小玄指着一队提枪掣斧的精怪问。   “嗯,这些是藏千刺的人马,前边那支是绝影大王的队伍。”婀妍答。   小玄心中生凛,道:“原来有这么多人帮你啊。”   “当然啦,婀妍可是我们虚照境说一不二的人物。”碧儿插嘴道。   “当初真是瞧走眼了……”小玄心里嘀咕,瞧了瞧婀妍道:“这些人马全都是从虚照境过来的么?”   “部分是。”婀妍答。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肯帮你呢?”小玄顺势问。   “我请他们帮忙啊。”婀妍道。   “你一请人家就肯帮忙?总不会平白无故就肯帮忙吧?”小玄追问。   “当然不是平白无故啦,我人好嘛,平时对别人好点,人家不就肯帮忙喽。”   婀妍笑道:“你不就是这样子么?我对你好,你就愿意来帮我了。”   旁边的妖精姊妹嘻嘻轻笑。   小玄眼角掠见,不知怎的,心底一阵疑虑,总觉婀妍言中有些不尽实。   虎蛛战车速度极快,不一会便超越过了绝影大王的队伍,转眼又奔到另一队高大精怪旁侧,但见枪戟森严旌旗鲜艳,更携有猛兽拖拉的各种攻城器械及辎重车辆,小玄赞道:“这队人马好威风,不但甲胄齐全,而且个个如此高大魁梧!”   “这是绝影大王的人马,当中有许多熊兵虎卒,且素有训练,曾为小妖后征召,与魔界打过数场恶仗,算得上妖界的一支精锐。”婀妍道。   “哇,这几队加起来怕是有几千人马呐!我看就算不动用你的机关部队,也能轻松打下巨竹堡。”小玄道,心中琢磨:“若是碰上这支妖兽大军,只怕骷髅老妖的尸骨魔军也讨不了好。”   婀妍摇摇头,道:“没那么容易,巨竹堡的防御能力强大得超乎你想象。”   “对啊,当年七绝界曾经两度强攻都没打下,后来改为偷袭才得手的。”碧儿道。   “传说千年之前,当时的天道阁主以降妖除魔为借口打巨竹谷的主意,也曾倾师压境,但却铩羽而归。”紫儿得色道。   “不是传说,而是事实。”婀妍淡淡道:“觊觎宝瓶竹及机关术之徒极多,我们巨竹谷从来就没有过长久的安宁。”   “天道阁也……也……”小玄骇然。   天道阁乃地界最强大的组织之一,一直广纳正道高贤,以降妖除魔为己任,在俗世间的影响远在玄教之上。譬如小玄的大师姐雪涵与二师姐李梦棠出山后就是加入其中,侍于当今天道阁主除魔大帅刑飞麾下,名声响亮,合称霞霓双使。   “想不到巨竹谷的机关如此厉害,连天道阁也没办法。”小玄喃喃道。   正说间,忽闻有人高叫:“小神恭候小姐归来!”四人微讶,紫儿、碧儿同几个侍卫即时亮出了兵刃。   只见前边的地面徐徐冒出股青色烟雾,烟雾当中现出一人,胡髯灰白,年约四、五旬模样,朝婀妍叩首就拜。   “你是何人?”婀妍轻喝。   那人道:“小姐不认得我啦?小神乃这谷中的土地乔三啊,小姐幼时在谷南玩耍时迷了路,便是小神送回堡中的呀。”   婀妍凝目望去,惊喜道:“乔伯伯,原来是你!”   “当日谷中遭逢大劫,小神力弱,无以援救,眼睁睁地瞧着老谷主遭难,真是罪该万死!”乔三哽咽道。   “不关你事,一切都是七绝邪魔做的恶!”婀妍咬牙道。   “老谷主对小神恩重如山,小神却无以为报,这些年来,真是食不甘味寝不安席,昼夜悲恸啊。”乔三愈说愈激动,老泪纵横。   婀妍轻叹,星目潮润。   “这下可好了,今日终把小姐盼回来了,且率如此强援,真是令人喜慰万分。”乔三道。   “此番定要血洗前仇,夺回家园!”婀妍恨恨道,忽问:“对了,千臂老魔回来没有?”   “这个小神一直都有留意,那魔头已出谷数月,至今未归,眼下留守谷中的乃其子柳长青,是个不成器的东西,倒是有个叫毛苦的总管有些能耐,当年偷袭巨竹谷的七绝邪魔当中就有他一个。”乔三道。   婀妍面露喜色,道:“很好,乔伯伯有心了。”   “小神一直苦候小姐归来,今日愿尽绵薄之力,以供驱策。”乔三道。   “乔伯伯,你有多少人马?”婀妍问。   “说来难堪,这些年给七绝邪魔霸占谷中,香火血食少得可怜,小神眼下只有阴兵两百,不过……”乔三愧色道:“小神虽然人少,但对谷中地形却熟,或许能有点用处。”   “很好,那就烦劳乔伯伯率部于巨竹堡周围埋伏,若见七绝残部逃出,则设法拦截围堵。”婀妍道。   “是!小神这就去准备。”乔三应,顿了下又道:“七绝邪魔极是残忍,还望小姐自个保重。”   “嗯,我会小心的。”婀妍应。   乔三深深一揖,仍化轻烟钻回地中。   四辆虎蛛战车正要继朝前行,忽见一员妖将飞奔过来,大声道:“启禀宫主,奉天侯的二公子程石亦程将军率部到了,正在前边恭候!”   婀妍登时面露惊喜之色,道:“快带路。”   小玄却是一怔,蓦地心跳:“奉天侯的二公子?不会是水儿的兄弟吧?”   四车疾驰,在妖将的引领下,很快就瞧见了一支奇怪人马,待到跟前,赫才瞧清竟是四、五十只符纹石雕狮子,前边立着一将,年近三十,白袍银甲,雄健彪悍英气逼人。   婀妍跃下车子,唤道:“前边的可是程二公子程将军?”   “在下正是程石亦,姑娘便是少谷主么?”那人朗声道。   小玄凝目望去,见他眉目间果然跟水若有几分相像,不禁暗暗激动:“是了是了!这人定是水儿的兄长无疑!”   婀妍裣衽一福道:“小女子就是。”   程石亦拱手揖道:“在下奉家父命前来援助少谷主,但愿没有来迟。”   小玄仔细打量,见其剑眉星目猿臂狼腰,神情坚韧,举手投足皆有股刚毅果敢的劲头,不知是否爱屋及乌,心中大赞:“我这未来舅子竟然如此英挺帅气,真真一表人才啊,英雄!英雄!”   “将军来得正是时候!”婀妍喜道:“听闻云州吃紧,令尊竟还发兵来援,此番恩德,小女子感铭于心。”   “少谷主不必客气,家父与令尊乃是深交,此番之援义不容辞。”程石亦顿了一下,接道:“云州那边的确十分吃紧,还望少谷主莫忘信中之诺,此番事举,便赠些神兵及宝车与我们。”   “这个一定。”婀妍道:“除此以外,安顿好这边,我即依诺率部前往云州援手。”   程石亦大喜道:“若得少谷主相援,云州指日可破!”   “敢问将军,你带来的这些兵马是何神物?”婀妍指着他身后的那些石狮道。   “回少谷主,这些石狮乃是我三娘新炼的甲兵,行动虽缓,但却力大无穷,希望此番能帮上点忙。”程石亦谦恭道。   “三娘?感情是说水儿的娘亲哩……”小玄心跳愈剧。   果不其然,只听婀妍道:“原来是百宝娘娘炼造的仙兵,那一定是很厉害了。”   “眼下如何调度,少谷主尽管吩咐,在下定然遵照行事。”程石亦道。   “那就不客气了。”婀妍稍微沉吟,便道:“烦劳将军率部赶赴巨竹堡西面,合同我部于戌时三刻发动进攻。”说着从腰畔小囊里取出一物,道:“这是本宫的令牌,将军持此前去,自然有人接洽。”   程石亦接过令牌,拱手揖道:“定当不负少谷主之命!”   “程将军,你可要小心啊!”虎蛛战车上的小玄忽然高喊。   程石亦微微一怔,抬头望去,朝他笑了笑,旋即跨上一头石狮,口中诵念真言,猛见几十只石狮迈开四足动了起来,刹那尘土飞扬,几十只石狮竟然排列成线,轰隆隆的朝一个方向去了。   婀妍跃回车上。   “好厉害,那些石头狮子跟你的机关部队可谓异曲同工啊!”小玄对她讶叹道。   “嗯,百宝娘娘可是个三岛十洲无人不识的炼器大家,而炼器跟御甲素来相通的。”婀妍点头。   “这两种奇兵相比,不知道哪个更厉害些?”小玄好奇道。   “当然是婀妍的竹子兵厉害,刀剑不坏水火难侵,一直令好多人垂涎的。”   紫儿十分肯定。   “如果不是为了得到虎蛛战车跟竹子兵,奉天侯才不会派他儿子来帮忙哩,由此可见,他老婆的石狮兵肯定比不上婀妍的竹子兵。”碧儿接口。   “真是这样?”小玄望着婀妍。   “走吧。”婀妍不置可否。   四辆虎蛛战车继朝前急驰,不到半个时辰,便已超越过所有队伍。   周围的风声、虫鸣渐渐清晰,林中显得格外静寂。   突然间,小玄从茂密的枝叶间望见了一座直插云端的青翠巨堡,失声道:“到巨竹堡了!”   “没呢,还有四、五里路。”婀妍道。   “还有四、五里路?”小玄微微一怔。   “嗯,巨竹堡十分高巨,所以看上去像是离得很近。”婀妍解释。   “婀妍,我记得你说过巨竹堡上有个极美的空中潭子的!”碧儿兴奋道。   “等会就会经过那里的,我们快点打下来,你便可以在那里玩了。”婀妍道,说着忽然打了个手势,驾车的侍卫立时刹住虎蛛战车,其后三辆也随之即时停下。   “就是这里?”紫儿问。   “什么这里?”小玄四下张望。   婀妍跃下车子,在林间东奔西驰了一圈,像是寻找什么。   “她在干什么?”小玄问紫碧姊妹俩。   “找入口。”紫儿答。   “入口?什么入口?”小玄一呆。   “巨竹堡的秘密入口,可以通过一条地下秘道进入巨竹堡的入口。”紫儿道。   “啊,有这秘道,岂不是可以来个出其不意!”小玄高兴道。   “正欲如此,不过婀妍说这条秘道甚是狭窄,无法让大队人马通过,而且不能确定是否已给七绝邪魔发现。”紫儿又道。   正说间,忽见婀妍在一大簇竹丛前停住,招手呼道:“全都过来这边!”   四辆虎蛛战车齐聚过去,来到婀妍旁边,只见她从囊里取出道符,口中默默诵念,兰指弹处,符倏不见,猛地豪光大放,映曜得众人难以张目。   小玄眼睛微微一眯,呼吸间光亮已逝,睁目之时,赫然发现周围景象已变,四辆虎蛛战车及车上人已全都置身于一圈密不透风的竹丛之中,此处有块数丈方圆的空地,中心地上铺着竹排,其上杂草丛生,看不见边沿何处。   “怎么突然在这?”小玄讶问。   “我用了移地符。”婀妍答,指着地面喝令,“把竹排掀起来!”   八只螳螂工匠应声而动,咔咔嗒嗒地分从四辆虎蛛战车上提步跨下,齐走到竹排跟前,各出如钩似锯的长臂,搭住了地面的竹排,接着同时发力,旋闻扎扎作响,竹排开始离地而起,草掀土翻处现出了个径达丈余的洞口。   众人过去,朝地洞入口望落,只见其内有阶,斜向而下,深处漆黑一团,根本瞧不见什么物事。   婀妍朝一众侍卫喝道:“你们守在这里,相机接应!”   众卫领命,各驱虎蛛战车及螳螂工匠四下散开,环绕洞口结阵布防。   婀妍一马当先,奔入洞中,小玄同紫碧姊妹赶忙跟去,黑暗中忽现光亮,原来婀妍手上已多了颗散发着晕柔白芒的奇异珠子。   小玄见那珠子光泽虽柔,亮度却足,好奇道:“这是什么?”   “鲛珠。”婀妍答。   “鲛珠?传说鲛珠是鲛人的泪珠凝成的呀……”小玄讶道。   婀妍高举珠子,边走边警惕地朝四周观察。   这是一条高逾八尺、宽约五尺的甬道,上下左右皆以宝瓶竹子支撑裹覆,显然已有年月,竹色微微呈黄,有许多杂草从缝隙里钻出。   “你怎有的?”小玄忍不住又问。   “我在天外海捉了个鲛妹妹,逼她哭了三天三夜做出来的。”婀妍面无表情道。   “真……真的?”小玄张大了嘴巴。   婀妍瞪了他一眼,迈开步子径朝甬道深处奔去。   “发什么呆?走啊!”紫儿叫道,姊妹俩从他身边飞掠而过。   小玄这才回过神来,急忙提步跟上,忽而哑然失笑:“定是在说笑哩,婀妍岂会那么狠心的。”   甬道并无分支,四人疾步飞奔,未遇丁点麻烦阻碍,约莫过了半炷香光景,眼前突然开阔,小玄猛地掠见两边影影绰绰,似有许多持握兵刃的高大卫兵立着,不禁大吃一惊,但脚步已收之不及,随着前面的婀妍一头就扎了进去。   “有埋伏!”后面的紫碧姊妹齐声低呼,双双亮出兵刃。   第三回 星空下的愿望   “别慌!这些是密道的守卫,未给七绝邪魔控制的!”婀妍叫道。   小玄定神瞧去,见甬道两边贴壁立着十来对高大竹人,清一色披挂繁琐厚重的竹片盔甲,手拄宝瓶竹削制成的巨剑,面上无眼无口,模样十分威武慑人。   “你怎不早说,吓我一跳!”碧儿拍着心口娇嗔。   这十来对竹人贴壁静立,对于几个闯入者,并无纹丝反应。   “看来密道还没给那些邪秽发现。”婀妍快步向前。   “这些是什么利害角儿?看上去挺威风,好像没在你那些竹子兵里见过呀。”小玄道。   “它们叫做剑将军,数量极少,是我巨竹谷的高级机关,攻击同防御俱为上佳,单兵格斗能力仅次于恐怖之足。”婀妍道。   “厉害!厉害!”小玄啧啧称赞道,又问:“但它们怎么一点都不动?难道是太久没使用,全都坏掉了?”   “它们的职责是守卫这道门,如果搞错了启门之法,你就会知道它们到底坏掉没有。”婀妍淡淡道。   小玄转头望去,见她已行到甬道的尽头,正面对着一扇刻满了奇异符纹的紧闭竹门。   “此处已是巨竹堡的底下,只要通过这道门,便能进入巨竹堡内了。”婀妍拿起鲛珠,近距离地移照着镂刻在竹门上的条条符纹凹槽。   “那你一定知晓这扇门的开启之法了?”小玄走过去,同她一道打量面前的竹门。   “但愿我没记错。”婀妍道,说着踏前一步,抬起右手,用指点摁住了一颗嵌在竹门上符纹凹槽里的圆竹珠。   “婀妍,小心啊。”紫儿紧张地望着两边道。   甬道静谧非常,多了这十几对无声无息的竹人,显得有些阴森可怖。   婀妍捺动葱指,摁住圆竹珠沿着符纹凹槽滚动起来,到了符纹的分岔之处稍作沉思,便选了其中一条继续滚走。   “这凹槽的轨道,好像是九宫的某种变形哩……”碧儿道。   小玄凝目细瞧,诧讶道:“果然有点像,想不到竟有这样的玩法,有趣有趣!”   “别吵,小心干扰到婀妍。”紫儿低声道。   “如果珠子滚错岔道,这些竹人真的会来攻击我们吗?”碧儿道。   “会。”婀妍盯着竹门道:“它们会把这甬道里的一切生命清除得干干净净。”   小玄与碧儿凛然噤声。   婀妍的手忽然停住,指尖摁住的竹珠子停顿在一处有着三道分岔的地方。   “怎么了?”小玄低声问。   “我忘了这个地方该怎么走。”婀妍道。   旁边三人立时紧张起来,小玄干笑道:“这些剑将军到底有多厉害?”   “一个剑将军大概能干掉十只刀隼、五个枪卒或三只战鹰。”婀妍淡淡道。   小玄暗抽凉气。   “你们准备应战。”婀妍叹道:“看看老天爷肯不肯帮我们吧。”说着葱指一捺,摁着竹珠子滚向岔道的其中一个分支。   只听“嗒”的一声轻响,似从极远处传来,除此之外,再无动静。   “没……没有选对?”小玄瞧瞧竹门又望望伫立两旁的剑将军。   “等等。”婀妍凝眉道,似在聆听着什么。   数息后又听“嗒”的一响,只是声音大了许多,紧接着扎扎声起,竹门终于缓缓向右移动,其后露出个门洞来。   “成功了!”紫碧姐妹齐声欢呼。   “反应好慢,敢情这门年久失修,快要坏掉了。”小玄抹抹汗道。   “不知道就别装懂啦,动力之源在远处,传送动力过来不需要时间么!”婀妍没好气道。   “原来如此。”小玄恍然悟道:“我曾到过一个地底魔窟,那里的机关是用其上的湖水作为动力之源,不知道你们巨竹堡用的是什么?”   “一道气脉。”婀妍向前走去。   其它三人赶紧跟上,小玄道:“用一道气脉做动力之源?”   “嗯。”婀妍道:“地界有一十九灵脉,巨竹谷拥有其一……”   “这个我知道,就是太碧了!”小玄道,猛地想起太碧之上的那个销魂巨巢来,心口不由一阵抽痛。   “没错,但太碧只是阳脉之象,另一半的阴脉在这边,也就是我们巨竹堡的地基中心。”婀妍道。   “这灵脉还分阴阳的?跟梦巢不一样啊。”小玄诧道。   “每一灵脉都是不相同的,譬如水晶潭代表着平衡,具有稳定、调配与融合之功,对五行生克起着缓冲作用;譬如快活水晶代表着生命,具有延年益寿、增强灵力之功,特别是对天地间的水行之物有着非凡奇效;梦巢代表着根本,具有孕育守护、固本培元之功,对所有土行之物有莫大好处;而我们巨竹谷的太碧代表着生机,具有生长、复原及繁殖之功,对一切木行之物有无上益处。”婀妍道。   “原来如此。”小玄道,心忖:“婀妍知道的东西还真不少,这点跟我二师姐倒是有点像哩。”   “啊,怎么没路了?”碧儿忽然叫。   小玄一望,果见前边三面皆壁,没有去路。   婀妍却是不慌不忙地走到一角,探手握出了一支镶嵌于壁的不起眼竹竿,轻轻地扳了一下,旋闻扎扎声响,四人身子一浮,全都朝上迅速升起。   “这是什么机关?”小玄大感新奇。   “这是一个纵向传送台,在巨竹堡里还有很多。”婀妍道。   “它会把我们送到哪里?”小玄又问。   “雨梦台。”婀妍道:“巨竹堡最高的地方。”   “然后呢?”   “然后从那里溜进巨竹堡的内部,再然后想办法摸到低层的中心。”婀妍道。   “去抢拘木令是么?”小玄继问。   婀妍摇摇头道:“去封闭太碧的阴脉。”   “封闭太碧的阴脉?”小玄奇道:“为什么?”   “因为太碧地灵脉对木行物事具有十分惊人的生长及繁殖之功,只要存在,整座巨竹堡就是‘活’的,就会牢不可破,而且,在巨竹堡范围的所有以宝瓶竹造成的机关护卫都会拥有成倍甚至数倍的战力。”婀妍答道。   “这等可怕!”小玄咋舌道:“一座城堡会怎么个‘活’法?”   “就是如同生灵般会有生命,会有自我痊愈的能力,譬如某个局部给损毁之后,它便能够迅速地自行恢复。”婀妍道。   “这……这么神奇?”小玄张大了嘴巴。   就在这时,四人突感升势一顿,前面的竹壁陡然朝旁缩去,婀妍依旧当先跨出,其余三人紧跟其后。   “哗!”碧儿倏地低呼。   小玄急忙瞧去,原来四人已立在一座高台之上,前面较低处是一个径达七、八十丈的巨大圆圈,圆圈是由无数根碧竹构筑成,其顶还拱架着千百根宝瓶竹,这些宝瓶竹全部都向心倾斜,千百道水柱从它们的一段出口滚涌而出,如同千百道晶莹泉水般以美妙的弧度一齐注向中心的巨大池潭,无比瑰丽壮观,令人迷醉震撼。   “好漂亮哇!这就是你说的那个空中潭子了?”紫儿惊叹。   “嗯,这里就是雨梦台。”婀妍点头,踏前一步,仔细地观察着底下。   “真是好美!怎么可能把水引到这么高的地方来?”小玄也为眼前的景象倾倒。   婀妍没答,眼中悄悄地潮润起来。   此时天已黑暗,天上月明如镜,映耀得整个潭子有如一颗闪闪发亮的巨大宝石,四围的千百注细泉就似为其装饰的流苏银线,偶有风过,便会在这些流苏银线间吹扬起阵阵如烟似露的迷蒙水雾,更为眼前奇景添上一层迷人的薄薄面纱。   “啊!那边有守卫!”小玄忽然低叫。   紫碧姐妹俩凝目望去,果见斜对面贴墙处立着一排枪卒,因颜色与背后的竹墙十分接近,不仔细看便会忽略。   婀妍镇定如初,显然早亦发现。   “我们从哪进入堡内?”小玄道。   “那里。”婀妍指着对面的一个门洞。   “那儿离那帮守卫好近,我们过去会给发现的。”紫儿道。   “那就不过去。”婀妍道。   “不过去?”小玄怔道。   婀妍竟然就在台上坐了下去,道:“等。”   “等?等他们撤岗么?”小玄皱眉道。   “这种岗多半通宵不撤的。”婀妍道。   “那还等什么?”小玄道:“要不然我去把它们引开!”   “瞧那边。”婀妍指着对面的一座高台。   旁边三人望去,见其上竹簇密布,小玄问:“那边怎么了?”   “那片竹林里藏匿着几百只机关战鹰,你若不想要命,便可试引一下。”婀妍道。   “那咋办?”小玄急道,心中大呼遗憾:“都是那妖女干的好事,倘若骨头龙还在身边就好了!”   “今晚的天空好干净呀。”婀妍却道,双手撑地,姣躯后仰竟然抬起头欣赏起月亮来了。   旁边三人一愣,面面相觑。   “婀妍你这时候看什么月亮,快点想办法呐!”碧儿蹙眉叫道。   婀妍却悠悠道:“时候不到,急也没用。”   小玄眼睛忽而一亮,便亦盘膝坐下,抬头看天。   此处绝高,视野极广,满空星海尽入眼中。   “喂!你怎么也突然变傻了?”碧儿瞪眼叫道。   小玄干脆躺倒下去,双臂作枕,凝目望天。   两只小妖精疑惑仰头,但见碧空如洗,繁星似钻,明月如玉,除了美丽,别无异处。   于是四人望天,两个痴迷两个发呆,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婀妍如梦似呓地轻叹道:“很美是不是?”   小玄怔怔望天,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一阵柔柔夜风吹过,拂得四人衣裳轻轻飘舞。   “好凉快……好舒服……”婀妍如猫低嘤,高举双臂娇娇地伸了个懒腰。   小玄若有所思,亦觉神畅气缓,无比的舒服惬意,忽而发现自己好像从没有、也从不懂这么静下心来享受身边的美景。   逍遥峰的景致与夜空并不比这里的差,但他却从来没有好好地留心过,欣赏过,就是佳人在畔时。   猛然间,他忆起了某个夜晚,在轻烟淡雾出没的花木丛中,水若旁边躺下,头就枕在他的腿上,那本该是多么美妙动人的时刻,但他竟然眼巴巴地盯着远处,心急如焚地渴盼着一撮火魅的头发。   该死!居然这么该死!为什么那时不懂得珍惜?小玄蓦尔两眼潮润,在没有自己的这些日子,爱哭的水儿不会哭坏了吧?   心口无可遏制地阵阵抽疼了起来。   “不知牛郎织女的传说到底是不是真的?”婀妍望着垂挂天际的一抹美丽的细碎银沙,“有时候,真想飞上天去亲自看一看……”   小玄心头越来越疼,用力地咬住了唇。   “据说天河好美的……”婀妍又叹。   “嗯。”小玄点头,“还有瑶池。”   “呜……我要晕啦。”旁边的碧儿向姐姐娇嗔,“这两个人!怎么这时候聊起这些来了?”   “真真莫名其妙!”紫儿也恼着道。   “阿玄哥哥,你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婀妍忽问。   “阿玄?”旁边的妖精姐妹不由一怔。   “最大的愿望?”小玄呆了一呆,心里倏地滚烫了起来,那就是娶四个老婆呐,把大师姐娶作大老婆,把二师姐娶作二老婆,把三师姐娶作三老婆,把小师姐娶作小老婆……啊!如今还要加上个她……可是……如今的她在哪里?眼下怎么样了?   “不愿说?”婀妍蓦而薄嗔,“当我没问!”   “不是啊……”小玄忙道,可是这样愿望怎么说得出口?赶紧托出别一个梦想应付女孩,“我想制造一个空前绝后的宝贝,要金刚不坏力拔山河的,要任谁都打不坏的,要碰谁都打得赢的,而且,它还要有感情的,懂感情的,要知晓善恶是非的,最好还能陪我喝喝酒的……”   旁边的妖精姐妹“噗嗤”一笑,紫儿掩口道:“好古怪的愿望,天底下怕是独你一个这么特异啦!”   小玄瞪眼道:“那你的愿望是什么?”   “我么……”紫儿眯起丽目道:“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有朝一日能够变成一个能像小妖后那么美丽的女人!”   “变成小妖后那么美丽的女人?”小玄失笑,“做梦吧你。”   “我知道。”紫儿叹道,神色萧索黯然。   小玄见状,心中遂有些不忍起来,忙慰道:“你这样子就已够漂亮了,再漂亮下去岂不要迷死人啦?”   “人家就是想要迷死人!”紫儿转嗔为喜,秋波放彩道:“小白哥哥,我知道你在哄我!”   “你呢?”小玄转问碧儿。   “我?我没想过呢……”碧儿呆了呆,迟疑道:“我想快快活活地过日子…   永远不要有烦恼……不要有忧虑……不要有伤心……我要吃好多好多好吃的东西……玩好多好多好玩的东西……”   “这个愿望好啊。”小玄笑道。   碧儿望着他,忽地没头没尾加了一句:“跟喜欢的人在一起。”说罢嫩颊便晕了起来。   “一定会如愿的!”小玄为她打气,转头道:“婀妍,你的最大愿望又是什么?”   “我啊……”婀妍略微沉吟,凝视着夜空道:“我想去很多很多的地方,天地间所有美丽的、有趣的地方,跟心爱的人。”   小玄呆住。   跟心爱的人自由自在地遨游天底,也许这才是最美好的愿望吧?   这可是他跟水若许诺过的呀。   但如今,实现这个许诺的日子怕是遥遥无期了。   不知水儿把那两只七焰灵鸾蛋孵出来没有?小玄蓦地满眼酸热。   “咦,小白哥哥你怎么……哭了?”碧儿惊道。   婀妍同紫儿闻言转头,一起诧讶地瞧向他。   “胡说什么!”小玄赶紧拭目,笑道:“人一犯困,眼睛就会生涩,眼睛一涩自然就会流泪的懂不懂?”   三个女孩皆俱疑惑地盯着她。   场面忽然静了下来,四人耳中唯余注入池潭的哗哗水声,规律的,柔柔的,悦耳动听。   “要是……等会不用打架就好了……碧儿呓声道,只觉眼皮阵阵发涩,却是给清凉的夜风吹拂得有些懒倦起来。   “有东西来了!”紫儿盯着底下突道:“婀妍你快瞧,那些怪物是什么?”   婀妍朝下掠了一眼,淡淡道:“是刀螳螂,也就是格斗型的螳螂工匠。”   “格斗型的螳螂工匠?类型还真不少啊!”小玄闻言坐起,望着沿池移动的十来只奇形怪物,心底益发佩服巨竹谷的机关工艺。   “他们好像在巡逻哩,看来从这边是绝对下不去的!”紫儿焦灼道。   “到底怎么办哟?”碧儿也十分着急。   “别急。”小玄却在微笑。   “这样子能不着急么?弄不好还要给困在这啦!”碧儿瞪眼道。   小玄抬头望月,悠然道:“戌时二刻也许就快到了吧……”   婀妍嘴角弯起,用一种欣赏的目光瞧着他。   就于此刻,宁静突给打破,夜空中传来声声怪唳,紧接着数十只黑影出现在月光之中,眨眼间疾扑下来,赫是一头头体形巨大的奇禽,血睛赤啄异样猛恶,正是小玄先前见过的婴勺。   雨梦台上立时乱了起来,枪卒及刀螳螂四下奔行,对面高台上的竹林中突然爆起数百道影子,厉啸着朝婴勺群电掠扑去,却是一只只啄如刀爪似勾的机关竹鹰。   几于同时,又闻数声震天厉嗷从东面堡下传来,旋而杀声大作,似有无数兵卒来袭。   雨梦台上的枪卒及刀螳螂纷纷朝东面的边沿处快步奔去。   “佯攻开始了!”小玄兴奋道。   婀妍点头,道:“趁乱闯过去……准备……走!”话音一落,人已脱兔般奔出,跃下边台,飞向池潭对岸的一个门洞。   紫碧双姝如梦初醒,急同小玄一道掠出。   这时状况纷乱,雨梦台上的机关护卫俱往东面涌去,四人身法极速,神不知鬼不觉地掠过池潭,奔入门洞之内。   “原来在等这个!我说怎么突然聊起天来了……”碧儿拍拍心口,长长地舒了口气。   “别停!”婀妍低喝,即又朝前掠去,沿着一条竹木旋梯向下飞奔。   其余三人赶紧跟上。   婀妍对堡内环境似乎极为熟悉,时而向左时而往右,东奔西转间没有丝毫顿滞犹豫。   四人飞步急奔,穿堂过屋层层向下,进展出乎意料地顺利,几乎没碰上什么敌人,然而堡外却是杀声震天,显然堡中的守卫俱给吸引到外围去了。   小玄边奔边瞧,只见堡内重重叠叠的气象万千,除了座座贴壁而悬的亭台楼阁,竟然还有假山、溪流及池塘等物,彼此高低相望,用条条造型不一的桥及凌空飞旋的阶梯贯通连接,心中震撼:“若非亲眼瞧见,怎么也难以想象在一座建筑物里边能有这些东西!”   前边领头的婀妍突然止步,打着手势贴壁静立。   后面三人急忙刹足,亦随之靠壁而立。   旋即叽叽呱呱之声传来,前方的岔道口鱼贯奔过一群奇形怪状的魔物,个个身高过丈,然却瘦瘦长长,手臂叉叉丫丫,竟多达数条甚至数十条。   小玄目瞪口呆,忍不住小小声问:“这些又是什么机关?如此怪异的!”   “不是机关,是魔物。”婀妍压低声音应。   “魔物?这里怎么会有魔物?”小玄更觉奇怪。   “他们不是我巨竹谷里的东西,而是千臂老魔带来的魔物,想来跟他一类,皆是成魔的木精。”婀妍道。   “成魔的木精?”小玄继问:“千臂老魔到底是谁?”   “一个上古树精,七绝界的大司祭,我族不共戴天的仇人,当年偷袭巨竹堡就是这恶魔干的好事!”婀妍姣躯轻栗,咬牙切齿道:“我爷爷我爹我娘还有许多族人都死在他手里!”   小玄大怒,“这就寻他去!我帮你宰了这个恶魔!”   “这恶魔眼下不在堡内。”婀妍红着眼圈道。   “日后定去寻他!”小玄突而想起小魔君来,恨道:“七邪界的人果然都不是好东西……他叫千臂老魔?”   “他自称千臂元圣,乃是昆仑界一株成精的服常古树,据传吞噬了文玉、三珠、琅玕等上古神木,魔力高绝,当年我族中几大长老联手都不是他的对手。”   婀妍道。   小玄只觉血往上涌,脱口道:“不管他有多厉害,总之这仇我帮你报定了!”   “阿玄哥哥……”婀妍哽咽唤道。   不知怎么的,旁边的紫儿却白了男儿一眼,面无表情道:“话可别说得太满,那魔头很厉害的,多少仙真魔王都不敢惹呢。”   “那就想想办法,我就不信奈何不了那个恶魔!”小玄握拳道。   “你有这份信心,我很高兴。”婀妍破涕为笑,笑得灿烂如花,眼角余光却冷冷地掠了紫儿一眼。   紫儿咬唇,脸上一阵青白。   一队树魔终于全部过去,四人继朝前奔。小玄忽感衣角给拉了一下,回头望去,见紫儿打了个眼色,似乎有话要说,心中奇怪,便稍略放慢了脚步,与前边的婀妍和碧儿拉开一小段距离。   “又不关你事,你尽往自个身上摊干吗?”紫儿极低声道。   小玄微微一怔,旋即明白她所指何事,笑道:“朋友么,能帮就帮嘛。”   “婀妍很精的,用得着你帮么!”紫儿道:“再说,那个千臂老魔是你惹得起的么?别以为能单挑逍遥峰五大弟子就多了不起,依我瞧,便是白首仙娘娘也远非那魔头的对手。”   小玄瞧瞧她道:“你不也是婀妍的朋友吗?见我想要帮她,怎么反而不高兴了?”   “猪头啊,我是怕你吃亏!”紫儿瞪眼道:“知道吗?婀妍的修为比你厉害多了,可是连她自个都十分忌惮那个魔头,今次之袭,便是选在那个魔头离谷之时。”   听见“猪头”两字,小玄只觉得一阵亲切,笑道:“放心好啦,我还没活腻,不会白白送命的。”   紫儿轻哼一声,待要再说什么,猛听前边的婀妍、碧儿齐声厉叱,紧接着咔嚓声响,似与什么打斗起来。   小玄一惊,飞步奔上前去,赫见转角处拱出一个巨大影子,正轮番展动数根利钩似的长足闪电般疾袭两女,足尖过处,墙壁上一根根比金铁还要坚硬的宝瓶竹立时如腐割裂,现出条条可怖深痕。   “恐怖之足!”小玄吸了口凉气。   怪物察觉还有敌人,长足一弹,劈头盖脑朝他搭来。   第四回 倾心   小玄朝旁一闪,心念动处,离火真气注入缠绕臂上的八爪炎龙鞭。   碧儿手舞两朵团花状奇形兵器,娇躯凌空旋起,瞬在恐怖之足的身侧斩劈了无数记。   但见火星乱迸,恐怖之足却只是微微一震,丢开小玄,数根钩般长足暴风骤雨般送了过去。   碧儿立时手忙脚乱,眨眼间已现不支之象。   旁边的婀妍玉掌一张,五根兰花间紫焰倏闪,猛见一蓬亮芒炸开,登将形如巨岩般的恐怖之足硬生生地震退了数步,几于同时,右手疾探腰间,拔出了一把碧绿如玉的竹子小刀。   恐怖之足长足舞动,锋利的尖处深深刺入旁侧墙壁,牢牢地固住了身子。   昏暗中倏地赤焰闪蹿,一条火蛇蜿蜒游出,耀亮了后边的小玄。恐怖之足抽拔利足,立将周围的宝瓶竹壁割得四分五裂,气势汹汹地朝火蛇直扑过去。   小玄面无惧色踏步前行,腕臂扬处,火蛇之形突地暴涨,刹那变成了一条张牙舞爪的粗巨火龙,迎着闪电袭来的锋利巨足飞舞起来。   两边迅速接近,空中爆出声声闷响,初还瞧见恐怖之足的虎纹长足与火龙交错纠缠,烈如蛟龙相搏,蓦地红光大盛,旋见火龙身躯疯狂地粗涨起来,顷刻吞没了恐怖之足的巨大身影。   旁边的三个女孩猛感一片令人窒息的热浪袭卷扑来,赶忙各自退后,但闻喀嚓之声密集响起,尚未明了,眼前的大片红光忽而消散,空中重新现出飞舞的火龙来,映耀出相互对峙的一人一蛛。   火龙倏地熄灭,小玄手臂一抖,洒然把现回原形的八爪炎龙鞭收回袖内,无比的矫捷帅气。   三个女孩与他近在咫尺的恐怖之足却如凝固般纹丝不动,仿照虎蛛漠阳雕刻而成的可怖头部几乎贴触到鼻尖。   “怎么回事?”碧儿惊疑叫道,见男儿伫立不动,只道他哪里受了伤。   小玄微笑,就于此刻,恐怖之足倏地支离破碎,巨大身躯土崩瓦解般哗啦啦地垮了下去,断裂的残肢及破碎的内件散掷一地。   三个女孩目瞪口呆。   “接下往哪?”小玄假意淡定,心中却为自个的表现惊喜万分。   他还清楚地记得,上次到神工井时,婀妍曾说自己不是恐怖之足的对手,没想到今次却轻轻松松便击垮了一只,惊喜之余又有些得意起来。   “小白哥哥真棒!”碧儿雀跃欢呼。   婀妍疑讶地望着小玄,一时无法把他的身手跟眼前此所见联系起来。   “这里怎么会藏着一只恐怖之足呢?”小玄犹豫地盯着跟前的巨大残骸,心中生出一股收拣破烂的强烈欲望。   “本小圣一直都这么厉害啊。”小玄笑嘻嘻的应,终于按捺不住,开始动手收集起恐怖之足的散碎支件。   “快走,说不定已经惊动了别处的守卫!”婀妍还刀入鞘,调头就奔。   “等一下。”小玄急忙念动禁咒,开启如意宝囊,将恐怖之足的残躯及散碎支件一一收入。   “你干吗?快走呀。”紫儿催促道。   “这家伙都破烂成这模样了还有什么用?”碧儿纳闷道。   “这可是大名鼎鼎的恐怖之足啊!”小玄道:“我看能不能修好,倘若运气到了,说不定还能打造成一个崭新的宝贝哩。”   婀妍闻言回头,没好气地叫道:“别捡了!等夺回巨竹堡,我送你一只好的。”   “真的?到时可别忘啦!”小玄大喜,但还坚持地收起了恐怖之足的最后一只断肢,这才飞步赶去。   四人继朝前去,遭遇的守卫逐渐增多,皆俱匆匆奔行,显然是在调度布防,四人小心应付一一避过,又下了数层,忽见前边悬挂着一道宽达数丈的瀑布,小玄正感震撼,已见婀妍飞步掠去。   “哗!好壮观,想不到一座建筑物内竟然有这样的东西。”小玄立在瀑前赞叹。   “不是天然的。”婀妍道。   “就是人工的才了不起呐!厉害厉害!”小玄道,心中对建造这座神奇巨堡的人愈来愈感佩服,见婀妍专注瀑布,问道:“这道瀑布有什么不妥么?”   “通过这道瀑布可以到达堡底中央,也就是太碧阴脉的出口。”婀妍道。   小玄探出头去,望向瀑布的倾陷处,但见水雾之下漆黑一团,深不见底,怔道:“要从这儿跳下去?”   紫儿骇道:“这水好大,一个不小心给冲着就完了!”   碧儿也惊道:“底下有多深呀?飞下去是没问题,就怕给水冲着哩。”   “当然不是跳下去,这瀑布后面藏着个秘密升降台。”婀妍道。   旁边三人松了口气,小玄道:“原来如此,妙极妙极,我们跃过去吧?”   “全部小心点,我不知道这里有没增布守卫。”婀妍凝视着瀑布道。   “有就干掉他它!我先进去瞧瞧好啦。”小玄话音未落,人已箭般掠出,一个星火飞溅纵向瀑布。   婀妍急亦跃出,紫碧姐妹略一犹豫也跟着飞向瀑布。   只听“哗啦”一声,小玄已穿过瀑布,睁目瞧去,果见前面有块丈余长宽的方形平台,真气一沉,便稳稳当当地落于其上。   这块平台无遮无拦,除了中心的一根长长纵轴之外别无他物,小玄见无异处,正要招唤,已听水声哗响,三个女孩已先后纵了进来。   “没有守卫。”小玄喜道。   紫碧姐妹舒了口气,垂放下挡护胸前的兵器。   婀妍却仍四下环顾,两手各扣着道符,神色十分警惕。   小玄发现纵轴之上有根短短手把,问道:“这是升降开关吧?”   “这么重要的地方,竟然没有一个守卫,这就有点奇怪了……”婀妍沉吟道,面上疑色重重。   “也许那些邪秽还没发现这个秘密平台,所以没有布防。”碧儿道。   “不可能。”婀妍摇头,“此处虽然隐秘,但千臂老魔垂涎太碧灵脉已久,不可能占据了这么多年还找不到这个通往阴脉的平台。”   “或许……他们太大意了,以为不会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进来,而且还能找到这里。”紫儿推断道。   婀妍蹙眉,犹自沉思。   “不管他了,来一个咱们宰一个,来两个咱们宰一双!”小玄正道,猛地心生警兆,急忙朝旁闪避。   “小心!”婀妍几于同时叫道,扬手疾弹,瞬见青芒电闪,小玄身侧倏地现出一条粗如海碗的绿色长藤,缠捆住了一个似是人形的高大身影!   “什么东西?”小玄诧讶,八爪炎龙鞭从袖中飞旋而出。   婀妍左手突又弹出,在碧儿侧后炸出团艳丽紫芒,映耀出一个高大的人形轮廓。   两只小妖精大吃一惊,双双提起兵刃,劈头盖脸齐朝那人形轮廓击去,但闻金鸣之声铿锵密响,人形轮廓眨眼无踪。   婀妍左手指间瞬又多了道符,右手飞探腰畔,闪电般拔出了竹子小刀,就于此刻突“嘤”一声,左肩肩窝处猛地飙出一股血箭,似被什么无形利物洞穿而过,整个人赫给冲离平台,撞上背后飞流而泻的瀑布,刹那便给冲得无影无踪。   “不!”小玄大吼,扑身纵去,鞭如龙贯,然却卷了个空,只掀起一抹激荡的水浪。   旁边喀嚓声响,似有什么物事向他袭来,旁边的两只小妖精急舞兵刃朝声响处乱击一气,却皆落了个空。   “什么鬼玩意!”小玄怒喝,无相之眼随念即生,平台之上立时显现出四条虚淡身影,赫是早先见过的剑将军模样,手里皆持透明似的巨剑,其中一个已悄悄地摸到了紫儿的背后。   “狗东西!”小玄弹身暴起,长鞭倏地化作火龙噬出,正中那个准备偷袭的剑将军,登闻“砰”地大响,火光炸处,那个剑将军已给击成破碎。   周围的三个隐身剑将军齐挥巨剑,风驰电掣朝他砍刺过来。   小玄怒容满面,臂上的八爪炎龙鞭有如狂龙乱舞,声势异样骇人,唬得平台上的两只小妖精四下退避,烈焰飞蹿间,旋闻一声巨响,一个剑将军竟给拦腰扫断,紧接着第二个给击飞出平台,再交数合,最后一个剑将军的脑袋赫给火龙绞了下来,滴溜溜地在地上乱转,继给一脚踢入瀑布。   两个小妖精花容失色,惊怯地望着怒不可遏的男儿。   “婀妍!”小玄趴在平台边上大声呼叫。   姐妹俩也趴到边沿,朝下眺望。   “婀妍!”小玄又呼,声音嘶哑。   “婀妍!你在哪?”碧儿也跟着呼喊。   然后杳无回音,三人耳中唯有瀑布的咆哮。   “呜……婀妍……”小玄喉底哽咽,悲痛交集。   “别急啊,你不晓得婀妍有多厉害,身上到处都藏着神异无比的奇符,一定没事的。”紫儿道。   “没见她受伤了么!”小玄吼道,目赤如兽。   两只小妖精唬了一跳,齐朝后缩。   小玄站立起来,收鞭回臂,深深吸气。   姐妹俩一惊,紫儿叫道:“你想干吗?”   小玄倏地从平台上跃了出去,撞入奔流飞泻的瀑布之中,瞬间无踪。   两只小妖精目瞪口呆,隔好一会儿才听碧儿愣愣道:“他跳下去了?”   紫儿娇躯轻栗,目中隐现泪光,蓦朝底下大声喊道:“傻瓜!笨蛋!”   瀑布飞流倾泻,势不可挡地将夹在其中的小玄向下疾冲。小玄双目紧闭,除了运蓄真气护住身躯外别无他法。   坠势极速,虽犹如此,还是等了数息才摔至底部,小玄人如流星般重重地砸进一汪冰寒水中,又给力道万钧的瀑布不由分说地压向深处,紧接着一股巨大的浮力将他往上猛托,莫说常人,便是寻常的修炼者恐怕也会给这两种相逆的巨力压扯得分筋错骨瞬间毙命。   但此时的小玄已今非昔比,在他体内的某处正藏匿着一颗在九重渊下凝炼而成的万载骊珠,在他的体内蕴蓄着泽阳战场上的万千杀戮之气,他已吸汲了本该是太乙大罗享用的珍异乳华,除此之外,令他脱胎换骨的还有一颗用无数真珍精华并以无上仙家妙法修炼而成的飞仙内丹。   这一切,已暗中助他度过了数次生死之劫,也使他今次逃得生天。   小玄很快就从晕头转向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两脚数下蹬踏,人便迅速朝上升去,旋听“哗啦”一声,终于从水中冒出头来。   此处已离瀑布数丈距离,但掀起的阵阵迷蒙水雾仍然笼罩着他,令得视线无法远及,只知所处的乃是个水潭。   小玄四下张望,正在察看周围状况,耳中猛闻一声清脆娇叱,心头顿时狂跳起来,真气提处,整个人便如蛟龙出海般从水中腾空而起,循声疾掠过去。   方出水雾,他就瞧见了岸边上一个窈窕身影,身着紫袍手握小刀,不是婀妍是谁,这一喜非同小可,但即发现情况不妙,原来在她周围正有许多怪物潮涌而至,定睛望去,却是早先见过的树精之类,当下急飞过去,大声叫道:“婀妍别慌,我来了!”   婀妍抬眼掠去,紧绷的冰颜登如花般绽放。   小玄飞落其旁,八爪炎龙鞭如火龙般从袖中旋出,神威凛凛地大喝一声,登将一个逼近跟前的树妖扫趴在地上,反手挥去,又把另一个腾舞着长肢的树妖卷飞了出去。   “一人一边。”婀妍叫道,娇躯一旋,与他贴背而倚,握着小刀挥砍不停。   树精接连迫近,不但数量极多,且个个异样巨高,然而小玄此刻心中喜悦,毫无惧色地予以迎头痛击,真气发处,竟将一个高逾二丈的树精劈出大股焰火来。   “爽啊!”他怪叫一声,鞭及之处,又将数个树精击爆击燃,只觉通体真气空前流畅,战得兴起,居然反守为攻,大呼小叫地向前杀去。   婀妍却是与之相反,在背后一直默不作声。   小玄猛地记起她先前跌进瀑布的情形来,忙问:“你的伤怎么了?”   “没事。”婀妍应道。   小玄听她声音微弱无力,心中一凛,趁隙回头,掠见其背染得大片殷红,不禁大惊,“你……你伤得这么重!”   “别管这个,解决掉它们再说!”婀妍低喝。   眼前形势也别无他法,小玄心急如焚,手上狠招尽出,炎龙鞭真如火龙般遍空飞舞腾蹿,张牙舞爪地将一个又一个树精劈断、点燃、卷飞、击爆。   但是树精前仆后继,几个方才倒下,又有几个不知从哪里掩来,大有杀不绝之势。   “狗娘养的!怎有这么多?”小玄咬牙切齿,生怕拖得太久女孩支撑不住,又问道:“婀妍你怎样?”   这一分神,一个高达三、四丈的巨大树精兜头袭至,满是尖尖叉桠的长长粗臂突过火龙的拦截,雷霆万钧般砸向他的头上。   小玄心中叫糟,然而此际长鞭在外,眼见收回不及,正待拼力闪避,却见树精的长臂倏地失控,力道尽失地栽坠下来,却是给什么东西齐干削断。   婀妍的冰靥出现在他旁侧,微笑道:“我那边解决了。”说着手上的小刀朝空处轻轻一挥,蓦见还在数丈之外的巨大树精拦腰而错,树冠一倾,惊天动地的砸倒地上。   小玄目瞪口呆,又见婀妍握刀纵挥,另一个数步之处的树精倏给从中剖开,分成两半各倒一边,他骇然回头,只见背后重重叠叠倒着无数树精,不禁傻了。   “快帮忙啊,我没力了。”婀妍娇嗔。   小玄目光落在她满是血迹的衣襟之上,心中又疼又急,怒喝一声,飞身直扑敌阵,在余下的十几个树妖当中奋力拼杀。   婀妍则仍在原地伺机出刀,每挥一记,数丈之内便有一个树精匪夷所思地分成两段,断处无不平滑如镜。   终于,小玄将最后一个树精击成了火团,急忙回到玉人身边。   婀妍垂着小刀无力的朝他笑了一下,忽而软软坐地。   小玄大惊,扑跪跟前察看伤势,但见其左肩窝处血肉模糊,犹有鲜血汩汩淌出,赶紧撕下一边袖子为其包扎,青着脸哆嗦道:“伤得这么重,好像给穿透了。”   婀妍含笑瞧他,道:“你怎么跳下来了?”   小玄突然想起一物,急启如意宝囊,从里边摸出个墨色小瓶来,从中倒出两颗小丸,道:“快服下去。”   “这是什么?”婀妍问。   “据说是荡魔堡最好的疗伤药,贺天鹏给的。”小玄道。   “不要!”谁知女孩头却一偏,“那臭男人的东西我才不要!”   “快吃,这时候还讲究个啥!”小玄急道。   “不要,死了都不要!”婀妍异样坚决。   “别闹,救命要紧,你瞧血还在渗呐!”小玄哄道。   女孩任性地把头偏向另一边,依然不肯。   早知道就别说是贺天鹏给的!小玄心中大悔,一时手足无措。   “喂,我问你,干吗这么高就跳下来了?”婀妍又问。   小玄发怔,不知如何回答。   “见我掉下来,你很着急是么?”婀妍盯着他的眼睛柔声道。   “啊?那个……那个……”小玄支支吾吾。   婀妍嘻嘻娇笑,笑得极甜。   “快把药吃了好么?你瞧你的脸上都没血色了。”小玄又软语央道。   “放心,没事,我脸上从来就没有什么颜色的。”婀妍道。   小玄呆呆瞧她,不知不觉目光已给她那冰似的俏丽娇颜深深吸住。   “是不是很难看?”婀妍道。   “没啊。”小玄摇头道:“很好看,好看得紧。”   女孩笑得愈甜,忽道:“好累,肩膀借人家靠一下好么?”   小玄赶忙挪到她身侧坐下,女孩娇躯一倚,把头枕靠在他的肩上。   “可惜我二师姐不在这里,她的疗伤术精湛得很,因为有她,我下山时没带什么疗伤药。”小玄道,每每这个时候,心里就对李梦棠有无边的思念。   “二师姐?”婀妍问:“她对你很好是么?”   “嗯。”小玄点头。   “有没有你三师姐对你那样好啊?”婀妍笑吟吟地继问。   “几个师姐都对我很好。”小玄随口应道,思绪难以自拔地沉浸在逍遥峰上的美好时光里。   婀妍咬唇,低低地咕哝了一句。   “你说什么?”小玄问。   “没有!”女孩板着脸道。   “你觉得怎样啦?”小玄垂头去瞧她的包扎处,血似乎已经止住了。   “我要死了。”婀妍却道。   “很难受是么?”小玄登时紧张起来。   婀妍乜眼望他,似有若无地轻叹了一下,脸上渐渐又有了笑意。   “到底怎样了?”小玄着急道。   “阿玄哥哥,人家就这么死在你怀里好不好?”婀妍笑嘻嘻道。   “胡说什么?不好,一点都不好!”小玄急恼交加。   “那就不死呗。”婀妍笑道:“别急啊,我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向你保证。”   小玄见她神色轻松,心中稍定,道:“我们快点离开这里,才好找药为你医治。”   “我才不走呢。”婀妍竟道:“你瞧这里多美,没欣赏个够才不走呢。”   小玄这才注意起四周,抬头望去,只见所处乃是个极大的空间,四壁及顶部俱由根根粗巨无比的宝瓶竹所构,其上绵延刻绘着一幅幅山水海岛图,其间罗列着许多形形色色的奇树异木。   高达数十丈的顶部开着个巨大口子,将小玄和婀妍冲下来的瀑布正从其间滔滔倾落,在口子的周围刻绘着巨大的日月星辰图案。瀑布落处是一大潭,周围竟然栽满了簇簇生机盎然的宝瓶活竹,但最奇之处却是离潭不远的地方,有个径达数丈的井状巨物,亦是宝瓶竹筑构,一抹抹绚丽绝伦的柔柔碧光正从井中喷吐而出,把这个巨大空间里的所有一切渲染成了浓浓的绿。   “这是什么地方?”小玄张大了嘴巴。   “很美是不是?”婀妍开玩笑似地道:“不如我们从此就留在这里吧?”   “从此?”小玄蓦地心跳,有些慌张道:“这里没吃没喝,只怕呆不了多久。”   “你不愿意?”婀妍却道。   小玄心跳愈剧,偷眼望去,只见女孩正凝视着自己,星眸里朦胧着一层水雾似的迷蒙,心底骤似给什么神秘的东西飘洒着般,一阵魂悸魄动。   此时两人极近,仿佛能听见对方的心跳。   女孩的长长眼睫忽而垂下,视线不经意地在他的唇上停顿了一下。   小玄屏住了呼吸,不觉间目光也落在了女孩的唇上,那儿软软如脂,泛着晕柔的淡红与润泽的水意,正花瓣般轻轻娇颤。   婀妍抬头,望见了男儿的目光,不禁心如鹿撞,但仍迟疑着微仰着脸。   小玄猛然发现两人的距离正在慢慢缩小,一时分不清向前移动的是自己还是对方。   抑或彼此?   四瓣烫唇越来越近,就在即将触着的刹那,婀妍忽然扭头,别开了脸,原本冰似的俏颜飞起了一抹迷人的红晕。   第五回 千臂元圣   小玄尴尬满面,心底莫名失落。   婀妍脸上越来越红,半天没敢回过头来。   小玄心下慌乱,赶忙找话,“对了,刚才刺伤你的不知是什么鬼东西?居然会隐身的。”   “就是早先在秘道见过的那种剑将军。”女孩恢复了点自然。   “可是这些怎么会隐身的呢?”小玄疑惑道。   “还记不记得上次你陪我上万蛛岭时碰见的鬼蜘蛛?”婀妍反问。   “记得。”小玄道。   “那一定记得那些鬼蜘蛛就是隐身的吧?我族长老曾从那种鬼蜘蛛身上提炼出一种神秘材料,涂抹在部分机关之上,使得它们也有了隐身的能力,那几个偷袭我们的剑将军定是其中之一。”婀妍道。   “隐身的机关,这也太恐怖了吧!”小玄喃喃道。   “可惜鬼蜘蛛很难捕获,而且不易提炼,所以提炼出的材料只能供给极少数的机关护卫使用。”婀妍淡淡道。   又是一阵沉默,婀妍游目顾盼,小玄则在拼命寻着话题,目光忽然扫着女孩腰畔的小刀,便道:“婀妍原来你这么厉害的,宰杀那些魔物就跟切萝卜似的。”   婀妍拍拍小刀道:“不是我厉害,是它。”   “真是奇怪,看上去其貌不扬,却有这等威力。”小玄道。   “其实它很漂亮的。”婀妍把解木令从刀鞘里拔出,举在男儿面前展转而示,继道:“你仔细瞧,虽然它的样子很简单,但身上却流荡着一股无比灵动的气息哩。”   “嗯,颜色在慢慢变幻哩……小心割着啊。”小玄提醒道,想起先前数丈外的树精被它一挥两段的情形,对这把小刀的威力有点不寒而栗。   婀妍摆弄着小刀,忽地朝他一挥,将解木令抵在他的脖子上。   小玄大吃一惊,整个人僵硬如石。   女孩咯咯娇笑,握着小刀贴在他颈上轻轻地揉来刮去,“可惜你没胡子,要不我用它帮你刮一刮。”   怎会没事?小玄万般不解,怔怔道:“它怎么不利了?”   “其实它一点都不锋利的,就是用它来刮胡子都不行。”婀妍笑道。   “那适才怎么能干掉那么多树魔?”小玄道:“莫非需要加入真气或灵力才能显出它的威力?”   “使用它的确需要一点点灵力,不过这个不是关键。”婀妍顿了下道:“晓得它为什么叫做解木令吗?因为‘天地之木,遇其即解’。也就是说对于所有木系之物,它有着无上的威力,但除此之外,对于它系物事,它的锋利连一把普通小刀都比不过。”   “原来如此。”小玄吁了口气,摸摸脖子,果然纹丝未伤。   “这也就是在《周天诸灵榜》上,它于木系灵物榜排第三名,却在刀器榜排到了第九名,而在兵器总榜更是去到了第三十一名的缘故。”婀妍道。   小玄赞叹道:“这就很了不起了,我师父的入梦乃教中上兵,能削铁如泥,能御空飞行,不知令多少邪魔闻风丧胆,但我听我二师姐说,它在剑器榜只排第一百五十七名,而在兵器总榜却连五百名内都进不了。”   “《周天诸灵榜》并非绝对准确,甚至有的错得离谱,但多多少少有点参考的价值。”婀妍道。   “好刀好刀!的确好刀!”小玄盯着女孩手里的小刀大吞口水。   “又想贪心了是不是?”婀妍盯着他娇嗔。   “没有没有!”小玄赶忙摆手,“一点都没有!绝对没有!我发个誓如何?”   女孩白了他一眼,把小刀收还鞘中,捂了捂伤处,忽道:“好啦,既然你不愿意留在这里,那么我们就起来干活吧。”   “干活?干什么活?”小玄诧问。   “把太碧阴脉封闭掉啊。”婀妍望着那口不断喷吐出柔柔碧光的大井道。   “啊!那里就是太碧的阴脉?”小玄恍然大悟。   婀妍点头。   “难怪此处有这么多魔怪守护,看来七绝邪魔还是找到了这里。”小玄道。   “我们过去吧,小心点,不知还有什么残余的邪秽。”婀妍道。   “等等,我过去弄就行了,你身上有伤,不要乱动。”小玄道。   “你知道怎样封闭么?”婀妍笑问。   “我过去瞧瞧,到时自然会有办法。”小玄道。   “还是我去吧。一道符就解决了。”婀妍道:“放心,我的伤好了。”   “不行,别逞强,那么重的伤,哪有这么快就好的!”小玄阻拦道。   “跟我来。”婀妍转身,却是朝水潭走去。   小玄不解,赶紧跟去。   婀妍走到水潭边,单膝跪下,背着他半褪衣裳,接着开始松解包扎伤处的布条。   “干吗解掉?小心伤口啊。”小玄急道,但见女孩衣裳褪落甚低,不敢贸然过去。   女孩不答,径又倾俯下左肩,用手掬水,似在冲洗前后伤处。   “胡闹!怎么能用水乱洗伤口?”小玄大急。   “好啦好啦,这就来了。”女孩娇嗔,忽地起身,两手捉捂着半褪的衣裳转身走来。   小玄蓦地目瞪口呆,原来婀妍左肩肩窝处的伤口已经无影无踪,但见肤如明玉洁若冰雪,上边尚挂数颗晶莹水滴,交相辉映着梦幻般的晕芒。   “你瞧,我是不是好了?”婀妍婀娜曼妙地打了个圈子,把背部也给男儿瞧了一下,果然完好无缺,丁点瑕疵都没。   “怎会这样?你的伤哪里去了?”小玄呆呆道。   “好了呀。”婀妍道,有点得意。   “怎么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小玄只觉得难以置信。   “都摆在这里了还不信?”女孩娇嗔,忽尔把胸一挺,道:“给你摸一下好了!”   她这一挺,不察用手捣住的衣裳往下滑了些许,登时裸出更多地方来,左边的乳儿虽只露了近半,但已能从那冰腻的、饱胀的上半部分大致地估量出全貌。   小许血脉骤贲,猛地口干舌燥,心中叫道:“不得了!不得了!小小的年纪,细细的腰怎么会有这么鼓的胸脯?”   婀妍瞧见他那魂不守舍的模样,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蓦地满面通红,立时把衣提到了颈处,将胸脯捂了个严严实实,旋又转过身去,飞快地穿好衣裳。   小玄面红耳赤,鼻息如烧。   “走啦。”女孩娇唤,径朝巨井走去。   “到底怎么回事?你肩上的伤怎么会突然不见了?”小玄跟在后边,好奇心已给勾惹到了极点。   “好吧,告诉你这个秘密吧。”婀妍道:“不知是不是冥冥所赐,我们灵竹族人与生俱来便有一种特殊的能力,就是受了伤能够迅速的自愈,自愈的速度通常是外面常人的数倍。”   “原来如此,难怪了……”小玄恍然道。   “还没说完呢。”婀妍接道:“在我们灵竹族的每一代人当中,一定会出现一个唯一的幸运者,天生便拥有一种奇异灵根,这种灵根的拥有者具备了更加惊人的自愈能力,自愈的速度大概是其它灵竹族人的几倍甚至数十倍。”   “自愈速度是其它灵竹族人的几倍甚至数十倍?”小玄讶道:“这也太过离奇了吧……”   “而这一代灵竹族人当中的这个唯一,恰巧就是我。”婀妍有点骄傲道。   小玄张大了嘴巴,越来越觉得前边的女孩身上藏有太多的神奇秘密,令人渴盼能去探究个明白。   转眼间,两人已奔到了巨井跟前,婀妍立定,从腰间的小囊中取出道黄色的符来,夹于指间。   小玄纵上井栏,周身沐入从井中涌冒出的碧光当中,立感心旷神怡五脏如洗,不禁叫道:“好舒服哇!”   婀妍道:“地界一十九灵脉各有神效,太碧灵脉代表着生机,具生长、复元及繁殖之功,如果你是木行类生灵或修习的是木行系功法,在此修炼更有极大的裨益。”   “如此说来,这个地方最适合给我二师姐受用哩。”小玄边说边朝井底望去,但见碧芒腾涌一片浓绿,问道:“这井有多深?”   “不晓得,只听我族长辈传说,从这里可以通往某个神奇秘境,你想不想下去瞧瞧?”婀妍笑道。   “才没这分闲心呐。”小玄即道。   “那你就快下来,我要封闭掉它了。”婀妍道。   小玄赶忙跳下井栏,见女孩夹符胸前,口中开始念念有词。   在一段颇为冗长的默颂后,婀妍夹符的两根兰指一松,倏见一道黄烟朝上方蹿去,眨眼便到了极高之处,猛闻喀啦一响,半空突然出现了块数丈之巨的大石,瞬以雷霆万钧之势坠向井口。   “哗!好厉害的土遁系符,要是小婉在这,定然喜欢死了。”小玄伤感悄叹。   大石直砸井口,孰知这时遽生剧变,蓦见灰影疾掠,从井中闪蹿出什么物事来,“轰”的一声惊天巨响,大石有如爆炸般四分五裂,紧接灰影四飞,噩梦般骤在空中膨胀成千百条巨龙大蟒似的东西,张牙舞爪直扑两人。   “千臂老魔!”婀妍失声,飞手探向腰间,拔出解木令朝前疾挥,登见几条巨大灰影拦腰而断,然而身上倏地一紧,腰肢已给一条粗巨物事从后卷住,力道万钧地狠狠一绞,顿给箍得几欲晕厥,几于同时,握刀的手给什么重重一砸,解木令已给强夺而去。   “不!”婀妍面色大变,厉叱声中,身上猛地爆出一团炫目无比的金色焰芒,将紧锁腰间的巨物炸得节节断裂四下飞弹,真气提处,疾朝解木令追去,但是即有数十条如龙似蟒般的巨物不知从何而现,将她重重包围。   另一边的小玄也同时遭遇了袭击,不过情况要比婀妍好上许多,招呼他的只是数条巨物,小玄来不及出鞭,只好东躲西闪游走奔逃。   数条巨物长眼般紧追不放,小玄终将八爪炎龙鞭贯出,大喝一声,把追得最近的一条巨物击得燃烧起来,谁知巨物仍然狂舞,带着火焰差点将他扫中。   小玄飞步旁掠,心正暗惊,忽听婀妍大声喊道:“往你那边去了!快截住!”   忙问:“截住什么?”   “解木令!”婀妍叫道,俏容如嗔似怒,手挥衣舞处,一道道秘符以不可思议的祭法及速度疾闪而出,在她周围炸掠出一团团焰火一道道光芒,有的赤艳似火,有的灼亮如电,有的晶莹似水冰,有的斑斓如蝶,五光十色绚丽缤纷。   小玄抬眼望去,果见一条巨物卷着解木令从旁侧飞过,急忙纵身追去,前方立时又有数条巨物加入袭击,将去路重重阻住。   “帮我抢回来!”婀妍又喊,声音凄厉。   小玄心中一凛,转头望去,见女孩眼中满是焦急与企盼,深知事关重大,当下紧紧盯住被夺的解木令,拼尽全力以最快最刁的身法从阻击的条条魔物中穿去。   婀妍的符层出不穷,各种光芒及异象暴风骤雨般在她周围炸亮闪曳,可是包围她的魔物更是无穷无尽,毁灭了一批又现一批,排山倒海般从四面八方袭来,强悍无匹地向中心挤压收缩。   周围的空间越来越少,婀妍只觉得肌肤阵阵辣痛,原来已给自己所发的符火符电灼伤,但她犹咬牙争抗,然而敌人显然更加强大,但见光芒越来越亮,范围却越来越窄,旋闻一声嘤咛惨哼,终于完全消失。   婀妍百骸如碎,身上似给无数条巨链绞锁,纹丝动弹不得,就在这时,她忽从无数条凌空纵横的魔物当中绝望地瞧见了小玄,原来他就在不远的地方,身上亦给数条魔物绞住,闭着眼睛,不知是死是活。   “阿玄……”婀妍无力唤道。   小玄面肌一牵,睁开了眼睛。   “你怎样了?”婀妍问。   “他奶奶的!这是什么怪物?”小玄怒骂,尽管气都难喘。   “定是那恶魔!他……他竟藏在这里!”婀妍咬牙切齿。   “婀妍,我没抢着刀子,不知怎么就给捉住了……”小玄抱歉万分道。   婀妍眼中蓦地噙满了泪水,哽咽道:“阿玄哥哥,对不起。”   “什么话啊,是……是我自个要来的。”小玄忙道。   “我以为这魔头不在谷中……以为这次万无一失……所以才……才……”婀妍颤不成声,泪水一涌而出,挂满冰颜。   “没事没事……我再想想办法。”小玄瞧得心疼无比,心念急转。   忽然间,只听一串狞笑响起,有个雄浑沉闷声音似从地狱深处遥遥传来,“还有什么办法……解木令已落我手……你们还有什么办法……”   旋见众魔物一阵伸缩蠕动,两人前方忽然冉冉升起大股青气,当中隐隐有个巨大灰影,灰影突而急速膨胀,撑破了缭绕四周的青气,现出原形本貌来。   小玄定睛瞧去,却是一个巨树模样的魔物,通体斑驳,冠不见边,主干首部赫然生着三颗巨大的类人脑袋,之前所有的魔物似乎都是从它身上伸延而出,有如它的千百条臂膀。   “是何邪物?”小玄又怒又讶。   “本圣乃是上古神木,服常之祖,诞于昆仑宝境,不知历了多少劫数,今已超凡入圣,号千木元圣、千臂元圣,普天神魔皆敬吾惧吾,岂是什么下等邪物?”巨树的一颗脑袋傲声道。   “你这卑鄙无耻的恶魔,不知吞噬了多少无辜灵树圣木,竟还有脸皮自称神木!”婀妍痛骂。   “造化生息,强存弱亡,此乃运数使然,怪不得本圣。”千臂元圣的另一颗脑袋道,声音与前个截然不同,“小娃娃,你就是灵竹老祖的后人吧?嘿嘿,灵竹一脉委实鲜美,看来本圣的道行又要增加许多了。”   小玄听得一阵毛骨悚然,大声道:“你……你要做什么?”   “本圣要吞噬掉这最后的灵竹真脉,让她成为本圣不死不灭永存天地的一部分。”千臂元圣的第三颗脑袋森然道。   小玄面无血色,厉声道:“如此肆恶,就不怕有日天诛地灭么!”   千臂元圣的三首放声齐笑,最左之首道:“无数劫前,本圣变臻太乙大罗之境,之后吞噬了万千灵树异木,早已生生不息不死不灭了,再又寻到了这太碧妙境,终日沐浴灵脉之中,如今便是昆仑元始西方佛祖亦奈何不了吾了!”   “吹吧你!也就是个将枯的老树精,活这么久还不知天高地厚!适才跟我们两个小孩打架,都还战了大半天,莫说佛祖,便是来个菩萨娘娘,多半一根手指儿也能抹没了你!”小玄嘲道,只盼能激怒眼前之敌,局面或许还有丝许变数。   孰知千臂元圣不愠不恼,中间脑袋道:“本来本圣还有个唯一的顾忌……”   他用魔臂小心翼翼地把出了鞘的解木令送到三首之前,笑道:“没错,就是这不知何人炼造的解木之令,它的奥妙令吾始终迷惑不解,一直是令本圣最最放心不下的可恶东西,或许,天地间只余这把小小的刀子能够威胁到吾的永远存在……哈哈,想不到你们今日竟然将它送上门来了!”   婀妍目似喷火,怒得几将银牙咬碎。   小玄却突一呆,似乎想到了什么。   “好了,现在就让本圣更加强大吧……”千臂元圣的数条魔臂一阵蠕舞,将紧紧绞锁住的婀妍送到了三颗巨首前。   婀妍浑身战栗,死死地闭上了眼睛。   小玄也闭上了眼,面容竟然异样沉静。   “莫要害怕,这是你最好的归宿,你会与本圣融为一体,成为吾万劫不灭天地永存的一部分。”千臂元圣的声音在空中沉沉飘荡,中间的魔首慢慢张嘴,露出了一张青气弥漫深不见底的巨口。   “不要!我不要!杀了我杀了我!”婀妍倏地崩溃般尖叫,娇躯拼命挣扎,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的。   不远处的小玄突然睁眼,轻声唤道:“亲亲水儿。”骤见一圈绚丽光芒暴起,绞捆住他的数条巨大魔臂立时莫名齐断,小玄朝悬于上方的解木令一望,心念动处,光芒即如流星彩虹般一贯而去,刹那之间已在解木令周围疾绕了一圈,将卷住解木令的魔臂瞬间削断。   “回来!”小玄大喝,一个星火飞溅朝婀妍掠去,与电般贯回的魅影交错了一下,用出现在手中的解木令疾挥数记,将绞锁住婀妍的魔臂全数削断。   千臂元圣这才如梦初醒,怒叱一声,凝停空中的千百条魔臂一齐狂舞起来,暴风骤雨般从四面八方直扑两人。   婀妍绝处逢生,惊喜非同小可,但她定力反应皆属极佳,只呆了瞬息便朝小玄大声喊道:“用令攻它脑袋!”身上焰芒重现,登将已经松脱的残断魔臂炸飞出去。   小玄握令疾奔千臂元圣三首,闪耀着绚烂光芒的魅影环护周围,电光石火间削断了七、八条袭至近处的巨大魔臂。   婀妍飞身赶至,指尖紫光一闪,娇躯周围顿时现出四粒紫艳艳的光球来,追随着她的身体环绕飞旋,每一扬臂,便有一粒疾贯而出,呼啸着击向逼近小玄的魔臂。   之前两人与三颗魔首相距不过数丈,呼息之间,便已一前一后飞到了跟前,小玄怒喝挥刀,蓦闻一声震耳欲聋地狂嗥,千臂元圣的中间巨首面上倏地现出一道长长裂缝,大股烟浪状的青气喷射似地从缝内激溅而出,紧接着便在左右两个魔首的诧讶中滑错而分,离体的半边脑袋扯带着大片枝叶朝下坠去。   小玄精神大振,高高地举起解木令,朝千臂元圣左边巨首劈落,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号,第二颗魔首瞬亦一分为二,登见大股青气从中怒冲而起,熔浆喷泉般激射向高达数十丈的顶部。   剩下的最后一个魔首惊恐万状,厉嗥声中四周的魔臂有如千百条毒蟒怒龙疾聚过来,但只有最近的十余条及时赶到,却给魅影梦幻般一一削断,就于此刻,随后而至的婀妍双手一扬,绕躯飞旋的四粒紫艳光球齐朝前飞,立将仅存的魔首轰去了一角,岂料魔首只是微微一偏,缺损处竟然匪夷所思地迅速重生,转瞬完整。   小玄骇然,正要再挥手中宝刃,却听婀妍叫道:“把刀给我!”赶忙将解木令递去。   婀妍接过,咬牙切齿道:“去死吧!”双手掣令,势如九天落瀑般劈下,赫从千臂元圣的最后一颗魔首直剖而下,划过高达数十丈的主干直至根脚处。   一声长长嗥号,千臂元圣的巨大身躯剧抖起来,根部仍在巨井当中,上边主干却倏左右破开,天崩地裂般咔喇喇地朝两边倾去,直至重重地撞挂到两边壁上方止,空中的千百条魔臂垂死挣扎地癫狂了片刻,方才开始一一朝下垂坠。   小玄突然瞧见一团碧亮的物事从千臂元圣的残躯中飞了出来,混在喷发的青气中以极快的速度掠向远方,他心中一动,急忙扬鞭甩去,将之绞住。   那团碧亮立时激跳起来,朝四下拼命冲突,似欲挣扎逃走,但炎龙鞭中炼化了八爪炎龙的八足之髓,最擅擒缚,如何逃脱得了。   小玄将碧亮扯到跟前,心中怦怦直跳:“龙有珠凤有丹,五行精怪多有灵核,这东西多半是千臂恶魔的灵核了!我用骷髅石精的灵核造出了威力惊人的魅影,有了这个,不知又能弄成什么奇妙东西?嘿,千臂恶魔的修为远在骷髅石精之上,想来他的灵核定亦更棒!”   他越想越是兴奋,但怕婀妍有闪失,不敢细看,遂将碧亮收入如意囊内,急从空中飞下,落在僵凝在千臂元圣巨躯前的女孩身边,见她两目发直,双手犹握宝令,指关青白娇躯颤栗,惊道:“怎么了?”   解木令突地坠地,婀妍哇地一声扑入他怀中,放声恸哭。   “没事了没事了,我们干掉这恶魔了!”小玄赶忙安慰,抱住女孩轻拍其背。   “我报仇了!我为我爷爷我爹我娘还有所有族人报仇了!”婀妍抽着气哭道。   “嗯嗯,他们这下可以含笑九泉了。”小玄轻抚着其发柔声道,这才惊觉怀中女孩原来身上一直背负着如此沉重的东西。   婀妍从他胸口抬起头来,含泪欢笑。   小玄也笑,望着女孩的欢颜开心无比。   “阿玄哥哥……”婀妍凝眸望他,轻轻道:“谢谢你。”   小玄本想客气两句,但见此刻的女孩犹如雨后梨花,美得梦幻一般,不觉呆了。   “阿玄哥哥。”婀妍羞涩娇唤,然却目不稍瞬,眼睛始终勇敢地迎着男儿的目光,眸子里尽是深深情意。   小玄怦然心跳。   第六回 逍遥郎君   忽然间,上方传来声声怪唳,两人抬头望去,只见十来头血睛赤喙的大鸟从落瀑的大口子里飞了下来。   “好像是那些婴勺哩!”小玄喜道。   “嗯,自己人。”婀妍点头,赶忙拭泪。   “我们在这!”小玄挥臂高呼。   鸟群越飞越低,在空中盘旋了须臾,终似发现了两人,朝他们疾飞下来。   小玄很快就瞧清了骑坐最前面三头大鸟上的三个人,正是紫碧姊妹同早先见过的楚纯。   三个女孩从婴勺背上一跃而下,落在两人身边,碧儿急叫道:“你们怎样了?”   “好好的,毫毛无损。”小玄笑着张臂以示。   “那是……”三个女孩骇然地望着给剖成两半的巨大残躯及遍空垂落的条条蟒般魔臂。   “你们猜猜。”小玄微笑。   “千臂老魔?”楚纯失声。   小玄点头。   “你们干掉他了?你们怎能干掉他?”紫儿樱口圆张。   小玄笑而不答,得意洋洋。   “到底怎么回事,婀妍你快说啊。”碧儿拉扯婀妍。   “他喽,他干掉的。”婀妍瞧着小玄道,脸上神采奕奕,之前的柔弱娇态已无影无踪。   三个女孩齐望小玄,面上俱是难以置信之色。   “没啦,彻底干掉这恶魔的一刀是婀妍。”小玄故作谦虚。   “这魔头可是个吞噬了无数神树灵木的上古木精啊……”碧儿喃喃道,望着他的眼神已近乎崇拜。   “喂,你到底有多强啊?”紫儿也凝视着他。   “哼,有人那天还想抢我的东西呢是不是?”小玄翻眼望空。   两个小妖精顿时脸上一红,紫儿撒娇道:“是是是!人家笨,人家蠢,人家自不量力好吧?”   “的确够笨,不过还算笨得有点可爱。”小玄笑嘻嘻道。   “给你脸还真来劲啦!”紫儿娇嗔,作状捶他,脸上却露欢喜之色。   “不是说这魔头出谷了么?”楚纯盯着千臂元圣的巨大残躯道。   “也许早就回来了,也许根本就没离开过,一直都躲在这太碧阴脉中秘密修炼。”婀妍道。   “解木令真能克这老魔头?”楚纯盯着她道。   “嗯,幸好有这宝贝。”婀妍点头。   “难怪一直有这么多人垂涎它。”楚纯叹,接道:“太子那边你可要小心了,也许……”   “他为的不是这个。”婀妍面无表情道。   楚纯轻哼了一声,道:“反正我瞧他……”   婀妍忽截住问:“外边如何?”   楚纯道:“战斗很激烈,巨竹堡的防御能力果然惊人,不过我方兵力远超,现已击破数处。那奉天侯二公子好生神勇,身上挂了好几道彩还直往前冲,眼下杀到了堡心,我过来时,见他正给一群恐怖之足绊住。”   小玄登时心头一紧,问道:“程将军受伤了?伤得重不重?”   楚纯道:“不晓得,虽然身上流了好多血,但他勇猛依旧,估计无甚大碍。”   “受了伤还硬拼?恐怖之足好厉害的!”小玄大为紧张。   旁边四女皆感奇怪,殊不知此人已把程石亦当成了他未来的舅子。   “我现在就封闭掉这太碧阴脉,堡中防御即会大大减弱。”婀妍道,从腰畔的小囊里又摸出道土黄色法符来。   小玄心里着忙,道:“这里没敌人了,我去外边帮忙吧。”   “什么?”婀妍怔了一下,道:“等我封闭了这里再一块出去。”   “万一这二舅子有甚闪失,日后如何同水儿交代?”小玄越想越呆不住,遂对紫碧姊妹道:“你们在这里照应婀妍,我去帮程将军。”话音未落,人已纵身飞起,风般掠向瀑布。   “急什么?我一下子就好了!”婀妍跺足喊道。   但小玄已远,贴着瀑布朝上飞去。   “他认识那奉天侯二公子是么?这般着紧的。”紫儿问。   婀妍摇头。   ***    ***    ***    ***   小玄贴瀑飞升,转眼已出了顶上的巨口,正不知该往哪去,忽听声声怪唳,后边有人呼道:“等等我!”回头望去,却是楚纯驾驭着十余头婴勺赶来。   “姊姊?”小玄凌空顿住。   “你要去寻那程将军是么?”楚纯问。   “嗯。”小玄应。   “你知道他在哪里?”楚纯又问。   小玄摇头。   “上来,我带你去。”楚纯在婴勺背上挪开身子,拍拍旁边空出的位子。   小玄赶忙飞上婴勺,喜道:“多谢姊姊。”   楚纯御禽前飞,忽从袖里摸出一物,竟是婀妍的解木令,道:“拿着。”   “啊?”小玄一怔:“它怎会在你这里?”   “婀妍要我带给你的,拿去啊。”楚纯道。   小玄接住,望令发呆。   “不简单么,竟能让婀妍将这宝贝放心地交给你。”楚纯笑道。   “这个……这堡中到处都是木行系精怪及机关,她想让这宝贝帮我。”小玄支吾道。   “知道啦,又没要你解释。”楚纯望着前方,笑容暧昧。   小玄满面发烧。   “据我所知,这把小刀婀妍还从来没有借给别人过哩。”楚纯睨了他一眼。   小玄心中一阵荡漾,脑海里尽是婀妍的娇颜笑靥。   “对了,你到底叫啥名字?紫儿她们怎么唤你做小白?”楚纯忽问。   “小白?”小玄愣一下才反应过来,含糊应道:“小白是我的小名。”   楚纯哦了一声,忽闻杀声遥遥传来,鸟群转过一片悬空楼阁,猛见前方的拱桥之上刀光剑影枪戟如林,小玄凝目望去,却是数百精怪给二、三十只恐怖之足堵在桥上厮杀,精怪前部还显眼地混杂着数十只青白色石狮,心知他的未来舅子就在这里,当即从婴勺上立起,气随意动凌空飞出,直掠拱桥。   桥上战况激烈,精怪的数量虽众,但会飞行的却只少数,无法全部杀上拱桥,而那些恐怖之足犀利异常,数十根长长的钩般利足轮番搭出,不是将精怪一扫击飞就是狠狠地钉在地上。   小玄飞至近处,很快就在数十只石狮当中瞧见了程石亦,只见他一骑当先,挥舞着一柄钉齿泛耀着青芒的狼牙大棒朝前猛冲,虽已浑身染血,然却无比神勇,忽同一只恐怖之足硬碰硬地对撼起来,一个霹雳抡砸,竟将比他高巨数倍的恐怖之足迫退了数步。   就在这时,旁边的一只石狮突给数根恐怖之足的长足洞穿身躯,高高地挑上半空,再远远地抛甩出去,飞出桥身坠下深渊。   程石亦大怒,狼牙棒上的青芒突地如焰爆蹿,数下狠砸,赫将面前的恐怖之足揪下半边脑袋来,但身上战甲也给割划了数道,鲜血登从破裂处直涌出来。   小玄急飞过去,尚在空中,火龙已从袖中旋出,赤焰贯处,顿时把几只阻挡在程石亦前方的恐怖之足扯带东倒西歪,程石亦趁势前冲,大喝声中,将一只失去平衡的恐怖之足扫出桥去。   “将军且退,这里交给我好了!”小玄大叫,足点桥栏,臂挥袖舞处,炎龙鞭犹如火龙四蹿,冲得恐怖之足乱成一团,倏地疾绞,赫将一只比马车还巨的恐怖之足卷上了半空,顿时引得后边数百精怪惊呼喝彩。   “好身手!”程石亦喝叫,不觉精神大振,棒上青芒越发炽亮,驱御石狮奋勇直前,岂有半点退意。   “将军请退,你身上又受伤了!”小玄又叫,鞭扬处,把一只恐怖之足硬生生地扯出了桥身。   “这点小伤算啥?冲!”程石亦虎吼,神威凛凛地大喝一声,人与胯下石狮齐纵半空,巨棒雷霆劈落,登将一只恐怖之足砸得肢折背裂趴跌桥上。   “厉害!”小玄暗暗喝彩,心知程石亦此时必不肯退,当下不再多言,遂与之并肩齐进,他功力已非从前,而程石亦勇猛胜虎,两人翻江倒海般将恐怖之足杀得七零八落,后边的精怪也趁势掩上,局面登呈一面倒之势。   眼见就要冲过拱桥,忽闻一声狞笑,有人傲声道:“看来真要老夫亲自出手了!”   小玄举目望去,见对面桥头立有一人,阔面白髯目厉如电,左手持一把流光溢彩的碧色扯铃,右手掣一杆长枪,正是头次入谷时遇见过的毛总管。   “这些机关好像就是由这老儿控制的,我们冲过去拿他!”程石亦朝小玄低声道。   “毛苦!”小玄厉喝:“当日偷袭巨竹堡的就有你一个是不是?”   “没错,灵竹族人的味道真是鲜美极了!”毛苦咂舌狞笑,左手将铃收悬腰中,右手将枪重重一插,钉在地上。   小玄大怒,倏地纵身而起,抛下剩下的数只恐怖之足直扑过去。   “全都去死吧!”毛苦大喝,身上衣甲蓦碎,身躯突然匪夷所思地暴涨起来,肩首上现出三个斑驳怪首,数十条巨蟒般的魔臂从两边飞蹿而出,旁边的一只恐怖之足赫给鞭飞。   “原来也是个服常魔精!”小玄喝道。   毛苦的本形当然远不如千臂元圣,但亦高达五、六丈之巨,立在桥头无比骇人,数百精怪顿给慑住,就连程石亦也刹住了冲势。   空中的小玄却是面无惧色,依旧势如流星般直掠过去。   “小心!”后边的楚纯及程石亦齐呼。   毛苦三首仰空,舞动周围的数十条巨大魔臂突然暴起,洪流般齐朝小玄击去。   小玄右臂交错挥击,蓦见火龙纵横热力激荡,大片大片的火焰铺天盖地徐徐罩落,染映得四下红赤一片,声势骇人,正是本门鞭法杀招“天火焚原”。   这时,数十魔臂已击到跟前,孰知触着火焰,竟给尽数震飞,有的还一爆而燃,毛苦暗惊,怒舞众臂,正要再击,猛见火焰之中,碧芒倏闪,一把小小的刀子现于面前。   “解木!”毛苦大惊而嗥,巨躯朝后退去,狂舞群臂死命封锁,但触碧芒便即断开,顺而一僵,右边之首已离颈飞去。   小玄的身影出现在巨木跟前,左手疾挥,毛苦剩下的两首登成数块,小玄反转刀刃一剖而下,解木骤化碧虹贯落,自毛苦本形的颈处直划根际。   众魔臂一阵疯狂甩舞,纷纷从空垂坠。   小玄冷冷收刀,将解木还回鞘中,眼前的巨大树木倏地从中裂开,咔喇喇倒向两边。   四下寂静无声,小玄长鞭一卷,把毛苦身上的碧色摇铃摘了过来。   直至此刻,喝彩与欢呼才从数百精怪的口中震天动地的爆发出来。   ***    ***    ***    ***   “恭喜宫主手刃仇人,夺回宝谷!”   在巨竹堡的极高处,一个灯火辉煌的大堂中,数十妖王精首举盏高呼。   “多谢诸位鼎力之助,今日不醉不散,饮!”婀妍双手捧杯,欢爽地一饮而尽。   “干!”众妖王精首仰首齐饮,笑声一片热闹非常。   小玄给婀妍安排在同席,自也把盏欢饮,大声赞道:“好酒!好酒!想不到巨竹谷中竟有这么好的酒!”   “巨竹谷的好东西可多着呢。”婀妍笑盈盈地为他斟酒,倒了满满一杯。   “真是好地方!好地方!”小玄脖子一仰,又干了一杯。   “那……”婀妍继续为他倒酒,睨了他一眼道:“你想不想在这里呆久一点?”   “好啊,你若不赶,我就不走了。”小玄道,他正愁没地方去呢。   “真的?”婀妍满面喜色,道:“你不是喜欢机关术吗?你留下来,我让你见识我谷中的神奇工艺。”   “这个最妙!”小玄大喜,忽然想起了什么,口中默念禁制,从如意囊中取出一把碧色摇铃,笑道:“瞧瞧这是什么?”   “拘木令!”婀妍惊喜轻呼。   “从那个毛苦身上拿到的,原来他也是个服常木精。”小玄道。   “我家的三件宝物终于齐聚了……”婀妍捧铃于胸,不知想到了什么,悲喜交加泫然欲泣。   小玄见她眼圈红了,赶忙劝慰,“喂喂,这会该高兴才对吧?”   “我是高兴哟。”婀妍感激的望着他,哽声道:“阿玄哥哥,你真好……”   “那你要如何谢我啊?”小玄开心道。   “你想……”婀妍冰颊忽晕,轻轻道:“你想要我怎样报答你?”   “嗯……”小玄沉吟。   婀妍轻咬樱唇,柔情似水地望着他。   小玄有点不好意思地瞧瞧她,眼睛贼忒忒的。   婀妍双腮越来越红,忽地不耐烦起来,“不说拉倒!没有啦。”   “等等!等等!”小玄急道:“送我两只恐怖之足和一只螳螂工匠可好?”   女孩错愕,愣了老半天才回过神来,倏似恼了,“好啊!一言为定!”   “不乐意就算了。”小玄不痛快道:“那就只送一只恐怖之足行了,这可是你答应过的。”   “白痴!”婀妍咕哝低骂,咬牙切齿。   “小气包!”小玄肚里嘀咕,愤然灌下一大杯酒。   这时忽有人走到席前,举杯道:“小兄弟,本王敬你一杯!”   小玄抬眼瞧去,见来者竟是绝影大王,赶忙站起,捧杯道:“多谢多谢,干!干!”   两人一气干了,绝影大王道:“不知兄弟大名?”   “我叫崔小……小白。”小玄迟疑道,心忖到处有人在追捕自己,眼下还是小心点为妙。   旁边的婀妍瞧了瞧他。   绝影大王道:“兄弟身手惊人,今日桥上一招破敌,真真叫人瞧得痛快,不知兄弟仙居何处?是何门派的高徒?”   “我……我远居海外,师门是……”小玄眼珠子一转,道:“小弟是逍遥派的。”   这逍遥派当然是个胡诌,出处便是他从小呆到大的逍遥峰了。   “逍遥派?”绝影大王皱眉道:“好像从来没听说过有这门派啊……”   “小小门派,又远在海外,不为人知无甚奇怪。”小玄笑言搪塞。   绝影大王突道:“啊!想起来了,东海有个逍遥门,感情兄弟说的是乃是这个?”   “正是!正是!”小玄眨眼道:“小弟就是逍遥门人。”   旁边的婀妍愕然,欲言又止。   “这么一说本王就想起来了!”绝影大王道:“逍遥门人素来逍遥海外行踪隐秘,但其少门主逍遥郎君这两年偶现中土,做下数桩了不得的大事,人传其俊美风流身手了得,所使兵器也是一条长索,莫非……就是兄弟?”   小玄怔了怔,含糊笑道:“这个……小弟的兵器乃是长鞭。”   绝影大王笑道:“传言有点偏误实属正常,兄弟你大可不必在哥哥面前打马虎眼。”   小玄心想若是否认,恐怕又得费劲解释,说不定还会露出马脚,于是打着哈哈笑道:“大王好眼力!好眼力!”   “原来是逍遥郎君!”绝影大王放声大笑,道:“好!好!难怪如此了得!   咱兄弟当再干上一杯!”   两人又干一杯,绝影大王这才去了,走前还偷偷地扫了婀妍一眼,面上笑容颇为古怪。   婀妍俏脸涨红,突朝小玄低啐道:“你胡说些什么呀!”   “咋了?”小玄怔道。   “你到底叫崔小玄还是崔小白?”婀妍瞪着他道。   “我……”小玄支吾,心中迟疑是否把顾虑如实相告。   “我问你。”婀妍生气道:“你是不是怕传到外边,给别人知去你在跟我们这些妖怪一起鬼混?”   “没有没有。”小玄赶忙摇头。   “你乃堂堂正正的仙家弟子,害怕这个也无甚奇怪,可你什么门派不好说,却偏偏去冒充那……那逍遥门的!”婀妍道。   “逍遥门怎么了?”小玄云里雾里。   “你知不知道那逍遥门是个什么样的龌龊混蛋门派?”婀妍恼火道。   “旁门左道是么?我乱编的嘛,谁知道还真有这个门派。”小玄无限委屈道。   婀妍正要再说,忽然又有人至,却是程石亦捧杯过来,朗声朝小玄道:“兄弟少年英雄,程某敬上一杯。”   小玄急忙立起,惶恐道:“不敢当不敢当,将军神勇无双,才是真正的大豪杰!大英雄!”   程石亦微笑举杯,道:“干!”   两人干了,程石亦转对婀妍道:“少谷主麾下藏龙卧虎人才济济,真是令人无比羡慕。”   婀妍微笑道:“将军客气,若说人才,小女子又怎比得上奉天侯程大元帅呢。”   程石亦道:“此间战事已毕,在下明早就回云州,还望少谷主莫忘前诺。”   “这个一定,小女子等会就去安排,部分物资明早就可交付将军带走,剩下部分,待我安顿好这边,到时一并送往云州。”婀妍道。   “多谢少谷主!”程石亦大喜,深深一揖,辞谢而去。   小玄心中不舍,有心要跟这未来舅子多亲近几句,倒满杯酒便要前去回敬,谁知又有人来,却是拔山大王与啄日大王两个。   “这才听绝影说,原来兄弟就是大名鼎鼎的逍遥郎君,久仰久仰!”啄日大王大声道。   “幸会幸会!”小玄忙应。   “干!”“干了!”两个妖王齐举酒杯。   三人干了一杯。   “久慕少门主风流美名,早就渴盼一会,不想今日终于如愿,真是高兴哇!”拔山大王道。   “少门主,吾等虽是山野粗人,可也喜那丹鼎之术采补之道,大家都是同好,今日定要好好切磋切磋!”啄日大王笑得十分猥琐。   小玄目瞪口呆,这才明白婀妍为何着恼。   “本王听闻,少门主起行坐卧,身边必定花团锦簇,而且个个都是绝色,今儿怎么不见半个啊?”拔山大王笑眯眯道。   “这个……此次来得匆忙……所以……”小玄吞吞吐吐,猛地瞥见旁边婀妍凶巴巴的目光,不禁吓了一跳,岂敢再瞎掰下去。   “啊……明白了!明白了!”两个妖王恍然大悟,笑嘻嘻地望着他与婀妍。   婀妍面红耳赤,狼狈不堪。   啄日大王笑道:“少门主果然了得,我们宫主对别个男人可是从来……”   婀妍柳眉一竖,就要发作。   啄日大王心中一惊,赶忙闭口,拔山大王忽然亲热地揽住小玄的肩膀,道:“少门主移步,到我们席上喝几杯如何?”   “好啊!”小玄最高兴喝酒,又见婀妍脸色不好,忙同两个妖王开溜。   到了两个妖王席上,三人又干了数杯,啄日大王突压低声道:“听人传言,这两年辟邪宫无暇仙子、紫烟岛玉露娘娘及西海龙九公主的失踪,都与兄弟你有点干系,不知是真是假?”   小玄大惊,忙道:“没关系,没关系,小弟从未见过这几人!”   啄日大王嘿嘿一笑,称呼越来越亲热,“老弟不必紧张,哥哥是什么人,岂会对这种事大惊小怪?”   “兄弟你能做成这几桩事,正说明本事了得!那几个娘儿俱是男人垂涎的倾城颜色,如此艳福,不知羡煞了多少旁人哩!”拔山大王亦道。   小玄冷汗涔涔。   “听人传,那无暇仙子同玉露娘娘所修皆属清净丹法,元阴极纯,而且从未走漏过,不知是否真的如此?”拔山大王秽笑道。   啄日大王跟着道:“好多人传,那龙九公主身藏宝器,乃是个绝佳炉鼎,老弟一定快活透顶了吧?”   小玄头皮发麻,张口结舌。   啄日大王眉头微皱道:“我们又不是那什么天道阁、辟邪宫的伪君子,难道少门主还提防我们么?”   小玄见两个妖王有些不悦地盯着自己,忙笑道:“此处不是说……说这些的地方吧?”   两个妖王即时会意,啄日大王哈哈大笑道:“亦是!亦是!那就请少门主日后光临敝处,咱们兄弟好好切磋切磋。”   “我们那里虽是荒郊野外,不过也收藏了数只奇巧炉鼎,还望少门主到时帮忙相鉴,不吝赐教。”拔山大王道。   “好说,好说,如有机会,小弟定到仙府叨扰。”小玄笑应。   “喝酒,干!干!”两个妖王又再举杯。   小玄悄悄松了口气,同两个妖王又干了数杯,这才寻个借口溜回婀妍席上。   “那两个东西鬼鬼祟祟地拉你过去干吗?”婀妍瞪眼道。   小玄哪敢实言相告,笑道:“不就喝喝酒吹吹牛么。”   婀妍怀疑地盯着他,忽见有个女侍卫匆匆行来,席前跪下,低声道:“禀宫主,元一太子到了。”   “他?”婀妍一怔,面色微变道:“他来做什么?”   第七回 醉挑妖姝   “太子说,他带来了一份大礼,要为宫主贺喜。”女侍卫道。   “不要!叫他走!”婀妍脸色一沉。   女侍卫面露怯色,吞吞吐吐道:“太子带了好多人,外边恐怕拦不住。”   婀妍腾地立起,眉间怒色隐现,道:“带我去见他!”   “有甚不妥么?”小玄急亦立起,道:“我陪你去。”   “不要,你就在这!”婀妍即道。   “这元一太子是什么人?”小玄心中惊疑。   “一个叫人讨厌的无赖罢了,没事,我赶走他就回来。”婀妍调转轻松,笑道:“你喜欢喝酒,今晚正好喝个够。”   “婀妍……”小玄还是放心不下。   “诸位!”婀妍突然提高了声音,语调虽柔,却一下子传到了大堂的每个角落。   喧闹无比的大堂很快便静了下来,众妖王精首皆转头过来,望向这边。   “婀妍今日夺回家园报得大仇,全仗大家倾力相助。想必大家皆知千臂老魔已经伏诛,现在就让我来告诉大家,手刃那恶魔的便是……”婀妍顿了一下,手示小玄道:“我身边这位——崔小白崔小侠!”   大堂中登时惊赞四起,无数目光齐聚小玄脸上。   婀妍继道:“这位恩人,婀妍本该敬酒千盅,但因酒量浅薄,委实难以办到,现在本宫便烦劳诸位代我敬他,今宵彼此欢畅一醉方休可好?”   “好!”   “这个容易!”   “瞧我的!”   堂上哄声而应,笑声一片,立时有许多妖王精首捧杯上前,来敬小玄。   小玄赶紧举杯还礼,忙乱间见婀妍朝外走去,然而此际已给人群包围,心中虽然担忧,但也无可奈何了。   敬酒的人络绎不绝,除了之前的绝影、拔山、啄日三个大妖王,金甲大师、楚纯、步盗翼、藏千刺、离九命及采缤纷这些大头目亦都先后相敬,小玄酒量虽好,但也有些招架不住,然却十分开怀,只觉眼前情形异样亲切,一时间仿佛回到了在千翠山与众妖厮混的快活时光。   “要是无霸、飞天、闹海他们也在这里就好了,那今晚定更快活啦!”他心中暗欢,悄自唏嘘。   在数十妖王精首的轮番进攻下,小玄终于酩酊大醉,歪歪斜斜地撑倚席上,此时大堂中也已醉倒了一片,敬酒的人渐渐稀去。   小玄稍得喘息,正在昏昏欲睡,面前忽然现出两张鲜媚俏丽的脸儿,他吊着眼望了半天,才认出是紫儿和碧儿这两只小妖精。   “小白哥哥,人家也要敬你一杯。”碧儿娇声道。   “趁火打劫啊是不是?”小玄抄起酒杯,大着舌头道:“来呀,瞧瞧谁……   谁先倒下!”   “原来你喝醉的时候这么可爱的。”紫儿笑嘻嘻在他脸上拧了一下。   “喂喂,给我放庄重点!”小玄嚷嚷道。   “嘿,原来小白哥哥就是那个声名狼藉的逍遥郎君啊?哄得人家好苦!”紫儿笑靥如花,窈窕娇躯朝他直挨过来。   小玄虽已大醉,心头却仍余一丝清明,不由慌张四望,低喝道:“坐好去!”   “婀妍不在啦。”另一边的碧儿娇声道,也挪身向前,亲亲热热地搂抱住了他的一条臂膀。   “别疯!这里人多。”小玄惊慌抽手。   “那我们到人少的地方去好不好?”紫儿笑嘻嘻道。   “慌张个啥?现在又没几个清醒地。”碧儿亦道。   “要喝酒就好好喝!都给我坐好好的!”小玄恼道,不知为何,心底还真怕婀妍突然回来瞧见什么。   谁知两只小妖精却是不依不饶,仍旧棉花糖般粘缠上来。   “都把人家睡了还想扮正人君子?没门!”紫儿娇嗔。   “那晚你怎么不叫人家坐好啊?那晚你怎么把人家弄得喘不过气来啊?”碧儿轻哼。   小玄头大如斗,软下声道:“莫要闹了好不好?”   “好啊,那你答应人家。”紫儿娇声道。   “答应什么?”小玄问。   “等会儿来找我们。”紫儿咬着他的耳朵道:“过会儿到雨梦台来找人家。”   “这么晚去……去那干吗?黑咕隆咚的看不见路。”小玄推托。   “不用看路,你只朝上飞,反正就在最高的地方。”紫儿道。   “今晚喝好多,困死了,要不明儿再说?”小玄道。   “不行!”紫儿斩钉截铁道:“一定要来!就要今晚!”   “我们要报仇哩。”碧儿舐唇娇语,眸子里水汪汪的。   “报仇?”小玄一怔。   “嗯,人家要报那晚的无数箭之仇!”碧儿轻喘道。   小玄登时面烧耳烫,心头剧跳。   “倘若不来,明儿我们就去告诉婀妍,说你睡过人家了。”碧儿轻轻道。   “好好好,我去我去。”小玄立马投降,终于知晓,原来这世上有些女人是沾惹不得的。   “少门主,小神敬您一杯。”又有人过来敬酒,这回却是谷中的土地乔三。   两只小妖精这才放过小玄,嘻嘻哈哈地去了。   ***    ***    ***    ***   “这是哪里?”   小玄晕乎乎地站在一片茂密竹林前,心中纳闷:“明明一直朝上飞,怎么不见雨梦台?”   此处极高,除了面前的竹林,余处无遮无挡,这时一阵微寒的夜风吹来,小玄肚子里的酒顿时大闹起来,忽地头重脚轻一跤倒地,所幸地上满是绿草,软软的如茵似毯,非但丁点不痛,反觉无比舒服。   他浑身乏力,也就懒得爬起,干脆躺在地上呆望月亮,一时无数往事自心头涌起,不觉感慨万千,想着也是这个幽谷,也是遍处绿竹,然而伊人却已不在身旁,突而放声高歌,“高山青,涧水蓝,千翠山的姑娘美如水呀,千翠山的少年壮如山呐……啊啊啊……高山长青,涧水长蓝,姑娘和那少年是永不分呀,碧水长围着青山转……”   “喂!”忽闻有人叫道:“你怎么躺在这里鬼叫?”   小玄抬眼,见紫儿碧儿两只小妖精不知何时跪在身旁,便道:“雨梦台不见啦。”   “什么不见了,就在林子那边呀。”紫儿没好气道。   小玄仔细一听,果闻远处隐隐有水声,嘿嘿笑道:“那就过去。”   他正要爬起,却给紫儿按住,低声道:“不去了,这儿也不错。”   “一身都是汗,我要去游水!”小玄嚷嚷道。   “待会再去,反正还要再出汗的……”紫儿的声音充满了诱惑,“会出很多很多汗的……”   小玄心跳猝剧。   碧儿从另一边挨了上来,软软地抱住他道:“你这坏蛋!原来就是个采花大淫贼,无怪那夜差点就给你玩死了!”   “我不是,其实……”小玄道。   “还想哄人,这回谁还上你的当!”碧儿凑首过来,润泽的嫩唇贴着他的耳廓缓缓游走,呢哝道:“今晚人家定要好好报仇……”   小玄缩了缩耳,一阵口干舌燥。   紫儿也开始在另一边吻他亲他,轻轻娇喘。   “不行,我们不能再……再那样了……”小玄心中忐忑。   “为什么那晚就行?嗯?”碧儿在他颈里深深地舔了一下。   “那晚都喝多了嘛,要不怎会……会……”小玄支吾道。   “后来不是清醒了么?小淫贼。”紫儿一只手从他襟口溜了进去,道:“放心好啦,我们不会告诉婀妍的。”   “告诉她就告诉她,又有什么好怕?”小玄故作轻松,哼了一声。   碧儿笑嘻嘻道:“只怕有人要给阉了,我还从没见过婀妍对谁这么好过。”   小玄一呆,就要站起。   “干吗啦?”碧儿娇嗔,同紫儿一齐将他紧紧按住。   “不知她回去没有?”小玄道。   “早回去了,睡觉去了!”碧儿不满道,与姐姐眨眨眼,一把将他按躺下去,之后蛇游蝉附,一左一右趴踞其上。   “别闹!”小玄心中挣扎,寻借口道:“我困了,我要睡了!”   “那你睡啊,这里风凉凉草软软的多舒服呀。”碧儿笑道:“总之你睡你的,我们玩我们的。”   “乖,要不明儿我们真的去告诉婀妍喽。”紫儿娇声道,软滑的手儿在他衣内四下游走,乖巧知趣地撩逗着各处敏感部位。   碧儿则在小玄颈里亲亲舔舔,忽地剥开他的衣襟,移首下去,用湿湿嫩嫩的舌儿唇儿舔吮起乳头来。   小玄浑身发热,肚子里的酒闹更凶,脑瓜里如灌浆糊。   两只小妖精越耍越起劲,这个扯那个掀,不一会儿已把男儿的衣裤剥了个半光。   酒一喝多,人便迟钝,小玄肤上微微发木,与两个女孩的柔滑罗裳及娇嫩肌肤一触,却是意外美妙。   “咦?好像肿起来啦。”碧儿忽地轻笑,扭头朝下望去。   “嗯,顶我腿上了。”紫儿也笑。   “我们去收拾它去!”碧儿拨了下舌儿。   两个边说边笑往下挪去,小玄蓦感底下一紧,肉棒已给隔裤捉住,不知是谁在用指儿轻轻揉捏,无比舒服。   “一碰就硬了。”紫儿的声音。   “搭起个小帐篷啦。”碧儿笑。   “嘻,还在继续涨哩。”紫儿道。   “拿出来。”紫儿微微娇喘。   小玄只觉下边一凉,裤子已给扒低,接着肉棒一暖,又再给人用手握住,这回无遮无挡,女孩指掌的细腻及滑嫩丝缕无遗地传上心头。   “噢!又大了,一下子就这么吓人。”紫儿低呼。   “样子好凶啊。”碧儿舌儿舔唇。   两只妖精在底下嘀嘀咕咕,春情荡漾。   “那就别去惹它!”小玄哼哼叫道,心猿意马。   “你凶什么凶!我叫你凶!”紫儿盯着肉棒轻喝,勾起葱指倏朝大脑瓜上轻轻地弹了一记。   “啊!”小玄惨呼,几要蹦起。   “大坏蛋,就是你就是你!上回欺负人,今儿瞧我怎么收拾你!”碧儿凶巴巴道。   “疯什么!”小玄怒嚷,猛感棒头一紧,蓦地刮痛起来,却是碧儿用牙齿轻咬,只觉痛楚中夹着丝丝酥麻,倒是异样刺激,不由低低一哼,闷如喉底挤出。   两只小妖嘻嘻娇笑,紫儿道:“好惹人的声音,咱们让他叫大声点。”   碧儿会意,两个凑首向前,一齐吐出了舌儿……   小玄只觉两条如蛇似鱼的湿腻嫩物搭上了自己的肉棒,上下缠绕,左右梭蹿,时而挑舐时而打转,不由美得浑身绷紧。   他苦苦哑忍,忽听碧儿道:“他不肯出声了哩。”   紫儿轻哼:“我就不信,咱们夹攻他!”说到“夹”字拉得老长。   “那样?”碧儿笑应。   “嗯。”紫儿眨眼。   小玄立时明白了这“夹”字的含义,原来姐妹俩收了舌,改用四瓣红润软嫩的唇儿夹贴住肉棒上下搓摩来回吮吸,他何曾尝过这种滋味,只美得拳头紧握,大口大口地喘气。   两只小妖精夹抵着肉棒来回挲吮,唇舌间的津液很快就把整根肉棒涂抹得油滑光亮,但见其首巨如鸭蛋,绷涨得殷红如血晶莹似玉,其身却是怒龙盘绕狰狞可怖,惹得姐妹俩心儿颤颤,乍酥乍悸。   “姐……”碧儿饧着眼儿娇声道:“我好想了。”   紫儿极低声道:“莫急,免得又要吃亏。”声音提高,“他不肯叫,咱们便越要他叫!阿碧我们换个样儿。”   “谁下边?”碧儿问。   “我,待会儿换。”紫儿道。   姐妹俩异样默契,小玄腿给一抬一推,两边分开,腿心忽感发丝轻撩,股心突地一烫,已给什么东西点住,然后挑挑抵抵,时拨时扫,偶还堵住眼口活泼泼地往里拱钻。   “唔!”小玄失声,很快就感觉出逗弄自己股心的是何物,心头一震,撑起上身,果见紫儿伏跪在自个腿间,脸埋深处,后边高高地翘着曲线玲珑的俏臀,景象极是淫靡撩人,颤声道:“那……那里不干净!”   紫儿犹如不闻,两臂紧紧攀抱住男儿欲要收合的腿,舌儿益发刁钻顽皮。   小玄张口结舌,通体若僵。   碧儿笑靥狐媚地趴凑上前,花唇启处,吐出嫩腻丁香,娇颤颤地送到他唇前,水汪汪的眼中满是渴求与诱惑。   小玄张口,情不自禁与之吻吮。   碧儿舌儿如鱼游蹿,在他口内四处嬉戏逗弄,时而拨扫,时而搅拌,时而纠缠,还悄哺香津。   小玄色授魂与,抬臂勾搂。   岂知碧儿却收舌而去,一手将他推到下去,笑盈盈道:“今晚,你就好好受用吧。”言罢唇移男儿颈间,在喉结上轻轻地沾了下,之后一行行地吻落下去,过乳,过脐,故意粘粘濡濡地诞下道道湿痕,直至朝天怒指的巨棒,舌儿细细舔濡了一阵,方才张开小小樱口,有些艰难地将巨硕头部缓缓吞裹进去……   小玄仰头,百脉贲张。   碧儿吞吞吐吐,又极力纵深,怎奈男儿委实长巨,樱唇最多也只能覆及半截多点。   但这已足以令小玄神魂颠倒,巨硕的前端一直抵到了水嫩如脂的喉蒂。   碧儿挨没多久,喉中便痉挛起来,赶忙缩首后退,眼泪都溢了出来,却仍不肯罢休,改成打横套弄,双手捧握着巨棒刷牙般在内颊与贝齿间来回突刺。   这时,底下的紫儿也变了花样,竟然嘬起唇儿吸吮股心,由轻渐重,半点也不畏脏秽。   各种滋味纷至沓来,小玄浑身皆痹魂魄欲融,盯着碧儿一鼓一陷得嫣红腮帮,倏地坐起,将之揽抱上来,探手在她胸前猛搓狠揉一阵,又扒开襟口,扯下内里的葱绿抹胸,俯下头去,霸道地含住了娇翘峰际的小樱桃儿。   碧儿轻呼,抱住男儿的头咯咯娇笑,腻声道:“小白哥哥,觉得我们好不好?”   小玄不应,专心致志地舔舐咂吮。   碧儿难耐而吟,娇躯拧扭,喘着气儿又道:“喜欢我们这样么?”   小玄仍然没应,突一掌插入女孩腰内,贴着软绵绵的嫩腹朝下钻去。   碧儿嘤咛,腰肢骤紧,却仍努力说话,“愿不愿意跟我们回去?天天这么伺候你,不,还有更多。”   小玄一阵迟疑。   因为姿势改变,底下的紫儿已够不着原来的地方,遂游觅而上,接替了碧儿原来的位置,用口含住了怒昂在男儿胯间的巨棒。   小玄爽得直抽气儿,指尖穿过一片柔如燕草的毛发,触着泡滑如酪的浆汁,他屏住呼吸,并指揉入。   碧儿咬唇,双眸水汪汪地凝视着小玄。   小玄贪婪拨撩,勾勒着两瓣肥唇内的滴滴嫩腻条条缝隙,索寻个不休。   碧儿燥热难忍地推开一边衣襟,如酥香肩滑了出来,在皎洁的月光下显得格外雪白。   小玄这才注意到她今晚的穿着,只见上边是件软软细罗做成的窄袖银裉衫儿,内里葱绿抹胸,底下一条湖水百榴裙,一条芙蓉薄纱裤,两脚蹬着双尖尖窄窄的杏色绣鞋,异样清丽怡人,同此前的妖冶印象大不相同,心头酥融,动作愈肆,嬉戏花底的手指倏地挖入,深深地陷没在湿热的嫩脂之中。   “啊!”碧儿颤呼,勾臂搂住男儿肩头,美目眯了又睁,始终望着他的眉眼,仿佛留恋不舍,仿佛想要弄明白什么。   小玄忽然受不了女孩的注视,猛地跪起,将其摁在地上。   “唔……”底下的紫儿闷哼而起,嘴角挂着一缕涎沫,手捂雪颈嗔道:“也不说一声,捅入喉咙里了!”   小玄也哼,却是爽美无比,见女孩云鬓微乱,蛾眉轻蹙,有种说不出来的动人味道,索性一把揽过,按放在碧儿旁边。   “小淫贼,你到底先要哪个?”碧儿不满地娇嗔,松脱的裙裤滑至臀下,里边竟无小衣,露出一痕迷人雪脯,底下的乌黑毛发跑出一小角来。   “要你!”小玄闷喝,将她裙裤扒到膝下,捉起小腿全部摘了,然后欺身而上,稍微挪凑,便已经着娇嫩,巨硕的龟首挤入半粒,顿给蜜汁浸得温热滑溜。   碧儿轻哼,蛤口辣辣生麻,心却颤颤酥美,喘息道:“快,人家好湿了。”   小玄哪里挨得住她这般撩惹,猛地腰杆一挺,将臀一送,硬如铁铸的巨杵登时破门而入,深深地陷没娇嫩之中。   “呀!”碧儿失声尖呼,蛮腰有如虾般弓起,娇颤颤哼道:“头一下……头一下就……就顶着人家心子……”   小玄一击即退,复再如虹贯入,一上来便是大刀阔斧。   “啊!啊!捅到最里边去了!啊!要坏了!要漏了!”碧儿浪啼连连,一直极力绷拱着娇躯,细细腰肢似欲折断,底下蜜如泉出,粘粘腻腻地涂抹了男儿一腹。   别个女孩哪有这种叫法?小玄周身欲焚,猛冲狂刺势如雷霆,把连连退缩的碧儿杀得窝成一团,他倾躯欺上,顺势将女孩的两条腿儿朝前推去,紧紧地压在乳侧,弄成蛙儿形状,很快便发现这样更易发力,更加痛快,而底下的女孩也因这秽荡的姿势变得更加惹人。   一旁的紫儿瞧得眼热,爬起来纠缠男儿,绽启滟滟红唇,在他胸前臂上四处舔舐逗弄。   “就……就是这样……啊……小白哥哥……好喜欢你这样……再……再弄我……啊……”碧儿娇呼不住,在底下折腰抛臀,勉力迎凑。   小玄从她打开的双腿望落,只见蛤口两片贝肉给撑得细薄晶亮,滴滴似融的粉嫩美肉随着抽送反复扯出揉入,蜜汁不住淌溢,从原来的透明给搅拌成抹抹胶白稠浆,再给拉拽成丝,粘粘地纠缠在两人交接之处,入眼极是撩人。   碧儿给插得星眼朦胧,倏地花心凸鼓,一团烫物失控飞出,迎面甩在小玄的棒头之上。   两人同时闷哼,碧儿双臂齐出,紧紧地箍住了男儿,凝腰收腹状若憋尿。   “怎么了?”紫儿诧问。   “不知怎么就……就跑出来了……”碧儿哆哆嗦嗦道:“还好……止住了……”   “松手!”小玄闷喝,深陷花苞的肉棒给什么麻得阵阵发木,难耐地挣动起来。   “啊!等等!别……别动!人家丢……丢了……”碧儿断肠般啼,浑身无力,粉臂一松,即给男儿挣脱开去。   “啰嗦什么!”小玄不由分说再度抽送,这回烈如野马,比前更猛。   “怎么又这么不济?”紫儿喘息道,忙从后边抱住男儿,但又如何控制得住。   “我一开始就有……有准备啊……可他太……太凶啦……锁也锁不住……呜……”碧儿哭丧着脸,身上香汗浆出,蓦地惊呼:“啊!他……他又变那样了……”   紫儿朝他们两个交接处望去,赫见出没妹妹蛤中的肉棒已变了模样,不但围数暴涨近半,且还赤如烧炭,通根上下蛟龙怒盘,异样狰狞凶悍。   原来小玄的宝杵已浸足了花蜜,再遇阴精,终于原形毕露。   上次树洞昏暗,紫儿瞧不真切,此时月光皎洁,看得清清楚楚,不禁大喜:“真是师父说的那个模样!真的是玄阳盘龙哩!”   碧儿哪里接得了话,双肘支地,两手使劲揪着草儿,倏地娇嚷:“快!快拿鱼……鱼来!我……我……”   这时候找什么鱼,小玄莫名其妙,晕乎乎地想,敢情这小妖精给我搞昏头了?   心中得意,越发纵情鼓捣,搅得女孩花溪汁水四溅,两腿内侧小片粘腻。   紫儿急摸腰畔,口中默颂禁咒,打开了一只绣着蝶儿的小荷包。   “快快!要……要坏了……”碧儿急急催促,足蹬腰拧,媚姿毕现娇态俱呈。   小玄醉意犹浓,见她妖浪至极,不禁心神恣荡,藉着酒劲,猛地将女孩整个抱起,两手捧紧粉似绵股,扳紧,上下抽耸,记记深送瓤内,枪枪俱挑花心。   “唔……不行……挨不过了……算……算了……先丢一次给……给……”碧儿闷哼,首摆发甩,在男儿怀中又挣又扭,一副魂魄欲飞模样。   “来了!”紫儿终从荷包里取出一物,飞快地送到她嘴边。   要活要死的碧儿急转过头,张口叼住,却是一尾晶莹剔透的小小玉鱼,通体墨绿,鳞鳍如生,于月光下泛耀着晕柔的芒彩,在女孩的红润樱唇间显得异样神秘。   此时恰逢小玄尽根搠入,棒头正中花心,然却身躯一震,满面讶色。   第八回 欢喜鱼   原来,在碧儿咬住玉鱼的刹那,花阴之内遽逢奇变,原本小小的一粒花心突地急剧膨胀,涨成了异样肥美的一团,不但如此,就在肉棒触着的瞬间还奇妙无比地“咬”了棒头一下。   “怎会这样?”小玄打了个哆嗦,忍不住再刺一下,果然又给什么软物咬着,只觉奇趣横生,滋味妙不可言,当下连连深搠,俱奔女孩花心。   碧儿紧咬玉鱼,娇弱不胜地承受着男儿的猛烈冲击,然而先前的惊慌已经不见,尽管花心酥麻丢意汹涌,却再无丝毫阴精走漏。   小玄极力纵深,惊讶地发现,花径尽处的花心仍在匪夷所思地继续膨胀,肉棒刺去,便似捣着脂膏酥酪一般,只美得筋麻骨软心魂俱酥。   碧儿含糊哼吟,依然死死地咬住玉鱼。   小玄不明所以,但觉女孩咬物强忍的样子格外动人,抽插越发猛烈,倏地一记狠冲,棒头竟有半个刺进了肿胀的花心,陷于一团肥美之中,所触奇滑异嫩,还来不及仔细领略,便在无从抵御的快美中射出精来。   直至此刻,九鼎还丹诀才自体内激发出来,企图锁闭精关,然而已迟一步,小玄索性不管,摁紧妖精粉胯尽管喷射。   碧儿失声尖啼,中箭般在男儿怀中缩成一团,花心给玄阳宝精喷着,下腹登时涌起一团酥暖,潮水般四下扩散,转眼荡遍全身,美得她欲酥欲融,所幸口中的玉鱼深具神效,这才没丢出精来。   紫儿从小玄背后伸出双手紧紧抱住妹妹,让两人的秘处结合得愈紧愈密,益发销魂。   好一会后,小玄才从至极的绷紧中松缓下来,抱着女孩一块倒下,气喘如牛地仰躺地上。   碧儿却似犹驻峰顶,酥胸起伏香汗淋漓,趴在男儿身上不时痉挛。   “怎样?”紫儿俯到妹妹耳边,低低声问:“这鱼儿可顶得住?”   碧儿点头,樱口一松,墨绿玉鱼掉在男儿胸膛上。   紫儿面露喜色。   “这是什么?”小玄瞧着胸口上的东西问。   “一个宝贝,专门对付你的。”紫儿笑答,抄起玉鱼神神秘秘地藏入袖内,眼波转处,见他底下竟仍一柱擎天,玄阳盘龙之相依然如前,惊喜道:“怎么没软?”   “厉不厉害?”小玄笑道,却连自己也不大明白,忽想起这些天在迷林中跟小桃精夜夜欢好,身底下似乎越来越强了,常常把夭夭整得死去活来。   紫儿一把扑到他身上,呢哝央道:“好哥哥,你也疼下人家嘛。”   “她怎么办?”小玄笑示怀里的碧儿。   “她吃饱了。”紫儿娇声道。   “没有!”碧儿即时否认,急忙抱住小玄。   “你该歇会了!”紫儿瞪眼,不由分说把她从小玄身上拉起,搬放旁边地上,然后迫不及待地自解衣襟罗带,裙也不脱,便直接褪下里边纱裤,露出两条瓷般滑亮的美腿,顶部毛发隐现,原来内里也无小衣。   小玄正抬眼望去,立时掠见女孩腿心的黑茸水光闪闪,不禁心头一荡。   “还瞧还瞧!还不都是你害的!”紫儿娇嗔,羞答答地提裙跨到男儿腹上,用手捉扶住擎天宝柱,觑准挑眉竖目的大脑瓜缓缓坐下……   小玄只觉棒头一紧,顶端已挤进了个又嫩又滑、又湿又热的紧窄口子,舒服得吸了口气。   紫儿挪挪凑凑,状甚艰难,口里嘀嘀咕咕:“好大……怎么还这么硬……   呜……烫坏人了……”   已经发泄一回,小玄不再猴急,只懒洋洋地交臂枕首,乐享其成。   小妖精似乎急了起来,突地奋力一沉,嘤咛声中,终将男儿的赤红巨棒吞没大半。   小玄咧嘴,女孩内里的各种美妙清晰传来,姊妹俩滋味略有不同,妹妹窄紧非常,姊姊却是滑腻过人。   紫儿在小玄腹上僵滞了好一会方才适应,掀开上边罗裳,指着自己的肚皮腻声道:“瞧,给你顶到这来啦!”   小玄瞧去,果见女孩的雪白酥腹上有团微微凸起,不觉口干舌燥,稍稍平复的欲焰又再熊熊炽燃。   “我摸摸。”碧儿忽从旁边伸过手来,笑嘻嘻地隔着姊姊的肚皮拿捏男儿的肉棒。   紫儿娇嘤一声,猛见妹妹容光焕发肌肤溢彩,似比平时鲜嫩了许多,不由呆了一呆。   碧儿朝她眨眨眼,舌儿舔着樱唇低低声道:“好多哩……适才。”   紫儿立时明白这是她吸收了小玄的玄阳宝精之故,心中羡极,当即摆腰提股蹲耸起来,急把嫩嫩花房捋套巨棒,也要一饮琼浆方快。   碧儿则在旁东摸西掏,时而调戏姊姊,时而挑逗男儿。   紫儿直上直下地蹲耸了一阵,蜂腰突拧,窄窄嫩阴夹着巨棒旋转起来,过没多久,肤上已是细汗津津,腴处亮腻惹人。   小玄见她罗裳散开,里边紧紧地缠裹着一条墨底银纹抹胸,心觉诱惑,遂用手去扒,登时从中跃出两只翘翘乳儿来,当即捉住一只大力揉搓。   紫儿娇喘吁吁,拧扭得更加起劲,另一只腴翘酥乳随着转势不住打圈抛甩,荡漾出波波迷人白浪。   她同碧儿一样,身材皆属娇小,但姊妹俩的胸部却皆意外挺拔,丰腴之度当然无法与飞萝比拟,也稍逊绮姬,但却略强于水若,远胜摘霞及夭夭。   这时,碧儿俯下头来,从小玄的胸口开始,沿着条直线朝下一路亲吻,渐渐地来到了两人的交接之处,忽吐嫩滑丁香,挑舔两人的亵物来,一会撩逗紫儿怒勃的玉蒂,一会拨扫小玄绷胀的棒头,玩得不亦乐乎。   如此情形,小玄很快便“坐卧不安”了,倏地按紧紫儿,从底下猛顶上去,直捣嫩心。   “啊!”紫儿声音陡然拔高,一阵急促娇啼:“捅漏了!捅漏了!酸……酸死人了!”   “小妖精!你再浪!你再浪啊!”小玄低喝,长击短抽,烈如野马跃涧虎跳峡。   “啊!你还……还乱顶!你还猛顶!老顶人家最……最酸的地方!坏哥哥!   色哥哥!大淫贼!”紫儿摇首拧腰,妖浪万状。   “再浪点!”小玄低吼。   紫儿牝麻蕊酸,嘶喘叫道:“谁浪了……啊!要……要掉了!心子快给你搓掉了!你赔你赔你赔……赔人家!”   这还不浪?小玄兴动欲狂棒棒尽根。   紫儿欲仙欲死,蜜液随着猛烈的抽送四下飞溅,更是浪到了骨子里去,“啊!就那就那!别停别停千万别停!不要你赔了……你便把……把人家的心子碾成末儿……磨……磨成粉儿……再兑成浆儿……流……流出来也……也不怨你!”   “她要美啦!快点!再快点儿!插她心子!插坏她!插穿她!插烂她!用力用力!”碧儿也浪叫一气,突然转到紫儿的股后,把嘴儿凑到姊姊的花底,汁水淋漓地吸吮男儿棒下的饱满兜囊。   小玄欲焰万丈,冲刺得愈急愈重,突一下力道过猛,沾满腻汁的铁杵错蛤而过,直滑到紫儿的股心里去,恰适她往下坐,竟有半粒巨头戳进了小小的菊眼内。   紫儿乍然尖啼,泪水顿迸。   小玄只觉棒头给圈韧物紧紧勒着,出奇爽美,忍不住又顶了一顶。   碧儿正在底下,瞧得一清二楚,急忙飞手捉住,强将巨棒扳到前边,送入玉蛤纳回正轨,朝男儿嗔道:“你好狠啊!这么大还想玩后边,就不怕把我姊撕成两半?”   “那……那里可以的?”小玄怔道。   碧儿早已认定他就是那个采花盗蜜的逍遥郎君,大嗔道:“你装啥装啊!”   “不知那后边的滋味如何?”小玄心中暗馋,胡思乱想间按住妖精两胯一阵横冲直撞,茎硬似铁,记记力透花房。   “你真想……想弄死人么?啊!啊!这几下真好!真……真要……要坏了……”紫儿颤不成声,娇躯酥透,几坐不住。   碧儿见她软软欲瘫,赶忙跪直起身,张臂抱住,紫儿回头,红红唇儿饥渴般微微张启,碧儿迎了上去,姊妹俩居然就在男儿上边面贴着面亲吻起来,情迷意乱无比投入。   小玄盯着,心中欲焰如给油浇,在底下狠耸暴挺,仿佛要将身上的妖精洞穿方快。   紫儿体颤头摇,直觉得花心阵阵胀跳,似要飞将出来,倏地肚皮一抽,咬着擎天柱的玉蛤迸出大股腻汁来,激流奔涌地冲洒在男儿腹上,但见其中白浊丝缕,竟是小丢了一遭。   碧儿啊了一声,叫道:“鱼呢?鱼在哪?快啊!”   紫儿呆了呆才急掏袖管,飞速摸出墨绿玉鱼,送到唇边一口咬住。   小玄身子一震,原来肉棒骤又察觉了深处的诡变,与之前的碧儿一样,紫儿的嫩心迅速膨胀起来,眨眼间肥美如脂滑腻似膏,裹着棒头又咬又吮。   “到底怎回事?”小玄疑讶地盯着女孩咬住的玉鱼,虽觉蹊跷,但却贪图销魂,继续纵情顶耸。   紫儿顿时快美倍涌,丢意迭生,然后骊关紧锁,反而固若金汤丝缕不漏。   小玄则坚持不到片刻,蓦感龟眼奇痒,通体俱麻,又再洋洋大泄。   紫儿美目放彩,笑逐颜开,瞬而哆嗦起来,慌忙咬紧玉鱼,暗释秘法悄汲宝精。   小玄弓躯而起,抱住女孩的粉股极力按向自己,棒头深深陷在异变的花心中猛烈喷射,但觉肥美之极妙不可言。   紫儿死死地咬着玉鱼,躯曲如虾,寸寸绷凝。   碧儿从后抱她,手口并用,火辣辣地四处抚慰亲吻。   小玄激射如注,竟似无法遏止,美极间早把绮姬教他的九鼎还丹诀抛到了九霄云外。   紫儿状如痉挛,肿胀的花心不住绞蠕,间不容发地裹着棒头又咬又吮。   倒是在她后面碧儿担心起来,唇凑姊姊耳边道:“别一下子都吃光呀!等下还怎么玩?”   紫儿终于心满意足,玉宫麻透,积累的快美亦已远远地超过了极限,迷迷蒙蒙地瞪着男儿俊颜,突将贝齿一放,松掉了口中的玉鱼,娇滴欲融地哼道:“好哥哥,被你麻死了,人家也丢与你吧!”说着猛一哆嗦,阴中花浆乍迸,逆着激射的阳精直浇灵龟,瞬将男儿的巨杵从头至根淋遍,厚厚腻腻地裹了一层。   月色如水,嫩草似茵,浓浓春意使得夜色越发迷人。   小玄汗流浃背,散架般躺在地上。   紫儿湿发贴额,泥般瘫软在他身上,眼中如饮醉般水汪汪的,身上却似发烧晕红,滚烫。   “干吗把鱼吐掉?”碧儿轻喘着埋怨,捡起掉在地上的玉鱼,十分宝贝地藏入袖中。   “已经赚多啦,漏一点有啥。”紫儿无力呢喃。   “一点?我瞧你都快成河了!”碧儿咬唇道:“哼,早知道我也这样!”   紫儿不再睬她,闭起眼,伏在男儿身上暗自调息,待再睁目,赫已神采奕奕容光焕发,如同换了个人。   “美死了吧?”碧儿极低声道。   “你不也是?适才。”紫儿玉颊含春地反问。   姊妹两相视一笑,又来纠缠男儿,一人一边趴在胸侧。   “那鱼儿到底是啥?”小玄懒洋洋问。   “一个宝贝,让人快活的宝贝。”紫儿道。   “怎么你们一咬住它,里面就变得……变得那样奇怪?”小玄道。   “你快不快活?”碧儿腻声问。   “嗯。”小玄承认,道:“很奇妙。”   “喜不喜欢?”碧儿又问。   小玄点头。   “那不就得了,你只管受用便成。”碧儿道。   “不行,一定要说!”小玄好奇之极。   “好啦,告诉他吧,否则有人今晚定然睡不着觉哩。”紫儿笑道。   “快说,如此神奇,定有什么来历吧?”小玄道。   “喂,你想睡觉了吗?”碧儿葱指轻点其胸口。   “我不睡,我要听故事。”小玄道。   “好吧,宝宝乖,妈妈讲故事你听。”碧儿笑道:“那鱼儿叫做卡曼度迦,俗名欢喜鱼,又名双修鱼、合欢鱼、销魂鱼、极乐鱼,据传原是密教明妃一切母之宝,专门用它与时轮金刚双修以证乐空双运。”   “时轮金刚?这不是佛么?他……他也干这个?”小玄讶道。   “干这个又咋了?难道只准你逍遥郎君干不成?乐空双运乃密教之无上大法,是为德智合一之奥义,以通达至微微觉之境。”紫儿道。   小玄听不明白,只问:“既是密教之宝,为何却在你们手里?”   “不晓得,这是师尊给我们的。”碧儿道。   “你们师尊是谁?”小玄又问。   “缤纷谷千幻娘娘。”碧儿道。   “听说过么?”紫儿问。   小玄茫然摇头。   碧儿哼了声,道:“孤陋寡闻!”   紫儿道:“我们师尊的名头可大着呢,不过近年极少出来走动,你又刚从海外过来,因此才不知晓哩。”   “是吧。”小玄含糊地应,心思仍系那尾奇鱼身上,道:“那宝贝呢?你们藏哪去了?拿出来我仔细瞧瞧。”   碧儿也不吝啬,从袖中取出合欢鱼,递给小玄。   三人一块玩看,小玄连连称奇,紫儿乘机诱惑,“想不想再尝尝它的妙趣?”   碧儿亦低低娇语:“好哥哥,人家还想你。”   小玄心旌荡漾,只觉这妖精姊妹今夜分外惹人,遂与她们再行云雨销魂巫山。   耍到后半夜,小玄稀里糊涂又泄三次,却见两个娇娃似乎越战越勇,当下悄悄使出九鼎还丹诀来,谁知竟仍难以抵挡,但他精力奇健,每每片刻即复,是以不当回事,依旧顽强搏杀。   两只小妖精仗着异宝接连取胜,不但快美如仙还赚得无双宝精,心满意足之余终于弃宝泄身,各自痛痛快快地大丢一回,亦算慰劳男儿。   直至天色将亮,三人疲惫已极,这才勾腰交股昏昏睡去。   ***    ***    ***    ***   眼皮红亮一片,身上烧热难耐,小玄猛地睁睛,原来天上已是烈日高悬,看模样已过午时,再瞧贴卧身畔的两只小妖精,见她们依然沉睡,然而黛眉微蹙玉肌生汗,显然也给晒得难受。   他望望周围,见不远处有片绿荫,便将两个娇娃抱了过去,然后回原地捡衣裤穿上,心中忖道:“竟在这里鬼混了一夜,不知婀妍有没找我?”   想到这里,心头不禁一阵惶然:“若给她知去,不知会怎样……”旋又哂笑:“无干无系的,有甚好怕!”   他周身汗腻,正感浑不舒服,忽注意到远处传来的隐隐水声,心中一动,当下循声奔去,穿过一片小树林,果然瞧见了美如梦幻的雨梦台,急掠池边,脱个精光,一头扎入水中。   水极冰凉,小玄连声呼爽,在池中鱼儿般东游西蹿,耍得正欢,突闻脚步声大作,抬头望去,原来是一对机关枪卒行来,长枪指空,整齐划一,旁侧有两个女子似在指挥,定睛一瞧,却是婀妍跟芍药精采缤纷。   这时婀妍也瞧见了他,不禁呆了一呆。   “婀妍!”小玄大叫,从水中一跃而出,不知怎的,一见到她就觉得高兴。   婀妍“啊”了一声,急转过身。旁边的采缤纷却是饶有兴趣地望着他,目光下移,忽地美目大睁,异彩闪闪。小玄这才发觉身上片缕俱无,慌忙跃回池中。   “喂!你乱瞧什么?”婀妍朝采缤纷喝。   “他回水里去了。”采缤纷笑嘻嘻道。   婀妍这才转回身来,神情狼狈,目光凶狠,冰颊上却晕了一片,似恼道:“你怎在这?”   “天好热,洗澡呗。”小玄应。   婀妍似欲再说,忽朝采缤纷道:“你去布防,这里十分紧要,莫漏一个角落。”   “是。”采缤纷敛容领命,走前却朝小玄妖冶一笑,袅袅娜娜地带队而去。   “洗够了没有?”婀妍朝池里道。   “好了。”小玄忙道。   “我转角那等你。”婀妍指了个地方,转身就走。   小玄急从池中跃出,胡乱抹抹身上水滴,穿好衣服,朝转角处奔去。   婀妍盯着他,头一句就问:“昨晚你跑哪儿去了?到处找不着。”   第九回 化魅为影   小玄心中慌张,强作镇定道:“没啊,昨晚喝高了,不知哪里能睡,便胡乱寻个地方倒下了,一觉醒来就现在了。”   “跟我来。”婀妍转身又走。   “去哪?”小玄问。   “到了便知。”婀妍道。   “对了。”小玄忽道:“昨晚没什么事吧?那元一太子没为难你吧?”   “他敢怎样!”婀妍冷冷道。   “那元一太子到底是什么人?”小玄忍不住又问。   “不是告诉过你了,一个叫人讨厌的无赖。”婀妍秀眉轻蹙。   小玄哦了一声。   “以后别在我跟前提他。”婀妍道。   小玄心中一阵莫名高兴,望着周围景物问这问哪。   两人边聊边行,先乘升降台下了数层,再穿过数座楼阁,最后登上一条凌空盘旋的长长梯道,来到一座悬壁而筑的大平台,台上栽满苍翠欲滴的宝瓶竹,间中飞檐数角,仔细望去,却是隐着一座竹楼。   “好地方!好地方!如诗如画,神仙住的。”小玄道:“这是哪里?”   “此处名唤‘卧碧台’,林里的竹楼叫‘醉碧’,算是巨竹堡中最美的地方之一,我小时候常来这里玩。”婀妍道。   “醉碧?好!好!地方好,名字也好。”   小玄对酒情有独钟,对其中的“醉”字十分喜欢。   两人沿着条窄窄石径前行,片刻便到了林中的竹楼跟前。   小玄抬头,见楼高三层,有窗有廊,东首还飞出个阳台,其上也栽了数根绿竹。整座楼全由竹子搭成,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清润之气,立在跟前,人都清爽了起来。   “阿绣。”婀妍突唤。   旋见一人从楼后跑了出来,叫道:“来了,我在这呢。”   小玄看定,原来是个十五、六岁模样的女孩儿,上边是件白绢衫子,底下一条绿萝素底裙,裙角扎在腰头,手里拿把小锄,头上挽两个角鬃儿,随意地扎着条帕子,瓜子脸,瘦削肩,长得颇为白净俏丽,甜甜地笑着。   “都整理好没有?”婀妍问。   “楼里好了,就太久没人住,后边园子里还有些杂草,正在除。”阿绣道,眼角偷偷掠了小玄一眼。   “里边瞧瞧。”婀妍道。   阿绣忙放下手里的小锄,跑到前边,推开虚掩的竹门。   婀妍同小玄朝楼内走去,阿绣拉掉头上的帕子,放下裙角,慢几步后边跟着。   进到楼内,小玄更是喜欢,所见摆设俱是竹子所制,造型别致,做工异样精巧。   “这是客厅。”   “这是书房。”   “这是客房。”   婀妍楼下楼上地带,边走边介绍。   小玄不觉有点奇怪起来,心忖:“这里是好,可婀妍跟我说这些干吗?”   婀妍推开一间房门,忽然咦了一声,道:“卧室怎么跑这边来了?不是安排在最靠南的那间么?”   后边的阿绣忙道:“原本是照堡主的吩咐安置的,可是发现那边靠近后面的小溪,潮气极重,南面壁脚上都长苔藓了,所以婢子就擅自做主,把卧室移到这边来了。”   婀妍点点头,瞧了瞧屋里,露出一丝满意之色,又把小玄带到阳台上,走到对面的附楼,推开门,朝他笑道:“过来看看。”   小玄朝内望去,只见屋子极大,错落有致地摆放着数张大小不一造型奇怪的台子,台上又安装着斧锯、勾挂、绳索及各种架子等物,不由大感新鲜,问道:“这些是什么?”   “是工匠台,我们巨竹谷最好最精致的工匠台,谷中的各种机关皆是出自这种台子。”婀妍道。   “好复杂的构造!妙极!妙极!我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工匠台。”小玄啧啧称奇。望望周围,又见屋角堆放着数叠削整过的宝瓶竹板,道:“莫非此处是个工坊?”   “嗯,就是个工匠房。”婀妍向里走去,又推开一扇竹门,道:“再来看看这边。”   小玄过去,朝里一望,登时“啊”了一声,原来那屋中赫然立着一对恐怖之足,一对剑将军及一对螳臂工匠,在屋子近窗处的数根横杆上还停着十余只机关战鹰。   “这里怎么有这么多机关护卫?完工的么?”小玄两眼发光,一见到这些东西,他就莫名兴奋垂涎欲滴。   “全都完工的,而且点过灵的。”婀妍道。   “婀妍。”小玄吞了下口水,“你是不是答应要送我只完好的恐怖之……”   “没错。”婀妍截住他的话道:“这些便是给你的。”   小玄张大嘴巴,“这些全都给我?”   “阿玄哥哥,这栋竹楼,这些屋子,包括屋里的所有东西,从今儿起都是你的了。”婀妍微笑。   小玄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又望向屋中形形色色的机关,想用眼睛也来判断一下。   婀妍忽似想起了什么,从袖里摸出一只碧绿小瓶,递给他道:“还有这个。”   “这是什么?”小玄去接。   “拿好了。”婀妍等他完全接住了方才放手,道:“这就是从鬼蜘蛛身上提炼出来的材料,今早才在堡中搜出来的,分你一半。”   “啊!”小玄手一颤,五指慌忙收紧。   “别看只有这么一点,但已经足够使十来个剑将军或两只恐怖之足变成隐身的了。”婀妍道。   “婀妍……”小玄惊喜无比,“你为什么……对我这样好?”   “因为……”婀妍冰颊微晕,咬了咬唇,方才轻轻道:“因为你值得我对你这样好。”   小玄喜得将她一把拥住,俯头便亲,就在嘴唇快要触着粉额之时,蓦地惊醒眼前女孩并非水若、小婉或摘霞她们,岂能高兴起来就捉住乱亲,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僵在那里。   婀妍凝视着他,慢慢地合上了眼,下颚稍仰,樱唇微绽。   小玄心跳如擂。   婀妍娇唔一声,长睫轻颤,下颚抬得更高。   小玄仍在迟疑。   “这回……”婀妍低低声道:“人家不躲了。”   小玄心底蓦然涌起一股无法遏制的情意,猛地将她紧紧抱住,吻向樱唇。   婀妍嘤咛一声,娇躯骤软,两条藕臂也搂住了他的脖子。   两个一阵热吻,由试探到热烈到忘乎所以。   数步外的阿绣呆了片刻,方急垂头,眼望地面,腮若桃花。   两人终于松开,小玄凝目望着女孩,只觉唇犹麻,齿盈香,不禁魂魄酥融。   婀妍则是轻轻喘息,羞涩不胜,突一头扑入男儿怀中,娇嗔道:“干吗这样瞧人?”   “婀妍,你很好看。”小玄揽着她道,心中快活,忽然感觉一切皆是那么美好,就连自己可能是玄狐后人也不那么在乎了。   婀妍脸上烧烫,原本冰似的嫩颊红云朵朵,娇艳欲滴。   小玄俯首,轻轻地亲吻着她的发丝。   “阿玄哥哥,你会在这里呆多久?”婀妍在他怀里问。   小玄一阵迷惑,不知如何回答。   “我知道你不会永远留在这里,但无论你何时回来,这里都是你的家。”婀妍低低声道。   小玄一阵感激,心中柔情万缕,勾起玉人下巴,再度轻轻吻落。   两人又是一阵热吻,这回更加炽热销魂,小玄舌探樱口,恣意索寻,方才退回,不料婀妍竟然紧跟着把舌儿渡来,送入他口中由他吮咂爱怜任意为之。   良久,两人方才分开,婀妍脸上愈红,也喘得更加厉害,好一会才道:“后天我就出谷,你会在这等我回来么?”   “出谷?”小玄问:“去哪里?”   “云州。”婀妍答。   “云州?”小玄心头一动,道:“你要去帮奉天侯打仗?”   “嗯,我答应过奉天侯,只要他出兵助我夺回巨竹谷,到时我亦会出兵帮他攻打云州。”婀妍道:“巨竹堡刚刚夺回,清点、布防、生产等诸事繁杂,我尽力明天就把这边的几桩要事办完,余下的只有等回来再说了。”   小玄却怔怔思索,另有心事。   “快的话可能十天半月便能回来,迟则三、五月也不定,你会在这你等我么?”婀妍轻声问。   “我陪你去!”小玄终于下定决心,虽然外边十分凶险,但是助未来岳父大人一臂之力的机会更加诱惑。   “真的?”婀妍惊喜道。   小玄点头。   “阿玄哥哥,这可是我答应别人的事,跟你一点关系都没的。”婀妍感激道。   关系可大着呢!小玄一语双关道:“既是你的事,也是我的事。”   “太好了!”婀妍喜孜孜道:“那好,一言为定!这样我们便能……便能……”   “便能什么?”小玄笑问。   “便能在一起了!”婀妍勇敢地说了出来,忽似想起旁边还有别人,满面红晕地朝阿绣望去。   阿绣正垂头望地,手儿拘束地拈扯着自己的衣角。   “阿绣,你过来。”婀妍唤。   阿绣赶忙走到她跟前,道:“堡主有何吩咐?”   婀妍指着小玄道:“这便是崔公子,以后你就在这边服侍他。”   “是。”阿绣垂着头应。   小玄睁大眼睛,忙道:“不用不用!我不用别人服侍的。”   “嫌人家不够美貌是么?”婀妍笑道。   “不是不是!没有没有,这姑娘好看得很。”小玄道,话一出口立马后悔,记得逍遥峰上,有次他在水若跟前称赞二师姐漂亮,结果水若给了他三天三夜的冷面孔。   婀妍道:“那就让她服侍你,你不是喜欢机关术吗?阿绣是我们灵竹族的女孩子,祖祖辈辈都是巨竹堡的驻堡工匠,对巨竹谷的机关工艺知道不少,没事的时候你可以跟她探讨探讨。”   “真的?”小玄不由心动,眼掠阿绣,见她恰朝自己望来,咬着唇儿,一双水灵秀目似有话说。   “当然真的,不信你自个问她。”婀妍顿了下道:“对了,这些机关护卫的操控之法及工匠台的使用之法阿绣都知道,就由她告诉你好了。”   “可是……”小玄还在犹豫,婀妍已道:“昨晚你喝了不少,就先在这里歇下吧,还有好多事等着我安排哩,今天就不管你了。”说完忽垫起脚尖,在他脸上甜甜地亲了一下,低声道:“明儿见。”   “明天见。”小玄只好应。   婀妍嫣然转身,脚步轻盈地走出屋去,真气一提,蝶儿般从阳台飞走了。   屋中剩两人,彼此对视一眼,忙把目转开。   小玄不知所措,轻咳了一声。   “公子有什么吩咐吗?”阿绣道。   “没有没有。”小玄忙摆手。   “那我去园子里除草了,有事你就唤我。”阿绣道。   “好,好。”小玄应。   阿绣屈膝福了一礼,转身去了。   小玄松了口气,开始在屋中大肆摆布,初只这里摸摸,那里敲敲,到后来竟然东拆西卸,窥看各款机关的内在构造,但见工艺精湛巧夺天工,不由如痴如醉,喜到极处时,忍不住低声轻啸。   他在迷林中修习飞萝记载在云影中的机关术,这些日来可谓突飞猛进,此时再窥探到巨竹谷的机关工艺,更是大开眼界,对机关术的认识又上了层楼。   小玄越看越心痒,便如那喜书爱画之人乍遇名作,忍不住也要来上两笔,他望着屋中的张张工匠台与成堆的材料,不觉瘾头大发,忖道:“此处样样具备,又有闲暇,何不弄个什么出来耍耍?”   他正跃跃欲试,突然记起婀妍适才给的东西,心中一动:“这么神奇的东西,不如现在就试试?”当下取出碧绿小瓶,目光在众机关里扫巡须臾,朝一个剑将军走去……   过了半个时辰,一个不见了上半身的剑将军诡异地出现在屋中,小玄喜得手舞足蹈:“果真能隐身哩!这粉儿真是极品材料,如果有多,把这几个机关全都弄成隐形的那就过瘾了!”   心念至此,突地一呆:“这些机关虽然厉害,可也远远比不上我的魅影,若是魅影也能隐身,那岂不是……”   想到这里,小玄不禁大为兴奋:“魅影速度快得惊人,若再隐去身形,谁能抵挡得住?哈哈,云影中说它擅刺杀,到时真成个神出鬼没的刺客了!只是……   这鬼蜘蛛粉的性相不知会不会跟魅影身上的涂料冲突?呜……要是二师姐或白眉老头在这里就好了。”   他踌躇再三,终还是抵挡不住这强烈的诱惑,当下默念禁咒,轻声一喝:“亲亲水儿!”   蓦见光芒闪耀,满屋缤纷,通体灿烂的魅影从他的身影中电掠而出,凌空跟前。   小玄晃晃手里的碧绿小瓶,声音微颤,“宝贝,你乖乖的别动,老爸让你脱胎换骨……”   ***    ***    ***    ***   “啊!”一声轻呼,刚进门的阿绣似给什么撞了一下,手中的琉璃灯差点掉地。   “宝贝夭夭!”小玄轻喝。   阿绣猛见一条淡得几无的影子从前边掠过,眨眼无踪。   小玄惊喜满面地盯着自己的影子。   “谁?”阿绣惊道。   “怎么还能瞧见一点点影子……敢情涂抹得不够?”小玄自言自语,搓着手,兴奋溢于言表:“嗯,或许这样才像它的名字哩,既然脱胎换骨了,那就该换个名字了,叫什么好呢?原来的名字可真难听……”   他眉头紧皱,突地一拍大腿,喊出个恶俗无比的名字来,“影子刺客!就叫影子刺客!”   第十回 牵肠挂肚   “公子,你怎么了?”阿绣吃惊地望着他。   “啊……”小玄这才注意到她,忙道:“没什么,在想东西呢。”   “适才好像有……有条影子从我跟前过去……”阿绣惊疑不定道,此时满屋昏暗,原来已是黄昏。   “没事没事,是我的一个机关宝贝。”小玄微笑。   “哦。”阿绣拍拍心口。   “不知道你来,没吓着你吧?”小玄歉意道。   “没。”阿绣道:“晚饭弄好了,请公子到楼下享用。”   灯火映耀,亮而稳定,柔柔地洒遍整间屋子。桌子上,一盘炒竹笋,一盘炒芥蓝,一盘炒鸡蛋,一盘红烧肉,一盆豆腐汤,几碟儿粉绿小菜。   小玄大口扒饭,夹起块肉塞进嘴里,嚼了几嚼,鼓着腮帮含糊道:“好吃!   好吃!这是啥肉?”   “竹鼠肉,就这谷中产的。”立在一旁的阿绣道。   “好香,肥而不腻,饭也很可口,不比我小师姐做得差。”小玄又赞。   阿绣微笑:“那你就多吃点。”   小玄突然发觉,道:“你怎么站着?坐下来吃啊。”   “我待会吃。”阿绣道。   “干吗啊?哪有这么麻烦,一块吃!一块吃!”小玄道。   阿绣摇头。   “坐下来一起吃,要不我不吃了。”小玄停住筷子。   阿绣只好坐下,盛了碗饭低头扒着。   “干吗只吃饭?”小玄夹了把菜到她碗里。   “我自己来。”阿绣有些慌乱。   “我不用人侍候的,明儿我也做顿饭你吃。”小玄道。   “这怎么行?堡主知道骂死我的。”阿绣道。   “她有这么凶么?”小玄笑道:“没事,知道了我就跟她说去。”   “堡主不凶,只是你是公子爷,婢子怎能吃你做的饭?”阿绣道。   “我才不是什么公子爷,我在山上时,常常做饭给我师父师姐她们吃的。”   小玄道,很快就扒完了一碗饭。   阿绣忙放下筷,拿过碗帮他盛饭,道:“不一样的,她们可是你师父师姐,我只下人一个。”   “不是下人,以后我自己盛就行了。”小玄道:“你我不分什么主人下人。”   “你可是个大英雄呢。”阿绣道:“听他们说,是你诛杀了七邪界的邪魔,帮堡主帮我们族人夺回家园,报了大仇。”   小玄一阵飘然,道:“不只我,还有好多人呢。”   “可你打死的那个是最厉害的,功劳最大。”阿绣道,不觉望着他,停了片刻才赶忙低头。   小玄道:“反正我们不能分什么主人下人,行吗?要不我就不住这里。”   阿绣咬唇,半晌之后,终于勉勉强强点了下头。   晚饭之后,阿绣收拾了碗筷,又备好汤水请小玄沐浴。   小玄走进里间,见屋中放着只大木桶,桶中热气蒸腾,桶边摆着张小几,几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两条大毛巾及一套新衣服。   阿绣帮他脱掉外衣,道:“公子慢用。”说完转身出屋,把门轻轻带上。   “再这么下去,当真要迷上公子爷的滋味了……”小玄泡在热汤中,头枕桶沿,舒服得眼睛眯成一线。   回想起这两天的经历,真似梦幻一般,脑海里频频浮现出婀妍的娇颜笑靥,细细咀嚼她今日的一言一语,不禁时悸时痴,阵阵销魂。   他心神正荡,猛又想起了水若:“啊,该死!这两日我怎么少想到她了……   不知她这会怎么样了?”登时思念潮涌牵肠挂肚,难以自己。   “此次去帮未来岳丈打仗,定要全力以赴争取表现,日后水儿知道,定会开心哩。”小玄暗下决心,忽想到:“可恨被武翩跹那妖女追得紧,把骨头龙给丢掉了,那家伙身躯庞大,力量惊人,在战场最派得上用场,可惜啊可惜!”   他思着念着,猛地一惊:“妖女捉不到我,不知会不会把气出它身上?”旋又想起飞萝分析过的情况:“骨头龙的骊珠在我体内,远离了我,不知会不会真似阿萝说的那样?若是因此死掉,那我就罪大莫及了!”   想到此处,小玄再也坐卧不住,“哗啦”一声从水中站起,爬出桶外,草草拭干身子,把放在小几上的新衣穿了,却是从内到外一整套衫袍裤袜,衣料质地及裁剪做工皆是极佳,穿到身上十分舒适。   他无暇细赏,把如意囊系在腰头,将炎龙鞭缠绕臂上,便朝外间走去。   一推开门,就见阿绣坐在桌前缝补东西,她抬起头,有点意外道:“公子沐浴好了?”   “嗯。”小玄应,匆匆朝门口走去,想了想停步道:“我出去办点事,今晚可能不回来了。”   “啊?”阿绣忙放下手里的针线,“公子要去哪?堡内重新布防了,许多机关陷阱又启用了,而且路也不好认,就让婢子陪你去吧?”   “我要出谷,从哪走最方便?”小玄道。   “哦。”阿绣起身,问:“公子识得飞升之法或有什么能飞之物么?”   “会飞。”小玄道。   阿绣道:“公子随我来。”   小玄便跟她朝外行去,出了竹楼,阿绣带他走入后园的一条小径,绕了几绕,来到竹林深处的一个小洞口前,道:“公子从这里进去,一直走到尽头,那里有扇小门,打开后就到巨竹堡外了,不过那里离地面数十丈,要飞才能离开。”   “好的,谢谢你。如果明天婀妍找我,你就告诉她我出谷去办点事,会尽力在后天早上赶回来。”小玄道。   “嗯。”阿绣应。   小玄正要转身,却听阿绣道:“等等,那尽头的小门设有禁制,我跟你说禁咒。”当下把禁咒念了一遍,只有简短的数个音节,十分易记。   小玄默颂两遍,道:“记住了。”走向洞口。   “公子小心。”后面传来女孩的轻唤。   小玄心头一暖,朝后招了招手,钻进洞中。   出了巨竹谷,小玄祭出鹿蜀车,先飞到大泽边上,然后再朝上次飞萝指点的方向飞去。   “迷林虽是秘境,但应该就在葫芦谷中或附近,骨龙若是没事,去那一带应该能找着。”小玄判断,心中又祈:“骨头龙啊骨头龙,你可千万别乱跑,我这就来找你啦。”   鹿蜀车在空中飞驰了近个时辰,小玄突然望见在更高的地方出现一道亮芒,色彩绚丽不住变幻,绝非流星能有,他这阵子给人追捕多了,心中十分警惕,急把鹿蜀车收了,凌空停住。   亮芒由细变粗,且越来越亮,小玄心捏了把汗,提蓄真气,眼睛紧紧地盯着亮光。   亮芒从他头顶上一掠而过,绚烂得令满空星辰相形失色。   小玄松了口气,眼睛盯着亮芒,见其上立着数条人影,猛地浑身一震,刹那热泪盈眶,失声叫道:“入梦!是师父师姐她们!”   他急追上去,然而速度远远不及,正要召出鹿蜀车,猛地发现亮芒旁还跟着一物,凝目细看,却是只云翼鼎,不禁大惊:“六师伯也在!”   这一稍滞,入梦与云翼鼎已掠到了近百丈外,小玄急得面红耳赤,怔了片刻,终还是祭出了鹿蜀车追去,只是远远地跟着,不敢靠近。   忽然间,亮芒速度减缓,朝下徐徐贯落。   小玄也赶忙减速,极目俯瞰,只见漆黑中似有栋栋房屋,这才发现原来底下有个小小城镇,心忖:“莫非师父她们要在镇上歇宿?”   转眼间亮芒已经不见,消失在茫茫的黑暗中。   小玄犹豫须臾,思念终于战胜了恐惧,遂将鹿蜀车收了,然后从空中缓缓降下,找了个无人处落地。   此时已近午夜,四下黑灯瞎火,小玄小心翼翼地沿街寻找,终于瞧见远处有些亮光,忙走近前去,但见灯笼高挂,原来是个二层楼的老旧客栈,看来似是这破败小镇上的唯一一家。   “不知师父她们是不是在这里歇宿?”他在暗处观察了一会,绕个大圈摸到客栈后边,真气提处,人便无声无息地飞上了二楼,然后沿着外墙的小阶朝一间间屋子里窥探。   寻过几间屋子,不是睡着寻常住客便是空无一人,小玄正有点气馁,猛听旁边屋内有人说话,声音虽细,却一下子就认出了这无比熟悉无比思念的声音来,身躯蓦震,心都差点从胸腔里蹦将出来。   他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摸了过去,正巧窗页支着,遂弯腰溜到窗台之下。   “我终于明白他为啥那么喜欢酒了,果然是样好东西。”水若的声音。   “别这样喝了,等会又要难受死了。”这是小婉的声音。   小玄满眼潮热,悄悄探头,果然瞧见了两个如花似玉的师姐,两人对坐桌前,桌上摆着两只杯子,一小坛酒,一盏油灯。   水若拎起酒坛倒酒,拿起杯,粉颈一仰一口干了。   小玄目瞪口呆,水若这样喝酒,他还是头一回见着。   “陪我喝点?”水若盯着小婉,眼睛发直,眼神却有点迷乱。   小婉咬唇,不声不响地看着她。   水若厌厌一笑,又干一杯。   小玄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他知道她从来不喜欢喝酒,也一直都不会喝酒。   果不其然,水若剧咳起来,咳得娇躯乱颤满面通红。   小婉急忙起身,奔到她旁边为她拍背。   “你说。”水若眼中泪汪汪的,亦不知是不是给酒呛的,“你猜他……他现在在哪?在做什么?”   小婉轻叹,默默地继续为她拍背、揉背。   小玄顿然明白了许多,心中大叫:“我就在这!我就瞧着你呢!”只因不知易寻烟是不是在附近,不敢贸然出声。   水若咳嗽未止,居然又去抓酒坛。   小婉忙捉她手,生气道:“别喝了,再喝就喝死了!”   “让我喝。”水若大着舌头,撒娇夺酒。   小婉坚决地捉紧住她,突把酒坛一拎,放到了远远的桌角,道:“你每晚都这么喝,我真告师父去了!”   “知道么?”水若却微微一笑,喘着气道:“他曾说过要陪我一起去看名山大川,遨游天地,说今生今世永不分离的。”   小婉一震,僵住身子。   “可如今,别说一块儿,就连他在哪里都不知道了……”水若扶额摆首,似乎难受之极。   小婉怔怔地望着前方,眼圈悄然红了起来。   “小婉。”水若突抬起头,笑嘻嘻道:“你也喜欢他是么?”   “啊?”小婉吓了一跳。   窗外的小玄也给唬了一下,听小婉笑道:“是喜欢啊,他是小师弟嘛,除了有点调皮,喜欢捉弄人,喜欢喝酒,其它什么的都挺好,所以喜欢他啊。”   “我说的不是这个喜欢,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水若盯着她道。   “没……没有……”小婉有些慌乱起来,眼睛闪避着水若的目光。   “你瞒不过我的。”水若笑道:“我问你,你要是不喜欢,那天他躲水里边偷瞧我们,你怎不恼啊?”   小婉满面通红。   “还有。”水若道:“你心里边若是没他,怎么他一走了,你就再也不去方少麟那边了?”   小婉呆住。   窗外的小玄也呆了,心中惊涛骇浪,乍酥乍悸。   小婉走回原来的位置,愣愣坐下。   “你我怎会不知,要不这么多年的师姐也白当了。”水若撑桌站起,拎回桌角的酒坛子,往自己杯里倒酒。   小婉突伏桌上,“哇”地一下失声痛哭。   水若咬唇,眼中晶莹闪动,“这一走,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着了……”   小婉悲声大恸,泣不成声,“他从来就……就喜欢热闹,可这一路逃命,没人作伴没人说话,定是孤单得很,不知道……不知道他怎么过的……”   水若终忍不住,两行泪水滑落玉颊,哽咽道:“这么多人要为难他,现在,我也不盼他回来了,只求他吉人天相平平安安就好。”   小玄满眼热泪,真恨不得冲进屋去,不让两个玉人再为自己难过。   “要是……要是不下山就好了,大家呆……呆在逍遥峰上快快乐乐的一辈子多好!”小婉哭得削肩剧抖。   “来,喝点,也许就不会太难受了。”水若帮她倒酒,手拿不稳,酒汁淌了一桌。   小婉猛地坐起,拎过酒坛就灌。   “你疯啦!”水若急忙起身,踉踉跄跄地抢到她跟前夺下酒坛。   但小婉已狠狠地灌了几口,嘴角残液,衣襟尽湿。   “我的天……”小玄暗叫要命,他知道这小师姐从来滴酒不沾的。   果不其然,小婉“砰”的一下,头磕桌上,趴在那里再也不动。   水若颓然坐下,呆呆望着某处,继续喝酒。   “别再喝了!再喝你也倒下了!”小玄急得心中大叫。   水若忽然探手怀内,摸了半天,掏出一样东西来,登时满屋缤纷,绚丽如幻,正是小玄当日在巨竹谷跃出悬崖为她采的奇异彩虹。   “猪头……”水若轻唤,捉着彩虹贴偎颊畔,樱唇时噙时吻。   “不知六师伯是不是也住这里?”小玄五内如焚。   “猪头……”玉人低低再唤,不知想到了什么,泪水又涌。   “不管了!便是千刀万剐天塌下来也不管了!”小玄站直身子,脚下一点,轻轻巧巧地从窗口穿入屋内。   “你怎走了呢……你不是喜欢我么……你怎舍得呢……”水若迷迷糊糊地呢哝。   小玄魂魄俱融,从后面轻轻地抱住了她,在她耳畔轻语,“别叫,是我。”   水若身子一僵。   “千万别叫啊……”小玄心中祈祷。   水若转过头,不但没叫,竟还微微一笑,出于意料地仰首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水儿。”小玄颤着低唤,火一般抱紧了她。   “唔……”水若轻吟,道:“真好……一喝多……果然就能见着你……”   小玄一愕,旋即明白过来,心中又疼又怜,亲了她粉额一下道:“水儿,是我真的来了。”   “嗯?对呀……今晚你怎……怎会这么清晰啊?”水若用手摸摸他的头发,他的脸,他的眉,眼睛努力的睁了睁,水眸却仍迷蒙如雾,倏地身子一侧,头俯地面,剧烈地呕吐起来。   小玄赶忙轻拍其背,心如刀绞。   呕了好一阵,水若才回过身来,这下酒劲翻涌,更是醉得厉害,天旋地转地扑入男儿怀里,娇躯软如湿泥。   小玄瞧瞧屋内,见东首摆着两张床铺,遂将玉人抱起,走到一张跟前将她放下,拉过被子帮她盖上,又东张西瞧,方要站起,却给水若紧紧地捉住袖子。   “你要去哪?怎么这么快就走?”水若娇嗔。   “我去倒茶。”小玄道。   “不要,我不要茶。”水若叫道:“我只要你!”   “我倒杯茶就来。”小玄哄道。   “不要,人家就要你抱。”水若抬臂,攀住了他的脖子。   小玄只好坐下,俯身抱她,心疼无比道:“喝这么多,难受死了吧?”   “嗯,好难受,抱我紧点。”水若紧紧搂他,“等下一清醒,你又不见了。”   “怎么会?我是真的,我真的来了。”小玄用力抱住,雨点般吻她额头眉梢。   “今晚我喝多多的,再不让你一下子又走了。”水若道。   “我不走,今晚我不走了。”小玄喉结滚动,不知不觉眼又潮了。   “猪头,我有好多话儿想跟你说,不知道你听不听得见?”水若轻语。   “当然听得见,我就在这里啊。”小玄忙道。   “要是……要是现在是真的多……多好。”水若只觉一阵眩晕,闭起了眼。   “真的,现在就是真的!”小玄不知如何是好。   水若睁眼,目光直直地盯着顶上的床帐,“不知他会不会时……时常想我?   会不会也梦……梦见我?”   “会,我好想你,想得要命!”小玄吻她秀发,泪水一涌而出。   “咦?你怎么哭了?”水若抬手,葱指轻轻拭抹他的泪水,呢哝道:“猪头……我不要你哭……要是哪天能再重逢……人家一定不再气你……不再乱发脾气……你别哭啊……”   “我没哭。”小玄忙去吻她粉颈,把脸埋住。   水若娇吟一声,眯着美目继道:“而且我一定要好好地疼你……好好地爱你……还有你想怎样就怎样……不再急你了……”   小玄猛地抬头,泪流满面地吻住了她的樱唇。   水若嘤咛接住,吻了一阵便张启樱唇,先把嫩滑丁香渡过,在他口中活泼泼地四处撩逗,然后边勾边引,把男儿的舌头诱到自己口中,热情似火地用力吮吸。   小玄从未见过她如此,不觉浑身燠热,一只手移到了她的腰际……   两人终于分开,水若狠狠地喘了几口,藕臂一揽,又勾下男儿的头,如饥似渴地继续亲吻。   小玄再也把持不住,在她腹上爱抚的手掌忽地上蹿,穿入襟口塞进抹胸,扣住了一只尖翘粉乳,顿然满掌生麻,忍不住用力揉握。   “啊!”水若忽然惊呼。   “怎么了?”小玄吓了一跳。   “我……我怎么……”水若手捂双颊,满面红晕道:“要死了!我怎会梦见这个?”   “梦?”小玄既心疼又好笑,亦越发销魂,俯下头与她额抵着额,低哑着声道:“你不是说我想怎样就怎样么?你不是说不再急我了么?”塞在襟口里的手用力一拽,扯下她的抹胸。   他已决心,今晚定要让这个魂牵梦萦的人儿清醒过来,并用无限的怜爱把她带上九霄云端。   【第九集完】   第十集 情迷意乱   第一回 良宵苦短   “啊?”水若低呼,慌捂胸口,却一把按在塞入衣内的手背上。   小玄趁机揉握,轻轻地捏拿掌际的玉乳。   女孩的乳儿尖尖挺翘,娇弹光滑且巧致趁手,扪扣掌中,即生阵阵麻意。   “等一下……唔……我怎么会做这……这样梦?”水若吟呓,急用手掰,孰知此时醉得厉害,浑身上下软绵乏力,哪里奈何得了小玄的强横,不但没将手掌掰开,反倒累得娇喘吁吁,夹带着薄薄酒香的兰息喷吐而出,把前边的男儿吹拂得差点也醉了。   此时,那条从巨竹谷采撷的奇异彩虹蜿蜒两人身间,把两人脸上、身上乃至整个床帐都渲染得绚丽缤纷。小玄盯着水若,真觉眼前有如梦幻,突俯下头,脸埋女孩酥胸,情炽似火地亲吻罗衫内的粉嫩肌肤。   “唔……不要啦……这个梦不能再……再做下去了……”水若眼波迷离,玉颊烧得霞般红艳,嘤咛喘道:“猪头你害……人做这么……这么奇怪……的梦…   都是你……都是你……”   “既然是梦,那就更不必害羞啦。”小玄在她衣襟里喘息,热唇渐亲渐高,倏一口罩住了玉乳峰际的红樱桃儿。   “啊!”水若娇躯轻震,酒力激荡,脑瓜里又是一阵晕眩。   小玄爱怜地亲吻着她,咂吮须臾,又用舌尖顺着红樱桃儿的轮廓一遍遍画圈圈,轻轻舔扫那如绸薄嫩的粉晕。   “唔……猪头……”水若娇吟,惹人无比地缩起了雪肩。   小玄撑起身子,将她掀开的衣襟完全剥开,只见两只粉乳给拉下的抹胸勒得饱饱鼓胀,嫩红的奶头尖尖勃翘,亲吻过的那颗更是明显肿胀,心中火热,当下又去松她腰间罗带。   水若秀目半启,傻傻愣愣地望他。   小玄朝她温柔一笑,打开水蓝纱裙,揭起里边的月白小衣,赫然发现下摆已浸湿了小小一块,不禁情焰愈炽,将玉人粉臀轻轻一托,把绸裤褪到膝处,人又俯下,这次却是把脸凑到了女孩的腿心……   水若只觉底下骤暖,说不出的舒美油然而生,原来男儿的唇已落在她的腿心间。   小玄缓缓亲吻,唇覆玉阜,舌梳细茸,鼻间阵阵芬芳,心中益发销魂迷醉。   水若微微娇喘,忽尔头朝后仰,雪白的鹅颈拱成了一条迷人的弧线。   小玄舌探嫩蛤,手又摸到她膝盖处,把半褪的绸裤推到脚踝整条摘去,轻轻打开粉腿,但见细茸稀疏水光隐闪,一道透露着湿意的嫩红缝儿竖卧其间。   “唔……”水若羞极,两腿一缩,就要闭起。   小玄赶紧用肘阻住,凝目观瞧了会儿,终忍不住伸出手去,指按紧闭缝儿的两边,搭住粉淡嫩瓣小心翼翼地轻轻一分……   “啊!”水若低呼,只这轻轻一剥,已令她浑身发软。   在如梦似幻的绚丽虹辉中,女孩的秘处如花绽放,内里丽景尽现于前,但见线条分明,洁净瑰丽,有的浅淡如粉,有的深浓若脂,皆罩着层薄薄露儿,嫩似吹弹得破,正随着主人的颤抖轻轻蠕颤,小玄屏息而视,口干舌燥地朝前贴去…   “呀!”水若惊呼,细柔的腰肢猛地一紧。   小玄轻怜蜜爱,时而舌剖缝隙细细索寻,时而舌覆花苞大片舔扫,不肯漏掉丝许角落。   怎么可以这样子的?那地方怎么可以用嘴去碰?这梦真是越来越荒唐啦……   水若快美迭生,花底蓦地一阵收缩翻蠕,莹润的蜜汁沁溢而出。   小玄满唇温热,舌尖忽在脂堆中勾着一粒小小芽儿,原本软嫩,一碰便猛地勃翘起来,心觉有趣,当下追舌过去连连逗弄。   “唔呀……”水若颤哼,腰臀拧摆腿足伸缩,手儿摸到了底下,触着男儿的脑袋,却不知如何是好。   小玄百般嬉戏,舌在花苞内时如蜻蜓点水时如鱼梭莲底,将苞中的嫩脂软芽恣意翻犁拱揽。   “唔……那里……那里不行!”水若突然嘤咛。   “这里?”小玄低笑,反而撮唇噙咂,轻轻吸吮,舌尖还从内里挑挑点点。   水若娇躯乍凝乍酥,温润的花蜜潺潺而出,很快便把男儿的面颊下巴涂得滑腻一片。   小玄见她动情非常,心中益发来劲,索性张口罩住整只水嫩花苞,时轻时重地吸吮,爱到极处,又把入口的微脐腻汁尽数咽下。   水若花娇质嫩,何曾尝过这等狂荡滋味,两条粉般美腿蓦地收合,紧紧地夹住了男儿的脑袋。   小玄更是张狂,倏地吐舌,硬挺地刺向苞蕊。   “啊……”水若娇啼,不能自主地缩了下粉股。   小玄奋力顶送,舌头以最大的限度深入苞中,来回梭搅采刺花阴内壁的嫩滑纹理,口还继续汲吮涌冒出来的诱人蜜液。   快美如潮袭来,水若阵阵痉挛,突地啜泣起来,“小玄……你……你在哪里……”   小玄心头一颤,即时长身而起,嘴唇雨点般亲吻上她的粉额眉睫,心疼如绞道:“我就在这!我来了,水儿,我真的来了!”   水若却浑若不闻,似仍浸溺于醉梦之中,犹自闭着眼呓唤:“猪头……   头……我好想你……”   “这不是梦,真的是我!水儿你摸我,你摸摸我呀!”小玄急了,捉着她的手往自己面上胸上放。   水若任他摆布,手儿漫无目的地在他身上攀摩游荡。   小玄眉头大皱,忽一把扯去自己的腰带,释放出硬到极处的灼热巨棒,送到花底,在嫩蛤边撩拨碰触,前端很快便沾染满了腻滑的蜜液,他调校位置,深吸口气,腰下猛地发力。   “呀!”水若娇啼,睁大了眼睛。   小玄强剖娇嫩,勇往直前。   水若乍然轻震,原来已给男儿冲到了最深之处。   小玄吸气,抵紧花心。   “猪……猪头……小玄?”水若讶色满面。   “是我。”小玄应道,眼中尽是温柔。   “真……真的是你?”水若颤声道,只觉某处酸麻难当,粉臀不由缩了一缩,却把男儿纠缠得更实更密,湿滑的嫩壁似与火烫的肉棒黏融作一块,宛如我中有你,你中有我。   “真的。”小玄点头,拿起她的一只柔荑放在脸侧轻轻厮磨,又张唇轻吻春葱般的指儿,只觉底下奇美,按捺不住地缓缓抽送起来。   “真的……不是梦?”水若目中溢出无限惊喜。   “嗯,不是梦。”小玄轻轻地咬了她指儿一下。   “猪头!”水若猛地起身,死死地搂住了他,指摩男儿的眉毛鼻梁,泪如雨下。   “水儿。”小玄紧紧抱住她,用唇吻吮玉人泪儿,尽管渴极颠狂,进退却温柔似水。   “真的是你!”水若终于完全肯定,含笑娇泣,美如雨后虹彩。   “水儿……”小玄又爱又怜,再一次深深送入,直抵花宫尽头。   水若轻颤一下,秀目微眯,却又急忙张开,片刻舍不得离开爱郎。   “喝那么多酒,好难受是吧?”小玄心疼地瞧着她。   “你好像瘦了?”水若却摸他面颊,问:“在外边吃得不好是么?”   “没,你才真的瘦了呢。”小玄道。   “我……大家都记挂着你哩,好担心。”   “你每天都这么偷偷喝酒?”   “嗯,我有点喜欢喝了,嘻,近墨者黑,跟你学的。”水若笑嘻嘻道。   “不许你再这么喝了。”   “为啥?你行我就不行?”   “因为我这里会疼。”小玄道。   “哪?”水若问。   “这。”小玄指指胸口。   “这里呦……那我帮你揉揉吧……”水若手含笑捂他心口,轻轻揉搓。   “不止这,别的地方也难受……”   “还哪?”   “这。”小玄轻轻地挺了一挺。   “……”水若满面晕红。   “怎么办?”小玄低声问。   “……”水若咬唇不语。   “怎么办啊?”小玄用额拱她的额。   “坏蛋!这样……这样还难受?”女孩娇嗔。   忽然间话语全无,唯余彼此的喘息。   小玄爱念满怀,极尽温存。   水若轻轻娇喘,不知是否因为积累了过多的想念,还是喜欢这样的温柔,在男儿的轻抽缓送中竟然春潮迭涌,花底津流蜜注滑如油浸。   小玄低头,见肉棒水光闪闪,出入间还拉拽出丝丝腻白浆儿,纠缠于两人毛发之间,入目销魂蚀骨。   望见着爱郎的注视,水若不由心慌意乱,低低声道:“你一来就……就…”   “就什么?”小玄问,只顾瞧着底下,且边说边弄,故意左挑右拨把那些白浆丝儿挂得到处都是。   “就这样……”水若羞道,声音细不可闻。   “因为好想你,你不知我有多想你。”小玄亲她,吻如雨落,忽然想起她喜欢自己叫她,于是唇俯玉人耳畔,一下下柔声轻唤:“亲亲水儿……乖乖水儿…   宝贝水儿……”   水若顿时目饧体酥魂魄似化,玉白般的鼻翼突一阵急促扇动,娇喘着小声央道:“快点。”   她素来矜持,欢好间还是头一次如此主动要求,小玄心中惊喜,当即加快速度,频频深入,用灼热的龟头去轻啄花径尽头的娇嫩妙物。   “啊……唔……猪头……”水若粉肩紧缩,呻吟愈来愈娇腻,嫩稚之处有如童音,入耳荡魂醉魄。   “水儿的身体怎会这样美妙?”小玄肆意驰骋,只觉玉人花内如脂滑溜,而且又窄又紧,全无缝隙地缠裹着肉棒,令自己的每一次出入都似羽化登仙。   突然间,饱浸花蜜的肉棒暴涨起来,通根烫似烧炭,在女孩体内现出了玄阳盘龙的真正面目。   “啊……热……好热……”水若轻呼,只觉花房给胀得欲开欲裂,麻麻辣辣的似要烧将起来。   “哪里?”小玄明知故问。   “里……里边……唔好胀……”水若昏昏沉沉地应道,两只尖翘美乳随着娇躯的晃动不住打圈摇转,甩荡出一朵朵令人目眩神驰的勾魂白浪。   “舒服么?”小玄盯着她的胸粗喘。   水若点头,眼如丝颊似桃,兴许酒醉,兴许情浓,模样异样的娇媚鲜丽。   小玄突将她上身抱起,搂在怀里褪其衣裳,将外衫小衣通通脱去,接着又摘去扒在下边的抹胸,将女孩剥得一丝不挂。   水若羞涩难胜,紧闭两眼,埋头只往男儿怀里钻。   在微漾的灯火下,她白雪般的肌肤晕着层粉润光泽,整个人美得宛若落入凡间的仙子。   “果然是个碧波仙子哩……”小玄喉头紧缩,“抱紧我!”   水若于是环臂其颈,竭力揽抱,难得的听话。   小玄便以坐姿顶刺,耸弄渐急,力道亦越来越重,膨胀的巨硕龟头把紧勒的蛤口掀扯得如花开谢。   水若被顶得两只翘乳上下抛甩,两颗镶嵌在雪腻峰际的嫣红樱桃随之化作了两线红影,花底宛如融化,横流的蜜汁追棒而出,将两人股下床单打湿了大片。   快美在两人体内迅速堆积,水若情迷意乱,两条藕臂又攀又搂,忽将爱郎的脑袋勾近,樱唇颤绽,茫无目的地亲吻着他的嘴唇、下巴与胸膛,流水般呢喃着娇言涩语,动情之度前所未有。   小玄更是难以自已,倏探出手,捉住面前的雪乳一阵重重揉捏,拇指还不依不饶地搓弄着峰际的娇嫩樱桃,另一手则绕到玉人股后,搭抱住粉臀,迫使嫩蛤前突,彻彻底底地领受自己慷慨馈赠的爱欲风暴。   “啊!那里那里!”水若突然急急低呼,柳腰怒摆,前后急耸。   小玄心中明了,立时再加力道,记记长击深刺,雷霆万钧地送向令玉人失声娇啼的最娇嫩处。   水若娇躯蓦僵,旋似给雷电击着般一阵剧抖,俏丽脸上浮现出欲仙欲死的迷人神情,却是丢了身子。   小玄只觉茎头一暖,似给什么东西涂着裹着,险些就要射出,赶忙刹住抽送,心念动处,体内真气即时自行,将险些崩溃的精关牢牢锁住。   原来他前阵子在迷林中与夭夭夜夜春宵,近又与两只恃宝猖狂的小妖精鏖战通宵,九鼎还丹诀于不知不觉中精进许多,今已步入念生即发的境界。   小玄精关一固,便再生龙活虎起来,他腰臀发力猛挺怒摆,只盼能将玉人送上更美妙的巅峰。   水若也不懂叫停,只丢得花开又谢,谢了再开,不觉遍体酥透,搂抱爱郎的双臂一松,朝后便倒。   小玄忙揽其腰,谁知女孩腰似柳折,上半身仍软若无骨地跌回枕被之上。   小玄一阵销魂蚀骨,在浆浆淖淖的酥麻中更把这女孩儿爱到了骨子里去。   水若犹在轻轻痉挛,娇弱不胜,小玄瞧得心疼,遂暂止驰骋,让她缓过劲头。   眼睛瞥见女孩两条线条奇美的腿儿,只觉诱人之极,便用手捉起把玩,花样百出地打开合上、推高放低,又以此操控玉人的娇躯,让铁茎以不同的角度去品尝花穴,探寻每一处奥秘。   怎有如此多的花样?滋味好像不同哦,有的地方磨到是痒,有的地方触到是酸,有的地方碰到却是麻的,水若迷迷糊糊地承受着、战悸着,她方才丢罢,瓤内敏感无比,不禁拧扭粉臀,娇态毕呈。   小玄贪渴地注视着,只求能将身下玉人的美态点滴无遗地烙刻心中。   水若终于察觉,急忙僵凝身子,不敢再动弹分毫。   “再来啊,我要你!”小玄低哑着声央道:“屁股再动一动。”   “我……我这样子……”水若粉颊如火道:“是不是很……很丢人?”   “水儿,你很美。”小玄柔声道。   水若羞不可遏,蛮腰粉股却悄悄地又动了起来。   “对,就是这样,我喜欢你这样。”小玄俯到她脸畔,唇抵着她耳心道。   “可能是……人家好想你……才会……会这样……”水若声如蚊蚋,犹在画蛇添足的解释。   “我就要你这样!恨不得跟你揉成一团融作一处!”小玄掏心掏肺道。   “玄……”水若娇唤,心窝甜透,一时拘束尽去,腰肢拧得愈急,臀儿亦抛得更高。   “我们揉作一团……水儿跟小玄揉作一团……这就揉作一团……”小玄在她耳边轻语,每次抽添十余下,便把宝茎深深插入,顶在软滑的嫩花心上研磨打转。   “啊……不不……别……别……”女孩哆嗦地哼。   “嗯?不好?”小玄盯着她妩媚绝伦的俏颜,磨得更加来瘾起劲。   “唔唔唔……别磨了……心要蹦出来了……停……啊……酸……”水若颤不成声,心里乍酥乍悸既慌又美。   “好,那就换一个。”小玄笑道,突然将她双腿高高推起,贴着面庞担在肩上,两脚一撑倾躯杀上。   水若给压作蛙状,羞处迎郎大开,更是情迷意乱,猛感小玄排山倒海般捣来,硬如金铁的巨杵记记戳捣在深处的嫩心子上,快美刺激之度比适才强烈了何止数倍,猝又抵挡不住,倏地哭喊出声,“啊……那里……那里……我……我又……又要那样……那样子了……啊……”   “要丢了是么?对,叫出来!我爱听!”小玄一阵筋麻骨软,抽插却越发刚强勇猛,杵杵力透嫩蕊。   水若蓦觉内里奇痒,刹那间有什么东西自美极处迸出,猛烈得令她险些晕厥过去,与此同时一团暖流自腹涌起,潮水般四下扩散,眨眼便席卷了全身。   小玄察觉,忙低头去瞧底下,恰见交接处滚冒出一溜浓稠的白浆来,触目心跳地吐溢在两人的毛发之上,不禁销魂,搬起女孩的粉臀,极力又狠捣了数下。   水若欲仙欲死的丢着,雪腹频频抽搐,两只梨形雪乳益发挺拔尖翘。   在滑极的流泄中,小玄犹在忘情驰骋下倏地一击过猛,赫将趴伏的嫩心整个橇起,半颗茎头竟卡入其下一个窝儿似的奇妙之处……   “啊!”水若乍啼,这一下痛极,然又奇美,叫她不知如何反应。   小玄只觉所触又嫩又软,似涂着层滑滑的油脂,不禁爽得直抽气儿,突然记起在太碧上与她欢好时的奇遇,当即调校角度,狠狠地朝那凹陷处顶去。   水若闷哼连连,声音颤得全走了样,突地急急娇呼:“玄!爱你!”猛又丢了一股,急劲如喷。   “好厉害!那里究竟是啥地方?上次也一样哩……”小玄暗暗惊奇,迎着滑腻挺茎突刺,孰知再也寸步难前。   水若状若苦极,啼似断肠,她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的非常反应才招惹来爱郎的好奇,接下来,那处最敏感的地方便反反复复地被揉搓、顶刺甚至撞击,那里的感受迥异别处,除了惊人的快美,还有叫人想逃的酸软、麻痹、痛疼与心悸,层层交迭着飞速攀升。   小玄满额热汗,心中悄急:“记得可以更深的呀……”   水若蹙眉摆首,秀发四散,一副死去活来的勾魂模样。   小玄心中忽动,却是记起飞萝秘授的入宫诀,心念方生,真气猛地触发,眨眼流至腹下,玉茎陡然震颤起来,棒头果真开始一点点朝前陷没。   “呀!”水若失声悸啼,急扯被角死命咬住,两条玉似的嫩滑腿儿使劲合起,把男儿的脑袋紧紧夹住。   小玄驭运真气,铁茎震颤愈强,陡感前端一滑,茎头猛地突入了个更深的地方,所触奇滑异嫩,美妙得无以形容。   水若瞠目结舌,娇躯顿僵,她的乃那“羞花闭月”之器,感触至敏,花心缩时,其下娇嫩窝儿亦本能地拼命合闭,紧紧地夹裹住了蛮横入侵的灼热巨物。   小玄闷哼一声,女孩宝器里的沟沟渠渠清晰可辨,惊人的快美成倍递增,他试图抽动,竟把女孩整个下体都提离了床面。   “不行……别动……好像卡……卡住了……停……”水若失神颤呼,香汗浆出,两手死抓着被单纹丝不敢动弹。   小玄隐约听见女孩喊痛,可是无法抵御的奇美却令他忍不住颠狂起来,像是要将身下玉人捣坏,每一记顶送都力道千钧,每一记抽扯都不留余力。   尖锐的痛楚与灭顶的极乐席卷而至,水若失控地大丢起来,卡住铁茎的嫩心不住抽搐,稠腻花浆如浇似甩般迸出,瞬间注遍花房,再从蛤口奔出,米汤似地淌溢了两人一腹。   小玄有如脱缰惊马出林怒虎,喷射已是迫在眉睫,突一下扯得狠了,赫将紧卡的花心猛然掀翻,整颗龟头从下方的嫩窝里硬生生地抽拽而出。   水若魂飞魄散,倏地弓起娇躯,竟有一小注尿液从嫩蛤上角飞奔而出,以美妙的弧度激射在男儿紧绷的铁腹上,再又摔砸成千百颗晶莹碎珠,溅洒得两人胸腹皆是。   小玄大讶,不由百脉俱沸精关尽溃,复将硬到极点的铁茎深深一刺,抵住花心尽情怒射,将最美女人的玄阳宝精喷注在女孩的最美嫩处。   水若脑海骤然空白,美目一翻,人已小死过去。   温存良久,水若才在小玄怀里悠悠醒来,欢极的余韵仍未消退,雪白的肤上尚存片片潮红,娇躯软绵得有如给抽光了骨头。   “水儿……”小玄怜爱无比地吻着她轻唤。   “适才死掉了么?”水若迷离着眼儿道,一绺秀发从前坠下,曲卷着给汗水粘贴在雪额之上,为她的俏丽又添多了份妩媚。   “嗯,不过又活回来了。”小玄微笑,心中却犹在销魂女孩适才的最后一瞬。   水若忽似想起了什么,蓦地满面通红。   小玄望她,坏坏地笑着。   “你……你……”水若羞极。   “我什么?”小玄问。   “你……你笑话人家!”女孩娇嗔。   “没有,没有啊。”小玄忙道。   “有,你明明在笑的!”水若急了。   “真的没有,不是笑你。”小玄抱着她又亲又哄。   “坏蛋!适才那……那样还不是给你害的!”女孩委屈欲泣。   “嗯嗯,都怪我都怪我……”小玄凑唇过去,在她耳边悄声道:“不过我喜欢,好喜欢,适才的水儿美极可爱极啦,真的。”   水若耳心发麻,这才安静下来,羞意仍犹未去,低低声嗫嚅道:“不知怎会那样?”   “我也不晓得啊……”小玄盯着她笑,“我们以后再试试,弄他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听见“以后”两字,水若突地心里一紧,旋即绞痛起来。   “怎啦?”小玄见她脸色难看,忙道:“好好,不再乱说了。”   水若不语,隔了半晌道:“这些日你怎么过的?”   小玄遂将这些日的经历简略地说了一些,怕她担心,当中遭遇的数次凶险与受伤部分只字不提,飞萝的一路相助也下意识滤去。   “那葫芦镇真是个好地方,不但景色秀美,人也有趣,街上好多妖怪,就连客栈的老板也是个猪精。”小玄笑道:“日后我带你去,你定会喜欢的。”   “日后……”水若幽幽地叹了一声。   小玄蓦地黯然,这“日后”不知何时何日,只怕是遥遥无期。   两人一阵沉默,忽听趴伏桌前的小婉呻吟了一声,这才猛然省起适才旁边一直有人,脸上皆烧了起来。   “她好像在叫口渴哩。”水若悄声道。   “这么睡可不行……”小玄也小声道,心忖小婉喝了酒,这样子一晚下来铁定着凉。   他忽然起身,取衣披了,然后下床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把小婉从桌前扶起,抱到屋里的另一张床上。   小婉又吟呓了一声,小玄仔细听去,果似在唤口渴,便拉过被子帮她盖上,再去桌上找了壶茶,见里边的茶水已冷,便运起离火真气,用掌熨得温热,倒了满满一杯,走回床前,扶起小婉,一臂抱着,一手拿杯,喂她慢慢喝下。   水若坐在床上静静瞧着,眉心轻凝。   “还渴不渴?”小玄柔声问。   小婉迷迷糊糊地摇了下头。   小玄这才将她轻轻放下,重新盖好被子,走回水若这边来。   水若娇颜一笑,“我也渴。”   小玄忙去倒茶,捧到女孩跟前。   “也要你喂。”水若娇声道。   小玄微笑,坐下揽住她,正要送上茶杯,心中忽然一动,却把杯转到口边,自个饮了。   水若愣住。   小玄含着茶,直凑到她的面前。   水若心中一悸,不觉欲缩,却给紧紧揽住,这时郎唇已到嘴前,只好张口接住,随即一注清香暖流缓缓地注了过来,顿时酥掉了半边身子。   小玄就这么哺了几口热茶,放开玉人,笑道:“还要不要?”   水若满面晕红,目中水淋淋的似要滴出,轻喘道:“要死啦,你怎会这么玩……这样子的?谁教你的?”   “这还用得着教么?就是想跟你这样啊。”小玄望着她笑道:“不喜欢?”   “几日不见,你又更坏了。”水若羞嗔,却是心中甜透面溢欢喜,掀开一角被子唤道:“进来啦,外边凉。”   小玄钻入被窝,又与水若粘作一团,两人侬侬我我互欣相思,情意浓处按不住又再恩爱起来,欢洽愈极。   终于云收雨散。   小玄心满意足,懒洋洋地问:“这些日,师父她们怎样?”   “知道么?你走那日,骷髅魔军就大举进攻泽阳了。”水若蜷缩在他怀里道。   “啊?”小玄故作惊讶。   “那日从清晨一直战到黄昏,泽阳守军伤亡无数,师父师姐她们也都受了伤。”   水若道,回想起来当日的惨烈,心中犹有余悸。   “伤得重不重?”小玄紧张地问。   “不轻,但所幸皆未伤及根本与元气,你放心,有二师姐在,复元自然不成问题,眼下全都好了。”水若道。   小玄舒了口气,道:“泽阳保住没有?”   “保住了。”水若点了下头,接道:“那日十分凶险,魔军攻破了几处城墙,还有一股从侧抄袭,眼见危在旦夕,忽然冒出来个神秘高人,夺了骷髅老妖的骨龙战车在魔军中四下冲杀,破敌无数,并击毁了数魔骷髅巨魔,又救下了飞萝师叔和大师姐,最后六师伯终于紧要关头出手,打跑了骷髅老妖。”   小玄暗暗得意,假意诧道:“不知那神秘高人是何方神圣?”   “不晓得,大家都在纳闷哩……对了,那人脸上戴着张可怖面具,额有七角,极似传说中的七邪魔覆,因此大师姐与二师姐都猜测那人很可能就是七邪界的小魔君。”水若道。   “啥?”小玄愣住,“小魔君?”   第二回 重围   “不过疑问甚多,因为小魔君乃一界之尊,且凶残暴戾喜嗜杀戮,为何要亲自出马拯救苍生?”水若道。   “是啊!那样的恶人,岂会来救泽阳!”小玄忿忿不平道,万想不到自己的功劳竟给算在那个把他打得半死的恶魔头上。   “更令人百思不解的是,那神秘高人离开之时,还劫走了飞萝师叔……”水若凝着眉心道。   小玄嘴角微微一勾,自觉笑得高深莫测,心道:“没事没事,那个神秘高人其实就是小圣爷爷我啊!”   “直至今日,飞萝师叔仍然下落不明。”水若继道。   “啥?”小玄大吃一惊:“阿萝……飞萝师叔没有回来?”   “嗯,自从给劫走后,一直没有回来。”水若道:“我们都在猜测那神秘高人将她劫走的用意。”   小玄心中惊疑不定:“阿萝离开迷林已半月有余,怎会没回来跟师父会合?   她把内丹给了我,功力大利亏损,不会遭遇到什么危险吧?”   “你们没有去找吗?”小玄急了起来。   “找过,方少麟也派出许多人马搜寻,但是都没结果。”水若道:“六师伯已传信回凤凰崖禀报教尊,想来教中之人会于各处寻找的。”   “她会到哪里去呢?”小玄几躺不住,就想立刻爬起来去找飞萝,然而该去哪找心中全无头绪。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数声鸡鸣,两人一齐抬头,真是春宵苦短,只见窗口微白,方知已至清晨。   水若忽然慌乱起来,对小玄道:“六师伯也在这里,你……快走吧。”   两人相望,眼中俱是万般不舍。   “快走,六师伯会捉你的!”水若又再催促,满面惶急。   小玄轻叹一声,只好从暖和无比的被窝中爬起,慢吞吞地穿衣。   水若跟着坐起,帮他整理衣发,她乃王侯千金,从来娇惯,性子又是大剌剌的,这一刻却是异样温柔,兰指轻舒,一寸寸地为爱郎揉平衣襟,一绺绺地为爱郎梳顺头发。   两人默不作声,目光偶尔碰着,便如胶似漆般难分难舍。   “我走啦。”小玄迟疑道,不情不愿地跨下了床。   水若突从后边紧紧地搂抱住他,脸伏他背上不住抖颤,死忍了须臾,终还是失声恸哭起来。   小玄反身拥住,心如刀绞。   “这段时间,你千万不要再来了,二师姐说有好多人要捉你,来头皆非同小可,说就是我爹那边也保不住你……”水若哭道。   “你爹那边?”小玄一怔。   “我想去中州找我爹爹,可大师姐和二师姐都说没用……”水若道。   小玄旋即明白,心中无比感激,安慰道:“你放心,我没事的。”   水若抬起头,满面是泪道,“你找个偏僻的地方躲上一阵,暂时不要出来…   这几年都不要出来了……”   小玄点头,心中郁抑万分,自己从来就善恶分明、嫉恶如仇,怎么无端端地就成了人人欲诛的玄狐后人?   “我知你喜欢热闹,可这次一定要等到风平浪静的时候再……再……”水若忽地哽住,却是想起这“风平浪静的时候”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顿又泪如雨下。   “嗯,我会小心的。”小玄凝目望她,曲指为她轻轻拭泪。   “走吧,这两日赶路,师伯师父他们都起得很早。”水若啜泣道。   小玄把头一甩,转身走到窗前,正要跃出,猛听水若后边叫道:“等等。”   小玄赶忙转身,见女孩从枕边拿起法囊,在里边掏摸着什么,然后披衣下床,快步走到他跟前,递过一包用手帕裹住的东西,道:“拿着。”   “什么?”小玄接过,打开一瞧,却是数件首饰,入眼颇熟,很快便认出其中一只金光灿烂的镂花镯子是水若最喜欢之物,逢年过节才拿出来戴的。   “这些都是每次回家时,我娘和嫂嫂们给的,本来有很多,可都放在山上,这次出门只带了这几件,你一个人在外边,早晚要用钱,需要时就拿去换吧。”   水若道。   “不要,不用……”小玄道:“我有钱的。”   “叫你拿你就拿着!”水若瞪眼,“你那点钱怎么够花?”   小玄坚持道:“用完再挣呗,我有手有脚还没办法么?这些都是你最喜欢的东西,我不能……”   “再推我生气啦!用得着你就用,用不着你就……就替我保管着。”水若眼圈蓦地又红,“要是想我了,你就拿出来瞧瞧。”   小玄眼眶一热,遂将手帕仔细扎起,放入怀里小心翼翼地藏好,然后转身,面对着窗。   水若咬着樱唇瞧他,两手交垂腹前,默默地用力地掰着拗着,痛着痛着心亦疼了,泪又悄悄滑落。   小玄倏地回身,湿痕满面地抱住她热吻。   深吻。   长吻。   ***    ***    ***    ***   石阶,老屋,无人巷子。   风寒露重,清晨的小镇显得格外静谧冷寂。   镇子实在是小,小玄浑浑噩噩地走着,知觉时,人已到了小镇的边上。   前边是条不大不小的土路,两边尽是矮丘灌丛,苍苍茫茫地绵延天际。   “这一别,便不知何时能再见着了……”小玄回首,客栈已望之不见。   天空微微一暗,他抬起头,见天边正涌来大片乌云,遮去了晨曦。   “要下雨了么……敢情老天爷也在为我难过?”小玄满怀伤感,在风中一阵嘘唏。   忽然间,远处尘雾大作,淹没道路草木,铺天盖地朝镇子滚滚而来。   小玄心中一凛:“那是什么?无端端的怎会有此异象?”   尘雾来势汹急,很快就到了数十丈外,但见摧枝折木飞沙走石,声势极是骇人。   伴随而至的还有滔天的哀号声恸哭声,隐隐约约绵密如潮,令人毛骨悚然。   小玄惊疑不定,飞身纵起闪到一间房屋背后。   转眼尘雾已到,登闻瓦掀窗裂声大作,接着惊呼惨叫此起彼落,原本宁静的小镇刹那间沸乱一团。   小玄诧然望去,隐见尘雾中飞舞着无数手持奇兵怪刃的影子,正穿屋过巷四处肆虐,逢人便杀。   一种中人欲呕的腥秽气息瞬间弥漫了整个小镇。   “哪里来的邪魔?”小玄惊怒交集,急提离火真气,突见对面房屋的木门推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叟探出头来,小玄猛掠过去,将之推回屋中,反脚一踢,关上了门。   “你……你……”白发老叟唬得连退数步,一跤坐地,牙齿上下交击战栗不住。   “别出去!”小玄低喝,见屋中床上还缩着个紧抱小孩的老妇,也是惊得浑身颤抖。   就在这时,猛听“咔嚓”一声,窗子片片碎裂,一条影子倏从窗口掠入,直扑床上的老妇与小孩。   小玄轻喝,八爪炎龙鞭自袖中电般飞出,登将影子卷住。   影子怪叫一声,身形暴起,转而扑来,一柄缺着口子的镰形怪刃疾削他的脖颈。   小玄冷冷地瞧着,手心真气一注,炎龙鞭猛地烈焰喷吐,骤将捆住的赤影完全裹住。   影子厉声嘶吼,疯狂地又蹦又蹿,试图扑灭身上的火焰,然而只挣扎了片刻就萎顿于地。   小玄收起真气,这才瞧清,原来卷住的是个缺了半边脑袋的人形怪物,衣衫破烂得有如碎片,面上肤上布满道道伤口,伤口既深又长,却无丝许鲜血渗溢,怖如从死人堆里爬起的尸体。   小玄一阵恶心,挥臂甩出,将怪物远远地抛到屋角。   屋中三人更是吓得半死,老叟连滚带爬地扑到床前,将老妇与小孩紧紧抱住。   “千万别出去。”小玄沉声道,瞧瞧外边,从窗口一跃而出。   外面已是一幅惨不忍睹的景象,到处是断壁残垣碎肢血滩,小玄怒火中烧,在烟尘雾中游走躲藏,片刻间又将几个怪物悄悄收拾,骇然发现皆非完整之躯,有的缺鼻少目,有的残肢断体,有的开膛破肚,状极惨怖。   “到底是些什么魔怪?为何突然袭击这个小镇?”小玄疑思重重,这时四下越来越暗,抬头一望,见天空已给大片大片的黑云遮去,正怒涛恶浪般滚滚奔涌向一处。   “啊!那里不是师父她们歇宿的客栈么?”小玄猛然惊觉,心叫不好,急朝客栈的方向掠去。   漫空黑云徐徐下降,似即压到头顶,令人不由自主地生出窒息之感。   小玄见前方怪物愈密,不愿多做纠缠,心念倏动,当即手掐法诀,正是飞萝秘授的借形之术,人朝前方一扑,瞬间幻作了只灰猫,就地纵起,蹿上旁边的屋顶,此后接连纵跃,从众怪上方掠过。   客栈已入视线,突然间空中传来一声炸雷般的喝叱:“呔!下边听着,速将玄狐交出,或可留下性命!”   “又是冲我来的!”小玄惊怒交加,却听地面上有人厉声回应:“何方邪秽,敢扰世间清平!”正是易寻烟的声音。   小玄望去,只见客栈檐顶上立着数人,立时认出了崔采婷及几个师姐的熟悉倩影,不由心急如焚:“坏了坏了!师父她们给困住了!”   “吾乃七绝界怒天大元帅,奉吾主之命来拿玄狐,现已将此地重重围住,尔等莫作垂死挣扎!”空中声喝。   “又是七邪界!”小玄心头一紧,蓦地怒火中烧:“为了捉我,他们竟然乱杀无辜!这小镇怕是就此毁了……”   “闭口!”只听易寻烟厉喝道:“莫说孽狐不在此处,便是在这,亦该由吾教定夺发落,岂能让你们这些邪秽任意妄为!”   小玄又疼又怒,忽然疑问丛生:“奇怪!我昨夜到此,就连师父他们都不知道,七邪界的人又怎会找到这来?”   他摸摸腹间,心中纳闷:“焰浣罗可是好好的缚着,昨晚也没有摘掉啊…”   “不知死活!”空中倏地霹雳大喝:“把他们统统拿下!”   客栈周围顿时沸腾起来,瞬见无数残缺怪物疾蹿而上,上方的黑云亦降下大块,上百个脸覆面具手执长兵的甲士自云中跃出,口皆嗷嗷怒喝,杀气腾腾地猛扑下来。   崔采婷从摘霞手里接过入梦,余者纷纷亮出兵刃,登见光焰纵掠芒彩闪耀,双方混战一团,客栈檐顶登显格外拥挤。   易寻烟大袖轻挥,气劲至处,赫将扑至丈余的四、五只魔怪撕扯成无数碎块。   已奔至对面屋顶的小玄不禁悚然,急忙硬生生地刹住脚步。   易寻烟眼角一掠,见众姝有些手忙脚乱,身影倏虚,人已在檐顶游走了一圈,所到之处怪物无不崩飞溃退,低喝道:“敌人甚众,你们各面一方,互倚防守!”   众姝个个身手非俗,得此一缓,立时稳住了阵脚,几人背倚中心,结环而依。   这时空中扑落的甲士杀至,众姝正要游击,已见易寻烟飞身而起,袖舞处,但闻砰碰密响,十余甲士四下飞坠。   “上边我对付,你们小心周围!”易寻烟喝道,人在空中如云飘雾荡,又将数名掩至的甲士击飞出去,真气到处,碎甲断兵遍空弹掠。   “六师伯果然厉害,出手好狠……”小玄瞧得心惊胆颤,对易寻烟的畏惧又增了几分。   大批怪物再度蹿上,从四面疾扑众姝。   夏小婉手执一柄短锤东敲西打,才退数敌,便有些吃力起来,原来武技非她所长,又未从昨夜的酒醉中完全恢复,欲召土精助阵,探手腰间去取土灵笛,孰知稍微分神,一杆利枪即时突破防守,闪电般刺向她的颈侧。   “呀!”夏小婉惊呼一声,骤见旁边金芒纵绽,将就要刺中她的魔怪连人带枪剖成两段。   “怎么回事?”旁边的雪涵蹙眉轻喝,藕臂反转,阿金盾幻出的巨大光盾斜斜削出,将数丈外的另一条赤影一分为二。   小婉出了身冷汗,颤声道:“这些魔物好快!”拿起土灵笛放唇边呜呜地吹了起来,旋见客栈前的石街突然凸拱,一只只高达丈许异样粗壮的土精从掀翻的泥土里爬出,立时将周围大群怪物吸引过去。   雪涵便紧守在旁,为她护法。   小婉接连吹奏,土精的数量终于达到了召唤能力的极限,八只防御及力量皆极强的土精一时为众姝减轻了不少压力。   因为易寻烟在,小玄只好强压援手之念,心焦如焚地在客栈对面的屋脊上干瞪眼。   “恶心死了!这些怪物怎么全都是缺鼻少眼或断手短脚的?”水若啐道,心中暗暗着急:“又是冲着猪头来的,不知他走远了没有?”   “这些定是恶名远播的七邪界七邪军中的邪尸,据说是用邪法将折磨致死的人炼化而成,怨戾之气极重,不但凶残迅猛,且不知疼痛恐惧,异样难缠,大家千万小心。”旁边的李梦棠一脸凝重道。   “天上那些戴面具的又是什么邪秽?”摘霞担心望着天空,“好多啊!”   “那些也是七邪军其一,名号邪甲,正面战力尚在邪尸之上。”李梦棠道,她衣袂飘飘地立于檐顶,左手执弓右手开弦,兰指每每一放,便见碧电闪掠,无论远近,必有魔怪人仰马翻。   小玄瞧得心驰神摇,忖道:“四个师姐里边,若论出招的干脆利落,当以大师姐为最,但论潇洒漂亮,则是二师姐无疑。”   他目光一转,落到崔采婷身上,见她剑未出鞘,动作也不大,举手投足简洁随意,然却无敌能近三步之内。   小玄呆呆瞧着,心中忽然浮起一种莫名感觉:“师父出手平淡无奇,怎么却觉这般好看?为何以前从未发现……”   易寻烟有如摧枯拉朽,片刻之间,空中的上百邪甲竟然给他击溃了近半,陡闻怒号荡空,声威尽压周围甲士,只见黑云中跃下五员凶神恶煞般的魔将来,一持长柄大刀,一持狼牙巨棒,一持宣花巨斧,一持六棱双镧,一持流星飞锤,皆披厚盔重甲,将他围困中间。   易寻烟蓦感压力倍增,接连数招,竟然未能击破一个。   那五将攻守呼应,隐隐结成阵势,每个人的战力都在成倍膨胀。   旋听一将狞笑喝道:“吾等乃大元帅麾下怒、愤、愠、恼、忿五大先锋,取敌首级无数,你这顽愚匹夫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易寻烟面色一寒,眼中精芒倏地暴长,袖起处,道道无形巨力凌空贯出,排山倒海般压向五将。   五将登给扯得东倒西歪,心中皆尽一惊,然却悍勇异常,非但半步不退,反而各尽平生本领掩前拼杀。   更高空处,一片巨大的黑云上,数十胖瘦不一、高矮不齐甚至奇形怪状的身影静默而立。   在这些身影的最前边停放着辆奇异大舆,舆身镂刻着诡谲难明的繁复图案,有的似眼、有的似耳、有的似鼻,有的似舌,还有的疑似某些脏器,舆中却堆锦积绣奢华非常,与外侧形成无比鲜明的对比。   舆中,一个佝偻着身、披散着发的人垂首坐卧,似倦极瞌睡。   在这人的两边各立一女,皆俱绝色,左侧这个黛眉烟目、蜂腰翘臀,赫是绮姬;右侧那个妖娆娇滴,模样极其狐媚,却不知是何人。   除了舆中的垂首者,余人皆在注视底下的战况,近舆处一个拄着法杖的紫袍老者点点头,道:“不愧是诛伏七七四十九洞妖王的天外孤烟,五先锋非其对手。”   只听绮姬道:“这匹夫的功法十分险恶,上回我与他交手不到十合,立刻就给损了真元。”   “哦?”另一边的狐媚美人道:“这么可恶呀?那今儿一定将这厮宰了,不不,还是活捉的好,把他拿与姐姐出气!”   绮姬却是一脸冷漠,并没接口。   紫袍老者点点头道:“玄教的某些功法真是不该留在这世上。”   “不知那白眉玄鼠是否也在?”绮姬凝眉道。   “夫人莫要担心,今趟吾界高者尽出,他若在此,便一并收拾了。”紫袍老者淡淡道。   “这两人虽然都是散仙之数,但修为堪比太乙境界,万万轻忽不得。”绮姬道,忽问:“我娘怎么还没到?”   “大司祭到了,已在百里之内。”紫袍老者微笑。   “小狐狸到底在不在这?”舆中人突然开口,缓缓抬头,露出一张病怏怏的苍白悴容,正是当今七绝界之尊小魔君。   立见一人从舆后奔出,连滚带爬扑到舆前,颤抖着声道:“圣君在上,小人万万不敢胡言,那小狐狸铁定就在此地。”   这人头发凌乱,下巴尽是稀疏胡渣,模样无比的憔悴狼狈,不是贺天鹏是谁。   小魔君森然瞧他,眼眶面颊都比半月前凹陷得更深,皮肤松垮,额头眼角竟然微见皱纹,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贺天鹏遍体生寒,慌忙又道:“追踪鹿蜀之法是小人的家传秘术,绝对不可能弄错的。”   “那么,他在哪里?”小魔君有气无力地问,寥寥两句竟然喘起气来。   “少主莫急,身子要紧哩。”狐媚美人赶忙俯下身去,用手为他轻轻揉搓胸口。   绮姬黛眉微蹙,不露痕迹地冷笑了一下,依旧木立不动。   贺天鹏战战兢兢道:“定是给藏起来了,下面那几个都是玄教中人,那白发婆娘便是小狐狸的师父,只要拿下她拷问,自然水落石出。”   紫袍老者忽道:“不消片刻,五怒将便要败了。”   “快把小狐狸给我找出来!”小魔君突地低吼,结果引发一阵吓人的剧喘,仿佛随时就要断气,面色更是青白难看。   周围登时骚动起来,狐媚美人忙不停地帮他轻揉胸口,朝旁娇嗔道:“少主这么着急,卜长老、殷长老你们快点想办法嘛!”   紫袍老者道:“少主宽心,吾这就调派人手去助怒天,玄狐若是在此,便插翅亦难飞。”   人群中忽然跨步走出个灰衣男子,双目赤如凝血,朝紫袍老者微一躬躯,道:“卜长老,属下愿去收拾那天外孤烟。”   七绝界强者如林,其中最出众者除了六大长老外,还有四大司祭与七大将军。   此人正是七大将军中的傲天将军凌傲天,以七绝界七大独门邪功之一的“傲之绝”及一柄七煞鞭尸杵威震八方。   而紫袍老者便是六大长老中的首座长老卜木司,已历无数劫厄,修为比肩太乙大罗。   卜长老微笑道:“凌将军,我瞧还是让别个去为好。”   凌傲天面色一凛,道:“此话怎讲?”   卜长老道:“听闻这天外孤烟修习的辟邪真气乃玄教大法,专克旁门道术,你的傲之绝乃集天地戾气所练,恐怕正对他的胃口。”   凌傲天赤目倏地圆睁,凌厉之色一闪而过,森然道:“哦,那我凌傲天就更要去会会他了,以证大长老言之非虚。”话音止处,脚下倏地一沉,整个人便从云上陷了下去,眨眼不见。   卜长老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轻唤道:“午司祭。”   只见一个白衣男子从人群中跨步而出,赫是满头银发,且有大片从前披落,几乎遮去整张脸面。   “凌将军恐非那天外孤烟的对手,还请大司祭前往相助。”卜长老道。   银发男子微一颔首,手朝前方抓去,立见虚处如水波动,一尾似冰雕就的七弦琴凭空而现。   “大司祭不可轻怠,这天外孤烟的真气列玄教三甲之内,非第八重天不能取之。”卜长老又道。   银发男子仍然不语,抱琴于怀,脚下开始缓缓下陷,直至整个人没入云中。   卜长老俯瞰底下,一身青裳的李梦棠正左右开弓,箭似连珠地将一个个邪尸兵射翻射飞,在众姝当中格外抢眼。   “吞天。”卜长老忽然又唤。   “在。”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应道,只见人群中移出个小山似的巨怪来,豆眼,狮鼻,血盆巨口,通体靛蓝,左腕戴着个寒气扑人的长刃爪套,精赤着肌内虬结的上体,胸腹间纹着头色彩斑斓的狰狞恶兽,仔细瞧去,赫是上古奇兽——饕餮。   “你也去。”卜长老眯起眼道:“把那拿弓的小丫头吃了。”   “胡……”巨怪张着血盆般巨口睨向下方,口中的腥涎漫过可怖的利牙溢出嘴角,沿着下巴不断淌落,滴得胸腹满是湿腻。   “小心她的弓。”卜长老补充了一句。   “嗥!”巨怪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狂号,庞大身躯骤从云端拔起,以惊人的速度弹纵出极远,消失在更高处的一堆黑云中。   第三回 七邪魔将   易寻烟以一敌五,但仍稳居上风,他大袖挥舞,速度越来越慢,五个敌将的动作竟亦不能自主地跟着滞慢下来,仿佛陷入了个看不见的大泥潭中。   表面上,五怒将依然气势汹汹,可是心中无不暗暗震惊。   他们皆修七绝界七大独门邪功之一的——怒之绝,俱已达到第四重天的境界,不但能以“怒”大幅提升战力,还能以“怒”驱除疼痛与恐惧,进入一种狂暴的强大状态,然而此刻全都失去了作用,提升了数倍的战力有如泥牛入海,无所畏惧的意志也在动摇,每个人的心底都无可遏制地冒出一丝随时毁灭的可怕念头。   更要命的是,他们百战沙场打磨出来的默契也在迅速崩溃,烂熟于胸的阵法已经开始瓦解。   “闪开!”怒将暴喝,手中的长柄大刀险些砍到愤将身上。   愤将狼狈避过,只惊得一身冷汗,怒喝道:“你干吗!”   “鬼知道你跑那里去!”怒将厉喝:“怎么不按方位走?”   “奶奶的全都乱了!全都乱了!”手掣双镧的忿将暴跳如雷,几次刚要出击,视线都给同伴莫名其妙地挡住。   “老子劈了你!”恼将乍然大喝,强将功力催鼓至极限,高擎狼牙巨棒照易寻烟脑后狠狠砸落,势到老处,却匪夷所思地劈到了愠将头顶,愤将急举宣花巨斧格住,但闻“铛”地巨响,两人上下震开,手臂一阵酸麻。   “操你娘!怎么都来搞老子!”愤将破口大骂。   旁边的愠将目光一直紧紧盯着易寻烟,观见他烟雾般从愤将身侧飘开,五指一放,手中的流星锤毒龙般疾追过去。   就这瞬间,怒将却猛见眼前一花,敌人身影竟然现于咫尺,急横长刀封堵,孰知手腕一紧一麻,长刀立脱手飞出,旋见敌人身影旁移,还未明白,面门已给破空而至的流星锤轰中,登时满面开花,天旋地转中肩膀蓦又剧痛,两条手臂赫给硬生生地撕扯下来。   愠将大惊,急收链锤,却见虚影一闪,易寻烟竟如影随形般跟锤飘来,不禁魂飞魄散,方要砸出链子另一边的锤子阻击,已被敌人靠入怀中,丹田倏地一震,周身真气瞬息全闭,紧接两肩奇痛,双臂亦如纸扎泥糊般给撕扯离躯。   易寻烟身影由虚转实,双袖一展,两条齐肩断裂的手臂掉了出来,翻滚着坠向地面。   愠将狂号一声,遍空打滚,而不远处的怒将则拖着甩洒血浆的两肩软绵绵地从空中倒头栽落。   余下三将心胆俱裂,一时无法明白适才发生了什么。   底下的小玄瞠目结舌,与三将不同的是,他居然清清楚楚地看清了空中发生的一切,从易寻烟行云流水地于夹击中脱身,接着一气呵成地诱击,夺兵……直到最后重创两员魔将。   他曾跟易寻烟两度交手,败得不明不白,只知这个师伯修为高绝,至于高在何处、究竟多高都如云里雾中,也许是因为近来的突飞猛进,这次他终于隐隐约约地窥视到了易寻烟的境界与高度。   “六师伯出手这么狠的……”小玄直吸凉气,又忖:“原来只知道他的真气排在教中前三,想不到武技竟也如此厉害……啊!传说武翩跹于教中武技第一,岂不是还在六师伯之上?这也太可怕了吧……”   继而想起遭遇武翩跹的那天,不禁心有余悸:“幸好有相思符逃命,下次见到婀妍,就是让她取笑也要再讨几道。”   易寻烟抬眼,冷冷的目光落到三员魔将身上。   三员魔将如坠冰窟,从来只有他们虐杀别人,可今趟的敌人好像比他们更狠更残忍。   易寻烟身影倏尔又虚,三员魔将急忙防守,皆以最快的速度用兵刃舞出的寒光把自己完全裹住。   然而易寻烟还是轻而易举地穿透了他们的防守,两条蕴蓄着可怕的毁灭之力的袖子分朝恼将和忿将的后脑挥去,就在这时,压力骤然如山迫至,令得易寻烟身形慢了一慢,更令三员魔将如拎千钧几提不起手里的兵器。   易寻烟心头一凛,当机立断弃攻转守,袖朝顶上封堵,登时爆出一声闷响,整个人竟朝底下猛沉了十余丈,抬头望去,见对方亦给震退,飞上了更高空处。   “只如此么!”那人大喝,身子一沉急又掠下,但见目赤如血,手持一柄奇形怪状的斑斓巨杵,杵上纹铸着密密的厉鬼恶煞图案,正是傲天大将军凌傲天。   易寻烟不语,真气提处,人如轻烟飘上,两个骤而交错,瞬间激斗了数十合,竟然不分高下。   “又是这个赤眼魔头!”底下的小玄立时认了出来,上次两招便败,心中犹惊犹惧。   “咄!”凌傲天一声沉喝,邪功摧动,大片诡异的威煞赫从杵上发出,伴随着铺天盖地的攻势压向易寻烟。   易寻烟心头生悸,赶忙分气相抗,顿给迫退数个身位。   “不好,六师伯好像有点抵挡不住哩!”小玄瞧得暗自着急。   “天外孤烟,拿出你的真本事来,让本座瞧瞧你的辟邪真气!”凌傲天厉喝,迅将傲之绝重重提升,魔杵抡舞,霹雳般轰向敌人。   易寻烟虽为散仙,但修为已近太乙之境,他早已感兆云中尚有许多强敌,是以暗留余力,但见眼前之敌已强横至斯,心中暗暗焦灼,又斗须臾,招法已有施展不开之感,倏地叱吒:“无知邪秽,便让你见识一下吾教的灭魔神通!”   他深吸口气,两袖向心一旋,猛地向外挥出,骤闻啸如龙吟,一条巨大的淡淡白气喷吐而出,竟然隐有鳞、须、爪诸相,赫如飞龙。   凌傲天赤目睁圆,蓦地心生畏惧,不觉朝后疾退,然而气龙迅似飞电,眨眼便噬到了跟前,只好横杵格挡,蓦地肤发尽竖,五脏皆移,通体异样难受。   “再来!”易寻烟喝道,两袖旋处,但见白气集聚,又有一条白龙缓缓形成。   凌傲天心知不妙,急提真气于体内运转一周,陡然发觉真元已亏,怕是数载之功灰飞烟灭,这一惊非同小可,又见气龙厉啸扑来,急朝旁侧闪避,孰知气龙凌空一拧,竟然如形随形地跟来,刹那间再挨了一下,胸腹麻处,鲜血箭似地从口中飙出。   “竟敢毁我真元!本座定要把你千刀万剐砸成肉酱!”凌傲天踉跄跌退,怒不可遏的咆哮荡遍天空。   易寻烟冷冷地盯着他,第三条气龙在两袖之间隐隐显现。   “这是什么神通?”底下的小玄张大了嘴巴:“两下子就扭转了局面哩!”   客栈屋顶的众姝也给上方的龙啸之声惹得纷纷抬头,雪涵凝眸望空,迟疑道:“莫非这便是……”   旁边的李梦棠点头道:“是龙罡,一定就是辟邪真气中的绝顶神通龙罡。”   猛闻“哗啦”巨响,檐顶倏地尘土弥漫瓦砾横飞,众姝平衡尽失。   “小心脚下!”崔采婷喝,人已当先飞起。   众姝急跟着纷纷纵起,李梦棠却觉脚踝一紧,整个人已给一股巨力向下拖去,她反应极快,于天旋地转中疾开数弓,分朝四面八方射出,骤听“嗷”地狂嗥,身上已挨了重重一击,人顿弹飞出去,结结实实地撞在什么硬物之上。   她百骸如散,手里仍死死地抓握住木母弓,方摇摇晃晃地从瓦砾中爬起,猛见尘土中闪出一条巨影,柱般的巨脚一抬,腹部已给雷霆万钧地踹中。   这一脚极重极狠,力道向下,李梦棠通体一震,无声无息地软绵于地。   巨影正要踏前,猛地顶上金光大盛,巨怪怒嗥,双拳朝上齐飞,电光石火间雷电般轰出了千百记。   雪涵从塌陷处弹纵而出,一个鹞子翻身落在随时崩塌的檐角上,悬挂阿金盾的藕臂抖个不住。   “什么东西?”崔采婷握着入梦虚点几下,数条扑向雪涵的邪尸登时飞跌出去,坠向楼下。   “一……一个巨怪……力气极大……阿金盾好像伤不了它……”雪涵剧喘着道,突地娇躯一俯,咯出了口鲜血。   对面的小玄不知客栈这边发生了什么,遥见尘埃中似乎少了个李梦棠,心中大急,再亦顾不得许多,猛地一扑,从屋脊上纵了出去。   水若奔到雪涵旁边,颤声问道:“二师姐怎样了?”   雪涵摇了摇头,“不晓得,没瞧见她……”   水若面如白纸,她与李梦棠极是要好,每每委屈或不开心时便找这个最会疼人师姐撒娇倾诉,此时心中一急,就要跳下去救人。   崔采婷倏地掠至,一把将她扣住,轻喝道:“都别动,你们守这上边,我下去。”   两人眼前影子一闪,只听有人低喝道:“敌人太多,走!”   来者正是易寻烟,原来他见底下形势骤变,遂放弃对凌傲天的追击,从空中飞回援手。   崔采婷摇头,“铮”地一声从鞘中拔出入梦。   “快走!用入梦走!他们还有高手!”易寻烟稍稍提高了声音。   “棠儿在下面!”崔采婷喊。   “我去救人!我保证把她还给你!”易寻烟即道。   崔采婷盯着他。   易寻烟笑了笑,清臞的脸上不觉逸出丝缕寂寥。   “师兄……”崔采婷低唤,蓦然发现他的鬓侧已有了几根白发。   “走。”易寻烟抬头,满面凝重地望向天际一块渐压渐低的巨大黑云。   崔采婷也瞧了瞧空中,终似下了决心,当即念动真言,将入梦照空抛去,瞬见光华大放,入梦开始急速地变长变大,顷刻已有舟般大小……   这时,幻化成野猫的小玄已从围攻的邪尸怪中溜过,悄悄地钻进了客栈,见里边坍塌大片,到处都是断梁瓦砾与弥漫的尘埃,正不知该往何去,突听前边响起一串怪笑,急忙循声摸去。   昏暗中,一个巨怪正弯身俯下,将捂腹的李梦棠头发一抓一卷,拎到鼻子前嗅了起来。   半陷昏迷的李梦棠只觉头顶剧痛,接着闻到一股夹着浓浓恶臭的腥气,不禁打了个激灵,迷迷糊糊地睁目望去,登时唬得魂飞魄散,原来在她的咫尺处正凑着张无比狰狞丑恶的巨脸。   “胡……我闻到了灵力的味道了……”巨怪瓮声瓮气道,奇腥的涎沫不断地从嘴角淌溢而下。   李梦棠浑身发抖,她生来便具过目不忘之能,更因参撰《周天诸灵榜》,得以览阅天道阁数千年来收集的庞大资料,见识之广博,于地界可列十人之内,巨怪的血盆大口及一身靛蓝肤色已令她惊疑不定,待再瞧见巨怪胸腹上纹刻着的饕餮,终于确定了跟前的魔怪是谁,只吓得险又昏迷过去。   原来此怪便是七绝界七大将军中的吞天大将军,不但铜皮铁骨力能拔山,最可怕的还是他那张长满利牙的巨口,据传能绞金洞铁,已噬仙魔无数。   “好充盈的灵力哇……一定是个很可口的小东西……”吞天大将军舔了舔舌头。   摸到旁边的小玄大惊,急撤玄功复还人形,正要跃出,忽闻一声沉喝:“放下她!”   吞天大将军飞快转身,恶狠狠地盯着发声处。   易寻烟的身影从尘埃中徐徐现出,目光冷似刀锋。   小玄心头一凛,急往后退,把身子隐入更暗之处。   “找死!”吞天大将军怒嗥,将手中女孩朝旁一抛,势如雷霆地扑了过去。   屋中登时飞砂走石尘土飞扬,不时还有大根梁木飞起,声势骇人。   “不知六师伯是否收拾得了这怪物?”小玄暗暗着急,然而始终看不清楚战况。   猛闻一声洪亮的吟啸,一条巨大白气突然闪现,如龙似蟒般在尘埃中翻滚腾蹿,紧接着是惊天动地的咆哮,吞天大将军踉踉跆跄地从尘土中跌了出来,将一面坍塌近半的墙壁撞得粉碎。   粗巨白气一闪而逝,易寻烟从尘中飞出,人还在空中,又有一条气龙在两袖间徐徐游动。   吞天大将军豆眼环睁,怒嗥一声,胸腹间纹刻的图案陡然鲜艳起来,旋见顶上青光闪耀,幻出个清晰虚影来,赫是只饕餮模样的庞然巨物,正低低咆哮,仿佛随时会暴起噬人。   “吞天噬地大法。”易寻烟目光愈寒,冷冷道:“原来是这恶法,难怪不停的吃人!”   “竟敢损我真元,魔家今日定吃了你!”吞天大将军吼道。   易寻烟双袖朝外一挥,游荡其间的气龙倏地暴长,直朝吞天大将军纵去。   吞天大将军挺胸一振,顶上的饕餮亦猛地扑出,带起的劲风竟把旁边一根斜卧的巨大梁木凌空刮起,砰砰碰碰地砸倒数面残墙。   旋闻“轰”的一声巨响,剧震中气龙同饕餮交错而过,饕餮扑出丈余,形影突地片片残破,待到易寻烟跟前已成数道青光,饶是如此,易寻烟身上衣袍哧喇而裂,竟给撕开了数道口子。   而气龙只给削去了一围,仍继气势如虹地直朝前贯,吞天大将军倾力出击,身形稍滞,瞬给气龙噬中,庞大身躯赫给整个撞离地面,“哗啦啦”地跌入一堆瓦砾当中。   易寻烟掠眼身上,面上突地煞气隐现,双袖朝内一圈,数丈外的气龙立时当空疾旋,龙卷风般直钻瓦砾,过处无物不成齑粉。   吞天大将军摇摇晃晃地从瓦砾堆中爬起,周身气血翻腾,尚未回神,猛见气龙从头顶直绞下中来,不禁魂飞魄散。   这电光石火间,易寻烟似乎听了一声琴音,几于同时,心脏有如给人用手轻轻地握了一下,登时浑身皆痹,软软萎地。   就要绞中吞天大将军的气龙即时减速,变淡,接着四下溃散,终于完全消失。   吞天大将军心头一松,疑讶间忽然发现黑暗中多了条人影,白衣银发依稀可见,大喜叫道:“多谢大司祭相助!”   那白衣人不言不语,身前悬浮着一尾冰雕似的七弦琴,两手正抚琴轻拨。   易寻烟在尘土中慢慢地盘膝,坐直,两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竟然如运千钧,忽然间一抹鲜血从他嘴角溢出,顺颔而下,滴溅衣襟之上。   “怎么回事?”躲藏暗处的小玄不禁一惊:“六师伯啥时候受伤了?”   “感觉如何?我们大司祭的琴声很好听吧?”吞天大将军狞笑道,迈步走向易寻烟。   易寻烟垂目,眼观鼻,鼻观心,静坐不动。   “好像不妙啊,难道那琴声有古怪么……”小玄朝白衣人望去,见其银发遮面,长袖覆手,只露几根手指拨弹琴弦,所发琴音委婉,幽柔,细微,除了动听,别无异处。   吞天大将军步步逼近,已到易寻烟丈许之处。   易寻烟仍垂目安坐,纹丝不动。   他表面平静如水,实已是凶险之至。白衣人所发的琴音宛若流水般传入他的耳内,然却似在胸腔响起,如同一根细细的丝线捆绑住了他的心脏,正一下下地扯着拽着。   易寻烟不得不全力对抗,心中惊怒交加,弹琴之人的功法不但诡异高绝,出手时机也拿捏得极准极妙,不但捉住了他防守的最薄弱一瞬,而且后着绵延不绝,至始至终紧盯死锁,丝毫没给他反击与摆脱的机会。   “怎么办?六师伯好像动不了啦……”小玄大急。   “受死吧!”吞天大将军吼道,戴着锋利爪套的左臂一挥,闪电般照易寻烟胸口捅去。   易寻烟突然抬眼,扬袖轻挥。   吞天大将军只觉胸口给一股巨力拂着,庞大身躯第三次跌飞出去,不过这回没像前两次那般狼狈,居然凌空一滚,“轰”地一声巨响,钉立地面。   易寻烟闷哼一声,强撑着立起,又有一条气龙游弋于袖间,只是影像淡薄边缘抖颤,仿佛随时会瓦解消散。   白衣人似乎有点出乎意料,手势一变,琴音有些低浑压抑起来。   易寻烟面色苍白,游弋袖间的气龙抖动愈剧,显然吃力之极。   “不好!”小玄心念电转:“不管了,先帮忙再说,六师伯这会未必顾得上捉我。”他疾提离火真气,心中突地一动,犹豫须臾,毅然把手探向腰后如意囊……   吞天大将军僵立原地,强忍了好一阵,终还是喷出满口血雾,不禁暴跳如雷:“魔家定要把你撕成碎片!”赫要再度扑上。   “他功法克你,若再逞强,只有徒损真元。”白衣人终于开口,声冷若冰。   吞天大将军猛地惊省,这才硬生生地刹住冲势。   “这里交给我。”白衣人轻描淡写道。   “午十?”易寻烟忽道。   白衣人没应。   “这便是当年令曹景休弃板绝尘、蓝采和泣不成歌的九幽长恨曲?”易寻烟又道。   “不是。”白衣人缓缓道:“九幽长恨已封弃多年,此乃新作。”   “哦。”易寻烟深深地吸了口气,这个回答,等于肯定了他的判断。   原来此人便是七绝界四大司祭之一的长恨琴魔午十,以一尾魔琴一阙魔音独步天地,名头不在千臂元圣之下,据传曾独斗上八仙中的曹国舅及蓝采和,一说胜负未分,一说大胜二仙。   “可否赐教此曲之名。”易寻烟艰难道。   “与我这把琴同名,只一字。”午十道:“恨。”   “恨”字一出,琴声陡然绵长,如流水不断似恨意不绝,易寻烟登时复坐于地,袖间的气龙终于消散。   吞天大将军恼恨不已,倏地转身,朝躺卧瓦砾间的李梦棠走去。   “宝贝。”吞天大将军摸摸腹部,那里尚有片润郁碧色,边缘如丝似缕参差不齐,诡谲地蔓延出极远,狞声道:“适才你射了魔家这里一下,还好痛好痛哇……”   李梦棠面无血色,惊慌地望向易寻烟。   但易寻烟正全力抗御午十的夺魂魔音,根本无暇理会这边。   李梦棠神情凄楚,目光越来越暗淡。   “这会需要你来给我补补了……小东西,你修炼的是清净丹法吧?”吞天大将军越逼越近,腥涎一路滴淌。   李梦棠身子轻抖,眼睛倏地一闭,抓起木母弓就朝自己的胸口用力戳去,谁知冲势骤滞,弓柄的尖角在距心口寸许处硬生生顿住。   她诧讶睁眼,就见面前立着一人,左臂持盾,右臂绕链,脸上戴着一张覆及鼻梁的面具,面具色如淡墨,其上不时有电似的青芒蜿蜒爬过,前额挑着七根形状不一的诡异怪角,弓柄正给此人紧紧抓住。   “你?”李梦棠立时认出眼前的不速之客便是上次泽阳之战中突然出现的神秘人。   易寻烟就在旁边,小玄不敢开口,只将对着她心口的弓柄尖角轻轻按下。   “胡!又是谁来送死?”吞天大将军厉嗥,巨躯一纵,泰山压顶般扑来。   小玄猛地转身,左臂的殛魂盾雷霆般掼出。   一声惊天巨响,吞天大将军的两条巨臂轰砸在盾面上,蓦感肌肤撕痛,接着一股奇异之力自臂传入,瞬似雷火在体内炸开。   小玄低吼,声音嘶哑如兽,右腕甩处,缚魄链飞虹惊电般跃出,“噼啪”一响,结结实实地鞭在吞天大将军的胸腹之上。   吞天大将军大叫一声,通体痉挛,人自空中坠落,重重地摔砸在目瞪口呆的李梦棠跟前。   第四回 突围   这结果连小玄自己都感意外,他无暇细想,便朝坠地的吞天大将军掩去。   吞天大将军一蹦而起,两条铁柱似的巨臂怒挥狂砸,周围的残墙断壁顿如泥糊纸扎般坍垮破碎,声势惊人。   猛听“哧喇”一声,小玄的衣襟给吞天大将军左臂的爪套撕开大片,鲜血从胸膛飞溅而出,但他仿若不知,只一味往吞天大将军的防御圈里强行突入。   吞天大将军咆哮一声,胸腹间纹刻的饕餮骤然鲜艳起来,顶上青光闪耀,一头庞然巨物隐隐显现。   但小玄已突破了防守,贴靠着他的庞大身躯用殛魂盾一轮疾拍狠砸,暴出声声沉闷而结实的声响。   吞天大将军痛嚎连连,他有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护体魔功,但此刻全然不起作用,每挨一记,身上便似给雷电轰着,五脏六腑皆尽颠倒,顶上已经清晰的饕餮影像转而抖颤起来。   “竟敢伤我师姐!”小玄忿怒若狂,虽知是面上的七邪覆作怪,但却半点不能遏止控制。   吞天大将军又惊又怒,他身型庞巨,最忌这种贴身肉搏,巨腿一蹬疾朝后退,只盼与敌拉开距离。   但小玄如影随形,疾似飞电般绕着他前后游掠,臂上的殛魂盾灼灼亮起,紫辉越来越盛,在昏暗中异样灿烂眩目。   吞天大将军大吼一声,顶上的饕餮影像一明一灭,猛地扑噬到了小玄身上。   小玄用盾一挡,遮护不着的地方衣衫尽碎,蓦感有什么扑面而入,旋在他体内掀起一道奔腾的巨浪,周身真气膨胀似炸,殛魂盾猛地朝前顶出,正中吞天大将军胸腹。   吞天大将军瞠目结舌,庞大身躯竟被整个轰离了地面,胸腹赫给殛魂盾印出了片清晰的雷纹,纹中细电游蹿,不时爆出朵朵电火。   小玄右臂疾挥,缚魄链便如一条紫龙般追上空中,紧紧地缠锁住了吞天大将军。   吞天大将军探爪捉链,正欲挣夺,谁知链上倏地传来一股奇力,登时如遭电击通体俱痹。   小玄掠眼正拨弹着琴的银发人,手臂猛地一扯一甩,将困锁空中的吞天大将军抛了过去。   午十微微一叹,人与悬浮身前魔琴齐齐朝旁移开,堪堪避过了小山般砸至的吞天大将军。   他的手仍在继续拨弹,但琴音已起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紊乱。   易寻烟何等修为,立时捉住了这稍瞬即逝的机会,真气猛地摧鼓,终于摆脱了琴音的压制,倏从地上飞起,轻烟似地飘向午十。   午十疾朝后退,勾剔拨弹十指齐抡,一面拦在他背后的墙壁毫无征兆地如粉垮下。   易寻烟紧紧追随,一条气龙已在袖间隐隐形成。   兔起鹘落间,两人一前一后飞出了客栈。   小玄转身,奔回李梦棠跟前。   李梦棠吃了一惊,本能地朝后缩去。   此时的小玄目赤如血,周身衣破,裸露的肌肉块块怒贲,加上狰狞可怖的七邪覆,模样的确吓人。   “能走么?”小玄问。   虽然声音异样嘶哑,但还是令得李梦棠心头莫名一跳,暗自诧异此声为何似曾相识。她点点头,抓紧木母弓,强撑着站起,谁知腿还没直,便又软软坐下。   小玄突倾俯下身,一把捉住了她的纤腕。   “你……你做什么?”李梦棠惊慌道。   小玄将她拉起,不由分说背在背上。   李梦棠这才明白他要带自己离开,玉颊不觉红了起来,怯生生问:“你是谁?”   “搂紧我!”小玄道。   眼下别无他法,李梦棠只好将木母弓收入随身法囊,然后环臂揽住他的脖颈,身子却僵着,尽量使胸脯与对方的背部保持一定距离。   小玄背着她向外冲去。   一出客栈,立有许多邪尸嘶叫着扑来,小玄右手挥甩,缚魄链电般劈出,立将最前的几个邪尸鞭飞出去。   但是更多的邪尸发现了他们,纷纷挥舞兵刃朝这边扑过来。   小玄腾身而起,时上屋顶时落地面,一边御敌一边张望,然却不见崔采婷等人的身影,而追击午十的易寻烟也不知所踪。   李梦棠则趁隙闭目调息,在他背上抓紧时间运功自疗。   周围的邪尸愈来愈多,小玄来回冲杀,每干掉一个便感有道神秘的东西扑入身体,在体内汇聚成一股奔腾的激流,令他如怒似狂,周身肌肉紧绷得近乎痉挛,出手益发勇狠猛烈。   邪尸如潮涌至,可是无一能近,稍给缚魄链触着,便即摔跌出去,甚者肢离破碎。   黑云之上。   众邪皆盯着下方,面上无不动容。   “果然在这。”小魔君突然轻轻地笑了起来,青白的脸上现出一丝狰狞。   “追踪鹿蜀之法乃小人的家传秘术,绝对不会出甚差错的。”趴跪云上的贺天鹏忙道,一脸卑恭谄媚。   绮姬冷冷地盯着他,一抹寒色于目中悄然掠过。   “那面具好像是七绝圣覆……”众邪中有人道。   “没错,绝对就是圣覆,当年本座见过的!”立有人接口。   众邪一阵骚动。   “把那小狐狸拿了,要活的。”小魔君有气无力道。   一旁的卜长老点首,正待开口,却听小魔君又道:“还有,七绝覆乃本界圣宝,绝不允有半点损伤。”   卜长老躬身应喏,突地提声喝道:“七残听令!”   李梦棠运功自疗,她在治疗术方面有独特造诣,所受的伤虽重,但幸未伤及根本,没过多久便已恢复了些许。   突然间,她面庞骤热,似给什么物事泼着,睁眼一瞧,赫见背着自己的神秘人左肩给割开了道长长的口子,鲜血正从伤处飞洒而出,泼溅在她脸侧。   一个没有下肢的怪物鬼鬼祟祟地凌空滚过,手中的利钩犹滴淌着血。   “啊!”李梦棠低呼。   小玄却仿若不觉,怒啸身形暴起,刹那便纵到了怪物跟前。   怪物举钩迎击,招式古怪滑稽,但却异常刁狠疾迅,瞬与小玄激斗了数合。   此怪貌极丑怖,不但没有腿脚,脑壳还缺失了大半边,李梦棠蓦地心头一凛,失声叫道:“天残地缺!”   小玄盾轰链劈,一记比一记痛烈,暴风骤雨般照怪物身上倾泻。   怪物终似有点招架不住,倏尔藉着小玄的一记重击飞退出去,隐入众邪尸的密集处。   小玄不依不饶地疾追过去,手起链落将一个试图阻拦的邪尸劈成两半。   谁知阻力陡增,邪尸群中突然多了数员魔将,皆俱奇形怪状,肢体五官或缺或残:一个无臂,兵器是一幅刃边披风;一个塌面,使大铁锥;一个无目,手持弹弓;一个无鼻,手掣长短双刀;一个无耳,手舞双钹;一个无舌,空手;将他同李梦棠团团围住。   小玄叱吒挥链,但见电火四爆,几员魔将先后震开,然而其余魔将立将空隙填补,继从四面八方逼迫上来。   李梦棠环扫望去,很快就从这些魔将的体貌及兵刃判断出他们的来头,不禁越瞧越惊:“这七个魔头竟都全来了!”   原来这七将原乃地界各霸一方的七个大魔头,除了天残地缺,余者名为两袖清风、没脸见人、目中无人、沆瀣一气、充耳不闻、哑口无言,合称七残邪煞,个个心狠手辣喜嗜杀戮,在哪现身,那里必是腥风血雨生灵涂炭,极为正道愤忌,在被七绝魔君收归七绝界之前,天道阁与辟邪宫曾经数次设伏围剿,俱未成功,没想今日竟然齐现于此。   小玄身陷重围,然却半点不惧,在群邪当中左冲右突,渐从地面斗上空中,杀得性起,竟然盾链齐出只攻不守。   在他背上的李梦棠瞧得直吸凉气:“以一敌众,却用这等打法,岂不是自寻死路么!”   果不其然,小玄很快便挨了一下,左腿外侧给沆瀣一气的短刀拉了长长一道,但他左臂盾出,迅如雷电地砸在对方身上。   群邪蜂拥而上,兵刃齐递,小玄接连挂彩,顷刻之间已是浑身染血,但他依旧神勇无比,于凶险当中顽强反击。   “右后!”李梦棠倏地惊呼。   一幅绘满诡异符纹的披风无声无息地飘了过来,寒芒凛冽的刃边几乎割着小玄的脖颈。   小玄暴然回身,猛地提链一卷,只听叮叮密响,缚魄已跟披风绞作一处。   突然间“锵”的一声钹响,小玄只觉脑瓜里似给什么有形之物重重地斫了一下,神智蓦地模糊。   后边的李梦棠亦受波及,虽非首当其冲,但因伤势甚重,根本无法抵御,猛感一阵晕眩,搂抱小玄的手臂顿松,自空坠落。   小玄忽觉背后一轻,迷糊间急反臂捉去,但听“哧喇”声响,却只抓着一截撕裂的罗袖,这时旁侧金光大绽,一对金钹飞旋削来。   小玄怒喝,瞬将真气提至极限,缚魄登时龙般昂跃,紫芒耀处,赫将相绞的符纹披风硬生生撕下大片来,顾不得削至的金钹,调头就朝下方掠去,直追疾坠的李梦棠。   金钹便似长眼睛般凌空一折,如影随形地飞旋跟来。   李梦棠出山之后便随雪涵入了天道阁,这几年降妖除魔无数,可谓身经百战,其间遭逢许多凶险,临敌应变已非同寻常,晕眩中心知不妙,当机立断强提真气,拼着真元受损施展腾飞之术以止坠势,孰料祸非单行,倏闻一声咆哮,接着劲风掩至,一个庞巨身影急剧放大,赫是吞天大将军从下方猛扑上来。   李梦棠花容失色,然而此时已是强弩之末,再也无力抵御,只有眼睁睁地瞧着吞天大将军势若奔雷地猛撞上来,就这千钧一发的刹那,忽尔腰上一紧,却是给小玄从后提住,这时吞天大将军已经袭至,闪避已是不及,小玄急将李梦棠往怀里一拥,侧身护住。   只闻“碰”地大响,吞天大将军的巨拳雷霆般轰击在殛魂盾上,小玄挨炸般弹起,总算格挡了一边,但背后空门大开,蓦感剧痛,却是给紧追而至的金钹削着。   此时的小玄面戴七绝覆,不但战力倍升,就连痛感也大大迟钝,但不知金钹是甚异宝还是钹上附有什么邪力,小玄只觉痛彻心扉,尚未定神,又见旁侧大片符纹舞动,顿时如陷泥沼,身势步法皆难施展。   这时吞天大将军又至,巨拳霹雳轰击,小玄勉力格抗,以盾及身躯死命护住怀中的师姐,蓦地后腰剧痛,却是又给天残地缺偷袭了一下,锋利的钩子透体而入,险些将他的脾脏扯拽出去,小玄怒喝回击,缚魄闪电鞭出,以快得难以置信的速度劈在天残地缺的面上。   天残地缺惨哼跌退,小玄后脑蓦地剧震,原来是给吞天大将军的巨拳轰着,这一击非同小可,小玄立时天旋地转地朝下坠落,只是臂膀仍紧紧将李梦棠揽在怀里。   此时距地面尚有十余丈高,坠势急迫,群邪仍然不依不饶,纷纷疾降追杀。   眨眼已至地面,李梦棠头朝底下,不由失声惊呼,小玄心头一颤,猛地奋力拧扭,将自己翻转在下,但听“砰”地大响,两人重重地摔砸在地,掀扬起大片尘土。   因有小玄垫在底下,李梦棠受到的冲击微乎其微。   “你……”她满怀震讶,望着狰狞面具眼眶内的那对血赤眼睛,心底忽然生出一种说不清楚的奇异感觉。   小玄支撑跪起,“哇”地呕出大口鲜血,忽尔盯着倒映在血中的影子发起呆来。   “这人到底是谁?为何如此拼命救我?”李梦棠凝视着他,满腹疑问。   空中怪嘶厉啸,群邪追杀随至,四周则是影影绰绰,无数邪尸正围拢过来。   李梦棠轻叹一声,心中再度绝望。   “捉紧我!”小玄哼吟。   “啊?”李梦棠心头震讶,这筋疲力尽遍体鳞伤的人还要拼下去?   “快!”小玄咬牙低喝,声音嘶哑得有如伤困之兽,他揽着李梦棠摇摇晃晃站起,鲜血与汗水四下滴淌,自肘关衣角坠入弥漫的尘埃中。   李梦棠终于不再犹豫,毅然收紧双臂,紧紧地搂抱住他的肩背。   小玄忽感大片暖流从两人的挨贴处传来,登时精神一振通体舒泰。   原来李梦棠不顾伤重,拼着真元受损,对他施展出了如意五行中疗伤效果最强也是最耗费灵力的功法“返枯回荣术”。   她当然知晓,这般强催灵力,对伤势可谓雪上加霜,然而此人舍身相救,自己又岂能不以命相报。   小玄低低地念颂了一句什么,倏地拔身而起,矫龙般朝空中飞去,瞬又与群邪激战一团。   这回越发惨烈,小玄接连挂彩,但围攻的群邪竟亦纷纷莫名其妙地受创。   吞天大将军突地咆哮后退,他明明距小玄尚有数丈,腹部却骤然破开了条长阔口子,大股鲜血喷涌而出,染得纹于胸腹上的饕餮益发狰狞可怖。   “锵!”又是一声鸣响,小玄怒目回首,在他侧后充耳不闻猛地面色一变,迅舞双钹疾朝后退,似在抵御什么,突地大吼,右肩暴起大蓬血花,旋见一边臂膀离躯而去。   李梦棠大诧,仔细观瞧,终于发现有条似有若无的虚影在周围飞掠,疾若飞电神出鬼没,所到之处必有邪魔受创,她见识极其广博,却也一时弄也不明白究竟是何物。   “有古怪!”   “什么东西!”   “定是这厮施放的恶物!”   群邪四下怒喝,他们皆是穷凶极恶的魔头,惊怒之余不退反进,攻逼愈急愈紧。   各种兵刃从四面八方袭来,小玄紧护玉人,左遮右挡浑身浴血。   李梦棠见他几次受创,皆是为了保护自己,急叫道:“别管我!”   小玄哪里肯听,此时的他如狂似怒,对自己受伤浑似不觉,但心中却始终存驻一念,就是决计不让怀里的师姐有丝毫损伤。   不知群邪是否察觉了这点,突闻“飕飕”数声厉啸,几道乌光直掠过来,却是直奔李梦棠的头部,小玄鞭盾皆出,闪避亦已不及,索性将身子一转,用背挡住乌光。   李梦棠心叫不好,只听“卜卜卜”的数声闷响,脸庞赫给神秘人胸膛传来的剧震弹开了去。   小玄一阵踉蹈,回身便朝最近处的敌人扑去,这回更加疯狂,根本不挡避袭至的兵器,任由对方的利刃在砍在肩侧,一盾将之轰砸出去,接下来除了为怀中的李梦棠格挡,余者皆攻不守。   李梦棠震悸欲恸,也全然不顾自己的伤势,拼命催鼓灵力为其疗伤。   即便如此,李梦裳的医治速度也远远追赶不上小玄的受伤速度,然而此时的小玄心跳如擂血贲似沸,周身肌肉激颤痉挛,只觉道道神秘的东西从四面八方扑来,无孔不入地涌入渗入身体,在体内疯狂地激荡奔腾,令他仿佛拥有了吞天灭地的力量。   云端上。   “好像不大对劲,那小狐狸愈战愈勇啊。”一个手持幡幢身着大红法袍的老者道。   “如此看来,玄狐脸上的面具必是圣覆无疑。”卜长老道。   “除了圣覆,小狐狸似乎还有什么厉害异宝相助,七残恐怕拿不下他。”另一秃顶绿袍老者道。   “玄狐一脉总是不容小觑啊……”红袍老者叹。   “圣覆具汲聚七绝之功,恐怕吾界许多的功法为之所克,当另遣兵将方妥。”绿袍老者道。   “吾界中,不为圣覆所克者不多啊……”卜长老沉吟,眼角掠了小魔君旁边的绮姬一眼。   绮姬无意识的咬了咬唇,垂目视云。   “废话什么!你们全都给我出手,这回绝不容失!”坐卧舆中的小魔君倏地怒喝。   红袍老者疏眉微扬,一脸不以为然,绿袍老者则是面无表情似没听见。   唯卜长老慢吞吞地躬躯应喏,转向群邪,提声喝道:“欲、妒二部守护少主,怒、恨、虐、傲、贪五部随吾下去捉拿玄狐。”言罢,大袖一挥,率众去了。   云端上立时只剩不到一半的人。   绿袍老者突道:“午十似乎制不住那天外孤烟,老夫前去助他一臂之力。”   小魔君不置可否,只阴沉着脸盯着云端下方。   绿袍老者略微一揖,脚下沉陷,整个人缓缓没入云中。   小魔君忽侧过脸,朝绮姬道:“你也去。”   绮姬似正出神,闻言微愕,“我?”   “你去助卜长老把那小狐狸拿来,要活的。”小魔君面无表情道。   “对哦!”另一侧的狐媚美人笑嘻嘻道:“绮姐姐,听人说你的尾巴好厉害的,快去狠狠螫那小狐狸一下吧。”   绮姬颊骤涨赤,怒容满面。   狐媚美人吐了吐舌,朝她做了个鬼脸,娇滴滴道:“少主等着呐,姐姐还不快去?”   绮姬掠了小魔君一眼,猛地飞身而起,掠出了云端。   半空的激战已臻白热。   又是数道乌光掠至,将小玄的左肩射得血花四溅,几于同时一把大铁锥轰砸在他的背后,但小玄猛地一个凌空回旋,左臂的殛魂盾斜斜地斫劈在袭击者的胸口上。   持锥者正是七残邪煞中的没脸见人,他惊愕地盯着小玄,似乎不明白这人为何承受得住自己雷霆万钧的重击,再望望给殛魂盾嵌入的胸膛,蓦地哀号一声,整个人萎靡软下,抽搐不止地挂在盾上。   小玄发力一掼,将之甩飞出去,转而逼向十余丈处手持弹弓的目中无人。   目中无人面上抖了一下,手上弹珠疾发,他虽不能视物,射出的弹丸却是极准,颗颗皆奔小玄的要害之处。   小玄迅转过身,将怀中的李梦棠移到侧面,提盾一挡,格去了数道乌光,但仍有三颗蕴附着强大邪力的弹丸以弧线绕过殛魂盾,接连射在他的肩膀之上,鲜血登从血肉模糊的弹窟中奔涌而出,但小玄依旧毅然前行,一步步逼向敌人。   “这人是铁做的么?”李梦棠惊呆了。   就在这时又有一条影子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小玄身后,两只青气缭绕的魔爪照他脑后挖来,其诡异疾迅就是比起骷髅老祖的灰飞烟灭也不遑多让。   偷袭者正是七残邪煞中的哑口无言,此招名曰“鬼哭神泣”,乃歹毒之极的绝技,爪上附有损毁诸种护体真气的邪力,中者真气即消粉身碎骨。李梦棠正要叫喊,却闻一声惨呼,哑口无言踉踉跆跆地向后跌退,大篷血花从剖开的胸口喷洒出来。   小玄头也不回,凌空大步踏向目中无人。   李梦棠诧讶万分,极目观瞧,这才再次捕捉到先前见过的神秘影子,正从天边流耀的蓝色光焰前一闪而过。   目中无人抡弓一通狂射,蓦地心脏狂跳,他双目皆盲,瞧不见周围情形,不禁满腹惊疑。   李梦棠突亦惊悸,原来一波强大的威煞席卷了她,这波威煞异样邪恶,李梦棠此时伤势极重,根本无力抵御,顿然浑身酥痹,就连呼吸也觉十分困难。   对面的目中无人簌簌发抖,已拉满的弓弦居然不敢放开。这种威煞强大而熟悉。他苦苦思索,忽然间,一个强大且恐怖的影像闯入脑海,令他几乎瘫软下去。   小玄一声狞笑,两步便跨到了目中无人跟前,李梦棠赫才惊觉这波邪恶无比的威煞竟是从他身上所发。   目中无人原乃一方魔头,修为非浅,平时也能发威煞遏敌,但此时居然完全无法抵抗。   周围之敌此刻亦皆莫名胆寒,一个个开始朝后悄退。   小玄又踏前一步,汹涌澎湃的离火真气注入殛魂与缚魄当中,爆出的却是一串雷鸣电闪。   目中无人的意志终于完全崩溃,倏地双膝一软,跪倒在小玄身前,中魇似地呼道:“魔君饶命!”   小玄错愕,猛起一脚将之踢飞老远,他傲然转首,见余敌全都没了影踪,然而此时的他周身似有无穷的力量与杀欲在沸腾,骤然间无从宣泄,难耐地发出一声低吼。   这时,高空忽然降下大块黑云,怒涛恶浪般朝这边滚滚涌来,尚在百丈之外,便有各种各样的威煞铺天盖地扑袭而至。   李梦棠面色大变,自打出山以来,她还从未遇见过这般强大的威煞。看来,七邪界倾巢而出了,印象里,这在近百年来还是头一次。   小玄通体激颤,战欲成倍递增,血赤着眼就要朝前冲去。   “不行!”李梦棠惊呼。   小玄冲势一滞,刹住了脚步。   李梦棠艰难道:“这波敌……敌人非同小可,当中怕是有七邪界元老级的大魔头,你只一人,硬拼不得。”   小玄从来最听这师姐的话,此际虽处狂暴之中,但心头仍余一丝清明,不由迟疑起来。   “快走。”李梦棠软声央道:“你已多处受伤,莫再强撑了好么?”   小玄凝望着她,不觉暴戾大减,血赤双目倦涩似地眯了一眯。   李梦棠也望着他,心底暗暗疑讶,又道:“我师父她们不知突围了没有,你带我去找她们好么?”   小玄心中一惊,猛然担忧起来,急将她转负背上,调头就奔。   黑云滚涌愈急,潮水般从后面飞速追来。   李梦棠转首四望,忽抬手指了个方向,“那边好像没什么敌人,往那边走!”   第五回 勾魂大祭司   小玄凌空飞掠,速度已至能力之极限,然而后面追赶的大片黑云始终紧随不放,甚至从前端延伸出的一条尖尖烟云还在不断缩小两者的距离,有如恶龙般张牙舞爪地扑噬上来。   李梦棠心中暗急,猛一眼瞥见下方大片青绿,忙喊道:“下边有林子!”   小玄立明其意,当即扑身朝下飞去,不过数息,便已到了林子上方,大声叫道:“抓紧!”   李梦棠赶忙搂紧他的脖颈,刹那间,两人从一片浓密的树冠扎了进去。   相隔不过呼吸,黑云便已压到顶上,整座林子登时昏暗下来。   小玄方才落到地面,便听顶上沙沙作响,显是有许多人纵入了树冠,他赤目一睁,杀欲又掀,正欲跃起迎敌,却给李梦棠一把拉住,齐靠到一棵大树之前。   “别动!”李梦棠低唤,紧接双手捻诀,口中念念有词,猛见周围的灌丛藤萝活了般飞跃起来,围着他俩纵横缠绕,瞬间完全裹住。   “落木无边!”小玄心中一跳。   就于此刻,周围响起一片折枝踏叶声,有人喝道:“哪里去了?”   “明明见他们逃进这林子里的!”   “搜!肯定就在这一带。”   小玄搀李梦棠背靠大树,纹丝不敢动弹。   李梦棠瞑目施法,肤上泛耀着一层淡淡的青色晕芒,虽然云发凌乱衣裳染血,右臂的袖子也撕掉了一大截,但此刻的她却显得异样皎洁与恬静。   小玄微昂起头,凝望着满目的青绿,思绪忽然飘回到了许久前的某段时光。   那时的他还小,李梦棠也不大,水若就更小。有日午后,他们三个玩捉迷藏,轮到水若当猫,他跟李梦棠溜到了锦绣阁后的药园子里。   李梦棠一时兴起,便秀出了当时新学的妙术“落木无边”,在小玄的目瞪口呆中,园子里的绿萝青藤瞬间结成了一个属于他们的绿色小窝。   两人在那绿色的小天地里躲藏了许久,就是水若从旁走过也没能发现他们。   那日天高气爽,园子里飘散着各种芬芳的花香药香,在荫凉的浓绿中,小玄懒洋洋地东倒西歪,最后还把头枕到了李梦棠盘起的腿上,师姐弟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没想小玄居然就这样睡着了,李梦棠没舍得叫他,而是静静地坐着直等到他自己醒来。   再后来,就是找了很久没找到他们的水若放声大哭,李梦棠和小玄一个哄一个逗,又送了许多有趣好玩的东西方才让她破啼为笑。   不觉间,小玄满目温热,从前那种无忧无虑的欢乐日子,如今竟变得这样奢侈珍贵遥不可及。   无需牵挂惦记,偶逢静时,那日的温馨便会冷不防地蹿上心头,教他疑梦疑幻悸动莫名。   李梦棠重伤之下强施法术,不由一阵气血翻腾,虽然强自抑忍,却还是发出了轻轻地喘息声,所幸这“落木无边”极为玄妙,乃如意五行中木遁系中最完美的一种藏匿之术,非但能遮形蔽体,就连两人的声息也封闭于内,并无丝许走漏。   因为空间十分狭窄,两人只能贴肩挨着,小玄从侧望去,见李梦棠脸色苍白,不禁心中大疼,忽尔伸手过去握住她的柔荑。   李梦棠娇躯微微一震,慌乱抬头,旋感一股热流从手上传来,这才明白对方是在向自己渡送真气。   “不不……”李梦棠急忙抽手,谁知对方却牵握着更紧,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   “你自己伤很重……”李梦棠小声道,心中感动,对眼前的神秘人越来越感迷惑。   小玄不语,只不由分说地输送真气。   他修习的乃是如意五行中的离火真气,但因几次使用七绝覆,不知不觉吸取了大量质地各异的邪恶之力,后又获得飞萝的乳华及大丹,再加上深藏体内的仙龙骊珠潜滋默润,真气已变得正邪难分极度混杂。   虽然如此,但于这紧要关头总算起了极大的作用,李梦棠已近油尽灯枯,有了这脉真气做根本,便可自行调息培元养气,待真气恢复些许,又以真气运炼灵力,然后再用灵力施放疗伤之术为自己医治。   她的疗伤术高超非凡,于地界散仙的小辈当中可列前十名内,但得空暇施展,医治速度快得惊人,不过半炷香的光景,身上伤势便已痊愈过半,苍白的脸上终于恢复了点淡淡晕红。   这时,周围杂声渐稀渐远,显然七绝界的人已搜往别处。   两人皆松了口气,李梦棠悄声道:“我好了,我能自个调息了。”   “是么?”小玄喜道。   “真气够用了。”李梦棠咬唇道,脸上又红了些许。   “哦。”小玄应道,呆呆地瞧她,不知是因为太久没见,还是面上的七邪覆作怪,只觉今日的师姐分外动人。   李梦棠终有点急了起来,轻轻地抽了下手,道:“不用再输真气给我啦。”   小玄这才如梦初醒,赶忙将她的手儿放开。   李梦棠定了定神,小小声道:“他们还没走远,我先帮你医治一下。”抬手轻挥,兰指扬处,一抹淡淡的青气笼罩住了小玄。   小玄顿感清爽怡然,身上的伤痛及戴上七邪覆后产生的种种烦恶立时减弱了不少,整个人如沐春风般轻松起来。   李梦棠望望他的肩膀,踮起脚尖查看那里的伤势。   她腿极修长,身高在女子当中算是出众的一个,但比起小玄尚差些许,瞧得吃力,便道:“你蹲下去。”   小玄依言蹲下,李梦棠俯身仔细观察了片刻,道:“伤口里边有东西,你忍着点,我帮你取出来。”   小玄点头,索性坐下。   李梦棠卷起尚存的一边袖子,先用指封闭住他伤口附近的几处止血减痛的穴道,深深呼吸了一下,毅然将两根葱指挖入伤口。   小玄立时僵直身子,面上微微颤抖。   李梦棠很快就从伤口中挖出了一颗乌溜溜的刻满诡秘符纹的弹丸来,掠了一眼丢在地上,道:“是破甲宫格的碎骨符,幸好没打着骨头。”说着手指一点麻利无比地再度挖入。   虽然她的手法十分高明,之前也做了仔细的准备,但用手指在血肉之中挖探,疼痛实非寻常,小玄浑身大汗,面上的七邪覆仿佛从沉睡中苏醒过来,很快便麻木了他的躯体,让他痛楚大减,也令他再度狂躁起来。   第二颗弹丸取出,李梦棠继续挖探,柔声哄道:“还有,再坚持一下。”   小玄突然侧头,血赤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肩际处的两只秀美绝伦的玉手。   “别望这边,瞧着越痛的。”李梦棠蹙眉道。   但小玄却仿似未闻,眼睛依旧盯着,且一寸寸悄朝上移,视线爬过雪似的皓腕,停留在两条滑若凝脂的白臂上。   “好了。”李梦棠终于挖出了第三颗弹丸,舒了口气,用指解开封闭的穴道,接有施放玄法收愈伤口,最后撕下一幅裙边,小心轻缓地包扎起来。   两条诱人的藕臂就在脸旁晃动,凉滑的肌肤偶会碰着耳廓脸庞,留下丝丝无从抵挡的酥麻,小玄呼吸燥热,用力地猛吞口水。   “转身。”李梦棠记得他为了保护自己,在激战中用背挡住了几道乌光。   小玄乖乖转身,跪起身子趴伏在大树上。   李梦棠吸了口凉气,原来小玄背后惨不忍睹,除了给弹丸打出的深坑,还有利器的割伤与重物的击伤,总之无一寸完好之地。   她怔怔瞧着,眼圈不觉红了,再次问:“你到底是谁?为何这般拼命救我?”   小玄默不作声,心中迟疑,若是给她知晓戴着七邪覆的是自己,不知嫉恶如仇的她将会怎样气恼与失望?   李梦棠见他仍不肯说,只好暂且放下疑问,用手一点点揭开粘满血浆的衣布,小心翼翼地帮他将破碎得不成样子的上衫褪到腰头。   缠裹在小玄腰间的焰浣罗露了出来,于浓暗的青绿中有如红焰炽腾。   李梦棠微诧,不觉瞧了两眼。   小玄心中噗通直跳。   李梦棠眼中掠过一丝疑色,但注意力很快便转回到他血肉模糊的背上,她哆嗦伸手,以极大的努力方才稳定住心绪,依然先封闭住几处止血减痛的穴道,将葱指挖入皮开肉绽的伤口之中……   小玄呼吸粗重,虽然空气中飘浮着浓浓的血腥,可是他却敏感无比地嗅到了一缕熟悉的芬芳,这是自打那次他在她腿上睡着后就牢牢记住的味道。   李梦棠并未注意到他的异样,只聚精会神地以最快速度将一颗颗弹丸从他背上挖取出来。   小玄紧紧地闭起了眼,可是脑海中摇来晃去的尽是适才瞧见的嫩滑白臂,他用力地甩甩头,神志渐渐模糊,某种欲望却在急速放大。   李梦棠只道他疼痛难忍,一边挖探一边哄慰,“很痛是么?就快好了。”   小玄摇头,使劲抱住了大树,把额头紧紧地抵在树干之上。   终于,李梦棠挖取出了所有的弹丸,粉额皆汗地舒了口气,“总共六颗哩,你居然挺得住。”   接下,她飞快地施放出数道功效不同的疗伤术,将伤处一一止血、愈合,又撕下一幅裙边,再撕作长长条带,帮小玄把背膀包扎起来。   孰知这一声声撕布之声对此际的小玄有如极度诱惑,他倏地闷哼,一把捉住了正绕到胸前的白臂。   李梦棠啊了一声,吃惊道:“你做什么?”   小玄将她粉臂抱起,放到嘴巴前啃似地猛亲起来。   李梦棠大惊,急忙抽臂。   小玄突尔转身,一双赤眼已变得浑浊无比,猛地将她扑倒在地,埋头朝她怀中乱钻乱拱。   “你滚!”李梦棠怒叱,肘撑膝顶死命挣拒。   然而此时的小玄力大无比,几下便将她双臂拗到腰股之后,然后倾躯压上,一手在她胸前乱掏乱捏,另一手则蹿到底下,拽起裙角就要钻入。   李梦棠急忙侧身将裙死死压住,小玄无从得手,索性用力去扯,只听“哧喇”一声,竟将她裙子强行撕开。   但见裂处一闪,两条异样修长的腿儿露了出来,给窄软的月白色绢裤紧紧地包裹着,于近根处勾勒出柔美惹人的线条。   “放手啊!”女孩娇喊,急挣两手,小玄趁机夺路而入,手隔内里的薄薄绢裤拿住了一团娇嫩。   李梦棠“嘤”地低哼,身子顿时不争气地软掉了大半。   小玄渴急地捏拿了几下,但觉腴如酥软似棉,虽还隔着层绢布,指掌便已酥麻欲融。   李梦棠惊醒般又再挣扎,然而给拗在身后的双臂依然无法从对方的钳制中脱出,急将两条修长美腿用力收合起来,死死地夹住那袭击秘处的魔手。   小玄极力搅动,中指突尔在女孩那团腴软的娇嫩间揉出一条浅浅的缝儿来,指尖陷处,竟然挖揉出丝许儿温润的湿意。   李梦棠猛仰起头,美目紧闭花唇张绽,如瓷似雪的鹅颈拱出了条奇美的弧线,雪肤鸡皮骤起,体绷如弓娇娇细颤。   小玄粗喘地盯着她那微绽的水嫩嘴儿,突地俯下头去,唇罩其上,不由分说地强行亲吻,心中狂跳欲飞:“我亲着她了!我竟亲着二师姐了!”   李梦棠美目睁圆,真个惊怒至极,几挣不脱,猛启贝齿重重地咬了一口。   “唔!”小玄闷哼仰首,手捂嘴唇。   李梦棠身上一松,右手终从股下挣出,扬起就照他脸上狠狠地抽了一记耳光。   小玄蓦地僵住,心头一惊:“天呐,我在干什么!”   “滚!”李梦棠嘶声厉喝,毕竟此人救了自己,见他停止了侵犯,第二记耳光也就抽不出去。   小玄慌忙起身,弹似立起,没想背上的伤处正撞后边树上,只痛得龇牙咧嘴。   “混账东西!你以为你救我了便可以为所欲为吗?”李梦棠愤怒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发上衣上沾着断草落叶,胸襟凌乱,露出一痕雪似的肌肤及一角果绿抹胸,裙内的月白绢裤也从撕开处闪现出来,模样既狼狈又惹人。   小玄垂着头,束手木立,唇上鲜血淋漓。   “我的命是你救的没错!你倘觉得吃亏,非要从我这里拿走什么,那便杀了我如何?”李梦棠愈骂愈怒,一张俏脸涨得通红,她容颜美极,此时愈显鲜丽娇艳。   小玄羞悔交加,对自己痛恨不已。   “你走!我再也不要见到你!”李梦棠喝,酥胸起伏不住,恼恨地用手背拭了下唇,泪水已在眼眶中盈盈打滚。   她的唇自打出世以来还从未给哪个男子亲吻过,没想到初吻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没了,而且连夺去的人姓啥名谁,长何模样都不清楚。   小玄稍稍抬头,嗫嚅欲言。   李梦棠急捂襟口,又叱:“滚呀!”   小玄只好离开,谁知手撑脚踏也没能从密结的藤萝中钻出去。   李梦棠寒着脸低低颂念,兰指捻诀,再又分扬抹出,周围的藤蔓绿萝登时又“活”了起来,纷纷抽拽着飞缩疾退,转眼解体,不一会儿已各归各位复还原状。   “保重。”小玄沙哑道,万分不舍地偷望了李梦棠一眼,转过身失魂落魄地朝前走去。   李梦棠喘息地呆立原处,眼睛怔怔地望着地面。   小玄浑浑噩噩地走着,一路痛骂自己,心中恼恨:“这鬼面具果然不是好东西,这下可害死我了!”   他埋头又走了一会,不禁愈想愈恼,猛地抬手,就要把七绝覆摘下。   “喂。”后面忽然响起一声娇柔轻唤。   小玄惊喜转身,瞧见李梦棠立于数步之处。   “瞧你也不是那……那种人,我问你,适才怎么会突然那样?”李梦棠道。   小玄支支吾吾。   “你脸上戴着的面具可是七邪覆?你突然那样,莫非是它在作怪?”李梦棠又道。   小玄急忙点头,满心欢喜。   “那……你把它取下来好么?”李梦棠踏前一步。   小玄惊慌后退,先前犹豫,这回就更不敢明示身份,心想若是给她知道差点强暴了她的人是谁,没准会活活气死。   “你怕什么呢?是怕给我知晓你是谁?还是怕我打它的主意?”李梦棠盯着他道:“七绝覆虽是绝世异宝,但也不是人人都稀罕的。”   小玄只是摇头,悄已决意隐瞒到底,而且准备立刻消失。   “好吧,不为难你了。”李梦棠无可奈何,又道:“大恩不言谢,此时本门遭难,请容我日后再……”   话未说完,猛听远外一声厉啸,宛如龙吟之音。   两人抬头望去,只见侧方林子上空腾蹿起一条巨大白气,龙般来回飞舞绞旋,须臾方散。   李梦棠面色微变,道:“是我师伯!”真气提处,飞身掠出。   小玄急忙跟去。   两人奔到近处,又听琴音传来,如泣如诉幽鸣似怨,心皆骤时莫名其妙的抑郁起来。   李梦棠忽然矮身伏下,躲藏在一丛灌木之后,回手轻招,朝小玄打了个手势。   小玄奔去,在她身边伏下。   “果然是我师伯。”李梦棠小小声道。   小玄朝前望去,见前边林中树木折倒了大片,有三人正在施法激斗,其中一人正是易寻烟,另一个便是银发披面的午十,第三个却从没见过,乃是个身着绿袍的秃顶老者。   午十抚琴,十指拨弹悬浮身前的七弦琴,两目垂闭,似正沉醉在自己的琴声当中。   绿袍老者挥舞大袖,一抹抹粗巨的艳丽的蓝光从袖口贯出,直扑两、三丈处的易寻烟。   易寻烟则死守在一个巨大的、如烟似雾的、正诡异蠕动的蓝色光团前,亦挥双袖,施放出的却是一条接一条的白色气龙,与绿袍老者所发的艳丽蓝光相击交错,犹如龙蟒般翻腾缠搏。   “不好。”李梦棠悄声道。   小玄也瞧出了情形不妙,易寻烟明显处于下风,他面颈的肤上泛耀着一层淡淡的蓝色,施放的龙罡接二连三地迅速消失消散,而绿袍老者所发的蓝光却是愈来愈盛,渐渐逼迫至易寻烟的近处。   “易寻烟,放弃抵抗吧,老夫不杀你!”绿袍老者狞笑道。   易寻烟不言不语,依旧苦苦支撑。   “银发那个是七邪界四大司祭之一的长恨琴魔午十,穿绿袍的定是七大长老中的万毒老君,我师叔中了他的蚀魄神光!”李梦棠蛾眉紧锁,一脸焦急。   “原来是这家伙!”小玄立刻记起上次在迷林中逃跑时,便是给这万毒老君截住,只是当时连他的模样也没能见着。   “你的辟邪真气虽能克无数旁门,但却克不住午十的勾魂琴音,更奈何不了老夫的蚀魄神光!顽抗下去,只有形神俱灭万劫不复!”万毒老君大袖抡动,所发的蓝光越发绚烂艳丽,周围给波及的树木早已光秃,更远处的也在开始大片大片地枯败,落叶纷飘如蝶似雪。   “吹什么吹呢……”一个声音忽然响起,娇腻妖娆且低柔,仿佛极远处传来,然却似在每人的心中出现般清晰无比。   小玄蓦地面红心跳,眼饧耳热。   “怎么回事?”他暗自诧讶,只道又是七邪覆在作怪,眼角瞥去,赫见旁边的李梦棠竟也神情恍惚满面绯红,不禁一惊。   顷俄间,林子上方突尔异彩缤纷云霞腾涌,旋见一辆由八头巨大奇禽牵拉的华丽大车从辉彩中翔驰而出,禽背及车厢帘前立着数名绮罗飘舞的女子,分执香炉、翎扇、花篮、纹壶、珊瑚、香囊、铜镜,旌幢等物,远远瞧去,有如天姬魔女。   “那是什么?”小玄仰空呆望,见那八头奇禽通体斑斓翎羽绚丽,模样似隼非隼似鸾非鸾,体形极巨,半天认不出是什么东西。   “是魇鸢,难道……”李梦棠吸了口气,面现震惊之色。   “难道什么?”小玄问,眼睛望着那八头魇鸢,倏地一阵莫名晕眩。   “别瞧,魇鸢能迷人魂魄!”李梦棠手扶额头,紧闭双眼道。   小玄赶忙低头,旋闻顶上响一串铃铛碎响,接着是翅膀扑拍之声,那八头魇鸢及车自空降下,距地数丈悬浮停着,掀扬起大片落地的败叶。   “老东西,你把这儿弄得脏死了。”之前的声音又再响起。   此声无比独异,不同于小玄听过的所有女人的声音,崔采婷清逸,飞萝柔腻,雪涵坚毅,李梦棠柔嫩,水若脆嫩,小婉甜软,摘霞清甜,夭夭稚嫩,婀妍甜糯,绮姬娇滴,武翩跹雍容,迷林中遇见的那个神秘的绝色姐姐则若天籁,而这个却是低回娇腻如吟似叹,且略带一丝勾魂夺魄的沙哑,声声仿从心底响起,竟叫人无端端地心猿意马魂酥魄荡,思起男欢女爱尤云滞雨来。   小玄忍不住又抬头瞧了一眼,见那华丽大车帘幕依旧低垂,仍然不见声音的主人,不过魇鸢背上及车厢前的八名女子却瞧清楚了,竟是个个妖艳绝伦,衣饰与寻常魁异,皆上笼覆乳璎珞,下着灯笼绸裤,身绕绫罗彩带,酥胸半袒,雪腹尽露,赤着晶莹如玉的白足,粉颈,藕臂、皓腕、足踝及蜂腰处箍束着款式不一的镯子同珠链。恰到好处地勾衬出每截夺人魂魄的曼妙身段。   小玄瞧得眼花缭乱,可是没过会儿,便又感到晕眩起来,急忙低下头去。   “原来是碧大司祭到了。”万毒老君嘿嘿一笑,“你莫要出来,再过片刻,老夫便收拾了这厮。”   “不嘛,人家就要瞧瞧这个损了我女儿真元的天外孤烟到底是啥模样,是否真个三头六臂。”勾魂声音道。   “老夫把他拿了,待会要杀要剐随你发落。”万毒老君道。   “可是……你好像奈何不了人家呦。”勾魂声音道。   “你瞧着便是!”万毒老君似乎恼了,大袖疾抡,开始朝易寻烟步步逼近。   易寻烟似渐不支,所发龙罡形色黯淡,范围亦愈收愈窄,但却依旧死守在身后的巨大蓝色光团前,半步不肯移开。   李梦棠眉心越凝越紧,贝齿用力地咬住了下唇。   小玄眉头大皱,心中迟疑,一时不知是否出手。   “还不束手就擒?你也尝一回老夫的‘万毒乾坤’吧!”万毒老君倏地大喝,两袖大开,其上竟膨胀出一个如同易寻烟背后的巨大蓝色光团,兜头就朝易寻烟罩落。   岂知易寻烟竟于此刻收袖于胸,嘴唇微动,似在颂念什么,顿给光团罩住,消失在浓浓的艳蓝之中。   “老夫面前,天外孤烟亦不过尔尔!”万毒老君仰天狂笑,蓦见天空云雾滚涌,不知何时形成了个巨大的漩涡,倏地天地雪亮,只见一道巨大的雪亮的电光从漩涡中心滔滔落下,正正地倾泻在蓝色光团之上,直至这时,众人才听到绵延不绝的滚滚雷声,末了一声霹雳,震天动地响彻山河。   万毒老君面色大变,真气提处,朝后疾退,但这刹那,蓝色光团已无声无息地爆裂而开,当中人影两袖一挥,两条缠绕着道道电芒的气龙厉啸噬出。   只闻一声大吼,万毒老君胸口衣袍尽碎,一条气龙已有半截消失在他的胸膛之前,另一条气龙则如影随形地追到了万毒老君的头部,其上缠绕的闪电狰狞地映亮了他那惊骇万分的面容。   数丈外的午十倏地十指狂抡,但听“铮”地一声裂响,冰琴之上银光闪跃,却是绷断了两根琴弦,几于同时,就要噬着万毒老君面门的气龙突然片片破裂,眨眼瓦解。   一条人影突从魇鸢车纵出,裳带飘飘地飞向衣袍破碎的易寻烟。   易寻烟嘴角溢血,心明自己已近油尽灯枯,但犹不肯放弃,仍继拼力催鼓,将所剩不多的真气全部注入给雷电炸得只剩半截的两只断袖。   就于这瞬,八头魇鸢突然展翅齐鸣,声音异样地嘶哑凄厉。   灌丛后的小玄顿感头晕心悸,视线也骤然一花,待定神时,已见易寻烟僵直身子,目光呆滞,仿佛突然间变成了石雕泥塑,忽然一缕鲜血自发端流下,进而滚滚奔淌,染红了半边脸面。   在他身前三步之处,一个绝色妇人正由优美无比的蹲跪之姿缓缓立起,交叉胸前的双臂犹未放下。   这姿势甚为眼熟,小玄心头猛地一跳,立时想起了绮姬来,忙再细看,只见那妇人盘发绾髻,鬓侧斜插一根孔雀石髓打的蝎尾碧簪,上着一领玉色芙蓉罗,内衬淡墨纱子,其上绣的赫是五毒图案,下边长裙拖地,也是玉色大白,唯下摆绘着几笔绿水波纹,前后裙门浮几瓣芙蓉花碎,胸耸如峰,腰肢却只盈盈一握,肤白似乳,颊上却是艳若桃花。两丸点漆星眸更是勾魂,顾盼间水波流转情致自生,与绮姬果真有几分神似,但又多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看上去竟比绮姬更妖更媚。   小玄张大嘴巴,他并非没有见过绝色,可这一刻,眼睛竟然有如铁遇磁石般无法从她身上移开,就连魂魄也似给什么无形物事牢牢地勾住了。   易寻烟倏地双膝一软,竟然跪了下去,继又朝前栽倒,仆伏在地。   “她……她是谁?怎么如此了得?”小玄瞠目结舌。   “魔姹女,魇鸢车。这妖妇定是七邪界四大司祭之首勾魂邪姬碧怜怜。”李梦棠花容苍白地继道:“七邪界最可怕的魔头之一。”   第六回 风暴前夕   “老东西,如果不是午大司祭在此,你可就闹笑话了。”碧怜怜轻哼,她只随随便便地立着,便自婀娜生姿风情万千。   “这厮竟然冒此大险,引天雷之力来与老夫拼命!”万毒老君甚是狼狈,恨恨地盯着趴伏地上的易寻烟。   “命都快没了,还会怕冒险么?”碧怜怜轻启朱唇道:“我倒是佩服他借用天雷之力的功夫,竟然运用得如此娴熟巧妙,不但会引,还能与本门功法结合得天衣无缝,怕是平日里专门攻研过的。”   灌丛后的小玄与李梦棠听得心头一凛,皆自暗讶。   “当真不要命了!玄门自命正道,却也修习这等旁门左道的恶法!”万毒老君哼道。   小玄悄忖:“听师父说,雷力种类有万千之数,便是雷府诸神乃至太乙大罗亦无法尽数掌握,阿萝也说过,真正的修为高深之士皆忌动辄使用雷法,况且借用天雷之力,师伯他竟会冒此大险去修炼?”   “这厮我要了。”碧怜怜道。   万毒老君猥琐笑道:“尽管拿去,他损绮绮的真元,这下连本带利取回来。”   “绮绮?”小玄心中惊疑:“五姐姐就叫绮绮,小魔君说她是界中首座大司祭之女,而这妇人便是七邪界的大司祭,也姓碧,难道她是五姐姐的……”   “师伯……”李梦棠低低悲唤,目中泪水盈盈。   小玄瞧了瞧她,悄叹一声,毅然从灌丛中立起。   “你做什么?”李梦棠吃了一惊,急忙拉他蹲下。   “我去看看能不能抢走六……抢走你师伯。”小玄道。   李梦棠满怀感激,道:“你一个人打不过他们的。”   “那也未必!”小玄道,心中虽无把握,但此刻战欲如炽,竟无丝毫畏惧。   “不成的。”李梦棠摇头,“这三大魔头厉害无比,绝非之前那些邪秽可比,你万万不可出去,否则不但救不了人,还会白白将性命搭上。”   “那你……”小玄望她。   “眼下也只有等我回去报与教中尊长,日后再来救人。”李梦棠紧咬樱唇,几欲咬出血来,凝视着他道:“谢谢你啦。”   小玄也怔怔瞧她,心头怦怦跳动:“她还从没这样看过我哩……”   “还有。”碧怜怜忽指着丈逾处的巨大蓝色光球,道:“这几个我也要了。”   “这几个?”万毒老君面上顿露难色,“这几个大司祭也要?听闻眼下还没有捉着玄狐,老夫要拿她们回去拷问。”   “还是由我来拷问好了。”碧怜怜笑吟吟道:“若是给申大长老拿去,万一怜香惜玉起来,那便问不出东西啦。”   “他们说的是谁?”小玄与李梦棠听得云里雾里,心皆惊疑不定。   万毒老君老脸微微一红,沉吟道:“这个……”   “倘再婆婆妈妈,以后再也别上勾魂岭。”碧怜怜突沉下脸。   万毒老君竟似畏极,立刻笑道:“好好好,碧大司祭既然这么想要,老头子岂敢再争,拿去拿去,通通拿去!”   碧怜怜面色稍缓,道:“你也莫要心疼,我近来新修一法,亟需有一定根基的鼎器炼作魔姹女,这几个仙家门人修为不差,而且元阴定然纯净,正合我用。”   “哦?”万毒老君应,倏地面色一凛,“莫非你在炼那……”   碧怜怜美目灼灼地瞪着他,眼角飞快地掠了旁边的午十一眼。   午十正怔怔望着悬浮身前的琴,似乎还在为先前断掉的两根琴弦心疼。   万毒老君立时闭口,神情却煞是古怪。   “所以啊,大长老莫要心疼,待我把这几只仙家鼎器淬炼成魔姹女,日后定请长老到勾魂宫来受用。”碧怜怜笑道,这一展颜,登时妖娆绝伦百媚横生。   小玄远远望着,竟然一阵神魂颠倒。   万毒老君哈哈一笑,掩不住喜色道:“炼作魔姹女更好!炼作魔姹女更好!   大司祭切莫忘了今日之言啊。”   碧怜怜转首望晌午十,笑吟吟娇声道:“午大哥,你怎么说?可不可以把这几个……”   谁知她话没说完,午十已抱琴于怀,转身便走。   他银发覆面,看不见表情,只是四处的枯木及遍地的败叶令他远去的背影显得有种说不出的萧瑟落寞。   直至他的身影在林木间消失,万毒老君这才再次开口,秽笑道:“那木头早已心如枯槁,又怎会对这几个娘们感兴趣,你问他做什么?”   “废话少说,还不快把你的脏东西收了。”碧怜怜掠了一眼巨大光团。   万毒老君遂运魔功,两条大袖齐朝蓝色光团挥去,登见光团散飞出道道艳蓝光。如抽丝剥茧给吸入他的袖口之中。   巨大的蓝色光团迅速分解,转眼间便消失过半,忽然从中跌滚出几个人来,个个眼睛紧闭,肤呈艳蓝,赫是崔采婷、雪涵、程水若、夏小婉与摘霞。   小玄同李梦棠大惊失色,险些便从灌丛后跳起来。   碧怜怜从怀内取出一方帕子,口中念念有词,倏地朝空丢出,那帕子飞上空中,竟然迅速变大,眨眼已有丈逾见方大小,上边绣着诸天星宿及许多繁异符纹,不时有丝丝细弱的绿芒游离而出。   “等等!”万毒老君叫道:“待我把毒收净,莫把的你宝贝蚀穿了!”   碧怜怜微微一笑,道:“放心,剩下的这点毒坏不了我的星罗帕。”兰指掐诀,空中巨帕忽地绿光大放,罩住了地上的易寻烟与崔采婷众师徒,紧接绿光骤亮,连同地面数人一齐不见,显然皆给摄入帕中。   “不把毒去尽,她们全都会死的!”万毒老君又道。   “我自有办法。”碧怜怜自信满满道,抬手朝空一招,帕子便飞了下来,回到她手上之时,已经复归原先大小。   “我的蚀魄神光又有进境,非前能比,你可莫要逞能。”万毒老君瞪着她道。   碧怜怜将帕收回怀内,道:“你就放心好啦,其实啊人家正要借用你的蚀魄神光之毒,去把她们炼成一种新的魔刹女。”   万毒老君目瞪口呆,小玄与李梦棠更是又惊又怒。   碧怜怜咯咯一笑,娇声道:“今儿多谢大长老啦。”话音未落,人已离地而起,裳带飘飘地飞向悬浮于空的魇鸢车。   小玄猛又立起。   “不行!这妖妇精通媚惑之术,更有一根鬼神皆惧的魔尾,就连专诛邪魔的天道阁阁主诛魔大帅也忌她三分,千万硬拼不得!”李梦棠急忙捉住他的裤脚。   “我不硬拼。”小玄道,挣脱裤脚,飕地纵起,消失在顶上的茂密树冠中。   李梦棠跺了下足,突尔疑窦又生:“为何这人见我师门中人遭难,竟然比我还着急?”   这时碧怜怜已回到车上,李梦棠心中焦急,再也无暇细想,忽然掐诀颂念,旋见一抹青气自下升起,灌丛间已不见了人影,俄而,不远处地的一棵大树前猛地蹿起一条青藤,有如活物般沿着树干飞速地攀行而上……   小玄在树冠丛中疾穿飞奔,藉着茂密枝叶的掩护奔向魇鸢车,他一边摘去七邪覆,一边急速地颂念着某种冗长禁咒,就在跃出树冠地刹那,整个人倏地模糊起来,待落到魇鸢车的车厢顶上之时,已经变成了一只小小的褐毛松鼠。   这一跃轻得几无声响,八头魇鸢的拍翅之声完全掩盖住了这细小的动静,可是正要进入厢中的碧怜怜却突然抬头,轻轻地咦了一声。   小玄心中一惊,正不知是留或逃,已见碧怜怜朝这边挥了下袖,猛觉一股柔和力道卷至,立时不由自主地向她飞去,眨眼便落到了她的手上。   “好可爱的小东西,怎么跑我车上来了?”碧怜怜笑道,把松鼠抱在高耸如峰的胸前,用手轻抚。   小玄先前离得甚远,便已难以自持,此刻在她怀里,只觉又暖又软,鼻间满是甜腻香气,再给她柔荑一抚,不禁筋麻骨软浑身发烧。   “既然是自个来的,说明你我有缘,那便随我走吧。”碧怜怜道,声音中似有说不尽的疼惜。   小玄一阵迷糊,几乎忘了自己为何而来。   这时,车已升上了高空,八头魇鸢齐展巨翅朝某个方向飞去。车上的风大了起来,碧怜怜转身,厢门旁两名魔刹女掀起帘幕,她抱着小玄幻成的松鼠走了进去。   小玄昏昏沉沉,不觉眼皮发涩,舒服得几欲睡去。   碧怜怜朝前行去,居然走了片刻还没停下。   小玄心觉奇怪,他睁开眼睛,谁知视线却给压在顶上的两只耸硕肥乳遮去大半,悄忖道:“好厉害!妖妇此处就是与阿萝相比也不遑多让哩……”当下偷偷地把脑袋从乳缝中间钻拱出去,一望之下不禁呆住,原来所在之处乃是一个极大的像是厅堂的华丽地方,四周还有数扇垂着帘幕的门洞,婢侍模样的俏丽少女穿行其间。   碧怜怜又转了几转,穿过数间较小的房屋,走入一条长长廊道。   小玄东张西望,心中暗记经过之处的走法,忽听碧怜怜咯咯一笑,“小家伙,你乱拱什么?把人弄痒痒的。”说着一手按下,把他的脑瓜塞回乳下去了。   这回挡得更加严实,小玄半点瞧不见外边情形,不由暗暗着急,气闷了好会儿,突然周身一轻,整个被抛了出去,落在一处软绵绵的地方。   他定睛一瞧,原来是给丢到张铺着丝缎的牙床之上,床上堆着香枕锦被,四下悬着软烟纱帐。再望远处,却是个三丈长方的屋子,到处是锦缎绣帷,屋的四角又置有奇巧的兽形香炉,当中不知燃着什么东西,熏得满屋甜丝丝香馥馥,令人神飘魄醉。墙壁上赫然绘满了绵延不绝的魔鬼妖姬交欢图,姿势千奇百怪,表情或销魂或快活或痛苦,皆俱栩栩如生呼之欲出。   小玄瞧得面红心跳,视线停留在距床丈许处衣橱前的碧怜怜身上,一名侍女正在服侍她更衣卸妆。   那侍女衣饰与先前瞧见的几个魔刹女略有不同,颈上的链子赫是由一颗颗不知什么材料雕琢成的小骷髅头串成,腰肢极细,脐眼嵌着只碧绿玉蝎,左眼眼角下边有颗黛色痣儿,年只十三、四的光景,模样却极是妖媚。   碧怜怜拔簪摘珠,放入侍女托着的妆匣,散去头顶的飞仙髻,接着脱下外边的玉色芙蓉罗,露出一身白晃晃的肌肤,泛着乳似的晕润光泽,在那条触目心跳的绣着五毒图案的淡墨纱的笼衬下,愈加勾人魂魄。   “不单身材,就连肌肤也与阿萝十分相似哩……”小玄胡思乱想,殊不知,这种呈乳质的肌肤正是双修采补一类功夫修炼至炉火纯青的共有特征。   侍女正要将脱下的玉色芙蓉罗放入衣橱之中,碧怜怜忽道:“小钩子,你把星罗帕取出来,放入销魂匣里收好,里边捉了人,回宫后我要用的。”   那叫小钩子的侍女应了,探手入衣将星罗帕取出,从旁边梳妆台上拿起一只似是玉质雕刻花纹的墨色匣子,颂念禁制打开,将星罗帕放了进去,然后合上匣盖放回梳妆台,又跪下去服侍主子脱裙子。   小玄眼睛死死地盯着放在梳妆台上的匣子,心中一阵剧跳:“我若这时突然出手,不知能不能放倒这两个婆娘……”   碧怜怜褪下了下边的水波碎芙蓉裙,仅余一条薄如冰绡的水藕色纱裤,赤着足婷婷袅袅地朝牙床走来。   小玄赶紧收回视线,把头低下。   碧怜怜跪到床上,俯下身子把松鼠抱了起来,笑道:“你低头做什么哟,难不成你这小家伙也会害羞?”   小玄不知如何是好,唯有继续垂头。   碧怜怜笑吟吟地端详着手上的小松鼠,突把它拎离身处吊着,搔首弄姿地妖娆道:“小东西,你瞧瞧人家美不美?身子迷不迷人?”   小玄一阵惊慌,心里暗骂:“你这骚婆娘,对一只小动物发什么姣啊?”   不过骂归骂,此际的他周身血沸,连呼出的气息都是烫的。   碧怜怜拎着他在空中悠悠地晃了一晃,又道:“小东西,你肚子饿不饿,想不想吃奶奶啊?”   小玄一愣,竟见妇人粉肩一缩,滑下了半边纱子,露出里边的银纹牡丹抹胸,接着用手朝下轻轻一拉,一只无比肥美的巨乳登时跑了出来,仿佛有什么无形之物支撑,竟然弹弹颤颤地凭空挺翘着,悠晃半天还没停住,荡漾出一波波撩人白浪,简直嫩到了极点。   小玄目瞪口呆,一阵口干舌燥。   碧怜怜嘻嘻一笑,道:“看样子是想吃哩,好吧,奴家就喂你一下。”说着用手把住一边有如胭脂凝就的润嫩奶头,粉肩一斜酥胸一送,朝拎着的小松鼠凑去。   小玄百脉贲张,不觉张大了嘴巴。   可恼的是,这时忽从外边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启禀娘娘,怒天将军求见,此时正在外厅等候。”   “怒天大将军?”小玄已屡闻其名,不禁心头一凛。   碧怜怜笑容一凝,把手里的松鼠丢在床上,道:“叫他进来。”   屋外之人应声去了。   碧怜怜似乎若有所思,用指将勒在乳下的抹胸慢慢勾起,再把滑脱一边的淡墨纱子拉好,从床上下来,走到大床旁侧一张铺着不知是什么动物皮毛的椅子上坐下。   小玄松了口气,心底却抑不住隐隐有些失望。   没过多久,便见帘子一掀,有个巨大的影子从门洞猫身钻入。   小玄望去,只见来者是个中年模样的男子,竟有七、八尺高,阔面无须,粗浓的眉下一双眼睛厉芒闪闪,与紧锁的眉头、紧闭的嘴唇构成一副慑人的威严之相。   他肩披大袍,内着甲胄,裸露的手臂肌内虬结,十指骨骼粗大异常,浑身上下似乎蓄满了令人生畏的力量。   碧怜怜雍容地端坐椅上,肘放扶手,面无表情乜眼瞧他。   小玄心中泛凉:“怎么这般倒霉,紧要关头突又冒出来一个如此扎手的魔头来?硬来怕是不成了……”   “大司祭安好?”怒天大将军鞠身作揖,举手捉足皆呈龙虎之相。   碧怜怜却道:“大战在即,将军跑奴家这来做什么?”   怒天大将军哈哈一笑,道:“难得与大司祭同行,本帅自然要赶过来伺候啦。”   “别在我跟前油嘴滑舌。”碧怜怜瞪了他一眼,道:“今次之战非同小可,你准备的怎样了?”   “一切顺利,巨竹谷已是砧板上的肉,就等我们一刀切下去了。”怒天大将军应,大手一挥道:“总攻时间,定在明晨寅初。”   小玄大吃一惊:“他们要攻打巨竹谷?”   “巨竹谷的防御能力诸界闻名,你可莫要大意。”碧怜怜冷冷道。   “大司祭放心,今次攻打巨竹谷,我共调集了三千邪尸,两万邪甲,还有一百二十艘冲霄飞舟,一十三架轰天霹雳,再加上各部好手强将,拿下巨竹谷实是十拿九稳绰绰有余。”怒天大将军自信满满道。   小玄只听得心惊脉跳:“七邪界这么快就大举反攻了,不知婀妍有没有提防……啊!死了死了!她说过明早就要离开巨竹谷去云州援助奉天侯,那定是没有防备的了!”   “听闻此次夺去巨竹谷的是妖圣的得意徒儿?”碧怜怜道。   怒天大将军应道:“没错,那妖女叫婀妍,乃原巨竹谷灵竹族族长之女,自幼便拜入凌霄士门下,据传聪慧过人狡黠异常,已尽得凌霄士真传。她依仗其师之威建无尽宫,霸占着虚照境,但凡入境修炼、采集者皆须由其允许方可,这些年收刮极丰羽翼渐成,近来还得到大妖界王国的许多资助,实力已非寻常妖族可比。”   “万劫真君自建立了妖界唯一的王国以来,一直网罗各界人才,近年又大力发展军力及或明或暗的资助八方,可谓居心叵测啊。”碧怜怜沉吟道。   怒天大将军点头道:“这厮野心定然不小。本帅怀疑,那小妖女今次之所以敢动巨竹谷,恐怕就是那家伙在背后撑腰。”   “元老会最担心的就是这个。”碧怜怜黛眉微凝道:“自魔君殁于玄狐之手及天界两度进犯后,吾界元气已是大伤,眼下最是不宜大动干戈之时。”   怒天大将军道:“但巨竹谷虽小,却是诸界觊觎之地。巨竹谷的资源、机关及工艺对我们有莫大的帮助,宝瓶竹是打造冲霄飞舟、轰天霹雳必不可少的材料,这两大攻城拔寨的利器也是因为巨竹谷的无双工艺才威力倍增的。”   “你说……”碧怜怜闭眼道:“如果妖界想要扩张,会挑何方何界最先动手?”   “这个无甚疑问,多半便是吾界了。不过大司祭放心,今次便是万劫真君亲临,本帅也决绝不惧!”怒天大将军傲然道。   小玄心道:“巨竹谷原本就是属于灵竹族族人的,婀妍分明是为了夺回家园,这两个魔头想得有点多了……”   “若是万劫真君亲临,你我便死无葬身之地了。”碧怜怜叹道。   “那厮真有那么了得?”怒天大将军道。   碧怜怜眯起眼瞧了瞧他,道:“绮绮这些年为少主找药,去过的地方不少,期间顺道收集了许多资料,种种迹象表明,妖界的实力正急剧膨胀,而且万劫真君修为的深浅至今无人知晓,从几处零星资料判断,怕是不在小妖后之下。”   怒天大将军听得眉头大皱,道:“听闻前阵子妖界为了争夺先天太玄,不借大举出动与天界及西方对峙,双方剑拔弩张大有开战之势,其后小妖后又不知因为何事与地界仙祖之一的玄教教主重元子出手争斗,落得个两败俱伤,妖界眼下怕是自顾不暇。”   小玄听得云里雾中,心中大奇:“妖界为了先天太玄与天界及西方对峙?我怎半点不知……还有教尊怎么跟小妖后打起来了?这可是件了不得的大事啊!”   “盼是如此了。”碧怜怜道:“我又听人传,除了水火难侵坚不可摧,巨竹堡还有一种匪夷所思的能力,说是整座堡垒如同活物般有自愈之能,倘若此传非虚,那就棘手之至了。”   “这个确非虚传。”怒天大将军微笑道:“本帅已经证实了。”   碧怜怜哦了一声,见他似乎话中有话,是以闭嘴往下听。   “千臂老儿有个不成器的儿子,在巨竹堡失陷那夜逃了出来,卜长老命他到本帅这里听命。”怒天大将军顿了下,从容道:“他已把巨竹堡的地形、布防及所有秘密告诉了我,原来巨竹堡所俱的自生自愈能力完全来自太碧的阴脉。”   “太碧的阴脉?太碧还有阴脉?”碧怜怜微诧。   “太碧的阴脉就隐藏在巨竹堡的中心地底,灵竹族人从它身上得到了莫大的好处,巨竹堡最初就是因其而建,历经千百年,方从开始的零散建筑逐渐发展到如今的宏巨规模。”怒天大将军道。   碧怜怜黛眉一挑,道:“太碧有阴脉,千臂老儿怎么没报与元老会?”   “想必是暗存私心了,不过那厮今已形神俱灭,追究不得了。”怒天大将军道。   “如此说来……”碧怜怜眯眼道:“只要破坏掉那所谓的太碧阴脉,便能废除巨竹堡的自愈能力?”   “正是如此。”怒天大将军点头,“因此我决定于明日开战后,命千臂老儿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带路,派遣一支精锐趁乱突入巨竹堡的中心,将那太碧阴脉暂时封闭或干脆彻底破坏。”   “他们也知道了巨竹堡的罩门了……”小玄冷汗直冒。   “可是巨竹堡内必然守卫严密机关重重,你有把握成功?”碧怜怜盯着他道。   “没有。”怒天大将军微笑,意味深长地望着她。   碧怜怜面上掠过一丝疑色,忽地省醒道:“你在打我的主意?”   怒天大将军嘿嘿地笑了起来,道:“我组织了一队精锐,全是以一敌百的好手,但此策事关重大,不容半点闪失,因此,只有请碧大司祭您出马,才能确保万无一失去。”   “我说呢,将军为何突然大驾光临!”碧怜怜玉容一冷,提声道:“卜长老要我助你没错,可是没叫我做你的先锋官,更没叫我深入敌后以身涉险!”   “大司祭莫恼,此策但成,巨竹堡唾手可得。”怒天大将军接道:“这次元老会命令我挂帅攻打巨竹谷,事成之后,巨竹谷便肯定由我接管,这对你我皆有莫大的好处。”   “这对大将你确有莫大的好处,于我却有何干?”碧怜怜轻哼道。   “这干系可就大喽。”怒天大将军微微一笑,“界中谁都知晓,大司祭您与千臂老儿可谓水火不容,如今给他霸住的巨竹谷即将易主,而本帅又是从来就站在大司祭这一边的,拿下巨竹谷会没有好处么?”   碧怜怜凝视着他,忽笑:“你从来就站我这边?”   怒天大将军凑前一步,笑嘻嘻道:“难道不是?”   碧怜怜骤又绷起了脸,“别跟我嬉皮笑脸,大将军的心思我可是到现在都瞧不明白呢……依我瞧啊,你倒是站我对面多一些。”   “此话怎讲?”怒天大将军两手一摊,作委屈状道:“这可就冤啦。”   “冤么?”碧怜怜轻哼道:“上次绮绮跟黛小媚争任巡察使,大将军支持的可是那只狐狸精哩。”   “这个……”怒天大将军吞吞吐吐。   “还有,前年那狐狸精回娘家时,听闻大将军鞍前马后的伺候,可谓费尽心力,叫奴家心里边都在猜疑——”碧怜怜瞪了他一眼,冷笑道:“大将军是不是从她那儿得到了什么甜头哩。”   “这是哪跟哪的事啊!”怒天大将军叫了起来,怒气冲冲道:“越说就越冤了,上次护送那小贱人回去,还不是因为少主亲下的命令么?说什么要害她的人很多,否则以吾堂堂七邪军大元帅的身份又岂会去干那窝囊事?”   碧怜怜面无表情地端详着他,似在琢磨着什么。   怒天大将军瞥了旁立的小钩子一眼,忽肃容道:“好吧!趁今儿本帅就在大司祭面前表明心迹,只一句。”   碧怜怜眉梢微微一扬,等着他说下去。   怒天大将军停了须臾方道:“少主伤病甚久,虽然吾界上下尽心尽力,但仍始终不见什么起色,近又为白眉玄鼠的破真玄珠所伤,可谓风中残烛随时将熄……”   碧怜怜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怒天大将军把声音压至极低,“少主之后,二妃当中,本帅支持的一定是绮绮。”   碧怜怜眼睛一亮,蓦尔笑靥如花,她容颜至媚至丽,登时艳光四射满室生辉。   不仅床上的松鼠小玄看呆了,就连怒天大将军亦目不转睛,喉节上下滚动,似在悄吞口水。   碧怜怜咬住了笑,娇滴滴地哼道:“莫不是大将军在哄奴家欢喜吧?”   “既然大司祭不肯相信……”怒天大将军居然立刻立誓,“皇天后土,吾界诸尊,若我怒天大将军适才之言有半点虚假,便教我神形俱灭万世不入轮回!”   “好啦好啦,人家信你便是。”碧怜怜笑道。   “其实卜长老与申长老早已稍略提点过本帅了,个中厉害大势所趋,本帅岂会不知。”怒天大将军低声道。   “大将军果然是个明白人。”碧怜怜往后一靠,娇声道:“好吧,奴家明儿就为将军冒回险好啦,不过我不要你的人手,只消带我自个的人便成。”   “行!只要大司祭肯出手,巨竹堡便是那囊中之物。”怒天大将军喜道。   “你回去吧,准备得仔细点,别等明儿出什么漏子误了大事。”碧怜怜道。   怒天大将军盯着她,却仍立着不动。   “还有事?”碧怜怜抬眼望他。   怒天大将军又瞧瞧旁边的小钩子,道:“还有一桩极重要之事。”   “你只管说,小钩子如我影子,不碍事的。”碧怜怜道。   怒天大将军倏地跪下,猛然扑到她的跟前,两只大手将妇人莹白圆润的双足捧抱在胸前,俯下头胡吻乱啃起来。   碧怜怜吃痒缩脚,谁知却给紧紧拿住,咯咯娇笑道:“你这是做什么?”   “怒天心里边深慕大司祭许久,日夜渴思,今日还望大司祭垂赐一回。”怒天大将军涎着脸道,他原先威风凛凛,此刻却突然变成了向主人乞怜讨欢的猫儿一般。   “不行,你放手!”碧怜怜摇首挣拒。   怒天大将军却如熊扑般腾身暴起,不由分说地把她压在椅子里。   “你听我说啊。”碧怜怜娇嚷,用手推他。   “你说你说!”怒天大将军道,两手却尽在妇人身上乱摸乱掏,喘息越来越粗浊。   碧怜怜媚眼如丝道:“告诉你,想必你也知晓,本司祭可是识得采补之术的,若再硬要,当心人家恼起来把你精元吸光光哦。”   第七回 勾魂夺魄   “我愿意我愿意!我愿为大祭司奉献我的全部精华,便是做了大司祭的裙下之鬼亦心甘情愿!”怒天大将军粗喘如牛,脖子猛地一伸就朝妇人吻去。   碧怜怜把脸一偏,避开了去,笑嘻嘻道:“可明儿你还要指挥千军万马呢!”   怒天大将军没亲着她,便一嘴啃在她的玉颈之上,舌沫齐出狠吸强吮,嘴里含糊道:“只要大司祭垂赐恩泽,本帅明日定然所向披靡。”   “不行!起来!”碧怜怜忽叱,笑容尽收。   怒天大将军心中一凛,但此际欲火焚身,便仍横着胆子把手蹿上妇人的胸脯,扣住一边肥乳发狠揉捏。   “滚!”碧怜怜倏地扬手,不知使了什么秘法,怒天大将军的魁梧巨躯竟然弹似地朝后跌去,四脚朝天地仰翻在地。   屋中一时静了下来,唯余碧怜怜的细细喘息声。   怒天大将军狼狈爬起,满面羞愧。   “明日之战何等紧要,岂可形同儿戏!”碧怜怜怒叱。   怒天大将军垂头丧气。   “妖界自万劫真君执掌兵权之后,对诸界行事极为强硬,我们今次大举进攻巨竹谷,无异等同与妖界正面开战,明日速胜尚可,倘若久攻不下甚至兵败,后果不堪设想。”碧怜怜厉斥。   怒天大将军惶恐于表。   床上的松鼠小玄则是目瞪口呆,心中怦怦直跳:“这妖妇训人时的娇俏模样,倒与阿萝有几分相似哩……”   “此仗事关重大,因此元老会才会命你亲自挂帅,你又怎可轻慢大意!”碧怜怜继斥。   怒天大将军头垂更低,半句不敢言语。   碧怜怜沉默片刻,面色渐渐缓和,道:“大将军还不回去?”   怒天大将军深鞠一揖,逃似离开。   他才出门口,忽听背后唤道:“等下。”却是碧怜怜的声音。   怒天大将军赶忙转身,茫然地望着追出来的妇人。   碧怜怜瞧了瞧他,莲步移前低声道:“适才人家心急了点,话说得重了。”   怒天大将军忙道:“哪里哪里,大司祭顾及大局,训斥的极是。”   碧怜怜嫣然一笑,眼波流转道:“你明白就好,其实啊……人家心里边也是十分倾仰大将军的。”   “真……的?”怒天大将军眼睛发亮。   “奴家像是个会说谎的人么?”碧怜怜薄嗔。   “不像!”怒天大将军忙道。   碧怜怜道:“你好好打,等拿下了巨竹谷,奴家便在巨竹堡中为将军设宴庆贺。”   怒天大将军大喜。   “到时啊……大将军想要怎样喜欢怎样……奴家全都听将军的……”碧怜怜细声道,靥上的长驻红晕益发迷人。   怒天大将军心中一荡,登又神魂颠倒。   “眼下就请大将军回营,用心准备吧。”碧怜怜道。   “是!”怒天大将军应,大步离去。   碧怜怜盯着他远去的背影,嘴角渐渐勾起,现出一个得意的微笑。   “娘娘修炼新法,不正亟需精元吗,这厮乃界中屈指可数的强人之一,精元必定极其浑厚,又是自个送上门来,娘娘怎么不要?”小钩子立在门口道。   “小钩子,你说……”碧怜怜雍容道:“唾手可得之物,有人会去珍惜么?”   “哦。”小钩子恍然,若有所思。   “而且,这厮如果真肯站我这边,便是界中的一大助力,又岂可当作寻常肥料使用。”碧怜怜抬眼,凝望着厢顶的纹饰道。   主仆两人回到房中,碧怜怜走到大床前,瞧瞧周围,轻咦了一声,“那只小家伙呢?”   “在这。”小钩子跑在梳妆台前,一把拎起正在台面上鼠头鼠脑的松鼠小玄。   碧怜怜嘴角微微一勾,缩腿上床,道:“把那小家伙拿过来。”   小钩子抱着松鼠走去。   小玄不禁飘然:“这丫头的胸脯好软,身上的气味也是甜丝丝的……”   碧怜怜斜卧床上,接过松鼠,一手拎其颈后,一指点点它鼻子,“小家伙,你怎么乱跑呢?”   小玄当然不能回答。   “看来你的胆子还挺大的,啊,我想起来了。”碧怜怜道,说到这里却闭上了嘴,只拎着松鼠甩来晃去地瞧。   松鼠小玄给她瞧得心里发毛,悄骂道:“你这臭妖婆卖啥关子,怎么不说了?”   碧怜怜终于再度开口,“人家想起来了,便是狮虎见了奴家的魇鸢也要逃得无影无踪,你一只小小松鼠,又怎敢跑到我车上来?”   立在床前的小钩子道:“对呀!这个委实奇怪哩。”   小玄冷汗顿冒,心中暗叫不妙。   “模样的确可爱,但你到底是啥呢?”碧怜怜笑吟吟地盯着他道。   “不好,怕是要给这妖婆子戳穿了……”小玄心念电转,不禁恶从胆边生。   小钩子探手入袖,也笑道:“娘娘,我捉这小东西去丹炉里烧一烧炼一炼,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不必了,这小家伙的眼睛贼忒忒的,叫人心里边忽然讨厌了。”碧怜怜倏地叉起两指,用尖利如刀的指甲朝松鼠的眼睛戳去。   小玄大惊,猛地将躯一拧,从她手里挣脱出来,同时现归原身疾提真气,正要甩出缠绕臂上的八爪炎龙鞭,谁知头顶突尔一震,不单天灵处的泥丸给封,就连下丹田也闭住,灵力真气全失,手脚登时慢了下来,这时肩颈剧痛,却是给人用爪扣住,两膝一软,已给压跪下去。   他转不了头去瞧扣住自己的是谁,只听小钩子在后边笑道:“原来是个后生仔哩!”   “这小妖女竟是高手!”小玄心中震惊,殊不知封闭住他灵力及真气的其实是一道贴附在他天灵处的秘符,此时他身上只余寻常力气,自然不是任何修炼者的对手。   碧怜怜眼睛一亮,盯着他道:“说,你是谁?”   小玄心有不甘地奋力挣扎,心中想到了匿于影中的魅影,可惜此时点滴灵力提取不到,无法颂念出有效的召唤禁咒。   “这小子的力气还不小哩。”小钩子笑道,真气贯指,发力一掐。   小玄顿时瘫软,肩颈处的痛楚直钻心扉,他死命强忍,才没哼叫出来。   “骨头挺硬的么,搜搜他身上有什么。”碧怜怜道。   小钩子便腾出一只手来搜小玄的身,很快便从他臂上扯下炎龙鞭来,瞧了瞧道:“好像是件宝物。”   碧怜怜慵懒地斜卧床上,眼睛只盯在小玄的脸上。   小钩子又从他腰后扯下如意囊来,道:“这法囊似乎也很不错。”接着探手入衣,摸到了小玄腰间的焰浣罗,发出咦的一声。   “嗯?”碧怜怜问。   “这小子腰里的巾子好古怪……啊!好像在吸我的灵力哩。”小钩子用力扯了几下,但焰浣罗仍紧紧地缠裹在小玄的腰上。   “这是啥?怎样把它解下来?”小钩子问。   小玄紧闭着嘴。   “讨打!”小钩子怒叱,扳过小玄身子,扬起手儿就要抽他耳光,谁知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忽尔呆了一呆。   小玄怒目相视,梗直着颈。   “娘娘,这小子还挺俊俏的哩。”小钩子叫道,高举的手慢慢地放了下来,突地蹲下身,用手在小玄的裆处掏了一下。   小玄更怒,满脸涨赤。   “哈,这小子有根好大的家伙!”小钩子欢叫,俏媚的脸上尽是兴奋。   小玄吃她摆布,只觉那要命的手儿又软又刁,立时起了反应,裆中宝贝不争气地勃翘而起。   “硬起来啦……又大了许多哩……啧啧啧……硬得不得了哦……”小钩子笑嘻嘻道,手儿更是放肆。   小玄羞愤交加,心里一时恨死了跟前的小妖精。   “啊,下边的囊儿也鼓鼓饱饱的。”小钩子水目勾勾地盯着他,不觉小舌溜出,在自个水嫩的唇边上舔了一下。   “拿过来。”碧怜怜道。   小钩子立起,将小玄推到床前。   碧怜怜凝目瞧了瞧小玄的腹部,诧异道:“竟是妖界的秘技凤翎回翔缚,识得这手法的人可不多哩……”说着兰指掐诀,轻轻地来回虚抹了数下,终见那条焰浣罗松脱下来。   登时,一片柔和的白光映亮了妇人的脸庞,光影中斑驳着许多神秘不明的符纹图案。   碧怜怜娇躯一震,满面诧讶。   小钩子见状,忙转到前边来瞧,见男儿的脐眼里含着个宛若明玉的不明物事,上边刻有铭文符菉似的细小花纹,光亮正是由其所发,奇怪道:“这是什么?”   碧怜怜盯着小玄的腹部,半晌方道:“近来皆传先天太玄已现世上,并附匿于玄狐后人的腹间,难道……这就是那传说中的先天太玄?”   小钩子啊了一声,立时抬头去瞧小玄的脸,道:“敢情这小子便是玄狐的后人?”   碧怜怜也仰起脸,凝视着小玄道:“说,你就是崔小玄吗?”   小玄紧紧地闭着嘴巴,一脸不屈。   碧怜怜轻轻一笑,道:“要你开口,实是再容易不过的事儿。”   小钩子把手探入小玄的衣襟,在他雄健的胸膛上缓缓抚过,指尖压按着突浮的血管,微喘道:“这小子好结实,而且气脉勃发神采健旺,精元一定不错。”   “人传玄狐一脉乃玄阳之极,如果他真的是玄狐之后……”碧怜怜目中异彩涟涟。   “玄阳之极?”小钩子好奇问道:“娘娘,什么叫做玄阳之极?”   碧怜怜不答,忽从床上跪起,直凑到小玄跟前,桃似娇靥几乎贴到了他的面上。   小玄不知她要如何,瞪眼瞧着。   碧怜怜抬起一手,用指尖轻轻地滑过他的脸庞,笑道:“这样紧张干嘛,难道奴家会吃人么?”   “别碰我!”小玄忍不住怒叱,谁知目光触着妇人的双眸,忽感一阵眩晕,急忙提神,定睛再瞧,赫见咫尺的漆眸深如潭渊,底下似有瞧不真切的迷烟谲雾,只觉万分诱惑,竟想跃身而入,抛下一切去探寻个究竟。   “你说……人家的眼睛好不好看……”碧怜怜缓缓道,声音变得愈腻愈柔。   “好……好看……”小玄呓语回答,目光涣散。   碧怜怜挪身向前,抬手挽住他一边臂膀,又问:“你从哪里来?”   “千翠山……逍遥峰……”小玄仿佛倦极般昏昏欲睡,可是眼皮却偏偏合不起来,目光如铁遇磁石般给紧紧地吸附在妇人的双瞳里。   “你叫什么名字?”碧怜怜倚抱着他,一边耸翘的硕乳贴在他的胸侧。   “我叫崔小玄……”小玄竟然老老实实地回答,之前一入房中就嗅到的香甜气味此刻更加浓腻,亦不知是否妇人身上所发。   碧怜怜两眼放光,小钩子也面现喜色,然却不敢出声,生怕打扰了主子施法。   原来碧怜怜对小玄施放了一种勾魂邪法,名曰:“域魇引”。乃七绝界之顶尖秘技,能以邪力通过目光、声音及气味迷惑并控制目标,便是神佛亦难以抗御,小玄此时真气灵力俱失,根本无法抵挡。   “你为何溜到我车上来?”碧怜怜轻吐香舌,在他颈侧缓缓舔扫,渐行渐上,撩到耳垂便张启朱唇,含住噙吮。   “我……我要救我师父和师姐……”小玄迷迷糊糊道,说到此处突尔一惊,神智清醒了些许。   但这仅仅一瞬,碧怜怜立刻放开耳垂,把唇凑到他耳心道:“不是的,你是瞧见了人家才偷偷摸摸地跟来的。”   小玄旋又迷糊起来,蓦地两手抱头,似在因为想不清楚什么而痛苦。   碧怜怜暗催邪力,藉着魔音送入他耳心,“你偷偷跟来,是不是瞧人家美貌啊?”   小玄揪紧头发。   小钩子赶忙用手压按住贴附在他天灵上的秘符,另一手则左格右挡,不让他碰着那道封闭住灵力与真气的秘符。   “你干嘛抓头发呀,快来瞧瞧人家嘛,你不就是为了我才跟来的么?”碧怜怜娇滴滴道。   小玄松开抱头的手,呆呆地望着她,只觉眼前的妇人此刻格外诱人。   碧怜怜妖媚娇笑,两手一撑朝后退去,姿态撩人地斜倚枕上,粉肩轻缩,滑下半边纱子,露出大片白晕晕的肌肤,除了双峰间诱人的深邃沟儿,半只酥乳的乳廓也隐约可见。   小玄眼睛发直,不由喉干气促。   这妇人有种惊心动魄的诡奇之美,不同于他见过的任何女人。别个的美或让人赏心悦目或让人心生爱慕,而她的美却如同她的声音,竟会令人生出一种与之交欢的渴盼。   这念头是如此的强烈、赤裸与邪恶,附骨之蛆般挥之不去。   碧怜怜探手向下,捉住大腿处的水藕丝裤慢慢朝上拉去,一点一点地露出凝乳似的美腿来,赤裸的白足还尖并着葱趾,正在杏色的大花锦缎床单上惊心动魄地蹂着拧着。   不消去摸,便已知晓那条腿儿是何等滑嫩,小玄猛地向前蹿出,无奈肩颈给小钩子两手紧紧扣住,只有脑袋,脖子伸得老长,如同一只给缚住的怒兽。   “放开他吧,我已完全控制住他了。”碧怜怜道。   小钩子放手,小玄猛地抢到床上,迫不及待地朝妇人扑去。   碧怜怜却突然抬一腿,脚尖点在他的胸口上,笑嘻嘻道:“亲它才许过来。”   小玄立时将她脚儿捧住,抱放到嘴边亲吻起来。   这只脚儿出奇诱人,线条柔美骨肉均匀,白净得不见丁点瑕疵,趾甲上涂着淡淡的豆蔻丹红,入手滑腻柔若无骨。   小玄又噙又吻,突将舌尖钻入趾缝里边,鱼嬉莲根般舔舐穿梭,赫觉舌尖传来丝丝甜腻,不禁心迷神醉。   “好痒……”碧怜怜咯咯娇笑,片刻后轻轻地喘息起来,双肘支榻,模样慵弱之极。   小玄边亲吻边望她,心里迷得不知怎样才好,蓦尔张嘴,竟将葱笋似的玉趾一根根放入口中用力吮咂。   “唔……小坏蛋,你吸得人家麻麻的……”妇人娇喘着道。这时小钩子也爬上床来,笑嘻嘻地跪在一旁看着。   碧怜怜美目朦胧地受用了须臾,倏地嘤咛一声,把脚缩了回去,几根趾儿已是湿滑闪亮剔透如玉。   小玄急追过去,扑在她身子前,不顾一切地捉住了那只逃离的诱人脚儿,兴奋之状有如小孩夺回给人抢走的心爱玩具。   “喂喂,够了没有?这又不是你的糖糖,你抢它做什么?”碧怜怜薄嗔。   “甜……甜的……”小玄竟迷迷糊糊地答,粗喘着抱着她的脚儿又吸又吮,仿佛上了瘾头。   “人家全身都是甜的,你想不想也吃一吃啊?”碧怜怜笑道,声音愈加惊心动魄的娇腻。   “要……”小玄梦呓般道,便顺着她的腿朝上吻去,果然到处都似涂抹了蜜汁般丝丝甜腻,不禁神魂颠倒。   原来碧怜怜久修采补媚功,又长年服食奇丹秘药,周身气味及体液皆俱如糖似蜜,中藏催情撩欲之功,莫说服食,便是远远嗅着,无论男女必会心猿意马情迷欲乱。   小玄越吻越上,妇人的丝裤十分宽软,轻易便给推到腿根之处,露出大截雪嫩嫩的美腿来。   碧怜怜微笑着地俯视着小玄,满脸得意,仿佛在瞧一只即将给诱入牢笼的老鼠。   小玄舌舔手捋,渐渐接近妇人的大腿根处,忽然间鼻中嗅着从裤管内漏出的一股奇香,与别处大不相同,除了甜腻,当中还混夹着某种浓烈的气味,似腥非腥,若膻非膻,闻之欲酥。   被这奇香一袭,小玄登时血脉沸腾通体如焚,抬头望去,见妇人裆处隐约透出几线撩人的阴影,两手猛地朝她腰际抓去,一把将她的水藕丝裤及内里小衣扒了下来。   妇人的下体顿露了出来,赫如羊脂白玉一般,高高坟起的雪阜光油油滑溜溜,竟是只寸草不生的白虎,底下秘处一览无遗,两瓣蜜色的肥厚美肉紧紧闭着,一小条晶莹剔透的细嫩粉肉从缝间挤出,泄露出丝许内里的春光。   碧怜怜低呼,两手便往花底捂去,谁知小玄早已抢先一步,双手齐出,拇指搭住两瓣肥美肉唇猛然一剥,登见红脂翻绽水光闪烁,一幅瑰丽绮景惊心动魄地映入眼中。   “啊!”妇人娇躯发软。   小玄呼吸几窒,迫不及待地凑首而上,埋面花溪……   碧怜怜轻轻一颤,欲捂秘处的手改放到男儿头上,揪住了他的头发。   小玄舌挑唇吮,赫于搅拌间又吸又咂,汲得满口膻腻,殊不知这妖精的蚌汁比那春丹媚药还要厉害,最能催情动欲,不觉如痴如醉,越发难以自拔。   碧怜怜倏地虾儿般弓下了身子,颤弱无力地哼吟道:“好厉害……好有劲的舌头……”   “人说狐性最淫,果然一点不假,这小子好色。”一旁的小钩子笑嘻嘻道。   “噢!别太里边啊……”碧怜怜浪叫了起来,眼波似醉地喘息道:“对……   对就那儿……”   小玄突地长身而起,将妇人扑倒下去,手往自己腰里一扯,扒下裤头,接又去分妇人的腿。   “你做什么?”碧怜怜咯咯娇笑,绞紧两腿挣扭不依。   此时她衣裳散乱,绣着五毒图案的淡墨纱子衬着露出的白腻肌肤,有种触目心惊的神秘诱惑,加上那凝乳似的下体及两条玉润珠圆的美腿,更是说不出的销魂蚀骨。   小玄额颈处的血管一跳一跳似要爆裂开来,欲望从未似此刻这般饥渴过,当下手搭其膝,使出蛮力去掰她紧绞的双腿。   眼见就要得逞,谁知碧怜怜突地朝旁一滚,笑着喘着逃到了床角,一手遮酥胸,一手捂嫩阴,朱唇微张,用充满诱惑及挑逗的目光斜睨着他。   小玄给勾惹得更加狂乱,三、两下追扑过去,豹子般擒住了猎物,埋头就朝妇人的怀里乱钻乱拱。   碧怜怜嬉笑躲闪,转身攀住床栏,嘴里叫道:“不要啊……小坏蛋你怎么吃人家的奶奶……你……你想吃回家去找你娘亲去……”   小玄心急如焚,睨见她光着的下体腴白若乳,两瓣肥嫩圆滚的香臀万分诱人,周身欲焰便似给油泼着一般,索性就从后边掩上,两手箝紧妇人腰臀,底下一送一凑,腰杆猛然一挺,已硬得生痛的昂翘铁茎登时没入了娇嫩之中。   第八回 阴阳锁   碧怜怜“呀”地娇啼,双手抓紧了床栏。   小玄挥军直前,灼巨的龟头粗暴地剖开膣道内的黏嫩美肉,强横地突向深处。   “啊!”碧怜怜又叫了一声,身子朝前冲去,两只肥美的巨乳重重地撞硌到床栏之上,吊着嗓儿颤呼道:“撞着人家的心子啦!”   小玄冲势骤然一滞,原来妇人的花房内竟然峰峦迭嶂般重重匝匝,不但肥美得出奇,且遍处滑如涂油,然又纠紧如箍,一入其中,嫩滑的肉壁便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捅到尽头,棒头还捣在一团软弹无比的妙物之上,只这一下,便险些射出精来。   但他此时心智迷糊,已完全沉浸于欲海之中,哪里还晓得把持,稍稍一顿便如野马烈驹般纵情驰骋起来。   “啊……啊……真好!真好!爽利死人!”碧怜怜娇声欢呼,凝着身挨了十余杵,娇躯便软软地垮了下去,下巴架在床栏上浪哼骚吟个不休。   小玄又鼓捣了十来下,见妇人越来越低,抽耸起来甚不顺畅,遂绕臂到前,将她曲跪的两腿对折箍紧。虽然他此时真气灵力皆失,但力气仍在,两臂轻松一抬,便将妇人整个下身凌空抱起,腴臀肥蛤皆俱凸呈,这回杵杵结实,枪枪见底。   碧怜怜两手死死地捉着床栏,嘴里叫道:“快放我下来呀……哪有这……这样子玩人家的……要摔了啊……啊啊……”   她的下体给高高扳起,身子变成悬空打横,双腿又给对折箍着,不单下体异样受力,而且姿势出奇淫靡,万分撩人,惹得小玄益发狂迷,记记尽根不留余力。   “啊……啊……心子要给你捅……捅漏了……啊啊……又戳着啦……捅……   捅你捅啊……小心肝奴奴爱死你了……”碧怜怜浪叫不绝,黏腻的花蜜从蛤缝间淋漓而出,涂洗得飞速出入的铁杵闪闪发亮。   小钩子凑前观看,只瞧得浑身发烫,她久侍碧怜怜,深知这主子擅以声色惑人,但今次所见,显然真是欢娱之极,目光落到两人的交接之处,正见主子一大股淫水跑了出来,淋得男儿茎腹皆腻,接又顺腿淌下,把男儿膝下的床单打湿了大片。   小玄埋头狠捣,喉中嘶哼如兽,胸腹上的雄健肌肉块块坟起。   “啊!”碧怜怜突又颤呼,声音里满是惊悸,“怎么……怎么又……又涨…   涨……”   小钩子定睛一瞧,猛见小玄的铁茎模样大变,不但暴涨了数围,而且通根赤红如火,其上筋脉高高浮起,宛如一条条盘柱虬龙,出入之间,刮扯得纠缠的蛤肉翻如花绽晶莹似透,惊奇道:“哇,大了好多耶!颜色也变了……”   碧怜怜忙回头来瞧,她身段虽属丰腴,腰肢颈项却极其柔软,轻易便瞧见了男儿的宝杵,登时满面惊喜,颤声道:“天呐!难道是哪传说中的玄阳盘龙?”   原来小玄给她那销魂蚀骨的花房惹动,宝茎早早便现出了玄阳盘龙的本相。   小钩子显然也知晓些许,闻言眼睛睁得老大,“果然跟传说中的挺像哩!红日铸杵,虬龙盘柱……”   “早听人传玄狐是玄阳之体,想不到阳根也是那绝世宝贝,噢!”碧怜怜又吃了重重一下,头转回前,哀鸣地垂向床面,腰肢弓得更弯,臀股拱得更翘,此起彼伏的身段犹如峰峦波浪。   “恭喜娘娘得了这绝世之宝!”小钩子欢喜道。   小玄抽插骤急,鹅卵般的巨大龟头接二连三地将蛤嘴浅处的晶莹嫩物刮带出来,就连阴户周围的粉肉也给扯拽得不时高高坟起。   小钩子瞧得心酥魂荡,只觉腿心里滑热起来,忍不住把手摸去……   “啊啊……麻胀死人……撑得人家要……要裂掉啦……”碧怜怜娇呼不住。   小玄突然松开双臂,妇人立时跌跪床上,肥软娇嫩的花房给硬如铁铸的宝杵狠狠一搁,顿然痛快得尖啼起来。   这时小玄两手一搭,紧紧地压按住她那圆滚的肥臀,极力抽捅了数下,将长茎尽根一送,旋见狼腰收紧,身躯打摆子似的剧颤起来,却是泄了,自此竟还没上百抽。   碧怜怜猛感花心一烫一麻,烈不可挡,阴精险些就给这突如其来的至美勾惹出来,所幸她的采补之术已臻化境,体内真气立时自行运转,牢牢地锁住骊关。   小钩子见她骤然目翻唇张,如饮烈酒般颈下、心口等处泛起大片潮红,诧愕唤道:“娘娘?”   碧怜怜不答,雪滑的腰臀簌簌拧扭,似欲摆脱什么。   小玄尽情注射,两手紧紧压制,妇人的粉臀肥软之极,十指按处,几没肉中。   锁固骊关后,碧怜怜终于缓过劲来,旋即暗施秘术,阴内顿起奇诡变化,一阵壁吸蕊吮将男儿的精华点滴不遗地汲入玉宫,不过须臾,凝乳似的肌肤上便从内里隐隐映透出一种极淡的紫色光华,把她的勾魂胴体渲染得美如梦幻令人窒息。   “娘娘?”小钩子又唤了一声,面上满是惊讶之色。   “呦……”碧怜怜终能发出声来,“不愧是玄阳之极,自我修炼以来,还从没遇见过这么好的精元。”   “原来如此,怎么个好法?”小钩子喉咙发干地问。   激射终于歇止,小玄大口喘息,紧绷得几欲痉挛的肌肉渐渐松弛下来,紧扣在粉臀上的两手颓然滑落,露出数条惹人疼怜的深红捏痕。   “酥麻死人,魂魄都给融掉了……”碧怜怜呻吟,声音中夹带着销魂的叹息,“而且至精至纯元气丰足,便是上次在瀛洲遇见的那条守护玉醴泉的万年骊龙亦远不能比。”   小钩子悄悄地吞了下口水,捂按腿心的手儿暗加了几分力道。   碧怜怜忽地转身,蜂腰一拧玉腿一抬,便不可思议地翻反过去,由跪姿变成坐姿,整个过程下体竟然始终与男儿保持接连。   小玄咧了下嘴,依然挺拔的铁杵给她磨得爽美无比。   “好厉害,居然一点儿也没软呢……”碧怜怜也美得娇娇地打了个哆嗦,她骑坐在男儿的怀里,与他面对着面,妩媚绝伦地睨着他。   小玄也在望她,只不过眼神浑浊而灼热。   “小心肝,你这么硬梆梆的是不是还想要啊?”碧怜怜腻声道,微微地扭了扭肥臀。   “要……”小玄梦呓般应。   “好,奴家今儿喂你个饱。”碧怜怜娇滴滴道,说着将他轻轻推倒下去,然后缓缓地套动起来,才没几下,便发出“嗳”地软软一声,花底一注清腻的汁液淋了下来,流得男儿腹上湿滑一片。   小玄射过精后,虽然仍旧坚挺,但玄阳盘龙的本相已经悄然隐去,孰知吃她那胜似媚药的淫水一袭,蓦又勃然而发,再次现出狰狞之相。   “他又变那样了!”小钩子跪在两人后边兴奋地叫。   碧怜怜双腮晕红,眯目缓耸,她极工淫巧,看似迷醉忘形,其实每次起落皆以巧妙的腰力控制,是以时深时浅或磨或旋收发自如,每一个看似随意的动作俱为炉火纯青妙到毫巅,阴内又悄运暗力,肥美多浆的嫩壁不停地蠕缩箍握,时时催人欲泄。   小玄通体紧绷面颈俱赤,只觉妇人内里松紧极适,深处始终有股神秘吸力,似有若无地笼罩着龟头吸吮,过没一会,居然隐隐又有了射欲。   碧怜怜娇喘吁吁,忽尔反臂背后,解下抹胸丢到床角,两手托捂着自己的肥美巨乳忘情地揉搓起来。   小玄直勾勾地盯着,迟疑地伸出了手。   “想要是么?”碧怜怜妖娆一笑,略倾玉躯,把两只滴粉搓酥的巨乳送到了他的手上。   小玄立刻扣住,恣肆蛮狠地用力捏拿,拇指还重重地揉搓着峰际的弹翘奶头。   妇人咬唇娇吟,双颊酡红地垂望着自己那对被捏揉成千奇百怪的乳房,目中汪汪盈盈地似要滴出水来。   小钩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人的交接之处,见那根盘满虬筋的巨杵将主子蛤内的嫩脂不停地揉没掏出,心窝有如蚁行虫咬,捂在花底的手动得飞快,忽尔按捺不住,竟趴俯下身,把脸凑到两人的交接处吐出舌儿去舔舐时没时露的肉棒及下边的饱满囊袋。   小玄的射意正在迅速攀升,吃她这么一扰,猛地暴发起来,两手扣住妇人腰胯,朝上一轮怒冲狂耸。   “啊啊……要死了……顶穿人了……啊……”碧怜怜登如花枝乱颠,口中颤啼不住,仿佛骑上了一匹突然发狂的烈马。   小玄蓦地倾力一顶,腰臀皆高高地离开了床面。   碧怜怜尖呼一声,娇躯寸寸绷凝,双手死死地抓着男儿的肩膀。   小玄在她那肥美无比的深处突突激射,龟头前端似给什么嫩极之物软软叼住,一股令人崩溃的诡秘吸力隐隐传来,直透龟眼而入,深深地侵至茎根,阳精便如江河决堤般怒奔而出。   诱人的巨茎已经尽根而没,小钩子一阵茫然失落,索性把口罩到了主子那朵张翕不停的迷人菊眼之上,迷乱意乱地舔吮起来。   “天呐!真真美死人!小心肝你把奴奴的心子都烫坏了!”碧怜怜哆嗦娇呼,腴肩紧缩,神情乍酥乍悸。   这回真是名副其实的“怒”射,小玄只觉难遏难止,汹涌澎湃的极乐不由分说地簇拥着灼热的精浆驰迸而出,就连龟眼已射得隐隐生痛亦无法停下。   碧怜怜如痴如醉,肌肤上又开始映透出荧荧的紫色华彩,且比前次更加亮丽生辉。   终于,小玄松开了她的腰胯,四肢大瘫地仰躺床上,张着嘴喘息个不住,自从识得云雨相欢以来,还头一回感到如此疲累。   碧怜怜长长地呼出口气,脸上尽是撩人的春意与极致的满足,腻声叹道:“原来玄阳宝精便是这个滋味……险险就给你射丢了……小心肝奴奴爱死你啦…”   说着倾俯下身,张启朱唇去舔吮男儿面庞上密布的汗珠。   后边的小钩子听得馋极,忽见男儿的大肉棒因主子身子前倾滑脱了出来,用手一拿,居然只是稍稍软了丁点,其上裹满了乳白色的稠浆,忍不住就将花唇凑了上去,稍微沾着便低呼一声,惊奇道:“娘娘,怎么是麻的?”   “要不怎会叫人这般快活?”碧怜怜媚眼如丝道。   小钩子浑身烧热,心中似明非明:“原来玄阳之极是这么个回事……若是给这麻人的浆儿灌到里边再浇在心子上……岂非把人都融掉了……”   她胡思乱想,不觉间把肉棒上的稠浆吮入口中,转眼唇也麻了,舌也麻了,吞咽下去,喉咙立时也跟着麻了,过没片刻,整个人便莫名其妙地暖热了起来,通体酥融融懒洋洋地舒服欲仙。   “小心肝,你说人家好不好?”碧怜怜声若梦呓,眸中波光流荡盈盈欲滴。   小玄呆滞地望着她的眼睛,乖乖应道:“好……”   “那你再来疼人家嘛……奴奴还要……”碧怜怜娇滴滴道,粉躯扭动,让两只滴粉搓酥的巨乳在男儿怀中溜来滑去。   小玄呼息又渐粗重,迷迷糊糊去摸她酥乳。   小钩子正捉握着他的肉棒舔吮,蓦感手中之物又再迅速硬热,且勃勃昂翘挣手欲脱,需用好大力气才能捉住,不由笑恼道:“你这大蟒蛇,歇没会儿就又想使坏么?”   “硬了没有?”碧怜怜问。   “根本没软过。”小钩子答,她已将肉棒舔吮得干干净净,心中却仍迷恋难舍,但见主子身子下挪,把臀沟凑了过来,只好照棒头重重地吮了一口,捉握着它插到主子的肥蛤里去。   “噢……还是那么棒!一下子就顶着心子了!”碧怜怜浪叫,直起身子又再耸套起来。   小玄却沉迷于她那圆滚肥美的诱人双峰,粗暴地百般欺要。   碧怜怜越套越来劲,每每坐到深处,便姣浪地将拧腰扭臀发狠打转,用肥美的花心研磨男儿那颗灼热如炭硬翘如铁的大龟头,只乐得大呼小叫:“啊……   啊……酸……酸死人了……怎会这样硬的……呀……陷到心子里边去了……”   小玄两手倏地抱住了她的两条大腿,在下面挺耸起来。   “啊啊……啊……爱死你了……”碧怜怜闭目受用,口中心肝宝贝地骚啼乱叫。   小玄满面涨赤,夹抱住妇人两腿的手臂越收越紧。   妇人起落得更快更急,迎着男儿的凶器连把嫩心重顿狠挫,美得狠了,娇喘哼道:“这么凶你这么凶!来哟来哟,人家怕你不成!啊啊!怎会这么美的…”   小玄狼腰高拱健臀急耸,倏一轮凶悍绝顶,下下皆离床面。   “啊啊啊……这……这几下好……咝……要命……”碧怜怜一阵魂飞魄散,痛快无比地颤哼道:“小心肝你又要射了是么?”   小玄不语,顶耸越发悍烈,蓦地按紧妇人,居然又是没上百抽便一泄如注。   碧怜怜差些给他的玄阳宝精麻翻过去,断魂似地呼道:“好……好……射多多的出来……全都射出来……全都射到奴奴的嫩嫩里……啊啊……麻死人……”   接下妇人放浪形骸百般诱惑,小玄频频走泄,间隔之短前所未有,昏昏沉沉中竟觉一次比一次销魂,五、六遭后方才疲态渐露。   但碧怜怜却是不依不饶索求无度,连继施展秘法媚术勾诱,汲得极多宝精,肤上紫华荧荧,竟然持续不退。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小玄已完全不能自拔,心身俱陷迷幻及淫欲之中。   碧怜怜吃他宝精一遍遍浇灌,不禁遍体酥透,渐渐美至巅峰,忽尔沉静了下去,双腮深酡如痴如醉,起落之势也轻缓了许多,无声无息地耸坐了十余下,花似的面容突尔扭曲起来,嘤地娇哼:“不行了……忍不住了……啊……啊……快点快点……小心肝奴奴也……也丢一回给你……”   话音方落,猛将肥臀一沉,重重地坐在正朝上冲的擎天柱上,发出声娇到极点的颤啼,浑身打摆子般直哆嗦。   小玄只觉龟头给一团肥软无比的嫩物紧紧压住,紧接着许多油滑暧热的酥浆淋下,当中不知蕴含着什么奇诡物事,登时筋麻骨软,肉棒勃跳又是一轮喷射。   “泄死了……”碧怜怜肩缩躯曲地颤哼,在男儿身上不住地痉挛与抽搐,模样剧烈得有些吓人,面容却是更加妖娆娇媚。   旁边的小钩子瞧得惊心动魄,手儿在底下一阵飞速狠揉,倏地哆嗦地弯下身去,亦跟着主子丢了。   隔了好一会儿,三人才先后缓过劲来,碧怜怜软若无骨的趴伏小玄身上,小钩子却是软绵绵地倚靠在床栏边上,绢裤裆处洇湿了大块。   “好久没有这般痛快过了,一不小心就采了他这么多。”碧怜怜媚眼如丝地望着昏昏沉睡的男儿,除了无比的满足,目光中竟然还有一丝疼惜之色。   “对哟,这样的宝贝,是该好好养着,日后方能慢慢受用。”小钩子道,挪身近前,用一方软巾为她拭汗,眼睛却连连瞟向满面汗水的男儿。   “没错,对我来说,这心肝真真是个无双之宝。”碧怜怜道。   “不过……界中正在找他,若是落到魔君手里……”小钩子望望主子,欲言又止。   “原本难说,可是从现在起,谁都永远找不到他了。”碧怜怜微微一笑。   “娘娘打算……”小钩子试探地问。   “我要让这宝贝从此离不得我。”碧怜怜道:“你去把销魂匣拿来。”   小钩子赶忙下床,走去梳妆台把那只墨色匣子取了过来,念颂禁咒打开盖子,递到主子跟前。   碧怜怜兰指轻拈,从中取出一颗黄豆般大小的碧绿色丸子来,接着捉扶起男儿已经完全软绵的肉棒,弯下身,把碧绿丸子放在舌面之上,对准龟头送了过去,舌尖拱动将碧绿丸子一点一点地顶入龟眼当中。   小玄迷迷糊糊地睁眼,呆呆地望着底下。   碧怜怜抬眼,朝他露出个诡异的微笑,终于将碧绿丸子塞进了龟眼。   小玄突地打了个莫名冷颤,想要动弹,然却手足皆软。   碧怜怜直起身子,轻声笑道:“宝贝,你永远都是我的啦。”   小钩子疑惑地瞧了瞧她与小玄,问道:“娘娘,那丸儿是啥啊?”   “阴阳锁。”碧怜怜得色一笑。   “阴阳锁?”小钩子茫然道。   碧怜怜道:“此乃上古秘蛊,只能由女子炼制,中藏阴阳蜱,用五毒津涎同炼制者的阴精喂养,再以秘法熬炼,最后再种下一十九道阴阳锁魂咒。”   “听起来这蛊好像很难炼制哩,不知有何功用?”小钩子问道。   “当然不易。”碧怜怜笑道:“成蛊之后,只要将此蛊种入男子体内,那男子从此便会对那个以阴精养蛊的女人神魂颠倒慕恋万分,会日夜渴盼与那女子云雨相欢,纵然相距天涯,也会千里迢迢地赶来相会。”   “这等神异?如此便无需担心这绝世之宝会逃走了。”小钩子惊奇地瞧向小玄,见他正木然地望着碧怜怜。   碧怜怜接道:“有了此蛊,待我再施几次蜮魇引,便能彻底控制他的心智,莫说逃走,到时就是拿棍子赶他抽他,他都绝不肯走的。”   小钩子想了想问:“倘若他给别人捉去,又关了起来,无法见到炼蛊者,那会怎样?”   碧怜怜道:“那时候,种在他体的蛊就会发作,起初只会让他食不知味焦灼无名,过些时候就会使他日夜纵欲但却始终无法缓解,待到最后阶段,若是他还无法与炼蛊者交欢并得到炼蛊者的阴精,深藏在他体内的阴阳蜱就会破壳而出噬光他的内脏吸干他的血液,让他痛苦万分直至毙命。”   小钩子不觉打了寒颤,正要说话,忽听有人唤道:“娘。”   碧怜怜微微一愕,望着门口诧道:“你怎到这来了?”   迷糊中的小玄微一激灵,神智清醒了丁点。   “听闻元老会要娘参与攻打巨竹谷,我来助娘一臂之力。”那人道。   小玄只觉这声音甚是熟悉,但脑瓜里如灌了浆糊般浑沌不清,他吃力地思索着,心头猛然一跳:“五姐姐!”   第九回 反戈一击   碧怜怜拉好身上的纱子,取过丢在床角的抹胸系上,道:“少主已回七绝岭,你怎不待他身边?”   “我不去七绝岭。”来者果然是碧绮绮,她一屁股坐入椅中,满脸疲惫之色。   “为何不去?少主伤势日重,正需有人服侍。”碧怜怜瞪眼道,穿上裤子跨下牙床。   小钩子忙施术封截了小玄身上几处经脉,也跳下床,去衣橱取了件袍子为碧怜怜披上。   “自然有人服侍他。”碧绮绮面无表情道:“那狐狸精不是形影不离地守在他旁边么。”   “胡闹!”碧怜怜生气道:“你立刻给我回七绝岭去!”   “我不回去,我要跟娘在一起!”碧绮绮倔强地把头一偏。   小玄经脉被封截,连头都转动不得,虽然看不见来者容貌,但已从声音肯定了自己的判断,心中震诧:“定是五姐姐来了……那妖妇竟然是她娘亲……难怪长得那么像……”   “糊涂!这时候你就更应该守在他身旁,你跑到这来,岂不是白白便宜了那小贱人!”碧怜怜厉声斥道。   “我不!”碧绮绮声音一颤,蓦地哽咽起来,“我这两年里四处奔波,不惜得罪诸方神魔,上天入地为他寻药,千辛万苦才配齐了鲍长老需要的所有材料,他却毫不放在心上,不但不知体恤,反倒终日为那狐狸精神魂颠倒,他还……他还……”   碧怜怜安慰道:“你这两年来如何为他寻药,界中诸尊诸老皆瞧在眼里,这功夫没有白费。”   “娘知晓么?上次到迷林围捕玄狐,我被玄狐挟持,那厮不但……不但全然置我不顾,竟还对我……对我痛下杀手……”碧绮绮一阵气苦,泪水滚滚而下。   碧怜怜沉着脸道:“这个我已听申长老说了。”   “从前他……他不是这样的,自从遇见了那狐狸精,他就完全变了!”碧绮绮哭道。   床上的小玄听得渐渐清醒,回想从前诸事,这才明白了些许来龙去脉。   碧怜怜森然道:“你莫揪心,那小贱人为娘迟早会收拾的。”   “我再也不想跟他在一起了!同这样的人做夫妻还有什么意思?”碧绮绮咬牙道。   “绮绮。”碧怜怜柔声道:“娘知道的,他伤病已久,已经形同废人,这些年来委屈你了。”   碧绮绮怒道:“形同废人还好,那厮简直就是个变态,也只有那狐狸精才忍受得了他!”   碧怜怜道:“这点你就不如那小贱人了,眼下是最最紧要的关头,无论如何你都忍忍才是。”   碧绮绮道:“娘,你不晓得那厮……”   谁知话没说完便给碧怜怜厉声打断,“你怎这般不识大局!那厮无情无义不假,但他毕竟还是吾界之尊!”   “我……”碧绮绮垂头,委屈万分。   碧怜怜怒目视她,隔了良久,脸色方才渐渐缓和下来,压低道:“那厮重伤难愈,近又遭白眉玄鼠重创,可谓将熄之烛。你身为妃后,有娘的支持,元老会亦有大半长老站在我们这边,除此之外,各部还有众多的拥护者,在他去后,这一界尊主之位十之八九就是你的,但那狐狸精近年来在界中暗耍手段,拉拢了不少人,倘若我们怠慢大意……”   “娘,女儿才不稀罕成为那什么一界之尊,女儿只想快快乐乐地……”碧绮绮嗫嚅道,视线触着母亲逼视的目光,声音便渐渐地细小了下去。   但碧怜怜并没发怒,而是和颜悦色道:“娘知道你不稀罕那个位子,但是只有成为吾界之尊,才有可能进入玄冥塔,那可是娘千万年来的梦想,眼看就要实现,难道你就不能为娘委屈一下么?”   “能……我能……”碧绮绮噙泪点头。   “娘知你能的,你一定能的,你是娘的心肝宝贝么……”碧怜怜侧斜着坐入椅中,将她拥入怀里。   听到此处,小玄又清醒了些许,心中疑恼交集:“不知那玄冥塔是啥紧要东西?这妖妇竟然为此牺牲女儿的幸福……”   碧绮绮迟疑道:“娘,那厮如今完全给那狐狸精迷住了,什么事都听她的,到时未必……未必……”   碧怜怜冷笑道:“到时就未必由得他了!你放心,其它各个方面娘都安排好了,只要你自个别垮下就成。”   碧绮绮点头,埋面贴在妇人胸口。   “眼下,娘的手里又多了一张极其重要的筹码,胜算更大。”碧怜怜轻抚其发道。   “什么筹码?”碧绮绮问。   碧怜怜微微一笑,却转了话题,“蜮魇引你练到第几重了?”   碧绮绮道:“还是第三重,这两年中几乎没甚进境。”   碧怜怜轻叹道:“这两年你四处奔波,那厮又无力助你修炼。”   碧绮绮咬了咬唇。   碧怜怜道:“不过你无需忧虑,娘找到了个无上的元阳宝器,待娘调练妥当,过些时日便给你修炼,到时自然一日千里。”   “嗯。”碧绮绮乖乖地应了一声。   “绮绮。”碧怜怜道:“你听娘的话,现在立刻就回七绝岭去,眼下乃是紧要关头,界中随时会起大变化,切莫叫那狐狸精占去了先机。”   “好吧。”碧绮绮无可奈何地应。   母女俩从椅中站了起来,碧怜怜又道:“你一定要打起精神,提防那狐狸精暗中做手脚,还有,元老会中殷、慕两个老东西可能与她串通一气,你也须留意他们,至于卜、申、鲍三位长老则是雷打不动站在我们这边的,遇到什么急难之事,你可去向他们讨教求援。”   “孩儿记住了。”碧绮绮道:“娘这边也得小心,这两年来我在很多地方听闻过婀妍这妖女,据传本事不小,且十分之狡诈毒辣,妖界许多妖王精首都很怕她。”   “我会的,妖圣的弟子,岂可小觑。”碧怜怜道。   这时,忽听帘外有人报,“启禀娘娘,巨竹谷已到,怒天大将军正在前方恭候。”   小玄心中一凛,悄微挣扎,谁知身上几处经脉皆给小钩子截闭,真气及灵力又给天灵处的秘符锁镇,半点动弹不得。   碧怜怜应了一声,对小钩子道:“去把碧落霞飞裳拿来。”   小钩子又去衣橱,却是取了件奇异的法袍出来,不知是何物织就,底为灿烂霞彩,中有一大抹虹似的青碧,正看光影流动,侧瞧却见衬底的霞彩映耀出千万道交织的亮纹,显然是件非同寻常的法宝。   碧怜怜换上法袍,指了一下床,道:“看好。”   “是。”小钩子应。   “走吧,娘顺道送你。”碧怜怜朝女儿道。   碧绮绮掠了眼床上,同母亲一道走出门去。   小玄想要呼救,却羞于此时的不堪,嘴巴张了张,终究还是没有发出声音。   屋中一时静了下来,小钩子掩上门,深深地吸了口气,转过身快步朝牙床走来。   小玄竖耳凝听周围动静,心中念如电转。   小钩子爬上床,探头来瞧男儿。   小玄静静地盯着她。   “宝贝,轮到我们来乐一乐啦。”小钩子轻轻笑道。   小玄默不作声。   小钩子迫不及待地伸手到他胯间,捉握住软绵却依然粗硕的肉棒揉搓起来,片刻后又俯下头去,卖力地用口舌咂吮拨舔。   然而之前的连番销魂已令小玄的精力极度透支,始终疲不能兴。   “怎么一点都……”小钩子失望地抬起头来,娇嗔道:“喂,你不是这么没用吧?”   小玄闭眼,心里拼命去想以往所见过的最恶心的物事。   小钩子淫情汲汲,心有不甘地又俯下头去,许久后恼火地直起身来,脸上一副想要吃人的表情。   “你急也没用。”小玄开口,“已经给你家主子榨光光了。”   小钩子绝望地发出一声哀鸣,忽然转头去瞧梳妆台上的销魂匣。   “这小妖女该不会想求助于什么春丹媚药吧……”小玄心中一惊,忙道:“不过也不是没办法。”   小钩子即转回头,“什么办法?”   “我修习过采补术,只要你解开我身上的禁制,让我能运提真气,立刻就能与姐姐欢好啦。”小玄满面发烫道。   “真的?”小钩子盯着他,哼道:“你休想跟我耍什么花样!”   “我能耍啥花样?”小玄眨眨眼道:“经脉全都给封住截住,连根手指都动不了,姐姐说这样子能耍什么花样?”   “你说……只要让你运提真气,你就能……能……”小钩子迟疑道。   “没错,只要能运提真气,我定让姐姐快活似神仙。”小玄阳光灿烂地微笑,只觉脸上的烧热已减退了不少,心中暗诧,难不成自个真是块说谎的料?   小钩子凝眉思索,终于道:“好吧,你若胆敢耍甚花样,休怪姑奶奶立时宰了你!”说着一手按在他的心窝处,另一手伸到小玄头顶,揭下了贴附在天灵处的秘符。   小玄立感原本空空荡荡的上下丹田充实起来,稍微运提,真气及灵力便即随念流动,心中恍然大悟:“原来是这道邪符在作怪……”   小钩子曲指轻轻一弹,那符立时化作灰烬,又摸到小玄底下,皱眉道:“怎么还是软趴趴的?”   小玄掠了一眼按在心口的春葱玉手,忖道:“眼下手脚无法动弹,倘若贸然反抗,给她小手劲道一吐,小圣爷爷我就一命呜呼了……唉,罢罢罢!只要能救得师父师姐,我崔小圣今儿就牺牲点色相吧!”当下运提真气,使出了九鼎还丹诀,胯间巨物登时一跃而起龙精虎猛。   小钩子大喜,嘤咛道:“好哥哥!”飞速褪下绢裤,扶住擎天宝柱,对准蛤口便坐了下去,才吞入半颗龟头,便有一注滑腻腻的花蜜垂了下来,淋湿了半根肉棒。   “这小妖女还真窄哩……”小玄脸上轻颤了一下。   小钩子眉心轻蹙地一点点往下沉,喉中咿咿嗯嗯,貌似艰难之极,才将大棒吞至近半,便“咝”地吸气往上提回,接下吞吞吐吐起起落落,最多也只覆及整根肉棒的三分之二。   尽管她生得如花似玉,风情身子皆俱勾魂,但小玄根本无心受用,虽然面呈陶醉之色,其实却在悄悄地留意周围,暗寻可趁之机。   “啊啊……嗳呀……这么酸……好哥哥你来疼人家嘛!”小妖女忘乎所以地娇唤。   “我动不了,怎么疼你?”小玄趁机道。   小钩子猛然一省,口中不再言语,一只玉手仍不失戒备地按在他心窝,人若扶风摇柳般在他身上纵情颠耸,很快便神魂颠倒起来,目饧腮酡有如醉酒。   小玄忽然低低地念了一声,“亲亲水儿。”   “你在念什么?”小钩子迷离的水目一睁,警惕地盯着他。   小玄心中一凛,忙再运提真气,本就粗巨得惊人的肉棒登又膨胀数分,满满地顶在正向下急沉的妖女阴心。   “啊!”小钩子失声尖啼,娇躯虾子般缩作一团,凝着身轻抖了须臾,突又急耸猛套起来,按在男儿心口的手儿移到了自己的腿心,葱指摁住玉蛤上角的嫩皮急急狠揉,牵扯得蛤口内那粒勃翘粉蒂直打转儿,哭腔叫道:“不管了……怎会这样爽利……啊啊要……要……”   小玄趁机聚集心念,一条不知从何而来的几乎完全透明的人形影子无声无息地掩到了小钩子的背后。   “啊……丢……丢了……丢给大鸡巴哥哥了……”小钩子声嘶力竭地喊,迷人的肚皮儿一阵抽搐,从花心里排出股股温热的阴精来,就在这时,猛地周身一紧,似给什么物事从后边紧紧地钳制住。   小钩子蓦然一惊,登又滚迸出大股花浆来。   “解开我经脉!”小玄冷冷道。   小钩子却仿若未闻,只张着红滟滟的嘴儿在他身上哆嗦痉挛。   小玄心中一动,当即使出九鼎还丹诀的“汲”字诀猛然一吸,小钩子顿时汗毛尽竖,阴精如尿崩般淋漓而出,不觉把臀一缩,谁知却给后边的奇物紧紧制住,反倒向前一迫,娇嫩的花心立给结结实实地压按在硬如铁铸的龟头上,绽开的花心眼儿赫给撑阔近倍,竟把半颗鹅蛋大小的龟头吞了进去。   “啊!”小钩子悸啼一声,汗如浆出浑身皆痹。   小玄只觉出奇爽美,心念递出,制住妖女的魅影即时又朝前迫。   “不行不行……心子要……要裂掉啦……啊……”小钩子螓首急摆,青丝乱舞。   “解开我经脉!”小玄轻喝。   “不……不能再进去了……痛……”小钩子哇地哭出声来,稍住的阴精猛然又迸,冲着撑开花眼的龟头泉涌而出。   “竟然还敢顽抗!”小玄大怒,继命魅影向前压迫,突尔记起飞萝秘授的入宫之术,遂运转玄功使将出来,半陷在嫩心里的灼热龟头顿时细密地震颤起来,开始一点一点地朝前推进。   小钩子目瞪口呆,蓦地娇躯一震,从未有人踏足过的秘境已给小玄强行突入,摩擦娇嫩的疼痛与快美汹涌掩至,精浆花蜜喷薄而出。   玉宫之内无不奇滑异嫩,言语难述的快美急速攀升,小玄强抑射意,再度使出“汲”字诀狠狠一吸,一团蛋清似的奇物即时游附过来,触着灵龟,霎有三分之一消蚀不见。   小钩子花容色变,她亦修习采补之术,立知千辛万苦方才炼成的内丹即将不保,只惊得魂飞魄散,慌忙求道:“饶命……哥哥饶命……我……我什么都听你的……别……别……”   “那就解开我的经脉!”小玄厉喝。   “好……好……哥哥你先……先让我缓一缓……我这就……就……啊啊……   不能再吸啦……”小钩子弓缩着娇躯哆哆嗦嗦地抬手,仿佛连吃奶地劲都使尽了方能移到小玄身上。   小玄遂撤玄功,又递意念让魅影稍减压迫,小钩子几欲虚脱地摸索了大半天,终于解开他身上全部给封截住的经脉。   小玄坐起一拔,猛然抽出了仍犹怒翘的盘龙宝柱,小钩子颤呼一声,腿心里急流飞泻地又奔出数股浆汁来,喷洒得床单尽湿,痉挛了好一会,这才软绵绵地瘫挂在魅影的臂弯之中。   小玄扯过被子草草拭干身子,又在床沿找到焰浣罗,手忙脚乱地系回腰上,穿好衣裤便急忙去拿那只通体如墨的销魂匣,朝小钩子道:“开启禁咒?”   小钩子略微犹豫便说了出来。   小玄依咒打开匣子,见里边错落有致地隔出十余个大小不一形状不同的格子,格里放着形形色色的奇异物事,很快就看到了那条星罗帕,当即取出,拿到妖女面前一抖,“这帕的禁咒?”   “这个我就不晓得了,只有娘娘她自个才知道的。”小钩子可怜兮兮道,长长的眼睫微颤了一下。   “再说一遍。”小玄淡淡道,心念递出,后面的魅影立将手臂一勒,小钩子雪白的脖子上立时出现了一圈细细的红线,鲜血丝渗而出。   “啊!别……别……我说我说!”小钩子恐惧万分道,急把星罗帕的禁咒说了出来。   这时忽闻屋外有人叫道:“姐姐在里边么?娘娘要我来取东西。”   小玄心头骤紧,“叭”地将匣一合,赶忙去捡扔在地上的八爪炎龙鞭及如意囊,把销魂匣及星罗帕一块收入如意囊中,同时四下张望,发现别无出口,除了唯一的一扇门,连窗户都没有。   小钩子紧张地望着他,见他突朝这边走来,不禁大惊,欲要挣动,却给魅影紧紧制住,颤声叫道:“别……别杀我……我什么都说了……也没骗你……”   “骗没骗我,要等证实了再说!”小玄将她一把挟住,捡起丢在旁边的绢裤,三、两下帮她套上。   小钩子惊慌渐去,仰起脸儿,两眼水汪汪地望着他。   “姐姐快开门啊,娘娘还等着呢。”屋外的声音催促道。   小玄不敢再耽搁片刻,心御魅影,一前一后猛地朝墙撞去。   只听“咔喇”一响,以宝瓶竹为外壳打造而成的魅影硬胜金铁,刀状的手臂更是锋锐无比,轻易把墙壁撞出个大洞,小玄挟揽着小钩子随后而出,登有大风迎面刮来,定睛一望,原来身悬万丈高空。   此时天还没亮,上方星光点点,底下苍茫模糊,但隐约能瞧出是片一望无际的竹海,果然到了巨竹谷。   小玄并不意外,当即运提真气御风而飞,生怕与魅影失散,遂念了一声:“宝贝夭夭。”将魅影收入影中。   小钩子臂揽其腰,面贴其胸,闭着眼儿,似是享受之至。   小玄迅速飞离悬浮于空的魇鸢车,倏地心头一震,原来前方空中停着数十条船舶状的长巨影子,周身丫丫叉叉,某些部位于星光下发出闪闪亮芒,凝目望去,原来是一支支粗巨得惊人的弩炮。   “莫非这些东西就是冲霄飞舟?”小玄惊疑不定,调头欲飞另一方向,谁知远处的空中也悬停着一条条形状相同的影子,均匀分布,四面八方封锁住了去路。   “这样走不掉的,冲霄飞舟威力大的吓人,硬闯只有粉身碎骨。”小钩子软软央求,“好哥哥,你还是跟我回车上去吧,娘娘很喜欢你,不但不会伤害你,还会让你天天欲仙欲死的。”   “闭嘴!”小玄怒喝,环望四周,果然无路可逃,再俯瞰下方,见茫茫中有一颗奇巨的树影,鹤立鸡群地立于竹海之中,心中突尔一动:“是太碧,不如先到那躲会!”当即向下斜掠,朝它飞去。   过没多久,小玄已飞到太碧上方,他运转真气,贴着太碧的主杆徐徐降下,很快便找到那个令他魂牵梦萦的巨巢,急急飞了过去,纵身跃入巢中,突尔心中一震。   “不对啊,那个能发彩虹的镜子怎么不见了?”   就于此刻,忽闻沙沙疾响,数条粗巨的影子从四面袭至。   小钩子惊呼一声,旁边焰火骤蹿,一条火龙已从小玄袖中疾旋而出,瞬与几条影子交击一起,火光映处,赫是几条巨蟒般的绿藤。   “蟒藤术!”小玄一怔,立时认出这熟悉无比的法术来。   “炎龙鞭?”一个柔嫩声音呼道:“小玄,是你么?”   第十回 战妖   “二师姐?”小玄心中一震,旋见一条俏影从竹叶密处现出,正是昨天刚分开的李梦棠。   “你怎么会在这?”小玄惊喜交集,忙撤真气收鞭归臂。   “师父她们给七绝界的邪秽捉了,我一路跟到这里,看看能否寻机救人。”   李梦棠忧心如焚道,目光落在揽抱着他的小钩子身上,柳眉忽然一挑,道:“她是谁?”   “她嘛……”小玄赶紧将小钩子推开,喝道:“给我站好!”   小钩子不情不愿地放手,低眉顺目地站着,一副可怜兮兮地模样。   “小玄,这是个妖物。”李梦棠冷冷道。   “我知道。”小玄忙道。   “知道你还同她在一起?”李梦棠目中现出一丝恼色。   “等等。”小玄道,急从如意囊中取出星罗帕来,按小钩子交代的禁咒颂念起来,将帕照空一抛,旋见红光大盛,崔采婷、雪涵等众姝及易寻烟出现在巢中,个个肤呈诡蓝,昏迷不醒。   “他们怎会……你救了他们?”李梦棠又喜又讶。   小玄一时不知如何解释,只得含糊道:“说来话长,你先救人。”   李梦棠忙上前察看众人伤势,从随身法囊中取出许多针具丹药等物,立时忙得不可开交。   “禁咒没错,你可以走了。”小玄转向小钩子冷冷道,想了想把销魂匣递到她跟前,道:“这匣和那条帕子你都可以带走,倘若再拿来害人,定惩不贷!”   小钩子一愣,接过销魂匣,又收了星罗帕,却仍在巢中磨磨蹭蹭地呆着,若有所思。   “怎还不走?想等我改变主意么!”小玄瞪眼道。   “你叫人家怎么走嘛?这里到处都是冲霄飞舟,一个不好就会给射得渣都不剩的。”小钩子娇声道。   “别想耍花招!”小玄厉声道:“再不走就不让你走了!”   “不让走那就不走呗。”小钩子嘻嘻一笑,面上全无惧色。   小玄脸色一沉,就要发作。   小钩子忽然眼圈一红,怯弱道:“人家真的回不去了嘛,娘娘叫我看守你,如今却给你逃了,除非你肯跟我一块回去,否则人家还不给活剥了呀!”   小玄微微一怔,压低声道:“我师父师伯还有师姐她们个个都爱杀妖怪的,你不走到时可别后悔。”   “你在替我担心啊?”小钩子望着他笑。   “我替你担心?别自我陶醉好不好。”小玄冷起脸。   小钩子歪头打量他,笑靥如花。   小玄脸一沉,眉挑如剑。   小钩子踏前一步,小小声道:“我真的不能回去,留下来呢你师父他们又要杀我,那……不如你把我藏起来吧?”   “什么?”小玄道:“我把你藏起来?我干吗要把你藏起来?”   “好哥哥,你心肠好啊,人家瞧得出来。”小钩子娇声道:“佛祖不是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么?”   小玄绷着脸道:“我能把你藏到哪里去?”   “我有办法,只要你别赶我走就行。”小钩子道:“你闭眼。”   “你要是胆敢耍啥花招,休怪我无情。”小玄威胁。   “好啦好啦,人家怕你好不好。”小钩子笑道。   小玄迟疑闭眼,等了好一会,不闻妖女丝许声息,道:“好了没?我睁眼了。”   前边仍无丁点动静,小玄睁开眼睛,面前已是空空荡荡,唯余夜风徐徐,吹拂得襟袖轻轻飘动。   “走了?”小玄疑惑张望,忽闻李梦棠唤道:“快来帮忙。”   小玄赶忙奔过去,李梦棠递给他一只小瓷瓶,道:“这是我调好的药,你快喂他们服下去,每人一口,小心你的手别碰着他们的皮肤,有毒。”   小玄接过,从崔采婷开始,依次扶起来喂药。   李梦棠则调弄针具,开始为他们一个一个地拔血排毒。   “没甚大碍吧?”小玄对这师姐的医术充满信心,放下崔采婷,又扶抱起雪涵喂药。   “严重之至,他们皆中了七绝界万毒老君的蚀魄神光,这邪功恶毒无比,不但损肌毁骨,更能侵蚀真元。”李梦棠凝眉道,说着把数根银针分刺入崔采婷的天柱、风府、风池等数穴,接又分开对襟拉下抹胸,再把几根银针刺入俞府、璇玑、神阙及背后的神道等诸穴。   小玄赶忙转头,心中怦怦直跳,问:“你有办法驱除吧?”   李梦棠摇头道:“没把握,而且我身上带的丹药不够,眼下只盼能先遏制一下毒力,阻止毒素彻底侵蚀脏腑,其它的只有等离开这里再说。”   小玄立时紧张起来,这时正喂水若喝药,见她面容憔悴肤色诡蓝,不禁心如刀割。   半炷香后,小玄喂易寻烟喝下最后一口药汁,而李梦棠还在忙着用针拔毒。   众姝衣裳半剥,搞得小玄一时不知该把眼睛往哪放。   李梦棠瞧瞧他道:“好了,暂时没事了,你先去休息一会吧。”   小玄忙起身跃出巨巢,飞到巢下的一处横枝之上。他激战半日,又给碧怜怜施术采去了许多阳精,此刻疲倦之极,但因四周都是敌人,岂敢放心睡觉,是以强提精神守护巨巢。   他眺望着空中遍布的一艘艘冲霄飞舟,不禁忧心如焚:“师父她们危在旦夕,却给困在此处……唉,都是因为我,她们才身陷险境的……”   继而回想下山后所发生的一切,不由心如潮涌:“莫名其妙就跟玄狐牵扯在一起,天界、七绝界及其它各方势力接踵而来,这东藏西躲的日子没完没了,我自己一个死便死了,却偏偏总是累及身边的人……水儿小婉她们若是因此有甚不测,那我就万死莫赎了……”   他思着念着,忽然间觉得自己在这些力量面前委实渺小无比,无力一笑,“崔小玄!你啊你,竟连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   “入魔就入魔吧!只要那张鬼面能让我站着面对这一切!”小玄咬了咬牙,心中竟闪掠过一丝对七邪覆的异样感觉,如瘾似恋。   思及此处,脑海中倏尔一闪,猛地想起了在迷林中遇见的那个神秘女子来,记得她笑自己弱小得似个初生的婴儿。   小玄当即打开如意囊翻寻,很快就找到了那支通体如墨的役妖令。   “那姐姐说它可以帮助我的……她说当中收着一十三名罪妖到底是啥意思呢?”   小玄一边寻思一边摆弄令牌,目光及处,一行行细小的文字、一幅幅精美的图案从令上匪夷所思地浮现出来,这是他头回仔细去瞧那些图文,当初匆匆一瞥已是惊诧异常,这下越发骇讶。   “夫诸……呲铁……鸣蛇……夔牛……天呐,不会是真的吧?”小玄喃喃自语,迫不及待继往下瞧。   不知过了多久,忽闻上方有人轻唤,“小玄,你在哪?”   小玄呆了一呆,方从震撼中惊醒过来,忙将役妖令往怀里一塞,应道:“我在这。”   “快上来。”李梦棠道。   小玄赶紧飞身掠起,回到巨巢之上,只见李梦棠坐抱着崔采婷,手扶额头,神情无比的沮丧,惊问道:“师父她们怎样了?”   “还是不行……我已尽力了,很多要用的药这里都没有。”李梦棠闭着眼摇头,声音微颤,“这样子她们挺不了多久……”   小玄心念电转,猛想起白眉翁的迷津幽源中有很多药材,忙道:“我知道有个地有药,我们现在就过去那边找找。”   “可是……”李梦棠深深吸气,却倏地哭出声来,“四下都是敌人,我们怎能出得去?”   小玄惊讶地望着她,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她哭。   李梦棠师出无上玄教,乃地仙界数一数二的名门大派,出山后加入天道阁,也是强者如云的诛妖降魔组织,加之她医术高绝救人无数,十分得人疼宠喜爱,虽然经历了不少艰难险阻,却一直都有许多人在旁呵护照顾,从未陷入过今次这般险恶无助的境地,环伺的强敌,如山的重担,再加上身心俱疲,终于令她崩溃。   小玄蹲跪下去,抬起手用指为她轻轻擦拭垂挂面庞的泪水,心疼如绞。   李梦棠长长地吁出口气,这一发泄,情绪终于缓过了些许,脸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旋即心中惊省:“险恶关头,我怎可在小师弟面前如此软弱!”   想到这里,忙将袖子一抹,拭去脸上的泪痕,只是长长的睫毛上犹还挂着几颗极细的晶莹泪珠,轻颤着,沾美得如梦似幻。   小玄凝视着她,心中发誓:“无论如何,一定要让她们毫发无损地离开这里,即便是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   李梦棠尴尬一笑,掩饰道:“哎,适才不知怎么了,突然就……让你看笑话啦。”   “你放心,我们现在就离开这里,师父她们一定会没事的,我保证。”小玄轻轻道。   李梦棠微讶地望他。   小玄微笑,眼神镇定且坚定,有种天塌下来有我扛着的淡定。   这已不是逍遥峰上那个顽皮贪玩的小师弟了,李梦棠心中忽然泛起一丝从未有过的、难以明了的异样感觉。   小玄毅然立起,打开如意囊,口中念念有词,陡闻数声悦耳嘶鸣,一辆由四头奇兽牵拉的车子突然出现巨巢之中。   “啊,这是……鹿蜀?”李梦棠微讶,立时认出了四头奇兽是何物事。   小玄俯下身从她腿上抱起崔采婷,小心地放入车座,接着又去抱水若。   李梦棠忙起身跟他一块搬人,问:“这车哪来的?”   “贺天鹏为了报答我这救命恩人献出来的!”小玄痛快道,弯下身去搬易寻烟,残破不堪的衫子裂处忽扬,闪露出腰际的一围火红色汗巾,于黑暗中如焰腾蹿鲜艳夺目。   李梦棠蓦地一震,整个人都呆住了。   藉着夜色的掩护,小玄驾驭着鹿蜀车在众冲霄飞舟的缝隙间悄悄穿梭。   众姝及易寻烟依旧昏迷,李梦棠手拈木母弓默不作声地守在后座。   生怕惊动敌人,小玄操控鹿蜀车以极慢的速度飞行。   “看来没发现我们,再穿过前面这两艘飞舟就能突围了。”小玄压着声音兴奋道,不闻李梦棠接口,回头一望,见她正呆呆地望着自己。   “怎么了?”小玄问。   李梦棠如梦初醒,有点慌乱地别开脸去,道:“没事。”   小玄惊奇地发现她的雪颊上晕起一片薄薄的嫣红,皱眉道:“别骗人,真的没事?”   李梦棠咬了咬唇,忽转回头,凝眸盯视着他道:“好,都不许说谎,我问你——”就在这瞬,倏闻数声地动山摇的霹雳,南边极远处焰光高高冲起,映亮了大片天空。   小玄心头一震,脱口道:“开始进攻巨竹堡了!”   “谁进攻巨竹堡?”李梦棠呆了一呆,“巨竹堡不就是七邪界的么?”   “巨竹堡已经给灵竹族人夺回去了。”小玄道,想起婀妍,心中不由一阵担心。   “你怎知道?”李梦棠问。   “我……”小玄含糊道:“我听说的。”   遍空的冲霄飞舟一艘艘迅速亮起,辉煌的灯火照耀得夜空如同白昼,亦映亮了它们的狰狞面目:每只战船的舰首皆嵌着长巨得惊人的撞角,前方甲板置有两座巨型弩炮,中部楼起三层,高逾五丈,载着一排排披盔戴甲肃杀列立的将士齐朝巨竹堡的方向飞去。   鹿蜀车正要从两艘冲霄飞舟中间钻过,距离极近,立给陡然亮起的灯火照得一清二楚,两艘冲霄飞舟一齐向心靠拢,如山似岳般拦住去路。   “发现我们了!”李梦棠玉容苍白,心中生凉。   小玄高高扬起炎龙鞭,在空中甩炸出团炽烈的焰火,四头鹿蜀奔得愈快愈疾。   “掉头呀,冲过不去的!”李梦棠大惊。   小玄却仿如不闻,又猛甩了数鞭,就像是想要驾车去撞那两艘冲霄飞舟一般。   两艘冲霄飞舟上的四座弩炮飞速调校方向,一齐瞄准这不知死活直撞过来的小东西,与此同时舰舷上列立的一排排邪甲战士亦纷纷亮出了寒光冷冽的兵刃。   小玄忽从怀中拔了通体如墨的役妖令,肃穆闭目,口中念念有词,猛闻顶上一声霹雳,天与地都亮了一下,虚空裂处,竟然现出一个高达十余丈的巨大妖魔来,但见白首赤面形貌如猿,面目无比狰狞猛恶,肩披大袍,身着一副奇甲,甲上红焰涌耀,有如岩浆在不停地突跳,手持一杆长约二、三十丈的长柄大刀,刀背镂铸百妖嬉戏,刀锋氤氲着一抹浓艳的青晕,模糊而诡异。   伴之而生的是如有实质的威煞,如奔腾的怒潮般向四面八方扩散,尚距十余丈的冲霄飞舟上竟有人兜头栽落。   “霹雳甲、百妖刃……”李梦棠早已筋疲力尽,完全抵挡不住这强大无匹的威煞,几瘫软于座,失声道:“难道是……是……”   “呔!”巨妖炸喝,声荡天地,“哪个活得不耐烦了?竟敢拘本帅到此!”   小玄心中怦怦疾跳,拼尽全力抵抗如山压至的威煞,强将手中之令高高举起,厉声喝道:“罪妖马化!你可认得此令?”   巨妖登然动容,瞪着两只慑人的巨眼细瞧了片刻役妖令,蓦尔躬身叩首,惶恐于衣道:“原来是主公召唤,罪妖苦候已久,不知主公有何吩咐?”   李梦棠瞠目结舌,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天!果然是那个纵横妖界的朱厌族之王战妖马化,据传数千年前兴兵作乱,已给小妖后亲手制服,打入御牢之中,怎会突然在此出现?又叫小玄做主公?”   小玄心中大定,高声道:“你来开路,阻者——杀无赦!”   “喏!”马化即应,猛抬起头,两眼精芒暴射,怒容咆哮,“谁敢拦吾主公?”   声音未止,手中魔刃随意挥出,瞬将拦在前方长巨如鲸的冲霄飞舟一刀两段,怖响声中,船上百余邪甲将士登随碎甲残木四下弹飞。   “孩儿们,出来耍耍!”马化厉喝,将背后大袍一舞,倏见数百条灰白影子自他躯上流星般纵出,亦是形貌如猿,只是体形小了许多,然而个个疾如奔雷闪电,最前几个竟赤手空拳地将披戴重甲的邪甲战士撞得肢离破碎惨不能睹。   直至此刻,小玄这真正才明白了役妖令上的那段注释:马化,朱厌族之王,犯叛乱之罪,惩狱五千九百年。善战,族兵三百。   李梦棠则记起了她参与编撰整理的《周天诸灵榜》中的一段:朱厌,上古异兽,生即铜皮铁骨,力毙虎豹,见则大兵。   小玄心中惊涛骇浪,将役妖令拿到面前,目光落在另一段仅他能见的文字之上:布喜,吼族之王,犯惊扰圣驾之罪,惩狱三千七百年。善斗,曾夺逍遥大会第十名。   随着他视线移动,令上一幅色彩艳丽的图画徐徐地亮了起来,画为一兽,形类骏马,周身褚鳞火光缠绕,左脚爪中抓着数条疯狂挣扎的龙,右脚爪下踏着数只奄奄一息的蛟,挺胸昂首,状极威傲猛恶。   小玄肃穆闭目,捧令于胸,开始颂念一段音节古怪繁复冗长的禁咒:   先天地生历万万亿劫大威德大威武亿亿无限大妖界无上真圣敕旨,   但凡崇信吾者一切卵生胎生湿化,   即沐吾恩生生不息,   即沐吾恩世世轮回……   ……   亿亿无限大妖界无上真圣御牢诸役听旨,   即拘罪妖布喜速速前来听命……   【第十集完】   第十一集:约清愁(应为同人伪作)   第一回:役妖   长串的禁咒颂完却无人应答,破甲碎片漫天飞散,朱厌族兵在车前奔突掠杀,迅捷如电势不可当。小玄四下张看,仍是未见布喜踪迹,不由心中焦躁,往身后看去,李梦棠心力交竭,以手支颐,长发铺散半倚座后。不见往日的清丽粉腮,两靥苍白得让人想拥入怀中抚吻爱怜。   小玄凝收心神,轻声说道:“师姐,你目力好,帮我看看是否有只形如立马,周身披鳞的巨兽?”   此时李梦棠已明白小师弟在召唤上古异兽,流目四顾,忽而盯着他身后不远道:“巨兽?你身后那个小东西……咦?好像是吼族的布喜,怎会这般细小。”   小玄转身望去,车前不远,有一小物,不足一指长。   “罪……罪妖……布喜候教主公驾前。”小兽胆怯的声音几乎淹没在前方厮杀怒号中难以分辨。   果然是他,小玄虽微感诧异,却也无暇多想,执令正容道:“车前护行,如有逃漏、缠斗朱厌者,杀!”   “谨悉!”   李梦棠心下宽慰许多,现下要紧的是尽快离开此地,众人所中蚀魄神光,半刻也拖延不得。朱厌族擅击杀,毕竟只有三百,加上马化,一旦被冲霄飞舟合围,众多邪甲士缠斗,优势尽失,绝难善了。有布喜掠阵互相配合,这样最妥。小玄毕竟长大了,这般调遣从容,便是比之天道阁诛魔大帅刑飞,似亦无愧色。   小玄低首不语,驾车飞驰。只听布喜道:“主公宽心,罪妖有僭了。”说完便往上飞去,缓缓现出本象,比之马化,尚大一倍,小玄这才明白为何拘妖令中所现的布喜能足踩数条恶龙。心道,布喜犯惊驾之罪,竟至惩狱三千余年。小妖……圣……那个姐姐也太……太严厉了,难怪布喜如此胆颤小心。他本想说太凶狠,一想起迷林中小妖后的绝色风姿,软语温香,不由心中一荡。   “小玄,七邪覆一定要收好,别落入他们手中。”李梦棠平静地说着。   “嗯,放心吧,收着呢。”话刚出口,就发觉说漏了嘴,嚅忍道,“师姐,我……”   李梦棠看他笨拙的样子,想起那日护着她疯狂厮杀突围,伤痕遍身血透重衣,心中十分疼惜,半丝恼愤也没了。又想起他的强行亲昵,竟有些许宽慰,夺去自己初吻的毕竟还是小玄。李梦棠心思万千,忽而羞怯,抬头正迎上小玄的目光,愣了一下,稍缓了下情绪道:“以后再说吧,你专心驾车吧,拖得太久后果堪虞。”   小玄不明白以后再说是何意,说什么呢,师姐知道那日非礼她的人是我,并没有恼我,以后再说,难道二师姐已属心于我?   两人各有所思,相顾无语。此时情势已逆转,布喜在上空随车飞行,并不见他出手,也感觉不到威煞蔓延,却见前方与朱厌族兵纠缠格斗的邪甲士兵,惨呼四起,爆裂的脑浆从鍪甲中溅散,一个个从云端跌落。   李梦棠似是知道他疑惑不解,说道:“布喜的威煞非常特异,可以直接送入敌方耳中,侵蚀头脑。修为不足的,立时迸裂。即便当下不死,也被摧陷心智成了废人。”   “难道吼族之王就是指他这种古怪威煞,并非声嗓大?”小玄暗暗自得,无意中选出的布喜,竟能配合得如此巧妙,“倒跟午十的长恨琴音差不多,不知二者相抗谁能胜。”   话音未落,后方的冲霄飞舟弩炮齐放,一发击中鹿蜀车,巨大的震荡将众人高高抛起,触不及防的变故让人不急应变,眼看要就要散落四坠,小玄振臂一挥,炎龙鞭从袖中飞旋而出,卷上了李梦棠的细腰,轻轻一带,已搂在怀中,刚要再度卷回中毒的诸人,却忘了此时已无物可攀缘,二人凭空无法施展腾飞术,急速下落。忽觉身上一轻,抬头望去,布喜将二人拢抓,另一足飞速四下抄掠,已将崔采婷等众人捞起,双足轻甩,稳稳当当的抛入车座之中。   布喜喉间呜呜嘶叫,转向车后,对着远远跟来的飞舟突然张口怒吼,猝然间空气如同瞬间被挤压,一道道如潮涌动,竟将追在前面的飞舟冲得不住翻滚。   飞舟都往下方攻打巨竹堡,前方本就不多,在二妖的合击下,已零落不堪,后面有布喜阻挡,小玄频频甩鞭,鹿蜀车速度惊人,飞舟再也也无法追上,奔驰一阵,终于摆脱了飞舟的合围。小玄暗道好险,幸亏他们的目标是巨竹堡,这意外变故他们没来得及反应,否则,被怒天将军和碧怜怜发现缠上,怕是要将这十三只罪妖都召唤出来了。又想起婀妍不在堡中,情势危急,只想赶紧到迷林中,让师姐留下治疗众人,自己能赶回来相助,思量起七邪界这次出动的阵势,既惊且怒,巨竹堡这次怕是难逃一劫。   驾车已逐渐平稳,小玄持令道:“马化、布喜。各回本位,听候赏封。”接着低声颂咒。马化收立身形,百妖刃一挥,族兵倏忽纳入袍内,垂手侍立,布喜则又缩为小指般大小。   李梦棠手背轻掩檀口笑道:“越发像个征伐大将了,只是你拿什么封赏人家?”忽而看着自己纤细手指,想起那晚被小玄吻后愤恨绝望的用手背拭唇,不由两颊绯红。   李梦棠暗啐道,今儿是怎么了,尽想这些羞人的事情,在小玄面前一再失态,要让他笑话了。芳心忐忑,却不知一怀萦系早已暗属。   “小玄,你这是要去哪儿?可不能太慢啊。”李梦棠收拾思绪,看着车中诸人,尚不知所去处药物是否足用。   “很快就到,师姐你放心吧。”   李梦棠没有多问,感觉眼前的男儿自有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信任,好像不管千难万险的事情也有他在,心中暖融融的。   来到迷林边缘,小玄驾车缓缓落下,取出星罗帕将中毒的众人收纳其中。李梦棠不知他从何处得到这么多稀奇古怪的宝物,暗道,过了这节,一定要好好问问小玄,这些日子来,发生了多少事情。   小玄带着李梦棠往迷林深处走去,忽而听到一阵熟悉的女子咯咯娇笑,心中一凛,糟糕,好像是又是那个武翩跹,她怎么还在此处,老杂毛有危险。想到此处,不顾林中荆棘刺绊,飞奔过去,同时提醒道:“师姐留神戒备,前面是三绝武翩跹。”李梦棠暗暗皱眉,不知师弟为何不躲开反而找上门去,刚才以为摆脱了冲霄飞舟的重围,一切顺利的,还未来得及喘口气,又惹上更麻烦的对头。心下焦急,又怕小玄孤身涉险,只得疾驰跟随。   武翩跹手捏印决,不断挥舞,无袖的手臂似婴儿般白嫩,腕上的古钱互相碰击,叮当乱响,她不远处一女子,慵懒无力的斜倚一树,高耸的胸峰喘息不定,竟是飞萝。原来玄教门下两大阵法机关高手在此相遇。眼花缭乱的结阵、破阵,较量不息。飞萝修为本就不及武翩跹,又失了内丹,撑得半刻,丹田空空,再也无法凝聚真气结阵了。   “阿萝!”小玄重见心上人这般虚弱,心中酸楚,大喊道,“武翩跹,你个恶婆娘快住手!”   二人向这边看过来,飞萝蓦然惊喜,再也支撑不住,颓坐在地。小玄飞扑过去,将她拥在怀中,不住簌簌泪落,“阿萝,我……我。”飞萝无力地抬手轻拭去他的脸庞,“玄郎,你怎么又回来了。”   李梦棠惊讶的看着二人,飞萝苍白的娇靥淡浮轻晕,轻咳了一声,推了推,小玄犹自旁若无人的抱着,怜爱地贴着她的双鬓。不住轻蹭。   武翩跹冷面笼霜,哼了一声:“你未免也太放肆了,当我不存在?”   小玄一惊,转身到:“师姐,你赶紧帮师叔看下,她虚弱得很。”   李梦棠尴尬的点了点头,查看起飞萝的伤势。   “哟,阿萝叫着多亲热,怎么舍得改口了。”   小玄不理她的嘲讽,恨声到:“武翩跹,你不过是想要我的先天太玄罢了,跟师叔无冤无仇,为何这般心狠,丝毫不念同门之谊,你的心当真是铁做的么?”   武翩跹愣愣地看着他,轻咬唇吻,又摇头低叹:“有些人心肠比我何止硬千百倍,我不过是个无人垂惜的可怜人罢了。”说着眼圈似一红,正迎上小玄的目光,旋又低头,顾影自怜的看着自己的裙摆随风摇动。   不知为何,小玄复又觉得她有些可怜,恶毒地喝骂再也不忍说出,有些不知如何开口,语气缓和下来:“你……你不要伤我师叔,我也不会这样大声说你的。”   武翩跹白皙如玉的一臂在小玄面前滑过,拢了拢被薄汗贴在额前的一缕发丝,淡淡道:“好了,你跟我走吧,我可以放了你的师……叔和师姐。”说到“师叔”二字时,故意重重的顿了一下。   李梦棠短暂施疗术后,飞萝恢复了许多,勉力起身站到了小玄身边,一语不发的看着武翩跹,嘴角似笑非笑。   “小飞萝,你若一味寻死,我成全你。”武翩跹咬牙恨道。   “你稍等一会,我交代一些事情就跟你走。”小玄出奇得冷静,转身向后。   飞萝焦急的看着他,轻摇螓首,小玄回头笑了笑,抚了抚她的凌乱云鬓:“没事的,放心吧。”   小玄拿出星罗帕,附在李梦棠耳边,轻声叮嘱,落在武翩跹的眼中,更觉自己在此处似多余之人,妒恨交叠,心中思潮翻涌,酥胸不住起伏,显是忍耐到极限了。好不容易按下强烈的杀机,暗道:“我不会让你们这么快活的。”   小玄拍拍身尘,若无其事的用传音秘术对二人道:“阿萝,棠儿,你们赶紧去白眉大哥处救治师父他们。我有圣后的役妖令和妖圣的相……传送符,自有法子脱身。”   小玄故作轻松地对二人直白称呼,引得二姝惊羞不已,粉面飞红,慌乱不知所措。   “再看就要成望妇石了。”小玄犹自不舍地回顾不已,武翩跹冷笑道,“你说,我要不要先封了你的真气灵力,再收缴掉那些稀奇古怪的物事?”   小玄一惊,装作镇静,不露声色道:“你……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武翩跹有些奇怪,自己被擒反而让对方帮忙,并不应允,淡淡一笑:“为何要我帮你?我可是来捉拿你的。”   小玄从她刚才的表现已经猜出,多半这个武翩跹与玄玄子也有瓜葛,索性大胆的说道:“你现下要的是先天太玄,你该知道,我所求不过所爱之人平安喜乐。我不知道你和玄……和我前世有什么恩怨,我们为何非要你死我活,各取所需也未尝不可。”   武翩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飘忽不定,让人难以捉摸。过了一会儿,摆出了少见的严肃道:“或许你说的对,不过,你知不知道我要先天太玄是干嘛,你没了先天太玄又会怎样??”   小玄沉默不语,不知是在深思还是根本不考虑这些问题。两人沉寂了一刻,武翩跹又恢复到第一次见他时的神情,薄嗔道:“好啦,小家伙,说吧,要人家帮你做什么?”   小玄惊喜的抬头看看,仿佛已经知道她一定会帮忙似的:“现在七邪界正攻打巨竹堡,你能不能帮我击退他们?”   武翩跹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自言自语道:“真是跟某些人一模一样,这般奋不顾身的管他人闲事,却是何苦?”   “这次七邪界派出的统帅是怒天大将军,大司祭碧怜怜先锋突袭。你……若是觉得太危险,可以不去,但能否让我前往,如果侥幸全身而退,我再来找你。”   武翩跹咯咯一笑,纤腰所系的七彩罗缣流光幻影,小玄满目期待地看着她。   “你的话,我半个字也不信。”小玄心底一沉,既无强援,便要寻思如何脱身,“不过,帮你这个忙也无妨,我本就要对付七邪界这帮厌物。”   小玄兴奋地手舞足蹈,不自禁地想要抱着她大叫,手刚伸出,又缩了回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事不宜迟,赶紧用过天虹带我去吧。”   武翩跹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嚯,这么心急,怕是又为了什么姐姐妹妹的吧。”   小玄被他抢白,不敢回嘴,只觉臂膀被挽住,一缕甜腻香暖萦绕,还未反应过来,两人已身在太碧顶端的巨巢之上。   李梦棠已经知道在泽阳城就走飞萝的神秘人就是小玄,那这许久以来,两人多半是在一起了,不知后来又为何分开,心中百味交陈,碍于长辈,不好开口相询。而刚才飞萝与小玄的一番亲昵,落入李梦棠眼中,觉得自己的秘密全被小辈看光,羞怯难当。   二姝各有所思,一前一后的来到迷津幽源的木屋。   “梦棠,将他们放出来吧,你看看需要哪些药材,没有的话我出去寻。”   “嗯。”李梦棠应了一声,取出星罗帕,按小玄吩咐的禁咒,放出了中毒的诸人,一一摆放好。手上忙碌着,却总是想起刚才小玄与飞萝的的情形,心下有些酸酸的,“师叔,这是他的帕儿,您收好了。”   飞萝好像又恢复了过去亦师亦友的身份,似乎看穿了她的情思,笑道:“小丫头偏有许多心思,交给你的就收好,给我干嘛?”   李梦棠俏脸红晕,不敢再与这个师叔多话,忙着寻药配制。飞萝与治疗一门并不精通,也帮不上多少忙,坐在床边想起不久前跟心爱之人在此缠绵缱倦,恍如隔世,心中悠悠荡荡,神思飞扬,早已心随小玄而去。   第二回:借形、无双   “武……”小玄一时不知如何称呼,直呼其名总觉不妥,虽然多番要抓他,白眉玄鼠也提醒过玄玄子被毁有她的一份,小玄总觉得这个女子对他没有太大恶意,至少跟七邪界的那帮人不一样,思量一番道,“算了,我还是叫你师叔吧。”   武翩跹不置可否的淡淡一笑:“随你啦,反正你也没有好好唤过我一声。”   小玄心头一悸,仿佛被什么东西牵扯了一下,有些疼,有些酸,还有一丝甜。知道眼下情势紧急,不敢再多想,凝神肃容道:“你我二人怕是不够,我不想一会大战时要你分心照拂,前日我偷听到怒天和碧怜怜的对话,二人似是十分忌惮万劫真君,不如我幻化成他的模样,和你一起出现,说不定能奏奇功,将他们吓退。”   “嚯嚯,万劫统帅妖界圣御军,你见过他孤身一人出行吗,还是你能幻化百万圣御军给你壮声势?”这样的主意,在武翩跹眼里,自然是如同儿戏。   小玄捏了捏拳,沉声道:“顾不得这许多了,一旦他们重夺回巨竹堡的资源与机关术,定会四下侵扰,战事纷起,这三界再也无法太平了。”   武翩跹被他说得动容,咬了咬唇,长叹一声道:“好!不管如何,我总是随你。”说罢,挺了挺妖娆身姿,酥胸不住颤动,似是数重云罗霓裳也挡不住,透出阵阵乳浪。小玄蓦然面红耳赤,抑制不住剧烈心跳,恨不能立时将她拦腰抱住,在这巨巢之中颠倒迷离。   偏偏在此时,武翩跹勾住他的手,十指相扣,轻声道:“说罢,现下我们去哪里?”小玄只觉手臂被拥入她身侧,隔着丝滑的裙裾,似有似无的蹭在了那一团娇腻粉软。好不容易保留着心头的一点清明,嚅嚅道:“我……我们还是先……赶紧去吧。”刚说完就觉得不对,这言下之意分明就是稍后再这样缠绵。武翩跹双靥粉晕,少有的显出小女儿般娇羞,连忙松开了手。   “糟糕,我忘了一件要紧的事情。”小玄跺脚恨道,“说了半天,我根本就没见过万劫真君,怎么变化?”   “原来在吹牛。”武翩跹咯咯娇笑,耳边碧坠不住摇动,更显身形婀娜,“借形术的奥妙你还未能窥见十之其一呢,你的阿萝也没学到家。小家伙,看仔细了……”   “我这迷林快成菜园了。”白眉翁出现在木屋前,悠哉悠哉的踱步进了屋。   “白眉大哥,总算等到你来了。”飞萝惊喜的迎了上去,“这迷林的禁制怎么全都毁了。”   白眉苦笑一声,看看忙碌的李梦棠和中毒诸人,摇了摇头:“你们玄教中人真是阴魂不散呐。”   李梦棠呆了呆,停住了手看看飞萝。   “没事。”飞萝摆了摆手,示意她继续。有些不好意思的转向白眉道,“他们中了蚀魄神光,小玄带我们来的,只有你这里药物齐全。”   “小狐狸来过?人呢。”白眉四下张看,急切问道。   “被武翩跹带走了。”飞萝咬了咬唇,无奈的轻叹道。   “什么!”白眉须发皆张,急怒地双目圆瞪,片刻后又颓然道,“知道去哪儿么?”   “不知道。就算知道,谁又能追得上过天虹呢。”飞萝摇摇头,手抚额间,精力不支又坐了下来,“我想,武翩跹暂时对他应该没有恶意。”   白眉哼了一声道:“你莫忘了他上世如何遭难的。”   “这……这,不一样吧。”飞萝好似自我安慰,又像在替武翩跹辩白。看了看一旁忙碌的李梦棠,发丝散乱,湿透衬裙,憔悴已极,心疼道,“大哥,你能否来替他们解毒?”   “你带小丫头去洞中休息吧,交给我好了。”白眉叹了口气,又自言自语道,“我也很想看看玄教君子被我这妖邪救了后,会如何自处。”   二人泡在洞底的池中,各有心思,相对无语。飞萝呆呆的仰头,洞顶一缕光垂落,直射她的胸前,照得巨硕丰润的双乳莹白欲透。李梦棠不敢看这位师叔,低头默默的拨水轻涤,目光落在自己圆鼓挺秀的胸前,两点粉红微微颤动。她努力的摇了摇头,拨动着池水哗哗作响。   “师叔,刚才在林中,您怎么好像真气和灵力都远不如前,是不是被武翩跹用恶法亏损了?”李梦棠试探着问道。   飞萝双颊绯红,有些慌乱道:“没……可能是吧。”经过小玄刚才一番胡闹,两人关系好像有些微妙,   “稍后让弟子看看,或有法子化解。”李梦棠虽觉有些奇怪,并未多想。   飞萝没有应答,盯着池中的莲型青石发呆。   这池水似能濯沐一身疲倦,休憩过后,二人前后走出山洞时已心朗神清。白眉不知何时离去,诸女并躺榻上,易寻烟已醒来,盘膝地上运气自疗。   看了看飞萝漫步远离,李梦棠进屋道:“师伯,您的毒全都化解了吗?”   易寻烟并不答话,抬头直视道:“谁把我们从七邪妖孽手中救出的,这又是何处?”   李梦棠被他的目光逼视得退了一步,声音有些颤抖:“小……小玄。”   易寻烟颓坐在地,枯坐息思般如木雕泥塑不复言语。其余诸女陆续醒来,李梦棠赶紧上前一一诊视,见无碍,这才缓过气来。这些日来紧绷的神经几乎要压得她崩溃了。看了看易寻烟,朝水若使了个眼色,想赶紧告诉他小玄的消息。   魇鸢车中传出碧怜怜妖媚的声音:“一个时辰了,少谷主,你打算再让我等多久?”   柳长青手捏法诀绕着一小片竹丛转圈,脸色青灰,汗不住涔涔下,听得此言,双膝一软,扑跌尘中:“大祭司垂鉴,非是小人不尽心,入口原本确实在此处的,不知那小妖女施了什么邪法……”周围只剩下了风摆翠竹的沙沙声,柳长青听得耳中,如同急切琴弦,每一记都拨弄在心头,砰砰直跳,埋首跪拜,额抵尘间不敢抬头,“或已有眉目了,斗胆请大祭司再赐片刻。”   魇鸢车的帘幕已被收起,碧怜怜起身端坐,好整以暇的四下看着风景并不着急,好像乐游原上带着随从踏春的贵妇人。柳长青慢慢起身围着竹丛又忙了起来。   “不愧是妖圣的弟子。”武翩跹笑顾道,“入口已被移往别处了,这群蠢物怕是要寻上多半天。”   小玄看着前方魇鸢车中的碧怜怜,呼吸急促起来,两耳发热,好像花了很大气力才低下头不去看她:“只要他们找不到入口就好办了,凭巨竹堡的防御能力,我们有时间对付怒天那一支人马。”   武翩跹点了点头,转身要说话,发现小玄低头看着自己白皙外露的脚踝,神情异常,不由嗔道:“贼兮兮的乱瞧什么,小心把你两眼挖掉。”伸手拢了拢裙摆,堪堪遮住双足,“你在这里别动,我再去给入口下个禁制,让他们在这边干耗着慢慢找吧。”   视线被挡,小玄略感失望的抬起头,轻声道:“你也小心,碧怜怜的法术很邪门的。”武翩跹没有答话,头也不回的去了,化身一片枯叶随风悠悠荡开。   小玄目如游丝,恍恍惚惚绕随叶片飘去,忽觉耳中传入一个熟悉的声音:“是不是知道娘娘在这里,才急冲冲赶来的?我们一起回到娘娘身边去吧。”   小玄心中一惊,想要凝神戒备,忽然发觉自己一点真气也提不起来,心中大骇,什么时候着了这妖女的道都不知。想用灵力召唤魅影,却一样空空如也。这时,一只狭长的革翅小虫自小玄耳中飞出,现出人形,得意地咯咯一笑,正是小钩子。小玄后悔不迭,原以为这妖女早已离去,没想竟能隐身匿迹于自己耳中,痛恨太过大意,碧怜怜的心腹婢女自然不会是庸手。   “你怎么能长时间幻化躲藏在我耳中?”小玄心道,千万要拖延时间等到武翩跹回来,倘若到入碧怜怜手中,万事皆休。   “幻化?嘻嘻,人家可不会那么高深的术法。”小钩子白嫩细小的手臂支在小玄的肩上,指尖在他脸上一道道滑过,“我的好哥哥,你莫不是以为我会勾引人才叫小钩子的吧?”   “原来如此,你本来就是虫子?”小玄装作如梦方醒,“姐姐,你是怎么隐匿声息的?”   “现在……不告诉你,一起回娘娘那里,我们晚上联床风雨,慢慢说给你听。”说罢,拎着毫无反抗能力的小玄飘向了魇鸢车。   碧怜怜似乎早就料到小钩子会回来,没有什么反应。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后,小钩子就退在了一旁。碧怜怜起身端立,声音还是那样娇媚:“武妹妹,劳烦你现身说话吧。姐姐我有点乏了,看不见你。”   一声冷哼,武翩跹现身俏立,腰间的七色丝带迎风逆折,懒洋洋的说道:“我也乏了,你下来跟我说话吧。”一声轻叱,碧怜怜座下华美的大车自空跌落,重重地砸在了地上,车中侍立的魔奼女震得四下抛落,八头牵引的魇鸢躺在地上,断断续续地呜呜嘶鸣,没有立时气绝。   碧怜怜又惊又怒,万没料到武翩跹武技如此惊人,连她如何出手也未看到。一手扣住小玄天灵,全神戒备地看着武翩跹一动不动,心疼那几头魇鸢,却半毫不敢分心去看一眼。   小玄偷眼看去,武翩跹如玉雕冰砌不食烟火的谪仙,冷得让人发寒。   “把玄狐交还于我,饶你贱命速速离去。”   碧怜怜惊怒未定,胸前硕美丰乳不住起伏,抵在小玄后背,引得他一阵气血翻腾。估量眼前形势,碧怜怜平静了一下,恢复了先前的媚态,笑容如春绽陇头:“妹妹好手段,给你可以,只怕……你们走不出这巨竹谷。”   “或许我拿不到活的,不过,死的也无妨,我要的不过是他身上的东西。”武翩跹的声音依然不带一丝感情,冷冷道:“看来你是想试试我的另外两绝了。”说罢,美目轻阖,一阵微风拂过眸睫,更显丰姿秀丽,清抗绝俗。   竹林中猎猎风起,倏忽间如潮涌动,草摧木折,似是被一巨大光幕笼罩,四下电芒疾闪。武翩跹举起手中的黄金剑鞘,虚空一划,仍是绵软无力的声音道:“今天谁也别想走。”说罢足下轻点,同时一道气劲直击小玄胸前,这一下,非但碧怜怜意外,连小玄也惊得目瞪口呆,“哇”的一声,喷出一道血雾。碧怜怜这才醒悟过来,手中的人质非但不足为恃,还会拖累自己。连忙一手推开,向旁掠过这正面一击。   武翩跹迎了过去,二人交错间,小玄只觉头顶被轻拍一下,落地时再看,武翩跹已追迫至数十丈之外。当下试着提了下真气,完好无损。胸间不觉疼痛,口中也无血腥。顾不得多想,一袖轻甩,炎龙鞭已握在手,心中唯有一个念头,解决了柳长青,巨竹谷就无后患了。   柳长青显是被眼前的变故惊呆了,没想到七绝界的大祭司会被一个不知哪里冒出的女子缠杀。长久以来养成的自保本能迅速判断了眼前的形势,越想越是心惊。这时,忽觉一道热浪如刀割火炙般扑面而至,赶紧席地一滚,他人在竹丛之后,炎龙鞭绞不断丰茂丛丛的宝瓶竹,这一击落空,小玄立即换了手法,离火真气鼓动,用上了缠缚之技。炎龙鞭如鲵旋凤环般穿过,绕上脖颈,隐隐有鳞爪飞扬之势。柳长青顿觉火厝积薪,浑身炙热欲裂,小玄心御魅影,血污迸溅。   小玄看了看四周,碧怜怜所带部众一动不动,好像这一切与她们无关,连小钩子也双眼含春地看着他,这样一来,他到反而不知如何下手了,送上脖子给你砍杀,这样的事情,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   碧怜怜身形不见停滞,四下纵跃连连闪避,几次被扫中却安然无恙。武翩跹看了眼她身上袖飞襟扬的袍子,轻哼一声:“留下!”   碧怜怜只道她要蓄势一击,左手趁机虚捏一个繁复印结正欲相抗。武翩跹朱唇轻启,娇斥一声:“疾!”如雪皓腕上系着的那枚暗金色古钱明光流动,耀映得剑鞘上缀饰的宝石如星河灿错。钱上所铸翼翮振振欲飞,一道光耀闪过,碧怜怜身上的碧落霞飞裳已无声飘落。   碧怜怜越发心惊,愈退愈后,起初自己失了先机,躲闪武翩跹一番番势若惊虹的攻击已是左支右绌,勾魂夺魄的媚惑之术根本无暇使出。见到她的武技,更不敢用自己的魔尾冒险。想到自己的首要目标是统一界内,犯不着为了巨竹谷惹上这样的对头,至于玄狐,自有阴阳蛊所制,不必担心。于是,硬着头皮道:“妹妹稍待,听我一言。”   武翩跹停了下来,嘴角微微上弯,似在冷笑。   “你我各为其主,何必以命相博,不如各自罢手。”碧怜怜鬓颊微汗,不胜其力地轻拭不已。   “好。你把怒天和一干兵马全带走,玄狐留下。”武翩跹低头抚了抚裙裳,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小玄有些不好意思的站到了武翩跹旁边,挠了挠头辩解道:“我也不知道那个妖女怎么会藏在我耳朵里的。”   武翩跹回眸笑了笑,如同春风吹融了漫天冰雪,又恢复了妩媚多姿的神情:“不怪你,连我也没察觉。”   “你明明可以杀了她的,为何要放她走?”   “呵呵,小家伙真笨。”武翩跹点了点他鼻子,像个大姐姐似的调笑道,“七邪界眼看群龙无首,几方势力互相倾轧多好玩,杀了岂不可惜。”   明明是妖娆娇媚的女子,却有将人做棋子般玩弄,指画江山的气定神闲。小玄不由盯着她脸细细打量起来,看得武翩跹一阵微晕:“好啦,我们走吧,现在四处凶险,带你去个安全的地方。”说罢,腰中七彩罗带灼灼生辉。   小玄有些晕陶陶的,如同坠入她一泓深邃的眸中,喃喃道:“哪里?”   “玉京。”   第二部:亡命天涯   卷之十一:巨竹之战   目录:   (第一回)上古妖王   (第二回)兜元锦   (第三回)惊虹七仙子   (第四回)夺龙   (第五回)天地大劫   (第六回)轰天霹雳   (第七回)各出奇兵   (第八回)役妖令   (第九回)雷霆怒鼓   (第十回)三首邪姬   (第一回)上古妖王   一声沉闷爆响,饱浸浓墨般的夜幕突似被烛火灼破了个洞,抹抹桔红烈焰自洞内喷涌而出,将着火区域迅速扩大。   燃烧处正于小玄高举的役妖令所指方向,旋见烈焰当中徐徐现出一个奇异身影来,时而似人时而若兽,扭曲且模糊。   正在空中狂暴肆虐的战妖马化突然安静下来,按刃回首,狰狞地望向烈焰。   烈焰中的身影渐渐清晰,形态却仍不住变幻,旋而变人,旋而化兽,虽非马化那般高巨如塔,却也可比龙象,周身肌块虬结,覆着万千暗红鳞片,鳞片与鳞片之间的缝隙涌透出抹抹耀目白亮,显是非同寻常的高温火焰。   “跟役妖令上所画一模一样!敢情真是那个犼族之王?”小玄心中突突疾跳。   马化暴而转身,对着烈焰发出一声低沉雄浑的怒叱。   焰团中的妖物也骤然盯住马化,缠绕周身的烈焰倏地喷出原先数倍之远,状极威傲猛恶。   鹿蜀车上的小玄猛感有如实质的威煞从两个方向排山倒海般压至,登时一跤坐倒鹿蜀车中。   “好厉害的威煞!难道这两个家伙是冤家对头?”小玄暗忖。   这片刻之间,威煞狂涛似地一浪接一浪袭来,小玄只觉胸闷心慌,连呼吸都困难起来,忽瞥见李梦棠及昏迷中的师父师姐们面色十分难看,俱呈不适之状,不禁大惊,急忙奋提真气挣扎而起,高擎役妖令大喝:“罪妖布喜听命!”   李梦棠心头一震:“布喜?不会是那个曾夺妖界逍遥大会前十的犼族之王吧……”   焰中妖魔闻声一懔,朝小玄怔望了望,猛地飞身掠下,至近处细观小玄手中的墨色宝令。   小玄顿给炙烤得汗如浆出,心惊肉跳了须臾,终见妖王躬身叩首,惶然道:“原是主公拘唤,不知有何吩咐?”   小玄之前拘来马化之时犹置梦中,至此再无怀疑手中宝令之莫大威能,心中惊喜万分,朗声喝道:“布喜!你快助我离开此地!”怕他跟马化打架,又指周围道:“那些大船上的都是敌人!”   “吼!”布喜骤然厉嘶掠起,拖着长长的尾焰扑向正在逼近的一艘冲霄飞舟,途中尚是人形,近船处倏化为兽,如炽燃烈焰的炮石般撞入船腹,爆出一声震天巨响,旋见冲霄飞舟剧震数下,舰上桅折舱陷人仰马翻,紧接舰近尾处又破了个大洞,布喜飞贯而出,有如火龙般掩向旁边的另一艘冲霄飞舟。   直至这时,刚刚离开的冲霄飞舟舰身突然迸现出无数道桔红裂缝,接下焰流四吐,赫如火山爆发般将整只大船掀成万千碎片。   远处数艘冲霄飞舟显然发现了这边的巨变,立时调头飞驰迫来,尚逾百丈,舰首的弩炮便已开火,数支缠绕着绚丽电火的巨矢以穿山裂石之势厉啸而至,但见布喜幻化的火龙凌空翻滚,交叉射至的巨矢全数落空,“砰!”的巨响,布喜以兽形之态重重地纵落在第二艘冲霄飞舟的甲板之上,数十名手执长兵的邪甲战士从四面八方围扑过来,却见布喜昂胸嘶鸣,周身烈焰猛地爆了几爆,数十邪甲登时全被震出甲板之外,身上缠裹烈焰,漫天鬼哭狼嚎。   小玄桥舌不下,又见布喜厉嘶掠起,疯狂地在甲板上纵落蹬踏,不过数下,几乎全由宝瓶竹打造而成的冲霄飞舟蓦起大火,接下喀喇数响,巨大船身四分五裂,拖拽着滚滚烈焰坠向下方的无边竹海,于夜色中异样壮观绚丽。   “这是什么功法?这等可怖,水火不侵的宝瓶竹竟然都顶不住,恐怕师父使出离火诀也没这威力!”小玄心中震撼。   仿欲比试,战妖马化再度肆虐起来,“呔!”地一声炸喝,手中魔刃挥出,乍见青辉暴起,拦于前方的一艘冲霄飞舟又给一分为二。   小玄顾不得多看,急挥宝鞭,趁势驱车突围。   四下影影绰绰,从冲霄飞舟上摔跌出的百余名邪甲散布满空,尽管每一个都是厚盔重甲体形魁梧,但对比起巨如高塔的马化实是微如虫蚁。   马化提刃虚挥,三百族兵如狼似虎般结队掩扑,瞬将坠船的邪甲战士杀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   又闻数声厉啸,已逼至百丈远近的几艘冲霄飞舟的弩炮一齐开火。   马化视若无睹,不格不避便迎前冲去,数支巨矢俱中其躯,岂知矢首触着他身上的赤红魔甲,赫如穿入深不见底的岩浆当中,瞬给吞没大半,剩下半截倏地炸成一蓬烈焰。   “果然是那上古妖王战妖马化,身上宝甲一定就是《周天诸灵榜》中盔甲榜上名列二百零九的霹雳甲了!”瘫软后座的李梦棠心中暗惊,此刻再无怀疑:“而那魔刃便是刀器榜上排名第一百五十七的百妖刀!”   百妖刀。据传乃马化在万千年来的杀伐中,集其斩杀的妖界百员妖将血魄所炼,每当运祭,刀刀皆蕴百妖戾力,神鬼辟易。   两厢对冲,距离缩短得极快,刹那间马化已跟一艘冲霄飞舟交错而过,又见一抹粗巨无朋的青辉纵掠,第三艘冲霄飞舟从中破开,船上兵将四下跌出。   马化周围三百妖兵不断移形换位,在空中织结成一个个诡奇阵势,时如星罗布列时若大川奔流,守便坚如磐石,攻即摧枯拉朽。   散坠满空的邪甲全无招架之力,继给分割合围,转眼过半被歼。   李梦棠见识极其广博,极目细观那三百小妖所结之阵,竟然完全不合太极、两仪、三才、四象、五行、六合、七星、八卦、九宫等阵法变化,然却威力怖绝,怕是敌众百十倍亦难以抵挡,不禁震撼:“莫非这便是令马化成名战妖的上古阵术——天劫地厄?”   远处又有七、八艘冲霄飞舟调头飞来,但此刻前方已通畅无阻,小玄驾车急驰,夺路而出,鹿蜀速度惊人,眨眼已掠数十里外。   两大妖王紧随守护,身上威煞如怒涛泼涌,惊得巨竹谷中飞禽走兽四下奔逃。   “小玄,回……逍遥峰。”李梦棠艰难唤道。   “嗯!”小玄应,驱车疾朝谷外飞去,忙中回头,只见巨竹堡方向雷电交错异像丛生,上百艘楼高弩巨的战舰正蜂拥合围,不禁心灼如焚,恼恨此刻分身无术:“七邪界攻击势如雷霆,不知婀妍顶不顶得住?”   李梦棠见昏迷座中众人面色越来越难看,遂强支起身,兰指掐诀双手挥舞,在空中织出数个一闪而逝的白亮符印来,旋见指尖青辉泉涌,转又丝丝缕缕散开,纷落如雨地洒在众人身上,正是如意五行中木遁系极耗灵力的大区域疗伤术“春临大地”。   “她真气灵力已近涸渴,且又伤势非轻,这般强行催鼓,定是极亏根本的!”小玄心中焦急,然却无法可施,当下顾不得怜惜,猛甩炎龙鞭驱赶四头鹿蜀朝前疾驰。   此时天已微明,两大妖王及三百朱厌妖兵仍然于后紧紧追随,但见天上云雾滚涌,雷鸣风啸一路不止,声势极是骇人,过处鸟兽胆裂鬼神俱避。   小玄忧急众人伤势,直将车速提至最大,下方高山大河稍瞬即逝,不过半个时辰,千翠山已遥遥在望。   “去梦巢!那里灵力最是丰沛,医治疗伤皆事半功倍!”李梦棠在后座唤。   “好!”小玄略调方向,满目青绿的逍遥峰越来越近,旋见一匹白瀑自峰际挂下,雄阔险绝壮丽异常,瀑布右边碧石壁上横生一棵巨大奇树,长逾百尺,如腰带般蜿蜒盘过瀑身,方圆数亩的树冠凌空悬在飞瀑之前,枝叶青翠欲滴,正是地界一十九灵脉之一的梦巢。   景方入目,小玄蓦感如梦似幻,不觉心潮澎湃两眼尽湿。   下山不过月余,竟生隔世之感。   “到梦巢上去!那个有点像鸟巢的地方。”李梦棠指树冠道。   小玄眺目望去,果见树冠最茂密处有个窝巢模样之处,当即按下车头,斜斜飞落。   就于此刻,突闻数声奇异厉嗥,掀动山岗震人魂魄,骤见瀑流倒逆而上,赫从瀑布里站立起一个由水堆聚而成的巨大怪物,高数十丈,有首有面,有躯有肢,朝空张牙舞爪,紧接威煞暴起,排山倒海般直掩上来。   车前四头鹿蜀顿时乱嘶颤鸣,齐齐刹足不前,小玄一惊,未及反应,旁侧倏地热浪大盛,只见一条粗巨烈焰如火龙般纵出,却是布喜扑了下去。   那瀑上巨怪怒嗥一声,上躯猛然膨胀数倍,正与布喜撞做一处,但听“轰”的巨响,水花飞溅,巨怪胸口现出个大坑,布喜却如流星般弹开出去,重重地摔在山壁上,登将凝结壁上的厚厚青锳砸得四下飞坠,于阳光中缤纷闪耀绚丽万端。   “区区小物,也敢这般放肆!”布喜悬空厉喝,他有擒龙屠蛟之能,万料不到一个水精竟然如此了得,心中震怒,真气提处,周身烈焰炸似暴燃,现出威猛雄壮的本相来。   巨怪默不作声,胸际水流涌注,瞬将撞出的大坑填补,转眼间完好如初。   “我知道了,这是守护梦巢的水元尊者!”李梦棠失声道。   “啊!”小玄又惊又喜。   原来天地间灵物妙地多有精怪结伴而生。这水怪上古便旦于梦巢旁的瀑布,日夜汲受梦巢喷吐出的地气精华,三皇之时便已成精,虽然灵智未开,却有殊异神力。后来梦巢为玄教所据,玄教教祖无上圣母将之收伏,再加亲手点化,予其高绝神通,赐号水元尊者,乃成守护梦巢的最后一道防线,万千年来曾击退许多争夺梦巢的仙魔鬼怪,为玄教稳据梦巢立下无数汗马功劳。   小玄老早就已知晓逍遥峰上有个守护梦巢的精怪,只是这十几年来甚是太平,并无强敌来犯,因此一直未曾得见,不想今次情急之下将两大妖王带上逍遥峰,竟将这神秘无比的水元尊者惹了出来。   布喜正欲再击,一旁的马化早已按捺不住,叱喝道:“滚开!让本帅再松松筋骨!”跨身抢出,高擎百妖刀,势如山岳劈落。   水元尊者竟然不躲不闪,瀑水凝成的巨拳澎湃轰出,迎向这雷霆万钧的一刀。   李梦棠急朝小玄喊道:“不可冒犯尊者,快把这两个妖魔弄走!”   小玄如梦初醒,忙从怀中摸出役妖令,找寻相关的驱御禁制。   青芒有如九天落瀑掠下,只听一声暗响,百妖刀已深深斩入水元尊者的巨拳之中,势犹不止,破臂而下。   “毁灭吧!”马化傲喝,刀贯真气,就要把对方一挥两段,孰知手上突沉,力如泥牛入海,刀势陡然慢了下来,眼见刀锋沿着水元尊者的手臂削到近肩处,便难以再进寸缕,远远望去,真不知该说是刀破了臂,还是陷在臂中。   “滚!”布喜自空掠下,缭绕着烈焰的巨爪一阵狂挥猛扫,疾胜飞电。   这犼族之王不但天资殊胜,更得天外海高人传授绝学,曾于强者如云的逍遥大会上勇夺第十名,武技精绝超凡,电光石火间便从千百方向击出了无数爪,登把水元尊者的脑袋掏扒得稀巴烂,岂料其头随破随生,打掉一个,便有水流自脖颈处突涌而起,眨眼成首,诡异万分。   李梦棠瞧得心儿提到了嗓眼,急催小玄:“快点!这两个妖魔非同小可,万一伤到尊者就坏了!”   小玄连连点头,目盯宝令,幅幅图像及段段文字在他眼前亮了起来。   李梦棠于后望去,见他手中长令通体如墨,并无任何图文异样。   布喜愈击愈怒,厉喝道:“本王叫你灰飞烟灭!”倏地深深吸气,胸腹陡塌乍陷,猛从口中鼻中喷滚出一股奇诡的浓艳紫焰来,正是他于千万年来采集的各种珍奇火焰,凝蓄腹中以异人传授的秘法百般熬炼而成,名曰“殒火”,此焰恶名远播,不但烈比三昧真火,更蕴蚀金腐石的毒秽之气,不知已坏过多少仙魔的法宝与性命。   “殒火!”李梦棠大惊,心中方叫不好,突见布喜身底凭空暴出一道水流,自下冲上,赫把巨如龙象的布喜震去十余丈高,朝水元尊者喷出的蚀炎自然喷了个空,远远地落在对面一座山峰上,顿时燃起大片紫焰。   布喜只觉气血剧翻,急运真气镇固身形,哪知一道接一道水流自下暴起,力道奇巨。布喜神通非凡,有擒龙缚蛟之能,移山倒海之力,然竟给震得东倒西歪五脏若移,身躯根本无法定住,再向上抛弹了数十丈。   与此同时,正与水元尊者僵持的马化身周倏尔现出数个巨大漩涡,力道诡异转势不一,饶是有霹雳宝甲裹护,铁塔般的身躯竟感撕裂般痛楚。   马化一惊,险中急吐真言,百妖刀突然青芒大放,刃上妖魂一齐哭噬舞啸,猛将陷住刀锋的水臂绞个粉碎。   水元尊者肩膀水流急剧滚涌,一条新的手臂自断处飞速长出。   马化趁隙一轮狂劈猛斩,终自几个可怖漩涡中脱身挣出。   水元尊者不依不饶,身躯骤再暴胀,两条巨龙般的水臂大挥大抡交错追击,只砸得峰顶石飞壁裂,修炼中人视为至宝的青锳遍空弹溅。   马化舞刀护身,急退数十丈外方才稳住阵脚,他不知眼前之敌大有来头,心中震愕:“不过一个水精,怎能如此了得?”然其身经百战,当即抛去轻敌之心,口中默颂真言,刹那间其后三百朱厌妖兵轰然结阵,凌空叠列做月牙之形,每个妖兵真气吞吐,竟然隐连成体,它们个个赤手空拳,此刻却仿佛化成一把高悬空中的巨大弯刀,森冽锋锐直吐百余丈外。   “小玄这些日有何奇遇?从哪弄来这两大上古妖王……”李梦常心惊脉跳,再望小玄,见他横令胸前,唇齿微动,似在低低颂念。   “疾!”马化雷霆大喝。   风雷声起,三百朱厌妖兵结成的月牙刀阵徐徐劈落,距峰顶尚有百丈,地面突尔暴裂巨缝,水元尊者庞大的身躯上赫亦现出一道诡怖的凹痕。   “这一定就是威震天地几成传说的上古阵术——天劫地厄了!”李梦棠屏息静气,心脏止不住地突突剧跳。   水元尊者慢吞吞地抡了抡臂,头顶忽然出现了几个急旋飞转的巨大漩涡,其上竟然隐见符卦影像,身上凹痕眨眼无踪,刹那间,峰顶如起飓风,嘶吼声中,但见大地震颤万木齐斜,无数沙石枝叶刮扯飞起,汇聚成一条千丈怒龙急旋向上,景像极其壮观震憾。   低低颂念的小玄声音骤然拔高:“亿亿无限大妖界无上真圣御牢诸役听敕,即拘罪妖马化速速归狱!”   此言方出,天地间倏地一亮,紧接霹雳炸响,马化身后骤然凭空裂出一道巨缝,内里漆黑如夜,赫有无数星辰流涌变幻。   “不!”马化大叫,瞬被扯入其中,正朝水元尊者击落的三百妖兵阵形陡然扭曲变形,眨眼溃做一道洪流,亦给吸入巨缝之中。   巨缝似缓实急地闭合,犹闻马化不甘地怒嚎:“放开我!让本帅劈了那家伙……”声音迅速变暗,叫声之末已似极远处传来。   高空处的布喜面色大变,突地仰首朝天,深深吸气,腹部猛然急剧鼓起……   “快!把那个妖魔也弄走!”李梦棠指布喜急唤,心知这新一轮的攻击必定非同小可。   小玄点头,盯着役妖令颂念起另一段禁咒。   “轰”地一声闷响,一团殒火从布喜鼻口中喷出,凌空滚旋,急剧变大,转眼已达十余丈之径,此焰比之前更紫更艳,顿把整座山峰染做深浅不一的紫色,景象诡谲万分。   水元尊者低吼一声,周声威煞骤然大盛,双臂抡错,由风沙枝叶汇成的千丈怒龙倏地调头,顶上几个浮幻着符卦影像的巨大漩涡亦离躯而去,齐向凌空高踞的布喜袭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间,小玄提声大喝:“亿亿无限大妖界无上真圣御牢诸役听敕,即拘罪妖布喜速速归狱!”   “不!本王绝不回去!”布喜厉呼,然而一团巨大烈焰已在身后爆开,不由分说地将之吞噬。   怒龙疾贯而至,正中焰团,焰团登给一撞而破,散做抹抹残碎淡焰,随即被几个巨大漩涡绞得无影无踪,哪里还有布喜半点踪迹。   风止,声寂,威煞陡然大减。水元尊者似乎松懈下来,朝望鹿蜀车这边望了望,身子忽尔一矮,巨躯骤然散碎做亿万颗水滴坠回瀑布之中。   李梦棠与小玄乃玄教弟子,自小便在这瀑布之前修行打坐,无数次在梦巢两边的山壁上采集青锳,自然不在水元尊者的防范之列。   惊天动地的大搏斗眨眼便逝,如非遍处散碎的青锳与对面山峰的燃起的大火,还真让人怀疑似否发生过。   李梦棠轻吁了口气,小玄则抹抹额头,一时皆未从惊心动魄中恢复过来。   “那边着好大火。”小玄心疼地指着对面的山峰,布喜喷出的殒火犹在林木间熊熊燃烧,想必有许多飞禽走兽花草石木化为灰烬。   “先不管了,救人要紧,你快把车子降到梦巢上去。”李梦棠指一处道。   小玄依示降下,将鹿蜀车停降在梦巢树冠上那窝巢模样之处。   车子方停,小玄顿感精神一振,梦巢喷吐出的地华扑面而来,虽然无色无味,却令人五脏如洗似沐春风,心神俱畅地忖道:“在这里的感觉倒与太碧阴脉那儿有些相像哩……”   他望望四周,蓦尔如梦如幻,一种无比强烈的似曾相识之感油然而升。   “怎么回事?我可从来没上过梦巢啊?”小玄疑讶不定。   “快帮忙。”李梦棠把崔采婷从车上抱到巢中。   小玄恍惚答应,将众师姐及易寻烟抱下车,忽然问道:“二师姐,你曾上过梦巢?”   “嗯。”李梦棠跪下身去察看众人伤势,接道:“三年前,天道阁阁主刑飞率部诛剿重现于世的大魔头血尊时曾受重伤,报经教尊允许,师父带雪涵和我曾送大帅登上梦巢医治,当时生怕那大魔头的余孽前来寻仇,诸事安排极秘,因此你也不知。”   “哦……”小玄痴痴迷迷,不知在想什么。   李梦棠正忙,并没查觉他的异样。   “那我……应该没上过梦巢吧?”小玄迟疑道。   “当然没有,除非你什么时候偷偷上来。”李梦棠道。   小玄再望四周,曾经来过之感竟益发强烈。   李梦棠立起,微有喜色道:“梦巢果然神妙,他们的伤势暂时都稳定住了,你且在这里看护,我去紫芝阁取药。”   小玄点头。   李梦棠走到巢边,正要纵身飞出,忽闻远处传来几声悠扬清唳,似是鸾鸟鸣叫,她面色一变,急转回巢中道:“小玄,你快走!”   (第二回)兜元锦   小玄一怔。   “定是适才的激斗惊动了三师伯……”李梦棠似无力地停了停,艰涩接道:“你乃玄狐之后的消息已传回教中,难保三师伯不送你上凤凰崖。”   小玄一惊,望望昏迷中的师父师姐们,心中万般不舍,迟疑道:“三师伯心怀慈悲,或许不会对我怎么样吧?”   “此次不比别的,你快走。”李梦棠即道,瞧见小玄神色,心里极是不忍,再又安慰:“你放心,逍遥峰药石极丰,既已回到了这里,又有三师伯在,师父她们定然无碍。”   小玄心如刀绞,失魂落魄道:“二师姐,那你一定要医治好她们啊。”   “嗯。”李梦棠点头。   小玄凄然后退。   “等等。”李梦棠忽唤,快步上前,探手入怀,却是从胸前摘了颗珠子出来。   珠子约莫龙眼大小,上有一耳,用一根细细红绳穿过系住,通体温润莹白,却非寻常珍珠。   李梦棠道:“这里面藏着一滴丹液,是我这些年收集许多珍稀药石熬炼成的救命之物,典籍中名曰‘千珍守元露’,危急时可咬破喝下,无论受了多严重的伤中了多厉害的毒,只要一息尚存,便能吊住魂魄,你且带着,日后或许有用。”   “我不要。”小玄摇头:“这么珍贵的东西你自个留着。”   “快拿着!你啥时跟我这么客气了?”李梦棠薄嗔。   小玄只好去接,李梦棠却把绳头解开,环臂绕其颈后帮他系上。   耳鬓厮磨,熟悉的醉人芬芳就在鼻间氤氲,小玄心中一阵酸楚,极力按捺方没掉下泪来。   李梦棠睨眼望他,眸中忽尔隐闪莹光,唇瓣张了一张,似乎欲言又止。   小玄心头一颤,也是说不出话来。   李梦棠蓦地手捧其头,雪靥移来,粉唇在他眉心轻轻触了一下,泪水悄无声息地顺颊滑落。   “二师姐!”小玄如悸似醉,猛地扑入这亦师亦姐的女子怀中。   李梦棠张臂抱住,哽咽道:“你独自在外,一定要学会照顾自己,处处小心,往后不比山上,不可再恣意顽皮了。”   小玄点头,胸口萦绕浓浓依恋,这样的叮咛不知何日再闻了。   “还有,适才那令是何来历?竟能拘役上古妖魔,我不知道你前段时日有甚奇遇,但望你小心为之,万莫遭邪魔诱魇陷害。”李梦棠轻抚其发,瞧了瞧他,委婉道:“有些东西,显非善物,你一定要慎置慎用。”   小玄一凛,满脸迷茫。   “小玄。”李梦棠瞧得心疼,却又不得不狠下心道:“今非往昔,你且找个人少的地方避避,千翠山暂且别回来了。”   小玄沮丧万分。   李梦棠轻轻叹了口气。   小玄不语,郁愤满怀。   为何……我是个妖!   “记着。”李梦棠松臂稍退,秀目盯着他的眼睛,竟似看破了他的心思:“并非所有妖类都是坏人,你不是坏人,绝对不是!”   小玄心头一震。   “不管别人如何,在我心中……”李梦棠牵住他的手缓缓道:“你永远都是我的好师弟。”   “二师姐……”小玄哽声低呼,不知为何,在这师姐面前,情感总是如此之软脆。   鸾鸣又响,似乎近了许多。   李梦棠忙将系好的珠子塞入他衣中,整好衣襟,无力道:“走吧。”   小玄欲言又止。   李梦棠凝眸望他。   小玄以极大的努力方把后面的话说出,不想却是如此之干涩无味:“你也保重。”   “嗯。”李梦棠轻应,睫帘垂下,目光恰好落在男儿的腰畔。   衫子裂处,火红如焰。   劲蹄翻飞,四头鹿蜀以无比矫健的身姿凌空蹬踏,眨眼间驰入云雾之中。   小玄边驾车边回头,但见逍遥峰渐渐隐入千翠山的浓绿怀抱,轮廓已变得模糊不清。   “当日在山上时,我只盼着能早点出山游历四方,如今想要再回山上,却是一日都不能了……”他正失魂落魄,忽闻一声清越鹤唳,有人遥呼:“小玄,是你么?”   小玄一怔,蓦地欢喜起来,循声望去,见一人骑着只大鹤穿云破雾飞来,赶忙停住车子,惊喜叫道:“道长你怎来了?”   来者头戴星冠,身披鹤氅,腰系黄绦,足踏云履,手执一杆玉骨拂尘,正是小玄在山上时的忘年之交乙鹤道人。   “果然是你。”乙鹤道人笑道,起身举步轻松一跨,便踏入鹿蜀车中。   这道人也于千翠山中修行,在逍遥峰对面的卧云岭筑了一座小小道观,观中只有一名弟子及几个道僮。他与崔采婷只是偶有往来,但与小玄却相交甚欢,两人常在一起谈经论道品茗炼药,虽然年岁相差甚远,却是十分投缘合契。   小玄此际满怀伤感,见了他便如遇着亲人一般,两手捉住道人袍袖,眉开眼笑道:“怎会这般巧的?还好见着一面!”   乙鹤道人道:“哪是巧,我这些日都在山前山后溜跶,看看能不能等到你。适才见有人惊动了水元尊者,赶到时正见你从梦巢离开,这方追赶上来。”   “你在等我?”小玄微诧。   乙鹤道人微微一叹:“小玄,你被逐出师门之事已传回千翠山了。”   小玄顿时黯然。   “你胆子也忒大,这时候还敢回来。”乙鹤道人接道。   小玄垂头丧气,亦懒得解释。   “这些日山上来了不少人,来路不明各怀鬼胎,料是冲你来的,还好都叫你三师伯打发了。”乙鹤道人继道。   小玄默然无语。   “不过你还是得赶快走,昨日你晏明、朱晃两位师叔已上逍遥峰了,只怕也是为你而来。”乙鹤道人道。   “晏明、朱晃两位师叔?”小玄一听,顿时脸色发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原来晏明、朱晃乃重元子门下三十三弟子中极为独异的两个,序排十五与二十三。晏明深谙追踪之术,又修如意神游,能上天入地信步诸界,除此之外,御甲术的造诣亦极深,能役千百神魔鬼怪;朱晃修如意乾坤中的机关法门,陷阱方术自成一家,更炼就一只神出鬼没的如意巨手,专擒邪魔。   两人于玄教中皆任灵官,乃玄教遣入尘世的使者,专职追捕四方邪魔,于尘世中的名头远在易寻烟等人之上,世人敬称双日天师。   小玄虽然从未见过这两个师叔,但已听过许多关于他们的传闻。   “没错,正是他们。”乙鹤道人道:“我听闻你这两位师叔行事雷厉风行,怕你思念千翠山,一头撞到他们手里,因此这些天一直等你。”   “道长有心了。”小玄重重地叹了一声,心中益发沮丧。   “此一别,不知何日再遇。我这有一物与你,或许路上有用。”乙鹤道人道,说着从怀中取出一物,展指扬开,却是一件月白锦袍,其质似丝非丝,若麻非麻,看上去极是薄软飘逸。   “这是?”小玄问。   乙鹤道人望着他身上,递出衫袍道:“你且换上。”   小玄与他感情深笃,又经连番激斗,此时身上衣裤早已血污遍染破碎不堪,当下亦不客气,接过衫袍除下旧衣换了,方才穿上,便感通体怡爽,讶然又问:“这是什么好东西?”   “还真合身。”乙鹤道人点点头,道:“此衣虽然单薄,却有三妙。”   “三妙?哪三妙?”小玄奇道。   乙鹤道人道:“一是穿了它寒冬不冷,酷暑不热,有污不能染,汗不能渍之妙。二是若蚕自茧,破能自补之妙。第三妙最绝,只要穿上此衣,便能完全隐去原本的气息体味,不教真气灵力丝毫外泄。”   小玄怔住:“是件宝物啊?”   乙鹤道人道:“的确是宝,名曰兜元锦。据说原是截教之物,乃通天圣人之后,教中智者为避劫所制,天地间不过寥寥数件。许多年前,我曾闯下弥天大祸,幸好遇见一位恩人,赠我此宝隐匿行踪,方才逃过灭顶之劫。”   他停了下继道:“你那晏明师叔极擅追踪之术,这件宝衣,于你或许能帮上点忙。”   小玄心中感激,哽咽唤道:“道长……”   乙鹤道人凝视他道:“莫要灰心,虽然此事非小,但我相信必定会有许多人来助你化劫渡厄的,只是你须仔细分辨,孰真孰伪,孰敌孰友。”   小玄摇摇头,望向千翠山道:“我只是……”   “只是什么?”乙鹤道人问。   小玄却又黯然不语,须臾忽道:“对了,道长一直都在这山上,知道的事情一定不少,你说……此事会不会有什么差错误会?我真的……真的是……”   乙鹤道人闻言,不由叹息一声。   此叹虽轻,却把小玄的一丝期盼叹个粉碎,心直下沉。   乙鹤道人目中突尔精光一闪,扬起手上拂尘疾挥向他手臂。   小玄反应极快,低首瞧去,正见一只赤如血滴的极小蝎子从手上的旧衣中爬出,似要偷偷溜入新衣之中,却给拂尘一把卷住,扯离身去。   “是甚秽物!”乙鹤道人沉喝,见卷中赤蝎身躯猛然暴胀,尾部弹起一根令人寒怖的巨大倒刺,如虹似电般朝自己螫来,当即真气疾吐,贯注拂尘,就要把赤蝎绞碎。   赤蝎螫势顿凝,发出“嘶”地的一声闷哼,突地口吐人言:“饶命!是我啊!公子救我!”   小玄心中一动,立时听出是小钩子的声音,忙朝乙鹤道人叫道:“且慢!”   乙鹤道人修为深厚,真气随心即收,望向小玄。   小玄迟疑了片刻,道:“道长莫伤它,这是我前阵子在山下收伏的一只妖物,正准备将它炼化入药的。”   “入药?既要炼化怎可无拘无束?容它四处乱跑?”乙鹤道人奇道。   小玄哑口无言。   乙鹤道人凝目赤蝎,肃容道:“此物虽小,却似螭蝎一脉,乃毒蝎之冠,当日佛祖讲经被螫,三藏取经遇阻,便是此类魔物所为,其毒之剧,其性之狡,绝非寻常蝎类可比,而今又已成精,半点大意不得,你可要想好了。”   小钩子虽为七绝界中人,但小玄毕竟与之有过肌肤之亲,且未见过她做过什么恶事,心中着实不忍见她就此毙命,干笑道:“虽是剧毒之物,但它似乎没干过什么坏事,我也会看紧它的,还请道长饶了它吧。”   “依然是这脾性。”乙鹤道人叹。   小玄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只道他说的是自己在山上时喜爱与妖为伍之事,忽然记起玉桃娘娘、袁自在及黑无霸等兄弟姐妹,心中思念之极。   乙鹤道人拂尘一抖,把赤蝎摔在车座之上,厉声道:“吾已认得你了,日后若是忘恩负义,算计救你之人,天边地角也寻得着你!”   赤蝎在座上撅身拜了拜,娇声道:“奴家不敢,多谢真人饶命!”飞快溜到车座角落的阴暗处,眨眼无踪。   就于此刻,突然又闻得数声鸾鸣,车上两人面色微变。乙鹤道人真气稍提,便徐徐飞回鹤上,朝小玄道:“快走!多半是你三师伯来了。”   小玄目中微潮,望道人深深一拜。   “一切小心。”乙鹤道人唤。   “嗯。”小玄应,起身扬鞭,驾车朝前驰去。   小玄驾车急驰,方才穿过大片云雾,猛感一阵浓腻的香甜气息从后袭来。   他即时警觉,气贯手中宝鞭,只是直到一双腕束银镯的藕臂缠绕到颈上也没击出去。   “放手!”小玄厉喝。   “这么凶干嘛。”小钩子娇嗔,松开手臂,提裙一迈,从后座跨到前边来,与小玄贴挤做一处。   此际的她已改变了装束,原本的覆乳璎珞换做了件明蓝短袖密罗衫,底下依然是条玉色灯笼绸裤,外边却覆上了条几若透明的湖水暗青纱裙,比起初见时的装扮多了些许婉约含蓄,然那已入骨髓的妖冶与狐媚却仍分毫未减。   小玄呆了一呆,一时无法将这如花似玉的小妖女同之前的可怖本相联系起来。   “多谢公子相救。”小钩子笑盈盈道。   “你怎还不走?”小玄绷着脸。   “走?”小钩子道:“你让我往哪走哇?”   “随你便。”小玄目视前方,继续驱车前行。   “除非……你肯跟我走,否则我一个人回去还不叫娘娘剥了皮呀。”小钩子可怜巴巴道。   “那是你的事!”小玄冷冷道。   “好哥哥,我知道你不是这么狠心的人。”小钩子忽伸出手,摸探到小玄胸口,娇滴滴道:“人家晓得你心肠没那么硬,要不适才也不会救我。”   小玄厉目相视。   小钩子吐吐舌头,赶紧收回手去。   小玄道:“休灌迷汤,耍什花招小圣爷爷都不会中你圈套!”   “小圣爷爷?”小钩子笑着地咀嚼这四字,似乎觉得很有意思。   “不知小爷乃是千翠山八圣之一么!”小玄瞪眼。   “原来如此,失敬失敬。”小钩子道:“只不知另外七圣是谁呀?”   “第一圣,乃我桃花大姐,人称玉桃娘娘,玉泉谷中的千年仙真;二圣是我袁二哥袁自在,曾云游诸界的炼气高士;三圣名号飞天将军……”小玄一一道来,不觉欢颜溢表。   小钩子瞧见,眼珠滴溜一转,微笑道:“听起来个个来头不小哦,那……你们这么般称兄道弟,交情一定很好喽?”   “这还用说!”小玄即道。   小钩子又问:“那……你同哪个感情最好?”   “都好,不过黑无霸大哥脾气与我最是相投,记得当年我们头次在山上碰见时,便狠狠地打了一架,没想到后来却是这般合缘投契。”小玄感慨丛生。   “哦?你们当初为啥打架呢?”小钩子笑问,似乎很感兴趣。   “那日我奉师父之命去百花岭采药,不想竟找到一株女床草,突然有只无比巨大的黑熊从密林中扑了出来……”小玄来了精神。   小钩子用心听着,不时恰到好处地插口发问,引得小玄话语滔滔不绝,只说得兴高采烈,忆及前尘往事,心中暖意浓浓甘畅如饴。   不知说了多少多久,小玄蓦察没人答应,转首瞧去,见小钩子正怔怔地望着自己,不由面上一红,心中暗臊:“我同一个不清不楚的小妖精说这些做什么!”   “原来千翠山八圣是这么来的,难怪你们感情如此之好。”小钩子这才再度开口,笑嘻嘻道:“不过叫做小圣爷爷感觉老了点,以后人家就叫你小圣哥哥好不好?”   “不好!你快走,以后再也不见最好!”小玄见她笑得古怪,不觉有点老羞成怒。   “小圣哥哥。”小钩子忽然收了笑容:“人家就实话告诉你吧,昨夜你已被我娘娘种下了阴阳锁,此乃永世无解的秘蛊,从此离不得她了,往后就是见不着,也会日日想着她的。”   “胡扯!我岂会去想她!”小玄大喝,心中却不知怎地莫明一酥,脑海中竟然浮现出碧怜怜那勾魂摄魄的妖冶容颜来。   “人家没骗你,日后你就知了。”小钩子撇撇嘴。   小玄一阵迷糊,蓦尔惊觉满脑子尽是胡思乱想,唬得急摄心神,朝空狠甩了几下炎龙鞭,这才稍稍压下那可怕的灼躁。   小钩子偷眼睨他,又道:“你是玄狐后人,又身怀先天至宝,天上地下哪个不垂涎三尺,我听闻天庭、西天、妖界都在寻你,就连你教中之人也在算计你,这不还派了你两个师叔上逍遥峰拿你!”   小玄不语,满怀苦楚。   “你这样东躲西藏终究不是办法,我娘娘神通广大,普天神佛都不想惹的,若得她持护,往后谁敢寻你麻烦?况且……”小钩子声音愈来愈低,人也越挨越近,朱唇几抵男儿耳心道:“娘娘识得千般销魂手段,与你日夜快活,一边修行一边同享那种种别人梦都梦不到的绝顶奇乐,岂非妙极?”   缕缕神秘香甜悄然袭至,小玄心头倏凛,手腕振处,宝鞭回甩而出,一抹小小烈焰倏地于两人中间炸开。   小钩子大惊,急朝旁避,险些跌出鹿蜀车外。   “休再做梦!我不杀你,已算便宜了,快走!”小玄厉喝。   小钩子妙目怒视,咬了咬唇,突地一跺足儿,撒泼弄嗔地喊道:“我不走!我就不走!要杀要剐随你便!反正你不跟我回去,我便这般永远缠着你黏着你,谁叫你害人!”   小玄头大如斗,然而此际焦灼如焚,一心只想赶路,哪有工夫再去理睬妖精的纠缠耍赖。   飞过大片大片的绿,鹿蜀车向下斜掠,停降在密林中突兀现出的一块大空地前。   这块空地座落着数间低矮房屋,屋后还有一块用篱笆围成的菜园子。   小玄跃出车子,悄运真气注入缠绕臂上的八爪炎龙鞭,一脸警惕地观望四下。   小钩子跟着下车,好奇道:“好大的林子,这儿是什么地方?”   小玄不答,观察了好一会,这才念动真言将鹿蜀车收入如意囊,迈步走向房屋。   小钩子只好后边跟着,见小玄在几间房屋中奔进奔出,神情似渐惶急。   “你在找啥?这里半条人影都没哩。”小钩子一头雾水地问。   小玄仍没回答,伸手朝桌面摸去,指尖立时沾染了层薄薄灰尘。   迷林的空气十分清新干净,屋中却已蒙尘,说明已有一段不短的时间没打扫过。   “白眉老儿哪里去了?”小玄心头蓦紧:“不会是武翩跹那妖女抓不到我,便把他捉去出气吧?”   “到底在找什么嘛?人家帮你找啊。”小钩子斜睨他道。   小玄猛地想起一处,人即奔出屋外,急朝林中掠去。   (第三回)惊虹七仙子   小钩子赶紧追赶,很快便给拉下大段距离,心中生凛:“好俊的飞行术,原来这小子修为不差。”   两人距离越拉越远,小钩子着急起来,娇喘吁吁呼道:“等下我呀!喂喂你想趁机扔下人家么?”所幸过没多久,见小玄奔到一座小山之前,转了几转,掠入一个滕萝遍垂的洞口内。   小钩子急跟进去,原来内里是个巨大洞穴,洞高约莫十数丈,顶部有三两条天然裂缝,光线从缝隙透入洞内,映得洞内一片柔和清亮。巨底有如池塘,水色碧蓝,浮萍点点,极是美丽,其间小鱼野虾尾尾可数,清澈异常,四壁绿萝串串挂下,末端垂浸水中,清幽无比。   最奇的是,在水中央,有块形貌奇特径达数丈的青白巨石,内洼外翘,沿逞瓣状,宛如一朵盛放水面的巨大莲花。   小玄立在巨石上游目四觅,陡然掠过水面,直朝山洞深处奔去,闪入一个似是人工开凿出的门洞之中。   小钩子飞身追去,钻入门洞,穿过一条不长的甬道,再见一扇虚掩木门,进去一瞧,里边又是一个不小洞窒,摆放着些许家什物具,最惹眼的是一只极大药橱与一只铸刻着千百条龙的四足大鼎。   “这也没人,看来那老儿真是给那妖女捉去了……”小玄心往下沉,忽然发觉自己竟是那么挂记着白眉。   “好精美的鼎呀,这么多的龙……”小钩子立在鼎旁,东摸摸西碰碰,忽地啊了一声叫起来:“我想起来了,莫非这鼎就是娘娘说过的七大奇鼎之一的‘聚龙’?”   “眼下上哪去寻那妖女呀……就算找得到,我又如何是她对手?”小玄心乱如麻,寻思道:“真要命!师父水若他们中毒,阿萝下落不明,巨竹堡又遭七邪界大举进犯,怎都全凑一处来了?”   “咦?离朱黄、雷蛤蚧、褚华、火鹤骨、箴石粉、凤绫草、虾皇须……”小钩子不知何时走到了大药橱前,眼睛发亮地盯着每格抽屉前标注的名称,口中轻声读念。   “那日白眉老儿虽然口口声声喝骂,但那妖女却始终唤他做大哥,对他似乎颇为客气,或许不会太过为难他吧?”想到此处,小玄心头微微一松。   “哇!硫蛇香、龙骨珊瑚、迷蟾涎、翳鸟精、山膏、鬼草浆、凤凰琅……这里竟然收藏了这么多珍奇药石哟!”小钩子低声惊呼。   “此刻最急的,当是巨竹谷那边,我还是去帮婀妍为先。”小玄主意一定,转身就走。   “喂,我说小圣哥哥。”小钩子指着药橱直吞口水:“你知不知道这些药石是谁的?好多都是修炼中人梦寐以求的宝贝啊,眼下好像没人理睬,我们……要不要……拿一点?”   小玄心中一动:“一直有人来迷林找我,如今白眉老儿又不在,万一叫人寻到此处,他这些不知费了多少心血气力方才收集到的珍稀药石可就白白便宜人了!”当下颂念真言,开启如意宝囊,将整只大药橱摄入囊中。   小钩子兴奋道:“这下赚翻了!许多宝贝就连我们魇鸢岛都没有哩。”   小玄没好气道:“走。”路过聚龙鼎旁,陡然想起与夭夭在鼎中销魂的那回,不禁心头一荡,遂再颂念真言,也把聚龙鼎收入如意囊中。   两人从迷津幽源出来,小玄重召鹿蜀车,携小钩子飞上空中。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我怎么觉得灵力提不起来似的?特别是那个大山洞里面,邪门得很。”小钩子望着无边无际的林海道。   小玄只顾四下眺望,心中依稀记得当日被武翩跹追赶,他用婀妍赠与的相思符逃走,好像就是在这一带与骨龙失散的。   然而车子在空中盘旋了许久,仍就没有任何发现。   “骨头龙哪儿去了?是逃走了呢?还是也给那妖女捉去了?”小玄心中一阵纠结。   “咦?你快瞧那边!”小钩子指着下方的林海叫道。   几于同时,小玄也注意到了那个地方,只见林海之中不时有青紫光芒纵出掠起,如虹似电,有的一闪即逝,有的竟然长贯而起,直冲天际,于大片的浓绿间格外抢眼。   “下去瞧瞧。”小玄思索着道。   “嗯。”小钩子即应。   “我怎又跟她说话!”小玄暗自懊恼,驱车飞距光亮处尚有百丈,便驭御鹿蜀斜斜降下。   两人踏上铺满了枯技败叶的地面,小钩子忽道:“适才的光芒,好像是剑罡之气哩,蜀山派中最多修习这种功法之人。”   “蜀山派?”小玄正收鹿蜀车,闻言一怔,转首望去,见旁边的小妖精虽作若无其事状,实则脸上已有一丝怯畏泄露出来。   “蜀山派、天道阁及辟邪宫都是当世除妖降魔的大门派,难怪她会害怕……”小玄心忖,遂道:“你在这里等着,我过去瞧瞧就来。”   小钩子展颜欢笑,摇摇头道:“才不要,不是说过啦,你上哪我都跟着。”   她模样妖冶非常,此刻却有种寻常小女儿的娇蛮与天真,小玄不觉心头一跳,赶忙转回头去,冷冷道:“随你便。”迈步就走。   小钩子慢几步跟着,一脸警惕,手中已悄悄捏了条帕子,正是先前碧怜怜用来捕摄崔采婷等人的星罗帕。   两人朝前走去,林中光芒愈亮愈盛,除了数种区别明显的的厉啸之声,不时还响起猛兽的狂嗥怒吼,震人心魄。   小玄微微一怔:“咦……怎么像是那头大熊的叫声?”   两人放轻脚步,悄悄摸近,躲在一棵大树后探头去瞧,只见前边树倒大片,空阔之处,正有五名白衣胜雪手执宝剑的少女围着一头巨如小山的大熊激斗。   “果然又是这头大熊!”小玄一眼便认了出来,仔细再看,发现巨熊已经完全招架不住,周身伤痕累累鲜血淋漓,虽仍直身奋击,然却步履蹒跚,就连吼叫声都显得有些哑弱无力了。   再看那五名少女,竟皆容颜姣好身段窈窕,困着巨熊在林中游走飞掠,个个翩若惊鸿矫如游龙,加上分持手中的赤、金、碧、青、紫五把辉芒绚丽的宝剑,真个天仙一般。   巨熊倏地收腹怒吸,猛从鼻口中喷吐出道道狂风,夹着厉啸袭卷五女。   五姝中的赤剑少女轻咦一声,冷笑道:“这点微末妖术又岂能救得你性命!”扬起藕臂朝空虚挥数剑,赫见三条巨虹般的赤色罡气横贯而过,构筑成一座如有实质坚不可摧的弧形拱桥,登将狂风消弥无形,其余四女趁势进击,在巨熊身上连刺数记。   巨熊惨嚎跌退,涎沫乱甩毛发四飞,已是摇摇欲坠。   “这熊好倒楣,今趟可碰上厉害人物了!”小玄暗暗吃惊,不觉眉头微蹙,或许因为黑无霸,竟对这头曾经袭击过他的巨熊动了恻隐之心。   再往下瞧,小玄越发诧讶,他虽看不清那五名少女的修为深浅,却见每个人剑出必现剑罡,或艳如丽虹或亮似闪电,剑气层叠交织密匝如网,更厉害的是,五人攻守有序进退合度,隐隐成阵。   小玄悄自度量,如若换做自己下场,怕是很快就会招架不住。   “身手竟然如此了得!不知这几个姑娘是什么人?为何到此?”小玄正在惊疑,忽闻有人笑道:“这呆子已经不行了,几位仙子剑下留情。”   此声并不如何响亮,却于杂沸的打斗喝叱间听得一清二楚。   小玄循声望去,这才发现空地边缘一株折断的大树上歪坐着个满腮胡须的汉子,衣衫粗鄙,腰头悬着只皮表斑驳的灰褐葫芦。他身材高大,然却姿态懒散,两道眉毛异样粗浓,但底下却配着一对昏昏欲睡的眼睛,予人消索颓废之感。   “我们辟邪宫的事,用不着别人来管!”金剑少女叱道,身姿步法依然翩似烟霞,未因说话迟滞分毫。   “辟邪宫?”小玄心中一凛:“二师姐去年回山时,曾经跟我说过,辟邪宫近年来出了七名了不得的弟子,个个技艺高强修为非凡,分持七色宝剑,数年间斩妖除魔无数,人称惊虹七仙子,莫非便是她们?”   这片刻之间,巨熊身上又挨了无数剑,再也支持不住,一声惨厉哀嚎,山崩似地摔倒在地。金剑少女凌空扑击,再追一剑,骤见金芒大放,海碗般粗的金色剑罡如虹暴出,赫将巨熊胸口轰出个可怖大洞,血肉喷溅数丈之远。   五名少女运剑如屏,未给滴血溅及。   小玄闭上眼睛,不忍再瞧。   又听大胡子道:“惊虹剑阵,果然名不虚传,七尚缺二,便有这等威力。”   五名少女不理不睬,纷纷收剑还鞘,人人神闲气定,只听赤剑少女道:“瞧下。”其余四名少女便上前察看熊尸。   大胡子叹了一声,继道:“这家伙也真够呆的,别个妖怪碰见大名鼎鼎的七仙子逃都不及,你却偏偏送上门来。”   小玄心忖:“果然是辟邪宫惊虹七仙子,不知还有二个在哪?”   忽察身畔女孩娇躯微微发抖,转眼瞧去,见小钩子脸色发白,心中即明:“同是降妖除魔的门派,但辟邪宫出手一向比天道阁及蜀山派狠辣决绝,难怪她会怕成这样。”   “啥都没有。”紫剑少女道。她长发及臀,腰细若柳,生着一张线条极美的的瓜子脸,一对凤目又细又长,似是害怕血腥气味,一手用树枝拨弄熊尸,一手以罗帕掩捂鼻口,怯弱弱的模样叫人难以相信刚刚击杀了头巨如小山的恶熊。   金剑少女轻哼一声:“这妖是个蠢物,体形如此之巨,想必不止千岁,却连内丹都没成。”此姝眉似翠羽,靥若芙蓉,生着一双极美杏眼,然却目冷如电,与人一种刀锋之感。   小玄想起她那最后一剑,心中生畏:“这姑娘长得好看,出手却是狠辣了点。哎,兴许辟邪宫的人都是这般嫉妖如仇。”   青剑少女望向赤剑少女,道:“大师姐,这妖物如何处置?”这少女墨发如瀑,模样清丽,说话时面上漠无表情,声音冰似的冷,背后除了剑,还负着把符纹滚边的绣荷绸伞。   赤剑少女道:“此妖虽然灵智未开,可已年岁不少,身上多少有些可用之物。芷睛,你取青荷伞将妖尸整具收了,待回宫后交与吕婆婆炼化。”   “原来这个是她们的大师姐……”小玄见她鬓若刀裁颊如剑削,一双湛然有神的妙目隐蕴威仪,风姿神采竟与雪涵几分相似,心中不由生出亲切之感。   “是。”青剑少女应,遂从背后取下绸伞,撑开伞口,嘴里念念有词,旋见伞底白芒大盛符纹滚涌,四名黄帻绣袄、足踏云雾的彪形壮汉自虚空跨出,抱臂抬腿将巨熊尸身搬入白芒之中,俄而一齐隐去。   青剑少女遂将伞收合,复背身后。   “黄巾力士!好法宝,好气派,竟能拘役黄巾力士!”小玄瞧得一阵眼热。   黄巾力士名为仙吏,实为天庭所储苦力,同雷部诸神一般轮值无隙,随时听候法旨调度,不过元始天尊伊始便已定下禁制,只有道统正法方能使役。   玄教虽也自命道统,却非鸿钧一脉,是以无法调度使役。   不过重元子广收门徒,玄教第三代弟子散布六合八荒,许多人因各种机缘习得别派道法,再与本教法门融会贯通,能拘役雷部诸神、黄巾力士者已为数不少。   然崔采婷性素保守,始终墨守本教正法,因此门下五徒,竟无一个识得拘役黄巾力士这等连某些江湖术士都识的浅近之术。   金剑少女有些得色道:“想不到这个突然出现的大林子里妖物还真不少,我们今趟出宫,可算大有斩获,回去必定气死念无邪那贱人!”   “突然出现的大林子?”小玄一怔,旋即明了:“这都是因为武翩跹上次进来捉我,毁掉了迷林的禁制,致使迷林显露于世,唉,看来这世外桃源再难保住!”想到此处,心中不禁暗暗庆幸适才把药橱与聚龙鼎带出来了。   大师姐柳眉一蹙,道:“阿菱,你怎又忘了大宫主的话?同系一门,焉可心存嗔隙!”   金剑少女咬咬樱唇,一脸不以为然。   “好好,见识过姑娘们的仙姿,今儿算是心满意足了,走喽走喽!”大胡子笑道,跳下断树,拔起葫芦塞子,大饮了一口什么,迈步就走。   “且慢。”大师姐忽道。   大胡子住步,笑道:“赤虹仙子有何见教?”   “一事不明,还请赐教。”大师姐不动声色道:“阁下号天影,乃名动当世的高人……”   “天影?这人就是天道阁四绝之一的天影李不?”小玄心头重重一跳,原来他在山上之时,就常听雪涵同李梦棠提及,言词间脸上皆是罕有的敬慕之色,说此人师承极秘,无人知晓出处来历,然其修为高绝神通独异,自打现世,未尝一败。   让他印象更深的是,记得李梦棠曾叹:“论见识之广博,谋略之通达,我不及此人万一。”   然而眼前所见,竟是这么个如此懒散颓废之人。   李不呵呵一笑,道:“赞不得赞不得!李某粗人一个,轻易便飘上天的,摔下来可受不了。”   紫剑少女听得掩口一笑,旁边的阿菱立时朝她狠瞪了一眼。   紫剑少女满面通红,不觉一眼掠到芷晴脸上,见她正微笑着望着自己,慌忙垂下头。   谁知另一边的碧剑少女却咯咯地轻笑起来,她脸稍偏圆,腮畔不羞自晕,星目水亮圆溜,笑起来却弯成两条细细缝儿,模样极是甜冶妩媚。   “董琳琳!”阿菱厉斥,猛转过脸去怒目而视,碧剑少女唬了一跳,面色倏沉,别脸他处。   大师姐接道:“既为天道阁人,想必是光明磊落之辈,请问为何自打进入这林子,便一直跟着我们?”   “碰巧碰巧。”李不洒然一笑:“在下也是听说葫芦谷中突然出现个满是妖物的林子,便来凑个热闹,不想妖物没寻着几个,倒是撞见了诸位仙子,福气福气!”   “凑热闹?天影到此,岂会是为了那些寻常妖物。”阿菱突道。   “此话怎讲?”大胡子笑问。   “怕是为了某只小狐狸而来吧。”芷晴冷冷道。   小玄一惊。   “哎,呵呵!呵呵!果然冰雪聪明,还真让你们瞧破了。”李不笑道,掌抚脑勺,似是有点不好意思。   小玄又惊又怒,瞬时对这大胡子的印象由好转恶。   “敢情诸位仙子也是为此而来?”李不反问,脸上始终保持着让人舒服的笑容。   阿菱面色陡变,方要发作,却见大师姐丢来个眼色,这才硬生生按住。   “原来……这几个所谓的仙子也是来捉我的!”小玄猛然醒悟,胸中一阵郁愤。   大师姐淡淡道:“这林子很大,阁下为何来,我们不想管,我们要做什么,也容不得别人来管,从此刻起,大家各走各路可好?”   “好好。”大胡子迭声答应,笑问道:“在下可以走了么?”   大师姐不再理他,转首对紫剑少女道:“林蓉,你察看下附近还有没什么遗漏的妖物。”   紫剑少女即从随身法囊中取出只暗青罗庚,口中念念有词,旋见罗庚银芒大放,其上阴刻的符印全都亮了起来,辉吐寸余,显然是件法宝。   “唉……辟邪宫从来就是以降妖除魔为宗旨,我若真的是妖,那也怪不得她们……”小玄暗叹,蓦地心灰意懒,转头朝小钩子打了个手势。   小钩子早就巴不得离开此处,遂与小玄蹑手蹑足转身,突听林蓉轻唤:“还有妖物!”   “哪?”阿菱即时凑了过去,同她一道盯着罗庚。   “那边!”林蓉指了个方向,正是小玄藏匿处。   小玄与小钩子一惊,忙住步屏息,陡听背后“沙”地轻响,昏暗林中骤然大亮,周遭的枝叶全似镀上了一层灿烂夺目的黄金。   小玄心叫不好,正要护住身旁的小妖精,却见俏影一闪,小钩子瞬已不见,紧接胸口似给什么物事轻撞了下,低头瞧去,正见一条赤色蝎尾露在衣襟口处,几于同时,惊觉背后刺痛,赶忙朝前扑出,就地横滚,便见一道笔直金芒贴脸射入地面,激扬起大蓬腐枝败叶,耳中嗡嗡作响,正是剑罡鸣声所致。   “什么妖物!”娇喝声中,一条倩影凌空扑至,出鞘的金剑疾刺滚地的小玄,剑剑凌厉无匹。   小玄斜里疾滚,倏地旋风般离地翻起,动作之快令他自己都难以置信,臂膀挥处,八爪炎龙鞭从袖口电窜而出,叮叮当当数十密响,又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金铁磨砺声,翻飞的两条身影陡然定住,四足落地,炎龙鞭已同金虹剑绞做一处,小玄与阿菱同时发现,彼此相距得竟然如此之近,鼻尖几欲触着。   四目相接,阿菱乍然一呆,万想不到眼前妖物的脸蛋竟是如此俊秀;小玄也是一愣,视线稍垂,怔怔地盯着女孩雪颊上晕起的两朵迷人粉云。   (第四回)夺龙   好大胆的妖物,眼睛竟然如此放肆!   阿菱蓦尔大怒,气贯宝剑,发力一绞,孰料对方仅仅身形一晃,手中的金虹宝剑仍被那鳞片怒张的怪形兵器紧紧锁住,分毫未脱。   “这恶婆竟然没搞清楚就痛下杀手!”小玄也恼,心犹寒悸。   “休想逃!”阿菱声色俱厉地喝,以掩挣脱不能之窘。   小玄冷笑,臂膀倏地一振,鞭剑登分,阿菱猛感巨力迫来,即时不由自主地向后跌退,急忙以气御劲,却仍踉跄数步方才站住,只觉手臂酸软,五指发麻,所幸剑还握在手中。   “我为何要逃!”小玄冷冷道,心中郁愤愈积。   阿菱俏脸胀红,自打出道以来,她与众师姐妹齐进齐退,剑扫无数邪魔,大多轻松写意,鲜有这般狼狈过,只道轻敌所致,心下恼怒,低叱一声,陡见一环晕朦朦的金芒自剑锷而生,如浪花般漫过剑脊剑身,最后消失于剑锋,但是整把宝剑已灿如金镀,比之前更加夺目耀眼。   这正是辟邪宫五大镇宫绝技之一《天华真元》第四重天的境界。   “铮!铮!”两声清鸣,十余步外的芷睛及小黛齐拨出剑,一青一碧两把神兵芒彩流耀,于昏暗的林丛中艳丽无比。   小玄心中生凛,气注宝鞭凝神戒备,心中忖算:“眼下用役妖令是来不及了,倘若她们五个齐上,我招魅影怕是仍难敌挡,到时只得祭七邪覆拚命!”   “去死吧!”阿菱咬牙娇叱,剑正欲刺,忽听林蓉喊道:“等等!”   “等什么!”阿菱怒喝。   “他……他可能不是妖物,邪踪宝上的妖迹不见了。”林蓉道。   “怎么可能?我明明瞧见的!”阿菱一怔。   “不晓得,适才我也瞧见了呀……”林蓉怔怔地望着手中的罗庚。   小玄猛地想起身上穿的兜元锦,心中暗忖:“莫非是乙鹤道长赠我的这件宝衣起了作用?可是适才怎么被发现了……啊,敢情她们查到的是小钩子!”   “说不定此妖善于匿形变化,我先拿下再说!”阿菱又要动手,却听大师姐轻喝道:“莫要鲁莽,一切弄明白再说!”   “对对!待搞清楚再说,大家都先罢手,以免伤及无辜!”李不突然喊道,遥盯小玄,目中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异色。   “再说一次,我们的事用不着你管!”阿菱朝李不怒喝,强压羞恼按住宝剑,一双秀目仍恶狠狠地盯着小玄。   “你是何人?”大师姐望着小玄道。   “你又是谁?”小玄反问,因对这些人印象改观,语气没半点客气。   “大胆!”阿菱厉叱,手臂一抬,剑锋又指小玄。   大师姐朝她打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从容道:“小女苏嫣,乃辟邪宫门下。此地诡谲凶险妖物甚多,为免误会,阁下可否将师承姓名如实相告?”   其实她已凭本身修为瞧出眼前的少年身上并无妖邪之气,是以语气趋缓,但她心中却暗生疑讶:“此子虽然神采健旺身手敏捷,可是周身却无丝毫真气及灵力的气象,不似修炼中人,然其适才竟能敌挡得住阿菱的狠招,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此子已修炼至能将精、气、神完全内敛的洞玄之境了?”   “这大师姐倒还有点讲理。”小玄此际已冷静许多,心念悄转:“婀妍那边危急万分,我切莫在这骨节眼上节外生枝才是……”   众人皆俱盯着他。   小玄眉轩目秀,腰健背直,此时身着乙鹤道人赠与的兜元绵,袖口袍角无风自飘,竟管手中的八爪炎龙鞭鳞张锋锐形色凶厉,但也无以遮掩他上下透出的灵逸风采。   五姝当中,已有几个暗自在想,这么好看的人,世上难得几个,又怎么会是个妖怪?   小玄主意一定,遂不动声色道:“在下方少麒,是阁山灵宝宫弟子,近日听闻这一带出现许多妖魔,特奉吾师之命前来察探。”   方少麒乃随口借来,阁山灵宝宫则是他曾听李梦棠偶然提过的一个道教门派,当时令他感兴趣的是其中有个能拘役梅精的古怪道人,除此之外,阁山灵宝宫只不过是地界千百道教门派中毫不起眼的一个,想必没多少人清楚其门下有甚人物。   至于那个东海逍遥门的逍遥郎君,他是再也不敢冒充的了。   “原来是灵宝宫的人!”阿菱顿时面露不宵之色,旋又疑惑:“灵宝宫怎有如此身手了得的少辈?”   “哦……”苏嫣沉吟道:“请问公子的师尊是灵宝宫哪位道长?”   “难道她认识灵宝宫的人?”小玄心里一阵紧张,努力索忆李梦棠当日所说的那古怪道人的名号,可惜只依稀记得有个“雪”字,遂胡乱应道:“抱雪真人。”   “抱雪……真人?”苏嫣默念。   小玄手心冒汗,说完便后悔自己捏造的这个名号过太蹩脚:“难道是飞雪?卧雪?该死!该叫卧雪真人才似修行中人的名号……”   突然间,只闻李不叫了起来:“哎呀!原来小兄弟是抱雪道长门下,李某与他老人家可是多年的老朋友啦,不知他老人家近来可好?”   小玄一惊,只得含糊应道:“还好。”   李不望着他笑问:“近年来他老人家还偶有下山么?”   “真霉!怎么随口胡诌出来的一个人他都认识?不对不对!这不可能!莫非这人已瞧破我的真正身份,生怕辟邪宫的人争抢,想要独自算计我?”小玄心头一凛,立时警惕起来,盯着他道:“不时走走。”   李不微笑,和熙依旧。   苏嫣瞥了林蓉一眼,林蓉遂再仔细察看手上的邪踪宝,片刻后微摇了下头。   苏嫣遂朝小玄道:“我等适才唐突,犯冒了公子,还请公子见谅。”   众姝闻言,纷纷收剑,唯余阿菱仍就盯着小玄不放,脸上疑色甚浓。   “没事。在下师命在身,告辞了。”小玄也收鞭还臂,生怕再说下去露出马脚,抱拳一揖,急欲脱身。   苏嫣曲膝敛衽,优雅地还了一礼。   “小兄弟,代我问道长他老人家好!”李不笑眯眯地喊。   “好。”小玄应,正待离开,忽见从林中急步奔出两个少女,左边一个额披流海,圆下巴圆脸蛋,身段亦是玉润珠圆,容颜却极娇美,年约二八;右边一个头抓双髻明眸皓齿,身子娇小玲珑,不过豆蔻年华。两人也均一色雪白衣裳,背后各负一剑,神情似乎有些惶急。   “什么事?”苏嫣娥眉微蹙。   两女瞧瞧一旁的李不及小玄,似乎有点意外,欲言又止。   “这两人定是惊虹七仙子中的另外两个了……”小玄心忖。   苏嫣迎上前去,阿菱也抛下小玄跟了过去,四人压低声音悄语起来。   小玄心中警惕,试着运功聆听,没想竟然听得一清二楚。   “我们在西南不远处发现了只巨大妖物。”流海少女道。   “什么妖物?”苏嫣问。   “瞧不大清楚,那家伙藏匿在密林里边,好像是……是条极大极大的蛇。”双髻少女答,面上微露慌怯之色。   小玄心头一跳。   “大蛇?”阿菱皱眉斥道:“一条蛇有甚好慌的!这几年我们不知已宰过多少条了,小依你怎还是这般不长进!”   双髻少女俏脸涨红,一副欲要争辩,却又不敢的模样。   “阿菱你性子真改不得么!老这么毛燥燥的做什么!听我们说完啊。”流海少女接过话道:“那东西大得出奇,而且气息十分邪恶,老远就让人心里发悸,我瞧倒像是条龙……”   “龙?”苏嫣问。   “这里怎么会有龙?宝儿你说清楚点!”阿菱瞪眼道。   “叫师姐!”流海少女生气道。   阿菱却把嘴儿一偏。   宝儿也没跟她较真下去,比划着道:“那东西似乎有几条腿爪,头很大,顶上似乎有角,眼窝里黑洞洞的好吓人,周身裸着骨头,血红血红的,趴在林子里一动不动,瞧不清到底有多长……”   小玄蓦怔:“不会是我那骨头龙吧?”   阿菱星眸一亮:“嘿!是条妖龙最妙,过两月便是宝华会,三宫主赶造霞霓车,正四处寻找龙骨,你俩快带我们过去瞧瞧!”   小玄心中突突直跳,已见苏嫣率众姝匆匆往西南方向掠去。   阿菱临走前还不忘凶巴巴地狠瞪小玄一眼。   “这神情……”小玄猛然想起水若,心底隐隐一痛。   众姝走后,小玄瞧瞧李不,见其正一副耐人寻味的笑容瞧着自己,心中愈疑,然而此时顾不得其他,即朝众姝离开的方向追去。   天已朦朦发亮,密林深处却仍幽暗如夜。这是露水最重的时刻,四下弥漫着湿寒的轻烟薄雾,林木浓密处,一条长逾数十丈的奇巨之物蜿蜒趴伏,身上覆满早已被露水打透的腐技败叶,偶露一节,赫见根根弧拱状的暗赤色粗巨骨头。   辟邪宫七女立于远处低语商议,个个面色凝肃。   巨物纹丝不动,仿自恒古伊始就已化做了石像。   小玄摸到了林子另一边,远远望去,一眼便认出那正是自己丢失的骨龙,心中大喜:“运气运气!我遍寻不获,倒叫这几个仙子帮忙找到了!”旋又心头一紧:“它怎么半点不动,难道给武翩跹伤得那么重?”   骨龙虽然强大,但小玄丝毫不疑武翩跹能够轻易地将之毁灭。   “果真是条龙。”一个低沉的声音轻轻响起。   小玄错愕转头,赫然发现李不立于身旁,心中一震:“这家伙修为好高!我竟半点不察,倘若他适才偷袭……”   李不怀抱葫芦,望着前方又道:“好凶异的色相,这龙有点邪门。”   小玄冷冷一笑,并不接话,猛见远处丽辉缤纷,原来是辟邪宫七女一齐拔出了剑,心知紧急,即朝骨龙掠去。   七女步罡踏斗结阵前行,徐徐围迫向骨龙,忽尔皆尽转头,却是发现了从另一侧急奔骨龙的小玄。   “又那小子!”阿菱低呼,旋即明白:“他要抢龙!”   芷晴面色一沉,道:“你们收妖龙,我去拦住他。”   “我去!”阿菱咬牙道,话音未了人已抢出,直奔小玄。   她们默契极深,其余六人立时迅速掩向骨龙。   小玄眼角瞥见有人朝自己掠来,转头望去,见是阿菱斜里飞至,一道金芒直掠自己眉心,疾将炎龙鞭甩出,只听叮当密响,两人瞬又交手数合。   “此妖是我们寻着,你这小贼竟敢来抢!”阿菱怒叱,玉腕一抖,手中宝剑陡化数道金虹,带着剑罡独有的嗡嗡震鸣,分袭小玄身上各处要害。   “这等功力,怕是与我大师姐不相上下!”小玄奋力招架,心觉敌挡不住,岂料数招下来,竟感异样轻松,不但将对方的凌厉攻击悉数格挡,忙里竟能还击几下。   “早就瞧出你这小贼不是好东西,本仙子今日定叫你原形毕露!”阿菱愈斗愈怒,这回一上来就拚尽全力,谁知仍未占到丝毫上风,心底煞是急恼。   小玄一言不发,激斗间睨见六女已逼至骨龙跟前,不禁暗暗着急。   只闻数声娇喝,六女三守三攻,发出剑罡试探进击,不想妖物全无反应,身上连中数剑,扬起大蓬枯枝败叶。   “此妖不是活物?”林蓉怔道。   “小心点,大家保持阵式。”苏嫣盯着骨龙的中剑处,凝眉道:“此妖绝非寻常之物,骨内浆迹层叠分明,定是经邪功恶法炼化过的!”   “待我再试!”宝儿道,她小心翼翼地摸到龙首跟前,高擎手中的橙彩宝剑,壮着胆子照龙额重重地砍了一记,骨龙仍无纹丝反应,两个巨大的眼眶内漆黑如洞。   众姝松了口气,宝儿道:“果是死的,只剩副躯壳。”见剑只嵌入龙额半分,又道:“这家伙的骨头好硬,活着时定是个了不得的凶物!”   小依欢声道:“这么好的龙骨带回去,三宫主定然欢喜得紧。”   “咦,那个是什么?”董琳琳忽指密林一处。   芷晴飞身而起,飘飘落在一棵大树的横枝之上,凝目观察了片刻,道:“好像是只车子。”   小玄远远望见,不禁心如刀割,一声怒喝:“让开!”即接“九转赤莲”、“天火焚原”、“火麟滚地”等狠招迭递而出,炎龙鞭上炎喷焰涌,登时迫得阿菱连连后退。   “不让又如何!”阿菱嘴上不肯示弱分毫,可惜剑法已稍见散乱,只凭威力惊人的剑罡苦苦支撑,真气消耗急剧增加,急怒间一张俏脸涨得通红。   “这龙身上片肉都没,怕是死去多时了。”芷晴道,转望向激斗中的两人,秀目微眯道:“我去帮阿菱,那小子鞭法不错,正好拿来试下我破鞭剑式的威力。”   原来她们师姐妹七个虽系同门,皆以《天华真元》为根基,然却各有所长。如苏嫣的《天华真元》已修至第六重天,于七人当中真气最强;阿菱则以剑罡为强,所发罡气刚猛无匹,可伤敌十数步外;而芷晴却是以剑技为长,剑术造诣位居七人之首,见小玄鞭法厉害,是以跃跃欲试。   “制住就行了,灵宝宫毕竟不是邪魔外道。”苏嫣道。   “晓得。”芷晴应,自横枝跃下,从背后取下青荷伞,递与林蓉,道:“你拿。”   林蓉接过,低声道:“小心呀。”   芷晴朝她微微一笑,真气提处,人已如烟掠起,十数丈之距跨步即过,裳飘带舞地飞临激斗的两人上方,一剑刺向小玄天灵。   小玄惊觉,疾朝斜里滑出,堪堪避过一剑,谁知对方第二剑又至,此后如细雨飞絮般绵密不绝,剑剑刁钻精妙。   阿菱顿感压力骤减,精神一振,趁势反攻,她强在剑罡,擅攻不擅守,一旦得势,威力倍增。   小玄一时手忙脚乱,其实他鞭法只与阿菱的剑术大致相当,占得上风完全是依凭近来暴增的真气及灵力,这下突然加上个剑技高出阿菱许多的芷晴,难免有些招架不住。   双姝剑罡四飞,阿菱胜在刚猛,所发罡气间隙虽长,然过处摧枯拉朽无坚不摧;芷晴则胜在精妙,剑势展开,千百道又柔又疾的细长剑罡纵横交错,便如无数青虹织起的一张大网,严严实实地裹罩住敌人。   小玄鞭势大滞,倏地右肩一阵辣痛,不知给芷晴的剑罡割了多少下,他急朝旁掠,蓦地前方金芒大盛,腹部如遭巨木撞着,整个人登被轰得离地飞起,这才瞧见阿菱剑指自己,海碗粗的金色罡虹正贯噬腹际。   “臭小贼!今儿叫你晓得我金虹仙子祝美菱的厉害!”阿菱得色道,兴高采烈地飞步追击。   芷晴则一声不吭,宝剑如影随形,瞬又将踉跄急退的小玄笼罩在绚丽无比的剑网之中,不给丝毫喘息之隙。   众姝望着这边,宝儿忽道:“芷晴的剑法又精进了许多,只怕阿菱现在不是对手了。”   林蓉道:“不会吧?我觉得还是三师姐强些。”   “如今应该是五师姐强点了。”小依插嘴道:“这次出来前,我听吕婆婆说,今年宝华会的人选,我们灵虹轩就大师姐和五师姐最有希望。”   “真的?”林蓉眼睛一亮。   苏嫣瞪了小依一眼。   小依忙道:“吕婆婆说她胡乱猜的,做不得准的。”   林蓉笑靥如花道:“那也是,吕婆婆现今都不管事了。”   旁边董琳琳却无声地冷笑了一下。   林蓉瞥见,回以一声冷笑。   小依吐了下舌儿,赶紧闭嘴。   苏嫣对林蓉道:“将妖龙收了。”   “哦。”林蓉应,遂撑起青荷宝伞,口中轻轻颂念,旋见伞底白芒大放,符纹云雾一阵滚涌,四名赤膀扎巾的力士自虚空跨出。   小玄忙里掠见,心中大急,猛地狂催灵力,陡见身周七、八条巨大火柱向下爆射,轰轰数响,火柱触地即起,如同一圈火栏直冲空中,正是为他屡解危困的火牢术。   除去驾驭能力,如今小玄的真气及灵力均已在崔采婷之上,火牢术的威力与范围也跟着成倍递增,声势无比骇人。   阿菱与芷晴大惊,闪避不及,骤给如有实质的火柱掀着,两人攻势尽溃,急忙朝后飞退,虽有剑罡及真气护体,但周身气血剧翻,衣角发梢已成灰烬。   小玄趁势冲出,一个“星火飞溅”直掠骨龙。   “呜……我的头发!”阿菱摸脸抚发,惊怒欲泣。   芷晴反应极快,怒叱一声飞步疾追,谁知人到半空,骤感真气一滞,登时落回地面,喉头蓦甜,竟有一丝鲜血从嘴角溢了出来,心中震愕:“这小子怎会突然变得如此厉害!莫非此前都在隐藏实力?”   骨龙前五女亦皆惊诧,除了正祭宝伞的林蓉,其余四个齐提宝剑来阻拦。   “你们护住小蓉!”苏嫣轻喝,秀目冷冷地盯着疾掠而至的小玄,手中宝剑陡然赤辉吐耀。   骨龙已近在咫尺,小玄直奔持伞的林蓉,倏地前侧赤虹乍现,道道剑罡纵横飞贯,将他去路完全封死,小玄无可奈何,只得挥鞭硬突,却如撞惊涛巨浪,不但半步难前,反被弹退近丈。   苏嫣也骤给震退数步,她乃辟邪宫小辈中的翘楚,修为非凡,出山后罕逢敌手,不禁面色微变,心下诧讶:“灵宝宫怎有这等人物?”   “让开!”小玄厉喝,挥鞭又上。   苏嫣一言不发,悄将真气全力运提,斩钉截铁地再次阻击。她剑招简洁大气,剑罡急徐有度,两者结合稳定而凌厉,迫得小玄一时无法冲过。   “这丫头好生厉害,看来只有使出撒手镧了!”小玄越发焦灼,便要暗颂禁咒祭出魅影。   就在此时,在林蓉的御役下,四名黄巾力士开始搬抬骨龙,他们力大无比,嘿哟齐喊,立将重若小山的骨龙抗了起来,足下云雾愈浓,徐徐移往青荷宝伞。   忽然间,众姝发现有些不大对劲,一直黯淡无光的骨龙周身倏地灼灼亮起,泛耀出柔和的赤色辉芒,紧接原本漆黑如洞的眼眶内红光吐耀,整具只剩骨骸的躯体似乎有了生命。   四名黄巾力士皆尽错愕,尚未回神,猛见骨龙巨口大张,“喀嚓”一声将正扛着其颈的黄巾力士咬做两截。   其余三名黄巾力士魂飞魄散,立时撒手四窜。   (第五回)天地大劫   凶烈无匹的威煞炸似爆发,周围众姝无不心神震悸。   小玄却感胸口急剧饱胀,似有什么奇异物事脱体而出,蓦地与骨龙魂魄交融同感同知,不禁惊喜万分:“原来它没死!莫非真如阿萝的猜测,它只是远离了藏匿于我体内的骊珠,因此丧失了活力,如今再逢,它又从我这里获得力量,因此‘活’了过来!”   一声震荡心魄的悠长龙吟,骨龙缓缓游动起来,身上居然还拖着只由许多骨头做成的诡异车子,但闻“辟叭”密响,过处树摧木折,周围众姝骇然后退,唯独林蓉仍继心有不甘地运祭青荷宝伞,极力控役剩下的三名黄巾力士,但盼能制住这突然“活”过来的可怕魔物。   三名黄巾力士早已吓破胆子,无奈禁咒加身,只得万般无奈地再次掩向骨龙,奋力扑抱。   骨龙扭躯挣甩,但三名黄巾力士力大无穷,一时摆脱不得,它原本是仙灵,自有心智,蓦然转首,两只散发着赤光的眼洞盯住了林蓉及她手中的宝伞。   “憨丫头!”苏嫣心中暗惊,抛下小玄,转身急奔骨龙,人尚于空,手中宝剑已赤芒大放,猛地一束粗巨剑罡直贯而出,口中呼道:“收伞!”   骨龙正欲扑噬林蓉,骤感顶上烈流凛迫,本能地一昂身首,两只能摧山捣海的前爪一轮急挥狂扒,道道气劲猛撕如虹贯至的剑罡,剑罡层层破碎,只余二、三成劲道射中骨龙,震得龙首稍稍一歪,骨龙大怒,陡然腾空而起,扯带着三名死死扑抱身上的黄巾力士直扑苏嫣。   小玄趁机飞奔林蓉,此时两人相距不过数丈,没了阻拦,眨眼便至,林蓉正专注运祭宝伞,哪里防得住他,瞬感身上一紧,已给八爪炎龙鞭上下锁住。   芷晴远远望见,只惊得魂飞魄散,顾不得气血未定,仗剑电掠过来,其余数姝亦皆奔前来救,但见林蓉被制,又不敢太过逼近,纷纷怒叱:“放开她!”   小玄犹如不闻,探手就夺青荷宝伞,谁知林蓉周身被锁,双腕也给捆住,两手却仍死死捉住宝伞不放。   小玄厉喝:“放手!”   林蓉面无血色,十指犹紧紧捉握住青荷伞,纤美的指关节绷得青白。   “再不放手,圣爷爷便杀了你!”小玄威吓,此时炎龙鞭紧捆她乳下、腰肢及四肢,更有一段缠锁在她那雪白娇嫩的粉颈之上,只要真气稍发,鞭上锋利如刃的鳞片逆起,割断她脖子实是再轻易不过的事。   林蓉紧闭双目,娇躯抖如雨中梨花,手指却仍不肯松开分毫。   原来这青荷伞仍辟邪宫上宝,乃芷晴出山时师长所赠,此时里边还收困着她们师姐妹七人今趟下山月余来捉捕的许多妖魔鬼怪,因此林蓉虽惊恐万分,却仍不肯放开。   “放手!给他啊!”奔到跟前的芷晴尖声大叫,脸白得比林蓉更加利害。   林蓉微摇了下头,一脸坚毅,秀丽容颜愈发动人。   这样的女孩又哪真下得了手?小玄心急火燎,怒容抵近女孩,在她耳边低喝道:“我数三下!”   林蓉只觉脸侧一热,耳心一麻,身子顿时不能自主的软了半边,慌得急将脑袋一缩,怎奈脖颈被锁,又能逃得到哪去。   小玄微怔,心中一动:“原来她怕这个?”当下大声道:“很好!不放手是吧?那就让小圣爷爷香一个!”脖子一伸,作势就要亲女孩。   男子的气息骤似浓烈,林蓉惊呼一声,另半边娇躯也酥软下来,十指顿松。   小玄趁机一把夺过青荷伞,炎龙鞭一展一甩,将女孩抛向众姝,哈哈大笑道:“这记嘴儿暂且欠着,今儿太忙,小圣爷爷改天再取!”   芷晴急张臂膀接住飞坠过来的林蓉,抱在怀里惊怒问道:“伤着哪里?”   林蓉脸上阵青阵白,摇摇头,眼眶内蓦地盈满泪水。   芷晴稍放下心,把犹自瘫软的林蓉往旁边宝儿怀中一送,怒不可遏地掠向小玄。   小玄不知禁咒,遂将宝伞收合,骨龙与苏嫣空中激斗,身上陡然一轻,三名死缠不放的黄巾力士终于松手离去,当下抖擞精神,喷息舞爪全力扑噬。   苏嫣沉着应对,剑罡纵横交错,守得天衣无缝。她修为非凡,独对骨龙,丝毫未落下风,虽处守势,剑气却吞吐自如,处处暗蓄反击反制。   小玄瞥见芷晴杀至,也不与之纠缠,拔腿游走闪避,心念朝空递出,召唤骨龙与己会合。   众人突见空中激斗的魔龙抛下苏嫣,犹如九天落瀑般倾泻而下,势不可挡地真扑小玄,而小玄正与芷晴周旋,似乎丝毫未觉。   “小心顶上!”苏嫣空中厉喊。   芷晴心中一震,即时收剑后退,不再追击小玄。   其余几姝见魔龙已扑至小玄顶上,小玄却仍面带微笑恍若不知,个个心中惊悸,均想这小子完了,为抢魔物却命绝于此。   芷晴心念电掠:“这小子适才没伤阿蓉,并非穷凶极恶之徒,可惜了!”   董琳琳与小依一齐失声惊呼,一个叫:“龙要咬你!”另一个叫:“快逃!”   小玄出乎意料,心道:“这两个丫头心肠不坏。”他真气稍提,陡然旋身拔起,高高兴兴地就要飞到骨龙之上,谁知惊变骤生,骨龙头顶陡然多了条人影,龙首乍尔硬生生往下坠落,眨眼间下巴重重地磕在地面,砸得枝叶泥沙四下掀飞。   小玄错愕,定睛再瞧,见立在骨龙头顶竟是李不,正一手拔盖,一手持葫芦,仰脖子骨嘟嘟地喝了一大口什么,眯着眼咂咂舌,似叹味美,状极洒放不羁。   骨龙疯狂挣舞起来,长逾三十几丈的巨躯鞭砸得千木摧折万枝齑粉,声威无比骇人,而李不好整以暇地立于龙首之上,并无丝毫运功聚气之迹,却如定海神针般将龙头牢牢地钉在地面,纹丝动弹不得。   众人无不骇然,小玄惊怒交集,当即狂摧真气,暴起宝鞭,一招“天火焚原”朝李不罩落。   周围七姝个个心嗔:“这小子当真不知好歹,人家救了他,他却如此恩将仇报!”   李不微微一怔,笑道:“你就这么想要这条龙?”脚步未抬,身子便平平退飞,轻轻松松便脱出了小玄的攻击范围,自也放开了骨龙。   小玄落到龙头顶上,心中狂喜,忙低头去查看骨龙有没受伤。骨龙得藏匿其身的骊珠附合,更是精猛雄振,周身血骨愈赤,芒彩炽如炭焰,载着小玄怒噬周围众敌。   众姝纷纷退避,李不则如烟逃开,远远躲到一边仿佛与此事再无半点干系。   苏嫣见骨龙威势愈盛,心中暗惊,沉喝道:“妖龙猖獗,结天阙惊虹阵!”   七姝即时步罡踏斗,但见剑吐罡虹,交错织连,艳丽辉芒耀亮了整片幽暗林子。   骨龙失而复得,小玄心中欢喜,见七姝剑阵威力非凡,又忧巨竹堡安危,当下对骨龙低唤道:“龙兄,我们先办要紧事去,改天再找这几个无礼小妞算账!”   骨龙遂喷吐出一大口如血浓息迫退众姝,托着小玄冲天而起,直飞高远。   阿菱呼道:“不好,妖龙要逃!”   “我们快追!”林蓉急呼。   众姝纷纷捏诀运气,就要飞空追赶。   苏嫣却摇了摇头,打手势拦住众人。此时她已判明,即使追得上,己方七个人也奈何不了人家。   “青荷伞还在那小子手上呀!”林蓉急得直跺脚,泪珠又在眼眶里打转儿。   芷晴轻叹口气,安慰道:“别急,不就一把伞儿么。”   小玄心情好极,朝底下望了望,大笑道:“想不到你们能帮我找到这条龙,多谢各位啦,咱们后会有期!”   众姝面上阵青阵白,林蓉无助地望空大喊:“还我伞来!”   “还伞可以,欠我的嘴儿可不能赖!”小玄笑嘻嘻道,将青荷伞往下一抛。   林蓉一呆,急忙飞身接住,心中又喜又讶,憋了许久的泪儿直奔而出。   众姝目瞪口呆地望向空中,见小玄衣袂飘飘地傲立龙头顶上,此时恰逢日升,金霞满空,衬得男儿说不出的洒秀飘逸。   “那条恶龙怎么不把他掀下来?”阿菱呆呆道。   “简直就是乖乖地任他骑么,一丁点都没反抗。”董琳琳接道。   “这小子到底是谁?竟有这样的驭龙之术!”宝儿震诧道。   “好俊的身手!”小依脱口而出,眼中满是羡赞之色。   “从没听说灵宝宫有什么御龙术呀……”林蓉喃喃道,紧紧抱住怀里的青荷伞,心中犹疑真否失而复得。   芷晴则怔怔地望着她。   苏嫣一言不发地凝视着天空,直至小玄乘龙远去,消失于天际的朝霞中,这才缓缓低下头,忽似想起了什么,猛地转过脸去,望向十数步外的李不,见其仍在仰望空中,嘴角微笑,眼底却有一丝似有若无的寂寥。   这一刻,李不又完全变成之前的懒散凡夫,叫人心疑方才那个笑镇魔龙的绝世高人究竟是不是他。   是涛声?隐隐约约,浩荡而杳远。   飞萝缓缓睁眼,迷糊中望见如烟似雾的丝帐,一时不知所以。   “这是……哪?”她定了定神,恍惚记起自己之前是在迷林之中,忽尔鼻间闻到一股奇香,不由愣住:“怎么像是祝余的香气?”   祝余,上古神草。百余年一结果,凡人食之,可保数年不饥,提炼成香,则有绝好的培元炼气功效。   此草天生娇贵,极难种养,除了天外海的招摇山,就只有凤凰崖真珍洞里有这种十分珍稀的炼气之物。   真珍洞乃地界一十九灵脉之一,天赋无比神妙的培植奇效,无论种植条件多苛刻的珍异花木,都能在洞中成活成长,甚至提早开花结果。   “难道……回到凤凰崖了?”飞萝猛然坐起,却感一阵头晕目眩,周身虚弱无力。   “别急着起来,你内丹已失,又给我与你师尊的功法波及,伤得不轻。”一个天籁般的声音。   飞萝心头一跳,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有一霓裳女子,肌肤胜雪丽绝寰宇,赫是妖界至尊小妖后。   “是你救了我?”飞萝疑愕道,发现自己躺于榻上,四悬丝帐似霞中烟云,床骨架子皆深海玉髓。   “顺手而已。”小妖后雍容道:“重元那厮想要的东西,我就偏偏不给。”   此刻的她慵懒地坐卧在一张大席之上,肘支玉几,旁立一只镂铸百鹤闲翔的暗青炉鼎,极淡的紫色祝余薄烟正从鼎中袅袅飘出,渲染得周遭幻梦一般。   这是座轩敞且绮丽的殿宇,殿角廊沿跪坐着数名手执宝器的金裳妖姬,各处摆设不多,只是所有物饰皆俱珍奇异常,便是仙家洞府,也不易见到一件。   飞萝强撑坐起,又问:“我……我师尊呢?”   “你是担心你师尊呢?还是担心你师尊去为难他?”小妖后瞥了她一眼。   飞萝面上微微一红。   小妖后不动声色道:“放心吧,虽然我还是收拾不了你那禽兽师父,不过那厮此刻定然比我好不了多少,一时半会没心思去为难谁了。”   飞萝不觉心中一松,见小妖后虽仍容光照人,但眉目之间却隐有丝缕委顿,讶道:“你……受伤了?”   “无上圣母悟混沌而创的如意乾坤果真一绝,那厮也的确是个奇才,我原以为今番定能胜之,孰料还是力有未逮。”小妖后轻叹。   “圣后为何要救我?”飞萝道。   “不是说了么,顺手而为,我就是要与你那禽兽师父作对。”小妖后嫣然一笑:“你不信?”   “不信。”飞萝垂目道。   小妖后笑,俄顷方道:“晓得吗?你上了白眉的当。”   飞萝眉梢微微一挑,却无丝毫诧色。   “救他根本无需你献出内丹。”小妖后道:“只是白眉想要让他快些成长起来,以应对当前的凶险,以你聪慧,想必过后瞒不住你。”   “猜到了一半,我不后悔。”飞萝平静如水。   小妖后注视着她,又是轻轻一叹。   “这就是圣后救我的原因?圣后是为他救我?”飞萝蓦感酸涩。   “让他回复如初,本来有更好的办法,只不过……我不想他再步前尘。”小妖后却道。   飞萝黯然。   小妖后缓缓道:“白眉贪口,当日溜入真珍洞盗食百珍,被你师尊擒住,如非玄郎亲上凤凰崖相救,只怕他此时都见不着天日,或许你至今都遇不着玄郎,又或许玄郎不会与重元匹夫结下仇隙,再或许玄郎便没那么快遭劫,更或许……这一切冥冥中早已注定。”   飞萝不觉心潮浮涌,前尘往事历历在目。   小妖后道:“白眉与玄郎情同手足,但这次做得过了。你那禽兽师父授你的培元之法根植于你的内丹,只要非他亲自攫取,必会伤毁根元,偏偏白眉哄你把内丹给了玄郎,却是害苦了你。”   飞萝摇头:“不必怪谁,我心甘情愿。”   小妖后若有所思地盯了她半晌,席上立起,踱步走向殿廊,廊前的金裳妖姬挑起帘子,即时大风从外灌入,吹拂得满殿帷幄飘舞,原本隐约的浪涛声立时清晰起来。   床榻距廊台不远,飞萝眺目望去,目光越过一片青翠欲滴的秀异林木,赫见底下碧波万顷,如非不时有云雾及海岛移过,还真不知晓这座稳若平地的巨大殿宇正在空中飞行。   飞萝娇躯一震,失声道:“这……就是娲皇行宫小琳琅天?”   小妖没答,凭栏远眺,不知在思索什么。   小琳琅天乃妖界万千工匠的无上杰作,为万劫真君入主建木时进贡娲皇之物,与其说是行宫,不如说是一座移动的岛屿。据传建造耗时八十万年,除了使用大量建木所产的独异神木为主料,耗费的其它珍奇辅料亦多得不可度算。其长宽皆过万丈,上筑贝阙珠宫无数,又有明湖秀林,由八头巨大无朋的上古鲲鹏牵拉,能渡海飞空,即使是天庭最大的天舟在其面前也要相形失色。   飞萝再望廊外,果见巨岛前方有数条不知何物制成的极巨链索延向远方,每条巨索末端皆有一个在云海中出没的巨禽影子,正是鲲鹏模样。   “这是去哪里?”飞萝忍不住问。   “快活岛。”小妖后答。   “你……你要带我去快活岛?”飞萝讶道。   “如今你只有跟我回快活岛。”小妖后面无表情道:“除此之外,我不晓得哪里才能躲得了你那禽兽师尊。”   飞萝垂首,默然无语。   就于此刻,忽闻一声响彻天地的嗥嚎,似是悲厉非常,不知何物所发。   飞萝内丹已失,真气及灵力只余往时一二,登感气血翻腾魂魄俱动,失色道:“这是什么声音?”   小妖后淡淡道:“此处北面便是黯然礁,被娲皇借四足以撑天地的太古灵鳌就给安置在那里。”啊……这就是它的叫声?“飞萝愈讶。   此鳌乃传说之物,据传先混沌而生,体巨万里,为水族先祖之一。   “嗯。”小妖后应。   飞萝心生怜惜,慨叹道:“亿万年来,它一直都这么叫?”   “没有。”小妖后摇头道:“当日亦为水祖之一的共工与火圣祝融争雄不胜,欲强启天地之胎之秘,不料却触毁了不周山,以致天倾地陷。实是这圣物为补救同族闯下的滔天大祸,自甘情愿献出四足交与吾师娲皇撑固四极,以解天地生灵之大浩劫。”   飞萝大愕,此前传说都是女娲大展法力,斩取灵鳌四足以撑天地。   而共工之所以撞断不周山,只不过是因为与祝融争雄不胜的恼羞成怒之举。   “天地之胎?”飞萝忍不住问。   “你那禽兽师父没告诉过你么?”小妖后道:“不周山先混沌而孕,其后天地开辟,遂现于天地之间,是谓天地之胎,传说蕴藏着无数先天之秘。”   “这传说竟然是真的?”飞萝心中震撼,此说长久以来便于各界隐有耳传,然而长辈们总是斥之为无稽之谈。   小妖后道:“若是虚传,以共工之奇谋大智,又岂会去强启不周山,落得个元毁神灭的下场!不是更有传言,鸿钧先天地得道,河图洛书借龙马玄龟现世,俱是缘自那天地之胎么。”   飞萝瞠目结舌,好一会才道:“那灵鳌四足不是娲皇娘娘斩取的么?”   “这样说没错。”小妖后道:“但这圣物灵通太古智慧广绝,如非甘愿,即便吾师,也难以取其四足。”   “自愿的?那它……”飞萝小心翼翼道:“为何至今悲声不绝?”   “不是悲声,而是……”小妖后凝思道:“警示。”   “警示?”飞萝奇道。   “亿万年来,此圣并不常鸣,但凡出声,天地必有大劫将至。”小妖后道。   “这等……灵通?”飞萝讶道。   “此乃验证过的,从无错漏。”小妖后顿了下道:“你可记得,最近的一次天地之劫是哪宗?”   飞萝神色顿黯,无力道:“圣后是指一十七年前那次么?”   小妖后微颔螓首:“那劫之前,圣鳌曾鸣三日,我亦卜算出事关玄郎,只可惜……却仍救他不得。”   飞萝眼圈微红,用力咬了咬唇。   小妖后忽道:“有个足以毁灭玄狐的秘密,你可知晓?”   飞萝娇躯一震,满面痛楚之色。   小妖后蓦地转身,明丽无俦的美目盯住飞萝,声音骤冷:“重元子是从你那里知道这个秘密的?”   飞萝陡感重压加身威滔似海,脱口道:“没有!我从未跟谁说过这个秘密!”   小妖后盯了她片刻,目光渐缓,叹道:“我知道,不是你,不会是你……”   她再转身朝外,眺远不语。   飞萝顿感重压尽去,然已汗如雨下身似虚脱。   好一会后,小妖后道:“我再问你,往前去,又是哪桩天地大劫?”   飞萝轻轻喘息,想了想道:“往前去,便是邪皇携万千邪秽犯我教千翠山,欲夺梦巢灵脉,甚幸最终未能得逞。”   小妖后摇头道:“此战虽烈,却不过是局部之争,以古今纵横来瞧,于天地间只能算一小劫耳。”   飞萝迟疑道:“那……往前的天庭二度征讨七绝界,及各界各派灵脉之争的几次大战……”   “虽是不小的纷争,但这些都算不上真正的天地大劫。”小妖后道。   飞萝又道:“再前就是邪皇渊乙、魔祖太至、巫后绛夕、七绝魔君这四大魔头一齐发难,闹得宇内天翻地覆,后虽为神佛仙诸界联手平息,却已令万千修者遭劫无数生灵涂炭,这个可算?”   “当然算。”小妖后道:“此劫极恶,幸因圣鳌于劫前鸣叫近十月,吾界及早防备,以三教签神为鉴,劝命界中之人闭门不出,因此损殒不大。”   飞萝恍然大悟:“难怪那数十年间贵界高人多在蛰伏,如此瞧来,这圣物果真灵验。”   小妖后道:“再往前去,还有什么天地大劫?”   飞萝思索道:“再前便是东胜神洲出了只石猴,不知师从何方高人,修得神通广大变化无穷,偏又生性顽躁,盗食王母蟠桃老君金丹,先后大闹天、冥、海三界,数度与天兵大战,天庭一时也拿他没法,最后惊动西方,被佛祖亲临镇伏,这个算么?”   “算。此劫圣鳌曾鸣一日。”小妖后道:“那灵物相虽为猴,却同玄郎一样不属九幽十类,不入六道轮回,不在三界五行,都是至灵至性之人,下场却是一亡劫一皈依,只是不知哪个好点,可惜了。”   “当然皈依的好,好歹……活着。”飞萝伤痛道。   “我不晓得。”小妖后叹道:“对那等至爱逍遥之人而言,或许皈依才是最苦。”   飞萝心蓦感触,思及念起小玄,不觉呆了。   “再往前去又有什么大劫?”小妖后问。   飞萝道:“再往前,便是三教为天地签神,借商周交替而行,其间苍生临刀兵万仙惹杀劫,其后三教圣尊反目,西方也卷入其中,无数仙魔精怪在那一劫中或多或少失却了修为,更甚者灰飞烟灭,这个该算天地大劫吧?”   “算。此劫影响无比广远,劫前灵鳌罕有地鸣叫近年,吾师娲皇亦动了嗔念,殒九尾灵狐、玉石琵琶、九头雉鸡等吾界至灵,损失非微。”小妖后道。   “的确如此,吾教教祖无上圣母常以此劫为训教诲教中之人。”飞萝道。   “再往前呢?”小妖后又问。   飞萝想了会道:“再往前,便是巫后绛夕为夫报仇,施术魅惑帝俊十子,以致十日并出,焦禾稼,杀草木,祸殃万物。魔祖太至趁势遣契俞、凿齿、九婴、大风、封豕、修蛇等洪荒魔怪出世作乱,直至天帝命上古大神大羿降世,上射九日下杀契俞,诛凿齿于畴华,杀九婴于凶水,缴大风于青丘,断修蛇于洞庭,擒封豕于桑林,方还天地清平。”   “此劫非小,圣鳌鸣叫了三月。”小妖后道:“往前还有十数天地大劫变,除去诸如刑天之乱与第一只玄狐大闹三界这些,你只捡最大的几宗说与我听。”   “天地间最大的大劫变……”飞萝仔细思索片刻,道:“蚩尤与轩辕争帝,挑起第二次诸界大战,各方损殒无数,最终还致天魃降世万灵涂炭,这算一宗吧?”   小妖后点点头:“此劫圣鳌鸣叫了近七月。”   飞萝继道:“再前的大劫变,莫非是共工与祝融争雄,致不周山折天坍地陷。妖祖玄龙趁势携众作乱,娲皇怒而斩之,又炼石补天,斩鳖固四极,威镇天地万妖,始成妖界至尊。”   小妖后道:“这也是一宗,圣鳌鸣叫了十月有余。”   “至于最大一宗……”飞萝沉吟道:“想必是巫帝与玉帝争圣,掀起第一次诸界大战。各界倾巢争斗,天、地、海、冥诸界皆不能免,最终致巫帝之母女丑殒绝,巫帝败逃玄冥,而玉帝则亿亿劫满,终成万神之圣。”   小妖后点了点头,却是不再出声。   飞萝忽尔心起疑窦:“不知这妖界至尊与我细说这些有何深意?”   小妖后沉思良久,终又开口:“这些过往的大劫变,圣鳌皆曾鸣示,短只数个时辰,长则近年……”   飞萝静静听着。   “然这一次,圣鳌已整整鸣叫了三载。”小妖后凝眉轻叹。   恰于此刻,又是一声震动万里的嗥嚎传来,飞萝魂魄俱悸。   (第六回)轰天霹雳   四下一片昏暗,千奇百状的乌黑云团如雪卷涌,完全遮蔽了天空。   云层底下,电状的、焰状的、虹状的、球状的各种诡异而危险的光芒纵横飞曳,划破饱浓如墨的漆黑,映亮一艘艘前嵌撞角、上座弩炮的巨船轮廓,它们布列成阵,层次分明地驶向一座高耸如峰的奇巨堡垒,正是七绝界威震八荒的大型战争利器——冲霄飞舟。   与之同时,密集的、急促的、仿似天边远雷的神秘鼓声阵阵响起,如奔潮骤雨般袭卷整个战场,令闻者魂悸魄动胆战心惊。   本该是个阳光明媚的清晨,此刻已炼狱。   上百艘冲霄飞舟似徐实疾地向前逼进。每一艘冲霄飞舟的前甲板上皆装置了两座令人生怖的固基弩炮,在前进的过程中,不停地弹射出一支支缭绕着暗青光焰的大矢,夹带着刺耳的厉啸掠向巨竹堡,将美如诗画的巨竹堡斫凿得千疮百孔。   然而巨竹堡亦剥去了平日那妩媚秀丽得有如少妇的表象,露出狰狞的真正面目,一道道粗巨的碧光自看不清楚的发射口电掠而起,如恶龙惊虹般破空腾飞,怒噬四面八方的来犯之敌。   舰群艰难而顽强的继续前进,随着与巨竹堡距离的拉近,遭受的抵抗越发猛烈,阵形微乱,损毁渐增。   一艘冲在最前方的飞舟侧舷被击中,船腹现出个巨大窟窿,卡在船腹的碧光现出原形,原来是一支由整根宝瓶竹削琢而成的巨型炮矢。   另一艘飞舟舰楼连遭重创,船体开始缓缓倾斜,当下脱出进攻队列,调头退却。   终有一艘冲霄飞舟惊险万分地冲过了密集的火力网,逼近至巨竹堡十余丈处。就在此刻,巨竹堡一块原本光滑无缝的墙壁突然向旁滑移,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来,接下绿华闪耀,一串艳丽眩目的光团如连珠喷出,赫将几乎全由坚胜金铁的宝瓶竹打造成的冲霄飞舟轰得舷破棹飞。   巨舰很快就失去了方向,在空中无助地打转。船身开始发出一阵吱吱喀喀的可怖声响,中创处倏地拦腰断裂,百余邪甲邪尸自船上飞跌而出,厉号着洒散空中,除了少数擅长飞纵的邪尸幸运地扑落到巨竹堡的突出部分,余者皆由百丈高空直坠地面,摔得粉身碎骨。   然而那幸存的十余邪尸并没有幸运多久。一队由数只剑将军领头的机关枪卒从竹林中冲了出来,轻轻松松地将之全部歼灭。   巨竹堡正南数里处,由三十余艘冲霄飞舟构成的舰群壮观地悬停空中,其中有十三艘前甲板的巨型座基弩炮已给清空,取而代之的是一架架高高矗立的塔楼状奇异巨物。   在每架巨物的旁边都立着数名手持法器的法师及十余推车拉索的大汉,两边近舷处还布列着成排成队的重甲卫士。   在这些冲霄飞舟的簇拥中,一艘巨比鲲鹏的大舰惹眼无比,其上楼起七层,枪戟如林旌旗若云。   楼台顶层,百余杀气冲霄的将领静默肃立。正中帅旗下,铁铸大椅上渊停岳峙地傲坐一人,目闪精芒,不怒自威,正是七绝界怒部统帅怒天大将军。   在其左侧,一妇人雍容安坐,身笼长袍,面覆轻纱,仅露一双的妙目勾魂摄魄,不是四大司祭之首勾魂大司祭碧怜怜是谁。   “不是说巨竹堡最强的防御在东面么!”怒天大将军突喝。   将领群中一人慌忙出列,趴俯跪地,颤声答道:“回大将军,小子万万不敢胡言,巨竹堡东面机关密布,筑有明暗一十五座弩楼,确确是最强的防御方向。”   此人面青唇白,说话声细气促,原来是不久前方殁的千臂元圣之子柳长青。   “这又是怎么回事?”怒天大将军面色铁青地厉视前方,又有艘冲近巨竹堡的冲霄飞舟被一串艳丽光团连珠轰击,在空中打转挣扎,最终斜斜撞毁在堡壁上,爆出惊天巨响。   打造每一艘冲霄飞舟皆需无数宝瓶竹与及他珍罕材料,极其费工费时,此次为进攻巨竹堡动用的一百二十艘冲霄飞舟,几乎已是怒天大将军的全部家当,虽只损毁数艘,可也令之心疼无比。   “想必是当日妖女攻打巨竹堡,知晓南面防守薄弱,是以加强了防御。”柳长青身声俱抖。   碧怜怜点点头,对怒天大将军道:“我早说了,那妖女不可小觑。”   她声音低腻娇滴,又带着丝缕深蕴某种魔力的神秘沙哑,无比之诱惑撩人,柳长青神魂一酥,几欲循声望去,然只死死趴俯,哪敢抬头半分。   碧怜怜微抬臂膀,如乳凝就的一截白臂从裳袍中滑露了出来,玉指朝远处一点,慵懒道:“那些到处乱飞的绿色光团是什么?好厉害。”   “回大司祭,小子适才仔细瞧了,那个似乎不是巨竹堡的座基大弩。小子再三思索,想必是传说中巨竹堡的秘制大型利器——连珠弩车。其矢俱由上品宝瓶竹所制,刻有秘符,蕴蓄灵力,一旦发射密集迅猛,威力极其惊人,射距虽然不如座基大弩,但车身却能行走移动,可随时于各紧要之处进攻及布防,乃中短距离的攻防神器。”柳长青长长地说了一通,只怕答得不够详细。   “好东西,不知比起吾界的轰天霹雳孰强孰弱?”碧怜怜指拈兰花,自怜自赏地问。   “当是各有千秋,家父当日拿下巨竹堡时,曾经遍处搜寻这种攻防神器,可惜不曾缴获。今不知妖女从何寻来,加强了巨竹堡南面原本薄弱的防御,殊实可恨!”柳长青趁机为自己辩解。   “看来……”碧怜怜道:“从南面强攻不是个好选择。”   “幸好本帅没把宝押在这废物身上。”怒天大将军冷哼一声,抬眼望去,只见巨竹堡上空隐隐现出一群黑影,正从滚滚乌云里冉冉降下,赫是五十余艘冲霄飞舟,数量比巨竹堡南面更众。它们下降到某个高度,便全部悬停不动,似在等待着什么。   充斥整个巨竹谷的神秘鼓声随之清晰,无孔不入地穿透进所有人的胸膛,重重地敲击着每个人的心脏。   碧怜怜眼睛一亮,笑道:“将军判断,上方才是巨竹堡的罩门么?”   “居高临下,从来就是兵家上算。”怒天大将军眯起虎目:“何况我有冲霄飞舟。”   就在这时,突闻天上嘶声异鸣,乌浊云中霞彩缤纷,映衬出一头巨禽的形影来,紧接着一个邪姬飞空而下,上笼覆乳璎珞,下着灯笼绸裤,身绕绫罗彩带,怀抱旌幢,有如散花天妃,却是碧怜怜座下八名魔刹女之一。   那魔刹女落到碧怜怜座前,急急低语禀报,似乎加持了某种传音秘法,旁人俱听不见。   碧怜怜静静听着,倏地妙目睁圆,眼底怒滔汹涌。   “怎么?”怒天大将军问。   碧怜怜酥胸起伏,须臾方道:“没事。待此间事了,本座自会解决。”   怒天大将军暗暗诧异,然却猜不破何事令这能弑神灭佛的大司祭如此恼怒。   “幸好已给他种下了阴阳锁,否则真叫这绝世宝贝给溜了……崔小玄呐崔小玄,到头来你还不是得乖乖地回我掌心里!”碧怜怜暗自庆幸,心神渐定。   忽有一将匆匆来到帅旗之前,大声道:“启禀大将军,各舰传报,一十三架轰天霹雳已经全部架设完毕!”   怒天大将军眯目望了望远方的巨竹堡,沉声道:“开始。”   旁侧怒部四尉之一的风尉即时打了个手势。   “准备发射!”一名传令官高声长呼,疾风烈火般舞动手中令旗。   军令如山倒,登见周围各舰忙乱起来。一架架高巨如塔的轰天霹雳纷纷开弦,赤裸上体的炮手们呼号着拉开长达五、六丈的投臂,填弹手们则迅速推上一车车黑漆漆的物事,将之填倒进弹碗之中,在每架轰天霹雳旁的邪术法师们念念有词舞动法器,开始为即将发射的“弹药”加持各种诡谲的邪力……   “发射!”传令官嘶声厉吼,重重地挥了下令旗,旋听十余声沉闷的弦击声响,一十三架轰天霹雳投臂齐甩,一团团漆黑的球状物给高高抛起,夹着呼啸着朝巨竹堡飞去,飞掠途中,那些球状物忽尔现出道道裂纹,纹缝之内暗赤涌动,有如沸腾滚涌的岩浆,丑怖无比。   巨竹堡巍峨如峰,远远望去,却像是一根朝天矗立的巨大圆柱,于竹海中直插云端。为利于防御,四壁刀削斧凿般陡峭,直至百余丈之上方开始有些许可以立足的平台,上座弩楼、箭塔、观测岗哨等建筑,除此之外便是一片片陷阱密布的宝瓶竹林。   然而,巨竹堡最大、最广阔的平台在其顶部,也就是当日小玄随婀妍潜入堡内时经过的雨梦台。   此时的雨梦台依旧美如诗画,但氛围已迥然不同,仔细望去,可见竹廊下、竹林中挤满了一队队有首无面的机关枪卒及十余只体形魁巨的刀螳螂。   坐镇雨梦台的乃无尽宫四健将其一的离九命,他正蹲在茂密的竹丛当中,有些烦闷地盯着天空,那些从滚涌的乌云里钻出来的数十艘巨大飞船仿佛已经压到了头顶,令人几欲窒息,更要命的是那一浪浪神秘诡异的鼓声,叫他心神无宁。   “他奶奶的,磨蹭个鸟,快快下来跟老子厮杀啊!”离九命低声咒骂,猛然惊觉心中的惶悸不安,真气疾提,八根比刀锋利的爪甲立从覆掌下张出,泛起幽幽晕芒,再瞧四周,林中到处是枪卒,附近还有三只体态充满力感的刀螳螂。上次攻打巨竹堡时,他已曾跟这些用竹子做成的奇异家伙较量过,深知它们的能耐与厉害,这才安心了些许。   “这么多比厕石还硬的家伙,够七邪秽物喝一壶了!”离九命咧嘴自语,然就此刻,突然闻数声从未听过的奇异呼啸,心头倏掠起一抹无比强烈的寒悚,迅抬起头,只见空中飞来十余黑点,看似缓慢,孰料眨眼便掠至树梢,每个赫有丈许之径,急朝旁一滚,脚尖蹬地再斜里蹿出,猛听惊天巨响,地动山摇中一浪热辣的巨力从后追来,竟将他整个人推得离地飞起。   离九命乃山猫成精,曾师从异人,身手疾迅非常,这一滚一蹿已离原地七、八丈远,不想仍被爆炸波及,飞扑落地,竟还收不住势,又滚出数丈方止,狼狈爬起,只觉周身气血翻腾,再摸背后,惊察衣服已给撕去大片。   他骇然回望,只见团团恶物呼啸砸落,引发一片惊天动地的大爆炸,几将竹林掀翻,震得整座巨竹堡都颤抖起来,可怖的是这还没完,又见面目全非的竹林中沸腾起来,千百颗通体裹着赤焰的碎石自爆炸中飞出,带着嗡嗡厉鸣有如受惊狂蜂般四下奔窜,纷纷撞在那些枪卒及刀螳螂身上,有的甚至钻入体内,再又引发无数小型爆炸,燃起熊熊烈焰。   打造枪卒与刀螳螂的主要材料皆是宝瓶竹,不但坚胜金铁,且水火难侵,然而碰上这种无孔不入的猛烈爆炸及燃烧,登时肢离破碎,残片碎块上还粘附着团团不肯熄灭的艳紫奇焰。   原来轰天霹雳的每发弹石里面皆藏了上百颗霹雳矶,这种罕见的异物不但能产生爆炸,还能引发燃烧,再又加持了七绝界邪术法师的邪法,火中蕴毒,粘附性极强。宝瓶竹虽然抗火,但给烧烤久了,机关怪物们的关节、绳索等薄弱部位也难以承受,纷纷崩裂、断裂进而肢解。   转眼间,埋伏竹林中的枪卒及刀螳螂倒下大半,战力尽失。   “操你奶的!什么鬼玩意!”离九命惊怒交集,猛闻顶上啸声再响,抬头望去,又见十数恶物破空飞来,不禁胆破心寒,调头便逃,钻入通往堡内的门洞。   猛烈的爆炸在另一片竹林中发生,惊起数百只机关战鹰,大部已经破缺不全,躯体上几乎都粘附着火焰,片刻后有些战鹰开始盘旋坠落,损毁近逾三成。   离九命掠入门中,沿一条凌空而架的竹木旋梯朝下疾奔,忽闻有人高喝:“老猫,你怎么跑下来了?”   离九命抬眼望去,见前面一处平台上立着两排枪卒及数只剑将军,为首肥矮一将,正是老搭档藏千刺,心神稍定,叫道:“大大不妙!七绝邪秽不知弄来什么恶物,雷霆一般,把堡顶都掀翻了,好生骇人,眼下四处是火,呆不住人哩!”   藏千刺道:“这下边都听见声响了,果然厉害,老子此处守着,你快去星天殿禀报宫主!”   “千万当心,我适才见天上悬着四、五十只大船,怕是就要下来了!”离九命喘道。   “哼!”藏千刺一挥悬挂臂上的长钉大盾,恶狠狠道:“倘敢下来,定叫它们有来无回!”   离九命继朝前掠,辗转数地,终于到了星天殿,迳从大群妖兵妖将当中疾穿而过,奔入廊台正中一座宏巨的圆形殿宇,正是巨竹堡的心脏——星天殿。   “宫主在哪?”离九命高呼,猛然怔住。   只见殿内满是妖王精首,绝影大王、拔山大王、啄日大王、金甲大帅、程石亦、门隐子、步盗翼及土地乔三等人正面色凝重地环立在一张巨大圆台周围。   圆台十分奇异,台面或平或斜地躺置着许多大小不一的铜镜,镜沿纹饰精细繁丽,铸刻着日月星辰,所有镜面皆投射出抹抹浓淡不一的青辉,于圆台上方交织出一副立体的影像,赫是巨竹堡顶的景象。   影像俱呈青色,只是明暗各异,然却呈现出无比清晰的画面,猛烈的爆炸仍在雨梦台肆虐,到处燃烧着熊熊大火,支离破碎的机关兵将尸横遍野。   离九命目瞪口呆。   “慌什么!”采缤纷朝他轻叱了一声。   离九命循声望去,便瞧见了云发盘束一袭紫袍的婀妍,楚纯、紫儿、碧儿、采缤纷众姝俱立其侧,这才如梦初醒地叫道:“不好了!堡顶……”   “知道了。”婀妍不动声色地截住,定晴注视着圆台上方的庞大影像。   “这便是星天井栏鉴?”在婀妍旁侧一个老叟忽然开口,声音细弱暗哑。   此叟鹤发霜须,伛偻着背,手柱一根怪首长杖,瘦弱有如将熄之烛,然其目蕴异芒,周身似隐于一股难以言述的妖谲气息之中,身后静立数名随从,俱是精怪异人。   “嗯。”婀妍点头。   “此宝真能观摄周天气象诸界景观?”老叟继问。   “这是外界的夸大之词,此鉴不过瞧得远点罢了。”婀妍淡淡道。   “神物!神物!巨竹谷机关技艺真是独步天地。”老叟大赞。   “云先生过誉,此鉴有极多地方到不得的,而且极耗地华,实乃奢侈糜费之物。”婀妍道。   老叟听了,却仍赞叹:“早闻此鉴之玄妙,今日一见,果非虚传。”   原来此叟正是万劫真君麾下四大智囊其一云叟云谷子,大妖界王国建国后,专侍真君长子元一太子,于妖界位尊望重。   “可惜此鉴须与太碧阴脉连接贯通,方起能效,永远离不得巨竹堡。”婀妍有意无意道。   云谷子眼皮微微一跳,转瞬复常。   婀妍扳动台沿机关,旋见圆台上大小铜镜的平斜角度纷纷改换,上方的立体影像也随之变幻,视角由近拉远,画面中的雨梦台迅速变小,进而呈现出整座巨竹堡来,非但如此,从四面八方进攻的冲霄飞舟也尽数落入画面之中,数目与远近无不清晰明了。   “看来,七邪秽物真正的主攻方向是在上方。”云谷子目视巨竹堡上空。   数十艘前嵌撞角的长巨战舰高悬空中,影像轮廓清晰无比,正是七绝界的大型战争利器冲霄飞舟。   “怒天果然了得,一下子便找到了巨竹堡的罩门。”婀妍微微一叹。   “不善用兵,七绝界又岂会将兵权重予此人。”云谷子捋须道。   “可恨他们有冲霄飞舟!”紫儿嗔恼道。   “否则就是找到巨竹堡的罩门也奈何不了我们!”碧儿接道。   “若是巨竹谷仍给他们继续占着,七绝界的冲霄飞舟只会越来越多。”婀妍凝眉道。   就于此刻,又一波攻击来到,轰天霹雳密集轰击在巨竹堡南面的外壁上,引发大片猛烈爆炸,天崩地裂中焰光烈火四下掀迸。   星天井栏鉴投射的影像剧烈波动起来,画面一阵扭曲模糊,人人足底震动,仿佛整座巨竹堡都在颤抖。   这轮猛烈的爆炸过后,南面数座极为坚固的箭塔弩楼竟给轰得没了轮廓,附近的暗堡密道也坍塌了不少。   众妖王怪首面上无不微微变色,又见大片起防护功用的宝瓶竹林燃起了熊熊大火,埋伏林中的许多兽兵妖将四下奔逃,成群成批地倒下。   拔山大王脸面十分难看,守在那里的大部都是他的属下。   “好家伙!敢情这便是轰天霹雳了!”金甲大帅咂咂舌。   婀妍微点了下头。   拔山大王心疼如绞地骂道:“操了!那些乱飞乱窜的鬼玩意倒底是啥?”   “是霹雳矶,非凡间之物,其性之烈远胜寻常硝磺,一颗数爆,且其焰入水不熄,轰天霹雳便是因此物而威力惊人。”楚纯道。   绝影大王道:“听闻霹雳矶只在炎洲卧雷山雷祖谷有产,珍稀非常,又有上古灵兽守护,想不到七邪界竟能搞到如此之多。”   婀妍忽问:“云先生,除了怒天,此次来的都还有谁?”   云谷子微侧过脸,对随从中一人道:“夜影,你来将七绝界此次动用的人马报与宫主。”   只见那人脸覆一张线条简洁的描花面具,长发及臀身段婀娜,显然是个女子。她踏前半步,朗声道:“七绝界今趟来犯,共结集雷霆怒鼓五百,磐石卫八百,邪尸三千,邪甲两万;大型兵器有冲霄飞舟一百二十艘,轰天霹雳一十三架。”   众人动容,窃窃私语。   “三千邪尸两万邪甲,再加上一十三架轰天霹雳,这咋吃得消?”   “那八百磐石卫更是厉害,听闻个个力无大无穷,不但刀枪难坏,术法也难侵!”   “你们不知,那五百雷霆怒鼓才是最最可怕之物,七绝邪兵于鼓声催激之下个个狂勇百倍不灭不休,更能震慑敌军。听闻天庭两度讨伐七邪界无果,便是坏在此物手里!”   “看来七绝界今次志在必得啊!”   “来得真快,如此规模的反击竟然两天就完成了,七邪界的集结速度真是令人吃惊。”   “这便是冲霄飞舟的厉害啊!船那么大,还能飞,去哪不快!”   众妖王精首当中不乏身经百战之人,却还没哪个经历过这等大阵仗。   程石亦心忖:“云州交战双方兵将之数加起来远超此处,然却无冲霄飞舟、轰天霹雳及雷霆怒鼓这等利器。”   夜影稍顿了一下,接道:“此次挂帅的乃是七将军之首怒天大将军,统携七部精锐。其中怒部四尉、五先锋倾巢俱出。余者有妒部双绝、欲部三奇、恨部四破、虐部七残、傲部九异及贪部十怪!”   众妖王精首早就听闻过当中许多邪煞的名头,各有所忌,不禁暗吸凉气。   夜影继道:“此外,尚有四大司祭之首勾魂邪姬碧怜怜、妒部之首三首邪姬及傲部之首凌傲天亲临押阵!”   众妖王精首愈听愈惊,中有人暗暗生疑:“不知此人是谁?竟能将七绝界来犯之兵知晓得一清二楚?”   楚纯在婀妍耳畔悄声道:“七邪界的底细,太子的人怎能知道的这般明晰?”   婀妍微摇了下头,眉心轻蹙。   “碧怜怜?”啄日大王倏地怪声秽笑:“早就听说这尤物啦,今趟正好一会,不定擒着,拿回山去当做炉鼎,岂非妙哉!到时你们都别跟老子抢。”   不想旁边的绝影大王阴阳怪气道:“你最好还是求神拜佛别碰上这只毒蝎子,吃她一尾巴定叫你欲仙欲死!”   “欲仙欲死?只怕是死去活来求死不能吧。”另一边的步盗翼亦冷冷嘲讽。   “一个骚婆娘,当真这等厉害?”啄日大王哼道,语调轻屑,语气却有些软了。   “三首邪姬与凌傲天都极其棘手,那蝎子更是个大麻烦。”云谷子给了个肯定的答案,面现忧戚之色,环视周遭道:“此处只怕无人是其对手。”   众妖王怪首皆知这云叟的来头,晓得非那信口开河之人,个个心中凛然,有的已是悄萌去意。   (第七回)各出奇兵   四下一阵沉寂。   婀妍黛眉微挑,转望身侧,目光落到一直没开口的门隐子脸上。   门隐子似是有点无可奈何,忽道:“此魔若来,山人便与之一会。”   云谷子甚感意外,眯眼望去,道:“这位是?”   “祖洲门隐子大师。”婀妍淡淡道,傲色隐现。   “哦……”云谷子微一动容,笑道:“原来是门隐子大师,久闻祖洲十隐俱是世外高人,个个皆有独步天地的奇学,若说此处有人能与那只蝎子一战,怕是当真只有大师了。”   门隐子不语,似是懒得言语。   祖洲散仙万千隐者无数,中有佼者号为十隐,个个皆有鬼神莫及的奇学异技。   云谷子点点头,转朝婀妍道:“看来所传非虚,宫主这两年果然网罗了不少高人啊。”   婀妍只是微微一笑。   楚纯忽道:“倘再加上我娘,定能稳制那蝎子。”   “哦?”云谷子转首。   “栖霞湾雪羽娘娘。”婀妍代答。   云谷子即道:“莫不是数十年前突从辟邪宫出走的四宫主雪羽仙楚静妤?”   “正是。”婀妍应。   “一盏八景炼魔灯,五口雪魄神剑,亦是了得高人。”云谷子若有所思道:“如此无惧那只毒蝎子矣!”   婀妍转向楚纯问:“静姨什么时候能到?”   “若无羁绊,今儿应该就能赶到谷中,她说好久没看到你了……”楚纯笑道:“忒想瞧瞧你是不是变得更美貌哩。”   婀妍展颜:“静姨能来,这边就稳当多了。”   楚纯道:“你这么大的事,她是一定要来的。”   此时忽有两名背负长剑、容颜俏丽的绿衣少女快步入殿,疾行至婀妍身后方止,却是婀妍贴身女卫当中两个,皆为灵竹成精,一名翠雨,一唤水枝。   婀妍稍略侧首,问:“怎样?”   翠雨道:“赶个整宵,已将谷中各村族人迁入堡内,眼下正在安顿。谷南千曲洞祖灵婆婆也来了,说要见宫主。”   婀妍微一动容,道:“你们请她老人家先到我阁中歇息,不可分毫待慢,我过会便过去。”说罢望向水枝。   水枝压低声道:“阿绣说,崔公子仍然未归。”   婀妍不再言语,面容隐有忧色,摆了下手,二女勿勿离去。   众妖王怪首心中稍定,正各自低语说话,突见星天井栏鉴投射出影像大变,巨竹堡上空的数十艘冲霄飞舟并肩齐降,直压至堡顶十余丈处,猛然从船腹窗口中飞掠出千百道影子,铺天盖地疾扑而下。   “终于下来了……”楚纯轻吸了口气道:“是虐部的邪尸兵。”   众人旋又紧张起来,眼睛齐盯台上影像。   只见机关战鹰迎空而上,尽管犀利异常,但经数轮轰天霹雳损毁,此时只剩三百余只,数量与遍空飞纵的邪尸相差甚远。   冲霄飞舟越降越低,一阵奇异鼓声隐隐传来,突然又有大批兵将自船舱鱼贯跃出,个个厚盔重甲魔煞一般,数量比邪尸更多数倍,于飞降中依旧保持整齐的队列,蔚为奇观。   “这定是怒部的邪甲了!他娘的,这么多!”绝影大王面色铁青。   此时机关战鹰已被充任先锋的邪尸清除大部,再无力量抗击这密密麻麻的邪甲将士。   “堡顶怕是顶不住了。”采缤纷焦急道,转望婀妍:“不如将后备的连珠弩车调上去?看看能否打下那些冲霄飞舟!”   “请宫主拨几只恐怖之足,属下上去杀它个屁滚尿流!”步盗翼厉声请命,他身手非凡,性情勇烈,一直是婀妍麾下最彪悍的猛将。   婀妍却微摇了下头。   “堡顶暴露在轰天霹雳之下,绝对不是个好战场。”云谷子捋须缓缓道。   婀妍道:“从雨梦台下来,便是九天旋梯,那里枝连几个小廊台,既狭又窄,只有藏千刺率百余枪卒把守,也是难以抵挡。”   众人齐望着她,静待下文。   婀妍扳动机关把手,圆台上的影像迅速变换,眨眼聚焦到一处,但见数座廊台亘连的悬空楼阁巍峨矗立,前方正中伸出一条长逾三、四十丈的竹木拱桥,连接对面的临渊高崖,势极险绝。   婀妍道:“此处是飞仙阁,跃虹桥,乃从堡顶下到巨竹堡心腹的必经之处。跃虹桥十分长窄,飞仙阁却甚是广阔,原为物器总库,今已将物资转移,能屯过千兵将,配以箭矢弩炮,以面打点,可破敌无数,万不得已之时,还可断桥阻敌。”   “嗯,的确易守难攻……”云谷子眯眼细瞧片刻,蓦地重重点首:“便是这里了!”   “各部听令!”婀妍轻喝,不怒而威。   一条极长的蜿蜒通道内,七邪兵将有如怒潮灌涌,将栽种其中的娇花秀草践踏得七零八落。   通道十分高阔,平日可供两只恐怖之足并肩而行,但此刻却显得拥挤无比。   无数脸覆面具手执长兵的邪甲士兵紧挤贴靠,几乎是不能自主地被顶着前进。通道上方垂落的藤蔓间还攀满了狰狞可怖的虐部邪尸,它们则是依仗疾捷的身手向前纵跃飞窜,速度要比底下的邪甲快上许多。   突然间,通道内一阵骚动,邪甲们你推我挤,纷纷朝两旁拚命躲避,硬生生腾让出一片空间。   旋见一魔头大步行至,其目血赤,手提斑斓巨杵,杵上纹铸的厉鬼恶煞似乎腾跃欲动,散发出波波令人窒息的威煞,正是傲部统帅凌傲天。   在他身后还跟随着九名邪将,体貌兵甲各异,面上一色的狞厉狠傲,却是傲部精锐——黄泉九异。   凌傲天眉心微拧,突骂道:“怒部的杂碎怎么这般没用?冲了半天还堵在他娘的鸟道里!”   他与怒天大将军同为各部之首,本该平起平坐,今次却给元老会派来充当副手,心中已是愤愤不平,此时再被怒天大将军遣为前部,越感羞恼忿怒。   自堡顶一路攻下来,他不顾一切地催军死冲,目睹成群成队的邪甲将士被陷阱与机关无情吞噬,震惊之余,心中却是着实痛快。   邪甲军为七绝界最强大的部队,但这些年来一直由怒天大将军全权统率,已近乎变成了他的私人家当,这也正是怒天大将军能隐隐成为七大将军之首的主要原因。   “居然敢对本座指手画脚,那我就让你的邪甲军填平巨竹堡的所有陷阱,把你的家当通通拼光赔光!”凌傲天幸灾乐祸地忖。   前面一段挤满了更多的邪甲将士,尽管他们也想为这可怖的首领腾出空间,但实在已是无处可去。   “怎么不动了?”凌傲天心头火起,大喝一声:“怯畏者死!统统给我冲!”当即提步奔出,人尚未至,便似有只无形巨手猛然推出,将前方的大群邪甲掀得七零八落,露出大片空档。   傲部九异紧随其后,势不可挡。   凌傲天疾掠了数十丈,眼前豁然开朗,一行人已经奔出了通道。   赫见前方拦着道宽逾三、四十丈的巨大深渊,深渊的对岸悬空矗立着数座高低不一、廊台亘连的宏伟楼阁,而己方这边仅有一片狭长的立足之地,早已密密麻麻地挤满了各部将士,凌傲天这么猝不及防地冲出,登将数十个站在崖边的邪甲士兵挤跌落深渊中去。   连接两边崖岸的是一条极长的竹木拱桥,此时更是挤得水泄不通,大群邪甲邪尸给以恐怖之足为首的大批机关怪物堵在桥中厮杀,肢飞颅碎间,不断有邪甲邪尸或机关怪物从桥上摔出跌落,坠入深不见底的渊中。   在桥头这边,一员胯骑豹形焰兽、手擎火焰大旗的邪将在前沿督战,厉声催促各部将士向前冲,正是怒天大将军麾下四尉其一的火尉。   但是任之如何喝斥催逼,大军也难以再进一步。   眼前景状,饶是凌傲天也给震撼了一下。   “怎么回事?”凌傲天怒道。   火尉这才发觉他的到来,大声应道:“此地易守难攻,吾方兵将虽众,但于此处却是无法展开。加之敌军有太碧阴脉相助,顽勇非常,实难一举击破!”   凌傲天瞄了眼横在前面的深渊。   渊底是一片模糊的翠绿,阵阵似有若无的神秘气息正升腾而起,由浓渐淡,将巨竹堡内部的巨大空间全都染沐上一层薄薄的青辉。   若是常人至此,这时定会觉得气爽神怡,而凌傲天却感极不舒服,甚至可以说是烦躁厌恶。   他知道,太碧阴脉吐出的息华隐蕴祛邪除秽之功,七绝界中除了那个常服成精的千臂怪物,其他人都绝不会喜欢这里。可恼的是,他还从柳长青口中得知,由宝瓶竹打造的机关怪物们在太碧息华的沐浴中战斗力与抗击力会成倍的提高。   凌傲天眉头紧锁,抬目朝桥上望去。   数只体形巨大的恐怖之足正拦在桥中央,有如堤坝般堵住了七绝兵将潮水似的冲击。在它们当中还有一只漆着虎纹、状似蜘蛛且体形比恐怖之足还要高巨的虎蛛战车,车上立着一对娇艳可人的霓裳妖精,紫裳的使一对银芒流荡的宝环,碧裳的手执两朵团花状的奇形兵器,挥抹间丽辉四吐,姿妙若舞,美不胜收。   怒部怒、愤、愠、恼、忿五大先锋早已冲到了桥上,结阵攻杀,却仍久夺不下。   怒、愠二将的手臂本已给易寻烟连根废去,却不知此时为何完好如初,似更强猛。   他们拼尽全力,好不容易突破虎蛛战车八根可怖刀臂的拦截阻击,兵刃甚至砸砍中了虎蛛战车的肢体,只见火星迸溅,但就是无法将之击破损毁,眨眼又给刀雨般戳来的八根长臂杀退。   忿将心口还给紫裳妖精的凌空追至宝环狠砸了一下,喷出大口鲜血。   “虎蛛战车,果然名不虚传。”凌傲天心道:“难怪巨竹谷不过弹丸之地,却令诸界垂涎!”   五先锋恼得连出秽语,纷纷怒骂。   战车上的两个妖精却杀得兴高采烈,于刀光剑影中娇嗔笑闹,形同嬉戏。   “那两个小贱人是谁?”凌傲天森然问。   “瞧其形貌兵器,当是缤纷谷紫碧双蝶,千幻娘娘门下。”火尉答。   凌傲天环顾四下,见各部兵将源源不断地自通道涌出,将崖边挤得针扎难下,不禁暗暗焦灼。   这时一队邪尸在数名虐部悍将的率领下,仗着疾捷的身手自桥底攀窜而过,出其不意地杀上了对面崖岸。孰知才一探头就见碧芒疾飞,电光石火间即被藏于楼台高处的数只连珠弩车射倒大半,百余侥幸躲过的邪尸继续前掠,竟又闯进入布满锋锐竹标的陷阱阵中,剩下的十余邪尸眼见就要冲到楼台跟前,赫闻杀声大作,早被伏于旁侧林中的数百兽兵团团围住,一顿毫不留情地屠戮,转眼尽墨。   凌傲天脸色更加难看,尽管邪尸同邪甲一样都不是自己的部属,但如损耗太过,难免会伤及七绝界的元气,骤将七煞鞭尸杵一挥,寒声喝道:“你们一齐上去,把桥给我打通!”   在他旁侧的九将狞厉应诺,纷纷运提邪功,周身异芒窜掠,各执兵刃电般纵出。   桥上的紫碧双姝只攻不守,居然完全不睬自身破绽。   一名手擎大戟的怒甲将领连挑数名机关枪卒,千辛万苦冲到她们跟前,倏见青影电掠,蓦然通体剧震,胸膛已被虎蛛战车一条尖利如刃的利腿连甲洞穿,高挑空中,再远远地甩飞出去。   “真是好东西!有这大怪物当坐骑,就根本不用操心什么防守嘛!”碧儿兴奋叫道。   “嗯!真真爽利,回头跟婀妍讨两只耍耍!听缤纷说,她前日送了许多机关怪物给小白呢。”紫儿应,右掌突放,手中宝环突地化做一抹银亮弧光,结结实实地砸在掠空扑来的一个邪尸脸上。   虎蛛战车作为攻城掠地的大型兵器,耗费的材料与工夫多得惊人。它与恐怖之足一样,每当出现在战场之上,往往顷刻之间就能使敌人恐慌溃败。   因此,它们都是将帅们梦寐以求的战争利器。   奉天侯程兆琦一直与巨竹谷交好,这次又派遣儿子助婀妍夺回巨竹堡,个中的重要原由无非是想要得到虎蛛战车、恐怖之足这样的机关神器。   虎蛛战车的防御能力更在以搏杀为主的恐怖之足之上,此时沐浴于太碧息华之中,战力及防御更是成倍提升,这对于喜攻厌守的紫碧姐妹来说,着实是无比合意的坐骑。   邪尸邪甲乃七绝界用死尸以秘法炼化的杀人器具,虎蛛战车与恐怖之足发出的独异威煞对它们并不起多大的作用,但是虎蛛战车八根长达数丈的刀臂令它们难以逾越,就算偶有侥幸摸近的,也根本奈何不了虎蛛战车坚胜金铁的躯体。   五先锋从来自视甚高,深信如非有那可恶的蛛形战车相助,他们早就将这对小妖精撕成碎片了。   “他娘的,这丑怪到底是啥东西?捣不碎砸不烂的!”愠将怒骂,链锤疾贯,击飞了旁边一个枪卒的头。   姐妹俩难得这般威风,正在战车上得意洋洋,紫儿啐了口道:“就你们这模样也敢说它丑?”   碧儿接住笑骂:“它就是你们这帮丑八怪的祖宗爷爷!”   “气杀老子!气杀老子!老子今日定要撕了你们这两只刁嘴儿!”恼将怒不可遏,骤将功力催鼓至极限,炸喝一声拔地纵起,高擎狼牙巨棒照紫碧双姝雷霆砸落。   点过灵的虎蛛战车立时察觉了威胁,一腿倏地望空撩起,有如长枪利刃疾戳来敌。   恼将此番暗预防备,当即横棒胸前稳稳地格住蛛腿,正欲发劲将之绞断,孰料虎蛛战车竟然活物般仰起身来,前侧四腿连珠刺出,记记疾似闪电。   恼将惊怒交集,急忙左砸右挡,然而人在半空,不比地上实在,一时给杀得手忙却乱,正感有些招架不住之际,忽见面前裳带飘舞,碧儿的娇媚笑靥已现眼前。   恼将心叫不好,奋力收棒回防,蓦地胸腹一片辣痛,兔起鹘落间不知已给削割了多少下,惨嚎坠落,重重地摔砸在两个怒甲身上。   “怎么一下子就蔫啦?”碧儿咯咯娇笑,娇躯缓旋,曼妙若舞地落回车上,啜唇将花团上沾染的鲜血轻轻吹去,葱指扳动花萼机关,锋利如刃的蓝色花瓣缓缓收合,仍归复做团花之状。   恼将修习“怒之绝”已达四重天之境,不但能以暴怒状态大幅提升战力,还能驱除恐惧与疼痛,不想连连催鼓真气,胸腹剧痛不但丝毫未减,伤处且还丝丝发痒,他一跃而起,抬脚将两个被砸翻的倒霉怒甲踢出老远,惊怒喝道:“死丫头!你在兵器上做了什么手脚?”   碧儿嘴上哪肯吃亏,笑嘻嘻道:“死蠢猪,姑奶奶花瓣上淬了点虚照境的妙药而已,专门蚀筋销骨,瞧你还硬不硬得起来!”   恼将惊得浑身冒汗,不知是真是假。   就在这时,四下突然微微一暗,虎蛛战车周围的十余只枪卒纷纷莫名其妙地支离破碎,又听爆裂声迭响,一只恐怖之足也猛然扑地,右侧数臂齐给击断,数条缠绕邪恶气息的影子飘浮着围住了紫碧双姝。   虎蛛战车刀臂一抬,疾朝最近的影子戳去,不想非但没中,影子竟还贴着长长刀臂游绕而上,魑魅般直袭紫碧双姝。   “小心!”紫儿急呼一声,姐妹俩兵刃齐递,孰知心头倏的生悸,手上登时慢了瞬息,皆击了个空。   影子自姐妹俩中间的空隙疾掠而过,发出阴测测地一声怪笑。   姐妹俩花容失色,迅速对视一眼,紫儿惊问:“伤哪儿了?”   碧儿应:“没啊。”话音方落忽地云发散坠,一抹细细鲜血自额角流淌下来。   紫儿一惊,正要过去救护,蓦感肩头辣痛,扭头瞧去,赫见肩际衣服已给割破,肌肤上划了长长一道,鲜血正从伤口涌溢而出,于雪白中格外鲜艳。   从四面八方袭至的诡异威煞锁罩住了她们。   姐妹俩这才看清周围飘浮着九个悍异邪将,其中一个独目邪将舌舐手中奇兵刃锋,怪笑道:“好甜的血,真个人美血也美。”   “好久没碰见这么水嫩的娃儿了,还是一双的,可惜无暇捉活的。”另一秃头邪将秽语道,声音尖颤残破,难听得令人直起鸡皮疙瘩。   “虎蛛战车竟然防不住这些家伙!”紫碧双姝惊怒交加,谁知心头又悸,不觉浑身发软。   碧儿伤在头上,却捂胸颤哼道:“姐,我……我心口怎么好难受……”   紫儿也觉不对,失声道:“这几个家伙的威煞有古怪!”   “小丫头,可晓得我等是谁么?”一个面色坟白的邪将阴笑道。   就在这时,突闻数声长啸,由远至近,有人大声叫唤。   “黄泉九异是么?”离九命的声音。   “姑娘们莫慌,待本帅来会会他们!”金甲大帅的声音。   “这么多高人,却来欺付小孩子做什么!”追日大王的声音。   “妹子莫慌,老子来收拾这些杂碎!”藏千刺的声音。   姐妹俩心中大定。   “哥哥们快来,让这些邪秽见识见识我们虚照境无尽宫的厉害!”碧儿雀跃喊道。   浊厚的乌云仿佛承受不住重量继续下沉,已几乎触到了巨竹堡顶,四下越发模糊昏暗,悬停雨花台上的冲霄飞舟群间频见小艇穿梭,各处战报流水般传回七绝大军的旗舰。   一员将领正跪伏在怒天大将军座前,大声报道:“启禀大将军,巨竹堡南面已被我军突破,共折损冲霄飞舟六艘,怒甲九百余人,电尉大人同贪部十怪正率部向纵深进袭!另恨部四破已在巨竹堡东北方向登陆,正在搜寻入口。”   怒天大将军微点了下头,神情满意。   紧接又有一将上前禀报:“火尉大人率五先锋及各部精锐已攻克雨梦台、九天旋梯及神工坊,歼敌无数。只是巨竹堡内部陷阱及机关密布,我军进展艰难,伤亡甚众。”   “折损多少?”怒天大将军沉声问。   “我部甲士伤亡约近四千,其余六部尚未统计。”将领大声回答。   “四千?”怒天大将军轻喝,如岩粗砺的面肌牵动了一下,震怒之色掠过眼眸。   “怎会伤亡这么多?”旁边的碧怜怜也微微动容。   “此时前出到何处?”怒天大将军继问。   “我军眼下给阻于飞仙阁,敌军倚仗天险负隅顽抗,傲部凌将军正率九异助攻。火尉大人命末将来报,言飞仙阁地势险恶,我军无法展开,只怕一时难以攻克,请求大将军另拨精兵增援。”将领回答。   “废物!没用的东西!”怒天大将军重重地拍了下扶手,如山威煞四迸而出,压得众将呼吸几窒。   楼台上一时鸦雀无声。   跪伏一旁的柳长青鼓起勇气道:“禀报大将军,飞仙阁前有阔达三、四十丈的深渊,地势险绝易守难攻。其处又是太碧阴脉吐息最盛之地,巨竹堡的机关兵将在那里如虎添翼战力倍增。再者飞仙阁乃巨竹堡器物总库,存放物资极多,敌军势必拚死据守,一时相持也是无可奈何。”   怒部四尉之一的风尉忽道:“不如将五百雷霆怒鼓拉进去,定可振我慑敌,荡平顽敌!”   柳长青却道:“不妥,飞仙阁对岸只有弹丸之地,我军本就难以展开,再把雷霆怒鼓拉进去也是摆放不下。”   “你有何策?”怒天大将军盯着他道。   “只有将太碧阴脉暂时封堵,令巨竹堡中的机关妖兵战力剧降,方可重挫敌军。”柳长青答。   怒天大将军沉吟片刻,转望向碧怜怜,微笑道:“这就有劳碧大司祭了,眼下巨竹堡摇摇欲坠,大司祭正可趁势进击。”   “好吧,即然答应过将军,本座就走一遭。”碧怜怜娇慵地伸了个懒腰,风姿万千地站起身来。   “本帅就等大司祭的好消息,只要封堵住太碧阴脉,拿下巨竹堡便是十拿九稳的事,大司祭可谓功居至首!”怒天大将军眼睛直直地盯着她道。   “这人带路是么?”碧怜怜瞟了眼柳长青。   柳长青闻言,心头骤又一荡,只是怎也不敢抬头。   怒天大将军点了下头,朝柳长青喝道:“你可当心了,此程若有稍许差池,自个提头来见!”   柳长青迭声应诺。   怒天大将军想了想,又转对碧怜怜道:“大司祭深入巨竹堡腹地,殊是凶险,让狄三首与你同去如何?”   “不必!本座说过只带自己的人手。”碧怜怜冷冷应,微侧螓首:“唤魇鸢下来。”   旁边的魔刹女立时低声念颂,接又摇动手中旌幢,旋见高处风流云涌,四头通体斑斓翎羽绚丽的巨大奇禽破云而出,急速飞来。   巨禽背上分立着七名艳姬,手执香炉、翎扇、花篮、纹壶、珊瑚、香囊、铜镜等宝器,个个璎珞覆乳,绸裤垂胯,身飘绫罗彩带,天妃魔女一般。   碧怜怜褪下外袍,露出了内里的碧落霞飞,刹那光影流荡,映耀得舰楼之上绚丽缤纷。   柳长青再也按奈不住,不顾一切地猛抬起头,岂知仅只瞧见面纱上方那一对勾魂摄魄的妙目,周身骨头便已寸寸酥化。   (第八回)役妖令   星天殿大厅。   婀妍依旧立于星天井栏鉴前,周围的妖王精首已寥寥无几。   “这样下去有点不妙啊……”云谷子盯着星天井栏鉴投射出的庞大影像:“上方已给击破,南面怕是也守不住了,再让轰天霹雳肆虐下去,其他各处亦势必难保。”   “还有那些雷霆怒鼓,当年天庭大军已在它们手里栽了跟头。”楚纯指着影像中巨竹堡上空的庞大舰群道。   “等它们下来,堡内的七绝邪秽会更加疯狂!”彩缤纷接道,脸色有点发白。   “当想办法尽快将这两大威胁清除掉。”云谷子眯眼道。   婀妍掠了眼左右,没有开口。   拔山、绝影、啄日三大妖王及金甲大帅诸强已给拨往各个紧要之处,门隐子则坐镇太碧阴脉,她原本还觉麾下人强马壮,此际却忽然有种捉襟见肘之感。   “不如我去偷袭,把那些轰天霹雳和雷霆怒鼓通通砸了!”步盗翼发狠道。   “不行,你去无异飞蛾投火。”婀妍摇头。   楚纯想了想,道:“那我去吧。”   婀妍道:“你更不能去,万一有什闪失,我怎跟静姨交待。”   静立一旁的程石亦忽然开口:“不如在下去。”   婀妍微笑道:“程将军此番援手攻打巨竹堡,小女子已是感激不尽,眼下虽然危急,但岂可让将军再涉凶险。”   程石亦正色道:“少谷主万莫客气,驰骋沙场,岂畏洒血。在下既奉家父之命前来援手,自当有始有终,倘若巨竹堡得而复失,此前努力俱成流水。”   “将军自是骁勇,不过此策尚须仔细斟酌。”婀妍扳动机关,将星天井栏鉴投射的影像调向远方,接道:“你们瞧,轰天霹雳就摆在旗舰周围,防卫必定非同小可,若是碧怜怜或三首邪姬在那,你们谁都不是对手,况且还有怒天亲自坐镇。”   众人默然。   勾魂邪姬碧怜怜的蜮魇引能迷仙魔,一条魔尾更是神佛皆惧,厉害已是人人知晓,而那三首邪姬也是名震诸界,据传武技之强可列七绝界第一。   婀妍瞧向楚纯:“还是等静姨到了再说。”   “可是能顶那么久么?”楚纯也望着她。   婀妍不语,移开眼去。   楚纯似是下定了决心,微笑道:“我们只是去偷袭,砸完就跑。婴勺飞得很快,而且正好试试我在虚照境新炼的天外雪魄绫,你不是一直想要瞧它的威力么。”   “或可一试。”云谷子竟然出言赞成,停了下道:“七邪大军已在巨竹堡各处登陆,此时后方定然调走不少人马,倘能乘虚毁去轰天霹雳与雷霆怒鼓,各处压力必然大减,这个险值得冒。”   婀妍仍没开口,一手不觉放到了悬挂腰畔的竹编小囊上,若有所思地轻捂着。   云谷子忽然注意起这只毫不起眼的小法囊来,悄聚气机暗中感兆,并无任何异样,正待收功,忽尔捕捉到一丝微弱近无的奇异灵能,转瞬便逝。   云谷子瞳孔骤然收缩,疑讶之色一闪即敛。   婀妍沉吟良久,终于作出了决定,朝程石亦、楚纯及步盗翼道:“那就尝试一下,你们三个一起去。轰天霹雳周围防卫势必强得惊人,你们切莫鲁莽急进,万万不可勉强。”   楚纯微微一笑:“你就放心好啦,稍微不对,我们便立刻撤回来。”   当小玄再次踏入巨竹谷,眼中景像已非离去前模样。   此时的巨竹堡外部遍布着密如虫蚁的七绝兵将,邪甲正成群成列地从各个突破口潮水般灌入,而邪尸组成的巡逻队则在废墟间搜寻扫荡,在他们的上方,数十艘冲霄飞舟已迫至极低,严密地监视着各处的风吹草动。   原本如诗如画的景致早已荡然无存,大片大片的宝瓶竹林东倒西歪,许多岗楼碉堡及防护林墙已给彻底摧毁,有些仍在腾窜着滚冒浓烟的火舌,倒处是残垣断壁。   那神秘而诡谲的鼓声自舰群传出,仍在无歇无止地荡向四方,不由分说地充填着巨竹谷的每个角落。   随着接近,小玄只觉鼓声愈重愈沉,有如实物般压得胸口无比闷窒。   “这鼓声大有古怪!”他清清楚楚地感受到鼓声蕴藏的力量与邪恶,急忙运功相抗,心中更加挂念婀妍安危。   小玄于云中浓密处定住骨龙,口颂禁咒,速从如意囊中取出殛魂盾与缚魄链,正想召出七邪覆,突然记起李梦棠临别前的殷殷叮嘱,不由犹豫起来。   “阿萝也曾叫我不到万不得以时,就莫用七邪覆……”他想起飞萝,登时思念如潮,终于强压下使用七邪覆那如瘾似恋的念头,改取出役妖令来。   “如今已寻回骨龙,再加上这支能召上古妖兽的宝令,不用七邪覆也能杀他们个落花流水!”小玄心忖,目光及处,通体如墨的役妖令登时灼灼亮起,令身开始浮现出幅幅精美图案与行行细小文字。   这次他瞧的是役妖令下段,最先映入眼帘的一个于海中兴风作浪的怪物,其状若牛,然却只有单足。旁注:广房,上古夔族。犯不敬圣尊之罪,惩狱八千五百年。善慑,能御夔雷。   这分明就是传说中的夔牛啊!小玄心中突突直跳,又想这令上所说的圣尊不知是何高人,竟能制伏这种神异非凡的上古妖兽。   据传夔牛出入水即现风雨,目如日月,声似雷霆。黄帝伐蚩尤时,玄女为帝制夔牛皮鼓八十面,一震五百里,最终大败蚩尤。   “哈哈!这还了得,七绝邪秽有得受了!”小玄又惊又喜,当下将缚魄链盘在悬盾的左臂之上,右手执令,开始闭目颂念一段音节古怪且繁复冗长的禁咒。   岂知直至禁咒念完,周遭毫无动静,他满怀期待的又等了好一会,仍没任何变化。   哪里出错了?小玄大惑不解,遂又瞑目重新颂念了一次拘役禁咒,却仍然没有什么动静。   “怎么回事?”小玄盯着夔牛图发怔,移目别处,令上又有一幅色彩鲜艳的图案徐徐亮起,这次画的是头白鹿似的奇兽,人目,彘耳,头顶生着四根碧角。   小玄一眼就想到这是夫诸,虽然从未见过,但他曾听李梦棠详细描述这种能招大水的上古灵兽,当时极感兴趣,因此印象颇深。   果不其然,图旁注释:巢元,夫诸族至灵。犯冲毁御园之罪,惩狱三千九百年。善水,过处成泽。   “这个也很强大,小圣爷爷来个水淹七军!”小玄一阵兴奋,再次闭目颂念,岂料这回依然没有成功。   “到底怎么回事?难不成这两个妖物眼下都没空?还是架子太大请不动?”他想了想,目光向下移去,第三幅图画的也是个牛形怪物,只是模样比夔牛丑布怖了许多,白首蛇尾,脸上唯有一目。旁注:长巩,蜚族之异。犯私闯大琳琅天之罪,惩狱七千一百年。善毒,见则大疫。   “见则大疫……虽然厉害,但这个眼下可不能用,别把巨竹谷给毁了!”小玄心忖,只好继续再瞧,第四幅图绘的竟是一个道装美人,容颜衣饰皆十分脱俗秀丽。旁注:玉矶,石之精灵。犯寻仇滋事罪,惩狱九千九百年。善术,识上古奇术。   小玄心中一动:“听闻三教签神时,曾有个打得哪吒四处奔逃的石矶娘娘,不知跟这玉矶是不是亲戚?均为灵石成精,名字又如此相近……既然识得上古奇术,想必厉害得紧!”当即颂咒拘唤,但照旧毫无动静。   “难道这役妖令坏掉了?还是只能使用一次?先前明明招出过两个上古妖王啊……”小玄无比郁闷,盯着令上的美人,不甘心的又捧令胸前,打算再试最后一次。   这回他仔细无比地颂念,生怕错漏一音一字:先天地生历万万亿劫大威德大威武亿亿无限大妖界无上真圣敕旨,但凡崇信吾者一切胎生卵生湿生化生,即沐吾恩生生不息,即沐吾恩世世轮回……   ……   亿亿无限大妖界无上真圣御牢诸役听旨,即拘罪妖玉矶速速前来听命……   终于红光一闪,云雾中多了个影子。   骨龙似有所觉,倏地朝前方张牙舞爪,威煞涌迸,发出数声低沉咆哮。   “终于成功了!”小玄大喜,赶忙驭压住骨龙,定睛瞧去,蓦地愣住。   只见前方数丈处悬空浮着个极为肥胖的怪物,身着宽衣大袍,肤赤如火,颈上的大脑袋分明是个猪头,怎么都跟役妖令上画的那个美人沾不上边,从轮廓来看,倒与葫芦镇上那个黑店老板猪哈哈似是同类。   “什么蠢物!竟敢朝爷乱吠乱叫,爷什么高人灵物没见过,还不把你这条没皮没肉的小蛇放在眼里!”怪物骂骂咧咧,似乎有点惧怕骨龙,不敢靠得太近。   “你是谁?”小玄失望至极。   怪物立时换了副嘴脸,弯腰揖礼笑容可掬道:“拜见主公大人,小的叫化多。”   小玄听他称自己为主公,遂仔细瞧了瞧手中的役妖令,纳闷道:“这令上的一十三名罪妖当中好像没有你呀?”   那怪笑答道:“主公没有瞧错,役妖令上的确没有小的的图榜。小的原为华晖山地炎洞洞主,乃山膏族千万年来的第一勇士,因为心直口快,不小心冒犯了圣尊,被惩为役妖令之奴,专职监督令上罪妖以及为主公您答疑解惑。”   小玄一听,立时道:“那来得正好,我问你,我明明拘唤的是玉矶,怎么出来的却是你?”   化多道:“这是缘于役妖令上眼下只余四颗符石蓄有灵力,而拘唤玉矶需要耗费十一颗符石之力,因此无法拘唤出来。而小的是见主公有所不明,特地前来解答的。”   “何为符石之力?”小玄莫名其妙。   化多道:“请主公瞧瞧役妖令两侧,那里是不是嵌有左六右七共一十三颗符石?”   小玄翻转役妖令,果见窄窄的侧沿上镶嵌着十三颗微微泛亮且明暗不一的圆扁玉石,仔细看去,所有玉石上俱琢刻着线条极细的奇异符纹,道:“这些就是符石么?”   “没错,这一十三颗符石乃妖界名师用上品灵石制成,可以自行汲蓄天地灵气,是为宝中之宝。”化多道。   小玄仍然不明,等着他说下去。   化多继道:“御牢位于极远之处,主公每次拘役罪妖,全都依仗这一十三颗符石中所蓄的灵力搬运,而搬运每一个罪妖,所需的符石之力各不相同。比如拘唤罪妖马化须得耗费五颗符石之力,拘唤罪妖布喜就只须耗费四颗符石之力……”   “这个我如何晓得?”小玄道。   化多低低咕哝了一句,道:“请主公仔细再瞧,令上每个罪妖的绘图旁边是不是都有个星宿图?那星宿图刻有几颗星星,便代表着拘唤此妖需要多少颗符石灵力。”   小玄低头瞧去,果如其言,马化图旁刻着幅五颗星的星宿图,布喜图旁刻着幅四颗星的星宿图,长巩的星宿图是六颗星,巢元的星宿图是七颗星,广房的星宿图是九颗星,而玉矶所属的星宿图竟然刻了十一颗星。   只是每幅星宿图都刻绘得极其精细微小,又近若纹饰,因此之前没有注意到。   化多继道:“主公此前拘唤过马化及布喜二妖,役妖令便已耗去了九颗符石之力。请主公再瞧瞧,令侧的十三颗符石是不是只剩下四颗亮着?”   小玄点点头,应道:“没错。”   化多道:“因此只要是星宿图超过四颗星星的罪妖,眼下皆无法拘唤。”   小玄终于明白适才为何接连拘唤失败,急又问道:“那是不是说,当耗尽了所有的符石之力,这役妖令就再也没用了?”   “只是暂时无法使用。”化多道:“役妖令上的符石神妙非凡,有自行汲取天地灵气之功,当蓄得灵气之后,便可再行拘唤。”   小玄欢喜道:“蓄满这令上一十三颗符石的灵力,需要多少时日?”   化多答道:“那就要瞧是在哪里了,天地各处灵气枯盈不一,比如这巨竹谷,灵气就极为充沛,料想只需三、五日便能将十三颗符石全部蓄满。”   “巨竹谷已是危在旦夕,眼前却只余四颗符石之力能用了……”小玄瞧着役妖令,暗悔先前浪费了马化与布喜,又问:“这一十三个罪妖,是不是拘唤时需要符石之力越多的实力就越强?”   “大致上如此,但又不尽其然,因为这十三罪妖天差地别各有所长。据小的所知,单比厮杀打斗,役妖令上的大多数罪妖都颇为忌惮十一颗符石的玉矶,但玉矶碰见只需一颗符石便能拘唤的邪邪,却又无可奈何了。”化多道。   “如此说来这个玉矶在众妖当中算是比较厉害的……”小玄心忖,道:“你可晓得这玉矶的来历?”   “晓得晓得!”化多即道:“罪妖玉矶原乃天地玄黄之外的一颗顽石,经地水火风,汲天地灵气,修炼千万年方成精灵。”   小玄道:“也是天地玄黄之外的顽石……那她与截教的石矶娘娘可有干系?”   “大有干系!大有干系!”化多道:“玉矶正是石矶之胞妹。姐妹俩修炼成精后,一个自号石矶娘娘,另一个便自号玉矶娘娘。”   “果然如我所料。”小玄道。   “主公有所不知……”化多似乎恨不得多说点话:“玉矶之所以获罪,便是因为其姐石矶娘娘。”   “哦?此话怎讲?”小玄饶有兴趣。   化多道:“自从石矶丧于阐教太乙真人的九龙神火罩之下,玉矶便日思夜念要报仇!”   “这仇怎报得了!”小玄叹道:“太乙真人道法高强,法宝更是厉害,玉矶娘娘找上门去,那也是枉自送死。”   “非也非也!”化多连连摇头,道:“石矶娘娘拜入截教门下,虽可上紫芝崖碧游宫听讲,但并未得通天教主真传,败于太乙真人也是自然。而那玉矶娘娘却是不同,她曾得吾界太古高人闭门指点,习得神妙无穷的上古奇术,神通法力远胜其姐。”   “哦,那玉矶娘娘最终有没有去找太乙真人报仇?”小玄问。   “有啊!听闻玉矶娘娘亲自杀上干元山金光洞,设下计谋施展奇术陷住了太乙真人,一困就是七七四十九天,也要将之兵解炼化为石矶报仇。阐教门人闻讯后纷纷上山解救,而玉矶娘娘也得许多妖界高人前来相助,眼见就要酿成妖仙两界大战……”化多道。   “后来如何?两界当真打起来了?”小玄好奇心大盛。   “没有。幸好吾界圣尊以三教签神之劫为鉴,前往干元山调解,然玉矶始终不肯善罢甘休,遂给圣尊亲手拿下,打入御牢,惩狱九千九百年!”化多道。   “一罚就是九千九百年啊!为姐姐报仇却落得这个下场……那妖界圣尊也未免太狠了点。”小玄不胜唏嘘,心中一动,猛然想起赠他此令的那个神秘姐姐来,又道:“你知道的倒不少,我再问你,这役妖令原先的主人究竟是何人?”   “这个……”化多愣了下,吞吞吐吐。   “说!役妖令原主就是将玉矶娘娘打入御牢的那位妖界圣尊么?”小玄喝道。   “说不得,说不得。”化多愁眉苦脸地连连摇头,两腮肥肉甩晃个不停。   “那你只消回答,那位圣尊是不是个容貌倾城倾国的绝色女子?”小玄眯眼盯着他。   “这……也说不得,圣尊容颜岂是小的敢言语的。”化多守口如瓶。   “为何说不得?”小玄怒道:“我是你现今的主公,你敢不答!”   “这个当真说不得,因为话多,小的已给惩做永为令奴,而且圣尊下了禁制,小的若是泄露她的名讳来历,便会立时灰飞烟灭。”化多战战兢兢道。   小玄怔了怔,又见巨竹堡十分危急,眼前无暇细问,只好放他一马,悻悻道:“你且去吧,待有什么不明,再找你来问!”   化多大大松了口气,忙叫道:“多谢主公开恩,小的去啦!”复化红光,一闪不见。   小玄不敢再有片刻耽搁,急瞧役妖令,寻找四颗符石之力即可拘役的罪妖,除了先前召唤过的布喜,余下的便只有三个:邪邪,魅后与雍和私媾而产,族类不明。犯偷窥圣梦之罪,惩狱一万九千六百年。善魇,困敌于无形。   配图是个有首无面的诡异妖怪,人形,体态柔媚如女子,所属星宿图刻着一颗星。   恶军,呲铁族力士。犯御厨偷食之罪,惩狱二千六百年。善搬运,力大无穷,能担山托海。   配图是个身披甲胄的牛首力士,皮毛漆黑,顶有巨角,所属星宿图刻着二颗星。   骄烈,鸣蛇族骁将。犯焦枯圣湖之罪,惩狱六千八百年。善火,水族大敌。   配图是条赤色大蛇,背生四翼,所属星宿图刻着三颗星。   小玄心忖:“役妖令眼下只余四颗符石之力,再不可轻易浪费,布喜虽然厉害,却需四颗符石,若是拘唤他,便只能召一个。”他仔细地想了又想,终于做出决定。   在一段冗长的禁咒完结后,只见四下一亮,云雾之中已多了条蜿蜒翻滚的赤色大蛇,长约七、八丈,背上生着四扇奇异长翼,其上筋骨凸突,又有块块紫亮斑斓,甚是丑怖。   骨龙立时怒啸起来,反应比先前激烈许多。   妖蛇似亦惊怒,口发令人毛骨悚然的磐磐怪音,虽然体形远逊长达三十余丈的骨龙,却毫不示弱地与骨龙悍然对峙。   小玄见其异样威猛,心中振奋,高擎役妖令厉声叫道:“来的可是罪妖骄烈?”   妖蛇这才瞧见了立于骷髅战车上的崔小玄,望望他手上的役妖令,忽尔将身一拧,化做一员四翼人形将军近前叩首,惶颜道:“不知主公在此,罪妖骄烈前来候命!”   小玄喝道:“你且旁边候着!”   骄烈遂垂手立于一旁,一双凶目却狠狠地盯着骨龙。   骨龙则低低咆哮,蓄势欲噬。   两妖威煞四迸,仍在暗中较劲。   小玄又再执令胸前,瞑目颂咒,末了高喝:“即拘罪妖邪邪速速前来听命……”   这次却没什么大动静,真至小玄怀疑又有哪里出错之时,方见一个妖怪从云雾中钻出来,身姿婀娜却无毛发五官,通体斑斓艳丽,凹凸处胜似妙龄女子,在空中如醉似梦般拧扭舞蹦,一路无声无息,极是诡异。   怪物舞扭到小玄跟前,然却不言不语,就连躬下身施个礼都没有。   “你……就是罪妖邪邪?”小玄皱着眉头问,不禁大为失望:个子这么瘦弱,又没盔甲兵器,连个爪子都没……   不知因何,骨龙与骄烈忽尔奇怪地安静下来,俱抑敛住了恣意迸射的威煞。   但从他们四下张望的模样来看,竟似乎没有瞧见这个就在眼前的怪物。   “怎么回事?难道……只有我瞧见这个怪物么?”小玄迷惑不解。   邪邪垂臂低首,依然默不作声。   “这家伙没眼没口,自是不会跟人打招呼……”小玄心底居然有点发毛。   就在这时,忽闻空中呼啸厉鸣,又一轮密集的炮石轰击在巨竹堡尚余防御之力的西面,发出连串惊天巨响,伴之而来的便是地动山摇的猛烈爆炸,熊熊大火冲天而起。   “这个必定就是轰天霹雳了!”小玄骇然,再也无暇琢磨面前的怪物,擎令厉喝:“都随我来!”   骷髅龙御一马当先破云而出。   (第九回)雷霆怒鼓   浊云下,昏暗中,一头血睛赤喙的巨大奇禽忽高忽低地疾翔,巧妙地避开一艘艘散开警戒的冲霄飞舟,掠向巨竹堡上方的庞大舰群。   就在这时,巨竹堡上又有一片竹林燃起大火,遥遥映衬出巨禽背上数条人影的模糊轮廓,正是程石亦、楚纯与步盗翼三个。   “真是神禽!载了三个人,却还能飞得如此疾迅。”程石亦忍不住赞道。   “将军过誉,这头婴勺已近四百岁,体魄气力自是强健点。”楚纯微笑道,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足下的婴勺只是安安静静地飞行。   “楚仙子谦虚哩。”旁边的步盗翼立对程石亦道:“这头婴勺绝对厉害,我曾见它跟一条快成精的大雪蛟斗,最后竟把雪蛟啄成了数段。”   程石亦点点头,目视前方,面色凝重。   前方的庞大舰群渐渐清晰,悬空列阵,纵横划一壁垒森严。   步盗翼道:“我们先袭雷霆怒鼓还是轰天霹雳?”   “雷霆怒鼓。”楚纯与程石亦异口同声。   两人相视一笑。   楚纯道:“雷霆怒鼓距旗舰较远,防御应该相对较弱。”   程石亦接道:“我们先砸雷霆怒鼓,倘有运气,抑或还能将轰天霹雳那边的守卫力量引来些许,到时我们调转矛头,趁乱再袭轰天霹雳。”   “如此甚妙!原来二位早已胸有成竹。”步盗翼谦恭道。   楚纯又道:“我们人少,最怕被困,万一有强敌纠缠,则由我来引开。你们不必恋战,只以破坏雷霆怒鼓为重。”   程石亦即道:“还是由在下引敌吧。”   楚纯微笑道:“将军有石狮仙兵,最宜群战,砸起雷霆怒鼓来,肯定要比我们快得多。至于诱敌琐务,将军就莫与小女子争了。”   程石亦虽然想担揽凶险之任,但听她说得在理,只好道:“楚姑娘一切小心。”   步盗翼心明自己能力远不如楚纯,也只得默允。   鼓声愈来愈响,一浪浪潮水般撞击着众人心脏。待到近处,三人耳膜已给震得阵阵吃痛,然而眼前已顾不上这个,各自提运真气以抵御怒鼓声中的慑敌邪力。   婴勺朝前疾翔,无声无息地掠近一艘位于舰群外围的冲霄飞舟,贴舷而飞。   “上!”楚纯轻喝,纵身掠起,落到甲板上时,手中已多了把雪灿灿的宝剑,瞬见亮芒一掠,扑过来的两名邪甲战士长戟齐断,刹那间连盔带甲身首异处。   “好锋锐的剑!”程石亦暗赞,与步盗翼几乎同时飞到船上。   程石亦擎一柄钉齿泛耀着青芒的狼牙大棒,步盗翼则执一对形若龙牙的短戟,两人兵器齐挥,立又击倒数名冲来拦截的邪甲战士。   三人定睛一瞧,见舰首的座基弩炮已给撤去,宽阔的甲板上摆放着二十来只无比厚重的大擂鼓,鼓身暗青,镂铸着怒容兽面及繁复雷纹,在每只大鼓后都立着个彪形鼓手,清一色精赤着上身,手执纹刻着符篆图案的粗巨双槌,正奋力敲击着鼓面。   不消说,这便是七绝界恶名远播的雷霆怒鼓。   “杀!”步盗翼厉喝,一马当先纵身扑上。   程石亦却按住狼牙棒,单手结印低低颂念,旋见白雾弥漫,一只只通体符纹的石雕狮子从法囊中咆哮而出,直噬敌人。   刹那间,甲板上人仰马翻。楚纯出手如电,然而方才刺倒几个邪甲,就已见雷霆怒鼓尽数被毁,鼓手无不东倒西歪血肉模糊,显是那数十只神情呆滞面容狰狞的石狮的杰作。   步盗翼喝了声彩,一脚猛将滚到身前的一只雷霆怒鼓踢飞出去,有如炮石般撞破船舷坠入空中。   程石亦星目四顾,叫道:“下一艘!”   三人甚是默契,即从船上齐纵而起,朝最近的另一艘冲霄飞舟掩杀过去,楚纯的婴勺同程石亦的数十只石狮兵紧随其后,势不可挡地冲上船去。   这时周围的冲霄飞舟已有所察觉,纷纷朝遇袭船只包围靠拢,迫近到数丈处,一队队手执长兵的邪甲纵身跃起,跳船增援。   “那些石狮仙兵好生厉害!不单力大无穷且还会飞……”彩缤纷咂舌道。   星天殿中,婀妍手把机关,一直用星天井栏鉴紧紧追踪着楚纯等三人的身影。   “百宝娘娘乃三岛十洲无人不识的大仙家,炼造的甲兵自是了得,只可惜数量少了点。”土地乔三道。   “这种仙兵必定耗料极珍,又岂能多造得了。”云谷子道。   “咦……那几条影子是什么?这么快!”彩缤纷忽指着星天井栏鉴投射出的影像,紧张道:“好像有强敌来了!”   婀妍也已发现,扳动机关,将圆台上方的庞大影像迅速调校。   只见数个身影从尚于三、四十丈外的冲霄飞舟上掠起,凌空飞补过来。   寻常的怒甲兵将绝无此能,就是擅长纵掠的邪尸也无法飞行如此之远的距离。婀妍将影像聚焦到他们身上,赫见这几人肢体五官或缺或残,个个奇形怪状丑怖无比。   云谷子微侧首问:“这几个是谁?”   在他侧后的夜影即答:“如没瞧错,当是虐部七残邪煞!”   一只石狮重重地扑到雷霆怒鼓之上,张开可怖的大口朝鼓手噬去,倏闻金铁削石般的刺耳声响,身躯突地一分为二,一幅绘满诡异符纹的披风自断处撩出,披风边沿镶着一围寒芒闪耀的锋利软刃。   程石亦一惊,猛又听旁边“砰”的巨响,急转头望,赫见另一头石狮的脑袋给砸得粉碎,石溅尘飞中现出一柄大铁椎来,紧接着一张似被重物砸坏的塌陷丑脸露了出来。   “咄!”程石亦怒喝一声,提起狼牙巨棒奔雷般杀去。   石狮仙兵乃百宝娘娘为助夫君云州平叛而亲手炼造,不但耗料珍罕,还极费工夫时日,自是宝贵非常。程石亦今趟奉命援助婀妍夺取巨竹堡,程兆琦只拨给了他五十只。此前在夺回巨竹堡一战中已损失了十七只,没想这一眨眼间又痛失两只,怎能教他不恼。   只闻砰砰大响,火星跳溅,程石亦已同塌脸邪将交手数合,两个皆使极重兵器,这一轮猛烈硬撼,声势无比骇人。   乱战中突然间寒芒一闪,有条影子斜里蹿出,直袭程石亦下路。   程石亦正全力拚杀,回防不及,左边大腿护甲骤然破裂,暴出一蓬血花。程石亦挥棒怒砸,影子凌空拧扭,竟以不可思议的身法堪堪避过,瞬又缩做一团鬼鬼祟祟地飞滚开去,赫是个没有下肢,脑壳还缺失了大半边的丑怖怪物。   步盗翼眼角掠见程石亦受伤,惊觉来了强敌,正欲奔前援手,孰知旁侧烈风袭至,骤给一个十指如钩的邪将紧紧缠住。   “那些石狮好像是这小子使唤的,先废了他!”一个阴恻恻的声音方落,突闻厉啸破空,几道隐于昏暗的乌光直掠程石亦。   程石亦抡棒迅格,“叮叮”数声击飞六颗弹丸,然却未能全部防住,只听“噗”地闷响,左边大腿上又标出一股血箭,就在先前伤处附近,显是袭击之敌极其阴毒,欲令之伤上加伤。   “丸子上刻有碎骨符,痛吧?”一个手执弹弓的邪将飘立于船舷之上,口中阴阴怪笑,两目翻白,赫是有眼无珠。   “七残邪煞!”船头的楚纯心头一凛,人已飞仙般纵起,抛下前方堵截的大群邪甲,迅朝程石亦飞去。   程石亦勇烈非常,素是遇强愈强,此际身陷重围,腿上还嵌着颗歹毒弹丸,竟然毫无惧色,口中更是一声未哼,真气提处,棒上的根根狼牙青芒吐溢,于昏暗中灼亮如炽。   “很好,愈顽强吾等便愈爽心。”一个手持双钹,两侧无耳的邪将缓缓飘落到甲板上。   “老子最喜欢看人垂死挣扎啦,就像案板上的鱼,任人一刀一刀地割……”又一个手执着长短双刀的无鼻邪将现出身来,从后方封死了程石亦的退路。   就于此刻,众邪煞骤感寒气扑袭,眼前白影飘掠,诡捷如魅。   众邪煞一惊,纷纷急起迎击,但闻怒喝惊叱声此起彼伏,显然有人吃了亏。   “七残邪煞,也不过尔尔嘛!”楚纯轻笑,云步收缓,现出绰约身姿来,手中宝剑已染了血,只是锋刃无比薄滑,眨眼间便滴淌得干干净净。   没脸见人怒吼一声,倏挥巨椎将近处的一个邪甲战士砸飞老远,原来塌陷的右颊至耳边给划了道极长口子,奇的是涌出的鲜血竟已凝结成冰。   立于船舷上的目中无人好了些许,只是衣甲给割破了几道口子,惊魂未定间忽感胸腹处寒气透体,抵头一瞧,原来衣甲上的汗渍已结成了薄薄的冰。   而手握长短双刀的沆瀣一气冠发披散,腹部染红了大片,血水也是凝结成冰,显然伤得最重。   没脸见人往脸上一抓,哗啦啦扒下血液凝成的冰渣子,惊怒交集道:“这娃儿使了什么妖术?”   七残邪煞一齐盯住了楚纯手中的剑,见冰亮的剑身隐隐有纹,如山如雾,笼含着缕缕似有若无的寒烟雪气。   “好剑。”天残地缺面肌牵动,森然道:“此剑可有名字?”   “千山雪。”楚纯淡淡应,清冷如手中宝剑。   七残邪煞脸色微变,两袖清风道:“此剑乃辟邪宫之物,你是雪羽仙什么人?”   “怕了么?要打继续,啰嗦个啥!”楚纯冷冷道。   沆瀣一气骤然提气,登将腹部冰血震得四下散碎,沉声道:“我真元好像损了,贱人那剑克我们的。”   没脸见人闻言愈怒,恶狠狠道:“辟邪宫蜀山派没一个好东西,待我锤烂这小婊子,再把那剑砸了!”   “鼎鼎大名的七残邪煞也怕一把剑么?我瞧还是改个名号,叫做七只猫儿好了!”楚纯一脸轻蔑,她接连讥诮,只盼能将眼前强敌激怒绊住。   众邪煞果然大怒。他们被七绝魔君收服之前,已是地界各霸一方的大魔头,不知击败过多少名道圣僧,如何吃得下这等嘲辱,当下各施邪技,齐扑过去。   楚纯拖剑游走,偶尔横削斜刺,招招蜻蜓点水稍沾即退,身姿步法曼妙胜仙。然她表面看似轻松,实则不敢丝毫大意,心知一旦给绊着陷住,自己纵有神兵法宝也敌不住这七个魔头的合击。   程石亦与步盗翼皆明楚纯的苦心,趁隙急袭船上的雷霆怒鼓。二十余只石狮分头扑噬,很快又将一船雷霆怒鼓击溃砸毁。   “你们走!”楚纯低唤,从程石亦身旁飘掠而过,又朝追来的众邪煞各喂了一剑。   程石亦迟疑少刻,心中一硬,终率石狮仙兵朝另一艘冲霄飞舟杀去。   步盗翼亦明当前轻重,一咬牙随后跟去。   “这娃儿在耍诡计!”两袖清风突然叫道,披风改削为卷,顿见大片符纹舞动,道道蕴藏吸扯之力的暗流纵横吞吐。   楚纯飞步疾退,曲如波漾轻似雪飘,险象环生地逃离了险地。   “她在这里与我们纠缠,是想让同伙去偷袭雷霆怒鼓!”天残地缺也猛然醒悟,双钩一收守在胸前,放弃了追击。   “管他娘的,老子今日定要将这贱人砸做肉泥!”没脸见人狰狞咆哮,聚将功力提至极限,大铁椎狂轰猛砸,迅烈直如奔雷,却连楚纯的衣角都没沾到。   充耳不闻心中暗凛:“这娃儿敢情真是雪羽仙门下?剑技身法皆好生了得,我等七个竟然困不住她!”   “蠢物!只怕你没这本事。”楚纯笑道,边逗边退,倏的一剑反刺,正中没脸见人额角,只是这一剑刁巧捷疾,力道却是有限。   没脸见人满脸是血,眼睛也给糊了一边,但伤得并不算重,然而他于七煞当中脾气最为狂躁,顿给撩惹得暴跳如雷,怒吼死追。   充耳不闻眼珠子一转,忽沉声道:“大将军再三嘱咐我等守护雷霆怒鼓,岂可误事,你们收拾这娃儿,我去对付那些石狮子!”话音方落人即拨起,就朝另一艘冲霄飞舟掠去。   楚纯心头骤紧,一个闪纵摆脱没脸见人地追击,飞步急追充耳不闻,叫道:“未分高下,休想逃走!”   充耳不闻这时已掠至船舷,看似不慢,实则不快。   楚纯素是机警缜密,心中蓦尔生疑,左臂微抖,一条雪似的长绫悄从袖内滑落。   果不其然,待她追至极近,充耳不闻猛地旋身回击,手中双钹电般削劈。   楚纯已有防备,当即提剑封格,岂知充耳不闻阴毒一笑,骤将双钹向内收合,重重一拍,骤闻“锵”的锐响,楚纯暗叫不好,脑瓜里边已似给什么重物狠狠地斫了一记,神智蓦地模糊,于空摇摇欲坠。   充耳不闻这一对大钹并非寻常兵器,乃魔界异人所授,上刻邪音魔律之符,声能破魂碎魄,他这全力一击,距离又是如此之近,楚纯自是难逃毒手。   其余邪煞大喜,四下飞扑过去。   “糟啦!”彩缤纷盯着影像惊叫。   星天井栏鉴旁的婀妍也花容失色,就于此刻,倏见影像光芒大亮,一抹白气飞纵而起,瞬朝四面八方甩荡开去,疾扑而至的众邪煞突然变得极慢,仿佛跃入了看不见的大海之中,紧接着不知从何而至雪花飞溅舞掠,赫将七残邪煞全都掀卷开去。   楚纯缓缓落回甲板,一手扶额软软跪地,但见皑皑白雪凭空而降,竟将周遭铺得莹白一片,美丽而奇诡。   众邪煞又讶又怒,正欲再击,忽然发现肤发衣甲上不知何时凝了层薄薄冰霜,阵阵彻骨奇寒透体而入,可怕的是当中似有什么正在向各处脉络穴道迅速侵蚀,无不骇然变色,纷纷急提真气抵御化解。   唯独没脸见人悍然不顾,提椎就朝楚纯冲去,蓦感真气凝滞,愈觉冰寒刺骨,周身血液似给凝结,脚步顿时慢了下来。   “小贱人!还有什么法宝尽管使出来!”没脸见人怒极咆哮,塌陷的丑脸因扭曲更加狰狞可怖,一步步逼近萎顿于地的女孩。   楚纯依旧垂首扶额,仿若不知。   星天井栏鉴旁的众人皆把心脏提到了嗓眼。   没脸见人走到楚纯跟前,强提真气,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大铁椎……   就在此刻,楚纯忽然扬起左手,垂挂腕上的雪似长绫倏似长眼般飞卷住没脸见人的足踝,兰指勾紧轻轻一扯,跟前的魁梧身躯登时轰然倒下,重重地摔跌在甲板上,紧接“砰”的一声巨响,却是大铁椎将宝瓶竹做成的甲板砸破个大坑。   没脸见人挣扎爬起,尚未站直,猛感一股不知何时占领了丹田的极寒向上冲出,飞速侵入各处腑脏,继又夺路直奔心脏与天灵,登时惊得魂飞魄散。   七绝宝鉴当中有诡绝的复元秘术,名曰《补筑精要》。对于修习了七绝功法的人,就是受了极重的伤,乃至是肢残体缺,都有救回并修补完好的可能。   七绝界有数十名深谙此术的专职术士,六大长老中的不死邪医鲍居年更是炉火纯青超凡入圣,因此七绝界中人向来不太惧怕受伤。   但这些有个前提,就是不能彻底兵解或神魂俱灭。   “不!”没脸见人只来得及吼出一字,半站起的巨躯忽然完全僵硬,紧接着失去真气与热量的躯体各处开始迅速凝冻结冰,转眼就变成了一具通体灰白的冰雕。   这时,楚纯抬起了头,雪靥上已有了淡淡的血色,轻叹道:“中了我的天外雪魄绫,居然还不立刻运功相抗,你这不是自寻绝路么。”   她缓缓立起,纤俏玉手朝跟前的冰雕轻轻一推,冰雕缓缓倒下,在触地的刹那间摔砸成千百块残冰碎渣,然却非同寻常冰雪那般白色的,通透的。   而是污秽的、深浅不一的红色。   (第十回)三首邪姬   “哇!好恐怖!楚纯姐好厉害!她手里的法宝便是天外雪魄绫么?”彩缤纷拍手欢呼。   婀妍轻吸了口气:“果然威力惊人,不枉她在虚照境辛苦了这么久。”   “此物是她自己炼造的?”云谷子微微动容。   婀妍点头,道:“那绫原是她的兵器,乃雪鳞鲛绡与冰蚕丝织就,其上更蓄有从天外海各处绝峰深川采集的万年雪魄,本就是非凡之物。后来她又在虚照境找到一种别处没有的奇异冰髓,不单入火不化,所蕴灵力竟与她修习的功法无比般配,心生灵感异想天开,遂将兵器炼做了法宝。”   云谷子叹道:“雪羽仙才学艳绝,当年如非突然出走,今时或已是辟邪宫之主。想不到她女儿竟亦如此了得,小小年纪便能炼造出这等集神兵上宝为一体的妙器。”   “我师尊也赞她是可造之材。”婀妍道。   众人皆知婀妍师尊凌霄士乃妖界的一代宗师,才学卓绝,精通三岛十洲百家术数,圣尊级的高人。得其一赞,殊是不易。   “咦,那是什么?”彩缤纷忽指着星天井栏鉴投射的影像,昏黑的天空中出现了一个抢眼的白影,正急速地飞扑向楚纯所在的冲霄飞舟。   婀妍调校机关,迅将视角拉近,神情骤然凝重。   “是头……白色的大老虎耶,上面好像有人?”彩缤纷睁大眼睛。   婀妍轻轻吸了口气,以不太确定的口吻道:“狄三首?”   “金睛卧雪兽。”夜影沉声道:“没错,是三首邪姬。”   没脸见人的彻底兵解大大震撼了其余六煞,虽皆惊怒无比,却一时不敢贸然再攻。   楚纯也不着急,心知这边拖得越久,程石亦与步盗翼那边能做的事情就越多。   六煞已将身上的诡奇寒力完全逼净,再度围住这个看似柔弱的少女,他们小心翼翼地慢慢迫近,有如恶狼环伺。   楚纯静静伫立,只垂目望着自己手中的剑。   忽然间,她似感兆到了什么,猛然抬头。   但见白影一闪,有个庞然大物已从空中飞扑而下,轻轻巧巧地落在她前方丈余之处,但是运载数百兵将而稳似平地的冲霄飞舟却整艘船身猛然一沉。   楚纯定睛瞧去,眼前赫是头巨如犀象的大虎,通体雪白,四肢如柱,双目中的睛瞳竟然是灿澄澄的金色。再往上看,虎背跨坐个绝色女子,但见眉黛眸亮,鼻挺唇俏,脸庞略为削瘦,轮廓宛若刀斧凿出,无处不是棱角分明。   她头戴骷髅银盔,身披龙麟锁甲,单手提着一柄与她那倩俏身材全然不匹配的宣花巨斧,另一手持兽面牙脚盾,背后交叉负着两把利刃弯钩,腰间还缠挂着一对镂刻符文的流星飞锤,神采扬越威武极绝。   楚纯在看见她的那一瞬,心脏便急速地剧跳起来,便是调息凝气亦无以抑制。   相对于白虎,这女子的身躯委实显得有些倩俏娇小,然而她却完全盖住了白虎的威煞,惊人地迸发着如山压力及犀利得有如她手中巨斧的杀气。   “狄三首?”楚纯异样艰难地吐出三字。   三首邪姬点了下头,神冷气傲地问:“你叫什么?”   “楚纯。”楚纯应,惊讶地发现她的容貌竟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变换,虽俱艳丽,但确确实实与原先明显不同。   三首邪姬歪头想了会,咕哝道:“没听说过。”   楚纯不再言语,蓦尔惊觉自己正在往手中的千山雪拚命贯注真气。   “废物!七个男人竟收拾不了一个小姑娘。”三首邪姬朝六煞轻啐,望向甲板上的碎冰残骸,声音突然变成了另一样:“居然还搭上了一个,你们不如去买块豆腐撞死吧!”   天残地缺嗫嗫争辩:“这贱人修习的似是辟邪宫一脉的功法,恰巧克制我等,又有极厉害的法宝……”   “闭嘴!”三首邪姬喝。   六煞立时噤若寒蝉。   “辟邪宫又如何?待我哪日闲下来了,就上门去把他们一股脑挑了!”三首邪姬轻描淡写道。   六煞没谁接口,似是连气都不敢大喘。   “嗯,剑不错……那条带子也可以。”三首邪姬瞧着楚纯,声音面容又已变换,不但眉目非同,神采也各异,时娇妍,时妩媚,时妖娆,诡异之极。   楚纯眼观鼻,鼻观心,极力抑制周身的战栗及立即出手的冲动。   “不过,你以为你能接我几招?”三首邪姬笑道,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轻屑。   因有楚纯缠住七残邪煞,程石亦及步盗翼如入无人之境,率领石狮仙兵再又连毁数船雷霆怒鼓。   两人杀至另一艘冲霄飞舟,心头蓦然莫明凛悸,就在此刻,猛闻一声沉闷鼓声,冲在最前方的一只石狮仙兵骤时形廓模糊,尚未瞧清,倏见石狮解成了齑粉,给空中的大风一刮,化做纷纷扬扬的灰白尘土,眨眼消散得无影无踪。   两人大惊,齐刹脚步朝前望去,只见两排雷霆怒鼓前立着个高大身影,肩、胯、肘、膝等处裹着尖刺铠甲,赤着两只如扇大手,巨首上的一对细小环眼正怒目而视。   在他身前摆放着只比其他雷霆怒鼓大了近倍的巨鼓,鼓皮漆黑,鼓身雕刻着兽面与雷纹,鼓沿镶嵌一圈形色各异的奇石。   “雷尉!”步盗翼吸了口凉气。   “既知吾是何人,还敢前来受死!”雷尉怒喝,巨掌骤往鼓面上一拍,又有一只石狮给闷雷似的鼓声震做齑粉。   程石亦大怒,疾提真气,提起狼牙棒朝前掩去。   “将军小心!”步盗翼急呼,挥戟击倒数名从旁侧扑至的邪甲士兵。   雷尉环眼一眯,高举巨掌再次重重拍下,发出“砰”的闷响。   侧后的步盗翼也没觉得声音有多响,然而首当其冲的程石亦却感一个霹雳在印堂炸开,身子竟似给一根看不见撞城槌猛然撞着,饶他功力了得,未给击飞,但奔雷般的攻势也戛然而止,凝固般定在雷尉近三丈处。   “不错!”雷尉冷哼一声,另一掌也拍砸在鼓面上。   程石亦只感脑海一空,五脏六俯俱似颠倒,护体气劲完全瓦解,口中哇的一声喷出血来,下盘浮动,却已无力移动分毫。   步盗翼见势不妙,急奔上前救应。   “好好!再接本座一记!”雷尉神情狂厉,鼻口大力吸气,原本就坟耸的胸膛高高鼓起,这次双掌并举一齐砸落。   只听“砰”地裂响,程石亦胸口的护心镜炸碎做千百片,整个人有如惊涛中的小舟远远抛飞出去。   奔至的步盗翼不过稍给波及,登亦衫袍破裂摔跌开去。   原来雷尉此鼓名曰:雷霆之怒。乃七绝界高人炼造的一件异宝,以雷蛟之皮为鼓面,沿嵌雷公石、霹雳矶、雷蛤蚧、雷磁髓……雷符石等二十四种雷相宝物,已是非凡神兵,再配以七绝宝鉴中的怒之绝发动,更是威力绝大,在天庭两次讨伐七绝界之役中,曾数度与雷府诸神交手,互有胜败。   程石亦虽得家传神功,修为扎实,但仍远不足以抗衡。   “能顶三击方溃,算是个人才了!只可惜你毁吾界这么多雷霆怒鼓,饶你不得!”雷尉满面狰狞,口中念念有词,旋见人鼓冉冉升起,直如天界雷君俯视大地,气机紧锁躺卧在船首的程石亦,就要赶尽杀绝。   就在这时,猛听一声浩荡龙吟,一条巨大而丑怖的血赤恶龙突然从船首暴起,大张巨吻猛噬过来。   “哪里来的妖龙?”雷尉一惊,急朝旁侧闪开,恶龙一噬落空,巨躯拧扭,张牙舞爪回首又扑。   雷尉这才瞧清是条周身没有丝许皮肉的骷髅骨龙,身躯之长竟达三十余丈,蓦感威煞如海掀至,真气一挫身势顿滞,躲避已是不及,当即提尽真气,击鼓硬拚。   只闻“轰”地巨响,骨龙扑势骤滞,巨首给强大的雷音震得微微一歪。   雷尉心中一喜,蓦感肩腹剧痛,低头瞧去,赫见身上不知何时给破开了几道既深又长的大口子,鲜血正涌溢而出,原来已给骨龙的犀利爪劲隔空伤着。   他惊怒抬首,又见骨龙身上牵拉着一只骷髅车子,车上立一锦袍少年,剑眉星目秀逸神俊,左手持一面雷纹牙脚盾,左手提一条电芒缭绕的长链,煞是威武。在他身后,还飞随着一员四翼妖将,却是状极悍恶。   不消说,来的正是崔小玄。他一眼瞥见躺卧船首的程石亦,不禁大惊,一指雷尉,厉喝道:“把这家伙宰了!”   骄烈即应一声,立时现出本相,凌空化做一条背生四翼七、八丈长的橙赤色大蛇。   邪邪则是一言不发,蹦蹦跳跳就朝雷尉舞去。   骄烈似乎不愿与它同行,拖着长躯斜里朝雷尉飞去。   “鸣蛇!”雷尉环目圆睁,万料不到此处怎会突然出现这种极其罕见的可怕妖物。   这时邪邪已绕着雷尉自顾自地跳起舞来,姿态奇异诡谲莫明。   雷尉却是看不见这近在咫尺的怪物,心头忽感一悸,三魂六魄皆俱浮动,周身真气灵力亦阵阵发虚,不禁骇然,两眼死死地盯着绕身游走的丑怖大蛇严阵以待,还道是这妖物在施术作怪。   赤蛇瞪着死气沉沉的邪眼与之恶狠对峙,突似阴森一笑,调头直扑下方的冲霄飞舟,橙赤长躯骤然灼亮,照耀得四下如同白昼。   雷尉猛感异样,一浪炙热竟似从身体深处掀迸而出,由内至外袭卷各处,急忙运功相抗,却听船上一片惊呼惨叫,低头望去,赫见冲霄飞舟上的雷霆鼓手及邪甲将士纷纷抓心挠腹苦痛万分,倏地肤甲通红,一个个莫名其妙地燃烧起来,片刻尽成焦灰枯骨。   “这是什么妖术?”骄烈的下马威令得雷尉面色大变,直至此刻才真真切切感受到这种传说妖物的恐怖。   小玄从骷髅龙御上纵出,飞落到冲霄飞舟之上,扶抱起程石亦,大声呼唤:“程将军!你怎样了?”   程石亦口中咯血,好一会方才认出他来,含糊不清道:“崔兄弟……莫要管我……快去毁掉那些……雷霆怒……”   “将军只管放心,那些杂碎一个都不留!”小玄用力点头,痛急满面。   程石亦又呛出一鼻鲜血,昏迷过去。   小玄迅从如意囊中取出本门的疗伤丹药,撬开程石亦唇齿慢慢喂下。   “伤吾兵将!老子轰死你们这两条小蛇!”雷尉的怒喝声破空荡至。   小玄霍然转首,怒目盯住在空中给三妖围困住的雷尉,咬牙彻齿道:“竟敢伤我家大舅子,你死定了!”   作者后记:   再次向一直支持本书的读者及河图公司深表歉意。本书中断的原因已有许多人间接知晓,实是难以启齿,而且我明白,对于热爱本作的读者,无论什么样的理由都是苍白的、不可接受的。这两年来,喝醉的时候越来越多,半梦半醒间,每每会牵挂着一个未曾完结的故事,一个未曾做完的梦。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个牵挂愈渐强烈,某日终于明白,原来放弃《逍遥》是件多么痛苦的事情。这里特别感谢罗森兄给予重续的平台,还有一直以来的支持与鼓励。别无所报,唯写精彩。   《逍遥小散仙》第十一集完   第十二卷:大决战   第一回、仙邪会   “崔公子,你怎会在这里?”步盗翼踉踉跄跄撞过来,瞧瞧小玄又望望空中,满脸讶色。   在如潮滚涌的浊云秽雾间,除了一脸狰狞的雷尉,还有一条长达三十余丈的血色骨龙及一条七、八丈长的四翼大蛇在蜿蜒游弋,情状无比诡异震撼。   “我刚从谷外回来。”小玄含糊应,见其衣袍破裂嘴角溢血,显然也伤得不清。   “程将军如何了?”步盗翼问,自己猛地咯了口血。   “你能走么?”小玄却道。   步盗翼点点头,只道还要再战,毅然强提真气,喀喇一声,背后突然暴出一对长达丈外的翅膀来。他乃飞马成精,这对翅膀正是他本形之物。   “随我来!”小玄叫道,抱起陷入昏迷的程石亦,纵身飞向骨龙牵拉的骷髅龙御。   步盗翼大是诧讶,双翅扑拍,紧随其后。   骨龙与小玄灵犀相通,立时飞来接应。   两人一前一后跃入骷髅龙御,小玄将程石亦放好,对步盗翼叫道:“你且照看程将军,抓紧了!”   “好!”步盗翼应,两手执戟,一臂揽护程石亦,另一边用戟扣住座沿把手。   小玄怒容满面,心驭骨龙风驰电掣般朝雷尉冲去。   雷尉正给邪邪阴扰得心神不宁,见状一凛,急击宝鼓迎拒,却见冲来的妖龙又是不闪不避,直直就撞入雷音之中,冲势竟然只是稍稍一滞,眨眼就扑噬到跟前,大惊之下急朝旁闪,不想劲风贯面,却是妖龙的巨尾雷霆万钧地横扫过来,避之不及急擎巨鼓硬拼格挡。   只听一声大响,雷霆之怒上炸出团耀眼光亮,紧接丽芒滚闪,却是给砸崩了颗雷符石,而骨龙巨尾给高高弹起,罕有地发出一声嘶吼,似也吃了亏。   雷尉抱鼓跌退,翻腾滚涌的气血尚未得缓,又见四翼大蛇从另一侧飞扑过来。   雷尉胡须戟张,猛击宝鼓阻击迎抗,然而所发雷音暗弱虚闷,威力大不如往时,连发的怒雷邪音竟然遏阻不住妖蛇,一时险象环生,连连败退。   骄烈扑拍四翼衔尾追击,如影随形地扑噬绞锁,亦不知施展了何等妖术,身上并无光芒照耀,但过处云雾皆俱无端白亮,仿佛有光热自内透出。   “这一龙一蛇所发的威煞如此厉害,以本座之定力,竟还给减损过半功力!”雷尉瞧不见邪邪,心中大为骇讶,殊不知功力之所以剧减,乃是一直在周围游绕而舞的妖物所致。   邪邪乃万魅之后与洪荒妖物雍和私媾而产,天地独一,迥异寻常,不但能窥食梦魇,更善扰慑魂魄,而它形态特异,绝大多数人目不能见,是以每每困敌于无形。   小玄挥链御龙,继续围攻雷尉。他虽能瞧见邪邪,却感莫明其妙,心中纳闷这古怪家伙怎么只顾跳舞而不攻杀敌人?当真没用之极。又忖眼前敌将功法不过寻常,先前怎么能将程石亦伤得如此之重?   雷尉手忙脚乱,然却煞是悍勇,兀自咬牙强撑,邪门的是,不知怎地体内忽尔莫明炽热,似有烈焰燃烧起来,惊乱间又见周围浊云纷纷亮起,转眼通红如霞,倏地变成了团团猛烈燃烧的火云,心中方叫不妙,已给内外夹击的可怖灼热炙得五内如焚发焦皮烂。   “滋味如何?我这条小蛇可够你玩!”四翼妖蛇血信甩舞口吐人语,僵滞丑怖的蛇首现出一丝狞笑,长巨的身躯于火云中时隐时现翻腾出没。   雷尉身陷滚滚烈焰,拚尽全力击鼓相抗,哪里还有闲暇出声,蓦又一道艳极紫电斜里劈至,却是小玄挥链击来,正中其面。   雷尉惨号一声,只给缚魄链上的怪电殛得魂飞魄散,护体气劲竟然形同摆设,刹那间斗志尽失,捂面抱鼓死命撞出合围,疾往远处逃去。   “敢伤我家舅子,岂容你逃!”小玄怒喝,挥甩电链,驾驭骨龙紧追不舍,骄烈与邪邪一左一右跟随其后,游弋舞蹦各具奇姿,速度未慢分毫。   ************   楚纯沉默伫立,静如一潭冰封千年的湖水。   然而这只是表面,尚未交手,她的信心竟已开始动摇,不禁暗自悚讶。   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楚纯天资过人,修为已远超寻常的同辈散仙,又怀神兵妙宝,素来甚是自信自负。   “你……害怕啦?”三首邪姬睨眼轻笑,似乎窥破了她的心境。   “啰嗦什么,孰强孰弱打过便知!”楚纯沉喝,眼角瞥见,四下合围的六煞正悄然逼近,蓄势欲击。   “嗯,还算有点斗志,莫要叫我们失望才好。”三首邪姬缓缓道,突地“嗯哼”娇叱,柳躯一摇,瞬闻霹雳震响,诡变横生,遽化做了个三身三首的邪物——却是三张眉目不同的花颜,三具自腰而分的柳躯。   正面身首披盔戴甲,掩着窈窕俏躯,手擎一柄大的夸张的犀利巨斧,名曰“天妒”,乃昆吾石髓所铸,蕴蓄莫大邪力;左侧身首束腰裹袍,绷着玲珑线条,双手分执一长一短两把利刃弯钩,长者名曰“怨妇”,短者名曰“毒舌”,也为异铁铸造,最是锋锐刁毒;右侧身首罗绕霓裳,袒着粉肩藕臂,左手持兽面牙盾,名曰“妒魁”,右手提流星飞锤,名曰“噬心”,皆镂刻邪符异录,乃七绝界炼器大师打造。   这三具身子青辉撩绕,呈熊熊焰状,模样比先前愈加威武慑人。   星天井栏鉴前的彩缤纷睁大眼睛,咂舌道:“她这法相好生唬人,手上兵器无一不是厉害家伙,只怕那个上界的恶哪吒亦不过如此!”   “此非法相,而是本相!”云谷子缓缓道:“据传三首邪姬一生下来便是如此,先前的一身一首才是她的法相。”   彩缤纷愈发诧讶,喃喃道:“一生下来便有三个脑袋三个身子?这不是怪胎么!”   “听闻……”婀妍忽道:“她是当今七邪界唯一将妒之绝练臻第九重天之人?”   “没错。”夜影语气十分确定。   星天殿中一时静了下来。   七绝界之所以在七绝魔君殁后还能立足于诸界,无非是因为七绝宝鉴中有许多震天撼地的绝学,除了七绝霹雳这等诸界痛恶的极绝邪功,蜮魇引这类能蛊惑神佛的诡异秘技,还有“怒、欲、妒、恨、虐、傲、贪”七大根本功法,所倚者,便是天地间七种万世不绝的邪恶,皆有独异玄通,各分九重天,但凡修炼至极,便能屠魔弑神纵横诸界。   而七大根本功法皆为初易后难,越是往后便越发难以修炼。   譬如聪慧若碧绮绮的欲之绝仅只修炼至六重天,身为大司祭的碧怜怜的欲之绝亦止步于八重天。至于能将妒之绝修炼至九重天之境的,除了已殁的七绝魔君,七绝界中便唯独这个三首邪姬了。   “为了有趣点,让你先走三招如何?”三首邪姬正面的花颜微笑道。   这一句轻易便击溃了楚纯的极力按捺,她深吸口气,一星耀眼银光倏自她剑尖亮起,旋而莹白隐闪,又有朵朵似有若无的雪花飘聚到剑身之上,千山雪冰凝雪淬般越发明艳。   三首邪姬冷眼瞧着,傲色以对。   楚纯倏如飞仙纵起,手中的千山雪骤然化做了一道疾掠的亮丽银光,终于出击。   这一击凌厉异常,非只疾迅,更工刁巧,银光矫如惊龙,轨迹交错变换,令人无从判断最终的落点。   六煞悚然一惊,虽知楚纯的目标并非自己,却皆急朝后退,全神防备。   三首邪姬依然纹丝不动,直待白光掠至咫尺,正面的身首方才单臂提斧,不花不哨地随意一格。   楚纯只觉一股大力传来,攻势顿溃,不但剑锋给荡开,身势也骤给带得斜里走歪,一时空门大露,急忙旋躯卸劲,凌空数转远远飘飞开去。   三首邪姬只淡然地望着她,并无半点趁势追击的意思。   犀利无匹的一招竟然就给这么简简单单地消弥无形。   楚纯心头骤沉,虽本未对自己的第一击抱有多大的期望,可是怎也料想不到对方破解得如此轻松。她定了定神,蓦地翩步飞空,玉腕抖处,旋见霜雪飞舞满天剑光。   周围的六煞只觉冰风袭面极寒透骨,加之没脸见人给惨怖兵解的前车之鉴,更是不敢近前,各自运功相抗紧守家门。   只听楚纯一声娇叱,漫天的霜风雪光倏地汇做一匹径达丈逾的粗巨冰瀑,如天河倒挂般照三首邪姬兜头罩落。   这一招名曰“九天冰瀑”,乃辟邪宫剑技中的绝学精华,再贯以专克邪秽的天华真元,剑势疾厉超凡。   如说前一击还有些许试探之意,那么此次已是倾力出击。   三首邪姬却是依旧不慌不忙,左侧的花颜轻哼道:“我来。”然后抬臂轻描淡写地挥钩一挑,如同点中了罩门,似裹夹着千顷冰雪的一击戛然而止,浩大声势冰消瓦解。   楚纯远远飘开,三首邪姬则如钉原地,人与坐骑依旧未移分毫。   这一合楚纯明显落于下风,六煞趁势欲击,蓦闻三首邪姬一声冷叱:“别动!谁插手我废了他!”   六煞立时齐刹脚步,再无哪个敢往前挪半步。   楚纯落地,秀靥苍白,酥胸口心微微起伏。   “还有一招,耍厉害点的来。”三首邪姬右侧的面容朝楚纯叫道,模样又不同其他两个,妖娆浅笑冶艳绝伦。   楚纯脸色由白转冰,垂下右手捏握的千山雪,缠于左腕上的柔软天外雪魄绫开始缓缓游动,先是绕臂蜿蜒,接又绕躯盘舞,少刻,不知从何而来的瓣瓣雪花再度凭空而现,相约般飘飘荡荡地凝聚到绫带上,状极瑰丽。   三首邪姬左右两首齐转,三张面容上的六只眼睛皆俱盯住那条柔弱似烟的绫带,神情居然第一次凝重起来。   楚纯抬起柔美左臂,如风中娇兰般缓缓展扬,天外雪魄绫似有生命般活了起来,飘荡着蜿蜒着徐徐袭向三首邪姬。   “这么冰的气息,挺罕见哩……”   “嗯,里边还夹杂着别的东西,好象挺讨厌……”   “依我瞧,我们没必要硬接……”   三首邪姬各首轻松调笑,眼睛却紧紧盯着飘舞而至的软软白绫,直至白绫飘至正面之首的眉心近寸,两腿倏地一夹虎腹,瞬时无踪。   楚纯一击不中,立将玉腕轻抖,天外雪魄绫飞速抽退,环绕周身紧守要处。   三首邪姬终于离开了原地,跨虎现于三丈之处。   但见她原来所在之地莹白一片,由水火不侵的宝瓶竹打造的甲板竟然结了层冰。   三首邪姬将宣花斧柄朝地下轻轻一顿,远于三丈处的结冰甲板立时如腐破碎。   “这条绫儿果然厉害,幸好没有硬接。”三首邪姬的一张花颜嘻笑道。   “还不错,三招就能逼得我们走动,有点意思了。”另一张花颜接道。   “小心吧,我们要出手了。”第三张花颜脸色一沉,声音冷了许多。   虽然未能伤着敌人分毫,但楚纯心中稍定,只要三首邪姬对自己千辛万苦炼成天外雪魄绫的有所忌惮,那就说明这魔头并非金刚不坏无懈可击。   楚纯凝神戒备,倏地前方一花,三首邪姬已袭跟前,楚纯剑绫齐出,急封各处,转瞬交击数合。   只见三首邪姬身子旋动,三身六臂轮番交击,真个暴风骤雨气势磅礴。   楚纯见三首邪姬手中巨斧大开大阖,势极雄猛,不敢硬拼强接,只以闪避游走周旋,偏有长短两把钩刃鬼魅般追来,无比之疾迅刁狠,只得以剑格拒,正疲于应对,又见两枚流星飞锤抛起,神出鬼没地四下阴袭,更是片刻喘息不得。   她连连后退,忽一下凌空拔起,整个人飞离了甲板。   三首邪姬两腿一夹,纵起卧雪兽虎紧追,一斧雷霆劈出,已至楚纯天灵。   楚纯给逼得无隙可缓,急迫间提剑架住天妒巨斧,顿感如抵山岳,臂膀一阵酸麻,虎口裂痛,险些捏握不住千山雪。   三首邪姬左侧之首“咯咯”一笑:“再接我的!”怨妇与毒舌双钩左右撩出,带出两抹炽亮青焰。   楚纯娇喝一声,天外雪魄绫旋臂而出,晶莹雪花乍然四下飞舞。   三首邪姬收钩抽退,朝旁避开,似是不想碰触天外雪魄绫。   楚纯精神一振,赫然即刻反攻,千山雪飞削疾刺,尽是辟邪宫剑技中的精妙杀着。   “很好!意识不错。”三首邪姬笑道,不慌不忙地盾拒钩拦,两人皆远远地飞离了冲霄飞舟,于空中战做一团。   然而,不过片刻之间,楚纯好不容易才获得的攻势便给尽数瓦解,又陷苦守局面,所幸三首邪姬似乎对天外雪魄绫颇为忌惮,才未立时溃败。   “宫主麾下果然人才济济,此姝不单怀有神兵上宝,武技也是精妙非凡,竟能与狄三首周旋如此之久。”云谷子捻须赞道。   “楚纯并非我部下,她娘亲与我师尊乃有深交,我们更是情逾姐妹。”婀妍一双秀目紧紧地盯着星天井栏鉴投射出的影像。   “可是楚纯姐明显非这三首魔头的对手啊!”彩缤纷一脸着急:“如此下去,只怕……只怕……”   话音未落,突然整个星天殿一亮,只见影像中的三首邪姬诸躯诸兵青焰大盛,攻势越发暴烈凌厉。   楚纯本就苦苦支撑,这时更是险象环生,倏感右臂一辣,却是给怨妇钩拉了长长一道,伤口吃蕴蓄钩上的妒绝邪气一冲,登时鲜血飞溅。   彩缤纷惊呼一声,瞧见楚纯朝后飞退,三首邪姬则如影随形般疾追,少刻间楚纯左肩又吃了一记飞锤,胛骨登碎,于空中踉跄欲坠。   婀妍如同也挨一击,娇躯轻震,冰似的俏颜更是不见一丝血色。   云谷子眼角掠见,嘴角微现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你有法宝也不成,我们的实力着实相差太远了!”三首邪姬正面之首傲然笑道,高擎巨斧力劈而下,青丽的妒绝真气激扬贯掠,从四面八方锁困楚纯。   楚纯竭力避闪,心中连连叫苦,本欲寻机逃脱,但三首邪姬早似瞧破她的打算,自始自终攻中存守,暗将退路尽数封死,况且她此时疲于招架,想要脱困已是十分渺茫。   就在这时,猛听远处有人高声呼道:“狄将军救我!”   三首邪姬左侧之首望去,见雷尉没命奔来,状极慌张狼狈,面上焦黑溃烂,显是吃了大亏,不禁黛眉微蹙,定睛再瞧,赫见他身后有条裸着赤骨的妖龙及一条背生四翼的大蛇在追赶,紧接着妖异的威煞排山倒海掩至,显是极其凶厉之物。   原来雷尉无法摆脱追击,遂朝三首邪姬处逃来,只盼这界中恶将把追兵截住。   “快将他们通通宰了!我那五百雷霆怒鼓全叫这伙妖贼给毁啦!”雷尉大呼。   三首邪姬闻言,不禁心中一凛,另两首也齐转头望,对楚纯攻势缓了丝许。   楚纯趁机疾退,终得脱身逃开,顾不得肩痛臂麻,急运真气裹护伤处。   星天殿众人瞧见,已提至嗓眼的心方得放下稍许,婀妍迅速操作星天井栏鉴,循着三首邪姬所望方向调转影像,很快便捕捉到了张牙舞爪的骨龙与现出鸣蛇本相的骄烈。   “从哪冒出来的怪物?咦……那条大蛇怎么背上生有四翼?”彩缤纷讶然失声。   “是鸣蛇!”云谷子轻吸了口气,一眼便认出了这种即使是在洪荒之时也十分罕见的强大妖物。   “好像与七邪界不是一路的!”婀妍凝眉道。   不过眨眼之间,雷尉已逃到三首邪姬近前,骨龙倏地纵身扑噬,穿金洞铁的可怖巨爪闪电般直挖雷尉背心。   环伺周遭的六煞齐来救应,但已是鞭长莫及。   三首邪姬见来势猛恶,手臂抬时,怨妇钩电般挑出,斜斜地疾撩骨龙巨爪。   骨龙毫无闪避之意,迎钩便扣,瞬见青芒一闪,巨爪上的五根钩指竟给细薄如柳的钩刃尽数削断。   骨龙遽然咆哮,威煞暴吐,其余足爪一齐怒袭三首邪姬。   三首邪姬提盾封堵,只见妒魁青辉四吐,守得滴水不漏天衣无缝,但闻数声巨响,连人带虎给骨龙的巨力震退数丈。   这时六煞已然杀至,却见鸣蛇巨躯一甩,四翼拍振,刹那炽焰滔天,皆给阻于外围。   骨龙怒极,抛下雷尉怒不依不饶追击三首邪姬。   三首邪姬冷笑一声,六臂轮动,诸兵齐递,立时遏止了骨龙怒涛恶浪般的猛攻。   骨龙倏地巨吻一张,从口中喷吐出数股浓浓稠稠的如血吐息。   三首邪姬不躲不闪,以盾相迎,尽将腐金蚀铁的吐息拒诸妒魁的辉华之外。   骨龙长躯一摆,巨尾蓦从数十丈外疾扫过来,奔雷般直鞭三首邪姬。   三首邪姬依然不慌不忙,两腿暗夹,竟然驱虎朝骨龙欺身贴靠,轻轻松松便避过了龙尾雷霆万钧的卷扫。   骨龙张吻欲噬,猛地嘶啸一声,却是身躯挨了记噬心锤,胸腹处两根巨大的血骨登时折断碎裂,电光石火间接连吃大亏。   骷髅龙御上的小玄大惊,方知遇见罕有强敌,丹田提处,离火真气疾贯缚魄宝链,一招“游龙出海”飞击三首邪姬。   小玄此时体内所蓄的真气已今非昔比,加上缚魄链的神威,这一击宛若紫电飞掠蛟龙扑纵,刹那就鞭到了三首邪姬脸侧。   三首邪姬轻咦一声,钩斧齐迎,与缚魄链交击一处,瞬时炸出道道绚烂耀目的紫光与青芒,声势骇人。   小玄只觉虎口剧震,缚魄链竟然反弹回来,惊诧间蓦见三首邪姬竟如影随形疾跟过来,赶忙挥出悬挂左臂上的殛魂盾迎击。   “你也耍盾?”三首邪姬右侧之首轻哼一声,遂提妒魁盾狠狠劈砸。   两人两盾一轮对砸硬劈,爆出一阵震魂动魄的惊天巨响。   楚纯这才瞧清骷髅车上的人是崔小玄,不禁又惊又喜,赶忙抓紧时机驱除侵入体内的妒绝邪气,继续运功自疗。   “宫主快瞧!那辆怪车上的不是崔公子么?他不是……不是……”星天殿中的彩缤纷欢声叫道。   婀妍亦已看见,更是喜讶非常,两手迅操机关,飞快地调校星天井栏鉴投射出的影像,紧紧追踪小玄的身影。   这时小玄与三首邪姬已各自震退,瞬间拉开十余丈之距。   小玄只觉周身气血翻腾,提盾的左臂赫地抑止不住一阵剧颤,心中愈惊:“这三头妖女竟然这等厉害!半点不逊当日的恶哪吒!”   “噢,身手似乎还行嘛。”三首邪姬神闲气定地凝停空中,正面之首轻笑道:“小家伙,报上名来!”   “千翠山崔小玄!”小玄朗声应,沉喝道:“你又是何人?”   “吾等乃七绝界三首圣姬是也。”三首邪姬正面之首傲然应道,策虎缓缓向前,笑嘻嘻道:“崔小玄,且再同我们耍几招,瞧你兵器威风模样俊俏,只不知是不是个银样镴枪头?”   不远处的楚纯低啐一口,冰颜泛起一抹薄晕。   “我们……你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三个人?”小玄惊疑不定,凝神戒备。   即便是哪吒,也只有三首八臂,而前眼怪物,虽少了两臂,却多了三具上半身。   “我们当然是三个人啦!”三首邪姬正面身首一横天妒巨斧,笑吟吟道:“奴家唤狄娇妍。”   左侧身首将怨妇、毒舌双钩轻轻一下交击,娇滴滴道:“奴乃狄妩媚。”   右侧身首一臂提着妒魁盾,一手拎甩着噬心锤,浪荡荡道:“狄妖娆便是奴奴哩。”   “什么怪胎!既是三个人,却怎么只有一个屁股两条腿儿?”小玄微笑道,看似反击此前的轻浮之言,实则是因敌人强大而有意激恼对方。   “找死!”三首邪姬三颜齐变,两腿一夹,人虎瞬现骷髅车旁。   第二回、生死攸关   小玄大凛,急以盾链迎击。但见青辉紫电交相爆闪,刹那间又不知交手了多少合。   三首邪姬似乎动了真火,此番出手便似暴风骤雨翻江倒海一般,六臂诸兵齐抡共舞,声威无比骇人。   小玄登感压力如山,虽有骨龙这等强助,却也手忙脚乱,片刻间已是汗流浃背,心中暗悔没有用上七邪覆。   这时外围的六煞早已从兵器及身形认出他来,只苦于给骄烈显化的巨蛇拦住,纷纷朝三首邪姬大叫道:“那小子便是妖狐后人,吾界圣覆就在他身上,将军切莫让他逃了!”   “竟有这等好事?小妖狐居然自个送上门来了!”狄娇妍讶笑道,一双藕似白臂曼妙挥抡,天妒巨斧磅礴斩劈,记记重似山岳。   “来得好!少主正苦寻不获呢,我们把这小狐狸捉回七绝岭,便是大功一件!”狄妩媚狞笑一声,怨妇与毒舌长短双钩巧削刁挑,如鬼似魅般纠缠舔舐,教人防不胜防。   “七绝圣覆是不是在你手上?快快交出来!”狄妖娆森然冷喝,五根尖俏玉指勾弹引放,噬心锤于昏黑中时隐时现,神出鬼没地从四面八方袭向小玄。   小玄汗如浆出,链盾渐失章法,倏地身躯剧震右肋辣痛,却是给怨妇钩深深地挑了一记。   “废话什么,拿下来就什么都解决啦!”狄妩媚的毒舌又从另一边追了过来。   小玄怒喝,猛一招“焰莲乍放”迫开敌人,紧接御车疾退,以期拉开距离。   三首邪姬娇笑一声,两腿轻夹,胯下的金睛卧雪兽朝前扑纵,不依不饶地追杀小玄。   小玄极力拆解躲闪,却始终无法摆脱这附骨之蛆般的追击,伤痕累累的骨龙及后座的步盗翼皆来拚力相助,依然溃不成军,一时险象环生。   此时他根本没有片刻闲暇运提真气封闭右肋的伤口,鲜血泊泊涌出,染赤了兜元锦大块。   小玄猛然记起骷髅车上的机关,忙乱中急拍车沿的骷髅头,瞬见车上跃起六只诡异的半身赤骨骷髅,周身镂刻符录,分持长镰、瓜锤、长钩、长戟、大斧及一双利爪朝周围乱搠乱击。   “什么毛玩意!”三首邪姬黛眉轩起,毫无惧色地欺身近前,诸兵齐挥,登闻喀嚓密响,又见碎骨横飞,六只原本强横非常的机关骷髅竟如纸扎泥糊一般给拆得七零八落。   小玄大骇,遂要召出魅影这最后的撒手锏,突见不远处的邪邪抛下了雷尉,无声无息地舞到了三首邪姬身旁,正恼其半点无用,蓦感压力大减,诸般袭来的兵器皆比之前慢了微许。   三首邪姬心头蓦悸,丹田天灵两处皆虚,战力骤然莫明其妙地剧降近半,不禁骇讶,三姐妹赶忙悄检护体真气,却无丁点损漏之处,她们瞧不见邪邪,心中皆自惊疑:“那一龙一蛇所发威煞侵不得我们,怎会着了道儿?”   “小妖狐,可是你偷施的妖法?”狄娇妍寒声喝问。   “臭小子,以为这点伎俩便能奈何我们么!”狄妖娆怒叱。   “多说什么,只管把将这小狐狸拿下便是!”狄妩媚森然道。   “敢情是那无面怪物使的手段?”小玄又惊又喜,无暇多想,当即抖擞精神,奋力一轮盾劈链击,转眼扳回了不少局面。   星天殿众人正为小玄忧灼,见状俱喜。   “此子何人?竟能召御妖龙与鸣蛇,手身兵器也似不俗。”云谷子微微动容。   婀妍亦正纳闷,她从未见过小玄的缚魄链与殛魂盾,更没见过他召唤骨龙与鸣蛇,心中疑讶:“一个玄教四代弟子怎能操控那些强横恶物,阿玄哥哥到底还有多少我不知晓的秘密?”   她同云谷子见识极为广博,却皆瞧不破小玄所使链盾的来历,更没想到这对兵器竟是从天庭雷将手里夺来的战利品。   “云先生,崔公子便是东海逍遥门的少门主逍遥郎君!”一旁的彩缤纷心直口快。   婀妍眉心顿蹙,恼火地瞥了她一眼。   彩缤纷吐吐舌儿,赶紧闭口。   “逍遥郎君?”云谷子两眼微微一眯,转望向身侧的夜影。   夜影似有若无地微摇了下头,盯着崔小玄身影的眼睛却在悄然发亮。   三首邪姬积怒而击,虽然战力已剧降近半,但小玄依旧被困守势,只是要比之前的状况好上许多。   这时不远处的楚纯终将侵入体内的妒绝邪气驱除大部,见小玄仍在支撑,不由惊喜非常,心忖:“当初真看走眼了,崔公子竟有如此身手,居然能与狄三首周旋如此之久!”   她知形势危急,不敢再有片刻耽搁,运转天华真元,灵注宝绫,气贯仙剑,提步跨空朝两人飞来,杀入战团。   小玄立感压力又减,精神一振展颜叫道:“姐姐来得好及时,这三身怪物厉害,小弟回头再谢!”   楚纯微微一笑:“我才该向你道谢呢,适才如非你及时赶到,人家可就要吃大亏了!”   三首邪姬无愧号为七绝界武技第一,面对小玄、楚纯、骨龙及邪邪的强大合击,六臂抡动诸兵飞舞,依然攻守自如稳据上风。   而外围的六煞此时尽已放弃了近前助战的念头,皆疲于应付骄烈显化的可怖鸣蛇。   那骄烈果真为鸣蛇族骁将,虽是以一敌六,却无丝毫怯弱,攻杀间绞锁扑噬张扬激昂,始终攻多守少,周遭云雾如炽似焚,状极威猛。   小玄稍得喘息,细观眼前战局,见三首邪姬的那面兽面牙盾青辉吞吐,只守得水泼不入天衣无缝,心下悄忖:“欲败此怪,须得先破去她这面邪盾。”   正思量间,又见楚纯展舞宝绫,不动声色地频袭其盾,心中益发肯定:“敢情楚纯姐也谋算那盾!”他心念电转,倏地收起缚魄链朝前纵出,欺身直扑三首邪姬诸兵防守的核心。   原来小玄心急巨竹堡安危,为破眼前强敌,不惜兵行险着。   楚纯大吃一惊,她反应极快,立明小玄用意,急展绫剑从旁俺护,全力阻拒三首邪姬诸般兵器。   三首邪姬心皆一凛,正面的狄娇妍与右侧的狄妖娆齐声冷叱,急抡诸兵拦截,不想天妒斧给楚纯用千山雪拚力格挡,噬心锤也吃天外雪魄绫缠住,狄妩媚立挥怨妇、毒舌双钩,瞬间削出了千百记,却闻刺耳的金铁交击声密密响起,尽给小玄的殛魂盾格住,狄妖娆冷笑一声,左臂提起妒魁盾贴躯紧护,这是她们的最后防线,也是最有信心的不破防线。   小玄依然紧握缚魄链,振臂一甩,袖中猛然窜出一条火龙,正是八爪炎龙鞭,其上锐鳞片片逆起,张牙舞爪地卷袭妒魁盾。   “这小贼欲夺我盾!”狄妖娆心头念闪,妒魁盾纵拍斜弹,不想炎龙鞭中炼化了炎龙的八足之髓,最擅擒缚,击退数遭后,宝盾边沿突给鳞片搭着,紧紧钩住。   小玄心中惊喜,急扯宝鞭顺势朝三首邪姬欺身疾进。   狄妖娆顾不得挣脱炎龙鞭,当即挥盾劈砸,不想小玄不闪不避照旧猛冲过来。   星天殿中众人见状俱惊,婀妍颜颊尽白,彩缤纷更是瞠目失声:“这家伙不想活了!”   “找死!”狄妖娆厉喝,透着妖异青芒的眼眸微微一眯,瞬将妒之绝提至九重天之极限,强大无匹的邪恶真气疾注盾中,欲将来敌当即震毙!   小玄见盾上青辉亮如炽焰,心知厉害,但机会瞬息即逝岂容犹豫,遂硬生生地直撞上去,只听“砰”一声大响,胸腹处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记,登时五脏移位六腑颠倒,鼻口中暴出血来。   狄妖娆正自得意,猛见一条细电缭绕的紫链毒蛇般从妒魁盾下方窜出,方道不妙,蛮腰早给紧紧锁住,蓦地奇电透体而入,护体真气赫然形同虚设,登给殛麻了大半身子,而那紫链还不依不饶,犹如恶蟒般圈圈缠绕顺躯而上,直卷她那细嫩雪颈。   狄妖娆虽然身经百战,遭历凶险无数,这一刻也不免花颜失色,就在紫链绞着脖颈的千钧一发之际,倏地寒光一闪,一把短钩搭住了紫链,却是狄媚妩的毒舌钩刃,狄妖娆直呼侥幸,急御噬心的另一头流星锤杀回,奔般疾砸小玄后脑。   不想楚纯早已盯着,立将天外雪魄绫另一端抛出,又将流星锤卷住,狄妖娆奋力回夺,楚纯只是死锁不放,空中停不住身子,也敌不过狄妖娆的邪力,猛一把亦给拉扯过去。   狄娇妍长斧在外,急切中一摆斧柄,以另一端疾挑楚纯下腹,小玄眼明手快,急将搭住妒魁盾的八爪炎龙鞭鞭身一荡一甩,又紧紧地绞住了天妒斧斧柄。   蓦地一声厉啸,一把利钩在小玄眼中急速放大,赫是狄媚妩的怨妇钩攻不破殛魂盾,改来剌他面门,但听铮地鸣响,却是楚纯以空出来的千山雪架住。   这时骨龙咆哮迫近,寻机欲噬,又给狄娇妍以天妒巨斧及胯下的金睛卧雪兽峙而封堵。   电光石火间五人已绞做一团,敌我兵刃皆俱近在眉梢咫尺,一时险象环生。   星天殿中众人心皆提到了嗓眼,婀妍心惊脉跳地将投射影像拉至极近,然而局面极其混乱,时不时又给游弋周围的骨龙那庞大身躯遮挡,始终瞧不清楚个中情形。   彩缤纷吸着凉气道:“小玄这算什么招法,可可地将楚纯姐也搭进去了,岂有这般拚命的!”   云谷子却微点了下头,凝眉道:“狄三首乃七绝界武技第一人,攻守皆俱无懈可击,非以非常手段难以破之。”   五人于空中贴身僵持,实是凶险万分,三首邪姬与楚纯皆想尽快摆脱困局,而小玄却仍一鞭一链乐此不疲地东搭西绕继续纠缠,只恼得三首邪姬三张花颜尽是怒色,而楚纯也急得芳心暗嗔俏脸通红。   忽然间,白亮飘荡,不知从何而至的片片霜雪纷如花落,却是楚纯以灵力催动了天外雪魄绫。   三首邪姬面色齐变,先是给天外雪魄绫缠住的噬心锤骤然发亮,其上镂刻的符文模糊起来,眨眼已裹了层透明的冰晶,紧接着连接锤身的乌黑细索寸寸白亮,匪夷所思地迅速漫延至狄妖娆的握手处……   狄妖娆瞳孔蓦地收缩,自勾缠锤索的兰指始起,纤臂、削肩、细颈、玉颜乃至眉睫迅速地凝结了层薄薄的白霜,模样煞是诡异。   天外雪魄绫本就是非凡神兵,经楚纯以虚照境寻得的神异冰髓淬炼,威力更是非同小可。   狄娇妍与狄妩媚听见狄妖娆闷哼一声,皆知不妙,三姐妹枝连根同,心念相通,倏地齐声怒叱,一同提气发功,汇聚的九重天妒绝邪力立将凝结狄妖娆身上的冰霜震个粉碎,继又怒涛恶浪般奔涌向楚纯。   楚纯登时如遭重锤,靥上青气乍现,嘤地一声呕出口鲜血来,险些捉握不住手中的天外雪魄绫。   小玄大惊,当即狂催离火真气,刹那间缚魄链与殛魂盾霹雳齐炸雷电同发,狄妖娆给缚魄链锁住身子,依然首当其冲,顿给殛得五脏如灼魂飞魄散,根连一起的狄娇妍与狄妩媚亦皆眉发尽竖花容失色,就连楚纯也难免波及,娇躯一阵轻抖细颤微微麻痹。   雷电自有强大地吸附之力,五人本就纠缠一团,这会更是乱粥一锅,小玄陷于花簇脂堆当中,如非生死攸关,倒真是软玉温香令人艳羡。   三首邪姬吃了苦头,方晓小玄更是棘手,即时调转矛头,运提妒绝真气齐来冲击小玄。   小玄立马苦不堪言,所幸狄妖娆已伤得甚重,又有楚纯从旁拚力分担,这才堪堪敌住三首邪姬的联手合击。   局势继陷苦境,五人气僵力乏,均难以脱身自拔。   骷髅龙御上的步盗翼紧护程石亦,又无法近前相助,只急得哇哇大叫。孰料昏迷中的程石亦吃他这一吵嚷,终得悠悠转醒,惊察情势不妙,然而此时躯如散架真气尽失,那五十只石狮仙兵或损或毁尽已失散各处,亦只有瞪着眼干着急。   小玄眼角瞥见楚纯俏容苍白,心知她坚持不了多久,不禁暗暗着急,突尔心头一闪:“啊哈!我怎将这宝贝忘了?如此僵局,个个腾不出手,正是它大显身手的绝好机会!”   与之靠得最近的狄妩媚见他忽然面露诡笑,唇齿微动似乎悄念了句什么,几于同时,正在与骨龙对峙的金睛卧雪兽忽似察觉了什么,猛地高仰起身来,咆哮着照某处一扑,然却抓了个空。   狄妩媚心下警觉,怒容喝道:“臭小贼,你做什么!”   小玄见其神色虽厉,容颜却着实邪魅浓丽,且又近得鼻尖几欲触着,遂嬉皮笑脸道:“小圣爷我好生无聊,姐姐且来亲个嘴儿!”言罢脖子一伸作势欲前。   狄妩媚大吃一惊。她们三姐妹修习的乃是七绝宝鉴当中的妒之绝,与绮姬母女所修炼的欲之绝截然相反,言行举止虽然恣肆浪荡,却是从来不敢沾染阳气,更未给哪个男子亲吻过,眼见避无可避,心中大慌,急将敌住缚魄链的毒舌短钩抽拔出来,直刺小玄面门。   岂知她的短钩这一撒离,没了阻碍的缚魄链首立时恶蟒般疾绞狄妖娆的脖颈,狄妖娆只惊得魂飞魄散,她身上有强横无匹的护体真气,尚给缚魄链殛得外灼内融麻痹如酥,嫩嫩细颈岂敢再领受一下,瞬将真气摧鼓至极限,夹住金睛卧雪兽往下一沉,整个人硬生生就从缚魄链的捆锁中挣脱出来,但闻“哧喇”声响,上身衫袍片片撕裂,裸出一具欺霜赛雪玲珑凹凸的娇躯来,非但如此,左右两边的狄娇妍及狄妩媚猝不及防,皆给牵扯得阵脚浮动失去架势。   就于此瞬,猛闻狄妩媚厉呼一声,腹际莫明其妙地暴溅出大蓬血花来,旁边的狄娇妍心头一惊,猛感左侧疾风掠起,似有什么物事朝自己闪窜过来,当即挥斧阻拒,饶她反应极快,无奈架势已失且距离极近,顶上骷髅银盔“砰”地猛然炸碎,甩散出一头如云似墨的亮丽长发。   第三回、先天太幻图   “什么鬼玩意!”狄娇妍惊怒厉喝,出手如电,反削一斧重重地砍中了什么物事,接又纵横数劈,立见青焰腾掠,迅以一招“妒火炼狱”为三姐妹重新构筑起强大的防线。   竟然一击得手,而且连创两敌,原来是小玄召出了藏匿于影子里的魅影,不禁喜出望外:“果然厉害,这宝贝从未令我失望过!”   他与魅影心神相通,立感魅影也已受伤,赶忙以心御退,伺机再击。   狄娇妍只觉头顶剧痛,忽尔一缕鲜血自发际流下,沿额垂挂在她那刀削斧凿般的面庞上。   她那骷髅盔乃七绝界中的铸造大师用昆吾石精冶炼打造,又镂刻了秘符奇印加以强化,坚硬之度绝非寻常,然而此时却如纸扎泥糊,心明碰上了极其罕异的凶物。   殊不知,魅影乃以汲受了千万年天真地秀日精月华的石精王之灵核为心,又由许多天材地宝淬炼的宝瓶竹为骨,再经三大机关圣地之一的天机岛秘技打造而成,威力自是非凡,早以远超机关鬼才卜轩司当初亲手打造的第一具成品。   “瞧不清楚,好快!”狄妩媚痛苦地应了一声,一手还击一手捂腹,显然伤得不轻。   破碎的头盔碎片给一股劲风带出老远,三姐妹这才隐约捕捉到一个极淡的身影从旁电掠而过,速度无比骇人。   楚纯极是机敏,当即尽展绫剑,趁势疾进,小玄亦放手猛攻,三首邪姬一时阵脚大乱。   小玄乱中瞥去,只见狄妖娆肩若刀削,蛮腰堪搦,周身上下紧实如绷,而那白似酥凝的肌肤上却残着给缚魄链电火烧灼的数围焦痕,触目惊心万分勾魂。   狄妖娆狼狈万分,见小玄目光肆无忌惮地尽往自个身上掠,不禁大怒:“臭小贼,本座挖了你眼睛!”   小玄洒然应对,此时邪姬三姐妹俱已受伤,而他则多了一个诡异难防的魅影,此消彼长,已经尽占上风。   狄妖娆一边猛攻一边拚命摧鼓真气,旋见身上冒出道道粗浓的青气,方才勉勉强强地遮挡住紧要部位,谁知倏地一道火龙张牙舞爪地窜来,立给撕扯开大片空档,她尖叫一声,赤裸的勾魂胴体又现人前,只急恼得险些哭出来。   “好瘦的肩儿,好细的腰肢,只是中部小了丁点,你们既是同胞同根的三姐妹,那么另外两个是不是也如此呀?”小玄笑嘻嘻地火上浇油,出手却愈狠愈疾。   旁边的楚纯听他口不择言,不觉秀靥透晕,然而攻势丝毫不缓,出手之迅捷勇毅只在小玄之上。   三姐妹何尝遭此羞辱,个个丽目喷火咬牙切齿,然而此时已尽落下风,除要提防神出鬼没的魅影,还有个摸不着看不见的邪邪在暗中作祟,是以招架得更加不成章法。   “你们怎样?”狄娇妍边抗边问。她头顶鲜血不住流下,悚感真气正通过伤口往外走泄,头目微微晕眩,只觉今日之战极冤极郁,先是战力莫明剧降,后又给不明恶物偷袭,自技成以来未尝遭遇过这等大亏。   “适才那鬼玩意不知耍了什么祟术,护体真气竟给破了!”狄妩媚闷哼道,激斗间牵扯着腹际伤处,只痛得阵阵钻心。   狄妖娆咬唇不语,她结结实实地挨了楚纯的天外雪魄绫与小玄的缚魄链,真气灵力俱已大损,眼下已是强弩之末,心里郁怒交集,突朝狄妩媚暴发道:“还不都是你!”   “我怎么了?”狄妩媚黛眉轩挑丽目圆睁。   “你不把钩子突然撤走,我又怎会陷入险境!我们阵脚又岂会就此溃乱!”狄妖娆恼怒之极,又骂道:“你给那臭小贼咬一口会死么!”   “我不会死,那你给他瞧一眼又会少块肉么?何必耗费那么多真气去遮遮掩掩!”狄妩媚立时反唇相讥,心中也是窝火之至。   枝连根同的三姐妹竟然争吵了起来,情状煞是滑稽古怪,小玄心下得意,不禁开怀大笑:“耍钩的,既然不会少块肉,那你也让小圣爷瞧瞧!”   狄妩媚怒不可遏,登时忘了眼前劣势,双钩尽出,弃守为攻。孰料给楚纯觑着破绽,反手一剑刺入胁下,千山雪的极寒气劲立时透体而入,五脏六腑仿如冰冻。   狄娇妍与狄妖娆急忙来救,楚纯早已收剑回防,稳扎稳打。   三姐妹越发急恼,然而兵败如山倒,身上接连挂彩。   “楚纯姐的剑技好精妙!”小玄暗赞,这时终得缓过口气,遂以心念悄检魅影的伤势,猛察它几给狄娇妍拦腰劈断,不禁惊得冷汗直冒心如刀绞,然而此时无暇多顾,赶忙将之收回身影之中。   “莫再丢人现眼了!日后再来收拾这小贼,走!”狄娇妍寒着脸沉喝,不待左右姐妹回应,两腿一夹跨下的金睛卧雪兽,拔身就走。   “臭小贼,数着日子仔细过吧!”狄妩媚怒目回首,森狞道:“你死定了!”   “不!”狄妖娆更是咬牙切齿:“本座会让你生不如死的!”   外围的六煞以多击寡,却始终奈何不了骄烈分毫,见三首邪姬一走,更是无心再战,皆俱四散逃开。   至于战志尽溃的雷尉,见势不妙早已逃得无影无踪。   “都别走,小圣爷爷杀得正过瘾呐!”小玄笑喝,此时胜券在握,岂肯任敌逃脱,率御骄烈、邪邪就要追截。   “等等!”楚纯一把扯住他衣角,忽然惊讶地发现他右肋的伤处已经不见,衫袍匪夷所思地完好如新,连丝缕血迹都没有。又见游弋周围的狰狞骨龙与凶怖鸣蛇,心中诸多疑讶,然而此时无暇细问。   “姐姐伤着了么?”小玄心头一紧,朝她望去。   “我没事。且由那怪物逃命,眼下还有更加紧要的事情!”楚纯抬臂朝远处一指,接道:“我们快去毁掉那些轰天霹雳,巨竹堡已危在旦夕,不可再任之猖獗下去!”   小玄循指望去,立时明了眼前局势,即道:“请姐姐护送程将军先行回堡,我这就去砸了它们!”   “那里是七邪大军的旗舰所在之处,防卫力量必定非同小可,一个人不成的。”楚纯斩钉截铁:“我与你同去!”   “这会堡中未见得安全,程将军就由在下看护,少门主不必多虑!”步盗翼擎着双戟在骷髅车上高声叫道。他见小玄驭蛇御龙威勇非凡,心中歆服,是以称呼不觉恭敬起来。   “崔兄弟万万不可挂虑在下,当前须以破敌为要!”程石亦也勉力喊道。   小玄心明形势危急,不容再稍犹豫,当即将八爪炎龙鞭收回袖中盘卷臂上,飞上骨龙头顶率御骄烈及邪邪朝架设轰天霹雳的冲霄舰群飞去。   楚纯则召来先前乘骑的巨大婴勺,紧紧跟随其侧。   星天殿中众人这时方松了口气,彩缤纷拍手欢呼:“居然打跑了三首邪姬!少门主威武!少门主好棒!无怪上次能干掉那千臂老怪!”   婀妍突然没好气道:“他哪里是什么少门主啦!他可有跟你们承认他是那个龌龊混蛋派的少门主?你们以后再莫乱叫!”   彩缤纷吐吐舌儿,笑容古怪。   云谷子闻言愈讶:“助宫主诛伏千臂元圣的便是此子么?”   婀妍不答,两手扳动机关,不停地调校星天井栏鉴投射出的影像,依然紧紧地追踪着小玄的身影。   “我就说嘛,少门……崔公子铁定不会临危弃逃的,果不其然是去搬救兵了,居然找来了一对如此厉害的大蛇大龙!”采缤纷雀跃道。   “谁说他临阵脱逃了?早先不就你一个人在那里瞎猜疑!”婀妍仍绷着脸,却未能掩饰住欢喜之色。   “属下着急嘛,往后不会胡乱猜疑崔公子了!”采缤纷有点不好意思道,忽然紧张地指着影像叫道:“崔公子是要去哪里……难道他们还想……还想去砸掉那些轰天霹雳么?”   在小玄一行人前方,渐渐现出了一个由三十余艘冲霄飞舟构成的庞大舰群,远远望去,如山似岳绵亘成片,压得人几欲窒息。   在这些冲霄飞舟的簇拥中,一艘巨比鲲鹏的大舰抢眼无比,其上楼起七层,枪戟如林旌旗若云,正是今趟来犯的七绝大军统帅怒天大将军坐镇的旗舰。   旗舰左右,共有一十三艘冲霄飞舟的前甲板上的巨型座基弩炮给清空,取而代之的是一架架高高矗立的塔楼状奇异巨物,正抛掼出一团团狞怖无比的巨大弹丸,聚集着呼啸着飞向巨竹堡,轮番翻犁着尚未给破坏的各处肤表。   小玄暗吸了口凉气,心御骨龙,毅然加快了速度。   ************   明净的天空下,幽静的深谷中,一条小溪自密林中蜿蜒而出,溪水清澈柔缓,溪面上飘荡着淡淡的紫气,薄如纱,轻似烟,美如诗画。   小溪两边有大片空阔的坡地,长满紫芝香蕙瑶草琪花,成群的白鹿及麝獐倘佯其间,而密林的边缘则时不时窜出兕或角端这些别处极其罕见的异兽来,更远处隐约还有不知名的大型野兽身影出没,在它们的上方,可以看见美丽无比的彩鸾优雅旋翔。   光线忽然暗了下来,一片阴影笼罩了大地,地面上的动物们纷纷抬起头。   天空现了一座岛屿,体积极为庞巨,并非漂浮于海上,而是凌空飞来的。   动物们警惕地张望着,胆小的甚至躲了起来,还好空中的巨岛并没有停留太久,开始朝上徐徐攀升,渐渐缩小直至消失。   天地又明亮起来,鸟兽们都松了口气,这时,空中又出现了个影子,盘旋着朝地面飞来。   影子越来越近,形廓渐渐清晰,原来是一头巨大的墨色凤凰,上有数人:在两翼及尾翎上分立着四名身裹金缕裳袍怀抱罕异宝器的美艳妖姬;中间的背上有两个女子,俱是眉目如画肌肤胜雪,一个雍容华贵,丽绝寰宇;另一个温柔妩媚,容光夺人。   正是小妖后与飞萝。   凤凰落到地面,四名妖姬从翼尾处飞下,分四角远远站着,大小动物们纷纷跑开,但并没离去多远,皆好奇地朝这边张望。   小妖后同飞萝从凤凰背上走下,来到紫烟氤氲的溪边。   飞萝眺目四望,深深呼吸,一脸陶醉。   “这里比凤凰崖如何?”小妖后道。   “皆有瑶草琪花,皆有奇禽珍兽,但这里更具野闲之情,令人神清气爽。”飞萝道,“不知此是何处?”   “这条溪便是快活泉的源头之一,叫做紫烟溪。”小妖后道。   飞萝轻啊一声,道:“原来已经来到快活岛上了。”   “快活岛广大非常。”小妖后指了个方向,“快活泉就在那边,不过距此尚有数百里。”   飞萝心生敬意,快活岛名播天地,除了拥有一十九道灵脉之一的快活泉,更有无数奇珍异宝及太古鸟兽,但因是妖界圣地,除妖界中人,能来的外人素来极少。   “这里的水很好,且又没有四季,暖热终年如一,因此娇生惯养的水紫芝在此处生得极盛。”小妖后停了下,道:“你暂且留在这里调养,看看能恢复多少元气。”   飞萝错愕。   “从培植生息上说,真珍洞可谓天地无双,但紫烟溪乃快活泉头,灵气独异,亦有极好的培元炼气之功。你看,那些紫烟,都是溪中水紫芝吐出的精华,修炼之人梦寐以求。”小妖后指着溪面道。   飞萝诧讶。   “但你内丹尽失,想要完复如初,殊非易事,待我回头想想还有什么法子,让你及早恢复。”小妖后又道。   草丛中,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探出头来,鬼鬼祟祟地朝溪边张望,终于忍不住好奇悄悄朝前爬,不想却给一名抱着琵琶的妖姬抬脚踏住。   那狐给踩着脑袋瓜儿,也不急恼,抬起一足朝头上的鞋子轻轻挠触,似乎以为人家在同它玩耍。   小妖后远远瞧见,朝那妖姬摆了下手。   妖姬收脚,小狐狸赶紧爬起,迟疑这朝这边望了望,灵动的眼珠子一转,又贼头贼脑继续朝溪边溜过来。   飞萝终于开口,问道:“飞萝并非贵界中人,门派教系又无瓜葛,圣后如此厚待,却是为甚?”   小妖后蹲下身,把爬到脚边的小狐狸抱了起来,道:“我想知晓一件事情。”   飞萝静静等着。   “此事事关你教中隐秘,你可答可不答。然而,你答或不答,皆可留于此处,我都不会见怪。”小妖后轻抚着怀里的小狐狸,小家伙动来动去,不时把毛茸茸的脑袋瓜子往软绵绵的地方蹭。   “圣后请说。”飞萝道。   “十余年前,邪皇率部大举进犯梦巢,玄教则倾力相抗,重元子亲上逍遥峰,门下弟子亦几乎全部赶到,这个你可记得?”小妖后问。   “记得。”飞萝道:“那时我尚在真珍洞,未能参加此役,但闻惨烈无比,教中人时有提起,因此印象很深。”   “据闻,双方损失惨重,正面战场相持不下,重元子与邪皇皆伤之不轻,但邪皇麾下四大尊其一的幻尊率百煞中之二十九个迂回偷袭,成功突破重重防御,冲到了梦巢跟前。”小妖后用指轻轻梳理小狐狸身上的毛发,小狐狸终于安分下来,眯着眼乖乖地趴在她臂湾里。   飞萝点头道:“当时只余我九师姐一人守在梦巢,其余同门闻讯回救,但已鞭长莫及,实是危急万分。”   “可是……”小妖后沉吟道:“幻尊及二十九煞就此消失了,至今点滴痕迹皆无。”   飞萝没有接话。   “据传,这些魔头的失踪,皆是因为崔采婷动用了先天太幻图。”小妖后淡淡道。   “没错。吾师为保梦巢万无一失,之前已将教中至宝先天太幻图赐与一直坐镇逍遥峰的九师姐。”飞萝应。   “可是,此事颇为蹊跷,二十九煞个个身手不凡,幻尊修为更是远在崔采婷之上,就算先天太幻图威力绝大,那也不至于全部瞬间消失吧。”小妖后停住了手,望着怀里昏昏欲睡的小狐狸。   “圣后想知道什么?”飞萝问。   “我想知道,先天太幻图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小妖后道。   飞萝沉吟不语。   小妖后抬眼望向飞萝,道:“虽然我听闻玄教门下,唯崔采婷识得如何使用先天太幻图,但你既为重元子的关门弟子,或许多少知晓点相关它的秘密。”   飞萝依然没吭声。   “贵教有两大玄功,一为镇元子的袖里乾坤,一为重元子的如意乾坤,据传皆是无上圣母悟混沌而创。又有两大异数,却是无上圣母悟一太古异宝而造,其一乃先天无极阵,再一个便是先天太幻图了。”小妖后道。   飞萝凝眉听着。   “这两大异数,不但威力绝大玄妙莫测,又有隐有太过霸道之名,是以一直为玄教讳莫如深之秘。”小妖后接道:“而你为玄教门人,自然不肯轻示他人,原本我也不打算能从你这里知晓,只是……先天太幻图还事关玄狐一脉。”小妖后道。   “事关玄狐一脉?”飞萝心口一跳。   小妖后点点头,怀中的小狐狸已完全睡着,张着嘴,嘴角有丝口水悠悠晃晃地垂挂了下来,滴淌在她酥腻胜雪的小臂上。   “玄郎与我说过,这天地间只有几样东西是他忌惮的,而能困住他的,先天太幻图便是其一。”小妖后轻轻拍了拍小狐狸的头,把它放回草地之上。   飞萝屏息静气。   “你说……你师尊或者崔采婷若是日后找到了小玄,会不会把那东西取出来用上一回?”小妖后瞥了她一眼。   飞萝心头骤紧。   “实际上,或许已经用过了。”小妖后取出条帕子轻拭手臂。   “已经用过了?此话怎讲,还请圣后明示。”飞萝讶道。   小妖后凝眉沉吟,似在思忆:“一十七年前,玄郎往西走避围剿,得白眉接应,逃到常羊山前突然止步不前,后又往回折返,以致陷入重围形神皆灭,你可知道这是为何?”   飞萝摇头,心口一阵起伏。   小妖后缓缓道:“据白眉说,玄郎之所以在常羊山前突然止步,乃是心有所感,怀疑有人在前方布下了先天太幻图。”   飞萝满面震惊之色,眸底盈光隐闪。   “现在,你应该明白我因何要问先天太幻图了吧。”小妖后道。   草地上的小狐狸惺忪地望望周围,懒懒地伸了个腰,身子一歪,又靠在她的鞋边上睡着了。   飞萝心如潮涌,泪水蓦尔滚出眼眶,无声无息地沿颊滑落。   小妖后不再说话。   飞萝终似下了决心,哽咽道:“我也不晓得先天太幻图究竟怎么回事,但我知道这镇教之宝有个极大的弱点,教中知者甚寡,且皆紧守其秘。”   小妖后静静等着。   “那就是,先天太幻图无法随意施放。”飞萝停顿了下,道:“需得冥思祷告及一时三刻的准备时间。”是一愣,视线稍垂,怔怔地盯着女孩雪颊上晕起的两朵迷人粉云。   第四回、磐石大阵   旗舰上,帅旗下。   怒天大将军猛然一拍座椅扶手,炸喝道:“什么!五百雷霆怒鼓全给毁了?”   舰上百余将领默然肃立,静得落针可闻。   匍伏在甲板上的雷尉全身簌簌发抖,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雷霆怒鼓乃七绝界精锐中的精锐,每一面鼓是不可多得的宝器,鼓手更是百里挑一的战士,个个皆授习怒绝真气,因为只有至少踏入怒之绝的第一重天境界才可以催动魔鼓。   而且这支精锐隶属怒部,同冲霄飞舟和轰天霹雳一样,怒天大将军一直将其视为自己的私人家当,如今尽数被毁,自是心如滴血。   “你确定就是那个玄狐后人崔小玄?”怒天大将军胸膛起伏,面肌牵动,怒意慑人。   “属下不敢确定……上次围捕之时,属下只是远远瞧见,但虐部七残俱断言那小子就是玄狐后人!除此之外,还有一条鸣蛇、一条魔龙及一个似是辟邪宫的贱人,皆极棘手,就连狄将军也拿不下他们!”雷尉嗫嚅道,额头紧抵甲板,不敢离开分厘。   “如果真是玄狐后人,那么圣覆兴许就在他身上了?”怒天大将军沉吟,目中精芒隐闪,面色阴晴不定。   旁侧的风尉极目远眺,忽朝怒天大将军躬身叩头,压着声道:“禀报大帅,这支人马过来了。”   怒天大将军抬眼望去,真气盈目,立时清清晰晰地瞧见了御龙而来的小玄。   此时的崔小玄傲立骨龙头顶,衫袍如雪,衣袂飘飘,一手执链,一臂悬盾,出奇的秀逸威武,亦正凝目朝这边望来。   怒天大将军心底暗喝了个彩,心忖:“玄狐一脉,果非凡物。”   风尉抱揖请命,狞声道:“还请大帅下令,未将这就去拿了他!”   怒天大将军摆了下臂,掌撑扶手,缓缓地站立起来,森然道:“既然圣覆在这只小狐狸手上,轻重就不在攻取巨竹堡之下,那便由本帅亲自出马吧。”   前方的庞大舰群愈来愈近,非但那些高巨如塔的轰天霹雳清晰起来,就连舰上成排成列的重甲卫士也渐渐显现。   小玄运提真气,徐徐注入兵器之中。他修习的明明是如意五行当中的离火诀,可是当真气灌入缚魄链与殛魂盾后,发出的依旧是紫亮的雷电细芒。   旁侧的楚纯瞧去,见盾上镂刻的雷纹极其罕异,全然不似自己所见所闻,蓦尔灵光一闪:“听闻天地之南有欲界,界中的阿修罗族亦极擅各种雷法,然却与诸天雷法大不相同,小玄盾上的雷纹这等怪异罕见,莫非与那阿修罗族有关?”   她心中暗暗诧异,只觉越来越瞧不破此子之深浅。当日千臂元圣栽在他的手里,不如说是应该归功于那“尽克天地之木”的解木令,可是眼下这小子手段层出不穷,除了奇兵秘宝,竟然还能驱役不知是何来路的强大妖魔,着实令人迷惑费解。   就在这时,突闻厉啸响起,一道高逾百丈的巨大龙卷风出现空中,夹裹着滚滚云雾气势磅礴地朝众人徐徐移来。   骨龙怒吼一声,张牙舞爪直迎上去,巨爪数下掏扒,凌厉无匹的爪劲破空嵌入龙卷风当中,孰料只是撕出数道巨大的口子,龙卷风乃摇摇摆摆继续袭来。   骄烈倏地一展四翼朝前窜出,越过骨龙一头扎入了龙卷风当中,七、八丈长的橙赤身躯亮了几亮,猛地爆大团赤焰,登将龙卷风震得七零八落。   饶是如此,破碎的残风扑至,仍将众人刮得衫袍乱舞肌肤生痛。   谁知这时云涌雾聚,又有一道新的龙卷风在空中迅速生成,暴吼着怒旋着,威势比先前更大更盛。   楚纯冷眼眺去,觑见一艘冲霄飞舟舰首立着一将,手执大旗,旗面绣着滚滚风云,随着挥动,第三道龙卷风正在成型。   原来那将正是怒天大将军麾下怒部四尉之一的风尉,因机缘曾得天外海异人传授风相系秘技,并赐一宝,名曰:拘风旗。入了七绝界后,又修习怒之绝至六重天之境,极是自傲自负。   “小玄你去毁掉那些轰天霹雳!”楚纯叫道,一拍座下婴勺,疾朝风尉飞去。   “你小心!”小玄高喊,驭骨龙率骄烈与邪邪扑向距离最近的一艘矗立着轰天霹雳的冲霄飞舟。   风尉瞧出他们的意图,立时飞步追击小玄,却给楚纯展剑舞绫中间截住。   小玄心御骨龙,眨眼到了飞船上方,猛地按低龙头俯冲下去。舰上兵甲蜂拥来阻,小玄一招“怒龙闹海”舞链四击,立将一个个士兵鞭飞砸倒,骨龙与鸣蛇贴着舰船甲板横冲直撞,掀得敌兵人仰马翻。   然而过不一会,他们便发觉有些不对劲,只见那些兵甲一个个翻身爬起,继又从四下围拢过来,成群成片地挥动手中的长柄大斧,狂劈海砍在骨龙与鸣蛇的躯体之上,赫的力道极沉极重,只斫砸得骨龙与鸣蛇既痛又烦怒吼厉啸。   小玄定睛望去,方察这些兵士与寻常的邪甲战士大不相同,个个膀大腰圆魁梧非常,身上的盔甲灰黑暗淡,看上去极是厚重,随着长斧的斩劈,时时带出抹抹暗赤辉芒,显然皆习有邪厉真气。   他心底暗凛,运提离火真气,立于龙首上连挥数链,皆狠狠地抽击在同一个甲士身上,方见那家伙连喷几口鲜血,终于散架般轰然倒下,再也爬不起来。   “船上这么多敌兵,如果每个都似这等费劲才能解决,那可就大大不妙了!”小玄一阵焦灼。   原来这些守护轰天霹雳的甲士并非寻常兵丁,而是七绝界中大名鼎鼎的磐石卫,统共只有八百名,身上的盔甲皆由界中铸造大师用昆吾石与铜铁混合打造,不但刀枪难坏,术法亦难侵,更且个个习得怒绝邪功,至低也有二重天之境,少数甚至能达三、四重天境界,力大无穷凶猛异常。   这时骨龙与鸣蛇击溃了十余名磐石卫,可是也为此付出了些许代价,身躯俱被或多或少地劈伤砸伤,有的竟然刃入皮肉寸余。   骨龙怒极,倏展长躯绕着冲霄飞舟上下飞旋,眨眼间竟如藤萝盘树般将整艘舰船拦腰缠住,舰上的磐石卫急来解救,却给鸣蛇悍然阻住,丑怖的四翼扇了几扇,猛地爆出大蓬烈焰,震得一众磐石卫七零八落,最前几个裸露在盔甲外的肌肤成片焦烂,大声惨号。   骨龙蓦地浩然长吟,巨躯猛地绞紧收束,只听“喀喀”怖响,硬胜金铁的巨大龙骨根根犁入船身,饶是宝瓶竹做的甲板也支撑不住,纷纷折裂破碎,高巨如塔的轰天霹雳开始缓缓倾斜,只惊得周围的填弹手及术士四处躲避。   甲板上的磐石卫东倒西歪,数名站立不稳,登给抛出船外,轰天霹雳终于整个倒下,“轰”的一声巨响摔砸得四分五裂,极其壮观震憾。   骨龙不依不饶,长吟声中发力一绞,赫将整艘冲霄飞舟硬生生箍成两段。   “干掉一架!”小玄心中振奋,突闻狞笑破空荡来:“孽狐,吾界正寻尔不获,尔却自个送上门来了!”   一个庞大身影跨空而来。   小玄眺目望去,见来者阔面无须,粗浓眉底眯着一双慑人心魄的厉目,肩上红色大袍猎猎扬起,露出内里的暗青甲胄,裸露的臂膀肌肉团团坟起,蓄满了汹涌澎湃的力量,正是在碧怜怜的魇鸢车上见过的怒天大将军。   在他的身后,跟随着大队手执斧钺杀气腾腾的磐石卫,粗略一估便知达数百之众,足踏滚滚黑云,布列成阵整齐划一。   “这魔头铁定十分棘手,不可给他绊住!”小玄心明此刻关键,驾驭骨龙调头就扑向另一艘搭载着轰天霹雳的冲霄飞舟。   “本帅亲至,孽狐还往哪逃!”怒天大将军厉声笑喝,挥军追截,整个由磐石卫构筑而成的庞大战阵凌空移掠,赫的气势磅礴迅如奔雷。   楚纯望见,欲要过来阻截,却反给风尉紧紧绊住,无法脱身。   小玄暗吃一惊,心念动处,已见骄烈四翼一展,如龙似蟒的长躯翻滚拧甩,返身扑向敌阵。   看见这强大罕异的洪荒妖物朝这边飞来,怒天大将军面色一沉,手中突然多了一支令牌。这只令牌长巨非常,有如双持阔剑,通体朱红,正反两面皆纹刻着一张怒目恶颜,却乃七绝界尊崇的上古凶物梼杌的面容,令沿还刻着一围线条诡异义意难明的符录图案,正是从前助七绝魔君纵横诸界的七件宝物之一,名曰:梼杌怒。内蕴浩瀚邪力,威可镇仙慑神。   骄烈心头莫明一凛,冲势却丝毫未减,厉嘶着继朝前扑。   怒天大将军当空立定,双手擎令疾急颂念,猛地一声暴喝,只见大片血样浓稠的暗赤光芒从他身躯中迸发出来,迅朝四下洒耀,范围成倍成倍地增大,赤光仍在匪夷所思地持续着扩张,呼吸之间,已将簇拥周围的数百名磐石卫全部笼罩其中。   也就此刻,沐浴照耀中的磐石卫一个个都起了明显的变化,但见肌结如坟,肤赤似炭,额上臂上鼓起了条条蚯蚓似的粗大血管,全都在疯狂地跃动着,最诡异的是眼底弥漫着血样的暗红,目光中多了抹令人战栗的狂热与残忍。   “怒海狱域!七绝宝鉴中的大型结界邪法。”星天殿中的云谷子沉喝。   “这厮竟已将此邪法修炼至如此强横地步……结界的范围居然如此之广!”婀妍轻吸了口凉气。   骄烈凌空电窜,瞬息百丈,过处云雾俱亮,如炽似燃声势极壮。   怒天大将军挥动手中宝令,以他为中心的庞大战阵似徐实疾地运转起来,但见斧若棘丛甲似磐石,在空中形成个宛如磨盘的巨大怪物,令人窒息的威煞四下播散,正是七绝界恶名远扬的战阵——磐石大阵。   此阵曾于天庭两度进剿七绝界时与天兵交战,负有胜负,是为七绝界镇界之军。   化身巨蛇的骄烈势如撞椎,一头就扎进了战阵之中,蛟龙入海般掀起涛天巨浪。   怒天大将军不慌不忙地于阵中指挥,令锋指处,便有成队成列的磐石卫汇聚成流,卷袭向巨蛇。   少刻,巨蛇脱阵而出,十余名磐石卫惨号着从空中坠落,或骨折甲裂或肤焦肌烂,十分惨怖。然而巨蛇的身上也多了数道深浅不一的伤口,靛蓝的血迹隐现麟片。   骄烈于中空一个回旋,以更加猛烈地冲势再度杀入阵中。   接下骄烈数度进出,反复冲击搅杀,每次都击毙十数名磐石卫,然而战阵始终凝而不溃,依旧纵横有序攻守自衡。   “以怒海狱域提升磐石阵的战力,委实绝配!”云谷子叹了一声,接道:“即便是鸣蛇这等洪荒凶物,怕是也讨不到好!”   婀妍凝眉道:“应该说,这凶物以一己之力对抗此等大阵,能这般出入已属不易。”   果不其然,渐渐的大蛇冲势趋缓,躯上麟片斑驳,成片成片地剥落,伤口也更密更深,要命的是翼上的数记砍伤已经开始影响了它的飞行。   而磐石卫的损殒至此却还不到一百名,居中指挥的怒天大将军更是毫发无损。   所幸的是小玄得此空隙又再奔袭了三艘冲霄飞舟,虽有数名身手不俗的邪将率邪甲前来阻拦,但也未能保住舰上的轰天霹雳。   怒天大将军远远望见,心中怒不可遏。此时战局虽有很大的进展,但巨谷堡尚未完全拿下,而他的宝贝家当却在一样样的急剧损减,这叫他如何不焦灼心疼!蓦尔挥令一指,磐石阵抛下大蛇,漫空朝小玄杀奔过来。   骄烈凶顽异常,虽已遍体鳞伤,却仍再度扑上纠缠,只是再也羁绊不住战阵的推进。   楚纯见状,心中暗急,倏亮出狠招,手中千山雪一颤,霎见遍空剑影,将纠缠不舍的风尉硬生生迫退十余丈外,疾驭婴勺朝战阵飞去。   风尉擎旗急追,狞声秽笑道:“本座尚未玩腻呢,小美人哪里逃!”   当小玄摧毁第五架轰天霹雳的时候,怒天大将军的庞大战阵终于追至,成列成队的磐石卫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怒潮恶浪般将小玄与飞掠赶来的楚纯一同淹没。   小玄立感压力山般压来,虽有鸣蛇助阵骨龙左右驱策,赫仍如陷泥潭。   楚纯单枪匹马,又无盔甲盾牌御拒,给围在钺丛斧海之中,更是险象环生。   小玄遥遥望见,心中着忙,急登骨龙头顶,奋力朝她杀过去会合。   楚纯勉力支撑,只觉敌人从天上地下袭来,兵刃无处不在,与以往的经历的任何战斗皆俱非同,一时顾不着座下婴勺,猛听它厉声嘶鸣起来,却是腹底给深深地斩了一记。   楚纯急倾身探下,电刺数剑将一众敌兵杀退,不料敌兵斧尖勾住了婴勺腹内肠子,大鸟剧痛挣扎,险些将她抛摔出去。   ************   星天殿中一片寂静,从星天井栏鉴投射的影像上看,遍空尽是密密麻麻的磐石兵将,小玄等人的身影已给巨兽似的磐石大阵完全吞噬。   “可惜可憾,功亏一篑,尚余数架轰天霹雳未能毁掉。不过,宫主的这一支奇兵,可算收获甚丰了!”云谷子叹道,声调中欣慰远多于沉重。   婀妍紧咬水唇,芳心突跳,一只手不觉又按放到腰畔的竹编小囊之上。   就于此刻,浮空的影像忽然一阵波动,画面闪晃了数下。   众人皆诧,彩缤纷忍不住道:“怎会这样子?出了什么事?”   婀妍凝神稍思,双手迅扳机关,将画面调换到了飞仙阁前。   此时激战已臻白热,双方锋线由先时的犬牙交错变成了混战一团,四下烟尘弥漫人仰马翻。大群邪甲与邪尸冲过了跃虹桥,正践踏着双方战士的尸体蜂拥前进,几乎填平了飞仙阁前的陷阱群。   飞仙阁上的十余辆连珠弩车与数百兽兵拚命地发射炮矢弩箭,但已阻拦不住疯狂涌来的敌兵。   离九命、藏千刺与紫碧双姝几将混杂在兵海中,正奋力与傲部黄泉九异为首的敌军缠斗鏖战。   在跃虹桥的上方,遍空的熊熊烈焰将一切渲染得通红,却是怒部四尉之一的火尉舞动了法宝——燎天旗。在蔚为壮观的滚滚火云中有一只金羽大雕与一条银色巨蟒翻腾出没,正是啄日大王与拔山大王现出了真身,欲噬敌将。   在更高处,一柄奇形怪状的斑斓巨杵有如泰山压下,杵上纹铸的成群厉鬼恶煞蠢蠢而动呼之欲出,播散着令人魂悸魄悚的威煞,却是凌傲天为破僵局祭起了七煞鞭尸杵。   在巨杵的下方,有一块金光闪闪甲纹隐现的大石,一座通体暗青的六层宝塔双双将之敌住。婀妍认得,却是金甲大帅、绝影大王各祭看家法宝,分以金髓宝甲岩同三灾不坏塔合力抗敌。   云谷子瞧见,轻咦了一声:“那青塔是何物?”   “那个是绝影云游青州时无意间得到的宝物,不知来历,但因其十分坚固,准备日后用以防备三灾天劫,故起名叫做三灾不坏塔。”彩缤纷道。   云谷子点点头,道:“此物似乎有点意思,只不过用者未勘其妙。”   婀妍凝目细观,虽然说眼下还是混战,但敌方兵锋已压迫至飞仙阁前一线,而己方兵将还在往后退却,机关护卫中最顶级的恐怖之足损毁过半,只余六、七只在竭力地支撑战局,隐呈败势。   “怎会突然不……不好了?跃虹桥为何一下子就给突破了?明明先前还很稳当的嘛!”彩缤纷最是性急,迭声叫道。   云谷子捋须沉思,神情微现不解之色。   这时,原本十分清晰的影像开始暗淡模糊,波动也愈来愈剧,画面闪晃得极为频密,想要看清看明,已变得十分吃力。   婀妍心底亦是大疑,当目光掠过跃虹桥跨时,只觉似乎哪里不大对劲,定睛细看,猛然发现从渊底升腾上来的雾气竟然变得十分稀薄,心中一惊,急又扳动机关,将画面调换到了另一处所在:但见空间极广极阔,四壁及顶部俱由根根粗巨无比的宝瓶竹所构,其上绵延刻绘着一副副山水海岛图,其间罗列着许多形形色色的奇树异木。一道瀑布从高处的开口倾泄而下,落处形成一个大潭,周围栽满了簇簇生机盎然的宝瓶竹,最显眼的是在距潭不远的地方,有个径达数丈的井状巨物,亦是由宝瓶竹构筑。   云谷子虽然从未见过此处,但随即猜出,此处便是巨竹堡的心脏——太碧阴脉。   “原来有人摸进来了,太碧阴脉给封堵住了!”婀妍面笼寒霜道。   众人立时注意到在巨井的井口内赫然塞放着一只镶宝嵌玉的巨大纹壶,将本该从井中喷发的太碧精华堵得丝缕不泄。   “怎么回事?宫主适才不是把门隐子大师调派去把守这个最关键的地方了吗?”彩缤纷道。   婀妍迅调机关,很快就在巨井前方的不远处找到了门隐子。   此际他正扑倒在地,纹丝不动,周围还横七竖八地躺着数人,个个身段勾魂衣饰艳丽,看上去皆是女子,香炉、翎扇、花篮、珊瑚、香囊、铜镜、旌幢等法器四下散落。   接着又看见了两个站着的人,一男一女。   男子面青唇白,衣衫华贵;女人面覆轻纱,仅露一双勾魂摄魄的妙目,身上披着件炫丽夺目的奇袍,不知是何物织就,映耀得四下绚丽缤纷,显然是件非同寻常的法宝。   “勾魂邪姬!”一旁的夜影低呼,显然认得碧怜怜。   第五回、底牌   “原来是这毒物摸进来了!”云谷子脸色微微一变,叹道:“看来门隐子仍然不是她的对手!”   “她……她怎么能神不知鬼不觉就进来了……是从哪里溜进来的?居然一下子就摸到了堡底!”彩缤纷诧讶道。   婀妍指着投影中的男子,道:“定是这厮带进来的,我见过他!此乃千臂老贼之子,久居巨竹堡中,想必是知晓某条通往太碧阴脉的密道。”   “可恨当日攻堡之时,没将这小贼一块宰了!”彩缤纷咬牙切齿道。   “难怪井栏鉴的影像会不稳定,难怪飞仙阁的防线会突然溃退……”婀妍浅咬冰唇,心直下沉,没有人能比她更清楚太碧阴脉对巨竹堡有多么的重要。   太碧灵脉对所有的木系物事具有无比神奇的生长及繁殖之功。虽然巨竹堡在七绝大军的重创下已是千疮百孔,但因为太碧灵脉的存在,整座巨竹堡就依然是‘活’的,就会有持续不断的自我修复能力,而且速度惊人。   另外,在巨竹堡中,包括星天井栏鉴在内的许多大型机关都需要太碧精华来做为动力,太碧阴脉一旦给封堵,显而易见它们将会停止运作,整座巨竹堡等同瘫痪了一半。   然而最关键的是,只要沐浴在太碧喷吐出的精华之中,所有用宝瓶竹打造的机关护卫都会拥有成倍甚至数倍的战力。飞仙阁处兵将的忽然溃退,肯定就是因为失去了太碧精华的支持。   在夺回巨竹堡之后,婀妍已经预料到七绝界迟早会发起反击,是以连夜悄返隐藏在万蛛岭的神工井,连续花费了两个日夜,用启木令“唤醒”了祖上诸辈储备于井中的二十只恐怖之足、三百个剑将军及三千只机关战鹰,准备等到最危急的关头拿出来使用,是以她面对着七绝大军的猛烈攻击一直镇定自若。   可如今,失去了太碧阴脉的支持,她这支强大的秘密预备队的威力可就要大打折扣了。虽然二十只恐怖之足、三百个剑将军及三千只机关战鹰不管放到哪里都是不可小觑的力量,可毕竟远比不上沐浴在太碧精华中暴增数倍战力那么绝对可靠。   正因为太碧阴脉是如此之重要,所以她才不惜将麾下最强的门隐子放在那里镇守,没想却依然出了问题。   敌人一剑封喉,而这把“剑”,还是七绝界最可怕的魔头之一的勾魂邪姬!   “须得立刻夺回太碧阴脉,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婀妍凝眉道。   彩缤纷瞧瞧左右,鼓起勇气道:“那就我去吧,与毒物拚一拚,瞧瞧她那根尾巴到底有多厉害!”   “不行,你去等同送死。”婀妍即时否决。   “可是……可是……还有谁可以去吗?可惜雪羽娘娘还没赶到……”彩缤纷吞吞吐吐道。   殿内一时安静下来。   婀妍忽生捉襟见肘之感,今次夺回巨竹堡,她本还觉得自己兵强马壮,然而此刻却已无人可用。   此时的巨竹堡已是危在旦夕,而小玄与楚纯一行人还给困在磐石阵中,皆俱凶险万分。   她心头一阵无力,面上却依然沉静如水,不见纹丝涟漪。   云谷子心中暗赞,忽然轻咳了两下,缓缓道:“其实……老朽今趟过来,太子另有吩咐,无论宫主去不去皇都,如遇艰险难决之事,该援手的还须援手。”他刻意停顿了一下,须臾方道:“对那毒物,老朽虽无半分把握,但甘愿为宫主尽绵薄之力,前往与之一会。”   彩缤纷闻言大喜,欢声道:“云叟大人肯出手,那实是最好不过啦!”   云叟云谷子身为万劫真君麾下四大智囊其一,于妖界位尊望重,自有过人的修为与能耐,虽然不能肯定他是否敌得住勾魂邪姬,但眼下巨竹堡中也唯有他是最适合的人选了。   婀妍垂目沉吟。   云谷子见状,遂又继道:“敢请宫主容老朽多言两句。太子非止皇族血裔,更乃天地至罕之奇才,于诸皇储中最得真君倚重赏识,统御之地最为广大,麾下良才不可胜数,诸界多少名门大族都艳羡望攀,欲联姻而求之不得。如果宫主肯睐结良缘,太子允诺必册大妃,如此一来,宫主与皇族自是一家,巨竹谷自亦为我大妖界王国之圣地。诸界虽然一直觊觎巨竹谷,可是到了那时,天上地下,又有谁敢轻言来犯!”   他说得慷慨激昂,谁知婀妍脸上却陡然变色,丽目一抬,毅然道:“先生及时带来七邪大军进犯的消息,让巨竹堡有所防备,小女子已经感激不尽,岂敢再烦劳先生奔波涉险,多谢了!”   云谷子万没料到在如此情形之下,婀妍还是半点不肯领情,诧然盯了她半晌,娓婉道:“那毒物实非善类,非但迷魂之术独步天地,一根毒尾更是神佛忌弃,难道宫主还有什么……可用之人?”   他相信这个倾倒太子的灵竹族女子在暗处还保留了不为人知的实力,但不认为她所暗藏的这部分力量能够应付当前的危局。   这时,失去了太碧精华支持的星天井栏鉴终于完全停止了运作,投射的影像一闪而逝。   “我自个去。”婀妍淡淡说。   “什么?”彩缤纷失声叫道。   云谷子怔住。   眼前的女孩肩薄若削腰柔胜柳,依旧如露纯净似泉清冽,然那气息气度,却沉凝如渊。   ************   巨竹堡底,太碧阴脉。   婀妍收住急掠之势,一步一步徐徐前行。   立于竹丛旁的柳长青发现了她,脸色青白地高声叫道:“大司祭小心,偷袭我爹的妖女来了!”   婀妍对他视若不见,继朝前行。   巨井旁的霓袍美妇缓缓转过身来,睨眼望着她。   尚隔甚远,婀妍便伫足立定。   “这家伙好生可恨,半分不识怜香惜玉,一下子就放倒了我八个婢儿,还刺了奴家一剑。”碧怜怜裙脚摆动,抬足恨恨地踢了扑倒在跟前的门隐子一下。   婀妍迅掠了门隐子一眼,没瞧出伤在何处。   碧怜怜自顾自地继续道:“这厮也算是个人物,身法鬼怪,剑也贼快,不过,这些都没用……”   她得意了笑了笑:“奴家也让他尝了一点厉害,只一下,什么身法啦,宝剑啦,就统统都成了摆设。嗯……待此间事毕,便把这厮捉回宫去,练做那炉鼎傀儡,将他苦心修炼的毕生修为全都采光,方能解吾今日之恨!”   碧怜怜有气无力说着,面上的纱巾微微飘荡,似乎有点喘息,右手捂着腹部,指缝间隐有血迹,一副娇滴滴怯弱弱的模样,叫人完全无法将之与那名动天地的大魔头联想到一起。   先前她与座下八名魔刹女用蜮魇引齐袭门隐子,不想没降住他,反倒吃了大亏,最后还是用动了那根神魔皆怵的魔尾才将之制住。   婀妍一言不发,只冷眼盯着前眼状况,冰雪似的十指间不知何时已多了数道形色各异的符。   碧怜怜似乎这时才把注意力转到她身上,望着她的手道:“你便是那个妖圣的宝贝徒儿吧?太碧阴脉已给我堵死了,巨竹堡呢多半是保不住了,得而复失的滋味不太好受吧……咦……怎么不过来了,敢情是怕奴家吃了你么?”   婀妍忽然轻念了句什么,左手一扬,指间已少了两道赤色的符,但听轰轰两声沉闷爆响,在她前方十来丈处倏地火光窜跃,离地面近尺处突然凭空出现了两团人形的烈焰,高约十尺,有首有肢,面部隐现鼻口眼洞。   “火精哟……”碧怜怜娇声道,一副完全不放眼里的神情。   婀妍继续低低颂念,冰指轻弹,右手指间又少了一道蓝色的符,几于同时,在她前方六、七丈的空中生出数个透明波动,其上隐闪着颜色极淡线条极美的蓝色符文,然后宛如水面上最轻微的涟漪眨眼逝去。   “是漩涡陷阱么?”碧怜怜捂着腹道,声音慵懒无力,只听得竹丛旁的柳长青魂酥魄化通体燥热。   婀妍水唇轻颤,左手夹着一道紫色的符缓缓挥舞,指尖带动的灵力在空中留下一抹抹赏心悦目的银亮轨迹,倏地电光一闪,身子周围突然现出四粒紫艳艳的光球,绕着她上下盘旋飞舞,正是紫雷罩。   “雷系兵器符?”碧怜怜点点头,神情却依旧不以为然:“有那么丁点意思啦,小娃儿,凌霄士还传了你什么招法,今个全都亮出来吧,让奴家瞧瞧这老儿凭啥敢号称妖圣!”   婀妍颂声不停。   眼前的魔头令神佛闻之色变,与千臂元圣同列七绝界四大祭司,更且排名第一。她深知,这等境界的存在,不动而已,出手则必定是雷霆万钧一招定局。   同于此处,上回她与小玄遭遇千臂元圣的突袭,就因猝不及防,周身空有无穷奇符也瞬陷绝境。   更何况,眼前这魔头还有一根神出鬼没的可怖魔尾。   这一次,绝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   因此,她如履薄冰步步为营,始终与碧怜怜保持着相对安全的距离,一起手就开始重重布防。   婀妍的音调忽然稍稍拔高,右手指间倏地窜出股细细白烟,蛇般在空中游弋着蜿蜒着,最后在她右前方三丈处急速地膨胀起来,眨眼变成了大团淡青色云雾,紧接一声震魂荡魄的嚎叫,从弥漫的云雾中步出一只九首巨兽,虎身人面,昂首挺胸傲然四顾,无比之威武肃穆。   “开明兽!”碧怜怜终于微微动容。   开明非同凡兽,乃为天物,历代守护昆仑宝境,威慑百灵镇辟万邪。如今突然出现在地界,委实令人震撼。   “嗯……灵力很不稳定哦,这家伙并非真兽……奴家险些瞧走眼了。”碧怜怜轻吁了口气,神情归复轻松。   一旁的柳长青却已浑身发僵,只唬得脸青唇白,不敢动弹半分。他乃服常成精,祖上诞自昆仑,对这种镇守昆仑宝境的圣兽有种天生的怯畏。   “不过你能找到这种昆仑圣物的尸骨气血,并将之练成灵兽,也算是难能可贵的了。这一道符,你耗费的天材地宝想必一定不少吧……”碧怜怜淡淡赞道。   婀妍并不接话,唇齿微动,又开始颂念另一段音调十分古怪的禁咒,语速越来越快,未了一声清越娇喝,随着右手指间一道流溢着异彩的符消失,背后蓦地光华大放,旋见一朵奇花在她身后蓬勃怒放,层层叠叠的花瓣次第张开,初时只有车轮大小,眨眼便已展拓成径达丈逾的巨花,花瓣华彩流荡缓缓变幻,瓣瓣都在招摇着飘舞着,仿若孔雀献屏凤凰展羽,艳绚极绝诡奇无比。   碧怜怜眼中掠过一抹诧色,失声道:“巨阙昙!”   “瓣巨若芭……华彩胜霞……没错!肯定是巨阙昙!我爹曾跟我描述过这种奇物……”柳长青喃喃道,鼻间忽色嗅到一股极其浓郁的奇香,刹那间魂魄悸荡,似欲离躯而去,唬得赶紧闭住呼吸收摄心神。   巨阙昙,一种传说中的奇花,据闻只生长在天外海某个聚集着最毒最浓的瘴气的无名深谷,以奇瑰异艳的姿颜与迷魂荡魄的香气诱捕各种罕有的毒虫毒兽为食,是以根、茎、蕊、瓣皆蕴性相不同的奇毒,近者神魂颠倒心智迷失,触者更是仙佛难救。虽极危险,但因其寿命往往能达万千年,吸汲了无数日月精华与珍罕毒素,乃无比难得的炼丹造宝材料,素令修炼中人垂涎万分。   柳长青瞠目结舌,妖女那繁复玄奥且疾迅华丽的祭符手法已经令他骇然,不想祭出的符光怪陆离,一道比一道珍奇震撼。   “咦……气息这等鲜活……是活的……这朵巨阙昙居然不是用材料炼造出来的虚物,而是……”碧怜怜深深吸嗅,双眸发亮:“而是你用符搬运来的本体真身!”   真至此刻,婀妍才稍稍地松了口气。一个全方位的强大防御体系终于构筑起来,纵然面对的是七绝界最可怕的魔头,她也有信心不会轻易给攻破。   “很好!不但能找到这种奇物,还能将之收为己用,更能不伤根本以符搬运,不愧为妖圣的关门弟子!”碧怜怜赞不绝口,眼前女孩儿出神入化的祭符手法与对符的驾驭运用着实令人叹为观止。   “大司祭小心,那魔花极毒,且有迷魂乱魄之功!”柳长青捂着鼻口叫道。   碧怜怜却恍似未闻,朝婀妍笑吟吟道:“还有更稀罕的符儿吗?”她修炼的蜮魇引乃勾魂迷魄之异术,最是需要巨阙昙这类奇毒花草来炼制筑本培元的丹药,心底已萌夺宝之念。   婀妍垂眸,目光落在腰畔的竹编小囊上,神情似乎有些迟疑。   “难得遇见哩,还有什么厉害符儿全都亮出来吧,让奴家好好见识下妖圣的独门符道。”碧怜怜妖娆浅笑,看上去无比甜美妩媚,如一只色彩斑斓的毒蜘蛛般艳丽却危险。   婀妍终似下定了决心,深吸口气,又开始低低颂念一段新的禁咒。这段禁咒十分冗长,发音也极其晦涩难明,冰似的十指突然张放,剩下的最后四道符一齐飞了出去,突尔幻化做四只朱红色怪鸟,用喙衔住一个突然出现的古怪物事。   那物大小如车轮,形似盘碟,边沿缀满不知名的奇异宝石,缤纷夺目,周围还闪耀着时隐时现的符文图案,无声无息地环绕着流转着。   “好像挺厉害哩……这个也是符吗?”碧怜怜的勾魂双眸眯了一眯,姿态撩人地歪了歪头,似乎没瞧出那物是何门道来历。   四鸟八翅齐齐扑拍,衔着那物冉冉升上空中,高高地悬在婀妍头顶上。   碧怜怜凝目细观,见那物正中还贴着一道奇大的赤符,符上绘满了形形色色的火遁系图案与符文,心头忽然莫明其妙地生出一丝不安来。   婀妍低低颂念,异样地小心谨慎,又仿佛有些吃力。   碧怜怜黛眉微蹙,满脸疑色,心中忽然生出一种感觉:女孩此前的道道设防,为的就能够安安稳稳地来施放这最后一道符。   又或者是法宝?   总之,这是最后的底牌。   第六回、上古神器   这时,那物周围隐闪的符文图案愈来愈亮,流转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开始有一丝丝奇异的灵力从中游离出来……   碧怜怜居然是第一次感应到这种陌生的灵力,再记起对方毕竟是妖圣门人,心底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容颜一肃:“小娃儿你也太磨蹭啦,本座可没工夫同你这般干耗!”   言罢,口中念念有词,挥袖一招,那散落四处的香炉、翎扇、花篮、珊瑚、香囊、铜镜、旌幢等诸般法器忽然全都亮起了光华,一个个从地上飞了起来,错落有致地聚集在她身周,宛如绫罗彩带般环绕飞舞。   婀妍聚精会神地继续颂念,语速音调皆俱如前,纹丝未乱。   碧怜怜妖娆迈步,身上的碧落霞飞裳倏地毫光大放,人与衣蓦尔化做一抹绚烂极绝的霓虹,拖拽着长长的尾辉朝婀妍掠去。   婀妍前方十来丈处的两只火精随即暴起,厉啸着分从左右拦截,霓虹突地凌空一拐,以极其流畅的弧线从它们旁侧掠了过去。   两只火精调头急追,连续几个闪纵扑抱,皆未触着霓虹分毫。   在五行精灵中,火精的速度向来最为疾捷,但就是捕捉不到那抹看似并不太快的霓虹。   霓虹在空中左弯右拐突疾忽徐,带出抹抹炫目轨迹,映耀得原本昏暗的空间五彩缤纷,极是壮观瑰丽。   突然霓虹掠势乍止,绚烂散开,重新现出碧怜怜那勾魂夺魄的身姿来,只见身形歪斜,罗裙下摆无风自绞,似给什么看不见的物事紧紧缠住揪住,却是踏着了隐藏在空中的一个漩涡陷阱。   就这电光石火间,两只火精已追赶上来,嘶吼着扑向给漩涡陷住的美妇人。   碧怜怜冷哼一声,半空中双袖挥出,环绕身畔的香炉与珊瑚疾旋着飞了出去,拖拽着一青一赤两道丽彩撞中两只火精。   两只火精扑势一滞,身上焰芒散乱,躯体竟给击得完全变了形状。   碧怜怜一手中袖中探出,抓住几件法器中的翎扇,轻轻地朝足下扫去,一抹极其阴柔的邪风刮出,纠缠住她的漩涡陷阱立时分崩离析。   两只火精挣扎着收聚火焰,猛从焰光中暴出四条由烈焰构成的长臂,恶狠狠地抓向妇人。   “滚!”碧怜怜轻喝,抬臂将翎扇一挥,两只火精立时向后仰去,火焰身躯不断拉长变细,险些拦腰断开。   “下贱蠢物,也敢近我!”碧怜怜又是一扇挥出,两只火精再也抵挡不住,哀号一声,身躯赫给邪风撕扯得片片破碎,再给疾旋不住的香炉与珊瑚分别一搅,终散做抹抹零星火焰,转眼消失无踪。   碧怜怜瞬又复化为虹,继朝婀妍掠去。   婀妍暗自骇然,虽然早就预料到两只火精与漩涡陷阱无法拦下这外魔头,但也没想会如此轻易的给击破,然而正在进行的禁咒不容丝毫差错,遂横了心继续颂念,将安危完全交付给剩余的三道防线。   疾掠的霓虹前方突然现出一对巨爪,锋锐如刃刚劲似钩,闪耀着细碎的银色光芒,在碧怜怜眼中急速放大。   “开明兽!”碧怜怜身随念动,霓虹朝旁一拐,在空中弯了个大圈,岂知那对巨爪如影随形,电掣般扑纵堵截,封死了霓虹的去路。   碧怜怜不愿与这种圣兽多做纠缠,在空中忽隐忽现,接连变换了几个方向,却皆给拦了回去。   开明兽之所以强大,非止皮坚肉厚力大无穷,更有疾捷如电的速度。   婀妍的语速渐渐加快,四只朱鸟衔着那碟盘状的物事开始疾转起来,镶缀在边沿上的奇异宝石一个接一个地亮起了辉芒,越来越多的奇异灵力从中游离出来。   碧怜怜正苦心夺路,猛听一声震魂动魄地嗥叫,身形稍滞,险些就给开明兽扑着。   开明兽周身散发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神异威煞,几乎乃所有邪魔的天敌,而它们的嚎叫更能使这种特性成倍递增。   皆下来开明兽九首皆嗥,叫声此起彼伏,碧怜怜只得以真气抗御,不但消耗甚,纵掠之势也缓滞了不少。   一旁的柳长青面色铁青,额头筋管突突剧跳,倏地大吼一声,躯体猛然膨胀起来,周身衫袍寸寸碎裂,上百条巨蟒般的魔臂暴窜而出,却是出于对开明兽的天生恐惧,抑按不住现出了真身。   婀妍双手结印置于胸口,头顶上的碟盘状奇物中心徐徐红了起来,初只淡橙,后渐暗赤,映衬得贴其上那道巨符中纹绘的火焰图案鲜活起来,栩栩如真。   碧怜怜暗暗焦躁,忽尔口中念念有词,长袖一甩,环绕身畔七法器中的香囊滴溜溜飞了开去。   开明兽见她掠势稍滞,即电般扑纵过来,碧怜怜这回居然不闪不避,只冷冷望着。   柳长青大惊,心忖纵有金刚不坏之躯,也绝对禁不住那圣兽一噬,就于此瞬,突见即要扑着碧怜怜的九首巨兽纵势一折,也不知着了什么魔中了什么魇,竟调头去追那只香囊去了。   “什么圣兽,叫你知晓本座这些法器的奥妙!”碧怜怜嘴笑勾起一抹诡笑,双袖疾舞,七件法器中的珊瑚与香炉掠着辉芒齐飞了出去。   香囊忽然减速,开明兽立马扑住,两只前爪一轮疯狂掏扒,倏地腹部剧痛,巨兽数首一齐调头,只见一朵血红的珊瑚正疾旋着往肚皮里钻,那根根硬胜金铁又锋锐如刀的枝状物轮翻削割,瞬间染满了鲜血,几于同时,一只小巧玲珑的香炉轻轻地落到它的肩部,赫将它庞大的身躯砸得横飞出去,落到地上又弹了起来,连续翻了几个滚,直摔到柳长青跟前才停住。   柳长青心头狂跳,猛地百臂齐出,紧紧地捆住了巨兽。   碧怜怜得意娇笑,凌空翩跹一转,又掠向婀妍。   连同封堵住太碧井口的那只纹壶,她这八件法器皆是极其难得的的宝物,经秘法百般淬炼,又与元神共修数千年,不但各有妙用,更能由心驾驭,威力自是非凡。   “哈哈哈!想不到昆仑圣兽也有栽吾手中之日!”柳长青仰首狂笑,根根魔臂发力收束,欲将遭受重创的开明兽彻底绞毙。   熟知就这关头,开明兽九首倏地齐叫,柳长青魂魄登悸,浑身皆酥,神兽九首分噬,咬住了几根魔臂,几乎齐根切断。   柳长青心胆俱裂,万想不到如此情形之下巨兽还这等神勇,拼得几根魔臂不要,硬生生地疾往后挣,惨号一声终得断臂脱开,闪身扑入竹丛里不见了。   开明兽一滚弹起,飞纵疾追碧怜怜,腹上还深嵌着那朵赤红珊瑚,然却迅若奔雷。   碧怜怜听见柳长青惨叫,心知不好,猛感背后威煞如浪袭来,急忙朝旁闪避,一只巨爪贴脸掠过,凌厉无匹的气劲赫然破开强大的护体真气,掀去了面上的纱巾,险些就叫她那张能迷神佛的绝色容颜破了相。   碧怜怜惊怒交集,咬牙叱道:“不过顷刻性命,也敢这等猖獗,本座叫你立刻知晓那解体的滋味!”突尔折身一拐,反朝紧追不舍的开明兽迎去。   开明兽张牙舞爪,气势磅礴地自高处扑落。   忽地芒彩大放,碧怜怜身上的碧落霞飞裳无风自舞,闪耀出千万道交织毫光,较前绚烂百倍,在那最瑰丽的中心,正是她那对勾魂夺魄的邪眸。   空中的开明兽蓦地僵硬,它的狰狞双睛于刹那之间陷落在对面的邪眸里,目中神光瞬逝无踪,扑势虽未中断,但已完全失去了威煞与力量。   一条青影倏自碧怜怜背后闪现,迅如鬼魅地窜出,未端正点在开明兽的天灵盖上。   开明兽通体剧震,庞大的身躯立时自空坠落,轰然摔砸到地面上,掀扬起大片尘土。   “开明乃是辟邪圣兽,心志无比坚明,却仍抵挡不住这毒物的魅惑!”婀妍心中震惊,唇齿却不敢错乱分毫,头顶火光一闪,四只朱鸟居然化躯为焰,托着奇物徐徐燃烧。   碧怜怜微微一笑,翩然转身,此刻的她与婀妍相距已不过咫尺。   贴身守护的紫雷罩登时自生反应,环绕婀妍身周的四颗紫色光球鱼贯窜出,飞袭敌人。   碧怜怜不慌不忙地旋袖一招,七件法器中的铜镜即在空中左拦右挡,将光球一一截住。   紫雷罩的光球随灭随生,不断飞出新的光球,然而撞着镜子,只爆起轻微的震荡与团团晕芒,然后便如雪入炉膛般全都消失了。   直至这时,瘫伏地上的开明兽才发出一声不甘的低低哀鸣,轮廓诡异地模糊起来,身上散冒出股股青烟,躯体开始迅速解体。   轰地一声轻响,婀妍上方火光大盛,封贴奇物的那道巨符也倏地燃烧起来,终于露出了被遮掩住之物的真面目,看上去像是一面巨大的镜子。   碧怜怜心底莫明一悸,不敢再耽搁须臾,身子稍稍一伏,背后青影再度掠起,电般奔向婀妍的眉心。   婀妍身后的巨花倏地百瓣齐张,一层淡淡的氤氲紫雾乍然迸发,瞬间笼罩了两人。   碧怜怜登时神魂一眩,致命的魔尾随之微微一滞,但攻势并未中止,依旧凌厉无匹。   她从不轻易动用这太乙大罗也挨不得的杀着,旦凡出击,势必先以诸法魅惑敌人,至今还从未失手过。   婀妍冰靥惨白,心知自己苦心准备的世外魔花仍然奈何不了眼前的魔头。   碧怜怜却是又惊又喜,惊的是以自己这等的修为,且最擅勾魂夺魄的功夫,没想仍未抵挡得住巨阙昙发出的毒雾,完全陌生的毒素居然水银泻地般透体而入,一时也判断不清五脏六腑会因此伤损几何;喜的却是此花即将落入囊中,用其炼制成丹药必定会对自己有莫大的好处。   然就给巨阙昙这么一阻,仅迟此瞬,婀妍冗长无比的禁咒终于全部完成,她双袖稍抖,十指间霎又现出数道符录。   “来不及啦。”碧怜怜轻轻一笑,灵随念吐,蜮魇引瞬间提至修炼之极限,碧落霞飞裳袖带乍舞,蓦又暴耀出千万道交织毫光,一双邪目紧紧地锁住了婀妍近在咫尺的眼睛。   婀妍登时一悸,在前方的邪目里,她看见了云雾弥漫、风雨凄迷、深渊如墨及万千魑魅魍魉,目光与魂魄刹那间失陷到诸般异象之中,莫说真气灵力,就连半点寻常气力也提不起来,夹于指间的符录纷纷散落,贴身守护的紫雷罩也完全失去了控制,四颗雷电光球漫无目的地远远飞了出去,撞物方爆。   几于同时,婀妍顶上突然光亮大放,一道耀眼白芒电射而出,碧怜怜的所有动作瞬间凝固,一根通体青碧的粗如大蟒的怖人蝎尾现出形来,尾部的倒刺锋锐如巨针,锋尖距婀妍的眉心仅余毫厘。   “七焰玄虹鉴!”碧怜怜瞳孔蓦尔收束,心头骤然涌冒出这几个字来,可是身躯四肢却半点动弹不得,又见一道流耀着七彩的如同实质的丽虹自那镜状奇物当中倾泄而出,正正地贯落在自己身上,然后就感觉到了热,一种完全无法抵御的极度炙热,刹那间通体若焚,五脏六腑似给点燃,三魂六魄如坠炼狱。   直至听见撕心裂肺似的惨呼,婀妍方从诸般异象中挣脱出来,瞧见碧怜怜披头散发地扑地翻滚,肌肤赤红状极痛苦。   “终于成功了!”婀妍冷汗涔涔。   原来,那面镜子正是七焰玄虹鉴。当日她与小玄攀上太碧,在巨巢中发现了这个异宝,当时没有点破,等小玄出谷,方重登巨巢将之取了下来。   据传七焰玄虹鉴乃上古神器,曾为刑天氏的党羽大魔姬黄姖所拥有,正可化虹为裳,背可销神灭圣,威力殊奇。   数千年前,天地间曾有一次大战,天帝召集八方神祗上千神圣围剿魔神刑天氏,刑天氏一党自是不肯束手待毙,那黄姖极是善战,传闻天神中几无一合之将,更用这七焰玄虹鉴伤亡无数神圣,惊动诸天神佛。   最后还是西王母亲祭聚仙旗,在五帝夫人、云华夫人,白素玉女、紫虚玄君王华存夫人数十仙圣的合剿下,魔姬黄姖终丧于九天玄女之手,那七焰玄虹鉴亦从此下落不明。   婀妍自然不肯错过这个送到眼皮底下的神器,况且她明白,夺回巨竹谷后,七绝界势必会作出猛烈的反击,拥有这样的利器,将对战局有莫大的帮助。   只是苦于不知开启禁制,她百般思量揣摩,最后决定用符强行开启,在冒着反噬之险尝试了数十遭之后,终于隐约摸索到了开启之法。   但此神器来历不明,素为神佛所忌,是以在启用之前大为顾虑,直至太碧阴脉被封堵的危急关头,才令她下定了最后的决心。   就在这时,猛听碧怜怜一声厉叫,身子四肢皆俱扭曲,接又诡异地膨胀起来,除了宝衣碧落霞飞裳还能承受,其余衫裙全给涨裂撑碎,赫是现出了本形——一只巨如虎豹的碧色大蝎子。   婀妍肌肤原本就极白,这时脸上更无丝缕血色,心怕蝎魔还有余力抵抗,便欲祭符再加一刀,岂料心念方动,自个却突地软软坐倒,也不知是遭蜮魇引所创,还是因强行开启七焰玄虹鉴导致了反噬,抑或两者兼之。   巨蝎不停地挣扎翻滚,状极惨烈可怖,嘶吼厉号已全非人声,猛一下跌入旁边的茂密竹丛之中,惨叫声技折声继响了一阵,忽然没了动静。   婀妍勉力立起,踉跄追去,不料竹丛中竟没了巨蝎的踪影,心下惊疑,赶忙四处搜寻,然却毫无所获,连柳长青也不知所踪。   她一时无可奈何,又心灼外面战局,只得坐下重新调息,终于聚起点滴灵力,遂祭起道秘符,召来只大力犀王,拱开堵塞住井口的纹壶,重启太碧阴脉。   ************   千钧一发之际,数条惊虹般的紫电倏地掠至,纵横交错地在楚纯周围砸劈出一个空间,却是小玄驭龙赶至。   楚纯处变不惊,展绫护躯足下轻点,人已从失去平衡的婴勺背上飞身而起。   “跳上来!”小玄立在骨龙头顶高呼。   楚纯心头一松,凌空御气,飘飘飞落到小玄身旁。   这时,遭受重创的婴勺已失去气力,扑拍着翅膀跌入了敌阵之中,霎时给斧丛钺海绞成肉泥。   楚纯在龙骨顶上瞧着,不觉背透冷汗,暗叫好险。   “你过来干嘛?没见敌人都往这边涌么?”小玄朝楚纯喊。   “这会废话做什么!”楚纯应得干脆。   “敌人实在太多了!”小玄又喊,手中的缚魄链化做道道紫电,劈退一个个疯狂迫近的磐石卫。   楚纯心嗔又是废话,千山雪不停刺出,填补两人防线的遗漏之处。   “这些家伙的盔甲个个硬得龟壳一般,如此磨耗下去,只怕累都把我们累死!”小玄叫道。   磐石卫之所以厉害,除了身上的刀枪难坏的昆吾重甲,每一名都是七绝界邪甲军中百里挑一的骁勇精锐,皆习有怒绝真气,沐浴在怒海狱域的结界之中,攻击、防御与速度等能力更是成倍暴增,几乎已提升至相当五先锋的实力,此时数百个结集成阵,威力实是强大得难以想象。   楚纯忙中扫了他一眼,惊察他身上多了几处伤口,想是适才急于与自己会合,强行硬闯所致,按不住道:“你怎样了……伤得可重么?”   小玄没答,只朝时隐时现于敌海深处的怒天大将军遥遥一指:“这些家伙战力突然剧增,我怀疑是那魔头在做祟!”   楚纯眼睛一亮,点头道:“我也感应到此处似乎有什么结界类的大型邪法!”   “得想个办法……”小玄提聚十足功力,好不容易将一名磐石卫击得眼翻舌挛口吐白沫,却给旁边数名磐石卫齐步掩上,硬生生地闸断了追击。   “擒贼先擒王?”楚纯冰雪聪明,立时会意。   “你守在这,照看好程将军他们!”小玄喊,心忖此处有骄烈与骨龙相助,她应该能支撑得住一阵。   “那你呢?”楚纯秀眉一蹙,天外雪魄绫轻轻飘出,莹光隐闪,瞬时冰住了一名迫至极近的磐石卫。   “我去会会那魔头!”小玄一提真气,猛从骨龙头顶纵出,跃入兵海之中。   楚纯心中一惊,未及多想立随之跨出,飞入敌阵。   “你跟来做什么!”小玄大喊,怒挥殛魂盾,砸开一排厉啸劈至的巨斧大钺。   “一个人怎么行?我和你一道去!”楚纯剑飞绫舞,趁隙四击,瞬伤了数名磐石卫。   “你给我回骨龙上去!”小玄瞪眼厉喝。   楚纯给他喝得心头一跳,嘴儿却吐出了个“不”字,神情坚决,清俏的面庞异样秀丽。   瞧见她的神情,小玄即知再劝无用,加之敌兵铺天盖地从四面方八掩至,根本容不得须臾迟疑,遂叫道:“跟紧我!”   楚纯心气极高,素来最讨厌有人对她指手画脚,此刻却轻应一声,剑绫齐展,紧随于小玄左右。   两人披荆斩棘奋力拼杀,艰难地向阵眼处的怒天大将军冲去。   除了小玄,谁都没有看见一个无鼻无眼通体靛蓝的长发妖怪也混夹在兵海之中,它只是自顾自的独自舞着,仿佛与周围的一切都毫不相干。   怒天大将军远远望见,心下冷笑,旋将手中巨令高举挥动,战阵锋芒陡然一变,成队成列的将士纵横驰骋,犹如在空中掀起堵堵涛天巨浪,直扑小玄与楚纯。   第七回、八景炼魔灯   压力骤然剧增,小玄提尽离火真气,缚魄链上生成一匝匝荆棘状的艳丽紫电,暴风骤雨般劈进磐石卫堆中,犁着拼成一排的重甲之墙,炸出道道四下窜跃的刺目亮光。   然而沐浴在怒海无边结界中且聚集成阵的磐石卫显得坚不可摧,攻势只是稍稍阻滞,潮汐般退去复来,气势汹汹地再度压至。   楚纯娇喝一声,左手的天外雪魄绫骤然舞起,但见昏暗中一大蓬莹白爆开,凶猛扑至的大群磐石卫突然全都慢了下来,仿佛撞入了看不见的厚厚积雪之中,令他们更加诧异的是肤发衣甲上不知何时凝结了层薄薄冰霜,紧接阵阵彻骨奇寒透体而入,疾向各处脉络穴道蔓延侵蚀。   八百磐石卫个个修习怒之绝,纷纷本能地急运真气相抗化解。一名磐石卫依旧悍然前冲,高擎大斧当头劈落,眼中倏地飞起一抹银色,夹带着数朵急速旋舞的晶莹,避开他身上的磐石重甲没入了咽喉之中。   楚纯收回右手,空中鲜红溅迸,千山雪却依然滴血不染。   但这犀利的一击并没有镇住众敌,深浸于怒海结界之中的磐石卫仍然无畏无惧不死不休,继续从四面八方疯狂迫近。   重围中的两人苦苦支撑,迫不得以连施强技大招,真气灵力急剧消耗,身上均多了数处小伤。   小玄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不禁暗暗后悔先前轻易浪费了役妖令上九颗符石之力,否则此时召得马化及布喜两大妖王,局面必将大为不同。   眼角忽然掠见兵海之中夹杂着个靛蓝的纤俏身影,正是那个令他迷惑不解又大为窝火的邪邪,这才想起它似乎一直跟随在自己左右,同此前一样,它始终自顾自地舞着蹦着,既没攻击任何敌人,也没有谁去答理它,仿佛透明一般。   这一留意,便猛然发现了奇异之处,似乎这个怪物舞到哪跳到哪,压力便减轻了些许,在它的附近总有一名磐石卫的战力莫明其妙地明显下降,小玄连试几次,一招击去,往往即能重创其敌。   小玄暗感惊奇,想起先前三首邪姬战力陡然剧降之时,似乎也是这个怪物在旁乱舞,又记起役妖令上对它的注释之词:魅后与雍和私媾而产,善魇,困敌于无形。心中蓦地一动:“善魇……敢情这家伙有暗中扰敌之能?是了是了!魑魅与雍和皆是极其迷魂惑魄之物,所产之物必也擅长此能!”   想及此处,灵感一至,忽以心念试朝怪物递出:“罪妖邪邪!尔若能知吾意,便去立即扰那持令的敌首,令他自乱阵脚!”   果不其然,只见邪邪将身一扭,于兵海之中蹦蹦跳跳地朝怒天大将军舞去,轻易便穿过了密密麻麻的磐石卫,如入无人之境。   眼见包围圈越收越窄,怒天大将军暗思擒得玄狐不啻大功一件,甚至可能将七绝宝覆纳入囊中,心中振奋,接连摧动邪功,继续提升怒海狱域的威力。就在此时,心头乍然一悸,天灵丹田两处皆虚,灵力及真气骤然莫明其妙地紊乱起来,不禁骇诧万分。   面无五官的邪邪正无声无息地绕着他又舞又蹦,躯体四肢以匪夷所思的角度及姿态拧扭摇摆,如痴似癫如梦似醉,无比的诡秘怪异。   怒天大将军厉色四顾,却并未发现周围有什可疑之处,一时百思不解,当即凝神聚意重新提运真气,孰知却仍不复先前,功法赫然剧降了近半,怒海狱域的威力也随之大减。   重围之中的两人立感压力大减,楚纯尚不明白,小玄却是惊喜非常,记起令奴化多曾说,役妖令上一十三名罪妖各有所长。心道:“果真如此,这个邪邪只需一颗符石之力便可召出,但眼下起的作用,却比需要三颗符石之力召唤的骄烈要强上许多哩!”   原本铁壁一般的战阵终于出现了松动,小玄与楚纯集中火力朝一处猛攻,如同打进了根楔子,成排成列的磐石卫海被深深地穿透大截。   此时距战阵中心已经不远,小玄心明机不可失,遂将殛魂盾顶在前方,如雷电般朝怒天大将军全力冲去,饱蓄离火真气的殛魂盾电光频炸,轰开一名又一名试图阻拦的磐石卫,随着速度的提升,竟然带出摄人心魄的厉啸之声,威势涛天。   楚纯全神贯注地紧随其后,只捡最具威胁的阻碍出招破击,力保小玄锋芒之锐。   怒天大将军又惊又怒,突然左手结印,右手擎令向内疾挥,瞬见磐石战阵阵式又变,遍空的磐石卫尽向阵心聚拢,原本庞大无比的阵型急剧收束,眨眼已坍缩近倍。   小玄只觉阻力骤又大增,敌兵敌将从四面八方收聚压来,密集得几乎不见丝许空隙,然敌首已近在眼前,时机稍纵即逝,当即口中颂念,持链的右手捏了个印法,猛见火光爆现,刹那间千百朵赤焰自身上飞出,正是如意五行中的火遁系高阶法术“千山火鸟咒”。   他功行今非昔比,真气灵力早已远胜下山之时,此术一出,但见朵朵赤焰幻化成飞鸟之形,羽翼清晰极绝艳绚,夹着厉啸电般掠向迫至的前几层磐石卫,赫将众敌轰得东倒西歪,合围之势陡然一滞,电光石火间,小玄又以如意五行中速度最快的移形术“星火飞溅”向前突进,瞬闪至怒天大将军跟前。   然而紧随其后的楚纯却慢了一瞬,立时给急剧收束的战阵拦了下来,不但无法继续向前突破,反倒给排山倒海般的巨力向后猛推,数息之间,竟给远远地挤迫到了磐石大阵外围,守候阵旁的风尉及数十名各部将领即时虎狼般扑上,将她及骄烈骨龙团团围住。   怒天大将军冷眼见小玄冲至,结印的左手猛然一拳轰出,短短距离竟生风雷之声,小玄急提殛魂盾格挡,登感五脏烦闷六腑浮动,整个人赫给震飞出去。怒天大将军却觉拳头一阵刺痛,有道古怪的异电突破护体真气透肤而入,直侵至腕关方给遏阻消弥。   “玄狐一脉果真邪门!”怒天大将军心头微凛,右手巨令连挥,继续收束战阵,锁困深入阵心的小玄。   小玄向后跌飞,险些即给怒涛恶浪般的兵海吞没,不及多想电般甩出缚魄链,蛟龙似地锁住怒天大将军旁侧的一名磐石卫,猛然一扯,便又飞回敌帅跟前。   磐石卫四下掩上,骤闻“轰”的一声闷响,蓦见赤光爆现,七条粗如磨盘的巨大火柱自下而上冲起,在小玄身周硬生生地撑出一块空间,掩杀最前的磐石卫肤甲皆赤须发俱焦,纷纷顿滞,数名强闯的倏地身上焰光一闪,赫然着火燃烧起来。   “呔!”怒天大将军挥令击出,巨如阔剑的梼杌怒雷霆砸落,小玄生怕又给轰开,不敢硬接,一个“星火飞溅”闪开,错步游走以链盾近身缠斗。   后方的磐石卫跨越过受阻的前排,怒潮般继续涌上,岂知又有数条有如实体的粗巨火柱爆起,再次顽强地阻拦下这波攻击。   “火牢术”只是如意五行火遁系的中阶法术,但耗费真气极多,小玄记得刚下山之时,只要施放两、三次便会气喘吁吁,然而这回竟然没有丝毫难继之感,而且火柱之粗巨威猛远胜从前,心中又惊又喜,酣畅淋漓之余又放出一记同样是极耗真气的“千山火鸟咒”,接下术咒连施,一时在磐石战阵的最核心处站住了脚跟。   被推阻于外围的楚纯瞧不清阵心情形,只道小玄身陷绝境,心中大急,顾不得身上的伤强把真气提尽,只盼能冲入阵中帮上一把,无奈任之如何拚命,磐石阵再亦难破分毫,强突之下,身上反倒再添几处伤口,衣裳破裂,殷红遍染。   又是一次强突无果,楚纯云鬓斜坠煞是狼狈,她深吸口气,强压下浮动的气血,手中的千山雪再次徐徐亮起,突然腕际一紧,已被一只如酥似雪的玉手捉住。   “不要命了么?”一个妇人出现她的身畔,身着一袭纹理华美的月白裳袍,手提一盏八景宫灯,背悬五口宝剑,但见乌鬓雪肤,容颜清丽,眉目间与楚纯有几分相像,气美如兰身俏若柳,令人见之忘俗,虽然嘴角微扬似含着笑,却透出一股似有若无的肃杀之气。   “娘,你怎么现在才来!”一直强撑着的楚纯立时有些小儿女起来。   来者正是楚纯之母,栖霞湾雪羽仙楚静妤。   “这便是磐石大阵么?”楚静妤盯着前方的巨大战阵,轻轻地吸了口气。   “娘,快救人!”楚纯焦急唤道。   “磐石大阵非同寻常,不可莽撞。”楚静妤沉声道,只顾继续观阵,心中默默推演敌阵变化。   “娘,阵里边陷着我们的人哩!”楚纯娇唤。   “陷着谁,妍儿么?”楚静妤问,见眼前战阵诡谲险恶,与寻常的九宫、八卦、七星、三才及太极诸阵大不相同,心中暗凛,旋又傲气激生,心忖:“此阵虽然殊异,但终究还是阵法,未必就不能找到破绽!”   旁人皆知她师承辟邪宫,乃剑技与仙术之大家,却鲜有人知其对诸般阵法亦颇有造诣。   “不是婀妍,是……是……”楚纯语滞,一时不知如何说明。   楚静妤斜睨了女儿一眼,心里不觉有点奇怪。   “娘,先救了人再说!”楚纯不住催促。   “留在此处。”雪羽娘娘终于动了,右手从袖中探出,兰指轻捻,捏了个印诀,蓦闻“铮”的清响,一口宝剑自她背后脱鞘而出,但见锋刃雪亮剑身湛蓝,所过之处赫带起一抹冰寒刺骨的风雪,威势犹在楚纯先前所祭的千山雪之上。   宝剑腾空而起,忽尔调头向下,直奔磐石大阵。   数名磐石卫望见,一齐举斧横钺上前迎拒,岂料宝剑倏地加速,疾若电掠地穿入阵中,首当其冲的一名磐石卫身上的昆吾重甲竟给割开道可怖的口子,捂胸而坠,其后数名磐石卫也是东倒西歪,身上接连挂彩,伤处血出即凝刹那结冰。周围的磐石卫大惊,成排成列掩杀上前,欲将宝剑击落。   然而宝剑似有心智,突地转身飞出阵外。   楚静妤兰指伸缩,手印翻转变换,又闻数声鸣响,背后其余四口宝剑一一脱鞘而起,飞上空中,与先前那口宝剑汇聚一处,夹着寒风暴雪朝敌阵鱼贯射去。   此击威力愈大,五口宝剑如同一把巨刃剖入阵中,锐不可挡地割开一道大口子。   楚静妤提步向前,不过裙裾微荡,就已出现在磐石大阵之中,以五口宝剑为锋芒朝敌阵深处挺进。   原来这五口宝剑名曰雪魄神剑,乃楚静妤未从辟邪宫出走时便已炼成的神兵,于天道阁所撰的《周天诸灵榜》中剑器榜排第一百四十九名,与其所修的天华真元及雪魄心经融合相益,威力绝大。   阵央的怒天大将军与磐石大阵如同一体,立时感应,抬眼望去,遥见一白裳妇人杀入阵中,手拎一盏八景灯,身周有五口宝剑持护,声势慑人的冰雪随剑奔掠,心知来了高人,赶忙挥动手中的梼杌怒,调动战阵,运转险恶之处去锁困闯阵者。   孰料这微一分神,小玄猛地闪窜近前,链盾齐击,怒天大将军左手结印,一拳轰出,倏地腕上一紧,已给缚魄链绞住,怒喝一声:“找死!”收臂回扯,小玄站立不住,索性朝前撞去,离火真气一催,缚魄链上雷力迸发,跳跃的紫色电火直袭敌人。   枝桠状的电火霎时爬上手臂,但怒天大将军只是微微一麻,待小玄近身,回收的铁臂猛地砸出,小玄急举殛魂盾格拒,接下怒天巨拳连轰,爆出数声沉闷巨响,小玄只觉腑脏颠倒气血翻腾,但这回死磕不退,链绞盾格,身子几乎与怒天大将军纠缠做一处,只盼能以缚魄链与殛魂盾所发的奇雷异电制敌。   怒天大将军的怒之绝已修至第九重天,而怒之绝的防御能力更为七绝之冠,饶是缚魄链殛魂盾玄异威烈,亦无法撼动其根本,非但如此,犹有余力运转战阵去对付楚静妤。   随着深入,雪羽娘娘开始渐感阻滞,四下迫至的压力愈来愈大,五口神剑的驰骋间距竟给挤压得越来越小。   “磐石阵果然猛恶,无怪天兵也讨不得好!”楚静妤收摄心神,推演敌阵变化,脚下步罡踏斗迂回辗转,觅虚寻隙勉力前进。   “这家伙硬如厕石,比那三身怪物还难对付,眼下魅影已伤,鸣蛇骨龙皆杀不进来,如此强耗下去大大不妙!”阵央的崔小玄心中焦灼,顾不得真气巨耗,当即连施大招,将火牢术及千山飞鸟咒交叠放出,一时轰得怒天大将军发焦甲烫,数名靠近的磐石卫惨号跌退,周身赤焰缭绕。   怒天大将军心中震怒,倏地一声暴喝,猛将怒绝真气催鼓至第九重天,怒海狱域结界同时提升至极限,磐石大阵气像骤然一变,成排成列的磐石卫如融一体,化做一面面带刺的铜墙铁壁,向内碾压阵中之敌。   雪羽娘娘蓦觉呼吸一窒,登感压力排山倒海般迫至,愈发步步艰难,突有一名磐石卫突破五口神剑织成的防御网,扑杀至前,楚静妤冷叱一声,凝注天华真元的罗袖电般挥出,正中其胸,孰料敌兵只是冲势一滞,喷出口血,目中凶光仍旧,仍高举大爷猛劈过来。   楚静妤微诧,左手的宝灯轻轻一提,只见灯屏转动,一抹亮光照在敌兵身上,但闻一声厉号,那名磐石卫刹那形廓模糊,身上冒起一股秽烟,整个软倒下去,直从千丈高空跌落。   她手中此宝名曰八景炼魔灯,原为辟邪宫镇派三宝之一,于天道阁所撰的《周天诸灵榜》中法宝榜排三百八十一名,灯有八屏,每屏一景,上绘真武镇魔、天王捉鬼、哪吒缚妖、二郎降怪、吕祖斩蛟、子牙炼秽、韦护降魔、灵官驱邪等八图,图中隐着八道玄妙符印,专炼天地邪魔,威力极绝,只憾每次限于一敌。   “好硬的家伙!难不成对付这些小喽罗也要迫我动用炼魔灯么……”楚静妤悄吸口气,接下不断有磐石卫突破剑网,扰得她难以凝神推算敌阵的变化与虚实,这时已可望见阵心处缠斗做一团的怒天大将军与崔小玄,但却无法再前一步了。   楚纯在阵外眺望,隐约瞧见母亲亦给陷住,心知凶陷,哪里还按得住,当即舞起剑与绫再度杀向磐石阵,无奈这次单枪匹马,身上又伤得不轻,连突几次,皆给铁山似的战阵砸退,心中大急。   正与风尉缠斗的骄烈察觉不妙,遂弃眼前之敌来救小玄,他躯体异样强横,战力远在楚纯之上,倒是强行突入到磐石阵内,然却不识阵法奥妙,尚未冲至雪羽娘娘之处,便给牢牢困住,身上又添许多新伤,怒得狂催烈焰高声厉啸。   就于此时,在更高处,谁也没有注意,一道绚丽彩虹无声无息地从滚滚黑云中穿过,朝巨竹堡方向掠去。   可是不过须臾,这道彩虹又折了回来,丽芒散处,一个婀娜身影徐徐出现在云堆之中,却是一胜似天妃的绝色女子,肤如明玉,眸似秋水。惹眼的是,细细柳腰上系着一条七彩流幻的瑰丽罗带,左臂无袖,裸着一条肤光胜雪的藕臂,小臂近腕处绕着几匝墨绳,绳上系着枚暗金古钱,钱上铸有两翼,甚为奇特。   第八回、反戈一击   来者赫是武翩跹,她目聚真气俯首鸟瞰,朝在悬于半空的庞巨战阵望去,不由轻咦了一声:“这小子怎么会在此处,还给陷在磐石恶阵之中?”   她立于云中,转首朝巨竹堡望了望,似乎踟蹰了一下,便又回头细观阵内,心下诧异:“磐石战阵顽悍非常,愈核心处愈是凶险,这小子如何闯至阵心的?”   目光游移,又瞧见了磐石阵内外的鸣蛇与骨龙,最后落在了雪羽娘娘的身上,眼中疑色愈浓:“难不成……都是被那宝贝吸引过来的么?”   阵中心的缠斗愈发炽烈,小玄链锁盾压,皆制不住敌人,旋将缚魄链一端绕在臂上,又刷出八爪炎龙鞭来绞怒天大将军。   “还有什么破烂统统亮出来吧!”怒天大将军怒喝一声,巨臂强扯层层缠绕的缚魄链及八爪炎龙鞭,高擎梼杌怒猛挥狂砸,此时两人贴做一处避无可避,小玄只好以殛魂盾左拒右格,一下挡漏,立给梼杌怒拍中腹部,灌注了九重天怒绝真气的巨大令牌几乎有一半嵌入了他的躯体。   小玄如遭雷轰,登时喷出大口血来,如非邪邪在暗中作祟,令怒天大将军战力降了近半,这雷霆一击,便要了他性命。   “滋味可好?”怒天大将军森然狞笑,左手抓出,就想拿下小玄,岂知小玄身子一翻,原本握鞭的左手多了支通体如黑的令牌,闪电般拍砸在他胸口。   狞笑戛然而止,怒天大将军只觉胸口骤沉,似有巨石撞在心脏上,一口真气竟接继不上,身形凝滞了须臾。   小玄又惊又喜,原来他见缚魄链与殛魂盾皆奈何不了怒天大将军,八爪炎龙鞭亦如同隔靴搔痒,情急之下便从怀中掏出了役妖令,没想异样称手,更似乎痛创了顽敌,当即又挥一记,重重地砸在怒天大将军的额上。   怒天大将军登时一阵头晕目眩,以九重天怒之绝铸就的的护体真气竟给那支毫不起眼的令牌击破,心中惊怒又集,当下也不格挡,挥令痛加反击,只闻呯呯闷响,两人以一大一小两支令牌互抽十余记,皆结结实实地拍砸在对方身上。   “怒之绝素以防御见长,这小子同那魔头如此斗法,当真不要命了么!”高处俯瞰的武翩跹心头一紧,生怕耽搁顷刻,小玄便丢了性命,当即聚气于声,朱唇微启朝下吐出。   但凡威力愈大的法宝,所耗的灵力就愈多,陷于阵中的楚静妤雪额微汗,不得不用八景炼魔灯去对付成排成列突破剑网的磐石卫,但觉越来越感吃力,心中凛悸:“这恶阵果然厉害,阵内气象与阵外所观大不相同,变化竟然如此诡异繁复!”   她正进退不得,忽然有个娇腻声音钻入耳中:“走西南七步!”   楚静妤心中一跳,遂朝西南斜里跨出,凌空走了七步,登感压力锐减,心中诧讶,又闻其声入耳:“识得天罡北斗这种寻常阵法吧,听好了,照我说的方位走,现在以你站立之处为玉衡,从玉衡走开阳,然后开阳走摇光,再从摇光折向天璇……”   楚静妤将信将疑,收束剑网凝神防守,试着依言而行,不过数转数折,便感烦抑尽去,原本看似毫无破绽的磐石战阵竟然出现了匪夷所思的空隙,成排成列的磐石卫阵式依旧严整紧密,但却再也无法锁困住她。   “现在绕过天璇,从天玑折回天枢,再从天枢走天权、玉衡、开阳……”声音再度传至。   楚静妤不再怀疑,心知有高人在暗中指点,当下悉数照做,莫明其妙便穿过了重重险恶阻碍,约莫盏茶光景,前方豁然开朗,却是踏入了磐石大阵的核心区域。   虽有邪邪在暗中干扰,虽已今非昔比,然而小玄的护体真气还是远远不及怒天大将军,这一轮拼死对攻,不过是仗着怒火硬撑,很快便吃不消了,连喷数口鲜血,只觉头晕眼花,脚下虚浮,防御破绽百出。   “敢与本帅如此对攻的,你是头一个!”怒天大将军狰狞低笑,巨拳从殛魂盾下绕过,又一记重击轰在的小玄腹部。   小玄弯俯下身,晃了几晃,似乎就要从空中栽落。   “到此为止吧。”怒天大将军缓缓举起梼杌怒,似有股看不见的风暴在令上急剧凝聚,牵扯得周围空间一阵扭曲。   小玄闭目喘息,忽尔眉角一挑,溢着血的嘴唇微微颤动,突然间不知从哪里飞出一张诡异面具,毫厘不差地罩在他的脸上。   面具自额覆落,至鼻梁而止,整只色如淡墨,其上不时有电似的细细青芒蜿蜒爬过,最惹眼的是前额处挑着七根形状不一的怪角。   却是小玄杀红了眼,见诸般兵器皆奈何不了敌人,魅影又已重伤,终再顾不得飞萝与李梦棠的叮嘱,祭出了七邪覆。   “七绝圣覆!”怒天大将军眼睛一亮,巨手凝爪,疾朝小玄脸上抓来。   小玄厉啸一声,臂上手中的缚魄链与八爪炎龙鞭如虹飞卷,又将怒天大将军的铁臂绞了两圈,接下真气一发,爆出大蓬电火。   怒天大将军闷哼一声,与先前的微微痛麻大不相同,这回臂上传来的是撕裂般的火辣,痛楚直往心脏钻去,一抓之势顿给瓦解。   “来啊!继续!”小玄怒喝,不避击来的梼杌怒,又一令捣在怒天大将军的腹部,两人怒目相对再度互殴,这回倒真旗鼓相当,只是场面越发凶险惨烈。   “七绝覆!”高处的武翩跹骤然动容。   “圣覆威力果然绝大!这小子直与先前判若两人!”怒天大将军既怒又喜,狂摧真气,只欲夺下七绝覆,忽然侧翼一寒,几道雪亮的光芒疾掠而至,原来是雪羽娘娘已突至核心,御剑袭来。   怒天大将军挥令一击,将亮芒砸开,正是雪魄神剑,接下又有四口宝剑鱼贯掠至,围着他斩杀。   小玄见来了强助,精神愈振,忙里望去,见是一个丽色妇人,眉目间似乎与楚纯有几分相似,不禁心中微诧。   这时楚静妤也瞧见了他,目光落在七绝覆上,不由疑讶万分。   武翩跹盯着小玄脸上的面具,丽目微微一眯,心忖:“这就奇了,骷髅老怪弄丢了此物,不久前曾于大泽战场惊鸿一现,再又风传为小魔君所夺,却怎会落在这小滑头手里?”   怒天大将军给小玄链缠鞭绞,手脚本就施展不开,这下更是烂头焦额,身上终给戮了数剑,腰背再挨了小玄两记役妖令,袍甲破碎伤口道道,不禁七窍生烟,大喝一声,上身袍甲震成齑粉,全然不固伤处,狂风骤雨扑击小玄。   “这厮还真是皮糙肉厚,不巧今天遇见的是我。”雪羽娘娘冷冷一笑,左手轻轻提灯,娇叱道:“魔头,可认得此是何物?”   怒天大将军如若不闻,仍继猛攻小玄,一心夺下七绝覆。   戴上七绝覆,原本奄奄一息的小玄状若疯魔,这会更是只攻不守,大蓬大团的焰火与雷电在身周不断爆炸,声威极是骇人。   楚静妤口中默默颂念,兰指舒开,左手的宝灯忽然飞上空中,转眼变成轿厢大小,旋见灯上八屏徐徐转动,每屏射出一束白光,间中隐见符纹滚涌,皆照在怒天大将军身上。   怒天大将军蓦感筋麻骨软,护体真气如烟消散,这时又吃小玄一记役妖令,三魂六魄几给拍散,方才惊晓厉害,返身要来扑拿妇人,却给小玄死死缠困,脱身不得。   而小玄紧贴着怒天大将军缠斗,给八景炼魔灯射出的光芒稍稍波及,蓦感浑身说不出的难受,七邪覆本就令人心生暴戾,这下越发灼怒如狂,诸般兵器化做暴风骤雨,只寻怒天大将军身上撒气。   怒天大将军暗暗叫苦,惊觉护体真气随聚即散,旋又魂魄昏悸,抬头望去,细观高悬空中的宝灯,恰见那灯渐转渐疾,蓦地五脏六腑灼热起来,似遭烈焰炙烤,不禁大骇。   “莫非是辟邪宫的八景炼魔灯……那婆娘敢情便是雪羽仙?贱人好大胆子,居然敢来多事!”心知厉害,一轮狂轰强行震开小玄,突将手中的梼杌怒望空抛去,口中念念有词,但见飞上高空的令牌急速变大,忽尔如有实质的赤光四下泼溅,染得数百丈内的滚滚黑云如同脓血。   整个磐石大阵似乎顿滞了一下,几乎所有的磐石卫都抬起头朝上望,激斗中的各方人马一时都莫明其妙地不安起来。   蓦闻一声震天动地的怒号,血云当中忽然现出个无比巨大的怪物来,其状如虎,周身覆毛,两根獠牙长愈十丈,面目异样狰狞,却近人颜五官,正是传说中四大上古凶兽其一梼杌的模样。   伴随而至的是一股强大且罕异的威煞,有如排山倒海般四下铺开。   “不会是真兽吧?”楚静妤面色微变,她出自辟邪宫,诛邪荡魔无数,却还从未遇见这等凶物,心念方动,已见凶兽朝自己扑噬过来,急忙颂念禁咒,调转宝灯来射凶兽。   岂知那物疾若奔雷,巨足一蹬,小山似的身躯便到了跟前,势极凶烈。   八景炼魔灯射出的光芒落了个空,楚静妤心道不好,又疾御五口雪魄神剑齐来拦截,飞电般刺在凶兽身上,不想凶兽仿若未觉,扑噬之势半点未滞,怒张的巨口就要把她整个人吞去。   给阻拒阵外的楚纯远远望见,不禁魂飞魄散。   就在此瞬,更高处的武翩跹雍容抬臂,朱唇轻启,缠于雪腕上的暗金色古钱忽尔不见。   高悬空中的梼杌怒突然光华尽失,莫明其妙地朝下坠落,几于同时,扑噬向楚静妤的巨大凶兽亦骤然形廓模糊,厉号一声,眨眼间烟消云散。   怒天大将军目瞪口呆,急念禁咒,欲将宝令召回,孰料梼杌怒犹如断线风筝再无半点感应,继朝地面坠落。   他念如电转,终于明白有敌方高人在暗中搞鬼,心头一灰:“罢罢罢!雷霆怒鼓全军覆没,轰天霹雳也毁去许多,而我的功力还无比邪门地弱了近半,今日大势已去,若再不走,待那盏恶灯转回过来,便走不成了!”主意一定,不再片刻犹豫,飞身朝梼杌怒坠落处掠去。   雪羽娘娘心头一松,暗叫侥幸,料是又得高人相助,御剑阻住四周敌兵,望空盈盈拜落,朗声道:“不知是哪位高人援手?望赐一见,妾身好当面答谢。”   然而高处依旧黑云滚滚稠如浓墨,哪里有人应答。   楚静妤待要再说,突见乱中有条影子扑向八景炼魔灯,速极疾捷,定睛望去,正是那戴七绝覆之人,忙分出两口雪魄神剑上前阻截。   小玄左冲右突,缚魄链、殛魂盾及役妖令一齐舞动,如入无人之境,两口宝剑及沿途的磐石卫根本无法阻拦住他。   怒天大将军一走,失去怒海狱域结界及指挥的磐石大阵大不如前,威力锐减,守在外围的风尉见势不妙,亦自率部逃了,楚纯终于冲入了阵内,奋力朝母亲与小玄这边靠近。   鸣蛇与骨龙更是勇不可挡,深深地楔入磐石阵中,将敌兵冲得七零八落。   楚静妤盯着急迅接近的小玄,蓦感威煞潮般袭至,气息异样邪恶,心头一凛,口中低颂,悬空的八景炼魔灯再次徐徐转动,道道白芒自屏上依次亮起,轮番射向小玄。   小玄冲势骤滞,登感周身无比难受,但他只是停顿了一瞬,继又朝前杀去。   “崔公子,她是我娘!”楚纯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小玄如若未闻,依旧朝前疾冲,雪羽娘娘冷哼一声,兰指虚捏虚放,御剑迎击,但闻兵器碰撞声大作,鞭、链、盾、令与五口飞剑斗做一团。   “都快住手!”楚纯急呼,人已来到跟前。   给八景炼魔灯射住的小玄却发狠狂攻,喉底嘶吼犹如伤兽。   就在此刻,楚静妤蓦感心头一悸,丹田天灵两处皆虚,真气与灵力竟然莫名其妙地剧降近半,却是邪邪暗地里缠上了她,绕着她乱蹦乱舞。   小玄五脏六腑如遭焰燎,急怒中尽拣狠招厉招攻杀,倏一个飞龙汲水,八爪炎龙鞭如虹飞贯,险险绞上楚静妤的雪颈。   “你疯啦!快停手!”楚纯朝小玄大喊。   “从未听说七邪覆有此邪效呀……还是这厮识得什么左道异术?”战力无端端给削弱,楚静妤惊疑交加,出手亦随即狠了起来,兰指刁钻勾转,一口雪魄神剑斜里掠出,正中小玄肩窝,挑出大蓬血花。   “他是自己人,娘莫伤他!”楚纯惊呼,人在跟前,然却手足无措。   “这厮在暗地里施放邪术!”楚静妤沉声道,心知凶险,不敢半点松懈。   楚纯深吸口气,突然朝小玄飞掠过去。   “做什么!”楚静妤吃了一惊,生怕伤着女儿,赶忙控御锁困小玄的五口神剑,让出一个口子。   楚纯飞掠至近丈处,方才停下,面朝小玄一步步慢慢靠近。   小玄抬臂一挥,缚魄链劈头盖脸击了过来。   楚纯忙提千山雪格挡,将链一剑挑开,登觉手臂酸麻,虎口生痛,心中暗凛:“原来小玄如此厉害……”   “别过去,那面具似是七邪覆,危险!”楚静妤叫道。   “七邪覆!”楚纯心头大跳一下,却没回头,仍朝小玄走去。   小玄望着她,似乎有点迟疑,一时停下了攻击。   “娘你先停手,待我劝他。”楚纯叫道。   “没用的,他已给邪覆魇住,怕是心智皆迷,又岂能听得进你的话。”楚静妤急道。   这时忽一声浩长号角声传来,残破百出的磐石大阵开始解体,成排成列的磐石卫迅速后撤,分别登上最近的几艘冲霄飞舟,调头朝远处飞去。   骷髅龙御上的步盗翼与程石亦见状大喜,皆知巨竹堡今次之围解去了一半。   而鸣蛇及骨龙却似杀上了瘾,竟然不依不饶紧紧追击,眨眼扑倒数十名落在后面的磐石卫,纷从空中堕落。   “崔公子,是我。”楚纯盯着小玄,缓步靠近。   谁知小玄骤然一令劈出,赫是疾如飞电,此际两人相距不过一臂,楚纯虽有防备,却没料到如此迅速,格挡已是不及。   “纯儿!”雪羽娘娘惊呼一声,疾御神剑飞刺小玄。   以雷霆万钧之势砸落的役妖令倏尔顿住,硬生生地停在雪似的额前,楚纯面无血色。   小玄赤红如血的双目狞盯着她,像是想起了什么。   五口雪魄神剑也在刹那间停住,剑锋只距小玄各处要害寸余,锋际吞吐的冰寒之芒在所指之处结起一片白霜。   鸣蛇及骨龙似有感应,即时抛下残敌,齐朝这边疾飞回来。   “小玄,你不认得我了么?”楚纯轻声道,背后已是冷汗涔涔。   小玄怒目望向高悬空中的八景炼魔灯,喉节动了动,声音沙哑:“楚纯姐……那……那个东西在烧我……好难受……”   “八景炼魔灯专除邪祟,只要你将脸上的面具除去,就不难受了。”楚纯忙道。   小玄盯着她,握令的手不住颤抖,似在极力抑制着什么。   “来,让我帮你把这张坏面具摘下来好不好?”楚纯柔声道,仿如姐姐在哄弟弟。   看着她,小玄忽然想起李梦棠来,血赤的眼睛里戾气大减。   楚纯温柔地望着他,屏息静气伸出双手,一点一点地摸到了小玄脸侧,轻轻地将他脸上的七绝覆摘取下来。   小玄顿感浑身轻松,体内烧燎五脏六腑的烈焰瞬时消逝,悬空徐转的那盏灯似乎也不刺眼了,不过没了七绝覆的强大支撑,周身诸伤暴发,很快又被新的痛苦淹没。   这时鸣蛇与骨龙已双双赶到跟前,穷凶极恶地猛扑向楚静妤。   “娘小心!”楚纯惊呼。   雪羽娘娘收剑不及,双手掐诀各伸一指,优美地朝虚空处画了个封闭的圆,骤见一面以雪魄心经铸就的巨大冰盾出现在她身前,径达五、六丈之巨,将两大妖物阻挡在对面。   四翼大蛇嘶声怪叫,橙赤长躯亮了一下,冰盾正面凭空炸出团耀眼的火焰,粘力极强的黏附其上,猛烈地燃烧着炙烤着。   骨龙则张牙舞爪一轮掏扒,冰盾登给刨砸出道道裂缝,但总算封堵住了两大妖物首轮的凶猛扑击。   “小玄,它们可是跟你一起的?”楚纯急喊小玄。   没有七邪覆的侵控,这时的小玄神智已完全清明,赶忙悄唤道:“龙兄辛苦了。”   瞬见通体血赤的巨大骨龙急速变小,长达三十余丈的身躯转眼便缩至寸许,又一闪没了踪影,却是给他以心念收入如意囊内。骷髅龙御上的程石亦顿时跌出车外,步盗翼赶忙将之揽住,背上双翅扑拍,悬在空中。   冰盾迅速消融,鸣蛇四翼齐扑疾扇,又有数团巨大的烈焰凭空炸现,大口大口地吞噬残余障碍。   然而经此一阻,雪羽娘娘已缓过手来,兰指掐诀,五口雪魄神剑仿如绚丽的花瓣绽放在身周,剑身一一亮起,冰寒刺骨的杀气虚虚实实地锁住了云中狂舞的丑怖大蛇。   “还有那条大蛇!”楚纯指着骄烈叫道。   小玄横令胸前,口中低低颂念,突地提声高喝:“亿亿无限大妖界无上真圣御牢诸役听敕,即拘罪骄烈速速归狱!”   “主公……”骄烈心有不甘地哀号一声,长巨的蛇躯忽似被什么看不见的物事牢牢制住,徒劳地挣扎须臾,便消失在滚滚的黑云当中。   “此物便是恶名远播的七邪覆么?”楚纯松了口气,望望手上的面具,突尔发觉心底竟有一丝想要戴上的诡异感觉,不禁暗吃一惊。   小玄摇摇欲坠,强撑着又念禁咒,在拘走邪邪的刹那,猛又呕出大口血来……   “果然不是好东西,这等至邪至恶之物就该及早毁去!”楚纯凛然思忖,忽见小玄身子晃了晃,软软地就要从空中栽落,顾不得母亲在旁,赶忙飞掠过去扶住。   “还给我。”小玄颤抖抬手。   “这种坏东西,不要也罢。”楚纯柔声道。   虽然走了两大妖物,但楚静妤仍不敢松懈,望着女儿手上的面具,心中始终莫名难安,忽感顶上一亮,抬眼望去,望见有道彩虹自云中贯落,无声无息地飞向女儿那边。   “纯儿小心!”雪羽娘娘轻叱,生怕女儿着了暗算,人剑齐掠,急驭五口神剑拦截。   “拿来……”小玄一阵喘息,声音虚弱无力,语气却是异样坚定。   “你晓得这东西是什么吗,它会伤害你的!”楚纯薄嗔,望着手里的面具,心中好生犹豫。   就在此瞬,倏地芒彩大盛,耀两人眼花目眩,楚纯手上一轻,七绝覆已离指而去。   “谁!”楚纯惊叱一声,天外雪魄绫如虹飞贯,然却绞了个空,几于同时,五口雪魄神剑飞至,亦皆慢了瞬息,刺了个空。   芒彩疾掠远去,楚纯与小玄这才看清是一道绚丽极绝的彩虹。   “伤着没有?”雪羽娘娘赶到跟前,收剑结了个阵势,护住楚纯与小玄。   彩虹弧空掠过,疾若惊电,眨眼扎入如墨的云堆之中。   “武……三绝!”小玄咬牙闷哼,急恼攻心,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   傲天将军悬立空中,冷冷地俯瞰着下方的战场。   尽管握杵的手干燥稳定,神情亦一如以往的倨傲,但丹田处的虚弱感却在暗地里提醒着他,真气已耗费颇多。   金甲大帅与绝影大王联手,依然敌不住他祭起的七煞鞭尸杵,双双败下阵去,金甲大帅的金髓宝甲岩被击碎,绝影大王甚至险些丢了性命。但他们并非一无所获:除了耗去凌傲天不少真气外,还将之拖住了近半柱香的时间。   就这短短的时间里,战局已悄然改变。   谁也没有注意到,跃虹桥跨过的深渊中又开始升腾起青碧的雾气,而且迅速由薄转浓,愈来愈稠,将沐浴其中的所有物事染上一层薄薄的青辉。   飞仙阁与跃虹桥之间的狭小空地已堆积了无数的尸体与肢体,有邪甲的,有邪尸的,有妖族的,有兽族的,还有大量的巨竹谷机关怪物。然而战斗却没有丝毫疲弱的迹象,攻守双方的厮杀越发惨烈。   当一队邪甲挤过长窄的跃虹桥,朝飞仙阁冲去之时,带队的将领忽然感觉旁侧似乎有什么巨物动了一下,转头望去,赫然看见一只被击毁的恐怖之足“活”了过来,正摇摇晃晃地从尸堆里挣扎爬起,尚在疑惑,就给一根锋锐无匹的长腿猝不及防地穿透了身躯,高高地挑上空中。   周围的邪甲大惊,蜂拥掩上,在又损失了数名战士后,方才将这只“诈尸”的恐怖之足再次摧毁。   然而并非偶然,也非只此处,整座巨竹堡都在发生匪夷所思的变化,被轰天霹雳炸得满目疮痍的肤表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覆盖上绿色。   雨梦台坠了一地的机关战鹰,九天旋梯东倒西歪的枪卒,还有散落各处的螳螂工匠,都在零星地悄悄“复活”,尽管肢残体缺,仍然“顽强”地再次投入战斗。   就此期间,一个被轰天霹雳摧毁的暗堡也传出了“扎扎”的奇怪声音,一队正在附近搜巡的邪甲士兵警觉起来,横斧身前慢慢逼近,突闻霹雳声响,从残破的射击孔里竟然掠出一支大弩,将前方数人击飞出去,其中一个还给牢牢地钉在对面的墙壁上。   空中的凌傲天似乎察觉了什么,他侧耳聆听,脸上现出一丝疑色。   不知何时,雷霆怒鼓已没了声音。   凌傲天心下暗惊,雷霆怒鼓不单能震慑敌军,更能令已方兵将狂勇凶猛,催激战力成倍提升,在此紧要关头一停,可不是说笑的。   他又急又恼,俯瞰全局,果不其然,已触及飞仙阁的锋线无力继续再前,不但攻势迟滞,还隐现颓态,失去了雷霆怒鼓的助阵,各部兵将战力明显剧降。   就于此刻,一将飞掠而至,正是怒部四尉之一的电尉。   “外边在捣什么鬼,雷霆怒鼓怎没了动静?”凌傲天劈头喝问。   “大帅传令立即停止进攻,全速退兵!”电尉高声道。   “到底怎么回事?好不容易才攻至巨竹堡腹地,如今却要退兵!”凌傲天惊怒交集。   电尉近前一步,压低声道:“中军遭袭,雷霆怒鼓全部覆没,轰天霹雳亦损毁过半,大帅已率部撤离,凌将军莫逞一时之强。”   “什么!”凌傲天几乎不信自己的耳朵,蓦闻号角声大作,一直紧闭的飞仙阁正面大门突然打开,数根长巨惊人的刀臂从中掠出,一轮疾如闪电地削切挥斩,登将正在攻门的数十名邪甲战士绞得血肉横飞支离破碎,状极惨怖。   火尉、五先锋及黄泉九异均在近前,正与啄日大王、拔山大王、离九命、藏千刺、紫碧双姝等妖将酣战,骤感诡烈的强大威煞袭来,皆尽心悸,旋见巨影闪动,一辆虎蛛战车自门内奔雷般撞出,体型极其庞巨,几乎相当于之前见过的虎蛛战车三倍大小。   车上立着一人,云发盘束一袭紫袍,腰系一只竹编小囊一把竹鞘小刀,左手握着把流光溢彩的碧色摇铃,身周悬着四颗紫艳艳的光球,滴溜溜地上下盘旋飞绕,容颜明丽夺人,然却目冷如霜,不怒自威,正是婀妍。   虎蛛战车如入无人之境,轻轻松松便在兵海之中掀出大片空隙,然而更加惊人的一幕出现了,在这辆虎蛛战车的身后,竟然还跟着二十只通体虎纹长肢若钩的恐怖之足,但这仍没完,在恐怖之足的后面,又出现了成排成列的手擎巨剑的剑将军,如果有谁能数得清楚,便知道多达三百个。   眼前的阵仗无比震撼,火尉、五先锋及黄泉九异面色青白,饶他们个个身经百战穷凶极恶,此际也抑不住一阵胆寒。   就连啄日大王等妖将也目瞪口呆,旋而振奋万分,纷纷放手反击。   “这些大块头好猛嘞,我喜欢!”碧儿兴奋叫道。   “原来婀妍还藏着这么多厉害怪物!”紫儿雀跃欢呼。   凌傲天心中疑讶不定:“妖女夺去巨竹堡不过数日,如何能在短短的时间内赶造出如此之多的大型机关?”   巨型虎蛛战车一马当先,率领着二十只恐怖之足与三百个剑将军步步为营向前推进,所至之处摧枯拉朽人仰马翻,失去雷霆怒鼓支撑的邪甲大军在恐怖之足播散的强大威煞中渐渐崩溃,阵脚大乱,许多兵将竟给挤出悬崖坠入深渊。   “再不走,吾军精锐,便要尽数断送于此了!”电尉大声道。   凌傲天沉吟,心有不甘地朝下观望,然却无奈地看见败象愈来愈浓,在战场的各处,己方军队已开始出现小股小股的溃逃。   虎蛛战车上的妖女忽将手中的碧色摇铃高高举起,轻轻地摇了一下,摇铃发出的声音很小,几乎被场战上的厮杀声兵器碰撞声掩盖。几于同时,飞仙阁后,巨竹堡内壁的茂密竹林中沙沙作响,突尔飞出一条巨大青影,如龙似蟒般朝战场蜿蜒扑来……   凌傲天仔细看去,赤目中心的瞳孔蓦地收缩,原来青影是由密密麻麻机关战鹰汇成,怕是有数千只之众。   “传令,全军撤退。”凌傲天沉喝,声音异样哑暗。   第九回、不周遗秘   痛。   这是小玄首次恢复意识时的唯一感觉。   眼睛无法睁开,周身骨头钻心的痛,五脏六腑皆似移了位,而且似有烈焰在持续地炙烤。   “能撑到现在已是奇迹了,这小子竟敢跟那大魔头硬碰硬的对着干。”   小玄脑子里一片混乱,想不起这是谁的声音。   “娘,你一定要把他救回来……”语调有些慌有些急,是楚纯的声音。   “他在哪?”这是婀妍的声音,有点发颤。   第二次醒时,小玄只觉肌肤微微刺痛,似乎有人正在往他身上扎针,他呻吟一声,努力睁眼,模糊中看见一张满是皱纹的脸及头顶上的苍苍白发。   “阿玄哥哥,你别动,是婆婆在帮你医治。”一张冰般剔透的娇靥凑了过来,映入他的视线,是婀妍。   小玄嘴唇动了动,却没能发出声音,然后再次陷入昏迷。   第三次醒来,小玄睁眼就瞧见了一双水似清澈星样灿烂的眸子,还是婀妍。   “阿玄哥哥,你觉得怎样了?还很痛么?”婀妍问,声音柔缓,眉目间却隐隐透出一丝忧急。   小玄点点头又摇摇头,依然说不出话。   手上一阵凉腻,有只柔嫩的手儿握住了他,婀妍轻声道:“婆婆,他好像还是很虚弱呀。”   旁边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该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只有待他自己慢慢恢复了。”   婀妍依然凝目注视着他,眼中似有千言万语。   小玄也望着她,忽觉身上的痛楚减缓了许多,不觉一阵困眨,便又昏昏睡去。   在完全进入睡眠前,隐约听见那苍老的声音继道:“若是换做别个受了这样的伤,怕是大罗金仙都救不回了。这孩子身上十分古怪,除了真气灵力正邪混杂良莠不齐,更有数样奇异的不明之物藏匿体内,皆在暗地里守护着他的各个紧要之处,这可真是他的福份呢。”   “婆婆,他身上的这个东西,当真就是那传说中的……”婀妍的声音。   第四次醒时,小玄只觉额上一片清凉,十分之舒适,睁开眼,原来是婀妍拧了条帕子在帮他擦拭,这回还看见了阿绣,端着盆清水立在床边,眼中尽是关切之色。   “阿玄哥哥,你感觉身上好些了么?”婀妍见他醒来,欢喜于表。   “巨竹堡守住了么?”小玄脱口而出,发现已能说话,急着又问:“敌人退走没有?”   “全都赶跑啦,巨竹堡没事了。”婀妍嫣然道。   小玄猛又想起什么,接连问道:“程将军呢?他在哪里?伤势可重?”   婀妍微微一怔,道:“程将军也伤得不轻,眼下还在谷中医治,但他已无大碍,只消再调养些时日,便可痊愈。”   小玄松了口气,终于放下心来,望着眼前的女孩,问道:“我这是睡了多久?婀妍,都是……都是你在照看我么?”   “你睡两天两夜了呢,好多人都在照看你呢,除了我和阿秀,还有楚纯姐,紫儿,碧儿。这期间,是婆婆一直在为你尽心医治。”婀妍含笑回答,甜得饴人。   “婆婆……哪个婆婆?”小玄问。   “祖灵婆婆,吾族先祖之一,灵竹族所有族人,都是她的子孙。”婀妍应道。   “那不是要好几百岁了?”小玄道。   “岂止,婆婆长寿,怕是有万余岁了。”婀妍道。   “婆婆了不起!了不起!”小玄咂舌赞道。   “婆婆最擅养生之道,而且医术超凡,你伤得这样重,如果不是婆婆来了,还真糟糕呢。”婀妍停了一下,继道:“不过,婆婆也夸你根底很好,才能恢复得这样快哩。你放心,婆婆说你无甚大碍了,瞧吧,今儿醒来,精神是不是好多啦。”   小玄点点头,身子在被窝里动了动,发现各处的痛楚皆已消减许多,心中一阵高兴,“回头我要好好感谢婆婆。”   “我们族人才应该好好感谢你呢,如非你拚死击退敌首,此时的巨竹谷也许又是另外一个样子哩。”婀妍认真道。   “哪里哪里,这是大伙一块使劲。”小玄道。   “阿玄哥哥,你又帮了我一次。”婀妍轻轻道。   小玄待要谦虚,触及她的目光,心头突地一跳。   “你肚子饿么,要不要吃点东西?”婀妍问。   “要啊。”小玄即道,“肚皮后背全都贴做一处了。”   “阿秀,你快去把粥拿来。”婀妍喜道,动手摆好枕头,俯下身将小玄慢慢扶起,坐靠在床头。   小玄只觉幽香沁脾,忽然想起在谷中初遇时的情形来,犹记得两人衫鬓厮磨,一时诸般温柔弥漫心头,目光不觉停留在了女孩的脸上。   婀妍似有所觉,冰似的娇靥上晕了薄薄的一层,妙目斜睨,迎上了小玄的视线。   小玄一阵心慌,忙把目光挪开,还好阿秀端了只托盘进来,盘上有一盆砂锅粥,一只小碗,一双竹箸,一把汤匙,两碟粉绿小菜。   婀妍从砂锅里舀了小半碗粥,夹了几箸小菜,就要来喂小玄。   “我自个来……”小玄忙道。   “你好好坐着,不许动。”婀妍命令。   小玄只好乖乖靠在枕上。   婀妍轻轻吹了吹汤匙里的粥,送到他唇边。   小玄张唇,粥一入嘴,便觉软糯清香,十分可口。   接下来婀妍继续一匙一匙地喂粥,不时用手帕帮他擦拭嘴角,异样的温柔细致,与那个战场上杀伐决断的将帅简直判若两人。   小玄慢慢吃着粥,心底忽生出一种欲将女孩拥揽入怀的冲动。   “还要点么?”婀妍问。   转眼两碗粥落肚,小玄满意的摸摸肚皮,突然面色一变,惊觉腰间的焰浣罗不见了。   “为了帮你疗伤,就把那东西摘掉了。”婀妍语气如常,神色依旧。   “快把那巾子还与我!”小玄冷汗涔涔,心明丢了焰浣罗可不是开玩笑,逐出师门之痛犹在心头。   “去把公子的东西都拿过来,免得他着急。”婀妍唤道,阿绣应声去了。   沉默片刻,小玄终于忍不住道:“你……你看见了?”   婀妍点点头。   小玄吸了口凉气。   婀妍似乎思忖了片刻,斟酌道:“其实你没必要隐瞒的。阿玄哥哥,这两天,我得到了一些关于你的消息,知晓你已被逐出师门,只因为……你是玄狐后人。”   小玄沉声道:“等东西拿来,我就离开。”   婀妍瞪了他一眼,面上薄有嗔意:“为什么要离开?”   小玄不语。   这时阿秀领着只螳螂工匠进来,手里拿着焰浣罗,臂上悬着兜元锦;而螳螂工匠肩背上负着缚魄链、殛魂盾、役妖令、八爪炎龙鞭及如意囊等物,铺了满满一桌子。   小玄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做什么!”婀妍一把搂抱住他,丝毫没避讳旁边的阿绣。   小玄身躯僵了一下,道:“很多人在找我,早晚会牵连巨竹谷的。”   “那又如何?”婀妍秀眉一轩:“虽然巨竹谷与世无争,但也从来不怕别人来寻衅。”   “寻找我的那些人,都不是一般来头。”小玄闭目道。   “那我也不管!”婀妍咬唇道:“便是玉皇大帝西方佛祖来了,我也不让他们捉走你!”   “你这又是何苦?”小玄叹道。   “难道只许你帮我么?”婀妍道,娇靥一侧,贴住了他的胸口:“总之我不许你走,更何况你身上还有伤。”   小玄只觉女孩手臂搂抱得极紧,仿佛害怕一松手自己就会走掉似的,心中生疼,忍不住俯下脸去,唇在她额头轻轻地碰触了一下。   婀妍娇躯一颤,低低声道:“阿玄哥哥,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吗,无论你何时回来,这里都是你的家。”   “记住。”她仰起脸,凝目望着男儿:“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   小玄屏住呼吸,心中似有什么暖暖涌动,只觉眼前的女孩无比可人动人。   两人的唇渐渐贴近,转眼吻在一起,犹比前次愈炽愈烈。   ************   凌晨时分,小玄虽觉困倦之极,但仍趁屋里没人强支起身,下床走到桌子前,小心翼翼地系上焰浣罗,犹不放心地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想起乙鹤道长赠与的兜元锦有隐藏气息体味及真气灵力之功,忙又取来穿上,只觉轻薄如无物,十分之清爽舒适。   他摸摸身上,发现衣服完好无缺,心中欢喜:“道长没哄我,这兜元锦果然有自补之妙,之前战斗中破损了许多,眼下却连个小洞都找不到。”   “婀妍感激我帮她,自是舍不得我离开,但如果一直待在这里,势必会连累到她同巨竹谷……”小玄把放在桌上的殛魂盾、缚魄链及役妖令一一收入如意囊,将八爪炎龙鞭缠到臂上,又忖:“这两日焰浣罗不在身上,说不定已经有人追踪过来了!”   思及此处,心中忧灼,去意愈定,他望望四下,忽然瞧见摆放在窗台上插着一支独蕾桃枝的青瓷瓶儿,赶忙过去取了下来,捧在手里轻声道:“好夭夭,又有几天没见面了,是不是很想我呢,可惜我们又要逃命了……”   小玄将青瓶收入如意囊,把囊紧系腰畔,悄悄往外走去,生怕惊动睡在外间的阿绣,便绕道二楼,来到阳台,瞥见对面附楼的工匠房,心底大痒,当即穿过小天桥,将停放在工匠房中的一对恐怖之足,一对剑将军,一对螳螂工医,十余只机关战鹰,数张工匠台及成堆的宝瓶竹材料统统纳入囊中,自嘲道:“这个不算贪心,既然婀妍已将它们送与我,不带走可就暴殄天物啦。”   出了工匠房,翻过栏杆跃下,小玄沿小径行出百余步,回头望去,见醉碧楼已被竹木遮去了大半,唯余数角飞檐,想起阿绣做的可口饭菜,还有那只热气蒸腾的大澡桶,心中万般不舍。   “待婀妍知道我走了,多半会很难过呢……还有紫儿碧儿……”小玄想到这里,几乎就要折返回去,旋又思道:“可是我若留在此处,待强敌一个个寻上门来,岂非害了她们。”   他踯躅而行,半天才来到卧碧台边沿,忽见悬空梯道上有光影晃动,定睛望去,却是婀妍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搀着个白发老妇往这边过来,赶忙闪身躲进路旁的竹丛里。   两人缓缓行来,边走边言,只听婀妍道:“婆婆,先天太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到底有甚用处,为什么会惹来那么多人的觊觎呢?”   “不清楚。”老妇道:“只是隐有闻传先天太玄是混沌之前的东西,蕴藏着无上奥妙。”   小玄从旁偷望,心道:“这便是祖灵婆婆了。”   “可是这个东西,为什么始终会在玄狐一脉身上出现呢?”婀妍继问。   “这个就更不清楚啦,玄狐一脉于四玄当中最为神秘,至今是个谜,无人知晓始于何时,生于何处。”祖灵婆婆沉吟了片刻,道:“或许与不周山有些干系吧……”   “不周山……共工撞折的那个不周山?”婀妍道:“还因此把天整出个大窟窿来。”   祖灵婆婆点点头,叹道:“那真是个大劫难呐,天地间无数生灵涂炭,不过……若是没有那场劫难,也就没有我们灵竹族一脉了。”   “为什么?”婀妍奇道。   “因为不周山给撞折,天坍地陷,天地间生出许多道裂逢,而我们巨竹谷就诞生于这些裂缝中其一。”祖灵婆婆道。   婀妍大讶。   祖灵婆婆继道:“而吾族独步天地的机关秘术,据传便是不周山残存下来的点滴之遗。”   “那……”婀妍半晌方道:“不周山呢?是不是给撞碎了?”   “没有,传说中用的是撞折二字。”祖灵婆婆道,“各界隐传,不周山给撞做两半,上不周山跌入了天外海之中,而下不周山则坠至玄冥深处,皆不知所踪。”   婀妍及隐于竹丛的小玄听得目瞪口呆。   祖灵婆婆缓缓道:“总之不周山有太多的秘密了,于是乎有天地之胎之名,鸿钧先天地得道,河图洛书现世,皆与之有关。如今,各界遍寻上下不周山无果,目光自会落在与其相关的物事之上,譬如先天太玄。”   小玄屏住了呼吸。   “先天太玄便是在不周山给撞折后现世的么?”婀妍问。   “非也,恰恰相反,先天太玄随玄狐一脉出现,先混沌而生,尚早于不周山给撞折之时。”祖灵婆婆道,“而工共之所以要去强启不周山,便是因为先天太玄出自不周山的传闻,欲取其中奥秘,以雪败于祝融之耻。”   小玄只听得惊心动魄。   祖灵婆婆忽然停住了脚步:“孩子,我们灵竹族人虽然与世无争,但因长据太碧灵脉,又拥有独步天地的机关秘术,早就为诸界垂涎,如今再来一个先天太玄,只怕往后的日子更是难以太平啦。”   婀妍默不作声。   小玄心底一阵黯然:“看来……离开巨竹谷的决定还是对的。”   “婆婆。”婀妍终于开口:“阿玄哥哥助我诛杀千臂老贼,助吾族夺回巨竹堡,再以命相搏击退敌首,助我们守住巨竹谷,于我于本族皆有大恩德,如今身受重伤,我们又岂能忘恩负义。”   祖灵婆婆眯眼瞧了她片刻,叹道:“妍儿,你留下他,只怕未止于想要报恩吧……”   “婆婆。”婀妍抵唤一声,冰靥飞起抹迷人的薄晕。   小玄心头怦怦直跳,突闻有人呼道:“宫主稍等,属下有事禀报!”   众人循声望去,见是彩缤纷自悬梯上急掠而来。奔至婀妍跟前,大声道:“元一太子欲见宫主,已经进入谷中了。”   “什么,他进堡内了?”婀妍脸色微微一变。   “尚未,太子着人来报,说挥师追击千里,已将此次进攻巨竹谷的七邪余孽尽数歼灭,克日将回皇都,眼下正在太碧恭候,望宫主能前往一会。”彩缤纷道。   “已将七邪余孽歼灭?”婀妍冷冷一笑,“早干嘛去了,这便宜捡得还真利索。”   祖灵婆婆道:“即便是捡便宜也好,七邪界此次元气大伤,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再次发动大规模攻击了,可让吾族稍缓口气。”   彩缤纷接道:“来人还说,太子特意带来一样大礼,是宫主向往已久之物,恳请宫主务必一会;若是宫主无暇前往,太子自会登门拜见。”   婀妍怔了怔,望向祖灵婆婆。   祖灵婆婆眯目沉吟。   婀妍叹了口气道:“我还是去见一下吧,免得他找借口进入堡内。”   祖灵婆婆蹙眉不语。   婀妍对彩缤纷道:“你去告诉来人,就说我会去见太子。”   彩缤纷应诺离去。   “好生令人烦恼,这厮总是纠缠不休!”婀妍对祖灵婆婆道。   小玄不禁心头一紧:“听这意思,那个什么元一太子,是对婀妍有些意思呢,而且好象来头不小。”   “吾家妍儿兰姿蕙质,太子心有所求,亦属人之常情……”祖灵婆婆道。   “婆婆,这个人,孩儿颇为了解,他并非真心喜欢我。”婀妍冷冷道。   祖灵婆婆赞许地望着她:“孩子,那你觉得太子意欲何为?”   “其一,巨竹谷的珍奇资源;其二,巨竹堡的机关秘术;其三,孩儿师尊一系的支持。”婀妍答得简洁明了。   祖灵婆婆微点了下头,隔了好一会方道:“也许……还有一个原因。”   “哦?”婀妍道:“望婆婆告之。”   祖灵婆婆闭目沉吟了好一会,才低声道:“有个极少人知晓的秘闻,隐传上不周山与原来所在之处藕断丝连,自从跌入天外海后,还残存着数条不为人知的隐秘通道……其中之一就藏匿于天地间的某道裂缝之中。”   “这道裂缝……”婀妍吸了口凉气:“莫非就是巨竹谷?”   祖灵婆婆未应,似陷于思索中。   “此次前去,孩儿必定明确回绝,以断了那人的念想。”婀妍下定了决心。   小玄听见,心头一舒,莫名地欢喜起来。   “切莫太过唐突,以免有甚不测。”祖灵婆婆道。   “婆婆放心,孩儿自会谨慎,况且那人素盼得我师尊支持,谅他也不敢有甚过分之举。”婀妍停了下,道:“今日还请婆婆继续为崔公子医治,我去见过太子就回来。”   祖灵婆婆点点头,似乎有些心神不宁。   婀妍正转身要走,祖灵婆婆忽道:“且慢。”说着从袖内摸出一物,递了过去。   婀妍接住,只觉入手温润,低头瞧去,却是只极为小巧的雕像,形貌似螭虬一类,通体碧绿,乃以宝瓶竹造就,做工无比精美巧致,用一根细细绳儿穿着。   “这是什么?好漂亮!”婀妍道。   “此物名曰鬼螭,乃吾族怪才墨无根所造,极有灵性,你且戴在身上,或能逢凶化吉。”祖灵婆婆道。   “多谢婆婆。”婀妍道,将雕像欢欢喜喜地系于颈上,塞入襟内贴胸戴着。   两人分头而行,婀妍返身折回悬梯匆匆离去,祖灵婆婆则继续朝醉碧楼缓缓行去。   小玄待她们走远,方从竹丛里出来,心明祖灵婆婆一到醉碧楼就会知晓自己已经离开,赶忙登上悬梯,来到卧碧台斜对面的楼阁群。   此时天已渐明,楼阁间开始有人走动,小玄便从楼阁旁侧的僻静小径绕行,忽闻前方传来一阵脚步声,赶紧飞身跃上楼阁二层,躲在走廊一根粗巨的立柱之后。   脚步声越来越近,小玄探脸望去,原来是两名妖将率着一队机关枪卒巡逻过来,步伐整齐,颇为威武。   小玄缩回头去,靠柱而立,静待他们过去。   巡逻队径直前行,并未发现躲藏在阁楼上的小玄。然而,小玄没有察觉,在他身后的镂花窗格的间隙里,也有一双妙目正在悄悄地窥视着他。   整支巡逻队终于过去,小玄真气微提,便飞出了阁楼,无声无息地飘落到地面,快步继朝前行。   “真真妙极,正愁无法脱困,老天爷却将这宝贝送到我手里来了……”镂花窗格后响起一声轻笑,那双妙目中突然烟起雾涌,随着下方的水润朱唇吐出的几个诡异音符,转瞬弥漫了整个眼睑。   小玄正朝前行,突地心头重重一下大跳,然后麻了一麻,紧接着阵阵酥悸起来,他停住脚步,有些莫名其妙,只感身上哪里稳稳不对,不由把手到处摸了摸,却没找出什么不妥。   “怎么回事?”他仔细感觉,发现身子正在微微发热,而且心跳越来越快,脑子阵阵发胀,似乎有点发昏晕眩。   小玄暗暗诧讶,用力甩了甩头,迷糊间猛又惊觉在身体深处的某个地方,似有什么不明物事在蠢蠢欲动。   “不对劲,难道有敌人在暗算我么?”他蓦然警觉,急提真气,戒备地朝四下观望,倏地转回身去,目光停在已离百余步远的阁楼群,哪里,似乎有什么吸引了他,或者说是诱惑了他。   “记得前两日路过之时,婀妍说这几座阁楼是存放药材的地方呀,怎会这等古怪?”小玄只觉身上越来越热,就连鼻息都滚烫起来,他晕晕迷迷地低喘着,两腿忽然迈开,不由自主地朝阁楼群走去……   “哐铛”一声大响,小玄推门而入,蓦尔呆住。   一具勾魂夺魄的胴体横陈于药橱前的长案上,正柔若无骨地曼妙起伏着,高耸的雪峰及修长的美腿恰到好处地出没于一件光影流动如霞灿烂的丝袍间,两只瓷般玉手在胴体的各处抚摸着摩挲着,撩人的指尖从脸畔、颈侧、胸口、小腹缓缓滑过,惹眼地爬入了两腿中间,似有若无的喘息与呻吟断续传来,惊心动魄地钻入呆立在门口的男儿耳中,无可抵御地搓揉着捻拿着他的心脏。   “勾魂邪姬!”小玄心头剧震。   第十回、拘魂   胴体的主人,正是碧怜怜。她给七焰玄虹鉴杀伤,除了真气灵力锐减至不足一成,身体里还仿佛多了团永不熄灭的可怖烈焰,日夜炙烤着五脏六腑,经自检判断,心知依靠自己之力极难消除,又一时无法从巨竹堡中逃脱,便悄悄摸到阁中寻药疗伤。   没想却在这生死关头,身为玄阳之极的小玄突然出现,登感如获至宝绝处逢生,当即施展邪功媚术,诱捕猎物。   “原来是你这邪秽在捣鬼!”小玄厉喝,真气凝贯全身,只是曾在她身上吃过大亏,不敢贸然出击。   碧怜怜仿若未闻,神情如痴似醉,依旧眼殇颜烫地抚摸着自己,一声低啼,手在腿心里陷得更深,粉胯突拱,碧落霞飞裳下摆朝旁滑褪,一条如酥搓就的美腿露了出来,时直时曲地贴着桌案伸缩蠕动。   小玄口干舌燥,只觉浑身不由自主地阵阵酥悸,心中暗自慌疑。   碧怜怜倏地一声嘤咛,埋在腿心里的手忽然抽出,兰指轻拢慢捻,从花底拉出一根长长的透明细丝来,颤颤悠悠地悬空晃荡,许久未断。   小玄僵立门口,眼睛盯着那根黏丝,尚隔着十余步远,竟似乎吸嗅到了它的气味,但觉甜腻袭人,间中又混夹着某种浓烈的奇香,似腥非腥,若膻非膻,不同平日里的任何一种味道,不禁眼饧耳烫百脉贲沸。   案上的尤物转过头来,一直垂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但见烟流雾转变幻万千,无比之诡谲神秘。   小玄登感一阵迷糊,心知不好,右臂一抬,八爪炎龙鞭即如飞龙般自袖口旋出,刹那间绞住了案台上的妇人。   “坏蛋,你弄痛人家啦。”碧怜怜呼道,声音娇嗲婉转,闻之骨酥。   小玄手臂一收一提,猛将碧怜怜扯飞过来,未想如此轻而易举,猝不及防间给她扑到身上。   “人家受了伤,身上这会半点力气都没,你是要趁机欺负人么?”碧怜怜低低娇喘,软软地趴伏在小玄胸口,悄将甜腻腻的一口香息喷吐男儿脸上。   “再搞鬼作祟,便立刻杀你!”小玄怒喝,那双烟雾弥漫的眼睛近在咫尺,急忙转头不看。   “心肝,你真忍心伤害人家么?”碧怜怜娇怯怯道,声音轻轻细细直拨男儿心底。   “你是不是在我身上做了什么手脚!”小玄手腕一抖,将炎龙鞭圈圈收紧。   “好痛,你的鞭子勒着人家啦。”碧怜怜蹙眉娇喊,雪似的乳肉自绞紧的赤鞭间隙挤了出来,触目惊心。   “快说!”小玄厉声道。   “奴家喘不过气儿啦……”碧怜怜指指绞着雪白细颈的赤链,伸手就要去扯。   “给我老实点!”小玄喝,炎龙鞭一绕,又将她双腕紧紧捆住。   小玄尚余一丝清明,明知眼前尤物十分危险,心中却奇异地提不起半点狠意敌意,非但如此,竟反而生出一种想要与之欢好的渴盼。   “小坏蛋,越说你还越来劲了呢,你就这么喜欢绑人么?来呀那来呀!”妇人娇滴滴地发嗔,被捆的双手高举头顶,身子朝前一送,将肥美挺翘的酥乳紧紧贴靠在男儿胸膛上。   小玄身躯一震,不由转回头来,目光正好撞上了妇人的妙目。   碧怜怜长睫抬起,眼中的神秘烟雾愈诡愈奇,流转间偶露一隅,便现出犹如躲藏云雾后的星辰般的两丸丽眸,如梦似幻。   小玄魂魄一酥,视线如给黏住般再也无法移开。   碧怜怜朱唇微动,似乎念了个古怪的音符。   小玄猛地将妇人抱起,三两步走到屋子正中,将之粗暴摁放在一张圆桌上。   碧怜怜低呼一声,旋又咯咯娇笑起来:“你想做什么,干嘛对人家这样粗鲁?”   小玄俯首盯着她,状若蓄势欲扑的猛兽。   碧怜怜的衣服已给七焰玄虹鉴焚毁,此时浑身上下只余一抹滑来溜去的碧落霞飞,各部妙处时隐时现,分外撩人。   小玄胸膛起伏,心中天人交战。   碧怜怜收了笑,轻喘着将两条雪腿缓缓打开,被捆的双手往下滑去,放到了丝缕无遮的花底,两根尖尖食指分别搭住了秘处的两瓣肥嫩粉唇。   小玄屏住呼吸,目光随着她的手落到了她的腿心,裆部撑起了个高高的帐篷。   碧怜怜凝视着他,搭摁在玉蛤上的葱指骤然一分,内里的瑰丽便惊心动魄的展现在男儿的眼前,无不嫩薄如脂润腻似膏,万般惹人地微微颤蠕。   小玄心头轰地炸开,身体深处的不明物事直如活了一般,大肆腾闹起来。   “还等什么?”一个妖娆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小钩子不知从哪冒了出来,肩贴乳偎地从旁侧搂抱住他。   小玄浑然不觉,肌肤炙烫,整个人似在燃烧。   小钩子浪荡地望着他的脸,一只手在底下解开腰带,将男儿的刚阳从松脱的裤子中释放出来。   巨柱暴弹而起,在半空一阵甩晃,最终保持着一个朝天怒指的姿态。   碧怜怜嘴角藏笑,眼中媚色愈浓,蜮魇引消耗甚巨,所余真气即将用尽,但她知道种于小玄体内的阴阳锁已给彻底诱发,眼前猎物终入罗网。   粉嫩的舌尖溜出嘴角,小钩子舔舐着水唇,另一只手来了勃翘的巨柱上方,伸出食、中二指压住了硬热的茎干,然后徐徐发力往下摁,怒昂的龟首被迫低头,一分一寸地凑近下方饥渴待哺的蜜穴。   “进去吧,插进去,只要进入里边,你就能得到天地间最销魂的快乐……”小钩子的唇舌来到男儿耳畔,魅惑的娇腻声音钻入耳心。   怒膨的龟首终于碰触到嫩滑的蜜穴,小钩子贴紧男儿身躯,粉肩轻轻一顶。   小玄意志蓦溃,低吼一声,巨硕的肉棒剖开团团娇嫩,瞬间直冲到底。   碧怜怜娇啼一声,被捆的双手极力张开,捧扶住了男儿雄健的腹肌,似乎想要推拒,然而事与愿违,突到底的巨物在攫获花心后,还在继续碾压吞噬,迫得她仰起雪颈,酥胸向上高高挺起,绞锁其上的血赤鞭子勒得愈实愈紧,两颗玛瑙般的乳蒂勃翘如珠。   傲人的酥腴巨乳就在前方颤晃,入目心跳,小玄盯着瞧着,两手叉住妇人腿弯,腰杆猛然挺摆,狠狠地抽插起来。   碧怜怜凝紧身子,两只朝天挺翘的玉足与小腿绷成直线,在男儿两侧迷人地抖着晃着,穴内肌壁团团收束,却丝毫减缓不了冲击的力道,才没几下,花房内已是浆涌蜜流泥泞不堪。   小玄终于按捺不住,腾出一只手捉扣住妇人右边的雪乳,恣肆捏握揉搓。   小钩子俏靥潮红,唇舌从男儿的耳廓溜到颈侧,再沿肩滑落,钻入腋窝猫儿似地一阵吸吮舔舐。   “啊呀!”碧怜怜突地又一声啼喊,却是花心子给清清楚楚地挑了一下。   小玄浊赤的眼睛一暗,仿佛发现了什么,腰挺臀摆,挥杵只往令妇人叫出声的地方杀去。   那里藏着个奇妙物事,无比之娇嫩肥美软弹滑溜。   “坏人,你好狠!啊!又顶到奴奴最里面去了……啊啊你故意的么……”妇人肩胛拱起,腰臀收紧,凹凸有致的雪躯轻轻战栗。   但小玄犹不肯善罢甘休,仍继提升突刺的速度与强度,肉杵愈强愈热,撑煨紧紧裹握的肥滑嫩壁。   碧怜怜婉转娇啼,随着肉棒猛烈抽耸,晶亮的细碎液珠不断从花底飞出,溅洒得男儿腿腹尽湿。   小玄十指掐入妇人腴嫩的雪肉,双目愈赤,喉底有如兽嘶,脸上忽然有些狰狞,饱浸蜜汁的肉棒倏地暴涨,赫将原本异样肥美的花唇撑成了一圈细薄晶亮的肉环。   碧怜怜闷哼一声,涂染蔻丹的足趾骤然蜷缩,两条腿挣开男儿的压制死死地夹上了他的腰杆。   小钩子察觉有异,赶忙探头望去,便瞧见了男儿“红日铸杵,虬龙盘柱”的异象,惊喜叫道:“娘娘,他那儿又现真身啦!”   碧怜怜登感爽利纷至沓来,潮奔浪涌般冲刷着各个紧要妙处,快美在成倍的攀升。   小玄攻势愈盛,现出本相的玄阳盘龙杵肆意逞凶,一下下狠刨怒犁,仿佛想要从妇人身子深处挖凿出什么宝藏来。   “哦……美死了……怎会这等爽利的……”碧怜怜此际身受重伤,真气所余无几,既要施展蜮魇引迷控男儿,又要运功固守元阴,只感十分吃力,再不能如上次与小玄云雨那般手到擒来。   阴阳蜱欲食蛊主阴精,便在宿主体内大肆作祟,小玄索取愈急,抽耸之势直如疾风暴雨。   碧怜怜云鬓散坠,竟感些招架不住,心中暗暗着慌,生怕玄阳宝精未得,自己的阴精便给人家先行采去,薄薄香汗渍透粉胸,染沐得两只美乳油润光亮细嫩如酥。   小玄直勾勾地瞧着,猛地趴伏下头,张口刁住了左边的粉乳,一顿吸吮啃噬大快朵颐。   碧怜怜正全神应付盘龙宝杵的攻击,乳际又有酥麻袭至,立时顾此失彼,狼狈间倏给男儿结结实实地戳中池底嫩蕊,蓦感花眼大痒,娇躯一抖就要丢出精来。   小钩子久侍这主子,立时发现不妙,慌忙探臂过去捉握住碧怜怜的手,急将真气传渡过去。   犹如雪中送炭,碧怜怜立时缓过劲来,小钩子送来的真气虽弱,但已足将骊关锁住。   饶是如此,一小注阴精还是跑了出来,正坠龟首之上,小玄体内的阴阳蜱得到甜头,越发腾闹不休,令得男儿如痴似狂,摁紧身底尤物百般耸搠。   碧怜怜冷汗涔涔,仍就紧握小钩子的手,只将元阴死死固守。   她乃采补大家,一旦稳住阵脚,已臻化境的媚功魅术便如沐浴晨露的朝花自行绽放,阴内团团坟起,肥美花壁从四面八方裹压穿梭其间的巨杵,最厉害的是此时得获小钩子真气相助,花房深处赫地生出一股神秘吸力,似有若无地笼罩着男儿龟头不住虚吮。   小玄兀自狠抽怒戳,突尔髓酥魂麻,无声无息地一泄如注。   “给我……给我……烫死奴奴了!”碧怜怜娇娇喊叫,花心张翕不住啜吮,一边抵死吸汲宝精,一边极力锁扣骊关。   小玄有如江河决堤般怒射,汹涌澎湃难遏难止。   不过须臾,碧怜怜便觉丹田暖热,通体酥融,心头懒洋洋的舒美欲仙,赶忙施展采补秘术将汲得的宝精吸收运化,数息之间,真气及灵力竟然不可思议地恢复至三成,体内的可怕烈焰也似大大减弱。   “玄狐之精果然是绝世至宝,有这心肝,不但功力指日可复,势必还能更上层楼!”她喜难自胜,心中忽然一动:“这宝贝天地唯一,今次再不能得而复失,他此际心智最弱,何不趁机将之彻底拘伏?”   主意一定,碧怜怜立将蜮魇引提至极限,不惜耗尽刚刚到手的真气,全力拘控男儿心智。   小玄目光愈迷,不觉杳杳冥冥,心无定见,一时未知身在何处,前尘往事如入牢笼,再给重重大门紧紧关住。   “小心肝,你是谁呀?”碧怜怜轻声问。   小玄一阵茫然,半晌未答。   “瞧我眼睛……”碧怜怜一字一句道,“记住,从今往后,我便是你的主子,人家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小玄痴痴地望着她双眸,昏昏懵懵地点了下头。   碧怜怜心知成功在即,正欲封下禁咒,蓦地美目圆睁,却是身上男儿又再抽耸了起来,还是同样的姿势,只是越发彪悍凶烈。   原来小玄本就玄阳之极,精力无比健旺充盈,加之阴阳蛊做祟,未得蛊主阴精,根本就停不下来。   “啊!心都给你捅乱了!人家没力气了……人家不要啦……”碧怜怜娇娇软软地叫,似求饶似无助,然却满心窃喜,心知只要自己阴精不失,身上的男儿便会无休无止地乖乖把宝精献上。   小玄千戳百捣,现出本相的玄阳盘龙杵筋脉虬起,紧紧攫搭住花壁,然后怒膨的龟头再一掀扯,便将妇人花内嫩物搅得七零八落,更有甚者给拖拽出穴口,状若凝脂琥珀,入目魂销。   “奴奴不行啦,求求你放过人家……啊啊……就那里就那里!人家还要……把人家要到坏掉为止!”碧怜怜牝麻蕊酸花浆四溢,却仍抛臀举股极力迎凑男儿的挞伐。   小钩子心明主子要取宝精,遂转到小玄身后,臂揽乳倚卖力推耸。   “人家流出来好多,唔唔……夹不住了……流死人了!心肝帮人家堵上好不好?”碧怜怜喘着气儿,声音软的似要融化。除了勾魂摄魄的淫词浪语,更在八爪炎龙鞭的绞锁中做出许多媚之入骨的奇姿靡态,过没片刻,便又将小玄哄诱得大泄一次。   碧怜怜如饮烈酒,蓦地眼饧靥晕,险险便被男儿射丢身子,凝身死忍了须臾,方才缓过劲来。   “射坏人了!射死人了!心肝宝贝……奴奴爱死你啦!”碧怜怜颤颤哼吟,惊喜地发觉男根依旧坚如金铁,无半点疲软迹象,赶忙又再施放蜮魇引,继续拘控小玄心智榨取玄阳宝精。   小玄兀自抽贯如虹,茎上盘龙张牙舞爪,似欲挣脱飞去。   小钩子看得心中发酥,只盼男儿身底之人换做自己,突见主子身后多了一个女人,雍容华贵丽似仙妃,不禁呆了一呆,只道是眼花了。   “心肝快松鞭子,放人家起来,奴奴定让你美到九霄云外去……”碧怜怜妖妖媚媚地叫,腰肢如蛇蠕动,忽右忽左突前突后,极力套弄男儿。   小玄此际心智尽迷,全无抵抗之力,真气一撤,八爪炎龙鞭便从妇人身上松脱下来。   “娘娘小心!”小钩子终于回过神来,话才出口,已见对面那人把袖一挥,自己立即倒了下去,这时才看见她手上有把未出鞘的剑,鞘身通体金黄,镶缀着繁若星辰的宝石,无比之绚烂辉煌。   碧怜怜吃了一惊,未及任何反应,脖子上已多了把剑,虽未出鞘,却有一道晦暗难明的锋锐剑气锁住了咽喉,令她纹丝不敢动弹。   “若是放了你,你还不把人家吃得一干二净。”声音从身后传来,既轻又柔,充满嘲讽之意。   碧怜怜满面涨赤,沉声道:“尊驾何人?”   “你在他身上种了阴阳蛊?”声音在更近的地方响起,来人的唇似乎就在她耳畔。   小钩子萎顿于地,通体麻软,只觉这辈子都爬起不来了。   碧怜怜默不作声,见架在颈上的宝剑十分不凡,正努力思索它的主人,眼角忽然瞥见持剑的之人腕际系着枚暗金古钱,钱上铸有两翼,心头一凛,吸气道:“武三绝?”   “跟我说说,这阴阳蛊……应该怎么解?”武翩跹反问。   碧怜怜闭目不答,心念电转,急思脱困之策,尴尬的是身上男儿犹在浑然不知地继续冲刺。   “不说是么?信不信我有一千种让你开口的法子。”武翩跹轻声说,咦的一声,又道:“你还用蜮魇引夺控了他的心智?”   碧怜怜终于开口,却道:“尊驾是要救他?还是想取他身上的先天太玄?且放奴家起来,一切皆好商议。”   “你还想同我讨价还价?”武翩跹冷冷一哼,“做梦!”   碧怜怜忽觉有两根冰凉的手指搭到腰上,心正惊疑,两道异样犀利的真气已从腰际侵入体内,长眼般循着经脉直袭骊关,蓦地通体酥透,花心一阵奇麻异痒,恰逢男儿一槌撞至,登时大丢起来。   武翩跹亲亲热热地搂抱着她,剑架颈前,指搭腰畔,将真气绵绵不绝地送入体内,轻声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碧大司祭适才拿了人家多少呀?这会亦该还点回去啦。”   碧怜怜瞠目结舌花容失色,此际体内所余真气不足三成,根本无法对抗,只觉那两道真气在体内无比刁钻地交错搅动,锁守元阴的骊关如给揉碎,雪腻的绵腹阵阵痉挛抽搐,依旧无声无息地丢着泄着,蜜穴里先是排出股股浓稠如膏的花浆,后又冲出大片稀粥似的汤汁,淋得小玄一身皆腻快活胜仙。   (第二部第十二集完)   第三部:谁是天子   卷之十三:迷楼惊变   目录:   (第一回)迷楼   (第二回)大荒魔物   (第三回)傲世绝学   (第四回)虚与委蛇   (第五回)春锁桃枝   (第六回)符力士   (第七回)别有洞天   (第八回)化麟   (第九回)春梦了无痕   (第十回)仙灵大会   (第一回)迷楼   当两根纤长、精致、莹白如玉的手指离开如酥似雪的腰肢时,一切就结束了。   碧怜怜瘫软桌上,小钩子委顿于地,小玄则两手撑着桌沿喘气,眼中一片惘然,似乎对眼前发生的事情迷惑不解。   武翩跹抬眼望向他,眸中隐有忧色。   餍足了蛊主阴精的阴阳蜱终于不再闹腾,小玄松缓下来,满脸疲惫,非为之前的销魂,而是因为神智被蜮魇引大肆拘夺锁困。   “小玄?”武翩跹试探轻唤。   小玄抬头,非但像是不认得她,且仿佛连她叫的是不是自己都不确定。   “你……叫我?”男儿迟疑着问。   武翩跹眉心微蹙,丽容一寒,转望向碧怜怜,压在她颈侧的剑鞘稍稍发力。   碧怜怜一阵晕眩。   此时的她可谓祸不单行,除给七焰玄虹鉴重伤,体内的巨阙昙之毒也因为真气不足无法压制,开始令她心神躁乱,至于好不容易遇见崔小玄这救命宝贝,然却转眼即失。   最要命的是在这千钧一发的关头,竟然杀出来个武三绝。   此乃玄教第三代弟子之中武技第一,阵法第一,机关术第一的传说人物。   “解开阴阳锁,并还复他的心智,否则大司祭苦攒了万千年的修为就要化做云烟了。”武翩跹寒声道。   “看得出来……”碧怜怜却慢悠悠道:“尊驾颇为这小狐狸挂心呀。”   “大司祭伤得不轻,危在旦夕,照我说的去做,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武翩跹轻声道。   “当奴家是那三岁小儿么,久闻武三绝心狠手辣,我若皆照你说的做,哪里还有半点转圜余地。”碧怜怜轻笑道。   小玄双手抱头,似乎在竭力思索什么,状极苦恼。   碧怜怜斜睨着男儿,道:“不如这样,你且送我离开巨竹谷,我即解去他身上的的阴阳蛊与蜮魇引。奴家亦为一界之尊,定当说到做到。”   “劝你莫再试探我的耐心。”武翩跹丽目一眯,杀气陡盛。   “奴家眼下真气灵力皆失,就是出了巨竹谷又能样,难道你还怕我到时毁诺么?”碧怜怜道。   “本来也算有点道理,只是……我素来最讨厌别人与我讨价还价。”武翩跹冷冷道。   碧怜怜闭上眼,冷冷一笑:“那就没啥好说的啦,既已落你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我才不打算杀你。”武翩跹微微一笑,贴近碧怜怜耳边轻轻道:“知道吗,我有一样宝贝,唤做冰火炼狱。一旦把你丢进去,每隔一时三刻,便会有火鸦出来啄你,冰蛇出来绞你,到时候,你就会后悔为什么今日不照我说的去做了。”   碧怜怜容颜苍白,身子微微颤抖,旋而咯咯娇笑:“人传玄狐当日摸上凤凰崖,偷去了重元子一干女弟子,里边是不是就有一个你呀?”   武翩跹神色陡变,剑鞘气劲一吐,封闭住她身上诸道经络与气脉,再祭道符印镇住泥丸宫。   “玄狐……”小玄听见这两字,心头莫明一跳,然却想不起半点原由。   碧怜怜浑身麻痹,又笑道:“看来奴家还真没猜错呢,重元子呀重元子,可怜你为地仙之祖一教之尊,却亦结结实实的做了回冤大头哩!”   武翩跹不再说话,右臂轻挥,罗袖中突滚出一石,初只鹅卵大小,飞上空中急速变大,眨眼巨如壶鼎,上有五色纹彩,蜿蜒繁复如山川河流,滴溜溜地缓缓旋转,但见云雾流动气象万千,却是一件于上古之时便炼成的宝物,名曰“大荒”,内里别有天地,除了收纳之功远胜袁自在所造的如意囊百倍,更有其它玄奇奥妙。   “大荒!你是……”碧怜怜懔然失声,话音未绝,整个人已给摄入其中。   武翩跹口中念念有词,玉手一招,将纹石收归袖内。   “怎么不见了?”小玄讶然问。   “那贱人是个邪物,我把她收走了。”武翩跹道。   “她是邪物?”小玄怔怔道,先前的销魂犹模模糊糊地驻于脑海,深种体内的阴阳锁亦在暗中作祟,心底竟然大生不舍之意。   “嗯,她施邪术害你,蛊惑你的心智。”武翩跹凝视着他道,“我且问你,你是不是有好多事情都记不起来了?”   小玄即时点头,苦恼道:“想不起来了,连名字都想不起来了,我是……是哪个?姐姐又是谁?”   “你叫崔小玄,我是……”武翩跹心念电转,道:“我是你师父。”   “姐姐是我师父?”小玄呆了一呆。   武翩跹泰然自若地点头。   “师父……我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小玄懊丧地拍了下额头。   “别急,为师会为你除去魔障的,到时你的记忆自会恢复如初。”武翩跹停了下道,“眼下你且同我回去。”   “回哪儿?”小玄问。   “自然是回师门呀。”武翩跹睨了他眼身上,丽颊微晕道:“还不快把衣服整好。”   小玄慌忙提起裤子,扎好腰带,再将八爪炎龙鞭收回臂上,眼睛瞥见贴身紧系的焰浣罗,心头莫明地重重跳了一下,十分迷惑,忍不住又问:“师父,此是何处,我们为何在这里?”   “此乃妖怪巢穴,我们是来降妖除魔的。”武翩跹道,探手捉握住他右腕,迈步朝阁楼外走去。   小玄回头望望躺在地上的小钩子,心中好生不解。   小钩子也在瞧他,眼中满是焦急之色,无奈半点动弹不得,更不敢开口叫唤。   武翩跹牵着小玄继朝前行,孰知刚踏出门口,迎面便撞见一队怪物,却是先前走过去的巡逻队折返回来。   “什么人!”为首的两名妖将齐声厉喝,提刀指挥几十名机关枪卒围了上来。   武翩跹视若无睹,待众枪卒冲至,方闲庭信步举剑迎击,转眼一一放倒,两名妖将大怒杀上,亦于电光石火间给击瘫。   小玄见她剑未出鞘,速度也没多快,只东一挑西一点,便轻描淡写的将敌人全数击溃,举手投足无不巧到极绝妙入毫颠,不禁目瞪口呆。   “师父……的剑法好厉害!”小玄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想不想学?”武翩跹微笑。   “想!”小玄即应。   “你乖乖随我回去,日后自然教你。”武翩跹道。   “多谢师父!”小玄喜不自胜。   武翩跹忽然发觉眼前情形并不太差,给锁困住记忆的男儿无需让自己太过费心,至少不用担心他会像上次那般拼死逃跑。   “我们走。”她一手持剑,另一手牵紧小玄手腕,口中默颂了几句,旋见腰际的七彩罗带灼灼亮起,映耀得周遭绚丽缤纷。   小玄大是好奇,旋感一道真气自师父姐姐手上传来,与自己身上的气脉融贯为一体,正待发问,整个人已同武翩跹溶入芒彩之中。   “师父,这是……”小玄迷惑不解,极力朝武翩跹望去,只见光芒中的师父肌肤容颜有如霓浣霞蒸,艳丽不可方物,心头一阵怦怦悄跳。   不过呼吸之间,芒彩便已散开,小玄蓦地睁大了眼,满面尽是震撼之色。   此时的他已离开了巨竹堡,与武翩跹立在千丈高空的云雾之上,但令他动容的并非这个,而是前方底下的一座建筑。   这座建筑状若高楼,然却无比之宏巨,巍峨如峰地耸立于大地,极目望去,其上尽是玉阙珠阁琼台瑶榭,又有虹桥秀堤碧湖翠山,教人疑是仙家府苑海市蜃楼。   自打出山,小玄也算是见过几样非凡的景物,譬如在泽阳城住过三世忠靖侯府,在葫芦镇到过的天地无宝,还有刚刚离开的巨竹堡,可是这些与眼前之物一比,全都相形失色。   “这是……哪里?”小玄吸了口气问。   武翩跹却未回答,手仍牵他,玉指搭在腕关,眼底掠过一丝疑诧之色。   “师父?”小玄又唤,脸稍一转,又遥遥掠见在巨楼的南面还有座城池,只是匆匆一瞥便知要比泽阳城大上数倍。   武翩跹这才回过神来,雍容道:“此处便是玉京,日月皇朝的都城。你看到的就是当今皇上的离宫——迷楼。”   “怎么一眨眼就到这里了?”小玄喃喃道。   武翩跹微微一笑,指腰间道:“这条带子叫做过天虹,一纵便有九千里,适才那妖怪巢穴距玉京不过千余里,自然是瞬息即到。”   “好宝贝!好宝贝!”小玄瞧着她腰际的七彩罗带,满眼艳羡,迷惑又问:“可是……我们为何要来这里?”   “因为,师门就在此处。”武翩跹牵着他手腕,按下云头朝迷楼徐徐降落。   “我们师门就在这里?师门在皇宫里?”小玄张大嘴巴。   武翩跹点头:“我们师门乃化外门派,但因入世辅佐皇朝,是以暂居于此。”   “师父……”小玄艾艾问道,“徒儿实在想不起来了,我们师门……是何门派?”   武翩跹略一沉吟,道:“迷渊宫派。”   “迷渊宫派……迷渊宫派……”小玄默念了两声,心觉完全陌生,不禁一阵苦恼,只道是所中魔障极重,以致忘得干干净净。   两人徐降百余丈,迷楼上诸般景观越发清晰,但见亭台楼阁高低相映,画栋飞檐错落勾连,游廊拱桥婉转相通逶迤相接,万折千回绵延无尽,不知还有多少幽奇去处,可谓穷极天下之美、天下之巧。   小玄目不暇接,忽见前方飞来一队人马,却是数十名骑乘着大鸟状怪物的银甲士兵,个个背负箭壶手执机弩,十分之捷锐威武,不由吃了一惊。   武翩跹却神色如常,只是放开了男儿的手,同他迎面而上。   “是天妃娘娘回宫,快快列队迎驾!”为首一将高声呼道,身后人马立时于空中左右飞开,分列做两行,让出一条通道,个个垂目观鼻,静息迎候。   “天妃娘娘?”小玄莫明其妙,望向身边的师父姐姐。   “禁宫中有两种守卫,地面上的叫龙牙卫,这些则是禁宫的空中守卫,也是皇朝八大精锐中的一支——凤翎卫。”武翩跹边说边领着小玄从队列中间通过。   “凤翎卫……”小玄这才注意到那些鸟状怪物果然有几分凤凰的模样,诧道:“这些古怪大鸟可是机关兽么?”   “是天机岛造的机关凤凰,甚是疾捷。”武翩跹淡淡道。   “天机岛?”小玄沉吟,倒觉得这个名字似乎有点印象。   “这些年天机岛为皇朝打造了许多神兵利器,皇上甚是倚重,除了委任了不少天机岛的人在朝中为官,更敕封其大长老卜轩司为护国真人并拜为国师。”武翩跹道。   “师父,他们为何唤你做天妃娘娘?”小玄奇怪道。   武翩跹没答,携小玄又飞降数十丈,终于落到迷楼之上。   小玄打量周围,见身处一座宫院之内,四下俱是奇花异草稀树珍木,远处高高低低坐落着一群阁殿楼台,皆是青绡作幕,紫脂为壁,极是华美。   “这里是仪真宫,我们住的地方。”武翩跹道,带着小玄朝前走去。   “好美呀。”小玄赞叹,沿着石径前行,忽闻旁侧一阵密集声响,似有许多大鸟扑拍翅膀,转头望去,猛见右边的小杏林上方飞起百逾只白鹤,在空中纷乱一阵,然后竟排列成数行,或南或北忽东忽西地来回翱翔,煞是壮观。   小玄咦了一声,很快就发现这些飞鹤虽有翎羽毛发,然却棱角分明,亦非生灵,问道:“师父,这些鹤也是天机岛制造的机关兽么?”   “不是。这些机关鹤乃本门所造,除了喙锐如刃,叫声还能扰敌慑敌,因此唤做飞鸣仙羽,此处共有一百零八只。”武翩跹答。   “本门所造……本门也擅长机关之术么?”小玄怔道。   武翩跹点了下头。   “太好啦,不知本门的机关术比天机岛如何?”小玄继问。   “天机岛机关狠厉霸道,以疾捷硬实为基,而本门胜在自然随意,变幻万千。两者各有所长,若是定要相较,本门决计不逊。”武翩跹道。   小玄素喜机关术,闻言大乐,忙道:“师父也传我些本门的机关术可好?”   “还是那句,要看你听不听话啦。”武翩跹微笑道。   “一定听话,一定听话!”小玄迭声保证,又抬起头去望那些机关飞鹤,见它们时徐时疾时分时聚,在空中组构成方圆角梯等许多重叠繁复的图案,忽尔脸现诧色,惊省道:“它们为何能飞得这样整齐,而且分合进退皆似颇有章法……看上去像是在排布什么阵式哩?”   “它们就是在演习阵法,走,带你过去瞧瞧吧。”武翩跹道,转身朝小杏林走去。   小玄赶紧跟上,吃惊道:“机关兽也能识得阵法?这……这也太过神奇了吧!”   “本门玄妙无数,机关术与阵法的配合不过是其中之一。两者如能融汇一体,更是相得益彰。”武翩跹淡淡道。   两人进入小杏林,原来林中有片空地,只见一个矮壮汉子正聚精会神地朝天望着,手持一只罗盘样的物事,似乎正在操控那群机关飞鹤。   武翩跹伫足,抬眼望空,看得颇为仔细。   那矮壮汉子十分机警,很快便察觉旁边有人,猛转过身,瞧见这边,便收起罗盘急步行来,朝武翩跹欠身一拜,神情十分恭敬。   小玄这才瞧清楚这人的模样,但见头顶半颓,面容丑恶,鼻口下巴有些灰白短须,原来已有些年岁。   “少主回来啦。”壮汉恭声唤道,嗓门甚粗,声音却放得很轻。   小玄一头雾水,心里嘀咕:“怎么有人唤师父为娘娘,有的却唤做少主?”   “阵法又有些许进展哩。”武翩跹道,眸中微有嘉许之色。   “少主有命,老奴不敢懈怠,这些天时时演练,只盼能早日掌控这新阵法。”壮汉答。   “九皋辟易阵威力殊强,操控之难亦甚于其它诸阵,还须反复演练。”武翩跹道。   壮汉叩首应诺,掠了小玄一眼,目中精芒一闪而敛。   “目光刀子似的,这家伙的修为好高……”小玄心底打了个突。   “阿痴。”武翩跹指着身边的男儿道,“他是小玄,我这次回山带出来的徒儿。”   壮汉面上微有诧色。   小玄心忖:“他叫……阿痴?好歹也是个高人,怎么却叫这样的名字?”   “日后他于机关术上有甚不懂,你便指点下他。”武翩跹继道。   “是。”阿痴即应。   “阿痴的机关术造诣不错,乃为师家里人,你想学机关术,日后就多跟他讨教吧。”武翩跹对小玄道。   “大叔请多指教,小子先行谢过。”小玄赶紧叩首一拜。   “有啥不懂就找我吧。”阿痴瓮声瓮气道,盯着小玄,眼睛微微一眯。   武翩跹带小玄走出小杏林,朝殿阁走去。   “师父,大叔的名字还真古怪呢。”小玄忍不住道。   “此痴非彼痴。”武翩跹边走边道:“而是因为他十分喜爱机关术,几到了痴迷的境地,族里的老辈人遂给了他个名号叫做——驭痴,后来大家图顺口都唤他阿痴,久而久之,便忘了他原本的名字。”   “原来如此。”小玄极喜机关术,爱屋及乌间对那驭痴的印像立时大好。   两人正说话,前面又有数人快步迎至,为首一个褐衣妇人一个黄裳少女,后面几个都是宫婢装束,里边还夹着个眉清目秀的小黄门。   “娘娘可回来了!”褐衣妇人远远便笑唤,但见衣饰极简,容妆也淡,看上去十分顺眼。   “恭迎娘娘圣驾。”那黄裳少女也唤,声音清柔身段窈窕,生得桃腮杏目甚是秀丽。   几人走到跟前,眼睛都悄扫了小玄一眼。   小玄也在瞧她们,心道:“这褐衣妇人同那黄裳姑娘额盈真华目蕴灵光,都是修炼中人。”   黄裳少女齐举双掌,从武翩跹手上接过聚宝剑,抱在怀里。   “黎姑姑,我走这半月,宫里可有什么事情?”武翩跹问,继朝前行。   褐衣妇人道:“工部来报,浣晖湖已引水注满,一百零八座特选湖石亦已从江南运到,在等娘娘赐图安放。还有楼东南的明空台已竣工,只候皇上及娘娘择日游幸。”   她稍稍压低声音,又道:“阎公公有消息来,说奉天侯程兆琦再度飞奏求援,言南宫阳得已堕魔道,势极猖獗,前方难以支撑。皇上欲遣天机岛机关大军驰援,却因卜轩司连番怂恿,似已动了先取巨竹谷之念。”   “巨竹谷……这名字怎会如此熟悉?”小玄怔了下。   武翩跹若有所思,微侧过脸唤:“红叶。”   黄裳少女忙道:“这些日,皇上着人来过三次,皆问娘娘归否。”   “你一会就着人去报与皇上,说我已回宫,明日就去见驾。”武翩跹道。   红叶应了。   两人一左一右边走边禀报,余者后面跟着,不一会就进了阁殿大门。   武翩跹这时方指了下小玄道:“他叫崔小玄,是我这次从山上带出来的徒儿,日后皆会住在宫里,你们多点照应。”   旁边几人微有诧色。   当中的小黄门忍不住道:“以前可从未听娘娘说过有徒弟呀。”   “小见,你话太多了。”黎姑姑轻斥。   “苗小见,这要你管么!”红叶凶巴巴道。   小黄门唬了一跳,赶紧闭嘴。   小玄观其神采,心忖:“这小太监也是个炼气之人,只似乎修为不怎么样。”   “黎姑姑,你先去给小玄安排间屋子歇下,然后回来见我。”武翩跹道。   黎姑姑应了。   武翩跹想了想,又道:“就在太华轩的屋子里找一间好了。”   黎姑姑微微一怔,欲言又止。   武翩跹瞥了她一眼,道:“我自有主意。”   黎姑姑方嗯一声。   武翩跹接道:“这些天,你们几个多告诉他这宫里的规矩,免得惹出什么事儿来。”   旁边几个齐声应了。   武翩跹道:“小见,这几日你都跟着小玄。”   那小黄门赶忙应是。   武翩跹转首对小玄道:“宫里不比别处,你莫乱走乱去,惊扰旁人。”   “是,师父。”小玄也应了。   “去吧。”武翩跹道。   “公子请随我来。”黎姑姑对小玄道,转身朝旁侧走去。   小玄忙随其后。   那叫苗小见的小太监也跟了上来,同他并肩一块走。   小玄游目四望,苗小见便一路指指点点,说这个是什么楼,那个叫什么阁,这里有什么名堂,那边有什么来历,甚是热情。   小玄心存疑惑,这会再忍不住,低声问道:“小见,你们为何都唤我师父为娘娘?”   苗小见张大嘴巴:“因为娘娘便是娘娘啊……娘娘就是当今皇上的妃子呀!你是娘娘的徒弟,却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小玄错愕,好一会方道:“我师父既是妃子,为何能随意离宫外出?”   “这个你就有所不知了。”小见道:“当今天子贤明圣德,得百神持护,宫中有几个妃子皆非凡人,我们娘娘更是天仙降世,助皇上筑造这绝世迷楼,得赐迷妃之号,乃最最得宠的,岂是别个能比,自然可以随意出入禁宫。”   小玄怔住,不知怎么,心底一阵莫明怅然。   (第二回)大荒魔物   三人穿过大大小小数道门,转过几座阁殿,又顺一条沿湖长廊,来到一个园子前。   “里边就是太华轩了。”小见嘴快。   “公子请进。”黎姑姑回身招呼,领小玄推门而入,立时清气扑来,令人心旷神怡五脏如洗。   小玄讶然,只见园子极大,东面有几座楼阁,形貌迥异,各不挨连;南面临水有排轩舍,简秀精致,华而不奢;西面是片茂密竹林,开了条小道,不知通往何处;北面空着,立着几根石栏,悬着铁链,栏外便是绝壁,对面更远处,隐约可见一座巨大高台,其上满是阁殿亭榭。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却是在园子的正中有个大池子,池水清碧,池心有一圆台,玉石筑就,中间培土,栽着棵七八人方抱得拢的大树,高达十余丈,顶上枝叶极茂极盛,郁郁葱葱的几乎罩覆了整个园子。   小玄仔细观望,见其枝干莹莹生辉,宛若明玉,心中暗暗称奇,正待发问,苗小见已先说了:“这是娘娘从海外仙山移来的神木,叫做采华,据说能聚天地精华,因得其名。”   “好树好树!这树不但生得奇,且还长得好,精神!”小玄赞道,深深地呼吸了下,但觉清润馥郁,满园的空气似皆美味。   “自从娘娘引来仙气后,迷楼上的花草树木、鸟兽虫鱼皆滋润处得很,而这神树就长得更好,连皇上都很喜欢呢。”小见道。   “引来仙气……什么叫做引来仙气?”小玄正思,已随黎姑姑走到南面的临水轩舍跟前。   黎姑姑推开最右边的一间房门,领小玄进去,道:“崔公子,这间屋子就给你用吧,平日里都有打扫的,不必另费工夫。”   小玄见屋中干净敞亮应有尽有,床上被褥整洁,心里甚是喜欢。   “只一个,需请公子留意。”黎姑姑道。   “姑姑请说。”小玄道。   “娘娘虽已入宫,但依然修行未怠,时不时会过来轩中静修,公子万不可喧哗惊扰。”黎姑姑道。   “一定仔细。”小玄忙应。   黎姑姑瞧瞧屋中,道:“那我就先过去见娘娘啦。倘若公子还需要些什么,回头叫小见告诉我。”   “姑姑客气。”小玄想了想道,“姑姑以后就叫我小玄好了。”   黎姑姑微微一笑:“路上风尘,你先洗把脸歇会,到了用膳时分,会有丫环婆子过来唤你。”   “就我吧,小玄哥,过会我来叫你。”小见笑咪咪道。   “好!”小玄笑应。   黎姑姑同苗小见走后,小玄看看四下,瞧见南面有扇大窗,便走了过去,推开窗页一眺,原来此处已是迷楼的最外围,窗外便是千丈绝壁,极目望去,恰好正对着都城玉京。   见此处视野广远,小玄愈觉喜欢,走回屋中往床上舒舒服服一倒,四平八仰地大字躺着。   孰料心情一松,烦恼便来,他苦思冥想,记忆却只能回到今天早晨,再往前去,思绪便如撞在一扇紧紧关闭的大门之上,这门既重又厚,任之百般推撬就是纹丝不动。   “但愿师父能早些为我除去魔障……”他悄自默祈祷,手掌无意碰触着腰间的如意囊,心头倏动,急一咕碌身爬起,奇的是启囊禁咒竟然思之即来,当即颂咒开囊,将囊内物事一样样掏出来摆到床上,只盼能从中想起点什么。   最先摸出来的是一条赤色的索状兵器,只觉比缠绕臂上的麟纹鞭子更加熟悉,却没能想起什么。   然后又掏出两般模样更加威猛的武器来:一面铸刻雷纹的牙盾,一条流荡紫光的长链,依然没有头绪。   接下再翻出了许多稀奇古怪的物事:数道不知来历的法符,一块南瓜般大的青锳,一堆肢离破碎的竹木凤凰及竹木大虎蛛构件……很快床上就铺满了。   “这些大都是机关的部件,我怎会收集了这么多?”小玄呆了一呆,忽然瞥见当中夹杂着两只金晃晃的轮子,拣起来细看,见其上刻满金色焰状符印,疑似火遁一系,然却半天认不出是什么东西,遂又抛回床上去。   再往下就有些恶心了,竟然搜出了一堆血骷髅、血蛛、火蜘蛛、虎蜘蛛的尸体,甚至还有具干缩成团的人形骸骨,这回把地面也覆去了大半。   小玄甚是纳闷,继续翻寻,颂念禁咒,赫然从囊中搬运出一只巨鼎及一面大药橱来,一下子就把不算小的屋子几乎堆满了。   巨鼎通体镂铸着形形色色的青龙、骊龙与夔龙,繁而不乱姿态万千,巧夺天工精美绝伦。   大药橱则有千百格小抽屉,屉前皆贴签条,标注着名字,竟是极其珍奇罕异的药石材料,小玄随意拉开几屉,果然盛满无虚。   小玄心中诧讶,他虽人事皆忘,但对眼前之物的好差珍廉还是能区分的,愣在屋中苦思半天,却始终想不起来自己的法囊里怎么会装着这些东西。   他继续搜索如意囊,不由越来越惊,感应到囊内还贮藏着极多物事,而且不少十分巨大,隐约有四头灵兽,两辆车子,数张工匠台,十余具成型的机关怪物,甚至成堆的加工好的竹木材料,若是全部搬运出来,只怕立刻会把屋子撑破。   小玄悄吸了口气,想了一想,遂去找寻些较小之物,孰料又翻出来一包女子手饰,一条紫绫束胸和一只插着支独蕾桃枝的青瓷瓶儿,皆不知有甚来历,捧在手上,人就莫名其妙地痴了。   不知恍惚了多久,忽感手里似乎有什么物事悄悄地动了一下,低头看去,目光不觉落在那支插在青瓷瓶中的桃枝之上。   但见茎干剔透,花蕾如粉,然却孤零零的独自一枝,入眼好生寂寞。   小玄瞧着望着,凝视许久,脑海灵光倏闪,一段禁咒脱口而出。   青瓶中的桃枝眨眼不见,在瓶口上方荡起道似有若无的波动,一个袅娜的身影徐徐浮现了出来……   小玄怔住,心脏轻轻柔柔地跳动。   身影由淡转浓,迅速清晰,一个水灵灵的女孩儿飘浮在半空,唇红齿白颜若桃花,纤俏的玉体上只飘绕着条凝成实物的彩虹,流光溢彩如梦似幻。   小玄呆呆望着,只觉异样的熟悉与亲切,然却想不起来是谁。   还没回过神,女孩已扑了下来,一双雪臂绕到颈上紧紧地搂抱住他。   “你……你是?”小玄错愕。   “啊?”女孩一愣。   “你是谁?”小玄问,只觉芬芳拂面,是淡而沁人的桃花香。   “小玄,你不认得我啦?”女孩一双美目睁得又大又圆。   “你知道我的名字?”小玄道。   “你……你怎么了?你怎么认不出我了?”女孩有些惊慌起来。   小玄搔了搔头。   “我是夭夭呀。”女孩大急,眼圈竟红了起来。   “别哭别哭!我再想想……”小玄有些着忙。   “你真的不记得我啦?”夭夭唇儿一咬,泪珠已顺粉颊滚落下来。   小玄心头骤疼,慌道:“你别急,师父说我中了妖魔的邪术,心智给蛊惑了,因此有许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   “好坏的妖魔……”夭夭更是又急又疼:“那该怎么办?”   “师父说,会为我除去魔障的,到时候记忆便能恢复如初。”小玄道。   夭夭泪眼婆娑道:“可是眼下……眼下你都不记得我了……”   “虽然不记得,但我依然还是我呀。”小玄哄慰道,这时才留意到两个人紧贴做一处,只觉女孩的身子又香又软,脸上不由微微烧热起来。   “嗯嗯,小玄还是小玄,只要是小玄就行!”夭夭一连点头,泪珠悬在下巴上悠悠颤晃。   “那个……那个……”小玄支吾着,两手不知该往哪里放。   夭夭却仍紧紧地搂抱着他,仿佛害怕一放开男儿就会消失不见。   小玄终忍不住,用指轻轻帮她将泪颗抹去,心底越来越肯定眼前的女孩与自己非同寻常。   夭夭开心起来,把头直往男儿胸口攒靠。   小玄道:“对啦,不如你把以前的事情说与我听,或许能让我想起些什么来呐。”   “告诉你什么呢……”夭夭歪着头想了好一会,道:“要不你来问我吧。”   小玄沉吟道:“夭夭,我们相识多久了?是怎么相识的?”   “大约有两、三个月了吧……我时常待在瓶子里,然后还给你收在袋子里,因此不太清楚。”夭夭幽幽道。   小玄望望手中的青瓶,道:“你时常待在这瓶子里?”   “是啊。”夭夭道:“是娘娘要你带上我的,要我跟在你身边服侍你,然后我们就在一起了呀。”   “娘娘要你跟在我身边?是哪位娘娘?”小玄继问。   “就是我娘亲呀,别人都唤做她玉桃娘娘,连她你也记不得了呀……”夭夭难过道。   小玄极力思索。   夭夭瞧瞧周围,微蹙眉道:“这里怎么这样乱?我们之前不是住在这里的……待我来收拾一下吧。”   “这里是皇帝的离宫,师父今日才带我来的。对了,之前我们住在哪里呢?”小玄又问。   夭夭想了想道:“之前我们在一个大林子里住了好久,那里的树木又高又大,对了,好像叫做迷林。”   “迷林……”听见这两字,小玄似觉有点点的印像。   “一起住那里的,还有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伯,老伯的眉毛特别长,长得都垂到脸上了,而且整条也都是白的。”夭夭心觉有趣,笑咪咪道。   “白眉毛的老伯……”小玄心底隐隐浮现出一个身影,无奈似给厚厚的纱幕阻隔住,模糊之极。   “在大林子里的时候好快乐呀,小玄天天都忙着摆弄一个奇异的……怪物,然后就跟夭夭玩游戏,每天都在一起。”夭夭开心道。   “每天都一起……玩游戏?玩什么游戏?”小玄努力回忆,随口问。   夭夭望望他,俏丽的嫩颊忽然晕了起来。   “嗯?”小玄察觉女孩不说话。   夭夭眼睛瞟见停放屋中的大鼎,赶忙收了回来,脸上红得越发厉害。   “怎么了?”小玄有点奇怪。   “连这个你都……你都忘记了!”女孩蚊声道,似乎颇为委屈。   小玄大惑不解,忽闻屋外有人叫唤:“小玄哥,歇息得可好?我们过去吃饭啦!”   夭夭脸色微变,似乎有些惊慌,凑唇到小玄耳边小小声道:“有人来了,我先躲一躲。”   小玄还未反应过来,只感怀中陡轻,眼前景物微微一阵波动,女孩已没了踪影。   原来夭夭自从给摘霞惊吓后,心里便十分畏惧生人,她的雾化之能与生俱来,一见有人来,即刻隐藏了起来。   苗小见推门而入,瞧见屋中乱糟糟的情形,不禁吃了一惊。   “我的天,哪来的这么多东西?”小太监东张西望。   小玄嘿嘿一笑,不知怎么说才好。   “这些东西都是你弄来的?”小见有些兴奋道:“我知道了,你定是同黎姑姑一样有个极大的法囊,上次她从宫外回来,明明两手空空,却一下子就把屋子堆满了!”   “黎姑姑也时常出宫么?”小玄找话问。   “只是偶尔。”小见东摸摸,西碰碰,满脸惊奇之色。   他翻来寻去,从众物当中抽扯出一支通体如墨毫不起眼的东西,咕哝声好重,便丢在一旁。   小玄心头莫明一跳,忽中魇般直走过去,将那令牌状的物事捡了起来,果然煞是沉重,却觉无比趁手,凝目一瞧,眼瞳骤亮,原本漆黑如墨的令身竟然起了变化,目光及处,一行行细小的文字、一幅幅精美的图案从令上匪夷所思地浮现出来:   犼……   夔牛……   朱厌……   呲铁……   夫诸……   鸣蛇……   小玄认出,这些大多是洪荒时的妖禽异兽,眼皮不觉微微一沉,脑海里陡然炸现出一幕幕无比慑人的景像:手持长刀的巨人,四翼扑拍的大蛇,周身烈焰的妖将……   “小玄哥,小玄哥?”有人在叫。   小玄睁眼,脑海里中的异像一闪而逝,只见苗小见手里拿着那两只金晃晃的轮子,讶色道:“这是什么?”   小玄微微喘息,极力平复心中的震憾。   “好生精美,这上边刻的似乎是火遁类符纹?”小见啧啧称奇,随手将其中一只朝上抛起,猛见轮子旋转起来,呼的声响,数抹烈焰自轮中喷迸而出,映亮了小太监惊恐的脸。   小玄这才回过神来,不禁吃了一惊。   轮子力尽,往下坠落,苗小见未及多想伸手就接,登给烫得大叫一声,急又朝上抛出。   “小心!”小玄叫道,正欲去探手去收,已见小太监翻掌朝上,这回却是学精了,御气将轮子隔空托住。   “有趣有趣,这东西一转起来,就会自个喷火哩!”苗小见满面惊奇,又大声赞道,“好生威猛,怕是哪吒三太子的风火轮也不过如此!”   小玄微微一怔,心道:“这小太监的身手倒也不错。”   轮子在空中徐徐旋转,烈焰持续喷吐,小见转头又问:“小玄哥,这轮子到底是啥宝贝,有何来历?”   小玄摇摇头,茫然道:“我忘记了。”   低头又瞧手上的墨色令牌,心中竟然恋恋不舍,决意贴身藏放,当即收入袖中内兜,不想袖子半点不觉得沉,暗感奇怪,遂仔细探查感应,赫然发现袖兜之内也别有天地,不知是不是加持过什么高深的收纳法术,空间异样广大,似乎更在如意囊之上。   这时他才注意起身上的月白锦袍,但见云烟般薄软飘逸,显非凡物,似乎是哪个在不久前相赠的,只依旧想不起是谁。   “忘记了?这么好的宝贝你都不放心上!可见小玄哥你的好东西定是太多了……”苗小见叫道,“既然如此,不如送与我可好?”   小玄素来大方,对这小黄门印像亦颇好,即道:“喜欢便拿去。”   小见大喜,耍了好一会,方才御气将轮子停下来,收入衣内,原来在他腰里也藏着只法囊。   “走走,吃饭去。黎姑姑她们此时应该伺候娘娘用完膳了,若是去迟了,红叶那蹄子又要骂人哩。”小见拉住小玄的手往外就走。   小玄回了下头,见青瓶依然空着,只不知适才的小桃精藏哪去了。   ********************************************************   两人出了太华轩,转回仪真宫,来到偏殿一间大屋,果见黎姑姑、阿痴和红叶已坐桌旁,两人赶忙入座,黎姑姑遂唤宫人开膳。   红叶白了苗小见一眼,意思嫌他同小玄来晚了。   小玄有点不好意思,又有心亲近那阿痴,在席间颇为殷勤,抢着端汤递菜。   红叶与小见安然领受,倒是黎姑姑微微一笑,道:“小玄你好好吃饭,别跟丫头们抢活儿。”   几个小宫女都在一旁掩嘴笑。   “没事没事,顺手而已。”小玄道。他在逍遥峰时,山上唯有他一个男人,除了时常为师父师姐们端茶倒水,煮饭打柴也是他的活儿,骨子里早已勤快惯了。   “人家喜欢呢,黎姑姑你拦着干嘛?正好让小翠她们也歇会。”红叶笑道。   黎姑姑瞪了她一眼,便由着小玄了。   小玄惊喜的瞧见,阿痴跟前独放着壶酒,自顾自地饮着,显然也是个爱酒之人,心中倍添亲切,当即痴叔长痴叔短的与之找话说。   阿痴乜了乜他,问:“你吃酒么?”   小玄大喜,忙道:“吃的。”   阿痴便把酒壶飞抛过去,小玄接住,满满地倒了一杯,又将壶飞抛回去,接下来你一杯我一盏来来回回好不热闹。   红叶咬着箸,悄声跟黎姑姑道:“可可的又一酒鬼,痴叔这下有伴了。”   “你也好好吃饭,一会给我捶捶背去。”黎姑姑莞尔一笑,轻拍了下她。   饭毕。   红叶随黎姑姑去了,苗小见也转眼没了踪影。   小玄见没人招呼,便跟着阿痴走,原来在仪真宫一角,居然有个极大的工匠房。屋外棚底有大小两座熔炉及一张锻造台,屋内则满是各种工具与材料,间中摆放着几张功用不同的工匠台,屋子边上还贴墙立着十数具古怪的机关兽半成品。   阿痴也不理睬他,迳自忙了起来,却是在摆布一个奇异的机关怪物:椭圆状,隐有鼻口眉眼,似乎是个脑袋,只是十分庞巨,大小如同间小屋子。   小玄在旁边看了半天,搞不清楚是何物事,终于忍不住问:“痴叔,你弄的这个东西是啥?怎么像是个脑袋……”   “没错,就是个脑袋。”阿痴道。   小玄怔了怔,越看越觉得那脑袋上的面目有些狰狞,又道:“可是……如此巨大,什么东西的脑袋才有这样大?”   “相柳。”阿痴道。   “相柳……”小玄凝眉思索,想不起有谁跟他说过,似乎是个很久远的名字。   “大荒时的一个怪物,已经不存在了。”阿痴淡淡道。   “啊!想起来了,是上古时的一个大妖怪大魔物!”小玄拍头道:“传说它食人无数作恶多端,所过之处尽成毒沼秽泽,最后给大禹聚众神诛灭了!”   “就是那东西。”阿痴头也不抬,仍旧忙着。   “痴叔,你要用机关术打造这个魔物?”小玄吸了口气。   阿痴点点头,道:“已经折腾了几十年了,第一个没有成功,这是第二个的第八个脑袋。”   “第八个脑袋……据传相柳有九首,那么等你再做出一个脑袋就要完成了?”小玄不知怎么有点心惊脉跳。   “没那么简单,每一个脑袋皆不相同,耗费的材料、所需的时日都大不一样,单是这第八个脑袋就叫我头痛死了!”阿痴长长地吁了口气,“所以,距完成之日还早着呐……”   “那……已经做好的前七个脑袋和身子在哪里?”小玄问道,心盼能得一见。   “就在这迷楼上的某个地方,我藏起来了。嘿嘿,这东西可是个大家伙,模样又唬人,弄不好会把人吓坏的。”阿痴拎过放在旁边的酒壶,狠狠地灌了一大口。   “这么大的家伙,迷楼有什么地方可以藏得下?”小玄道。   “有的是,迷楼远不止你看见的这样大。”阿痴答得有些含糊,放下酒壶,又再忙了起来,整个人从巨头的大嘴爬了进去。   小玄趴在大嘴边上往里瞧,只见内里除了绳索齿轮轴承等物,还有许多符印异石,无比之繁复奇妙。   “帮我把桌上那只榔头拿来。”阿痴在嘴巴深处唤。   小玄赶忙去取,一下午就在工匠房中给阿痴打下手,兴致勃勃不亦乐乎。   不知不觉就到了晚饭时分,小玄随阿痴回到膳房,正碰上苗小见在逗几个小宫女,把金轮子抛起抛落,疾旋着喷出烈焰,惊得几个丫环又叫又笑。   等了好一会,方见黎姑姑与红叶进来,却是之前去伺候娘娘用膳了。   众人入座,席间黎姑姑道:“小玄,娘娘吩咐,你今晚莫要走开,就在太华轩等着。”   小玄应了,心中悄喜,忖道:“莫非师父要传授我剑术或机关术?”   饭毕,小玄不敢再随阿痴去工匠房,匆匆就往太华轩赶,苗小见没什么事,便陪他一起走着。   “急什么,娘娘才用过晚膳,还要沐浴熏香,决计没那么早过去的。”小见道。   小玄这才放慢脚步,问道:“你也炼气是么,可是我师父传授的?”   “哪有你的运气,娘娘怎会教我。我的炼气是黎姑姑教的,红叶姐也偶尔指点下我。”小见答道。   “黎姑姑只怕也是炼气大家……”小玄沉吟道。   “黎姑姑也是神仙,她与痴叔、红叶都是同娘娘一块下凡来的,连皇上都敬她三分呢。”小见道。   “皇上什么样子的,你见过吧?”小玄随口问。   苗小见骤似打了个寒噤,下意识的张望了下四周,小小声道:“不可谈论皇上的。”   “为什么?”小玄好奇起来。   “因为……凡是妄议皇上的,都被砍头了。”苗小见把声音压得极低。   (第三回)傲世绝学   “我只是问皇上是啥模样,又没要你妄议皇上。还有,难道别人一说皇上就没好话么,为啥非要用妄议这两字?”小玄没好气道。   小见怔了怔,迟疑半晌,只应:“我也不知皇上长啥样子。”   “你在宫里多久了,不会到现在都没遇见过皇上吧?”小玄道。   “皇上最宠娘娘,时不时就会来仪真宫,我怎会没遇见过!”小见不高兴道。   “那就奇怪了,既然遇见过,为何却不知道他是啥样子?”小玄越发不解。   “因为这些年,皇上一直都戴着面具,谁都见不着他原本的样子了。”小见道。   “一直都戴着面具?难道吃饭睡觉上朝出行都戴着么?堂堂一个天子为啥要戴面具?”小玄大感奇怪,一连数问。   “不太清楚,只听闻是数年前皇上生了场大病,太医们皆束手无策,某天忽然来了个异人,说是海外天机岛的炼气士,献与皇上一张奇怪的面具,皇上戴上之后,病果然就好了,皇上大喜,便敕封那异人为护国真人哩。”小见停了下道:“而皇上自从戴上那张面具后,就再也不肯摘下来了,片刻都不离身的。”   “那面具是啥样子,这等神奇?”小玄问道。   “那面具神奇是神奇,不过模样却不怎么好……”小见又望望四下,声音压得更低:“那面具开着两个眼洞,顶上竖着七根古怪弯角,晚上遇见,还怪吓人哩。”   “竖着七根古怪弯角……”小玄呆了下,心中忽一阵迷糊。   两人边说边走,渐近太华轩,突见对面光亮一闪,抬头望去,只见绝壁对面的高台上空彩云涌动,霞光道道,旋又有垂珠、金花等异像,此时天色已暗,极为璀璨绚丽。   “那是什么?”小玄奇道。   苗小见掰着手指算,笃定道:“是了,今天是十五,月色圆满,必是皇上在迎圣台设宴迎仙呢!”   “设宴迎仙?”小玄问。   “迷楼虽未完全筑成,但已令天地灵气聚集,曾引来百仙相贺,皇上大为欢喜,为求国祚万世,便不时在迎圣台上设宴,结纳八方神圣。”苗小见道。   “来的都是什么神仙?”小玄继问,他原本就是仙家弟子,也不觉得有多稀奇。   “三山五岳、五湖四海的都有,有俗有儒有僧有道,还有好些女神仙哩。有的神仙因见迷楼上灵气极好,便留下来不走了。”小见滔滔不绝,忽更兴奋道:“听说皇上近日还要迎请一位从海上来的大仙,名号叫做逍遥郎君,不知今晚会不会到?”   小玄凝目远眺,只见霞光映衬下,夜空之中竟似出现了鸾鹤羊鹿等仙禽异兽的身影,煞是热闹。   “哎哎!可惜没法过去瞧瞧!”小见满脸羡慕之色。   就于此刻,猛闻一声长吟,荡人魂魄,光芒当中赫然出现了一条龙的身影,通体莹白,如玉雕就,腰尾模糊在夜空里,不知长达几何,龙背上似有数名仙姬坐卧,当空蜿蜒遨游。   “哇!是龙!是龙!”小见大叫,“是条白龙!全身都是白的……啊,后面还有座宫殿!”   小玄目力远胜小见,瞧清出现在空中的宫殿其实是由白龙牵拉的一个体形极巨的车厢,雕工画饰华美绝伦,非人间能有。   “不行,我要到栖星楼那边瞧瞧去!”小见扔下他,飞步跑了。   小玄瞧得目瞪口呆,隔了好一会,方见白龙牵拉着巨厢徐徐降落到迎圣台上去,身影给台上的楼阁树木遮去大半。   空中的光亮立时暗弱了许多,他猛然发现天色已全黑,急忙快步往太华轩赶。   小玄回到园中,见武翩跹并未到来,这才松了口气。但见园心池中的采华树枝干莹莹生辉,光亮较白天更胜,映耀得满园皎洁,不禁暗暗称奇,遂绕着池子漫步观赏。   不觉间,一抬头,见已走到自己住处之前,忽然想起早上的小桃精,便推门进去,瞧见屋中情形,不由吃了一惊。   原来乱做一团的屋子已给收拾得井井有条,牙盾靠在墙边,赤索与紫链挂在墙上,桌心亮着灯,床上的枕被也整叠得十分整齐。   而那只青瓷瓶儿则放在了近窗的一张小几上,瓶口空着。   “夭夭?”小玄讶然低唤,眼角瞥见旁侧一阵轻微波动,转头望去,就见小桃精徐徐现出身影来,肩如削,腰似柳,袅袅娜娜的离地寸余飘浮着。   “是你收拾的?”小玄问。   女孩点头,目光似水笑意盈盈。   原本她初成人形,在瓶外不能久留,但因此前在迷林中与小玄缠绵无数,饱沐玄阳至精,加之太华轩中灵气无比郁盛,这回竟能一直保持着人形。   小玄忽然发觉有点不对,紧张道:“那只大药橱呢,还有那个大鼎,怎么都不见了?”   夭夭答:“那两样东西十分巨大,摆这屋里委实太挤了,我瞧见隔壁房间空空荡荡,不像是有人住,就搬过去放那边了。”   小玄吁了口气,柔声道:“辛苦你啦,那么重的东西你怎么搬得动?”   小桃精笑道:“用法术呀,娘娘教过我搬运之术。”   “原来如此。”小玄望望四下,不见那些丑怖的怪物尸体,料是也给小桃精搬到别处去了,心中很是满意。   “还有那些零碎的物件,死掉的怪物,我搬到隔壁的隔壁去了,这一排屋舍,好像都没住人。”夭夭果然道。   “很好,很好……”小玄笑咪咪的,不知怎么,竟然隐觉自己老早就已喜欢这小桃精了。   “而那些精致的东西,我就收在这里。”夭夭飘到衣橱前,拉开橱门,只见内格层架上摆放着一包女子手饰,一条紫绫束胸,还有一把小巧的牙骨团扇。   “那是什么?”小玄走过去,将团扇拿了起来,始终想不起自己怎么会有这些女子之物。   他将团扇翻来覆去的瞧,见扇面不知何物所制,当中似有云雾缓涌光霞隐透,甚是怪古玄异。   小桃精飘了过来,贴抱着他手臂一起看那团扇,却似乎对小玄更感兴趣,瞧没两眼就把视线挪到了男儿脸上,仰着脸儿痴痴地望着他。   小玄眉心紧拧,盯着团扇苦苦思索,突地启唇默念,骤见团扇扇面一亮,加持在其中的文字与图案一一显现出来,赫然记录着无数玄妙技法,什么小四象诀、无相之眼、借形术……甚至令人心跳的双修秘术,更令他心花怒放的是还记载了许多御甲类、机关类怪物的炼造制造之法,大多配以详尽的剖解与心得。   “我怎会有这等神妙之物!”小玄惊喜交加,一时瞧得如痴如醉。   而夭夭则静静地旁边陪着,饶有兴味地观察着他表情的变化。   “小玄。”忽然一个声音传入耳中,音量不大,然却清晰非常。   小玄赶忙将团扇收入袖内,对夭夭小声道:“师父叫我,你先歇息去。”   女孩乖乖点头,也小小声道:“我等你。”   小玄推门而出,快步来到园中,见池边一人背对着自己,身影窈窕,正是武翩跹。   在不远处,暗影里还立着一褐衣妇人,却是黎姑姑。   “师父。”小玄上前拜见。   武翩跹转过身来,此时的她一袭素衣,立于采华神木吐出的柔和光华之中,颜如玉,肤若雪,美得如梦似幻。   小玄微微一呆。   “小玄,这里可住得惯?”武翩跹问。   “都挺好,只是……”小玄应。   “只是什么?”武翩跹道。   “只是弟子许多以前的事情都记不起来了,还盼师父能为弟子驱除魔障。”小玄苦恼道。   “我正在想办法呢,你中的这邪术非同小可,驱除魔障尚需时日。”武翩跹不紧不慢道。   小玄心底生凉,听师父口吻,似乎眼下还未找到驱除之法。   武翩跹瞧了瞧他,道:“小玄,你不是想学剑技么,从今天开始,为师便传授你本门绝学。”   “多谢师父!”小玄立时欢喜起来,今早于妖魔巢穴中的惊鸿一瞥,已令他完全折服。   武翩跹道:“本门武学源远流长,且大不同于其他门派。吾门先辈自大荒伊始,就与最凶猛的飞禽走兽争斗,在漫长的岁月里,又与无数勇狠的异族争斗,再后来,更与天上地下最强大的神魔争斗,时至今日,已成睨视八方的战斗技艺。”   “与天上地下最强大的神魔争斗?”小玄怔了下。   武翩跹并未进一步细说,继道:“因此,本门的武学乃是从无数激战恶战之中锻打淬炼而生,同别的门派相比,更追求彻底的胜利,快迅、有效,摒弃一切无用的多余的东西是本门武学的第一要义。”   小玄认真听着。   “然而天地广大无限,各派各系武学形形色色浩瀚如海,间中有无数出类拔萃甚至匪夷所思的绝技,想要获胜,殊非易事,即便本门有最疾捷、最精湛的武技。”武翩跹停了下,道:“但是,如能知悉、了解所天地间所有武学内里的秘密,便有了战无不胜的可能。”   “了解所天地间所有武学内里的秘密……这怎么可能?”小玄道。   “的确不可能。”武翩跹一指园子东面的楼阁群,道:“本门同其它名门大派一样,也在极力攫取别人的秘密,那几座楼阁当中最大的一座,叫做经海阁,里边收藏着成千上万的武学典籍……”   “这么多!”小玄吃了一惊。   “可是这万千年来收集的秘藏,于天地间的武学而言也不过是凤毛麟角。”武翩跹道。   “光这凤毛麟角,怕是一辈子看都看不完啦。”小玄吸了口凉气。   “然而,即便如此,本门的武技仍能傲立于天地武学的最巅峰,自大荒以来,天上地下,所向披靡。”武翩跹傲然道。   “这是因何?是因为本门的武技实在太过精妙么?”小玄忍不住问。   “这是因为,除了精妙的武技,本门绝学当中还拥有一样独异的秘技,叫做北溟玄数。”   “北溟玄数?听名字不像是武技绝学呀……”小玄悄忖,忽尔一痴,心底深处闪掠过丝缕模糊物事,似极久远。   “北溟者,即玄冥之渊,深不可测浩瀚无边。而这北溟玄数以其为名,自是隐蕴其义,于武学中可谓另辟蹊径,天地唯一。如能融会贯通,便等同于瞬间就勘破敌技之虚实强弱来龙去脉。”武翩跹道。   “瞬间勘破敌技之虚实强弱来龙去脉……这个如何能够做到?”小玄讶问。   “计算,依凭的就是计算。自敌人发招伊始,指尖初动衣发微颤之时,便开始计算,巨细无遗地计算。”武翩跹道,似乎怕小玄听不明白,说得极慢:“计算出敌招进击的方位、角度、轨迹以及所有可能的变化,然后再计算出自己最佳的应对,最终以本门精绝的武技加以击破。”   小玄张大了嘴巴:“可是……这电光石火间,怎么可能做到?若是遇上厉害的对手,莫说计算,只怕瞧都瞧不清楚。”   武翩跹不语,抬起一只手,兰指轻勾,身后池中忽然无声无息地跃起一颗珍珠大小的水滴,徐徐上升,又平平稳稳地飞移到两人之间。   小玄见水滴悬停在面前,给采华神木的光华映照得晶莹剔透,一时不知师父要做什么。   “看仔细了。”武翩跹道,尖尖笋指隔空轻轻一弹,水滴登时破碎,散做无数更细小的水珠子四下飞散。   小玄摸摸头,依然不明所以然。   “适才,水滴破碎成了多少颗小水珠?”武翩跹负手问。   小玄目瞪口呆,好一会方道:“这……这个怎么能看得清楚?”   武翩跹再度抬手,这回却是舒展成掌,对小玄道:“手放上来。”   小玄心头一跳,没有多想,遂把手摊成掌,轻轻覆到师父那莹白如玉的手掌上,只觉纤巧凉滑柔若无骨,手掌顿时木了半边。   武翩跹五指收拢,稍稍握紧男儿的手。   小玄突感一道真气自她掌心涌流过来,很快就与自己身上的气脉融贯成一体。   武翩跹另一只手展指轻勾,又一颗水滴从池中悠颤颤升起,然后长眼似地飞到两人中间,再次弹指虚击。   小玄蓦然睁大眼睛,水滴仍旧在眼前破碎,只不过一切都变了,变得极慢。   这一次,他竟能明明白白地看清楚水滴如何破碎,然后四散的小水珠如何飞溅出去,景像异样清晰。   武翩跹松掌,收回手去,道:“这次,可看清楚了么?”   “看清楚了,只是仍然数不清水滴破碎成多少颗。”小玄心头震撼,回味着之前的所见所感,如于梦中。   “这是因为,我传与你的,只是北溟玄数的初层法力。”武翩跹道。   “只是初层法力?”小玄道。   “北溟玄数共有十境,分为入神,观心,坐照,抱拙,忘妙,大痴,守虚,通幽,洞冥,至玄。”武翩跹娓娓道来,“适才你所感应到的,不过是入神之境,往后每进一境,便有数倍之功。譬如最初的入神之境,别人风驰电掣,在你眼里却如蜗行龟走,待到修至至玄之境,别人的刹那到你那里便有如长夜,自然有足够的时间让你看得清楚算个通透,何敌不破。”   “别人的刹那到你那里便有如长夜……”小玄细细咀嚼个中意思,不觉心潮起伏,想的并非北溟玄数能令武技提升几何,而是修习之后会有怎样的奇妙之境。   武翩跹凝视着他,静静地等着。   “师父。”小玄如梦初醒,道:“这等玄异的功法,可是要传与弟子么?”   “你是我徒弟,不传与你传谁?”武翩跹道。   小玄心花怒放,喜不自胜。   却听武翩跹道:“然而,北溟玄数如将之良驹,只是辅佐,若要战胜敌人,还须精绝之技。我有套剑法传你,乃足以傲视天地之绝学,名曰——诛天诀。”   “诛天!好霸道的名字……”小玄心中一惊,悄自琢磨:“足以傲视天地,不知怎个厉害?”   “诛天诀统共有生、灭、劫、无四部三百六十一变,而这三百六十一变又可互叠交融,衍生无穷变化,几乎囊括了应对天地间所有武技的攻防之法,临敌之际,你所要做的,就是依凭北溟玄数于白驹过隙间,从万千个变化当中选择出最恰当的招法御敌。”   “三百六十一变就够多了,还要互叠交融衍生变化!这要如何学得?”小玄暗暗咂舌。   果然听武翩跹道:“这两大绝学虽皆玄妙非凡,但修炼却十分不易,特别是北溟玄数,一层一境,以百十年计,且越往后越难。”   “以百十年计……”小玄听得直吸凉气。   “其路漫漫其修远兮,若想有成,非要有耐得住枯燥与寂寞之恒心。”武翩跹盯着他道。   “弟子谨记师父教诲,定当努力修习。”小玄硬着头皮道。   武翩跹一指池心的大树,“此树名曰采华,乃我从海外移来的仙木,最喜引聚天地间的真华与灵气,你在此修炼一日,可抵别处十天半月,我安排你住在此住,为的就是助你修行,望你珍惜当下,莫要虚度。”   小玄心中感激,恭恭敬敬地叩首拜谢。   武翩跹道:“本门武学种类,繁若星辰,剑技只是其中的一系,但剑乃百兵之皇,你若以此为引,举一反三,定能及早攀得武学之巅峰。”   这夜为始,武翩跹便在太华轩中传授他剑术与心法,异样之认真与耐心。   小玄不敢懈怠,每晚用心修习诛天诀与北溟玄数。   他惊喜的发现,除了人事,以前修习的功法及各种器物的禁咒并未忘记。自己之前所修习的乃是一套火遁系功法与鞭法,稍略一比,便知远不及北溟玄数和诛天诀玄妙,想是入门功法。   白天无事,小玄便泡在阿痴的工匠房里打下手,递工具搬材料什么的,他天性极喜机关术,自是十分快乐。   而因太华轩中灵力极沛,夭夭再没回到瓶中,一直保持着人形相伴小玄左右,偶遇宫人过来轩中洒扫庭院裁剪花木,便似雾化之能隐去形迹。   接下近月,武翩跹几乎每晚皆到轩中亲自指点,还时不时把红叶带来与他喂招。   小玄方才发现原来这个外冷内热的俏丫头是个剑技高手,初次交手,纯以招法比试,在她手里竟走不出十招,不禁大惊一吃。   “小玄别灰心哟,这丫头只是不在外边行走,别人都不知道她,若论武技,只怕许多成名人物都不如她哩。”旁观的黎姑姑笑道。   红叶傲然微笑,满面得色。   小玄并未气馁,亦不觉枯燥,随着逐日提升,越发领略到两大功法的玄异奇妙,身心俱于沉醉其中,短短半月,已习得诛天诀中各部的一十七变,待到第二十八夜,赫然踏入了北溟玄数的第二境——观心。   “匪夷所思。”黎姑姑道,她深知其中难易,不由暗暗惊奇。   “这哪里是修习,这分明就像在温习!”红叶脱口而出,从此刮目相看。   (第四回)虚与委蛇   武翩甚为欣喜,然却并无太多诧讶,只是看小玄的目光中多了几分耐人寻味的思索之色。   这夜,武翩跹罕有的独自一人来到轩中,师徒二人于采华神木下盘膝对坐。   武翩跹继为小玄讲解诛天诀中的精要招法:“与敌对决,获取优势极为不易,但一取得,哪怕只有丁点微末,也要牢牢把握,绝不能轻意付之流水。今夜传与你的这个变化,乃诛天诀浩瀚如海之变化中最精妙的一式,叫做不离不弃。”   “不离不弃,这名字好生缠绵哩……”小玄有点走神,又想,“师父今晚独自过来,原来是要传授我绝招。”   武翩跹继道:“此招除了剑技,还蕴含身法、步法与慎密神妙的预判计算,若能了然于胸,优势之际于敌人便似那附骨之蛀,如影随形紧逐不舍,直至将优势化为胜势,不给敌人丝毫翻盘余地。”   接下便将不离不弃的关键之处细细讲解,果然玄妙极绝。   小玄如痴似醉,听到妙处,几欲一啸方快。   武翩跹从蒲团上起身,取了根竹枝将招式演绎给小玄看。   小玄瞧得心驰神摇,眼中的师父,直如凌波妃子九天飞仙。   “看明了多少?你且试练一回我看。”武翩跹把竹枝抛了过来。   小玄接住,默想一遍师父先前所授,正要起手,忽见红叶飞步入园,急行到武翩跹跟前道:“禀娘娘,阎公公着人来报,皇上正往这边过来!”   武翩跹微微一怔:“皇上不是知道我正在闭关静修么,怎还要来?”   红叶道:“阎公公说,皇上今晚宴请东海异人,兴致极佳,在席上喝高了,突然就非要过来,劝也劝不住。”   武翩跹眉心微蹙,沉吟须臾,道:“你们先把皇上迎往仪真宫,我这便过去。”   红叶应是,转身匆匆离去。   武翩跹对小玄道:“你且好好练习,我明儿再来教你。”说罢即往园外走,小玄陪着相送,岂知还没走到大门,已见有许多人鱼贯进来,手里皆提灯笼,俱是宫人衣饰。   红叶折而复返,低声道:“皇上玉辇已到轩外。”   武翩跹便停下了脚步。小玄不知该不该回避,见师父没说什么,只好跟着立定不动。   只闻有人大笑道:“迷妃喜欢清静,你们都在外边候着!”   旋见黎姑姑同几个大小内相拥着一人进来,高矮肥瘦与小玄相若,身着一袭玄色衮袍,正是日月皇朝当今天子晁紫阁,此时未着冠冕,头顶上只系着方软纱,奇的是脸上竟戴着张诡异面具,覆及鼻梁,双开眼洞,额顶竖着七根形貌大小不一的弯角。   小玄瞧见,心中聚然突跳,似觉那张面具好生眼熟。   武翩跹上前一步,只稍鞠身子,裣衽行礼道:“未想万岁驾临,臣妾有失迎迓,还望陛下恕罪。”   皇帝上前扶住,哈哈笑道:“朕不请自来,扰你清修,还乞爱妃莫要着恼哩!”   言罢,便牵住武翩跹的手往池边的石桌走去,又道:“朕今夜宴请东海异人,相处甚欢,忽然记起爱妃也非凡人,这又好些天不见,便要过来瞧瞧。”   他声音十分奇特,不过短短几句,音调声线竟变了又变,就如同数人在说话,时而沙哑,时而柔和,时而粗糙,时而清澈,时而尖锐,旋而又低沉,并且间中始终夹带着微杂的喘息,似是大病方愈疲累之极。   小玄暗觉奇怪,跟在师父侧后,尚隔数步,便闻到重重酒气,又见其步履微有跄踉,心忖:“果然喝多了……”   他目光一挪,落到皇帝牵师父的那只手上,不觉眉心微拧,心中莫明不爽,就于此刻,猛感颈后一紧,竟然炸起颗颗鸡皮疙瘩,诧讶转首,视线骤然对上了一双眼睛。   一个内相装束的人正不动声色地盯着他,面貌无奇,眼神却无比冰冷、阴鸷,犀利如刃。   “好毒的眼睛!”小玄一阵心悸,然他天性万般不惧,不避反迎倒多瞧了他几眼。   武翩跹微微一笑,道:“陛下说的东海异人,可是那个逍遥郎君么?”   这时一个白白胖胖的大太监抢先赶到前边,作状地用拂尘在石桌石凳上扫了扫,这才躬请两位主子入坐,毕恭毕敬地立于皇帝身侧。   “正是,这逍遥郎君不同往日降临的仙真,来时竟是乘龙而至,又有满空异像,朕这些日与之会晤,大有醍醐灌顶之感呐!”皇帝兴致勃勃道,手仍紧握着武翩跹。   “陛下手心握着何物?怪硌人的。”武翩跹忽道。   “此乃逍遥郎君献与朕的一样奇物,爱妃片刻即知其妙矣!”皇帝大笑。   武翩跹眸底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疑色。   “这逍遥郎君真乃奇士,一登迷楼,便知深浅关键,言朕这楼中步步有玄机,处处皆奇境,不但能引聚天地灵气,且隐有大阵法大禁制,大加赞叹!还巴巴地问朕是如何筑造的。”皇帝道。   “那陛下有没有告诉他?”武翩跹道。   “哈哈,朕告诉他,迷楼非凡人可建,今能筑成,乃降世天妃所授!”皇帝道。   “原来迷楼是得师父之授而造!”小玄心中大讶,不由越发敬羡武翩跹。   “那逍遥郎君便问,天妃今在何处?朕答,正在后宫之中!哈哈哈!”皇帝满面得色。   武翩跹若有所思地望着被握住的手,并未接话。   皇帝又道:“那逍遥郎君闻言甚讶,直夸朕圣德厚积,才有天妃相助,还来求朕,望赐天妃一见。”   武翩跹抬眼,道:“陛下如何回答?”   皇帝眨了下眼,望着武翩跹道:“那逍遥郎君风神秀逸,决非凡间俗士,爱妃可愿会上一面?”   武翩跹略作沉吟,道:“臣妾在山上修行之时,就曾听闻那逍遥郎君的所作所为,想必陛下也有所闻,这种龌龊野人,万岁说臣妾见是不见?”   皇帝哈哈大笑,改口道:“不见不见,朕的神仙妃子,岂是想见就见的!”   武翩跹面上隐有愠色。   皇帝忽然微微一怔,指着武翩跹身后的小玄道:“那是何人?”   武翩跹不慌不忙地侧过脸,道:“小玄,过来拜见皇上。”   小玄只好走到前边,学着师父稍一鞠身,朝皇帝作了一揖。   皇帝身后的胖大太监面色丕变,压着声喝道:“大胆,见了万岁,怎不下跪!”   武翩跹瞥了他一眼,笑道:“阎公公,我这徒儿常在山上,不识宫里的规矩,你急什么呀?”   胖大太监立时噤若寒蝉,讨好一笑,垂下头去。   皇帝笑道:“原来是爱妃的门下,那便是仙家弟子,宫里规矩什么的慢慢来,不妨不妨。”   武翩跹这才对皇帝道:“陛下,他叫崔小玄,乃是臣妾未出山时收的徒儿,此前一直在山中看守洞府,上次回山,便把他带了出来,望陛下允他留在宫中为臣妾烧丹炼药。”   皇帝注目小玄,在采华散发出的柔和光芒下,面具的两只眼洞内漆黑一团,阴森森地看不清他的眼神。   小玄也在望他,煞是疑惑。   园中一片安静。   周围宫人大气不敢出,皆纹丝不动地立着,心里惶惶不安。   武翩跹心念电转,暗自寻思有甚不妥。   隔了好一会,终闻皇帝道:“你这徒儿,可有所长?”   众宫人皆悄松了口气。   武翩跹想了想,道:“我这徒儿的机关术还算过得去。”   皇帝道:“如此甚巧,虽然迷楼即将竣工,但皇陵又要开始修缮,龚世弘老是跟朕讨人。另外,过些时日,天机岛打造的机关大军或要驰援云州,也须得许多人材驾驭。”说到此处,稍侧过头,对身旁的胖大太监道:“阎卓忠,你代朕想想,眼下还有什么相关空缺?”   “相关的空缺……似乎将作监还有……”阎卓忠迟疑道,眼睛望向武翩跹。   武翩跹微合了下眼。   阎卓忠遂道:“回皇上,将作监尚缺少匠卿一职。”   “少匠卿是个几品?”皇帝问。   “从四品。”阎卓忠答。   “虽说快了点,但小玄既为仙家弟子……”皇帝沉吟,瞧了武翩跹一眼。   “万岁不是素来最爱才么,眼下又是用人之际,何拘快慢。”阎卓忠陪笑道。   皇帝即道:“好,那就封崔小玄为少匠卿!”   “小玄,快谢恩。”武翩跹微笑道。   “谢皇上。”小玄草草一揖,算是谢恩,目光不觉又落到了皇帝握着师父柔荑的那只手上,心中益发不痛快。   “崔小玄,朕先要你办件事。”皇帝忽道:“你就暂且留在仪真宫,除了为你师父烧丹炼药,于下月十五之前,为朕打造个厉害的机关出来!”   小玄一怔。   “陛下这是要考考小玄的机关术么?”武翩跹笑问。   “爱妃可还记得程兆琦献与朕的那只飞焰将军么?”皇帝不答反问。   “那只一飞起来就浑身是火的大雕么?记得呀,据说是其三夫人百宝娘娘炼造的甲兵,好生猛恶的东西。”武翩跹道。   “今夜宴上,与逍遥郎君同来的一个仙姬,据说乃是西海龙王的公主,为助酒兴,祭出一怪,却是机关,叫做蟹霸王,三两下就把程兆琦的飞焰将军干翻了。”皇帝道。   “这等凶猛?”武翩跹淡淡道。   “席上尚有别的仙家,俱来了兴致,纷纷祭出自家的宝贝,有甲兵,有机关,有灵兽,去与那蟹霸王赌斗,结果都不是对手,然皆不服,又约来日再比。”皇帝笑道:“朕一想,何不在宫中来个仙灵大比,只限众仙家以甲兵机关灵兽等上场赌斗,既不伤和气,又能见识仙家玄妙,想必有趣得紧!”   “果然有趣。”武翩跹和应道,似乎有点心神不定,眼睛望向被握住的手,眉心微蹙,雪颊不知何时晕出了薄薄嫣红。   “又恰逢汤国璋进言,说南宫阳得邪秽魔力,猖獗已久,奉天候屡荡不灭,何不趁此张榜招贤,广邀能人志士前来相聚,协力诛讨叛贼!”皇帝接道。   “汤相这主意甚好。”武翩跹道。   “于是下月十五,朕要在迎圣台上举办个仙灵大会,广邀八方仙圣参加,到时或可得一、二贤能,助朕平定云州。而且百官之中,不是时有闲言碎语说朕不修德政,只会神仙么,到时就让他们开开眼,知晓什么是神仙世界!哈哈哈!”皇帝大笑,转对小玄道:“你既是天妃的徒弟,又修机关之术,到时便为朕打造个机关上场比试!”   “这个……”小玄望望武翩跹,暗自掂量,却中毫无把握。   “慌什么,你道皇上还真会倚仗你造的东西么,不过是让你凑凑热闹罢了。”武翩跹微笑道。   皇帝哈哈一笑,道:“爱妃真谓朕之知已也,我已命国师为朕出战。”又对小玄道:“你莫害怕,就当做去玩儿,败了便是凑个热闹,胜了重重有赏!”   小玄依然心中没底,只好含糊应了。   “陛下掌心里到底藏了什么东西?”武翩跹忽道:“怎煨得臣妾手都麻热了?”   皇帝笑声骤大,酒气四喷,这才放开武翩跹的手,摊开掌,只见手心里有奇异物事,弯细有如新月,一头缀着颗荔状红珠,一头连着个碧色玉环,皆极小巧,做工无比精致,笑道:“此扣乃逍遥郎君今日献与朕的宝贝,叫做颤声娇,又叫寸寸酥,由异石造就,上铭仙家妙符,暗藏枕衾之妙,最助房中之兴!”   武翩跹面色微变,即时缩回手去,不知怎的,竟感脸上身上阵阵发热。   皇帝却一臂勾揽住其腰,低声道:“听那逍遥郎君说得如何奇妙,朕今特意晚过来,便是要与爱妃试上一试。”   “陛下不知臣妾这数月皆在闭关静修么?”武翩跹薄嗔道。   “正因由着爱妃修行,久未温存,朕才思恋之至!而朕虽有后宫三千,却唯爱妃能解一渴!”皇帝欲焰已炽,当着众人呶起嘴就往玉人脸上亲。   “臣妾不敢,若是贪图这一夕欢娱,只怕数月苦功便要尽弃。”武翩跹别开脸去,只是不肯。   “弃便弃吧,爱妃既然降世,人间富贵已享之不尽,这无味神仙不做也罢!”皇帝半起身子,手捉臂揽,大有用强之意。   “陛下再要如此,臣妾可就恼了!”武翩跹绷着脸冷冷道。   小玄一旁瞧着,不觉又灼又恼,心里向着师父,竟然吃起皇帝的醋来:“师父不肯,这厮还纠缠不清做甚么!”   皇帝嘿嘿一笑,遂罢手坐回,道:“爱妃此时不愿,一会可莫要求朕耶!”   周围宫人面面相觑,个个暗自心惊,只怕龙颜震怒,大家便要倒霉。   武翩跹只觉身上越来越热,听了皇帝之言,心中益发疑惑,蓦感腹下一酥,情欲潮般掩来,方知已着了道儿。   皇帝冷眼斜睨,见美人面上愈来愈红,眼中盈盈起波,心中暗喜,几要笑出声来。   武翩跹咬了咬唇,道:“陛下可是在臣妾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皇帝放声大笑:“那逍遥郎君听朕说爱妃正在清修,怕是不肯相从,便在这销魂扣上喂了点仙家的妙物,叫做七步回心极乐散,意为倾刻间便会回心转意,触着之后,非阴阳合和共登极乐不能解矣!”   武翩跹身子微震,旁边的黎姑姑同红叶对视一眼。   小玄又惊又怒,心道:“身为一国之君,竟以此下作手段欺诈我师父!”   “万岁好坏!竟合着别人来算计臣妾!”武翩跹微喘道。   “若非如此,爱妃焉肯从朕耶!”皇帝嘴角勾起,又再度伸臂,来兜揽美人柳腰。   “陛下欺负人!那……我们回宫里去吧。”武翩跹低声道。   皇帝笑嘻嘻道:“此时月白风清,太华轩中更是净爽宜人,朕今晚要与爱妃做对野鸳鸯,尝尝那天为被地作席之趣!”   “太华轩乃是清修之地,岂可亵渎。”武翩跹惊道,目光扫了下旁人。   “朕已急不可待,便在此处罢了!”皇帝稍侧过头,轻喝道:“还不退下!”   阎公公忙打了个手势,急率众宫人退出轩去,闭上了大门。   武翩跹忽道:“陛下,夜酣香可不在此处。”   皇帝笑道:“今夜不妨,逍遥郎君还献了一样秘丹,说是极具奇效,朕今晚就要试试,即便没有夜酣香,是否也能一展雄风!”   武翩跹又道:“没有夜酣香,臣妾也是睡不好的。”   皇帝灼急道:“夜酣香虽妙,但一夜不用又有何妨?爱妃就莫要再折腾朕啦!”   武翩跹万般无奈,道:“既然陛下不肯回宫,那臣妾便把夜酣香取过来吧。”转头朝愣在旁边的红叶瞪了一眼,道:“还不快去!”   红叶立时省醒,快步去了。   黎姑姑对小玄悄声道:“你也快走,回屋里去。”   小玄无奈,只好朝自己房间走去,磨磨蹭蹭走到轩舍之前,也不进屋,便躲入一根廊柱之后,转朝园心偷望。   遥见皇帝已经动手动脚,武翩跹依然推拒不肯,只是脸上颈间越来越红,有如火炙火燎一般。   过不片刻,瞧见红叶抱着一顶帐子急步赶回,在池边支起,登时华彩四射,也不知何物所制,帐丝瑰丽绚烂,然却几近透明,其上纹络光影皆在缓缓变幻,煞是奇异,显非寻常之物。   “这帐子便是夜酣香么?好生奇异!”小玄心道。   武翩跹这才起身,涩声道:“夜酣香已到,陛下随臣妾来!”   皇帝早已欲火焚身,连道:“快走快走!”即随美人钻入帐中。   小玄面色灰败,心如刀绞,旋而嘲啐自己:“人家本就是帝王妃子,你又急个啥!”   他在柱后怔了好一会,心觉甚没意思,方要转身回屋,忽见帐帘一掀,有人钻了出来,正是武翩跹,衣裳微乱,却未褪解,急急就往东面的阁楼走。   黎姑姑与红叶即迎上前,武翩跹朝宝帐一指,压低声道:“守在此处!”   红叶应了,忙转回帐前立着,黎姑姑则仍紧随武翩跹身后。   小玄不知发生何事,远远看见师父走得甚急,忽然脚下给什么绊着,打了个踉跄,黎姑姑赶忙扶住。   这近月来,武翩跹于他眼中皆雍容自若,从未见过这等惊慌狼狈,心中生疼,没再多想,便冲了出去,急奔近前,从另一边扶住了师父。   奔过宝帐之时,一眼瞥见帐中皇帝的身影,明明独自一个,却做出男女交合之状,口中嗬嗬怒喘,极是诡异古怪。   “你来做什么!”武翩跹怒道,未等小玄回答,便甩开他扶持的手,继续急朝前行。   “你快回屋里去!”黎姑姑也唤。   “师父怎么了?”小玄哪里肯听,依旧紧紧跟随。   前边两人无暇理会,便由他跟着,转眼已到太华轩东面的一座阁楼前,武翩跹低颂了句禁咒,推门而入,只见里面立着数排高大橱柜,收着成千上万格屉子,原来是个极大的药石库房。   “如此多的药石材料!得费多少功夫才收集得来!”小玄心中震撼。   “用什么解?九转碧游丹可以么?”黎姑姑神情紧张道。   武翩跹略微沉吟,微喘道:“如是寻常毒物,又岂能奈何得了我。碧游丹只可解毒,无法去秽……我记得收藏过一样佛门圣药,唤做清风净尘丹,能辟百秽,或许可解。”   “收在何处?”黎姑姑问。   “找!似乎是一个墨色瓶子装着的。”武翩跹话没说完,人已飞身而起,急掠至橱前翻寻起来。   黎姑姑则就近一排药橱开始搜寻,瞥了眼小玄,道:“还不快去找!每格屉子前都有签条,看见标着清风净尘丹的就赶紧取来!”   小玄应了,心知紧急,飞步奔到另一排药橱去寻找。   然而每排药橱又高又大,抽屉数不胜数,急迫间找一样东西,直如大海捞针,三人搜寻了半天,也没能找到。   “实在太多了,我去把红叶唤来一起找!”黎姑姑叫道。   “不可,夜酣香那里定须有人守着!”武翩跹在另一边应,声音微微颤抖。   小玄听声音有点不对,赶忙转过去看,见武翩跹一手撑着药橱,一手捂着胸口,弯俯着身子在那喘息,不禁一惊,急奔过去扶住。   “别过来!”武翩跹厉叱,一把将他推开。   小玄这才瞧清她的样子,但见双颊如火,神情狼狈,越发惊讶。   “快去找药!”武翩跹喘息道,颤晃着支起身,又继续在药橱间翻找,只是手脚忙乱了许多,将屉中的药材药末弄洒了一地。   小玄不敢远离,便在附近搜寻。   过没多久,忽听武翩跹呻吟一声,然后没了动静,忙转头去瞧,见她趴靠在一格拉出的抽屉上,赶紧又奔过去,急问道:“师父你怎样了?”   武翩跹削肩不住轻抖,状极痛苦。   “这到底是怎么了?”小玄心中又急又疼,不知如何是好。   武翩跹只是不语,偶尔自喉底迸出一丝细细哼吟,如难忍似难耐,令人闻之心跳。   小玄手足无措。   “小玄。”武翩跹忽叫,背对着他低唤:“你过来。”   小玄忙走近前去,犹豫了一瞬,方要伸手去扶,却听武翩跹又道:“再近一点。”   他怔了下,便再跨前半步,登感热气袭来,间中夹着缕缕幽香,显然是从师父身上散发的。   “没碰着就这么热,师父身上怕是要着火了!”小玄心中愈惊。   武翩跹猛然转身,此时两人相距极近,鼻口险些触着,一时僵在那里,四目对望,皆俱凝固不动,咫尺之间,彼此眼睫根根可数。   小玄见她神情与往日大不相同,此时丽眸流波,娇媚不可名状,心头突突直跳,却哪里敢动分毫。   武翩跹垂下眼睛,视线缓缓移到了他的唇上,喘息愈来愈急,愈来愈娇。   小玄心惊脉跳,望着玉人迷离的眼神,心中不由迷乱起来,目光也落到了对面的朱唇之上,但见水润脂凝般奇娇异嫩,万分诱人,迷迷糊糊地就亲了上去。   触着刹那,武翩跹娇躯一震,仿从梦中惊醒,蓦地美目睁圆,发狠就咬了下去。   小玄剧痛,闷哼一声急往后退。   武翩跹酥胸急剧起伏,似羞似怒,更似气恼自己。   小玄捂住嘴,只觉唇上撕痛,口内又有腥咸味道,心知给咬出血了,不禁又惊又愧,暗骂自己该死。   (第五回)春锁桃枝   武翩跹嗔恼地盯了他好一会,目光骤又涣散,渐复迷朦。   小玄又急又忧,只是这回再不敢靠近。   武翩跹往后一靠,倚在药橱上,朱唇狠咬,黛眉紧蹙,突一阵怒喘,娇躯痉挛起来。   “黎姑姑!黎姑姑!”小玄急唤。   黎姑姑从药橱另一边飞掠过来,扶抱住武翩跹,惊问道:“怎样了?”   “真气根本压制不住……”武翩跹哆嗦道。   “逍遥门的秽物果然厉害……”黎姑姑勃然生怒:“那东海淫贼竟然哄诱皇上用这秽物害你,回头我就去宰了他!”   “挨不过啦,你击晕我罢!”武翩跹咬牙道。   “万万不可,回心极乐散乃是逍遥门独门秘药,我听闻过这秽物的厉害,无论仙凡,若是强行阻断,只怕即时毙命!”黎姑姑恨恨道。   武翩跹呻吟一声,仰首闭目,眼角水光隐闪。   “好孩子,再坚持一下!”黎姑姑放她靠在橱前,飞步又去寻找清风净尘丹。   小玄也转身急搜,两手齐出,飞快地将一格格抽屉拉出,再顾不得所盛之物珍贵,翻洒得满地皆是,只盼能看见那墨色的瓶子。   “到底放在哪里?”他心急如焚,游目四顾,忽一眼瞥见对面药橱最顶层的架子上立着许多瓶瓶罐罐,五颜六色高矮相间,一时瞧不清当中有没有墨色瓶子,当即急奔过去。   到了橱前,正要跃起细寻,突感后方一热,方要回头,背上骤软,两条如乳凝就的白臂自腋下穿出,绕上了胸口,从后面搂抱住他。   这些天来一直相伴的体香及腕上系着只带翼金钱的手臂,让他瞬间就知道了是谁,讶唤道:“师……师父……”   武翩跹不语,火热的朱唇伴着滚烫的鼻息软软地贴上了男儿的后颈。   小玄浑身一震,神魂俱酥。   武翩跹只迷乱地亲着吻着,似乎不知如何是好。   小玄僵在原地,这回再不敢乱来,只觉热力隔着两人的衣服直透过来,烘煨得满背皆暖。   搂抱在他胸前的手臂忽然松开,然后一只纤巧柔腻的手掌插入了衣襟之中,毫无阻隔地抚摸着他的胸膛。   小玄只觉过处皆麻,舒美得几要闭上眼睛。   “小玄……”武翩跹低唤。   “师父……”小玄轻声应,心中既慌又美,只盼就这样子长久莫逝。   “抱我,好难受……”武翩跹声音里带着丝哭腔。   小玄心头骤紧,毅然转身,鼓足勇气抱住了她。   “我身上好热……”武翩跹闭着眼喘息,柔荑仍在男儿的衣服里盲目地摩挲。   小玄忙用手帮她在颈侧扇风。   “热……好热好热……”武翩跹依然烦躁地唤,平时的雍容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痴痴迷迷的妖娆娇态,状若醉酒。   她原就丽色无俦,此时星眸迷媚双颊霞蒸,越发美得令人窒息。   “摸摸我……”武翩跹娇喘细细地唤。   “师父……”小玄也喘了起来,听她声娇语涩,不禁怦然心动,颤着手伸向她耸翘的玉峰。   武翩跹双目湿淋淋地望着他的手,赫自挺起了酥胸,似是渴盼之极。   襟口不知何时已松,闪露出内里一痕杏色抹胸,上绣暗银花枝,束裹极紧,将两堆高高坟起的雪肉勒挤出一道异样撩人的深壑。   小玄瞧在眼里,心底似有火燎,深吸口气,手掌猛地捉扣住了诱人的玉峰,虽尚隔着衣衫,却已指掌俱麻。   武翩跹浑身剧震,娇躯倏地朝前靠,绵软的小腹紧紧地贴住男儿厮磨。   小玄有如得到鼓励,手掌一阵用力揉握,熊熊欲焰烧得某物勃然而起,隔着衣裤抵在玉人的腹底。   武翩跹急喘起来,仿佛挠着了痒处,杀痒似地蹭了几蹭,忽尔香肩一缩,花容悸动,也不知是给碰到了哪里,身子登时酸软了大半。   小玄突俯下身,捞起玉人一条雪腿,手从罗裙下摆探了进去,顺着嫩滑的腿直寻而上。   武翩跹鼻息火烫,双臂环上了男儿的脖子,死死地搂抱住。   小玄的手急速往上,过处无不柔滑如绸缎,令他留恋难舍,然阴阳造化奥妙无穷,尚有更加诱惑之处在前方召唤。   武翩跹蓦地娇啼,两条极其有劲的腿紧紧闭合,夹住了从亵裤裤管钻上来的手。   小玄扪扣住了一团娇嫩,只觉满掌淋漓黏腻,直如尿了一般,掌心只是稍稍用力,便捺开了一道嫩缝,贴触着了内里水滑如脂的妙物。   武翩跹的脸正窝在他肩际,嘴儿一张,狠狠地咬住了男儿的肩膀。   小玄痛得咧嘴欲呼,不用去瞧,便已知肩膀也流血了,此时他唇上犹痛,心悸道:“师父怎地这般爱咬人!”   武翩跹浑身娇颤,神魂尽给腿心里的那只手夺去,一擦便是一抖,一揉就是一软,再一搓赫险些溺将出来,朱唇贴凑到男儿脸畔,又叼住了耳垂,只是这次咬得又轻又软,哆嗦道:“要我……只有今晚!”   小玄心尖一颤,倏将师父整个人抱起,猛地一个转身,把她顶靠药橱之上,这一下力道甚重,撞得橱架上的瓶瓶罐罐一阵剧烈摇晃。   武翩跹满面怯色,两手紧紧地捉抱住男儿的双臂。   小玄喘着急扯腰带,陡感头上生痛,却是给一只瓶子砸中了头,瓶子跳起继往下掉,他眼疾手快,顺手接住,刹那愣住。   手里的瓶子堪堪一握,通体如墨。   “不会这么巧吧……”小玄把瓶子握在掌心,半天不敢去瞧瓶上的签条。   武翩跹已鼻息咻咻地纠缠上来,眸中尽是惊心动魄的渴盼。   “小玄,你做什么!”黎姑姑厉喝,飞步掠至。   小玄呐呐无言。   “不要停……”武翩跹颤喘着,小儿女痴缠般捉扯他的衣服。   “少主,此事万万不可!难道你忘了你绝不可以坏了身子的么?”黎姑姑惊惶道。   “不要了,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武翩跹醉酒似地闹,见男儿不动,又伸手来勾他的脖子。   “小玄。”黎姑姑铁青着脸道:“你若坏她身子,便等同坏了大事!”   小玄心中天人交战。   “你想要她清醒后恨你么?”黎姑姑盯着他道。   听到这句,小玄终于缴械,摊开手掌,道:“黎姑姑,你瞧下,这可是我们要找之物?”   黎姑姑接过一瞧,细看墨瓶上的签条,立时满面惊喜,叫道:“有救了,里边装的就是清风净尘丹!”   小玄面色灰败。   黎姑姑从他臂弯里接过武翩跹,抱在怀中,道:“这里没事了,你快回屋去。”   小玄行尸走肉般往外走。   “小玄。”黎姑姑叫住他,“今晚之事非同小可,一切所见所闻,绝不可泄露只字!”   小玄点头,失魂落魄地推门而出。   路过夜酣香时,帐子里的皇帝犹在独自颠狂,如中梦魇。而红叶立于帐前,没开口,只以双目盯着他,眼神里隐有一种威慑与警告的意味。   一切分外诡异,小玄心中生凛,但此际更困扰他的是满身的火。   欲火。   回到屋中,一眼就看见了趴伏在桌上瞌睡的小桃精。   小玄怔了怔,即知夭夭等自己等得睡着了,心中感动,过去将她轻轻地抱起,朝床榻走去。   夭夭朦朦胧胧地睁丝眼儿,甜甜一笑,俏脸儿贴住男儿胸口,又安心地合上了眼。   小玄走到床前,待要把她放下,谁知女孩却抱紧了他的手臂,似乎舍不得分开,只好跟着窝靠在床边。   他静静地瞧着甜睡的女孩,之前那亲密亲切的感觉又浮心头,忍不住俯下脸去,在她额头亲了几下,见她眼睫又长又翘,挠得心里生痒,又移过去亲了两口。   夭夭似觉非觉,眼睫忽闪了两下,嘴角噙着笑意,猫儿似地往男儿怀里蹭了蹭,眼睛依旧闭着。   此时她身上裹着那条摸得着的彩虹,裸露处有如雪浣霞染,小玄平日便觉迷人,这会瞧在眼里,愈觉诱惑,迟疑了半晌,手指还是悄悄搭上了女孩的削肩,指尖顺着柔美的廓线轻轻描摹。   小桃精缩了下肩,继续酣睡。   “怎会如此嫩滑的……”小玄指尖贪恋着,自肩际溜入肩窝,再从肩窝里滑出,停在了小锁骨上。   他的手指已不敢再往前去,视线却没能管住,顺着锁骨往中间走,滑入了腻白如雪的浅浅谷沟,直至给瑰丽的彩虹拦住。   “好像在一点一点的加深呢……不会去到里边会是怎样的?”小玄心脏通通地跳,身上越发难受。   就于此刻,要命的事情发生了,小桃精稍翻了下身,把脸全都埋入了男儿的怀抱里去,然后胸际的彩虹就滑歪了寸许,再然后小玄就瞧见了半圈粉色的晕及半颗红嫩嫩的樱桃。   小玄赶紧转头,一阵口干舌燥,视线虽已离开,可是那惊鸿一瞥已深深地驻扎于脑海里。   小桃精依旧美美地睡,身子又拱了拱,与他贴偎得更加紧密。   “瞧瞧又有何妨?夭夭平日里与我这样亲昵,还说与我从前多好多好,就算知道,也不会太生气吧……”小玄使劲寻找借口。   就在他快要按捺不住之时,夭夭忽然动了下,迷迷糊糊就把手往下边摸去。   直至她的手儿捂上裤裆的刹那,小玄这才惊觉不知何时已勃起,正抵偎着女孩的小腹,难怪感觉那么舒服。   夭夭咦了一声,惺忪睁眼,手儿又在底下仔细地捏拿了几下,陡然攀着男儿的脖子坐了起来。   “你,你怎么醒了?”小玄满面烧热道。   “小玄是不是想跟夭夭玩游戏?”小桃精欢欢喜喜道。   “玩游戏?”小玄愣了下,三更半夜玩游戏?   “唔唔唔!”夭夭连连点头,手儿放开,却是去松了男儿的腰带,然后改从裤腰里钻了进去,无遮无阻地重新握住他。   小玄美得筋麻骨软,一时搞不清楚当前状况。   夭夭捉握着指环不拢的巨物,竟然开始缓缓捋套起来,动作即轻又柔,指掌软嫩而灵巧。   小玄轻轻吸气,恍惚之间,竟觉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夭夭笑盈盈地望着他,察觉手中的巨物仍在肿胀,似是十分开心,在床上跪坐起来,认认真真继续为男儿捋套。   “夭夭,你说的游戏,就是这样子么?”小玄喘了起来。   “哪止噢,你真的全都忘记了,当初就是小玄教给夭夭的呢。”夭夭咬唇道,手上的动作愈来愈大,每每捋至末端,还特意用掌心裹擦棒头一下。   “我教你的?”小玄心头跳得厉害。   “是啊,你还说这游戏是不能跟别人说的。”小桃精想了想道。   “那……我还教了你什么?”小玄耳根发热。   “还有好多好多,还有……还有……”小桃精脸上晕了起来,嘴儿忽凑到男儿耳边,小小声道:“还有两个人要紧紧地挨在一起,要脱光光的,然后……一起快快乐乐。”   “我真教你这些?”小玄心都快蹦出来了。   夭夭点点头,拇指儿轻捺了下棒头的竖眼。   小玄闷哼,马眼一张,倏就冒出浆来,黏得女孩指腹一丝滑。   “这样子摸,也是你教我的。”夭夭接着道。   “那你……后来就跟我玩这游戏了?”小玄喘息愈来愈急。   夭夭嗯了一声,眼波如醉。   小玄心中轰地炸开,一直强抑着的情欲彻底爆发,猛地将女孩一把按倒,飞快地扒下裤子,以膝顶开她双腿,拨开裹绕其间的彩虹,抵住了花底的娇嫩。   夭夭睁大眼睛,在她的记忆里,似乎小玄还从未如此急迫过,不觉心底一阵酥热。   小玄用力一顶,棒头就挤了进去,才入三分,龟顶便擦刮着了一小片微微凸浮的腻脂。   女孩娇呀一声,两手紧紧地捉住了男儿的袖管。   玉杵剖开嫩蚌,徐徐前推,虽已有些湿滑,但是既窄又紧,被箍握得异样爽利。   夭夭眉心轻蹙,凝紧身子,腰臀迳自微微抬起,迎合男儿。   小玄艰难前行,骤然一滑,膨巨的龟头挤过了瓶颈,女孩内里的花径中竟然出奇地蓄满了腻滑如蜜的浆汁,他收势不住,几乎尽根而没,棒头直撞在一个软滑无比的小东西上,美得骨头都酥了。   夭夭悸啼一声,放开袖子,双臂环上了男儿的脖子。   小玄欲火焚身,摁紧女孩腰胯就抽耸起来。   夭夭嘤嘤娇哼,她的声音原本就稚嫩甜脆,此时间中多了一丝撩人的媚,更是悦耳销魂。   小玄一把拨开缠裹在她酥胸上的彩虹,终于瞧清了那里的景致,但见浅雪两丘,虽只柔缓小巧,但胜在奇白异嫩,托着两颗小巧樱桃,宛若雪里红梅,旁边还有数痕极淡的青脉蜿蜒而行,愈显肌肤透明,入眼赏心悦目诱人万分。   他喘着瞧着,忍不住就俯下头去,一轮吮咂舔舐,将雪顶的梅蒂及旁边的脉痕全都打湿。   夭夭手抚男儿头发,娇躯扭动,眉梢眼角愈娇愈媚。   小玄接连深突,频频顶触着那个软软滑滑的小东西,宛如揉不散搅不碎的蛋清,爽美极绝。   夭夭粉肩紧缩,难耐中竟自举腰臀来迎男儿,不觉妖精本色尽露,娇态毕呈妖娆万千。   欲焰愈炽愈盛,小玄驰骋渐急,况且女孩的花内满是滑腻腻的蜜浆,就是想慢也慢不下来。   “小玄!”夭夭突地娇呼,两条粉腿失控地蹬了一下。   小玄也觉有异,直起身朝下望去,只见肉棒暴涨,通根殷赤,其上怒筋盘错龙蛇舞绕,模样煞是凶狠怪异,登给唬了一下。   “你又变那样了。”夭夭哆嗦道。   “怎会变这样的……我以前也会这样子么?”小玄讶问。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你每次都会变这样的……”夭夭声音发颤,身子随着他的抵刺一悸一抖。   “每次都会?”小玄底头瞧着,见巨棒将脂穴撑得丝隙全无,似要将女孩撑裂,触目惊心。   “每次。”小桃凝着腰腹,一副憋尿似的难过样子。   “夭夭,你怎样了?”小玄不安地问。   “好烫……好胀……好难挨……不过,也很舒服……很……很快乐!”夭夭艰难道,有些词不达意。   小玄这才放下心来,见杵上那龙蛇般的怒筋紧紧抓搭住花内的嫩物,进出之间,赫然牵扯出几许来,粘粘糯糯粉嫩晶莹,心底有如烈火烹油,两手叉住女孩的腿弯,将两条白雪雪粉嫩嫩的腿儿朝上方压去,把膝紧固在乳旁,一轮大刀阔斧地猛突狠搠。   这姿势抱不到男儿的脖子,夭夭两手死死捏住床单,身子时僵时酥乍直乍软。   “喜不喜欢这游戏?”小玄喘道。   小桃精点点头,上气不接下气:“喜欢,只是……只是小玄好久都没找夭夭玩了。”   “怎不早点告诉我?”小玄继问。   “我……我以为小玄不爱跟夭夭玩了……我就……”小桃精天真烂漫道,神情没有丁点委屈:“我就自己一个人玩。”   小玄凝视着她,心底骤然爱煞了这小妖精,抽突之势更狠了几分,硬热的龟头连连去挑花径尽处那个软滑的小东西。   夭夭登时颤啼起来,花径绞裹得越发紧密,心儿慌慌挨了一阵,突地急急呼道:“我、我要……要那样了!”   “要哪样?”小玄美不可言,继续长击深抵,肆意挑碾妖精的细嫩花心,正觉有点点变硬,忽见花穴周围急剧鼓涨起来,绷得皮光脂亮。   夭夭喘得厉害,颤不成声地唤:“要要……要掉出来了!”掉字方才出口,腰儿猛然一弓,自始紧锁的穴口蓦地张开,内里饱蓄的花浆一冲而出,赫如流泉飞瀑,泼洒得男儿腿腹温热黏腻一塌糊涂。   小玄猝不及防,眼观身受,灵龟大痒会阴胀跳,跟着就要喷泄,不想忽有一道真气自体内深处窜出,于会阴穴转了一周,射意顿阻,却是中了蜮魇引后,控制力紊乱,碧绮绮传授他的九鼎还丹诀感应而生,自锁了元关。   他浑身难受莫明其妙,心念急御,将锁住元关的真气驱走,这才洋洋洒洒地泄了出来,只是滞了这一瞬,便射得有些不生不死。   受了玄阳宝精的小桃精却是魂魄俱化,俏靥晕透花房酥坏,娇躯软绵绵地似给抽光了骨头。   两个人犹连接在一起,还是上下的姿态,额触着额,小玄依然深抵花穴内,夭夭仍旧含裹着他。   小玄轻吻女孩的唇儿,鼻间芬芳着淡淡地桃花香。   小桃精水目含情,喜孜孜地噙着笑,整个人宛如雨后娇花,鲜丽妩媚容光焕发。   “还玩不玩?”小玄意犹未尽。   “玩!”夭夭即应,眯眼夹了夹花内那依然硬梆梆的宝贝,兴致勃勃道:“以前在大林子里,我们每回都玩好几次呢。”   “真的?”小玄欢喜道。   “最多一回有五次,到最后,夭夭都快要化掉了。”女孩在他耳边悄悄道。   小玄又动了起来,夭夭亦欢然相就。   因为草草射过一次,小玄欲念稍缓,这回徐徐抽添,用上了暗劲,绷紧的龟棱推开油润的花蜜,极力去刮擦花壁,美美地受用那纷至沓来的娇嫩、柔软与滑腻。   夭夭咬唇挨着,心底慕恋炽浓,一双俏目湿淋淋地盯着男儿的脸。   小玄却只顾望着底下,见她蛤口极是嫩薄小巧,不禁越瞧越爱,又将两条粉腿高高推起,一边抽送一边玩看。   小桃精十分解意,乖乖地用手臂抱住了自己的腿儿。   小玄旧忆被锁,但觉样样新鲜,腾出了手,竟用指尖去逗弄那蛤口上角的小小花蒂。   这下可苦了女孩,酸痒得眉儿紧蹙,娇声嘤咛。   小玄戏耍得兴动,见那颗嫩蒂肿胀起来,蠕蠕颤颤地无比诱人,竟拔出玉杵,趴俯下去用嘴吸吮。   夭夭更是麻痒难挡,倏一下被咂得狠了,两腿突抱住不落了下来,紧紧地夹住了男儿的头。   小玄眼前忽暗,猛感面上骤热,却是被汁水溅了一脸,急忙推高女孩两腿去看,可惜美景已逝,便要妖精重新抱好腿儿,再次埋首花底。   夭夭欲逃又恋,娇躯颤个不住,挨不到一小会,突又挣下腿来夹住男儿脑袋。   小玄急了,瞧瞧裹绕在她身上的彩虹,忽然扯过大段,一圈一圈地将她手臂连同腿弯捆绑在一起,牢牢地打了个结,这才回去吻吮花蒂。   夭夭着慌地喘着,花底大开,只好尽由男儿索取嬉戏。   小玄又嫌瞧不清晰,遂将女孩抱起调了个方向,让她腿心对着桌上的灯火,继续狎玩秘处。   夭夭满脸烧烫浑身发热,她不知伦常从无邪念,非并吃羞,而是男儿那咄咄逼人的侵略之态令她心慌意乱。   小玄探舌嬉戏,无意间挑起花蒂,竟然有了新的发现,只见蒂下藏着只红嫣嫣的小眼儿,娇娇颤颤地翕动,忍不住用舌尖去点了几下,却是嫩到极点。   夭夭乃是花妖,一身的香,此处愈加浓郁,醉人魂魄。   小玄耍得兴起,忽覆唇于小眼之上,重重吮咂。   “小玄!”夭夭倏地急呼,雪腹收紧,娇躯大悸了一下。   小玄察觉有异,赶忙把头抬起,这回终于瞧得明明白白,只见一注细细浆汁自紧闭的花缝冲出,竟然射上尺许之高,绮靡极绝奇趣万分。   (第六回)符力士   夭夭想要去捂,无奈粉臂给彩虹捆在腿弯里,手去不了腿也放不下。   此番妙景,与先前的泄身又有不同,小玄瞧得百脉偾张,也不松绑,复又一杵挑了妖精挞伐驰骋,越发恣意狂放。   夭夭肩胛拱起,凝躯领受,这姿势视线给自己的腿阻住,再也瞧不见男儿的脸,注意力便尽给花底攫去,快美惊涛骇浪般掩来,几要将她吞没。   “小玄,我看不到你了。”小桃精慌慌娇唤。   “一会再看。”小玄随口应,心里奇怪,明明感觉到女孩花径之内满是浆液,却不见多少走漏。   “你老绑我……”夭夭呢喃娇语,既委屈又无奈。   “我以前也绑你么?”小玄望着花底,终于发现了秘密所在,原来是穴口太小,肉棒太大,一来一去便全都堵死了。   “自从那次在……在大鼎里玩过后,小玄就喜欢绑人了,在大林子里时常把夭夭绑在……”小桃精还未说完,突然就叫了起来。   原来小玄找了新的乐趣,在龟头快要退到洞口的时候,刨过一片微微凸浮的腻脂,猛地朝上挑起,果见花缝一绽,蜜浆跟着脱出的龟头直迸出来,犹比先前猛烈几分,喷洒得他胸前腹上一片淋漓。   夭夭张口结舌,小巧的粉臀高高举起,竟然抬离了床面,阴精险些就要随着花蜜跑将出来。   房中花香愈浓,小玄神魂颠倒,接下频频使坏,每搠数十枪便要挑开玉穴,耍个花溪飞泉。   几回过后,两人身上肤发尽湿,屋里满是浓浓花香。   妖精香魂几化雪躯尽酥,忽感腿弯处一松,手臂终能动弹,却是小玄解开了彩虹,整个人压了上来。   夭夭赶忙张臂抱住,生怕又不见了男儿。   “怕不怕我绑你?”小玄徐徐加速,随手又将缠绕女孩乳下的彩虹勒紧几分,但见雪丘成峰,峰际红梅亦愈加精神娇艳。   妖精点点头,水目迷离,一卷被打湿的发梢贴在嘴角:“可是……只要小玄喜欢,夭夭就喜欢。”   “那下次,我还要绑你。”小玄喘道,抽送越来越快。   “嗯。”夭夭昏昏沉沉地点头,只觉男儿频频深刺,棒头接连捣刺到嫩心,力道极蛮极重,仿似就要突破那最娇弱的一点,两只小脚丫儿难耐地在床单上乱蹂乱蹭。   “要绑成许多许多的样子!”小玄腹肌一凝,腰臀挺摆,猛烈地冲刺起来。   “嗯。”夭夭颤应,花内急剧酥麻,粉臂使劲抱紧男儿的脖子,两腿却张得很开,生怕碍着男儿丁点。   小玄却突地把臂一圈,将妖精两条雪腿贴腰夹住,双手抄入她股下,用力捧起两瓣雪臀紧紧地夹裹住飞速出入的铁杵。   夭夭登时花容失色,吐出舌儿,没了声音。   静了须臾。   两人蓦尔一起叫了起来,却是齐齐出了精,麻做一团。   小玄与夭夭体质殊异皆非凡俗,又彼此喜慕欢悦,这一夜便胜似那小别的夫妻,蜜里调油如胶似漆。   ********************************************************   翌晨,小玄醒来,想起昨夜诸事,心中疑惑丛生,再又担心师父,一大早便过去仪真宫探望。   谁知却在仪真宫前给黎姑姑迎住,道:“娘娘有事出宫去了,过几天便会回来,嘱咐你用心修习,切莫荒废近日所学。”见小玄面有忧色,又安慰道:“放心,她没事。”   小玄无奈,只好继续在太华轩中修习北溟玄数与诛天诀,生怕有负师父期望,丝毫不敢懈怠;除此之外,他便去阿痴的工匠房打下手,耳闻目睹眼观心受,不知不觉对机关术又有许多领悟;而回到屋中,有乖巧甜美的小桃精相伴,毫不寂寞。   这日,苗小见忽道:“听说皇上命你造机关参加下月十五的仙灵大会,怎么不见动静?”   小玄这才记起此事,然而心中毫无头绪,便去向阿痴讨教。   孰料阿痴听见是皇帝之命,立马一口回绝,只说了两个字:“没空。”   小玄无法,只好自个琢磨,猛然想起那天看到的团扇,记得当中记载着许多甲兵及机关的炼造制造之法,心中一阵兴奋,当即回屋,把团扇从兜元锦的袖兜内取出,默颂禁咒开启细看。   他躺在床上,枕着夭夭的腿,很快就在扇中找到炼造制造御甲类、机关类怪物的部分,但见什么连环冥灯、开山神弩、狐影、火蜈蚣、轩辕斩、雷牛、梦龙、符力士、百步机丁、霹雳堡垒……一款款光怪陆离匪夷所思,只瞧得眼花缭乱。   小玄天生就爱机关术,不禁越瞧越兴奋,忽叫道:“好夭夭,我造个有趣的东西给你玩玩要不要?”   “好啊。”小桃精笑靥如花,也不问是什么。   “要挑个最最有趣的……”小玄继续寻看,只觉这个不错,那个也很好,正拿不定主意,视线忽给一只圆滚滚的人形怪物吸引住,只见有手无脚,挺着个大肚皮,形若不倒翁,模样十分滑稽可爱,背后有天、地、玄、黄四字符印。   旁注:符力士,又名炼符玄机。以天地万物为食,炼造八荒六合符录,自生自放奥妙无穷,时有神来之笔。只憾顽性太过变幻莫测,隐有魔化之险。乃吾教教祖无上圣母无意之作,亦为失算之作,但因别有机关以外之妙趣,聊以记之。   “自生自放……意思是这怪物能自行炼造符录么,天地间竟有这样的东西?这个吾教,不知指的是何门派?”小玄悄忖,心中将信将疑,再看图旁小字记载的制作方法及材料的说明,只觉无比奇妙,看到后来,竟然如痴如醉,似中邪一般。   夭夭察觉,轻声唤道:“小玄,你怎么了?”   连叫几声,却不见答应,心中吃惊,便去摇男儿肩膀。   小玄猛然坐起,一掌拍在大腿上,叫道:“就是它了!”   ********************************************************   三日后,小玄住处隔壁的屋子里已堆满了形形色色的工具及材料,在屋子的正中还摆放着一张功能复杂的巨大工匠台,台上立着个由宝瓶竹为主料打造而成的怪物,圆滚滚胖乎乎的甚是滑稽,脑袋上天灵盖处开着个大口,两条手臂尚未安装,正是初具雏形的符力士。   小玄时而在怪物身上敲敲打打,时而对着云影凝眉苦思,夭夭则一旁端茶递水,偶尔帮他擦擦汗,倒也其乐融融。   “这家伙看上去简单,摆弄起来怎就这么难……不会是我太笨了吧?”小玄暗自苦恼。   他之前在迷林中就已钻研过云影当中的机关术,并且在白眉的指点下成功地打造出了魅影;而在巨竹堡的时日虽短,但耳濡目染亲身体会,对机关术的了解与心得,不觉间又有进境;这些天帮阿痴打下手,接触的却是另一门机关妙术的核心之秘,此时于机关术之造诣,已远非在逍遥峰上胡造无敌大将军时的水准。   但此时依然觉得异样困难。   殊不知,符力士虽貌不惊人,亦非大型机关,却乃机关术中的异数,内藏莫测玄机,他三天之中便有这个进度,已称得上神速,若是无上圣母此时在旁,势必会吃上一惊。   “这手臂和肩膀的接口做得和图形并无二致,怎么就安不上去呢?”小玄托着下巴喃喃自语,再次仔细观察两边接口,见其内细轨道道,长短不一,走向各异,隐感机窍便在其中,只是难明所以,目不转睛地盯着思索,不一会便头晕眼花心烦意躁起来。   “要不先休息一下?我们去园子里走走,兴许回来就找到办法了。”夭夭瞧出他烦恼,软语相慰。   小玄一把将她揽入怀中,道:“好夭夭,这东西是为你而造,你先给它起个名字吧。”   夭夭满面欢喜,歪着脑袋想了会儿,笑咪咪道:“它样子虽然笨笨的,但却让人觉得十分可爱,是个宝贝,我们就唤它大宝如何?”   “好。”小玄即应,道:“等我把它弄好,设定了禁咒,到时你只需叫声……”   话未说完,突听碰的一声大响,有人推门进来,却是苗小见。   小玄怀中骤轻,眼前飘过一股极薄的雾儿,手臂已抱了个空。   苗小见快步奔到他跟前,一阵东张西望。   “做什么?”小玄瞪眼问,心里想:“原来夭夭有这本领,回头倒要问问怎么弄的。”   “适才那妹子呢,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小见叫道。   “什么妹子?”小玄装蒜。   “那个挺好看的姑娘,都瞧见你抱她了!”小见道。   “你眼花了吧?”小玄道。   “有古怪,莫非你用法术把她藏起来了?快唤出来瞧瞧,莫慌,我不害你。”苗小见笑嘻嘻道。   “不知道你说什么。”小玄死撑不认。   “行,就不认是吧,下次给我逮着,可就没这般轻易啦。”小见道,只道是他跟哪个小宫女偷偷好上了,也没太过在意,瞧见立在桌上的怪物,便走了过去,好奇道:“这是什么?”   “明显机关呗。”小玄道。   “你造的?怎么长得这般丑怪……”小见一脸嫌弃之色,把大宝扳斜身子,对着天灵盖处的大口子往里瞧。   小玄无语,不知该作何表情。   “怎么不安上去?”小见拿起一条机关手臂瞧了瞧,又道:“你这怪物是要参加仙灵大会的对吧,跟你说,昨日我随小顺子上迎圣台了,终于看见神仙们的宝贝哩,真真吓死人!”   “瞧见啥了?”小玄问。   “一条老长老长的蜈蚣,好几丈长,长着数百只脚,口中还喷着绿色的烟!”苗小见张开双臂比划着。   小玄微微皱眉。   “还有一只大大大的怪兽,长得像虎,但是比老虎要大上好多,模样恶得要死!”苗小见举着机关手臂继续比划。   “是狴犴吧。”小玄淡淡道,终于按不住道:“你别拿那东西乱挥乱晃!”   “一条破手臂,有甚好宝贝的!”小见道,满不在乎地将机关手臂一扔,抛在大宝头顶的大口子里,猛听咔嚓声大响,机关手臂一节节迅速地短了下去。   旁边两人呆了呆,一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不过呼吸之间,机关手臂便全部消失在大口子当中,大宝天灵处刷过一片挡板,自行关闭了开口。   “它……它怎么把自己的手臂吃掉了?”苗小见叫道。   那条机关手臂乃宝瓶竹所制,坚硬之度更胜金铁,可是眼下,竟被大宝啃甘蔗般“吃”了下去。   小玄目瞪口呆。   大宝突然一蹦而起,从工具床上跳了下来。   小玄急掠过去,探臂捉拿,岂知大宝朝旁一蹦,跳出数尺之外。   “哪里跑!”苗小见跟着扑了过去,忽见怪物大肚皮上开出条细长口子,赫是吐出道符来,那符化做一抹青气,眨眼便绕上了他的脚,倏地就变成了根麻绳粗细的藤蔓。   苗小见只觉脚上一紧,平衡顿失,卟通一声摔了个大跟斗。   “木遁系的蟒藤术!”小玄立时认了出来。   大宝一蹦一蹦地往门口跳。   “以天地万物为食,炼造八荒六合符录。”小玄心底蓦尔浮现出这一行字来,不禁又惊又喜,果真如此!   “它想逃!”苗小见大叫。   小玄飞步追去。   苗小见用力撕扯缠绕在脚踝上的藤蔓,好不容易挣脱出来,一咕碌爬起奋力直追。   两人一怪奔出屋外,大宝在前边一蹦一蹦地跳,小玄同小见在后面奔掠急追。   “禁咒!禁咒!快用禁咒拘它!”苗小见上气不接下气地喊。   “还没设定!”小玄没好气地应,心中甚恼,只是无暇怪他。   大宝虽然没腿,但却速度极快,而且异样灵活,忽东忽西地乱蹦乱跳,转眼就逃出了太华轩。   小玄连提真气,紧追不舍。   忽见又有道符自大宝胸口飞出,呼啸一声,身底如生风云,蹦得愈高愈快。   “疾风术!这家伙竟会用符给自个加持辅佐类法术!”小玄心中震撼,眼前的怪物已完全颠覆了他对机关的概念。   两个速度极快,须臾又奔出了仪真宫,苗小见修为甚浅,已给拉开一段距离。   两人一怪高高低低地你追我赶,大宝腹内消耗完了“吃掉”的那条机关手臂,奔速陡然减缓。   小玄的真气却是愈用愈畅,脚下如飞,迅速逼近。   前边忽然出现了道长长围墙,皆由紫脂泥就,大宝一跃而入。   小玄未及多想,也紧随着飞过墙头,骤然满目灿烂,千花万蕊焕彩蒸霞跃入眼中,却是个栽满桃树的大花园。   大宝奔速越来越慢,蹦跳的高度也越来越低。   “没力气了吧,瞧你往哪跑!”小玄笑道,足下加了把劲,已距大宝数步之遥,就在这时,猛然掠见假山前聚着数人,有的在荡秋千,有的斗花草,皆云鬓霓裳,都是女子。   大宝蹦蹦跳跳地逃了过去,小玄眼见就要赶上,只好硬着头皮追过去。   那几个女子吃了一惊,有的还叫了起来,待瞧清是一个圆滚滚大肚皮不倒翁似的怪东西,不觉又诧讶又好笑。   小玄忙中一瞥,原来是几个嫔妃与宫婢,顾不得解释,乃继捉捕大宝。   大宝已近力竭,然却似有心智般东躲西藏,竟然狡猾地绕着几个美人转。   小玄顿时束手缚脚,生怕冲撞到她们。   这时几个美人均瞧见了小玄,目光在他脸上转了几转,相视一眼。   “这是什么怪物?怎么没手没脚的?”   “好像是个不倒翁嘞,可是……怎么会蹦来跳去?”   “好顽皮哩,这坏蛋竟然拿我们当挡箭牌!”   “听闻皇上要在迎圣台举办仙灵大会,有许多神仙在迷楼上忙着炼造宝贝,莫非这怪物也是其中之一?”   几个美人叽叽喳喳地议论。   苗小见终于赶到,瞧见眼前情形,登时慌得立马扑跪地上,磕头叫道:“奴婢该死,惊扰了三位娘娘!”   “苗小见,这是怎么回事?”为首一个紫裳妃子问。   苗小见忙答:“禀奏糖妃娘娘,奴婢等为追赶一走失之物,奔得慌急,不意误闯红雨苑,还望娘娘恕罪。”   旁边一个青裳美人指着小玄道:“这人是谁?”   苗小见道:“回罗才人,他叫崔小玄,乃是迷妃娘娘的门下,近日方才离山入宫,皇上敕封少匠卿,命他打造机关,以备参加下月的仙灵大会。”   另一边的黄裳美人问:“那怪物便是要参加仙灵大会的机关么?”   “回龚才人,正是。”苗小见应道。   “好生丑怪,这样的怪物能比得过人家么?”龚才人嫌弃道,旁边几个小宫女都笑出声来。   “我倒觉得挺可爱的,你们看它没手没脚的,却能跑得这样快,比人都机灵。”罗才人道。   “既是迷妃的徒儿,那便是仙家弟子了。”糖妃却在瞧小玄,道:“难怪瞧上去神清气爽的,果真与俗人有些不同哩。”   几双妙目都聚在小玄身上。   苗小见察言观色,心中暗暗奇怪:“小玄哥这等唐突,几位娘娘竟似乎没怎么生气哩……”   小玄犹在捉拿大宝,几次触着了身子,却给滑开逃脱。   “姐姐,不如我们去帮忙捉拿这个怪物可好?”龚才人忽然提议。   “好啊好啊!一定有趣得紧!”罗才人即时附合。   糖妃沉吟。   罗、龚二才人都望着她。   糖妃蓦尔展颜一笑,卷起袖子:“好,我们上!”   三个美人在宫里早就闲得慌,这会找到新奇乐子,即时围上前去,嘻嘻哈哈地一块捉拿大宝。   “小心!娘娘们看着即可。”小玄叫道,不由冷汗直冒,生怕这些花娇柳弱的美人给大宝撞着一下,便要倒地不起。   但几个美人哪里肯听,这个拦,那个扑,只耍得欢声笑语兴高采烈。   旁边的小宫女们也按捺不住,纷纷跟着上前围堵。   这时几个内侍闻声赶至,见状皆俱愣住,待问明情况,便站在一旁呵呵地笑。   小见跪在地上,目瞪口呆。   “啊哟!”糖妃脚下突地一绊,整个人朝前扑去,小玄恰在旁边,急忙一臂兜住,鼻间香风骤浓,美人已软软地跌入怀中,嫩滑的脸蛋贴上了他的胸口。   “娘娘!”几个小宫女慌忙朝这边跑过来。   一股细腻的甜香自怀中蒸起,小玄神魂蓦荡,耳朵不由自主地热了起来,心跳道:“她身上怎么会有这种味道?”   “你抱哪里呢?”糖妃悄声娇嗔,瞪了他一眼。   小玄一时没反应过来,蓦地臂上辣痛,却是糖妃在衣袖底下悄悄掐了他一把,猛然惊觉虎口所触绵软,却是扶在美人的乳下,慌要放开,糖妃已推开他起身离去,笑嘻嘻地继续去追逐大宝。   “瞧见了。”一个声音从旁响起,龚才人蝶儿似地从他身边翩跹而过。   小玄冷汗涔涔,立在原地,不敢再动。   众美人玩得高兴,一个个奔得娇喘吁吁,然却连大宝的边都没触着。   “不捉了,你们都瞧我的!”糖妃忽然叫道。   众美人便收住脚步,全都停了下来。   大宝趁机一窜,朝远处蹦去。   只见糖妃口中念念有词,忽自袖口内飞出一条墨色绫带,风驰电掣地追上了大宝,霎时捆了个结结实实。   (第七回)别有洞天   众美人与几个内侍全都拍手叫好。   “娘娘使仙术了!”有个宫女叫道。   小玄也悄自喝了个彩,心道:“好漂亮的法宝,原来这娘娘也是修炼中人!”   糖妃抬手一招,那条墨色绫带便将动弹不得的大宝拖了回来,带子的一端长眼般落入她手中。   众美人纷纷围上前去,好奇地盯着大宝,这个摸一摸,那个敲一敲。   大宝默不作声地躺在脂粉丛中,倒也艳福无双。小玄却不敢过去,远远地叩了个头,朗声道:“这机关下月要参加仙灵大会,还请各位娘娘赐还于我。”   糖妃转头瞧瞧他,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   苗小见捏了把汗。   小玄怔怔地望着她。   糖妃目不稍瞬,直走到与他一步之距方才停住,道:“你的怪物到处乱跑,惊吓着本宫了,你说怎么办吧。”   小玄初到宫中,既不知该怎么办,也不知该如何说,只好道:“都怪我没有看管好它,请娘娘恕罪。”   “嗯,既然你疏于看管,那本宫就代替你管教,这怪物……”糖妃不紧不慢道,“我没收了。”   小玄愣住。   后边几个美人皆掩嘴笑朝这边笑。   “没听懂么,这坏蛋我要捉回去关上几天。”美人娇滴滴道。   “这……”小玄着忙道:“还请娘娘从轻发落,在下今后定不再犯。”   苗小见一旁暗暗着急,心道:“这乡下来的家伙好不知规矩,竟然敢在娘娘面前自称在下!”   “你在同本宫讨价还价?”糖妃盯着小玄的眼睛。   这糖妃原本就生得十分美貌,肤色又极其的白,此际额头微汗,脸上红扑扑的,愈发娇艳可人。   小玄呆了一瞬,不敢再瞧,忙又低下头去,道:“下月的大会日渐临近,只怕耽搁不得。”   “你若真急着要拿回去……”糖妃眼波一转,忽将声音压到最低,“今晚便来这里等着。”   小玄一呆,待要问明,已见糖妃转身走回去了。   唯余一缕甜香在鼻间。   ********************************************************   “糖妃娘娘适才跟你说什么?”苗小见问。   “没说啥。”小玄心事重重。   两人从红雨苑出来,走的是大门,绕了一大圈才遥遥看见仪真宫。   “肯定有,我都隐约听见了。”苗小见道。   “她们都是嫔妃么,身上怎么会有法宝?”小玄反问。   “青衣那个是罗才人,褒国公罗子顼的孙女,去年底才入宫的。黄衣那个是龚才人,乃将作大匠龚世弘的女儿,也是去年进宫的。”苗小见说到此处,忽然想起了什么,猛拍了下大腿,叫道:“对了,龚世弘就是将作监的老大,当今皇上身边的红人,你日后的顶头上司,所以,这个龚才人你可千万别罪啦!”   小玄哦了一声。   “她们两个都不是修炼中人。”苗小见停了下,接道:“但收了你机关的那个糖妃娘娘,可就大有来头了,她乃皇朝当今四大梁柱之一的骠骑大将军唐凤山之女,入宫之后,极得皇上恩宠,接连晋封,今已为淑妃,因姓唐,又爱甜,皇上赐了个糖字,是以宫里都称其为糖妃。”   “还因为她身上的气味是甜的……”小玄心道,原来是此糖非彼唐,又问:“可是她的法宝却是从哪来的?”   “想必是家传的。”小见道:“皇朝四大梁柱皆拜异人为师,朝中上下都说唐大将军胸藏韬略包罗天地,有那撒豆成兵移山倒海之术,神兵法宝肯定不少,给他女儿三、五件也不稀奇。”   “皇朝四大梁柱?除了这个骠骑大将军殷凤山,另外三个又是谁?”小玄好奇地问。   “卫国公扈鉴堂,奉天候程兆琦。”说了这两个,苗小见忽把声音压得极低道:“还有一个是镇西候南宫阳,现在反了,正在云州作乱。”   “奉天候……奉天候……”小玄喃喃念道。   “奉天候怎么了?”小见问。   “不晓得这名字怎么如此耳熟?”小玄凝眉道。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奉天候之名,当今谁人不知!”苗小见哂道。   小玄懊恼地拍了下额头。   夜凉似水,花色如墨,树、假山及远处的亭台楼阁皆余轮廓。   月色下的红雨苑与白天截然不同,灿烂的繁艳已经悄然隐去,换做了一种醉人的清幽。   红雨苑与仪真宫相邻,小玄于僻处翻墙而入,来到假山旁的秋千前。   此时苑中格外寂静,诺大的园子里竟然再无别人。   “不知那糖妃娘娘几时会来?哎,都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要来呢……万一来了,两个人在这里见面又算什么呢……”小玄心中七上八下,越想越觉得荒唐。   忽闻远处一阵脚步声,他转头望去,见有行灯笼朝这边过来,赶忙闪身隐入一块假山石后。   待灯笼行近,小玄这才看清,原来是一队巡夜的禁卫,但见身披金黄盔甲,手执长铖,腰悬宝刀,极是威武。   自从上了迷楼,他便一直待在仪真宫内,这还是他头一次遇见宫中的地面禁卫,见他们腰畔的配刀弯得奇特,形若巨牙,心忖:“敢情这便是师父所说的龙牙卫?”   小玄静静的立着,人与周遭仿佛与溶为一体。   龙牙卫静默无声地穿过园子,整支队伍消失在石径拐弯处。   小玄抬头看看月色,深深地呼吸,心中甚是舒畅:“夭夭身上便是这种香哩……此处种了好多桃树,回头带她过来玩玩,多半会喜欢的。”   远处又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亮,小玄凝目望去,隐约瞧见一个窈窕的身影,心中不由有些紧张起来。   来人渐渐走近,直到秋千前方才停下,朝周围张望,果是糖妃,手里提着只灯笼,灯笼外用条暗色纱子围着,只能透出朦朦胧胧的光亮。   小玄忙从假山石后出来,走到她跟前叩了个首,唤声娘娘。   “你来多久了?”糖妃笑盈盈地瞧他。   “稍早片刻。”小玄答,接道:“在下已经来了,还求娘娘将机关放还。”   “有那么急嘛。”糖妃微蹙了下眉,道:“既然来了,就陪我说说话儿。”   “这……”小玄隐觉不妥。   “你瞧今晚的月色多好。”糖妃微笑道:“我平日里晚上不敢一个人出来,也没人肯陪我,难得你来了,便陪我走走呗,玩赏下这夜晚的景致。”   “这……”小玄愈觉不妥。   “走呀。”糖妃伸出手,竟然牵住了他的手腕。   小玄腕际一软,心中蓦荡,不由慌了起来。   他虽然久在山中,对红尘俗世所知甚少,但也晓得如此大大不妥,眼前女人乃是当今天子的妃子,叫人知去,怕是要掉脑袋的。   “你怕给人瞧见是么?”糖妃悄笑,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提起灯笼,运了口真气轻轻吹入,光亮顿逝,四下陷入昏暗之中。   又是那股细腻的甜香袭来,小玄心魂一酥,美人已挨上了他的臂膀。   “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糖妃道。   “什么地方?”小玄魂不守舍地问。   “人家也不太清楚呢,去到那里你便知了,总之是个好地方。”糖妃搂着他的手臂往一个方向走,离开了石径,行入花木深处。   “娘娘……”小玄还是忍不住要问。   “别叫这个了。”糖妃打断道,“人家有个乳名,叫糖糖,家里人都这么叫,我许你也这样叫。”   “糖……糖糖?”小玄复念了下,只觉这名字十分亲切可人,一时竟忘了要问什么。   “嗯,以后没别人时,你就这样叫我。”糖妃道。   以后?以后还会见着么?小玄心脏轻跳,悄悄吸了口气,好甜,这味道真是会叫人上瘾的。   忽然间就觉得眼前情景似曾相识,依稀某个夜晚,有个女人也是这般领着他往什么地方走,周遭似乎也有海一样的桃花。   “那女人是谁?”小玄拚命回忆。   “迷楼上的美景还是蛮多的,看都看不完,而且夜晚和白天的景致迥然不同,等会你瞧见那里,便知今晚不虚此行啦。”糖妃道,眼角睨睨身边的男儿,忽又说:“你怎么不说话,你不爱说话吗?”   “那个……”小玄回过神来,没话找话说:“迷楼上的亭台楼阁这样多,不知统共有多少房屋?”   “这个你还真问对人了!前阵子我曾特意问过龚世弘,而且仔仔细细地记下来了。”糖妃笑咪咪道。   “只怕要好几百间吧?”小玄道。   “听好了。”糖妃掰着葱指数道:“先说亭台楼阁,共有亭七十二座,台四十九座,楼九十九座,阁八十一座;再说渠池山桥,有河渠二百零一条,池潭三十六个,假山五十六座,大小桥二百七三座;其间还有许多曲槛游廊,皆婉转相接,高低互通,统共合成九殿二十一宫六十三苑院,至于房间屋舍,那是谁也数不清的。”   小玄张口结舌,好一会方道:“这样多的地方,只怕一个不小心便要走丢了。”   “正是如此,当日商议名字之时,群臣众说不一,有人叹,此楼便是神仙来游,也当自迷,于是万岁最终定下了迷楼这名字。”糖妃道。   “迷楼如此雄伟,工程必定十分浩大,不知当初得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小玄叹道。   糖妃即时嘘了一声,比了个手势,压低声道:“不许说这个。”   小玄忽然想到了什么,眉心紧蹙。   “到了,瞧!”糖妃朝前一指,停住了脚步。   小玄举目望去,见前方立着一座高大假山,正面崖壁陡峭,其上藤萝遍垂,在藤萝中间生着道裂罅,有条小溪自内向外蜿蜒流出。   他瞧不出哪里稀罕,只好胡乱道:“这山叠得甚奇,只怕工夫不小。”   糖妃摇头:“不是说这个,你瞧那道裂缝。”   小玄望了望那裂罅,见月光也照不到里边,极是幽邃,问道:“裂缝里有什么?”   “我带你进去瞧。”糖妃道,忽蹲下身去,竟将脚上的一对金缕鞋脱了下来,又直起身将裙角扎在腰里,露出一双白得晃眼的小腿及晶莹似玉的足儿来。   小玄愣住。   “你把靴子也脱了,我们淌水进去。”糖妃道。   这还是一个妃子的样子么?小玄没反应过来。   “快呀,这水好清凉的。”美人催促道。   小玄见她脸上带着丝雀跃,似乎觉得十分好玩,一时也起了顽心,当即跟着脱掉靴子。   糖妃一手拎起鞋,率先踏入溪中。   “小心。”小玄轻唤。   “没事,这水很浅,你仔细瞧水里,是不是有些大卵子石,你踏在上面跟着走就是。”糖妃边走边说。   小玄提靴跟在后面,眼睛不觉落在她那双线条极美的小腿之上,此际浸了水,直如细瓷脂玉,无比的腻白嫩滑。   “快瞧,那边有条好漂亮的鱼儿!”糖妃指着水里叫。   小玄正要望去,倏听美人惊呼一声,却是顾着说话,脚下踩偏了,身子晃了晃,就要跌落水里去。小玄不及多想,真气瞬提急飞过去,一臂勾揽住其腰,施展陆地腾飞术贴着水面掠入裂罅之内。   昏暗中两条软臂抱紧了脖子,一张嫩脸贴入怀中,有人心口剧跳。   眼前终于出现了亮光,小玄掠过环绕的水面,落在一片绿草如茵的陆地上,望着前方,满面讶色。   原来裂罅当中别有洞天,在山石围裹成的巨大空间里,有一个小潭,在潭水环绕的中心有块小洲,在小洲的中央立着棵大树,枝叶茂盛,其枝干莹莹生辉,宛若明玉。   小玄一眼就已认出,此树和太华轩中的那株采华神木是同一类,只不过稍稍小了数围。   奇的是在树的正顶端,山壁开着个天窗似的大圆洞,举目望去,便是平滑如缎的墨蓝夜空,点缀着几颗明净的星子。   同样的树,在不同的环境当中,便有了完全不同的韵味。   “是不是好美?”糖妃轻轻道,依旧腻在他的怀中。   小玄深深呼吸,这里的空气同太华轩一样美味,不同的是少了点清凉,多了些温润,令人心宁神静。   “我就知道,这里的夜晚肯定会更美。”糖妃叹息道,仰面望向山壁环绕的夜空,粉臂攀着男儿的脖子,依然没有下来的意思。   “你怎知道这个地方的?”小玄问,心里思忖,此处怎么也会有株采华神木?   “前几日,我和龚才人在桃林里迷了路,就走了这里来了,在外边瞧见了那道的缝隙,心里奇怪,见溪水既清又浅,底下还有大石卵垫脚,便寻了进来,一瞧之下便爱煞了这里。”糖妃呢喃接道,“你看,这树是会发光的,当时心里边就想,待到夜晚,多半会更美丽,因此今晚才要你陪我一起来瞧,果然如此!”   小玄猛然醒省,忙将她轻轻放下。   糖妃笑道:“你身法不错哟,好俊的陆地腾飞术。”   “娘娘过奖。”小玄忙道,说完就见美人皱起了眉头,只好改口道:“糖……糖糖。”   糖妃笑逐颜开,清清楚楚地嗯了一声。   “糖糖,你也炼气修行吗?”小玄问,这么一唤,顿觉两人距离拉近了许多。   “只学了个皮毛,我还在家时,爹爹逼我修炼过几年,说若是不炼点灵力真气,就连法宝都耍不动哩。”糖妃道。   “你捉我机关的那绫子好生厉害,敢情是家里的法宝么?”小玄继问。   “那绫子唤做夜魅,是我十岁之时爹爹送的防身宝贝,可是大有来历的,莫说你那傻乎乎的机关,便是换做条张牙舞爪的恶龙,它也能擒得住!”糖妃言笑晏晏。   “这等厉害!”小玄见气氛不错,赶忙央道:“糖糖,你把机关还给我吧,日期紧迫,委实耽搁不得。”   “别急,会还给你的。”糖妃忽然牵住他的手,另一手拎着鞋朝树下走去。   两人来到树下,只感灵力吐溢,愈觉心舒神怡。小玄已在太华轩中待了近月,感觉两处甚不相同,正暗暗奇怪,已被糖妃轻轻推倒。   “躺下来,这里的草好软,我们歇会儿,好好欣赏这里的美景。”糖妃轻声道。   “都是采华神木,为何在不同的地方,给人的感觉就这般不一样呢……”小玄躺在草地上思索。   “小玄。”糖妃轻唤。   “嗯?”小玄枕着臂懒洋洋地应,愈来愈觉此处十分舒适。   “喜不喜欢这里?”糖妃问。   “喜欢啊。”小玄应。   “那……以后还陪我来这儿好不好?”糖妃侧过身,撑着下巴瞧他。   “啊?”   “好不好嘛?”女人的声音里带了点娇意。   小玄不语,心里想:“你可是皇妃啊,今日已属不该,又岂可一而再,再而三?”   “到底好不好嘛?”糖妃追问。   小玄无言,实在狠不下心一口回绝。   “你若不肯,那便没什么人陪我了,这宫里好像挺热闹,可是一个个你算计我我算计你勾心斗角的,没一个可知心的。”糖妃声音里带着哽咽。   小玄心中一软,终道:“好吧,你若想说话,我陪你便是。”   “小玄,你真好!”皇妃忽一起身,趴到了他胸口上。   小玄唬了一跳,手臂从脑后抽出,却不敢碰着身上的女人。   “小玄……我喜欢你。”糖妃在胸口凝望着他。   小玄心脏剧跳。   “知道么,自打今天第一眼瞧见你,人家就喜欢上了,好喜欢好喜欢,心里边跳得好厉害,可是又不敢叫别人看出来。”糖妃低低诉说。   小玄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你离去这几个时辰里,人家一直都在想你,好想好想。”糖妃直言道。   “可是……”小玄呐呐道,不安中倒有三分欢喜。   “可是什么?你嫌弃我……是吗?”女人凝视着他的眼睛,又道:“嫌弃人家已经入椒房是吗?”   “不是不是。”小玄不知该怎么说。   “亲我。”糖妃眼波似醉,朱唇水润,缓缓地俯下脸。   小玄吞吞口水,心中天人交战。   此时的他气血方刚,况且面对的又是一个媚之入骨的女人。   四瓣嘴唇终于触着,轻轻地摩挲着,直至完全粘合在一起。   水唇悄启,女人的香舌率先游了过来,诱惑着,挑逗着,最后把男儿勾引了回去。   小玄神魂颠倒,这条舌儿可比夭夭要命得多,在底下,还有一条软软的腿开始在他裆间似有若无地厮磨。   “你以后都陪我,人家就会让你很快乐很快乐的。”皇妃微微喘息,一只手慢慢地往下寻去。   小玄蓦地睁大眼睛,低低地闷哼了一声。   皇妃娇媚地望着他,一边香肩依然在动。   小玄喘息起来。   “咦……这么……”皇妃似乎有些意外,美目眯起,雪靥生晕。   小玄的耳朵忽然动了一下。   “想不想……要我?”皇妃噙咬着他的耳廓悄语,气息甜烫,眼中眸底尽是诱惑。   小玄突地坐起,面现警惕之色。   皇妃仍犹未觉,只道男儿想要自己,勾住他的脖子就往后倒。   小玄却一把将她抱回怀里,贴着她耳心悄声道:“有人来。”   糖妃一惊,小玄已揽着她的腰飞上树冠,躲入茂密的枝叶丛中。   小玄心知,此时此刻,不管来的是谁,只要看见皇妃和他在一起,都将是灭顶之灾。   糖妃惊慌地指了下放在树旁的鞋和靴,小玄即时会意,一条赤鞭自袖中电掠而出,将鞋和靴卷了上去。   两人屏息静气,只听一下下轻响自洞口传来,声音越来越近,一个秀逸的身影出现在小溪的水面之上。   那人背负着手,一步步缓缓行来,靴子赫是踏在水面,然却丁点未陷,如同行走于陆地。   小玄与糖妃透过枝叶的缝隙望去,就瞧见了那人的脸,确切地说是一张面具:覆及鼻梁,双开眼洞,额顶竖着七根形貌不一的弯角。   皇帝!   小玄险些失声,糖妃则几要晕去。   (第八回)化麟   “难道之前被人瞧见了,皇帝得讯后追踪过来的?”小玄心念电转,察觉紧挨着自己的女人在微微发抖,心中大怜,便环臂将她围在怀中。   糖妃终于缓过些许,脸埋在男儿胸口,娇躯紧紧地往他怀里挤。   皇帝踏上了小洲,静静的立在采华神木之前,仰首望着圆洞框住的那块夜空。   躲藏树冠中的两人连大气都不敢出,只盼能挨多一刻便算一刻。   皇帝许久未动,整个人仿佛已凝固成石像。   “看样子,他并未发现这里躲藏着人,再者若是要来捉拿我们,身为天子又岂会独自前来……难道他来此另有目的?”小玄心忖。   其实极其侥幸。皇帝的修为远在两人之上,只因小玄身上穿着具有绝顶隐藏气息之功的兜元锦,而糖妃则是因为给小玄围在怀中,气息给兜元锦阻去了大半,再加上采华神木在不断地喷吐出浓郁的灵气精华,又遮掩去了许多,这才未被发现。   “他到底在等待什么?”小玄心中惶惶,突然莫明一悸,骤见洞中赤光大盛,鼻间嗅到了一股令人恶心的血腥气味。   糖妃亦有所感,双臂死死地楼抱着他,连眼睛都不敢再睁开。   就于此刻,小玄从枝叶的缝隙间瞧见一抹无比浓稠的血流从上方蜿蜒而下,巨蟒似地在半空扭转了几圈,这才徐徐落地。   眼前的景像诡怖万分,小玄睁大了眼睛,旋见血流于地面堆叠收聚,渐渐凝构成人形,最终幻化成一个身穿朱袍肌肤血赤的虬髯老者。   虬髯老者略打了个稽首,沉声道:“少主召唤本座何事?”   “不敢惊动血尊大人。”皇帝顿了一下,道:“圣皇他老人家近日可有消息?”   “这家伙叫做血尊?果然人如其名,适才所见,好像真是由一大股脓血所化。”小玄一阵反胃,又忖:“圣皇是谁……难不成是皇帝他爹太上皇?”   “没有消息。”血尊答得简单明了。   “没有?”皇帝的语气似乎有些烦躁,“他老人家不是复元甚速,就要出关了么?”   血尊沉吟道:“或许正是到了紧要关头,吾皇须得心无旁鹜,因此这数月来才完全得不到消息。”   皇帝开始走动,来回踱步。   “少主稍安勿躁。”血尊盯着他,缓缓道:“如非有了迷楼,只怕圣皇尚需千余载方能复元,如今不过再候些时日,或许便会有好消息了。”   “迷楼的确是帮了大忙,但亦正因迷楼,各界都盯住了这里,朕怕夜长梦多!”皇帝道。   “这个无需多虑,圣鳌已鸣三载,各处亦有种种险恶之兆,天地或有大劫将至,诸界圣尊皆退隐暗处静待其变,眼下应无人胆敢大动干戈。”血尊道。   “朕已得到消息,妖界、海界、截教、玄教、天道阁及辟邪宫近日皆在调兵遣将,有的甚至已经潜入玉京,天界、昆仑与西方亦虎视眈眈,而云州还有个南宫阳在闹,程兆琦始终拿他不下!”皇帝道。   “吾圣宗于此经营已久,防备周全。”血尊冷冷道:“各界大尊皆不敢亲至,那些虾兵蟹将,来了也只有送死的份,少主何惧之有?”   “千里之堤,亦可溃于蚁穴。南宫阳的地盘越来越大,更屡派刺客谋我,不解决掉他,朕彻夜难眠!”皇帝寒声道,不觉间一手捂住了腹部。   “南宫阳应该是投靠了绛夕那贱人,程兆琦奈何不了他,亦不足为奇。”血尊停了下,道:“这一切,待到吾皇出关,皆可迎刃而解。”   皇帝似仍焦虑,踱步愈急。   血尊想了想,沉声道:“不过,眼下倒有一人,少主须得仔细提防。”   “谁?”皇帝问。   “授意少主筑造这迷楼之人。”血尊道。   小玄心头一跳:“这不是在说师父么?”   “她?”皇帝停住脚步,“提防她做什么?”   “我总觉得这女人另有所图。”血尊森然道。   “适才血尊大人还说,若不是有了这迷楼,圣皇怕是尚需千余年方能复元。”皇帝瞪眼道:“而朕,若非得迷妃指点,建造了这座迷楼,盗来天地一十九灵脉的精华,莫说突破至灭天鉴的第五层,便是旧日的伤只怕也缓不过来。”   “可是这女人来路不明,教人始终勘之不破。”血尊却道。   皇帝微微一笑:“血尊大人无须多虑,朕已得到可靠的消息,她应该就是叛出玄教的武三绝,迷楼暗合的大阵便是她从玄教盗出的先天无极阵,至于什么天妃谪世,朕信才怪!”   “武三绝……玄教……先天无极阵……”小玄只听得疑窦丛生,一个个名字明明甚是熟悉,然却云遮雾绕始终模糊不清。   血尊却摇了摇头,道:“虽然这已令人吃惊,但是恐怕非止如此。”   “至少朕能肯定的是,她已同玄教彻底决裂了。”皇帝沉吟道,“另外,数月前南宫阳请动了冥咒世尊,入宫行刺,破去了天机岛伏于朕影子里的六只魅影,凶险之际,若不是她及时出手相救,只怕朕就非止于受伤了,可谓莫大功劳!”   “正是因为那次,本座才开始怀疑这个女人。”血尊冷冷一笑,“她那次出手虽然犀利,但本座依然瞧出她在极力掩藏实力。”   小玄心道:“这老头不是好人,总是怀疑我师父!”   “掩藏实力?”皇帝诧讶道。   “她的真正实力,应是高得惊人。”血尊道。   “玄教高者如云,迷妃能脱颖而出,冠以三绝之号,自是非凡。”皇帝微笑道。   血尊摇了下头,眯眼道:“那女人的修为,绝非眼前所见,只怕……”   皇帝静静地等着。   血尊依旧沉吟,好一会方道:“只怕已臻大罗之境。”   皇帝身躯一震。   小玄更是大讶,在他的意识里,大罗之境是任何修炼之人皆遥不可及的。   皇帝蓦尔哈哈大笑:“这怎么可能!”   血尊冷冷地望着他。   皇帝道:“如果已登大罗之境,她何须拜入玄教门下?重元老儿又岂敢收她为徒?”   血尊淡淡道:“少主只查出她是武三绝,但那女人最初未必出自玄教。”   皇帝道:“那她这样做,究竟是为了啥?”   “本座怀疑她潜入玄教,只是另有图谋,譬如……”血尊一字一句道:“盗取先天无极阵。”   洞中安静下来,隔了好一会皇帝方才开口:“先天无极阵乃由先天无极诀演化而生,内藏无尽变化无穷奥妙,更能盗取天地精华,虽嫌霸道,却令诸界垂涎已久,的确值得一盗。”   血尊沉思道:“而她在修得先天无极阵之后,之所以又来寻找陛下,依本座推断,要么是因为她无力筑造这么浩大的阵式,要么是想要获得强大的庇护以躲避玄教的诛剿,又或许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总之,最后她如愿以偿,倚仗少主集天下之力,筑成了这座迷楼,并且安安稳稳地躲在此处修炼。”   “即便如此,我们却是获益更大,圣皇因此提前千载出关!”皇帝道,指了下自己脸,继道:“而朕,再无需全靠这张可笑的赝品来压制旧伤,并且一举突破了多年未克的灭天鉴第五重天!”   “少主攻克难关着实可贺。”血尊顿了下道:“可是那女人长居少主之侧,修为又深不可测,在未弄清楚其真实目的之时,便不得不防!”   皇帝倏地挥手:“不可能,迷妃绝不可能修至大罗之境!虽然她于太华轩中修炼,对应的灵脉乃是天界之太华,最能提升真气与灵力,即便如此,朕仍不信她已登大罗之境!”   小玄此时终能确定,他们口中的“那女人”,就是自己的师父武翩跹。   皇帝又摇了摇头:“大罗之境玄奥无极,岂是依靠汲取几道灵脉便能修得的!倘能如此,朕降世之前曾苦守太华千载,早就登得大罗之境了。”   血尊缓缓道:“当日她对冥咒世尊出手之时,尽管极力掩饰,但仍没有逃过本座双眼,本座感应到那一丝泄露出来的气息,强大得令人战栗,只有圣皇曾与吾这种感觉。”   皇帝道:“可是这天地之中,又有几个能臻大罗之境!而那寥寥无几的存在,又岂有昧昧无闻之辈。”   “的确不多。”血尊道:“但只是吾等知道的不多。天地广大无俦,又有谁能穷尽。譬如,焚虚若不是踏足中土,出手诛伏骷髅老怪,谁又知晓聚窟洲还有个以臻大罗之境的散人?”   皇帝没有接口。   血尊继道:“而于天外海之中,又有多少久远的存在。当中与天地同寿者有,混沌之前者亦有,谁敢说,那些存在当中就只有一个焚虚?谁又敢说,焚虚便是当中最高强者?”   皇帝半晌不语。   血尊阴恻恻道:“总之,提防点不会错,但愿那女人对少主别无二心。少主万莫沉迷其色,本座亦会盯紧她的。”   小玄心中突突直跳。   皇帝胸膛起伏,忽道:“朕决定了!”   血尊望着他。   “朕决意彻底驱除体内的陈年恶伤!”皇帝道:“今夜召请血尊大人到此,便是要大人为朕护法!”   “不可!”血尊似乎吃了一惊,道:“少主切莫急于一时,此事还须待圣皇出关,再做定夺。”   “总说圣皇出关在即,但到底要朕等到什么时候?”皇帝凝望着洞顶的那块明净而深邃的夜空,道:“朕得迷楼之助,灭天鉴突破第五重天已有近年,然却苦于这恶伤所困,始终无法再前一步;又因这恶伤作祟,教朕三宫六院尽成摆设,这是何等之可恼可恨!”   小玄听得一头雾水,不明皇帝话中意思,忽见怀里的皇妃涨红了脸,似羞若嗔。   “那道罡气,乃玄狐趁你降世之际所袭,幸得圣皇救应,能保住性命已属不易。玄狐有神魔之外的玄通,此伤潜匿得极深极密,外力难及,本座也无法相助,少主切莫草率行事!”血尊苦劝。   “玄狐!”小玄再次听见这两字,心口又是莫明地重重一跳。   “大人莫再多说,朕已等不及了!若连第六重天都无法突破,又何日才能攀上第七重天,一窥那大罗之境!”皇帝毅然道,“朕苦思冥想多年,渐有心得,而且此处对应着梦巢,最具疗伤之功,朕今夜就冒一次险!有劳大人为朕护法,如生不测,还请大人视情形定夺。”   梦巢两字一入耳中,小玄即觉此名极熟,闭目苦苦思忆。   血尊沉默了半晌,终叹一声,道:“少主心意既定,本座无话可说。驱除之际,倘若稍觉哪里不妥,便须立即撤功,万莫强求。”   皇帝微点了下头,提步行至采华神木旁,盘膝而坐。   血尊随行至十余步之距立定,从旁守护。   皇帝闭目调息,徐徐吐纳,真气于体内运转数个周天,渐至入定之态。   树上两人只觉秒忽如年倍加煎熬,小玄尚能忍耐,怀里的皇妃却因皇帝就在咫尺,身子又开始微微地发起抖来。   小玄生怕树下的皇帝察觉,只好收拢双臂,将女人裹抱得愈紧愈密。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只见皇帝身躯微微抖动,裸露的下半张脸与脖颈处的肤色竟然缓缓变换,时深时浅,时赤时紫。   一旁护法的血尊注目盯着,面现紧张之色。   皇帝越抖越厉害,遽然间衣袍无风自起,猎猎飞扬。   血尊行近两步,满面疑色。   小玄悄往下望,见皇帝露出的下半张脸上肌肉频频牵动,与上方的七角面具合做一起,愈显狰狞,心中战战地思道:“怎似有点走火入魔的样子?”   果不其然,血尊亦瞧出不对,疾步上前,沉喝道:“快撤功!”   皇帝却仿若未闻,喉底嗬嗬闷哼,牙关紧扣,倏一注鲜血自嘴角溢出,沿下巴滴落。   “散功!”血尊又喝,一掌自袖掠内出,抵在他背心。   只听“嗤啦”数响,皇帝衣袍撕裂,身躯竟然以可见的速度膨胀起来。   血尊面色微变,又一掌覆在皇帝天灵之上。   蓦闻一声皇帝厉吼,躯体赫然暴涨了近倍,身上的玄色衮袍片片破碎,面上的七角面具亦给崩脱,露出一张俊美绝伦的脸,可惜的是这张脸很快就扭曲了起来,开始随同身躯急剧膨胀,转瞬就变了形状。   血尊猛觉掌上传来一股巨力,遽将双掌震离,心知不妙,疾提真气再次掩上。   然而皇帝的身躯犹在继续暴涨,但闻咯嚓暴响,骨骼四突,皇帝的躯体已完全失去了人形,更诡异的是,肌肤之上竟还现出了片片紫红色的艳丽鳞片。   在变形的尽头,一股异样强大的威煞骤然爆出,席卷了洞内的每个角落。   眼前的影像诡怖万分,小玄瞠目结舌,忽闻怀里一声低呼,却是糖妃发出了惊叫,幸好此际场面极其混乱,皇帝吼声四荡,树下两人皆未发觉。   “别看。”小玄把她眼睛捂住。   “那……那是什么?”皇妃浑身发抖。   小玄不知如何回答,见她吓得厉害,将之紧围怀里,再去细瞧皇帝,见其身躯已巨如龙象,须发四扬,头上拱出两根叉叉丫丫的怪角来,一身艳丽无比的紫鳞,四肢踏地,于洞中四下狂奔乱窜,心中突跳,猛地认了出来:“狮首、鹿角、龙鳞还有麋身……是麒麟!”   血尊几个扑纵擒拿,欲要将巨兽制住,却皆给挣脱。   “原来是头紫麒麟!”小玄心中震讶:“都说皇帝乃是真龙降世,而当今的天子却是只麒麟!”   血尊忽尔立定,两只大袍一挥,旋见两条血流凝就的巨蟒凭空生出,飞掠如电地追了上去,左右齐绞,刹那就将狂奔中的紫麒麟绊倒在地,紧紧缠住。   麒麟拚命挣扎,怒号厉吼,声音于山洞中撞击回荡,震耳欲聋。   糖妃惊得几欲晕厥,小玄亦心惊脉跳:“皆言麒麟是吉兽,怎么眼前这个却是如此狰狞凶厉?”   两条血蟒反而愈缠愈紧,捆得极牢,任凭麒麟如何疯狂挣扎,依然未松分毫。   麒麟四足乱掏乱扒,声势无比骇人,脖颈突地伸得笔直,口中呕出大口血来,喷洒出数丈之外,浇着的碧草立时腐烂。   血尊吃了一惊,生怕血蟒拘伤了他,赶忙稍稍收功,孰料剧变陡生,麒麟长嘶一声,赫将两条血蟒震得支离破碎,粗壮的后腿往地面一蹬,竟然纵过了数丈宽的潭面,扑到了洞壁之上,接又几个扑纵,过处石崩屑飞,眨眼就窜到了山洞的最上方,闪身从洞口爬了出去。   血尊张爪虚拿,将掉落在地的七角面具吸到手中,即时飞身升起,也从洞口追了出去。   小玄呆了片刻,忙抱起瘫软如棉的糖妃从进来的洞口掠了出去,方到外边,已闻人声鼎沸,远处有队禁卫呼喊着号令朝一个方向急奔而去。   他朝前掠出十数步,绕开假山的遮挡,转头望去,就瞧见皇帝化成的麒麟爬上了一座阁楼,正踞最高处怒视八方,月光底下,一身紫鳞无比妖异艳丽。   宫中号角四响,一队队禁卫不知从哪冒出,迅朝阁楼合围。   就在此时,空中又飞来一支人马,个个骑乘怪鸟,身披银甲手执机弩,围住了雄踞楼顶的麒麟,正是小玄头天来到迷楼就遇见的凤翎卫。   麒麟口鼻溢血异样狂躁,朝四方低低咆哮,阁楼支撑不住重量,梁柱纷纷现出裂痕,楼顶的琉璃瓦亦皆破碎,一时泥沙俱落尘土弥漫。   凤翎卫中有员将领指指点点,显然在作部署,猛闻一声霹雳怒吼,一道巨大的黑影突然笼罩住了他,那将领心胆俱裂,未及半点反应便给飞扑过来的巨兽叼在口中。   周围将士四下散开,惊叫厉喝,却见麒麟悬浮空中,一爪就把那将领撕去了半边,抛出老远,剩下的半边大噬几下,连盔带甲吞落腹中。   (第九回)春梦了无痕   小玄张口结舌,心道:“皇帝定是走火入魔疯掉了,竟连自己的侍卫都咬!”   众凤翔卫纷纷开弩放箭,射向巨兽,孰料往时穿金洞铁的箭矢此际却如同枯草脆木,触体即落片鳞未伤。蓦闻有人厉声大喝:“不许放箭!不许放箭!违者立斩!”   麒麟倏地转身,几个大纵大跃,踏破许多楼角屋檐,奔雷般朝一个方向窜去。   众禁卫即时包抄追赶,天上地下乱做一团。   小玄低下头,对怀里的皇妃道:“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糖妃惊魂未定,缓了好一会才指了个方向:“就在红雨轩隔壁的熙华宫。”   小玄抱起她,朝所指方向飞掠而去。   没过多久,已到了熙华宫门口,小玄于静处将皇妃放下,问:“可是这里?”   糖妃点点头。   “你能走么,我要回去了。”小玄道。   “别走。”皇妃捉住了他的衣角,满脸尽是依恋与不舍。   “眼下到处是侍卫,不会再有危险了。我如不走,给人瞧见,反倒给娘娘添惹麻烦。”小玄道。   糖妃心中明白,只好松开他的衣角,可怜巴巴道:“你……你……可莫要忘了我。”   小玄见她神魂未定,甚是惹人心疼,加之远处脚步声大作,似乎有人朝这边奔来,遂按下了跟她讨还机关之念,转身离去。   糖妃却想了起来,忽喊道:“我把你的机关藏在红雨轩了,就在秋千北面十来步的草丛里!”   小玄心中一喜,挥了下手,快步离开。   他转了几转,摸回红雨轩中,来到秋千架下,估判了下大致方向,朝北面仔细寻去,走出十余步,果然就在深草里摸到了大宝,轻拍了下它的大脑袋,笑骂道:“下次再乱跑,瞧我不把你劈了当柴禾烧!”   当即将大宝收入如意囊中,转身走回石径,才要离去,忽听有人高声喊道:“那边何人?站住莫动!”   小玄望去,见前方灯火乱晃,又闻金铁铿锵之声,料是撞上了宫中的禁卫,蹙眉思道:“此时宫中大乱,人人可疑,只怕一时说不清楚,还是走为上计!”   他怕给人瞧见面目,日后或生麻烦,遂寻遮挡之物,当即用力去撕自己的袖子,岂知扯了几下,竟未撕开分毫,原来身上穿的兜元锦,乃是截教遗宝,除了能掩匿气息,还有水火不侵刀剑难伤之功,如何轻易撕扯得烂。   小玄这才隐约记起这衣服是谁赠与的宝物,心念急转,又弯下身去,却是把裤腿撕了一幅下来,快速蒙在脸上,飞掠上树往红雨轩外逃去。   旋闻身后沙沙作响,回头望去,见一群金甲禁卫也跃上了树梢,高高低低疾追过来,心中生凛:“果然撞上了龙牙卫,敢情个个是炼气之人,都能高来高去的!”   “快快束手就擒,免得一会受苦!”有人厉喝,声音十分浑厚,修为显然不弱。   小玄一声不吭,只顾前奔,突感劲风掠至,赶忙把身伏低,见一物贴背削过,转首细瞧,原来是把寒光如雪的链刀。   就这么稍微迟滞,一条人影已跃过头顶,拦住去路。   小玄定睛望去,见那人生了一张马脸,唇上八字须,身披金色鳞甲,手执双刀,刀尾以数丈长的银链连做一起,一脸的邪气。   这时其余禁卫皆围了上来,均手执长铖,腰悬弯刀,也着金甲,高高低低地立于树梢之上,全是龙牙卫。   “摘掉脸上的布,下树趴着!”八字须沉喝。   小玄哪肯理睬,真气一提,人已化做影子掠出,寻隙突围。   八字须扬臂舒掌,放出链刀,惊电般疾追小玄。   小玄忽左忽右,上下纵跃,一时牵扯得众龙牙卫阵型凌乱,眼见就要脱出包围。   八字须面色一沉,运提真气,两把刀刃上突尔裹了层暗青气,再放之时,赫比先前快了近倍。   小玄登感压力,见那两把链刀交替削来,飘忽似魑魅,转折顿挫之处,刃上的青气竟凝成一个个诡怖的骷髅,心知凶险,绝不可轻易挨着。   原来此将并非凡俗,姓韦名登,号索魂邪煞,乃邪皇麾下百煞其一,序列第九十三,潜于宫中任龙牙卫备身郎将,以守护少主。所修魑魅索魂刀,乃邪宗恶技,不仅疾如电掠,且中者邪毒侵骨魂糜魄融。   小玄极力闪避,但敌刀有如附骨之蛆,始终紧紧追逼,这一稍给绊着,瞬又陷入包围,众龙牙卫训练有素,且个个身手不低,三十余柄长铖攻守互补,威力倍增。   “如此拖延下去,只怕还会更多禁卫寻来!”他心中焦灼,益发难以摆脱,一时起了强行突围之念,正要刷出藏于袖内的八爪炎龙鞭,蓦尔心头一动,却是想起了近日修习的北溟玄数与诛天诀。   韦登见其身形忽滞,只道已无力抵抗,链刀一卷一圈,就要将之生擒,孰料奇变倏生,但见对方略微提步,不知怎么便脱出了攻击范围,一个欺身就到了跟前。   原来小玄已运展北溟玄数,灵光蕴目,真华盈心,顿见周遭的一切慢了下来,原本疾如鬼魅的链刀如行泥淖,数十柄长铖更是慢如蜗爬,一招一势从何来往哪去,无不瞧得一清二楚,破绽百出。   韦登大吃一惊,急忙收刀回防,刃绞链旋舞得水泼不入,明明门户已封,岂知颈侧倏痛真气骤闭,便天旋地转地自树梢跌落。   小玄返身四击,以指代剑,使出诛天诀中的变化,瞧去并没多快,然却极巧极准,每一出手便有一名龙牙卫摔下树去。   韦登躺在地上,瞪眼望着树梢上的神秘人,见他衫飘带舞地游走花枝之间,并指东刺一下西点一记,看似随意挥击,所攻却必是对方救应不及的破绽,不过顷刻,自己率领的三十二名龙牙卫尽数坠地,动弹不得,料是同自己一样皆给封住了气脉,不禁骇然:“此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武技竟然如此之强!”   小玄背负双手,神闲气定地立于一朵桃花之上,心舒神畅地望望四下,不觉意犹未尽,居然有些期盼此刻从哪冒出来个高手,再同自己过上几招。   “阁下是谁,敢留下姓名么?”韦登沙哑着声问,却见树上人足下轻点,消失于花海之中。   ********************************************************   小玄跃过围墙,回到仪真宫,踏着月色迤逦而行,回味着适才的点点滴滴,心中满是喜悦。   击败敌人固然痛快,但那行云流水的感觉,更是令人迷醉。   “会叫人上瘾的……师父传我的这两大绝技真真美妙之极!”小玄美滋滋地自语。   “小玄。”忽听一声低唤,他心头骤跳,即时抬头,见旁侧阁楼檐角上立着一人,身影窈窕,正是武翩跹。   小玄急忙飞身上去,欢喜叫道:“师父,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武翩跹没答,瞧着他反问道:“你这是从哪里来?”   “师父,皇帝是只麒麟,是头紫色的大麒麟!”小玄迫不及待道。   武翩跹却无半点意外之色,转回头望着远处,只淡淡道:“你瞧见了?”   “瞧得清清楚楚,好多禁卫不知那只麒麟就是皇帝,都要上前捉拿,结果有的竟给吃了!”小玄比手划脚道。   “你又怎么知道那麒麟就是皇上?”武翩跹问。   “因为皇帝变做麒麟之时,我恰巧就在旁边!”小玄道,想起事关师父,当即把假山洞中的所见所闻说了一遍。   武翩跹静静听着,神色愈来愈凝重。   “师父,他们怀疑你,说要提防你!”小玄着紧道。   武翩跹不语,若有所思。   “师父,你助他们建造这座举世无双的迷楼,他们却在背后起瞎猜疑,为何这般无耻!”小玄愤然道。   武翩跹神情归复平常,道:“常言道,伴君如伴虎,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既然如此,那何不……何不……”小玄吞吞吐吐。   “何不离开这里,归隐山林是么?”武翩跹微微一笑。   小玄重重点头。   迷楼虽然壮观秀丽,但却有许多令他难以明白之事,心底隐隐不太喜欢。   “你说得没错,眼下只是暂寄于此,终有一日,我们会离开这里的。”武翩跹道。   “师父在此莫非有甚未了之事?”小玄疑惑地问。   “你暂且无需知晓太多,时日一到,你自会明白。”武翩跹道。   小玄忍不住还要再问,却见武翩跹摆了下手,道:“你怎知晓那个山洞,为何会去那里?”   小玄面上微微一热,心念急转,遂将大宝从如意囊中取出,捧抱怀中。   “这是什么?”武翩跹问。   小玄道:“徒儿为参加下月的仙灵大会,打造了这个机关,没想尚未完成,它竟然自个就跑了,我去追它,便追进了那假山洞里。”   武翩跹望向他抱在怀中的大宝,居然仔细地瞧了又瞧,道:“你把它转过去。”   小玄便把大宝调了个方向。   武翩跹瞧见其背上镂刻的天、地、玄、黄四个符印,心中再无怀疑,凝眉道:“是谁教你造这东西的?”   小玄又从兜元锦袖内取出团扇,道:“没有人教,是我从这上边瞧见的,觉得有趣,而且耗材不多,便依图打造。”   武翩跹面色微微一变,目光停在团扇上半天没有移开。   小玄只道她瞧不清楚,便将团扇递了过去,道:“这扇十分奇异,当中藏着好些功法及许多甲兵类、机关类怪物的炼造制造之法,我却怎么都想不起它是从哪来的。”   武翩跹却没去接,只道:“此物甚是珍贵,既然落在了你身上,那便好好收着吧。”   小玄奇道:“师父知道它的来历是么?”   “不知道。”武翩跹冷冷道。   小玄将扇收回袖中,心中暗暗纳闷:“师父说它珍贵,应该知晓些什么,分明是不肯告诉我。”   “但你手上的这个东西,我却是知道点来历的。”武翩跹道。   “师父快告诉我!”小玄喜道。   “这东西乃玄教教祖无上圣母所创,当初造它出来,只是为了省些力气,用以炼造符录。”武翩跹道。   “原来如此。”小玄道。除了炼气炼丹,炼符也是他在逍遥峰上的修行功课之一,知晓工序繁琐甚费工夫。   “圣母造出此物之后,炼起符来果然省了许多人力与工序。不想某日忽然发现,此物竟然自生心智,不但能自行炼造符录,还会自行发符用符。”武翩跹接道。   “正是如此!”小玄喜道,白天他和苗小见已亲身领教过了。   “后来此物愈来愈难以掌控,所炼之符亦变幻莫测,时有神来之笔,但更多时候,炼造出来的符甚是险恶,有的甚至前所未见闻所未闻。”武翩跹继道。   “这等奇妙……”小玄却觉十分有趣,心想能炼出从未有过的新符岂非绝妙之事。   “无上圣母怕它惹出事端,便命门下弟子严加看管,岂料这厮竟然自行炼造出了隐形匿迹的奇符,瞒天过海大闹凤凰崖,不但偷食了许多丹药,还盗去了几部无上典籍,最后竟给它逃了,至今下落不明。”武翩跹道。   “原来这种家伙天生就爱干坏事,往后我可得看紧点!”小玄心忖。   “无论法宝、甲兵还是机关,但凡能自生心智,往往便有魔化之险。”武翩跹顿了下,道:“你这机关造得粗糙马虎,四枚最关键的符印不得要领,自然远比不上圣母当日所造。不过这样也好,你无须在它身上花费太多气力,只消拿去应付下比赛,待大会过后,便拆了它吧。”   “拆了它?”小玄愣了下。   “如舍不得,小心它哪天给你闯出祸事来。”武翩跹冷冷道。   小玄唯唯诺诺。   “小玄。”武翩跹望了他一眼,道:“我还要再出宫些许日子,你待在太华轩里用心修习,再莫外出乱走。”   “师父,你不刚回来么,怎这样快又要走?”小玄有些恋恋不舍。   武翩跹瞪了他一眼。   小玄不敢再问。   “回去吧。”武翩跹道。   小玄只好离开,心底一阵失落,隐觉师父对自己冷淡了许多,悄自思忖:“是因为那晚的事情么……哎,师父定是恼我了,定是恼我了!”   他边走边叹,自怨自艾,然一想起当时情景,心却怦怦直跳,脑海眼前尽是师父那夜的娇容媚态,禁不住一阵神魂颠倒。   月色下,武翩跹犹立檐角,裳静带垂,良久未动。   她目凝远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至一缕微凉的夜风吹来,这才蓦然惊觉。   原来脸是烫的。   ********************************************************   小玄回到太华轩,连夜就为大宝设下诸般禁咒,把口诀教给了夭夭,并将从武翩跹那里听来的故事告诉她,道:“这家伙最爱逃跑,我们以后得看紧点。”   “这么调皮呀,那以后我就盯着它!”夭夭掩嘴笑。   第二天一大早,苗小见就风风火火地闯进小玄的房间,高声叫道:“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小玄懒懒地睁眼,已猜到他要说的是什么,依然躺在床上,手捂着被角。   苗小见用手比划着,绘声绘色道:“昨晚上有头好大好大的恶兽闯上了迷楼,咬死了好多人!还撞毁了许多房屋!”   “然后呢?”小玄问。   “宫里的禁卫和迎圣台上的许多神仙都一起去捉拿,斗得天翻地覆!远远地望去,就如放烟花一般,整个夜空都映亮了!”苗小见眉飞色舞。   “最后呢?”小玄继问。   “最后……最后还是给那恶兽逃掉了!”苗小见扼腕道。   “可惜。”小玄想了想,道:“昨晚那么大的动静,有没有惊动皇上?”   “怎么没有,皇上今天已卧床不起了,听清心殿的人说,就是因为昨晚受了惊吓,一大早诸宫诸院的娘娘们都过去问安呢。”苗小见道。   小玄沉吟不语。   看来这事给瞒过去了,大家依然不知道那头麒麟就是皇帝。   “你怎么好像一点都不惊讶?”苗小见皱着眉头瞧他。   小玄忽然吸了口气,闷哼道:“那头恶兽到底是什么?”   苗小见道:“最初许多人说像麒麟,但有人说,麒麟是吉兽,不该这么凶狠,那模样应该是貔貅,然又有人说貔貅虽然凶猛,却不会那么残暴,绝对是饕餮,再后来猜混沌的,猜穷奇的,猜梼杌的都有,总之众说纷纭。”   小玄打了个寒噤,拉高被子,好像有点怕冷。   “你咋了?”苗小见说。   “可能着凉了,有点不舒服……”小玄吞吞吐吐,说着突又抽了口气。   “那你继续睡吧,我得赶紧把这件大事告诉黎姑姑和红叶姐去!”苗小见说走就走,兴冲冲地转身离去。   “把门带上!”小玄叫。   苗小见已没了踪影。   小玄瞧瞧大开的门,又瞧瞧身上的被子,并没起来关门。   “你不舒服么?”被子里传来一个闷糊的声音,似从含着什么东西的嘴里发出。   小玄掀开被子,从门口射入的晨晖洒在他的腹际,那里有一大片铺开的墨似云发。   夭夭抬起头,用手儿挡了挡映照在脸上的阳光,嫣红的菱唇微有湿意。   “嗯,不舒服,很不舒服。”小玄猛地坐起,将女孩翻压在身底,低喘道:“现在,我要好好地舒服舒服!”   妖精咯咯地笑。   晨晖旖旎起来,映耀得一室春光。   接下数日,小玄开始尝试喂大宝“吃”东西,各种各样的东西。   在白眉遗留的大药橱中,有成千上万种形形色色的药石材料,他分门别类挑选出数十样,每样只取很的小份量,分时分段地投入大宝天灵盖处的大口子内,然后观察大宝“产”出的符录。   大宝炼出的符五花八门,出现了攻击类的雷动符、箭雨符、冰锥符、火莲符、破邪印符,防御类的铜墙铁壁符、金罡盾符,还有辅助类的暴风甲符、金光纵符,甚至还有治愈类的水华符、木枷术符、春临大地符,叫人眼花缭乱,尽管威力都很小。   小玄并没失望,他猜测这只是因为投入的材料分量太小的原故。   他还注意到,大宝在每炼造出一道符时,镂刻于它背后的符印都会亮一下,攻击类的符对应的是“天”字符印,防御类的符对应的是“地”字符印,辅助类、治愈类的符对应的是“黄”字符印,至于“玄”字符印却是一直没有亮过。   小玄心中奇怪,继续尝试,随着投入更多种类的材料,光怪陆离的符开始偶尔出现,诸如泥沼符、漩涡陷阱符,甚至还有几道不知名的符。   当小玄把一种叫做脂蟾胶的材料喂给大宝后,大宝炼出了一道完全陌生的符,在祭出的瞬间化做了一张巨大的法术蛛网,将房门完全封死。   小玄同夭夭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蛛网扒除下来。   夭夭蹙着眉儿道:“这网好恶心!又黏又韧,要是裹到人身上,岂不难受死啦。”   小玄却十分开心,叫道:“此符妙极,擒敌逃跑做陷阱皆好用得很,我们给这符起个名字吧,就叫……就叫天罗地网吧!”   但是“玄”字符印依然没有亮起。   小玄开始将数种不同种类的材料一起投入。   在尝试过几个组合之后,“玄”字符印终于亮了起来,大宝炼祭出了一道散发着白色光芒的符,赫然召唤出了一只茫然的老猿来。   小玄又喜又讶。   但更加惊喜的还在后面,当他投入数样新的材料后,大宝竟又用符召出了一个巨大的土精来,然而不知哪里出了错,土精穷凶极恶暴跳如雷,险将工匠房拆个粉碎。幸好也是因为出了错,土精只存在了短短的数个呼吸,便自行土崩瓦解了。   “吓死人!”夭夭躲在小玄身后,手儿连拍心口。   “原来玄字符印对应的是召唤类符!”小玄惊喜万分,抱起妖精叫道:“一个机关竟能用符召唤甲兵与灵兽,这还了得!”   夭夭笑吟吟地望着他,陪着一同开心,虽然不明白这个有什么了不得的。   小玄已完全入迷,接下夜以继日地往大宝身上投放各种材料,只盼寻找到什么合适的品种或组合,能让大宝炼造出稳定的、强大的召唤类符录来。   半月后的某日,他从如意囊的深处翻出个来历不明的物事:一枚鸭蛋大小的碧色光团。   (第十回)仙灵大会   碧色光团芒彩略显浓暗,然却异样之瑰丽,小玄将之拢在手中,清晰地感受到它正在散发出某种灵能,竟是前所未有的强大。   “这东西到底是啥?怎会在我的法囊里?”他诸多疑惑,认了半天也未瞧出是何物,只觉光团极不稳定,在掌心里不知疲倦地东突西窜,心底忽然生出一种诡异的感觉:这东西想要“逃”走。   “散发出来的灵能如此之强大,把它喂给大宝,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小玄望着跟前的大宝跃跃欲试,心脏怦怦直跳,竟有一丝莫明的不安。   “小玄,那光团是什么?我心口跳得好快。”一旁的夭夭忽道,脸色苍白。   “你也感觉到了?你感觉到什么了?”小玄讶问。   “说不出来,就是心里边跳得好厉害好难受。”夭夭抚着胸口道。   小玄赶忙将光团收回如意囊内。   接下数日,他犹豫难决,最终一种极其强烈的危险直觉,让他放弃了尝试。   ********************************************************   日子过得飞快,仙灵大会这一天终于到来,而武翩跹却依然没有回宫。   待到傍晚时分,两名内相奉旨来到太华轩召请崔小玄,将他接往迎圣台,穿过数道禁卫把守的关卡,来到一个叫做天武殿的地方。   进了正殿大门,两名内相告退离去,而殿内的一众内侍内相皆在忙着迎接别的官员与宾客,对他却甚是轻慢,没人理会。   小玄也不在意,游目四望,看那天武殿。见殿内灯火辉煌,正中央有个巨大的露天演武场,四围皆有高台,白石砌就,雕栏泛彩,台上摆设数排筵席,已有许多人入坐,除了身着朝服的文武官员,还有形形色色的人物,或扎九扬巾者,或系一字巾者,或戴鱼尾冠者,或陀头打扮者,或双丫髻者,儒、释、道混杂,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气象。   看到此处,心里终于释然:“还道怎有神仙肯赴人间之会,原来大多只是修炼中人。”   这时从内阁出来了个胖大太监,由几个内相拥着,所到之处,众官员纷纷起身招呼,就连那些修炼之人也甚是恭敬,大多笑脸相迎。   小玄仔细一瞧,原来就是那日跟皇帝到太华轩的阎卓忠,心忖:“他是皇帝身边的人,那些人都巴结他。”   阎卓忠边走边指派,命跟随的内相各处应酬布置,对众人虽皆有应答,脸上亦满是笑容,然却没能完全掩去那惯有的倨傲之色。   小玄不大喜欢这人,继续观望四周,见西面高台与其它三面不同,廊下整排都垂着薄薄纱帘,心下不解,直至隐见纱后人影纤俏,个个身段窈窕婀娜,这才恍然:“原来那边台上都是宫中的嫔妃。”   他瞧着瞧着,忽尔想起了糖妃,心忖她是不是也在那里。就在此际,突见台上纱帘掀起一角,有人朝这边指指点点,凝目望去,原来是在红雨苑中见过的龚才人,她一手撩着帘,一手急摆,似朝旁边招唤着谁,旋见她身边又多了两张如花似玉的脸,赫是唐淑妃与罗才人。   三个美人挤做一处,躲在纱帘后朝他这边望着,不知龚才人转头说了句什么,罗才人突掩住嘴笑,糖妃更是笑靥如花,丽眸波光涟涟,满是欢悦。   小玄脸上热了起来,心中却酥酥的如沐春风,不觉想起了那夜在假山洞内的情景,正心旌摇荡,忽闻有人叫道:“那边不是崔大人么!”   他唬了一跳,忙把目光收回,转头瞧去,却是阎卓忠走了过来,笑容可掬道:“崔大人何时到的,怎不入座?”   小玄怔了怔,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只好拱手道:“阎公公好,在下刚到。”   阎卓忠朝旁低喝道:“这里谁在迎送,怎没招呼崔大人?”   旁边几个内相顿时慌了,赶忙上前,皆说正要迎接。   阎卓忠怫然将他们喝退,朝小玄笑道:“这几个皆不长眼的,崔大人莫要见怪。”   “不敢。”小玄道。   “待崔大人正式上任,领了朝服,往后他们便认得你了。”阎卓忠道。   “没事。”小玄道,总觉得“崔大人”这三字甚不习惯,想了想便说:“在下本是山中野人,阎公公还是直呼名字好了。”   阎卓忠哈哈一笑道:“好!既然小玄兄弟不见外,那咱们也就自家人一般。”   说着竟上前一把牵住他手腕,道:“咱们走,今日正好为你引见下龚世弘龚大人。”   小玄见他如此亲热,心下微愕,虽说有点不自在,然却对这胖大太监增加了些许好感。   “龚大人乃当世奇才,筑造之技天下无双,又得迷妃娘娘指点以及国师大人相助,呕心沥血为皇朝建造了迷楼,深得皇上厚爱,将作监不断增添人手,可谓蒸蒸日上呐!”阎卓忠边走边说。   小玄静静听着。   阎卓忠继道:“龚大人最是爱才,小玄兄弟擅机关之术,到了将作监中,当是如鱼得水。”   小玄喏喏应着。   阎卓忠道:“皇上甚是看重今日盛会,设下了丰厚大赏,且朝中文武来了大半,小玄兄弟当好好表现,日后自然前途无量。”   小玄哂道:“阎公公,在下本事微未,今晚不过是来凑个热闹罢了。”   阎卓忠却道:“小玄兄弟谦虚哩,不像某些年轻人好高骛远,只知夸夸其谈,好!好!”忽压低了声音:“娘娘回宫没有?”   小玄答:“还没有。”   阎卓忠点了下头,似自语道:“娘娘为迷楼东奔西走,真是辛苦,这趟出宫,时日可稍长了点。”   小玄听了这口气,心底悄忖:“他今日对我如此客气,十有八九是瞧在师父面上。”   两人沿阶登上东面高台,来到一桌长席跟前,席上人赶忙立起,笑唤道:“阎公公!”   “龚大人,我把迷妃娘娘的徒儿给你带来啦!”阎卓忠笑道。   那人哦了一声,转望向他身边的小玄。   阎卓忠松开手,对小玄道:“小玄兄弟,这位便是你的顶头上司将作监将作大匠龚大人,快来拜见吧。”   小玄见那人留着三绺长须,面色祥和,目光却是炯炯有神,甚有威仪,上前叩首道:“在下拜见龚大人。”   龚世弘仔细瞧了瞧他,点点头,道:“仙家弟子,果然不同凡俗,气宇轩昂呐。”   阎卓忠笑道:“这是当然,就让小玄坐龚大人边上吧,你们同僚两个好先聊聊。”   龚世弘道:“如此甚好。”   阎公公便把小玄引往龚世弘隔壁的一张空席,空席的另一边邻席已坐了一老一少,见状赶忙立起,齐朝阎公公叩首道:“阎公公。”   但见老者颔下一围短密白须,神魄雄健;少者则长身玉立,英气逼人。   阎公公瞥了他们一眼,道:“原来是贺老英雄呀,来来来,咱家为你们引见一下。”转对小玄道:“此乃荡魔堡贺震元贺老堡主,当日助奉天候擒下叛逆蒙白虎的英雄。”又向贺震元介绍道:“这是迷妃娘娘门下,将作监少匠卿崔大人。”   那两人肃然起敬,贺震元作揖道:“幸会幸会,久闻天妃娘娘神通广大,门下自然亦是高人。”手示身边的年轻人,接道:“此乃犬子贺天雕,望两位大人多多关照。”   贺天雕即时抱拳叩首,恭声道:“阎公公,崔大人。”   小玄忙作揖还礼。   阎公公只微点了下头,正眼不瞧那贺天雕,将小玄引入席中,笑道:“崔大人与贺老堡主同是修炼中人,话题定当不少,你们暂且饮酒说话,咱家还得忙则个去。”   贺震元忙道:“公公请便。”躬身候着,直至阎卓忠走远,方与儿子返回席中坐下。   小玄坐定,观望台上,见众官员错落散坐于修炼中人之间,甚为随意,料是为了便于招呼坐陪,特意作此安排。   龚世弘侧过首,微笑道:“听闻崔大人擅长机关之术,不知所学的是诸系法门中的那一个?”   小玄一怔,他虽天生就喜欢机关术,但在逍遥峰上修习的却是如意五行中的火遁系功法及武技,至于机关术,全靠自个瞎摸索乱鼓捣,待到后来,虽然触及了许多高深的机关秘术,甚至在白眉的帮助下造出了天机岛的绝顶机关魅影,可是至今从未系统地学过机关术,一时答不上来。   龚世弘见他迟疑未答,心忖莫非因为涉及师门秘技,不便明说。   小玄终于回应,赧颜道:“龚大人,在下不识机关术诸系法门,一样也未曾学过。”   龚世弘点点头,没再说话,心中大感失望:“迷妃可谓天纵奇才,机关术之造诣登峰造极,而这门下弟子竟连机关术诸系法门都不知晓,可惜了!如此水准,皇上却一下子加封少匠卿,还塞到吾将作监中,敢情是来吃闲饭的!”   忽闻鼓乐声起,有人高呼:“圣上驾到!”   殿中文武官员及那些修炼中人纷纷立起,口呼万岁,躬身迎拜。   但见皇帝头戴通天冠,身着九章衮龙袍,面上依旧覆着那张七角面具,高坐宝辇,在禁卫及近侍的簇拥中从大殿正门进入,浩浩荡荡穿过演武场,直行至北面高台之前,方才下辇,拾级而上,在一张早已备好的龙床上坐下。   小玄远远望去,见皇帝坐姿萎顿懒散,似乎甚是疲惫,心下明白:“多半是因为那夜走火入魔,尚未恢复过来。”   忽听隔壁席的贺天雕低声道:“爹,圣上旁边那执杖老人,是否便是天机岛的大长老卜轩司?”   贺震元点了下头,道:“三年前,于龙隐渡之役曾会过一面。果真是机关术大家,变幻莫测。”   “听闻其正在为皇朝打造一支机关大军,眼下极得皇上宠信,炙手可热。”贺天雕压着声道,眼中有丝难明的热切。   小玄这才注意到皇帝身边有一华袍老者,手柱奇形宝杖,目蕴精光,正与皇帝说着什么。心忖:“此人就是当今国师了……皇帝脸上那张古怪面具,便是他进献的。”   皇帝顾盼左右,似在寻找什么人。   就在此际,一行人自大门而入,为首男子,锦衣华袍,容颜俊美身姿挺拔,举手投足秀逸极绝。在踏入殿中的刹那,西台上许多纱帘悄悄掀起,嫔妃们禁不住发出一片惊叹。   小玄怔了一怔,心中喝彩:“天底下竟有如此好看的男子!”   旋见许多丽裳美人鱼贯而入,手捧怀抱各色乐器,个个黛绿鸦青明眸皓齿,无一不是那笑燕羞莺、欺桃赛杏的容颜,而最夺目的是伴随男子左右的三个丽姬,脸上皆覆轻纱,虽然遮去了鼻口,然那仅露的一双眼睛及半张脸,已美得令人窒息,一路烟视媚行,不知夺去了多少魂魄。   殿中登时有些骚乱起来,小玄亦瞠目结舌,心道:“这些丽人敢情都是天上仙姝,怎么今夜一块下凡来了?”   阎卓忠快步迎上,远远便笑道:“仙君怎么现在才来,万岁已等得急啦!”   那男子正是逍遥郎君,开口笑道:“为给陛下备礼,便来得迟了,望谅。”声音极是柔和悦耳,莫说女子听了心迷神醉,便是男子也觉心头怦跳。   阎卓忠前边一路引着,把这行人直带到了皇帝所在的北面台上。皇帝指了指龙床右下的一张空席,却是让那逍遥郎君入座,竟比台上许多文武大臣都要亲近,殊为荣耀。   众人坐定,台上宫乐奏起,丝竹声中宫婢内侍流水般送上美酿佳肴,修炼中人多为不羁之士,便有的迳自吃喝了起来,一时觥筹交错,煞是热闹。   贺氏父子一起离座,绕过小玄,先向龚世弘敬过酒,又回小玄席前相敬。   小玄赶忙起身,举杯相迎。   正寒暄间,忽有内相高声喊道:“诸位稍静,今日盛会即将开始,有请翰林院大学士虞海宁宣读圣旨!”   殿中立时安静了下来。   只见一大臣在北台上领了圣旨,捧在怀里走到栏前,展开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四海承平,圣德格天。是以百神呵护,万仙来贺,趁此百年盛会,但求一窥仙家妙境,一睹神仙世界……”   小玄听得费劲,但也大致明白箇中意思:前边无非是歌功颂德,说天子厚德,所以四方神仙来朝;中间大捧诸仙诸圣,说各有神通异能,当为盛世出力;接着是定下比赛规矩,说为了避免有伤和气,众仙家只限以仙灵、甲兵及机关上场比试,以抽签为序,败者淘汰,胜者晋级,连胜两场即进下轮,以此递推,直至最后胜出。   最后,则是许下诸般大赏,有明珠玉帛,有名驹香车;至于最终胜出者,则敕封逍遥真人之号,并赐迷楼府第一座,与天子为邻,享人间富贵,受天地精华。   圣旨宣读完毕,殿中再次骚动起来。   其余奖励也就罢了,但能长居迷楼之上,受用盛于别处百十倍的天地精华,对修炼中人而言,可谓诱惑之极。   小玄茫然四顾,见诸“仙”群情激昂,皆跃跃欲试。唯那逍遥郎君面含微笑,稳稳地安座席中。   仿佛那名号府第,已是囊中之物。   后记:   这里谈下本系列的部分设定。   本书故事根植于中国古代神话,各个角色不会像网游类小说那样设定人物等级,法宝、兵器更不会以什么颜色品质为区分。   较量之胜负,有个基本的准则,就是以“实战”决定。影响胜负的有修为的高低、兵器法宝的强弱、人物的各种状态、周围环境、各种生克及临场应变等诸多因素,所以看上去有时会觉得不够明晰,但如能仔细品咂玩味,相信会比简单的以人物等级、功法等级或法宝等级决定胜负来得更有味道。   天地精华泛指灵力与真气。   灵力作用于法术、法宝。真气作用于武技、兵器。偶有特殊的情形,会在故事中另外加以说明。   (本集终)   第三部:谁是天子   卷之十四:少国师   目录:   (第一回)咄咄逼人   (第二回)初露峥嵘   (第三回)蟹霸王   (第四回)太古神通   (第五回)符海   (第六回)狐瞳   (第七回)截教遗脉   (第八回)既在樽前,又在花前   (第九回)最难消受美人恩   (第十回)逆相六合,虚照心经   (第一回)咄咄逼人   圣旨宣罢,便有数名内相捧着签盘行到各席之前,叩请众“仙”选取。   小玄取了一签,拆开锦封,见已是三十一之数,心忖今次要下场比试之人还真不少。   邻席的贺家父子亦选了一签,神色凝重,却是抽中了第二之数。   抽签已毕,安坐北台之上的皇帝略微颔首,即见一名殿头官来到栏杆之前,高声喝道:“仙灵大比开始!有请签中前两数者出场。”   旋见一胖和尚掠下高台,胸腹肥肉抖动,一对惹目的长长大耳几垂至肩,右臂抱着只不知从哪带来的粗瓷大酒瓮,大咧咧道:“洒家乃慧根峰无尘寺大耳和尚梦癫,今趟入京,原本只想讨杯圣酒尝尝,不意今晚签中头数,那就先来丢个丑了!”   贺天雕霍然立起,转到席前,朝父亲躬身叩首,道:“孩儿下去了!”   贺震元点了下头,沉声道:“传闻这大耳僧有具灵偶,乃用龙纹紫杉打造,应属机关一类,脖颈关节或是薄弱之处。”   小玄听得心中一凛:“这贺家父子识得机关术的门道哩,不知会以何物下场比试?”   贺天雕应了,大步从台上走下,来到演武场边,朝四方一揖,高声道:“在下荡魔堡贺天雕,望诸位高人不吝赐教!”   待两人场边站定,北台上殿头官又高声宣读比试规矩:“参赛双方不得亲自入场,只许以灵兽、甲兵与机关等比斗,并以所属灵物失去战力或退出场外者为负!”   贺天雕听之读罢,略整衣衫,朝对面的大耳和尚抬手一扬,比了个“请”的姿势。   “宝贝儿出来,咱们有得耍啦!”大耳和尚叫道,大袖挥甩,忽见一个人形木偶出现在身前,有目无瞳,有鼻无口,秃着顶,摇摇晃晃地步入演武场中。   小玄见那木偶通体隐有紫纹,呈密鳞之状,寻思道:“瞧这木人模样,当真是龙纹紫杉所造。”   贺天雕凝目以对,口中念念有词,一手拍向腰侧法囊,猛闻一声暴吠,身前现出一巨犬,赫有豹子大小,腹背裹着乌甲,甲脊上竖着一排明晃晃利刃,裸处肌块扎结,弓腰怒晴,状极猛恶,登时唬得西面高台上的嫔妃们发出一片惊呼。   小玄也微吃一惊,按不住赞道:“好威猛!”   只听邻席上的贺震元微笑道:“此犬名曰啖魔,又名地狱三首,生于冥界,乃自上古便有的神物,今已所遗无几,生性勇猛无畏,专噬邪秽,便是虎豹蛟龙见了它,亦要调头走呢。”   “虎豹也就罢了,蛟龙也会怕它?”小玄心觉难以置信。   “好狗!宝贝且去跟它耍耍。”大耳和尚笑嘻嘻道,木偶仿佛听懂其语,便朝巨犬懵懵前行。   “竟敢小瞧吾家神犬,今日定要教你秃驴知晓厉害!”贺天雕心中暗怒,抬手一指,巨犬骤然暴起,闪电般窜入场中,直扑木偶。   位于殿正中的演武场极为巨阔,长逾四十几丈,宽也达二十余丈,双方各据一边,相隔甚远,然那巨犬势若奔雷,只几个扑纵便到了木偶近前,两条后腿一蹬,整个巨躯赫然离地飞起,如猛虎怒噬敌人。   场外的大耳和尚忽尔捧起臂上的酒瓮饮了一口,几于同时,场中的木偶亦双臂上抬,双拳正好拱护在头顶,迎着飞扑而来的巨犬腹底一捣,只听啪得大响,巨犬给震得身型空中一凝,木偶也给扫中肩膀,一跤摔坐地上。巨犬落地,丝毫未滞,迅又扑出。场外大耳和尚朝旁踏出,场中木偶便一闪躲开,接下一兽一偶时分时合,相互殴击。   贺天雕立在场边,口中时喝时啸,指挥神犬扑噬敌人。而另一边的大耳和尚则状若醉酒,东倒西歪手舞足蹈,场中的木偶便如影随形般跟着他躲闪进退指东打西,极是灵巧自如。   小玄瞧得目不转睛,心中喝彩:“这胖和尚定是与他的灵偶心意相通,如非比试,真正遇敌,人偶齐上,威力便是翻倍,厉害厉害!有趣有趣!”   思着心意相通四字,神魂深处忽尔一个激灵,似有所感,眼睛不觉闭起,心念竟不知到了何处,只见昏暗中一个人形之物悬空沉浮,轮廓模糊几为透明,面上五官俱无,异样之诡谲神秘,视线落到其腰际,赫见断开近半,心道:“似乎伤得极重哩……”   眼前所见,着实匪夷所思,心底隐隐觉得与自己大有干系,然却百思不得其解。   他苦恼地甩了下头,睁眼时,见场中打斗越发激烈,巨犬似有使不完的气力,不停纵掠扑击,真个胜似大虫,捷猛极绝。然那木偶不但身形步法无比灵活,拳脚招法亦十分精妙,不但令巨犬的扑噬连连落空,反而频频击中巨犬。   小玄听那声音,每下都甚是闷实,知是击得极重,心中估忖:“照此下去,只怕荡魔堡这边要输。”   贺天雕见神犬屡屡受制,怒色渐溢于表,口中呼喝声愈高愈厉。   台上的贺震元微摇了下头,神色却十分镇定,瞧见小玄转望过来,拱手笑道:“犬子修为甚浅,定力未足,让大人见笑了。”   小玄忙回一揖,含糊道:“哪里哪里,胜负尚早吧。”   “胜负便在眼前。”贺震元微笑道:“神犬接连吃亏,怕是要动怒了。”   话音未落,便听咽呜一声怪叫,小玄回首望去,见场中已起变化,木偶不知使了什么精妙招法,竟以手臂将巨犬的脖颈锁住,牢牢地扭压在地上,巨犬四肢乱掀乱挠,只是挣脱不得。   小玄心道:“这下不成了,荡魔堡的神犬果然斗不过大和尚的灵偶。”   巨犬龇牙裂嘴,不知是否因为呼吸困难,双睛怒睁,眼底忽尔赤红起来,如血一般,状甚怖人。   眼见胜负即分,猛闻一声震人心魄的暴嗥,奇变遽生,巨犬倏地一掀一拱,不知从哪生出神力,反将木偶翻压在身下。木偶双臂紧扣,依然死死锁住巨犬脖颈。孰料要害受制的巨犬张口一咬,利齿赫然深深噬入了木偶的胸口,木偶受创,手臂稍松,巨犬甩首一撕,从木偶身上咬下大块木料来。   场边的大耳和尚面色微变,急忙变招,挥拳内勾。木偶即一拳轰在巨犬脑门,岂知巨犬宛如金铁铸就,脑袋只是稍稍一歪,接连几下猛噬,将木偶胸膛咬出个骇人的大洞来。   “输啦输啦!罢手吧!”大耳和尚急呼。   贺天雕心欲立威,只是充耳不闻,依然恣由神犬肆虐,呼吸之间,木偶已给撕咬掏扒得支离破碎惨不忍睹。   虽非血肉之躯,但已触目惊心,台上有人站起身来,西台上的嫔妃们更是发出一阵惊呼。   小玄已知木偶乃是龙纹紫衫所造,多半还有用其它珍奇材料加固,而且定然加持了防御类法术,坚硬之度,必是远胜金铁,心中震惊:“这狗的牙齿什么做的?竟然这等锋锐!”   隔了数息,贺天雕这才不慌不忙发出一声清啸,巨犬闻令,方肯抛下早已不成样子的木偶,退开数步,犹自低低咆哮。   贺天雕朝对面遥遥一揖,冷冷道:“神犬动怒,收止未及,还望大师见谅!”   大耳和尚面上微现恼色,忽尔哈哈一笑,敛去目中凶光:“没事没事,好厉害的狗儿,小朋友前途无量耶!”踏入场中,拾起破碎的残偶,收入大袖之内,飞回台上去了。   北台上殿头官高声道:“第一场胜负已决,荡魔堡贺天雕胜,有请签中第三数者上场!”   “贺家小友,贫道来与你耍耍!”只见一人自东面台上飘落,头戴三台冠,腰系一气绦,身着青袍脚踏云履,手持一柄风火拂尘,却是个道士,生得贼眉鼠目,身段又甚瘦小,瞧上去颇为猥琐,只朝北台打了稽首:“吾乃阁山灵宝宫抱雪真人门下陆安清,恰巧云游至京都,今亦来凑个热闹!”   贺天雕听他唤自己“贺家小友”,似有轻慢之意,不动声色道:“阁下当真是那号为‘云岭独秀’的陆道长么?”   陆安清听他知晓自己名号,面上微有得色,拂尘一扬架在臂上,朗声道:“正是贫道,小友倒有些见识耶。”   却听贺天雕微笑道:“可在下听闻,云岭独秀因嗜赌成瘾,负债累累,给债主追寻上门,近日已给抱雪真人逐出门墙,道长怎么还自称灵宝门下?嗯……多半是传闻非实。”   台上众人听见,料是所言非虚,便即有些许笑声响起。   陆安清脸上一热,心中大怒,冷冷道:“吾便是给逐出门墙,也永为恩师门下,犬儿接招!”将袖一挥,蓦见一股梁柱粗的暗青之气飞贯而出,直袭场中的啖魔神犬。   贺天雕也甚恼怒,口中厉啸,喝驭神犬纵身迎上。   两相交击,爆出一声闷响,巨犬似乎遇到什么强大阻击,朝旁震开,青气亦受顿挫,赫于半空现出形来,却是一条千足巨虫,长若大蟒,足似弯刀,状极凶毒,惊得西台上嫔妃又是一片低呼。   小玄也吃一惊,心道:“这定是小见前些日溜上迎圣台瞧见的那条大蜈蚣了……一个道士,怎去修炼这等狠厉之物?瞧来不像机关,不知是真兽抑或甲兵?”   一虫一兽稍分又击,转瞬再交错缠斗做一处,直如龙虎相搏惊心动魄。   小玄心忖:“这蜈蚣如此之巨,必定力大无穷,神犬虽勇猛,这回可讨不了好!”   果不其然,激斗中突见蜈蚣数足钩住了巨犬背甲,即若大蟒般急速缠上,巨躯圈圈收紧欲将巨犬绞毙。   小玄轻呀一声,却见贺震元依旧神色自若,心中甚是不解。   贺震元微笑道:“大人莫要担心,那巨虫虽然凶厉,却属邪魔精怪,此犬正是它们的克星!”   巨犬极力挣扎,可惜只余脑袋在外,脖颈以下俱被蜈蚣锁困,空有一口利齿,却咬不着任何物事。   陆安清眼见胜券在握,遥向对面哈哈一笑:“犬儿可服?此时讨饶,或可保尔狗命!”   贺天雕怒目以对,口中连连厉啸,旋见那啖魔神犬目中迅速红赤,转眼又如血染一般,煞为诡异。   贺震元捋须道:“神犬显形,便是邪魔魄散之时矣。”   话音方落,倏闻一声沉闷低吼,竟似从地狱深处迸出,只见蜈蚣通体一震,紧锁巨躯似乎松开了些许,蓦见一股黑气冒起,在绞困的中心赫又多出了一个犬首。   小玄只道眼花,又听一声怒吼,再见一道黑气冲起,蜈蚣巨躯尽松,竟然逃似地游走开去,将之前绞住巨犬扔在原地,只不过,此时的巨犬已变了模样,肩颈之上赫有三个脑袋,皆怒睛竖耳龇牙裂嘴,口中滴淌着腥黏涎沫,状极怖人。   台上众人皆俱骇诧,一时不明发生了什么。   就连北台之上的皇帝也神色阴沉,虽然面具遮掩近半,侍立一旁的国师卜轩司却似有所感,忽尔阴恻恻道:“这贺家凡夫,竟敢喂养恶犬,三年前龙隐渡一役,老朽早已瞧不顺眼,待会若是场上遇着,便将那犬儿宰了。”   右下席上的逍遥郎君则悠哉游哉地掠了一眼皇帝,若有所思。   三首犬一步步朝逃开的蜈蚣逼近,它体形虽巨,但与蜈蚣相比,却还相差极远,然于此际,巨如大蟒的蜈蚣竟而收蜷成一团,通体战抖个不住。   陆安清面色大变,口中念念有词,手中拂尘连连挥动,却见蜈蚣只在原地哆嗦,竟似乎连逃走的勇气都没有。   巨犬忽然立定,三首一仰,齐朝蜈蚣怒吠,台上众人心魄剧震,甚有数名宫婢内相软下身去,蓦见蜈蚣浑身剧颤,巨躯竟然左曲右折变了形状,众人尚未瞧清,已见蜈蚣化做了棵丫丫叉叉的老梅树。   小玄恍然大悟:“原来这道士并非修炼恶物,只是拘役梅精幻化蜈蚣,以凶厉之形与人博击!”   陆安清急挥拂尘,梅树如人爬起,欲往场外逃去,贺天雕嘬唇一啸,霎见三首犬暴起,电光石火间已扑在梅树躯上,嘴噬爪掏,登将之撕成一地碎片。   小玄瞧在眼中,心底甚是不忍,忖道:“那梅树需得巧遇机缘且至少修炼数百年,方能成精,今日却毁于一旦,委实可怜可叹。”   却听贺天雕淡淡道:“拘役花木,本是道家清雅妙术,尔却用与炼化恶形,留之不得。”   陆安清面色铁青,立在场边上怔了半晌,口中连道两声“好”,方才一拂大袖,飞回台上去。   旋闻北台上殿头官高声道:“荡魔堡贺天雕连胜两场,已入选第二轮比试,请回席暂歇。下面有请签中第四、第五数者报上姓名,入场比试!”   贺天鹏昂首返回台上,路过龚世弘席前,赶忙收去倨傲之色,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   “便是二郎真君的哮天神犬,只怕也不过如此!”龚世弘微笑道。   “不敢,不敢,大人过誉。”贺天雕慌道,回到席中,心中委实得意。   贺震元不动声色,待儿子在旁边坐下,忽压低声道:“你这孩子,好不懂事,适才在场上可谓欺人太甚。”   贺天雕怔了怔,小声争辩道:“孩儿原本也不想下重手,只是那两个家伙有心轻慢,这才给他们施点教训。”   贺震元也不瞧他,微叹了口气:“也罢,今次赌斗,多少是要得罪人的,只是你日后外间行走,须得仔细提防这些交过手的人。”   邻桌的小玄却是心中惶惶,不觉摸摸腰畔的如意囊:“那三首神犬好生凶狠,看样子蛟龙还真斗不过它哩,接下赌斗,大宝若是与它碰着,只怕凶多吉少……”接又忐忑:“输便输了,可切莫给咬坏才好……”   接下比赛甚为激烈,胜负咬得极紧,赌斗十余场过后,连胜两场者只有一个,却是琅邪由吾世家的一对兄弟,兄名璟,弟名珏,名号琅邪双璧,两人朕手以笛御驭一对灵鹤,轻松优雅地连败两名对手,也进入第二轮。   贺震元赞道:“由吾家终于出了人才,这兄弟俩近日风头颇健,诛伏不少邪秽,乃吾同道中人。”   贺天雕淡淡道:“只祈下轮比赛,他们兄弟莫要与我荡魔堡碰上。”   小玄心道:“原来是成名人物,难怪如此厉害。”   此时留在场上的是一名中年方士,乃御甲术大门派天相宗的成名高人,姓钟名晋,号点金圣手,驭控一头通体符文的狴犴铜兽,已干净利落地击败一名对手。   “金遁系甲兵于五行当中甚强,亦最难驾驭。”贺震元点头道:“天相宗御甲之术果然了得,无怪乎能与天机岛的机关术齐名,此人乃宗主周景元的师弟,修为于门中可稳列前十。”   贺天雕凝目道:“此人铁定能连胜两场,下轮若是遇着,倒是个对手!”   但听北台上殿头官高声道:“请签中第一十七数者登场……”声音稍顿,再又提声高喝:“有请东海名士逍遥郎君!”   旋见逍遥郎君自席上立起,朝天子打了个稽首,携身边一名蒙面丽姬徐徐飞下台来,凌虚御风如若天人。   天武殿中顿起波澜,三面台上一阵骚动。   小玄目光给紧紧抓住,瞧瞧这逍遥郎君,再望望那蒙面丽姬,尽觉赏心悦目。   逍遥郎君朝对面抱拳一揖,微笑道:“大师请了。”   钟晋神色倨傲,忽道:“听闻上月在迎圣台上,阁下以一机关连胜数场,不知可有此事?”   “这个……”逍遥郎君道:“当日宴上,大家为的都是饮酒助兴,胜负不必挂怀。”   钟晋道:“今日之赛,阁下是否仍以当日机关出场?”   “正是。”逍遥郎君应。   “那么……”钟晋停了一道:“今日这场赌斗,你我可否加上个小小彩头?”   “哦,什么彩头?”逍遥郎君含笑问。   “如果在下胜了,便请阁下身边的这位佳人将面纱取下如何?”钟晋道。   台上登又骚动起来,小玄心道:“这彩头有些无礼了!”   逍遥郎君依然微笑:“敢问大师,这是为何?”   钟晋道:“江湖上隐有传闻辟邪宫无瑕仙子当年出走,乃与阁下有些干系,不知此传是真是假?”   “的确如此。”逍遥郎君即应,仿佛在说一件平常不过之事。   台上一片哗然,许多人窃窃私语。   辟邪宫乃地界正派之一,素来嫉恶如仇,同天道阁、蜀山派一道被誉为邪魔的死对头,派中高者如云,当世五位宫主,不但修为极高,且个个风华绝代颜色倾城,令诸界邪魔既痛恨又垂涎。不想就在盛极之时,突生变故,四宫主雪羽仙娘楚静妤出走,五宫主无瑕仙子吕嫣莹失踪,从此元气大伤。   辟邪宫为此一直耿耿于怀,对外缄口不言,但各界隐传两位宫主已堕魔掌,其中一个似与妖界某个大魔头有干系;另一个更是不堪,疑给东海逍遥门掳去,然而真相却有如云里雾中,至今未明。   钟晋微愕,此事凶险隐秘,而且此时耳目极众,原本以为对方会矢口否认,又或者避而不答,没想却是回答得如此干脆。隔了好一会方道:“吾师弟与辟邪宫有些渊源,当日宴上,曾出言求证,虽说唐突,岂料阁下身边这位佳人借比试为名,竟将吾师弟性命共修的甲兵击毁,这也未免太过了吧。”   小玄恍然:“原来此人是为他师弟出头来的!”   “阁下的师弟是?”逍遥郎君俊目微眯,似乎想不起是哪个。   “少门主忘啦?多半就是那夜跳出来要莹姐姐和妾身摘下面纱的那个矮东瓜呗。”旁边的蒙面丽姬道,声音娇嫩清脆,十分悦耳。   东台上突有一人站起,身形矮胖滚圆,正是钟晋的师第祝仲,指着场中破口大骂:“你这妖女!敢情真是西海那小贱人么,身子被辱,非但不知羞愧苟存于世,竟还与东海淫贼同流合污,当真辱没了水族海界,丢光了你老子的颜面!而今没脸见人,便只好成日藏住捂住么?”   小玄听他骂得极为不堪,眉头微蹙,正不明所以,忽听见邻席的贺天雕小声道:“这女人便是当年给逍遥郎君劫去的西海龙九公主么?看来果真屈从了那淫贼!”   贺震元低声喝道:“莫要多言!”   小玄又瞧了瞧那逍遥郎君,心忖:“此人赠皇帝秽药,而今又有好些人出言斥骂,只怕真是淫邪之类,可惜这副好模样了。”   天相宗为地界之中入世的名门大派,门徒众多影响广远,名头声势原本与天机岛相近相仿。但近年来皇朝重用天机岛门人,皇帝更奉其大长老卜轩司为国师,两派声势方才有所拉开。   天相宗许多门人甚是不甘,祝仲便为其一,他擅御土遁系甲兵,名望甚高素来自负,踏足玉京,原本想同天机岛争些高低,岂知冲撞了逍遥郎君,甲兵尽毁威风尽折,遂急驰回门中求援,将师兄钟晋请来参加仙灵大会,寻机讨回颜面。   正应了那句——不是冤家不聚头,双方在首轮比赛便遇上了。   逍遥郎君面色一沉。   钟晋森然盯视着他,袖里的手虚捏印诀,场上的铜兽蓄势待发。   蒙面丽姬左臂忽抬,一只美得令人心跳的手自滑落的罗袖中露了出来,另一只手捏着条杏底银花帕子凑近,开始将自己的左掌一围围裹住,唯露几根俏若笋尖的玉指。   众人不明所以,却尽给她那纤手与美态吸引住。   “可惜了这条帕子。”逍遥郎君微叹了口气,望向对面:“既然如此,加点彩头也并非不可……倘若这边侥幸赢了呢?”   “阁下只要能赢,随你便是。”钟晋淡淡道。对方虽给天子奉为上宾,但不过是依凭奇淫巧技得宠,无非就是一个偷香窃玉的淫贼,这样的渣秽,他还不放眼里。   逍遥郎君徐徐道:“那就这样,倘若这边胜了,便要你师弟滚下台来,给我女人磕三个响头,否则……即便逃回神兵岭,只怕时日也无多了。”   台上众人心皆一凛,钟晋更是面色丕变,森然道:“尔有这等能耐?”   “到底赌不赌?”逍遥郎君轻声道,他容颜无比俊美,此刻嘴角似挂着丝笑,然却令人莫明生寒。   钟晋尚未回答,蓦见对面影子一闪,对面的蒙面丽姬已消失不见,急喝道:“小心!”   东台上的祝仲倏地眼前一花,耳中炸起啪啪数声脆响,面上剧痛,惊怒欲击,猛然发现两腕被制,却是给一条闪耀着波光的蓝色绫带捆在一起,半点动弹不得。   直至这时,众人这才瞧清蒙面丽姬出现在东台之上,裳飘带舞地凌空悬在祝仲席前,那只缠裹了帕子的手正在缓缓收回。   而祝仲鼻口淌血,那张原本就肥胖的脸高高肿起,转眼已将眉目挤得歪成一线。   “幻影烟波,举步千里!龙族的绝顶身法。”贺震元轻喝道。   (第二回)初露峥嵘   众人皆望东台。   只见蒙面丽姬徐徐飞退,飘至演武场上方,方才回身降落,身姿婀娜宛若凌波仙子。   直到此刻,祝仲方才如梦初醒,猛然站起,蓦觉头昏眼花,瞬又跌坐回椅中,鼻口依然血流不止。   蒙面丽姬将腕一扬,缠裹手掌上的帕子忽然片片破碎,化做漫空蝶舞,却是嫌弃沾染了污秽,将之毁去。   整个过程迅如电光石火,殿中人大多没瞧清楚,小玄却是在蒙面丽姬足尖离地的刹那,北溟玄数随念即生,接下蒙面丽姬如何飞空,如何制敌,如何得手皆瞧得明明白白,但觉赏心悦目美不胜收。   “可恶!竟敢偷袭伤人!”钟晋怒喝,念颂真言,催动狴犴铜兽直扑对面两人。   逍遥郎君微点了下头,蒙面丽姬将腰畔法囊轻轻一拍,轻喝了声:“疾”,猛见两人跟前多了只怪物,方才踏入场中,已跟势若奔雷的狴犴铜兽撞做一处,但闻“哐”的一声大响,怪物纹丝不动,狴犴铜兽却滑错开去,两只前足重重地钉入地面,划破数尺石板方才止住冲势。   众人这才瞧清,截住狴犴铜兽的是个上半身为蟹、下半身为人的怪物,举着两只巨钳似的螯,通体青黑身形雄阔,十分之威武。肢节、腰膀处皆有规则的缝隙,显然是机关一类。惹眼的是在它的胸腹处嵌着个凸出的圆形物事,上刻晦涩难明的古拙图文,泛着层淡淡的蓝光。   “敢情这家伙便皇帝所说的那只‘蟹霸王’了!”小玄心忖。   钟晋微一错愕,急驭狴犴铜兽再度猛攻,蟹怪举螯相迎,震耳欲聋的巨响接连炸起,间中还夹杂着极其刺耳的金铁刮擦声,台上许多人捱受不住,纷纷捂住耳朵。   两只怪物体形大小相仿,位处演武场边沿激斗。那蟹霸王背靠边线,只要后退一步便即出局,然而任狴犴铜兽如何疯狂扑击,始终就如怒潮中的礁岩岿然不动。   钟晋心中震诧,他这狴犴铜兽乃是以天相宗绝顶的御甲术炼就的甲兵,用料异样繁复珍罕,能开山裂石摧金碎铁,自炼成以来罕逢对手。今趟赴会,既是要为师弟讨回颜面,亦是冲着夺魁而来,岂料仅于第二场便遇见了强敌,一轮猛攻,竟然占不到丝毫上风。   而逍遥郎君却是面含微笑,一手背负身后,一手袖内掐诀,玉树临风般立在那里,无比的轻松自如。   甫一交手,台上众人便已瞧出孰强孰弱,知晓钟晋来头的人更是暗暗吃惊。   “难不成这厮还未尽全力?区区一个淫贼,怎会有这等厉害的机关?”钟晋愈来愈惊,又思今日若败,报仇不成事小,天相宗叫朝廷看低事大,不禁五内如焚,突尔将心一横,灵力急提,五指捏了个古怪印诀,却是不顾以性命共修的甲兵就此亏损,催尽平日所藏所蓄,将攻击力催升至极限。   陡见狴犴铜兽通体亮芒大放,攻势骤然疾猛逾倍,犀象大小的巨躯赫然拔地而起,泰山压顶般狂拍狠扫,声势无比骇人。   蟹霸王巨螯左格右挡,但已招架不住所有的攻击,肩膀身上接连给击中,足下石板尽数破碎,两腿一寸寸地陷入地面。   “叫你知晓吾天相宗神兵的厉害!”钟晋狞声厉喝。   “果然还是天相宗的甲兵更强!”台上的贺天雕道。   贺震元却没开口,眼睛盯着蟹霸王的下盘,那里也太稳了,与眼前的劣势并不相称。   小玄也觉哪里不对,他瞧的却是逍遥郎君的嘴角,直至此刻,那里似乎仍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天相宗之甲兵,也不过尔尔!”逍遥郎君忽道,笑意一收,手从袖出,掐了个新的印诀。   钟晋正痛快,突见蟹霸王胸腹处的凸物荡出一圈水波似的湛蓝芒彩,芒彩中闪耀着数枚他完全陌生的符印,然后就瞧见两只巨钳似的螯击中了狴犴铜兽的肚子,赫然击破了硬胜金铁的体表,深深地捣入铜兽的身躯内。   他大吃一惊,尚未明白怎么回事,场上形势已经反转,蟹霸王将狴犴铜兽掀翻在地,两只巨螯轮翻出击,接二连三撞入其躯体,捣出一个个可怖的大洞。   场边的钟晋怒喝着变换印诀,竭尽全力扳回局势。   这时蟹霸王两腿已从陷坑里拨出,庞巨的躯体几乎整个骑到了狴犴铜兽上,高擎巨螯毫不留情地朝下砸落。   钟晋心中万般不解,他那坚不可摧的的狴犴铜兽此刻怎么就似纸扎泥糊一般。   狴犴铜兽四肢乱抓乱挠,犹在拚死挣扎,蟹霸王又一螯结结实实地砸落在它的额心,将其整个脑袋轰入地面。   额心处纹刻着一枚符印,连接着内里的关键结构,正是狴犴铜兽的神经中枢。   “完了!”钟晋暗叫,心有不甘地又换了几个印诀,口中接连颂念,但是狴犴铜兽始终纹丝不动,已完全脱离了他的控制。   尘埃落地。   “本场比试,东海郎君胜!”北台上殿头官高喝。   场面太过暴力,许多人惊魂未定,直至这时,三面台上方有稀疏的喝彩声响起。   “这蟹霸王比荡魔堡的三首神犬还要可怕!”小玄心中怦怦直跳。   钟晋面色灰败,怔了半晌,返身就走,也不理睬还在台上发呆的师弟,迳直出了天武殿。   北台上的皇帝略微侧首,对立于一旁的卜轩司道:“天机岛机关甲天下,不知这逍遥郎君的机关,可还入得国师之眼?”   卜轩司眉心微蹙,沉吟须臾方道:“依臣之见,这逍遥郎君的机关并不高妙,虽然刚猛,辗转进退却嫌简拙,至于为何这等强横霸道,应该另有所倚,当属机关之左道。”   皇帝哈哈一笑,道:“天地广大无俦,因有无限之变化,方才多姿多彩,岂可事事以正邪左右框之。”   卜轩司心头一跳,顿首道:“陛下所见甚是。”   接下的一场比赛很快结束,逍遥郎君再度取胜,轻松进入第二轮。   他携姬回到北台之上,皇帝即时赐酒三杯,自已亦痛饮一巨觞,甚是开怀。   逍遥郎君躬身拜谢,三杯酒一饮而尽,忽听旁边的卜轩司道:“仙君胜得漂亮。天地之中,机关术流派万千,但无非出自”形、意、械、自然“四大脉系,不知逍遥门之机关术源自哪一个?”   “逍遥门的机关之术不足一提。”逍遥郎君即道。   卜轩司微微一笑,心里甚是得意:“果然斤两有限。不过,于吾天机岛前,又有谁敢多言机关之术。”   岂料逍遥郎君很快便又跟了一句,微笑道:“机关术终非大道,逍遥门只是用做皮表。吾门真正所倚者,其实另有奥妙。”   皇帝嘴角一笑,微点了下头。   卜轩司一怔,天机岛以机关术立世,素来最忌机关术乃旁门左道之类的闲言碎语,不禁心中大怒:“这厮竟借贬低机关术来压低吾天机岛,着实奸诈可恶!”   原来自逍遥郎君登上迷楼,皇帝接连盛宴以待,与之相晤极欢,于宫掖内外赞不绝口。直至上月底,竟有消息传出,皇帝有意要再立一位国师,改目下的单国师为左右国师。   卜轩司将信将疑,待到得知皇帝以逍遥真人之号作为仙灵大会的奖赏,心忖这简直就是为逍遥郎君量身定做,终明传言八九非虚,心里暗暗焦灼,早有寻衅之念。   天机岛机关术甲天下,他本想倚所长在皇帝跟前让对方难堪,孰知却给对方不动声色地反将一军。   “待会场上遇见,定然叫你知晓机关术的无穷奥妙!”卜轩司恼恨不已。   ********************************************************   比赛继续进行,于逍遥郎君之后,再无连胜两场之人,直至国师卜轩司登场。   众人终于见识到了绝顶的机关术。   卜轩司御驭的是一个奇诡物事,初如棺椁,转眼就变了形状,时如轮轴,时如刀铡,时如走兽,时如飞禽,上刻独异符文与图案,疾捷刚猛变化莫测,摧枯拉朽的拿下两场胜利,毫无悬念地进入第二轮。   小玄目瞪口呆,心中震憾:“原来机关是可以这样子的……”   “这是什么鬼玩意!”贺天雕声音微颤。   “比三年前,又多了几样变化……天机九变,怕是完成了。”贺震元沉声道。   “这……这就是天机岛三大绝顶机关之一的天机九变么?”贺天雕喃喃道。   卜轩司回到北台之上,皇帝亦赐酒三杯,赞道:“国师神威,无愧为吾朝之护国上人。”   卜轩司口中谦谢,三杯饮落,眼角掠了逍遥郎君一眼。   逍遥郎君却只顾与身边众美饮酒说话,悠然自若一如之前。   “一个比一个可怕,这仙灵大会不好玩啦!”小玄面色难看,屁股已有些坐不住,几乎就想带着大宝开溜。   谁知就在这时,北台上殿头官已高声宣召:“有请签中第三十一数者出场!”   小玄心头一跳,可是事到如今,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飞下高台,来到演武场边上。心里打定主意,见势不妙,便即投降认输,以免伤着大宝。   对面是个持拐老叟,身材瘦小,目露精光,乃华山散人,只报了名号,叫做嬉云叟,拘役的竟是一头不知年月几何的黑毛大猿,赫比之前的蟹霸王与狴犴铜兽都要高巨,两只臂腕上束着条长达数丈的锁链,链上悬着一颗南瓜般大的铁球,在小玄出场前已轻轻松松的胜了一场。   “迷渊宫派门下崔小玄,望前辈赐教!”小玄恭敬道,朝对面作了一揖。   “迷渊宫派……”嬉云叟沉吟了下,似乎不曾听过,道:“小朋友耍甚宝贝?”   “机关。”小玄答。   “又是机关……”嬉云叟眼睛翻了翻,似乎甚是不屑,道:“如今皇朝倚重天机岛,一个个便都炼造起机关来了,殊不知机关虽然刚猛疾捷,但终究是死物,如何能与灵兽相争!”   “前辈所言甚是,在下只是来凑个热闹。”小玄道,瞧着巨猿臂腕锁链上的大铁球,不禁暗暗担心。   “那就开始吧。”嬉云叟道。   小玄场边立定,口中默念禁咒,将大宝从如意囊召出,旋见一个圆滚滚的人形怪物出现在场上,没手没脚大腹便便。   众人微愕,嬉云叟也一怔。   蹲坐在场中央的巨猿发现了大宝,遂悠哉游哉地爬到跟前,俯身打量了片刻,伸出根指头轻轻戳了下,大宝摇晃起来。   台上发出一阵笑声。   两者体形不成比例,况且大宝模样憨拙可笑,跟威风霸气的大猿照面相峙,显得异样滑稽。   西台上,纱幕后。   有个妃子忍俊不禁:“你们瞧,那个没手没脚的怪物可像是不倒翁?”   引得众嫔妃笑声一片。   又有人道:“这小哥是谁呀?模样倒好,怎么上场的宝物却是这等丑怪,这么小的个子,还没手没脚,不怕叫那只大猴子一脚踏扁了去!”   坐在一角的龚才人忽然轻咦了声,悄悄对糖妃道:“我明明瞧见你把那怪物藏在假山旁的,啥时候给他拿回去了?”   糖妃笑而不语。   “啊!”龚才人忽叫了起来:“我知道啦,定是与他偷偷幽会过了!”   “要死呀,这样大声!”糖妃压着声道,在龚才人臂上悄掐一把,有些着慌地朝台廊正中望去。   那里坐着许多大小嫔妃,当中簇拥着个盛装丽人,额束皁罗顶戴凤冠,身着翟衣大绶,腰直背挺十分端庄,一双丹凤妙眼湛然有神,只是从旁望去,便已令人不敢逼视,正是当今皇后。   龚才人悄吐了下舌,见皇后与众嫔妃皆注目演武场,没人留意这边,方才放下心来,口中却道:“怕她做甚,若论荒唐,这宫掖之中又有谁及得上她!”   罗才人即时跟道:“就是,若非那贱人做表率,宫中岂会乱成这样子。”   糖妃打了个眼色,示意她们莫再继续说。   龚才人却俯过身去,贴到她耳边道:“姐姐也知道,那贱人早就与国师有私,昨儿听闻,如今又勾搭上了那逍遥郎君,真个好不要脸!”   “当真?”糖妃吃了一惊,不由朝北台上的逍遥郎君望去,见其正与皇帝谈笑风生。   “笃定不假,这可是邓公公亲口说的,还说雍怡宫里的差不多都知道了,唯独皇上蒙在鼓里。”龚才人道。   “无怪听弄红说,那贱人近日精神得很,天天玩些新名目,原来是暗地里又偷了汉子!”罗才人啐道。   “真不怕死!”糖妃悄声道,“皇上近来天天与那逍遥郎君在一起,也不怕捅出漏子……”   “那贱人的老子手里有先帝爷赐的八宝紫金锏,可劝天子。皇上向来惧她,便是知晓,多半也奈何不得。况且皇上得那逍遥郎君进献许多新药奇具,日夜尝新试鲜,正欢喜得紧呢,哪有工夫理睬!我还听说皇上今趟举办这仙灵大会,为的便是要立那逍遥郎君为新国师,与卜轩司并列左右。”龚才人道。   “罢了,井水不犯河水,她浪她的,我们自在我们的,只要莫来撩惹生事,尽随她去。”糖妃低声道,话虽如此,心却虚了,对旁边两人道:“这会别说了。”   龚才人却扯扯她衣角,小小声道:“快快从实招来,到底啥时候的事?”   罗才人会意,也悄声道:“对呀,居然到现在还藏着掖着!”   她们三个虽然尊卑有别,但素来极为要好,又共兼些说不得的隐密之事,私下里便有些没大没小。   “就遇见那天晚上呗。”糖妃轻声道。   “好呀,姐姐背着我们跑去吃独食。”罗才人低声道,作状不满。   “也不知人家咋想的,我先探个路呗,下回自然带你们一起。”糖妃悄声道,“我们三个哪时不做一处的。”   原来帝有暗疾,宫中早已糜乱,上起皇后,下至婢侍无不觅私偷食。三妃寂寞,亦与禁卫、太医等私通。三姐妹为了壮胆,时常结伴寻欢,感情自是倍加笃密非同寻常。   “那……”龚才人把声音压得极底,“你们那个没有?”   糖妃摇摇头。   “不信。姐姐快与我们说说,仙家弟子究竟是啥滋味。”罗才人咬着水唇道。   “真没有。”糖妃道。   “为啥,你没撩拨人家?”龚才人乜眼道。   “没有才怪!”罗才人笑嘻嘻道。   “那晚出了点状况,这会不方便说,回头再告诉你们。”糖妃迟疑道,想起当夜撞见的异像,心头不禁怦怦直跳。   旁边两人皆感奇怪,但见她神色有些不对,遂都闭上了嘴。   场上的巨猿越来越肆无忌惮,咧着嘴推了几下大宝,又一爪捉扣住它那短短的脖颈,将之整个从地上拎了起来,岂知奇变遽生,一首黄色的符不知从哪飘了出来,倏在巨猿两眼极近处炸开,骤见一道眩目的白光闪耀,整个天武殿都亮了一下,许多人急闭起眼,犹觉目中刺痛。   巨猿怒吼一声,手上一滑,已给大宝争脱开去,众人睁眼望去,见巨猿双目紧闭眼角流泪,照四下猛扑狠抱,大肚怪则在场中蹦嘣跳跳,身子灵巧无比,半点没给粘着触着。   “好狡猾的小子!竟以符录偷袭!”嬉云叟轻喝,口中斥啸指挥巨猿猛追大宝。   小玄有口难辨,谁会相信他无法完全掌控自己的机关,适才那道突然出现的符,他连名字都叫不上来。   “适才闪光的是何符?”北台上皇帝忽道。   “似是截教金遁系的大金光符。”旁边的卜轩司即答,心中暗凛,以机关发符,可谓闻所未闻,转念一想,多半是将符先行藏于机关之中,不过取巧小技耳。   “这机关竟会以符扰敌,有趣有趣。”逍遥郎君微笑道。   巨猿目不能视,全仗主人驱役,扑纵虽疾捷凶猛,却仍捉不着大宝,不禁暴跳如雷,两臂挥舞,拎起锁链上的大铁球朝四下乱轰乱砸,登将地面击得砖碎石飞一塌糊涂,砰砰之声响不绝耳。   小玄瞧得胆战心惊,所幸大宝躲闪极速,始终毫发未损。   嬉云叟心中焦灼,瞥见小玄站得离场边甚近,而巨猿正在不远的地方,心中一动,突尔啸声骤变,只见巨猿将臂一挥,臂腕所系锁链猛朝旁侧甩出,大铁球直奔场外掠去,正是小玄站立之处。   台上众人俱吃一惊,糖妃等三个更是面无人色。   铁球巨大,加之冲势急剧,怕是有过千斤的力道,挨着擦着必定骨肉俱糜。   小玄猛见巨球袭来,北溟玄数随念即发,登见原本疾轰而至巨球缓了下来,竟然慢若蜗行,那来势方位无不瞧得明明白白,遂朝旁跨一步,轻轻松松就避了过去。   大铁球几乎是与小玄擦肩而过,嬉云叟心叫可惜,迅役巨猿挥链再击,岂知又是落空,当即继役巨猿用大球接连猛轰,欲迫大宝来救。   小玄心畅神怡,又觉有趣,便不逃开,只在场边左右闪避,每次仅与铁球堪堪擦过,间不容发如同儿戏。   直至这时,台上才响起一片叫声,却是有人惊呼,有人喝彩。   “那老头好耍赖!”糖妃嗔道,猛然发觉自己甚是失态,所幸这会大家的注意力都给吸引到场上,没人注意。   大宝一直远远地躲着巨猿,即便小玄受攻依然不肯靠近,嬉云叟却在暗中提防,眼角忽见不知从哪又来了道符,落叶般悠悠晃晃地朝巨猿背后飘去,心知有异,忙以啸声警示灵兽应对。   巨猿即时抛下小玄转身,只听“嗤”的一声细响,身子已撞着了什么物事,黏黏糊糊的极不舒服,惹得它一阵乱扒乱扯。   嬉云叟人在场外,瞧得十分清楚,却是一张巨大的蛛网状物事罩住了自己的灵兽,但见网丝又粗又韧,泛着薄薄的碧色光芒,显然有甚性相不明的法力或毒物加持其上,心中一凛,急声喝斥巨猿挣脱。   “天罗地网!果然凑效哩!”小玄又惊又喜,来此之前,他已给大宝喂下了许多各色各样的“食材”,其中以脂蟾胶份量为冠,盼的就是大宝能产出这种陷敌奇符。   巨猿手脚发沉,就连鼻口也给黏丝捂住了许多,呼吸顿时困窒,蓦地暴怒起来,肢爪四下里狂抓狠撑,岂料身上的蛛丝黏韧至极,反倒给愈缠愈紧,突尔失去平衡重重一跤摔倒在地。   “只守不攻,如何取胜!”小玄见巨猿疯狂挣扎,心忖早晚逃脱,口中连颂早已设定的禁咒,却是去激启大宝背后的“天”字符印。   经过这些日的不断验证,他已知晓大宝背后四字符印各有对应:“地”字对应的是防御类符,“黄”字对应的是辅助类、治愈类符,“玄”字对应的是召唤类符,而“天”字对应的则是他眼下最需要的攻击类符。   “快快给我来道攻击符!”小玄心中急祈,只是时至今日,这炼符玄机产出的符始终无法预知及掌控。   巨猿满地翻滚,两条手臂终从网中挣出,即去撕扯已勒入皮肉的黏丝。   就在此刻,大宝背上的“天”字符徐徐亮了起来,嬉云叟突然看见巨猿上方现出一把模糊不清的墨色巨刃,竟达五、六丈之长巨,刃身布满符文,入眼震憾之极。   阿修罗王之刃!嬉云叟瞳孔收缩,虽知自己的灵兽已修炼至铜皮铁骨,但却毫不怀疑,这把传说能斩蛟枭龙的符刃可以轻易将之兵解。   小玄亦给唬了一跳,他并不知晓空中巨刃的来历,但从其上散发的强大威煞判断,给蛛网困住的巨猿已是命悬一线。   巨刃迅速清晰,隐隐夹杂着风雷声,嬉云叟突地大叫:“住手!认输了!”   巨猿与他相伴了数百年,虽然平日里少不了责罚打骂,但已情同父子。   小玄赶忙颂咒喝止,拘住了四下蹦窜的大宝,然而为时已晚,巨大的阿修罗王之刃完成了由虚至实的跨越,森寒的锋芒在巨猿惊恐的脸上投下一道极细的亮。   (第三回)蟹霸王   疯狂挣扎的巨猿忽尔通体僵滞,却是给一股渗入魂魄的杀意慑住了心神,饶有一身神力,竟连指尖也难动。   墨色巨刃徐徐斩落,嬉云叟面色惨然,心中明白,自己的灵兽绝对无法与之相抗。   墨色巨刃开始加速,巨猿毛骨悚然,发出一声低低的悲鸣。   嬉云叟大叫一声,跨过边线,疾朝演武场中驰去。   就在此刻,突见一道黑光电掣掠至,重重地撞在墨色巨刃刃侧,暴出一声金鸣巨响。   阿修罗王之刃一阵剧颤,刃上符文如波散荡,倏尔一闪而逝。黑光现出形来,悬浮空中,却是一支通体如墨形如令牌的物事。   原来是小玄眼见救应不及,急切中掷出了藏放袖中的役妖令,击退了魔刃。   嬉云叟这时方至巨猿身边,讶然立定,已是一身冷汗。   小玄心似有感,将手一召,悬浮空中的墨色令牌竟然调头飞回,稳稳当当地落入他掌内。   “好灵通的宝贝!”小玄心中喜讶,轻抚了下令身,将之收回袖中。   嬉云叟察探巨猿,见其除了惊吓别无大碍,遂将之收入随身法囊,这才转到小玄跟前,作揖道:“少侠修为非凡,更且宅心仁厚,可谓人中龙凤,老朽输得心服口服。”   小玄赶忙回礼,道:“前辈承让了,在下修为浅薄,此胜实属侥幸。”   嬉云叟点点头,连道两声好,哈哈一笑,转身离开飞回台上。   殿头官这时已自阎卓忠处得知了小玄的身份,高声宣道:“本场比试,吾朝少匠卿崔大人胜!下面有请签中第三十二数者出场。”   “强将手下无弱兵,迷妃调教出来的徒儿,果然身手不凡!”北台上的皇帝哈哈大笑。   “此子以符植入机关,着实别出心裁,甚有天分。”卜轩司接道。   “此乃皇上圣明,知人善任,匆匆一面,便破格委任,并命之前来参赛,否则明珠尚在蚌中,无人知晓呐!”侍立一旁的阎卓忠趁时大拍马屁。   “原来是迷妃门下!”逍遥郎君眼睛一亮,转去细瞧,只是小玄一直背对着北台,无法看清其貌。   第二场的对手是个华服公子,腰悬长剑风度翩翩,年纪身材与小玄相若,左臂擎一头雕,通体青碧,唯双瞳耀金,煞是奇异,傲色道:“小爷乃扈星飞,杳杳真人门下。”   小玄听他报得简洁,只道是个寻常修炼之人,却不知此子甫至场上,西台幕帘后便乱了起来,有妃子喊道:“大家快瞧,是国舅爷!是国舅爷!”   又有跟着叫的:“果真是国舅爷,娘娘快瞧!”   皇后早已看见,含笑道:“这小魔星怎也来了!竟然不告诉本宫。”   原来皇后与那扈星飞俱为皇朝四大梁柱之一卫国公扈鉴堂的子女,皇后闺名云倾排行第三,扈星飞排行第七,乃一母所生,姐弟相隔四岁,感情却是极为笃厚。   众人皆知皇后极其宠爱这个弟弟,便有妃子讨好道:“数月不见,国舅爷又俊秀了许多哩!”   皇后笑吟吟道:“有么,我怎不觉得。”   旁侧另一个妃子又道:“你们瞧,场上这两位的风采,真个不输那东海仙君呢!”   皇后往北台上瞟了一眼,笑道:“这个夸的可就过了,人家那是神仙,如何比得!”妙目转回场上,见弟弟与对方分立演武场两边,皆俱玉树临风仪神隽秀,果真十分悦目,心中甚喜。忽指小玄问:“那个少匠卿是何人?怎么从来没听过,倒也一表人才呢。”   众嫔妃皆尽不知,含糊应道:“料是新晋的,因此不晓得。”   不远处的罗才人瞥见皇后神色,小小声咕哝道:“那小霸王怎么来了,瞧那贱人乐的!”   龚才人忽然低声叫道:“哎呀,不好!”   “怎么了?”糖妃问。   “这一场,要是少匠卿输了还好,但若不留心赢了,那小霸王必定羞恼之极,你们说,他那姐姐又岂肯善罢甘休!”龚才人道。   罗才人听了,不觉眉心紧蹙,却听糖妃笑道:“不妨。”   两才人皆望向她。   糖妃道:“你们莫要忘了少匠卿是谁的人。”   罗才人笑起来,道:“是了是了,皇上虽然忌惮那悍妇,但却深宠迷妃,那贱人便是恼恨,也未必敢怎样!”   扈星飞朗声喝道:“对面的小心了!”   小玄抱揖道了声“请”。   扈星飞将臂一振,碧雕即时掠出,直扑已在场中的大宝。   小玄忙启禁咒,大宝一跃而起,蹦蹦跳跳躲闪,岂知碧雕速度快得惊人,如钩巨爪扫过,爪尖划着大宝肚皮,只闻刺耳声响,大宝腹上现出三道浅痕,整个竟给一股巨力击飞出去,险些就滚出演武场边界。   “竟有这等神力!”小玄吃了一惊,   原来那雕叫做金瞳碧羽,乃仙家所饲,又经秘法熬炼,自是异样犀利。   大宝方才平起身子,金瞳碧羽疾掠又至,大宝蹦起急逃,碧雕紧追不舍,速度快得惊人,利爪如影随形仅距猎物背心数寸。   “你的机关只晓得逃跑么!”扈星飞笑语嘲道。   小玄不接他话,口中默颂对应禁咒,去激启大宝背上的“黄”字符印,只盼大宝能再造出张“天罗地网”制敌。谁知大宝背上亮起的却是“玄”字符印,终见一道赤色符录飘出,只听“哧”的一声细响,在空中倏地化做一只活物,张开翅膀疾飞向碧雕。   金瞳碧羽即时知觉,嘎嘎厉叫,反身与那物扑啄。众人这才瞧清,原来是只老鹰大小的蝙蝠,通体火焰裹绕,甚是诡异。   “大宝虽然不太听话,但炼出来的符当真是光怪陆离无奇不有!”小玄暗暗惊喜。   一碧一赤两只飞物在空中纠缠扑斗,时翔时掠你啄我挠,煞是激烈好看。   众人皆仰首观望,北台上的嫔妃们更觉新奇有趣,看得兴高采烈。   皇后旁边一妃趁机亲近,问道:“娘娘学过仙术,快与我们这些凡胎肉眼的说说,这两只飞禽有啥名堂,哪个更厉害些?”   皇后微微一笑,道:“那只火蝠不过是符化之虚物,虽然凶猛,终究不能持久,而我兄弟那只金瞳碧羽却是仙家神禽,两者焉有可比之理,你只管瞧,很快便见胜负了!”   “定是国舅爷的仙禽要胜了。”那妃笑道,“国舅爷今夜若是夺魁,那可又是一段佳话哩!”   “我兄弟也就是来凑个热闹,虽说他近来长了点道行,但怎也及不上人家逍遥仙君的。”皇后道,说着眼珠子不觉悄悄一转,溜到北台上去,见逍遥郎君正凝目某处,遂循其目光望去,便瞧见演武场上那只大肚物怪鬼鬼祟祟地又放出一道符来,那符贴地低飘,忽尔一闪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片虚影,虚影渐渐清晰,赫是把大弓的形状,弓弦正在徐徐拉开,三支箭矢出现在弓与弦间,箭锋直指空中……   皇后心中一凛,就在这时,空中已有分晓,火蝠焰光渐暗,扑势也见滞,接连给金瞳碧羽啄了几下,猛地火光一闪,四下散碎。   西台上即时有人叫了起来,皇后身边几个妃子带头欢呼,倏见三条笔直的黑线掠向碧雕,众人尚未反应过来,碧雕已于电光石火间避开,翅膀似给擦了下,一根碧羽离躯飘落。   “偷袭!”场边的扈星飞怒喝,见碧雕犹在空中乱飞,仔细望去,蓦地胆寒,原来三条黑线竟然打了个转,掉头追击碧雕,疾若流星飞电。   金瞳碧羽忽东忽西突高突低,朝四下疾翔,却始终无法摆脱三支箭矢的追击,在空中倏地一个踉跄,原来适才已经受伤。   “这又是何符?”北台上皇帝问。   “应该是冥界白巫族的三煞追魂矢,稀罕稀罕。”逍遥郎君微笑道。   扈星飞满怀焦灼,他天资聪慧,常有些狡巧主意,遂暗地里动了心思:“我人在场外,只以剑罡破那三支箭矢,便不算犯规!”当即嘬唇轻啸,召驭金瞳碧羽朝自己飞来,手握剑柄,悄蓄真气……   “笨蛋,怎么不听我的!”小玄却依然在连颂禁咒,只盼大宝再造出张天罗地网,只要截住碧雕,便可一举获胜。   扈星飞见金瞳碧羽朝自己飞来,眼盯那三支阴魂不散的箭矢,“铿”地一声拔出剑来,突地金光闪耀,原来在他和碧雕之间突然多了一面巨大的金壁,心道不好,已见碧雕重重地撞在了金壁之上,爆出一声闷响,他大叫一声,再顾不得赛规,飞步掠入演武场中,手中宝剑疾挥,化做一道紫电,千钧一发间将三支紧随而至的夺命箭矢击破。   小玄怔了怔,望向扈星飞脚下。   赛规早已限定,参赛者不得亲自入场。扈星飞此时人在演武场内,自然算是输了。   “臭小子,竟然敢跟小爷使诈,咱们后会有期!”扈星飞恶狠狠道,臂擎摇摇欲坠地金瞳碧羽,走出演武场去。   小玄哭笑不得,望向躲在一边的大宝,心中越发觉得这家伙高深莫测。   “一个机关身上竟然藏了如此之多的符!而且似有心智,使用得极为精准巧妙……”北台上的卜轩司心中震撼,又思:“吾门常于机关之中藏放兵刃雷火,怎么就没有想到藏符呢?”   他乃机关大家,立时想到机关之术或许由此又能衍生出许多变化,骤觉豁然开朗,一时心潮澎湃。   “适才那道金壁,可是金遁系的金罡盾?”皇帝忽道。   “正是。”卜轩司应道。   “那符可是机关所发?”皇帝又道。   “没错,那数道法符,皆是机关所发,臣瞧得甚是清楚。”卜轩司答,猛又想一事,心头一阵烦恶:“虽然将符植入机关不难,然而发符多少都需要花费灵力,机关非血肉之躯,并无经络气脉,又如何能生出灵力来?”   “那便算不得使诈。”皇帝点点头,道:“若说使诈,那也是那只机关使诈,着实巧妙,扈星飞输得不冤。”   殿头官听了皇帝之言,便踏前一步,高声宣告:“少匠卿崔大人连胜两场,入选第二轮比赛。”停顿少顷,又宣:“首轮比赛已全部结束,待晋级者重新抽签,排定出场之序,便即开始下轮比赛!”   直至这时,方闻喝彩声响起。   西台上则是鸦雀无声,人人皆知那扈星飞的身份,自然不敢多吭一声。   糖妃与龚、罗二才人却是满心欢喜,暗地里相视悄笑。   皇后阴沉着脸,忽召过一婢,名唤簪儿,乃贴身心腹,压着声道:“你去寻邓公公,叫他即刻去打探那个少匠卿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轻轻松松便连胜两场,小玄心中甚是惊喜:“原来喂饱了的大宝这等厉害!倒害我之前白担心了……”   正要回到自己席上,忽有内相来请,却是给召到北台之上,皇帝亦赐酒三杯,笑道:“少匠卿今晚表现甚是不俗,未负朕望,倘若再有佳绩,定当嘉奖厚赐。”   直至这时,逍遥郎君方才看清小玄的容貌,眼中掠过一丝疑讶之色。   小玄此时已上迷楼月余,从黎姑姑及苗小见处知晓了许多宫中礼节,当即叩首谢恩。   贺天雕远远望见,心中暗暗不平:“同样是以双胜进入下轮,我怎就无此殊荣?国师与逍遥郎君也就罢了,那小子怎么也能得皇上赐酒……啊,定是因为他那妃子师父深得恩宠,方才沾此荣耀。哎,今夜定须倾力夺魁,叫人知晓我荡魔堡的了得!”   小玄三杯饮罢,却见逍遥郎君擎斝立起,亲自斟酒两杯,将其一递与他,微笑道:“少匠卿之机关精妙非凡,远非寻常可比,着实令人大开眼界,在下亦敬一杯。”   卜轩司心中冷笑,暗道:“这厮又在吹捧别人以压低我天机岛,待会将之一并击败,看你又有何言!”   小玄赶忙接住,与逍遥郎君对饮一杯,忽察对方目不转睛的注视自己,心中甚是不解。   “今日赛罢,再向少匠卿请教机关术之奥妙。”逍遥郎君道。   “不敢。”小玄淡淡应,见眼前人目蕴神韵秀逸出尘,心里甚憾:“此君胜似天人,若非行径不堪,定要亲近深交,可惜了。”   小玄回到东台席上,方才坐定,便听邻席的龚世弘微笑道:“少匠卿内怀真才实学,为人却是如此谦虚低调,实属不易。”   小玄赶紧立起,躬身行礼:“大人过誉。”   龚世弘又道:“迷楼竣工在即,皇陵又要开始修缮,将作监眼下人手甚缺,还望少匠卿早日过来,为吾分忧解急呐。”   小玄连忙应是,他天性最喜新奇热闹,早就想看到迷楼更多的地方,心中甚是期待。   这时又有内相奉签盘过来,叩请选取。他随意取了一签,却是第五之数。   晋级第二轮比赛的只余卜轩司、逍遥郎君、贺天雕、由吾兄弟及崔小玄几个,人数甚少,便以擂台赛制进行,一败即时淘汰,直至决出夺魁者。   逍遥郎君抽到的签颇差,排在头一个上场。遂又携那蒙面丽姬翩然飞下北台,来到演武场边。   而贺天雕则又是第二之数,贺震元低声道:“那蟹霸王乃是机关,依然盯着脖颈关节等处进攻,便有胜机。”   贺天雕应了,自东台飞下,亦来到演武场边。   北台上殿头官高声喝道:“第二轮之首场比赛开始!”   逍遥郎君身边的蒙面丽姬放出蟹霸王,忽道:“这场不难,就让妾身来吧。少门主留着精神,后面或有恶战。”   “甚好。”逍遥郎君微笑道。   贺天雕心中暗怒,嘬唇呼啸,驱驭啖魔神犬猛扑而上。   蒙面丽人乜眼以待,手在袖中轻捏印诀,并无过多操控,蟹霸王只是略略护住面门,其余尽任由巨犬扑噬,只闻刺耳的金属刮擦声频响,巨犬爪击牙啃接连命中对方,然而爪抓不入,牙咬不进,竟连半点痕迹都没留下。   “怎么如此强横!难不成我家神犬还不如天相宗那只狴犴铜兽?”贺天雕冷汗悄冒,他之前连胜两场,原本信心满满,目标便奔着夺魁而去,这一瞬间,忽尔意志动摇,猛想起父亲叮嘱之言,忙驭神犬去袭蟹霸王的关节等处。   蒙面丽人袖中玉指转换,掐了个新的印诀,蟹霸王巨螯猛然出击,正中巨犬下颔,巨犬狂吠一声飞跌出去,滚出老远。   贺天雕惊怒交集,口中厉声啸斥,旋见巨犬爬了起来,顶上冒出黑气,肩颈处猛地多出两只脑袋来,却是现出了狞厉无比的三首本相。   蒙面丽人笑道:“好厉害的威煞,只可惜妾身这宝贝并非妖魔,你又能奈我何?”五指在袖中再变印诀,只见蟹霸王胸腹处的奇物荡出一圈泛耀着符印的蓝芒,徐徐覆盖到全身。   “那便试试!三首今已显化,教你知晓冥兽神威!”贺天雕厉喝,口中呼啸,驭犬再度扑上,瞬见地狱三首势若奔雷地扑到了蟹霸王胸上,裂口就噬,终于咬中了其顶上的窄窄面颊。   “这下可要命了!”小玄心道,他已见识过这地狱三首现出本形时的神威,何况此时咬中的还是要害。   然而蟹霸王竟似未觉,一支巨螯稳定无比地捣出,重重地捅在三首巨犬的腹部,巨犬再度飞跌开去,这回摔得更远,滚了十数下不动了。   蟹霸王依然毫发未损,被咬中的地方连道刮痕都没有。   台上有人猛然站起,大声喝彩,正是先前那个给贺天雕击败的陆安清。   蟹霸王一步一步朝地狱三首走去。   贺天鹏连声急啸,可是那地狱三首只是微动了下身躯,便再也没有了反应。   众人目瞪口呆。   蟹霸王走到地狱三首身边,高高地举起了两只巨螯。   逍遥郎君打了个手势,示意暂止,目视贺天雕。   蒙面丽姬笑道:“认不认输?”   贺天鹏面色灰败,所有的雄心壮志轰然倒塌。今趟入京,本期一举夺魅,以得皇朝重用,没想竟然败得如此不堪,并且败给的还不是原以为实力最强的国师,而是区区一个淫贼,仅仅两击,便将荡魔堡引以自豪的秘藏冥兽击溃。   台上的贺震元亦面色难看,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口中喃喃自语:“一个机关,怎么可能有此神力?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这个蟹霸王根本就是无懈可击……”小玄心道,刚刚建立起来的信心一下子丢掉了大半。   接下一场,出赛的是号为琅邪双璧的由吾兄弟,两人以笛御驭一对灵鹤,乃经仙术驯饲,喙啄爪击疾捷犀利,只是仍然攻不破蟹霸王的不坏之躯,然而灵鹤身姿异样轻灵,蟹霸王也屡击不中,一时难分高下。   台上的贺天雕看到此时,心中越发颓丧:“原来这对鹤儿如此厉害,只怕还在地狱三首之上……”   琅邪双璧却是暗暗心惊,他们的灵鹤看似轻弱单薄,实则力猛喙锐,曾胜龙象这等巨兽,不想此时在那蟹怪身上啄了千百记,却是如同隔靴搔痒。   逍遥郎君忽对身边丽姬笑道:“这对灵鹤有点来历,寻常手段拿不下来。”   丽姬应道:“那就请少门主出手吧。”   逍遥郎君捏了个印诀,已从蒙面丽姬手中接过机关之掌控,接着五指抡动,藏在袖中又结了个奇异印法,隐隐听得一声钟鸣,似从古远处传来,天武殿中人人心口一震,旋见蟹霸王胸腹上的奇物蓝芒大盛,周遭阵阵波动,赫然现数个巨大的漩涡来,漩涡之中符文翻涌,性相不明的强大威煞怒潮般暴开。   琅邪双璧魂魄皆动,心中大惊,急驭灵鹤闪避,然那几个漩涡出现奇猝范围极大,两只灵鹤已逃之不及,瞬给扯入漩涡之中随波逐流。   兄弟俩面色齐变,强提真气嘬啸,可是两只灵鹤已在力道诡异、转势不一的漩涡中失去了控制。   蟹霸王双螯掣出,一左一右轻轻松松钳住了两只灵鹤的长颈。   也不知漩涡之中蕴藏了什么玄异,顷刻之间,两只灵鹤首垂羽息,已完全丧失了抵抗之力。   逍遥郎君睨眼对面,嘴角含笑,说不出的洒脱秀逸。   琅邪双璧面色苍白,对望一眼,齐做揖道:“阁下机关神异非凡,我们输了。”   逍遥郎君长指松开,在袖内撤去印决,蟹霸王双螯一松,将两只灵鹤抛在地上。   琅邪双璧又揖一礼,收回灵鹤,返回台上。   殿头官高喝:“本场比试,东海逍遥郎君胜!”   西台上许多嫔妃按捺不住,纷纷欢呼喝彩。皇后更是春风满面,雪靥微晕,一双丽目尽粘附那逍遥郎君身上。   这时又听殿头官提声高喝:“第二轮第三场比赛即将开始,有请皇朝国师卜轩司上场!”   小玄心头一跳,甚是兴奋:“一个是当朝国师,一个是东海奇人,所驱机关皆俱诡奇玄异,却不知哪个更加高强?”   只听邻席贺震元叹道:“今次大比,夺魁者当属二人其一。”   (第四回)太古神通   “国师请了。”逍遥郎君抱揖一礼。   卜轩司心中已有成见,话不多说便从法囊中放出一只长方状物事,通体黑亮,其上饰以独异的符文与图案,八角盘踞着各不相同虫兽雕像,看上去犹如一樽巨大的棺椁,令人甚不舒服。   “这便是天机岛最卓绝的三大杰作之一‘天机九变’?”逍遥郎君微微一笑。   “机关既非大道,又何来的卓绝杰作!”卜轩司冷冷一笑,手中奇形宝杖轻轻一挥,瞬见棺椁变了形状,在不绝于耳的咔嗒声中迅速收缩,拉长,蠕动,最后竟然蜿蜒而行,大蟒般爬向蟹霸王。   蟹霸王举螯就砸,机关大蟒上首一昂,灵巧无比地缠住巨螯顺势攀上。蟹霸王猛挥巨螯欲要甩脱,大蟒却纠缠愈牢,先是游走上肩,接着下绕及腰,再又从胯下穿过卷住大腿,眨眼间五花大绑般将蟹霸王紧紧捆住。   大蟒通体嶙峋,背上的棘状物锋锐似刃,游走间与蟹霸王的金刚之躯不断刮擦,除了迸出无数细小的电火,还发出阵阵令人牙酸的声音。   三面台上人人皱眉,许多嫔妃宫女捂住了耳。   这时大蟒已全部攀绕到蟹霸王身上,裹成臃肿无比的一大团,而蟹霸王竟然屹立不倒,立在那里与缠绕身上的机关大蟒继续搏斗,两者体重皆极惊人,地砖承受不住片片破碎,蟹霸王两腿下沉,一分一寸地陷入地面。   逍遥郎君五指抡动,在袖内变了个印法,猛见蟹霸王朝前扑去,纠抱着机关大蟒砸向地面,机关大蟒朝上疾窜,突地生出双翅,扑拍着飞上了半空,身躯伸缩变化,瞬由蟒形化做雕态,张开两只巨爪凌空掠下。   蟹霸王在地上一滚,闪避开去。机关大雕一扑落空,即时朝上飞升,空中一个旋翔,再度掠下。蟹霸王已然爬起,立在地面仰空迎击。机关大雕在空倏地收翅埋首卷成一团,赫又变做一只带刃的巨轮向下疾冲,重重地撞在蟹霸王身上,接下两者时分时合,斗得难分难解。   随着卜轩司的宝杖指点挥击,场上的天机怪物变换了一个又一个形态,时若飞禽,时如走兽,更有形形色色的奇形怪状,攻击与防御千姿百态,令人眼花缭乱。   小玄心中震撼,只瞧得如痴如醉,思绪沉浸在奥妙无边的机关世界中,迷迷朦朦恍恍惚惚间,仿佛触摸着了什么从未碰触过的物事。   相对于天机九变令人惊艳的繁复变化,以不变应万变的蟹霸王显得单调无比,速度与灵巧更是远远不及,根本无从阻拒水银泄地般的攻击,接连遭受痛创,然而它依然倔强地捱着抗着,就如大海中的礁岩,任凭惊浪骇涛冲刷吞噬,始终屹立不倒。   卜轩司心中却是愈来愈惊,天机九变的躯体乃由昆吾石髓炼化的金精打造,配上天机岛精妙绝伦的机关装置与符文之力,可谓无坚不摧,然而对方怪物有如金刚不坏万劫无缺,抗击力强横得匪夷所思。   “这东西究竟是何物所造?”他乃绝顶的机关大家,心念电转间,很快就注意到了蟹霸王胸腹间那只散泛着莫明气息的奇物,灵光一闪,当即驭控天机九变集中火力攻击其处。   逍遥郎君微微一笑,袖内的五指又换了个印诀,蟹霸王周遭一阵波动,数个巨大的夹带着符文的漩涡骤然出现,刹那间陷住了正化做虎豹状攻击的天机九变,重逾万钧的机关顿时失去平衡,随着漩涡的急旋之势东倒西歪。   卜轩司面色一变,掣起宝杖点去,虎豹状的天机九变急剧膨胀起来,重量竟跟着匪夷所思地翻了数倍,庞大身躯挣脱漩涡朝下坠落,形体在空中迅速变化,落地时已成犀象之态,四足牢牢地钉入地面近尺。   漩涡很快就追了上来,一个又一个地叠加到机关犀象的身躯上,发出阵阵慑人心魄的厉啸之声,倏闻啪的大响,机关犀象身上的一角突棘赫然断裂,瞬给扯入疾旋的漩涡之中。   卜轩司紧绷着脸,驭控机关犀象重心下沉,全力抵御那移山倒海之力。   “的确不错,无怪天机岛能傲立一方,只可惜当世的机关之术又如何能与太古神通相抗衡呢……”逍遥郎君轻声笑道,完美无瑕的手自袖中探出,捏了个看上去无比悦目的古怪印法,又是隐隐一声钟鸣,似从古远处传来,整座殿中人人胸口一震,近处的卜轩司更是魂魄俱动,气息一颤险些走岔。   几于同时,蟹霸王胸腹间的奇物忽尔蓝芒大盛,映亮了周遭疾旋的漩涡,亦暴露了隐匿其中的一个个符文。   这些符文无人识得,一眼望去,只觉得妖异无比古老之至。   钟鸣响过,呼啸声突地消逝,整个天武殿中完全没了声音,空气仿佛被抽空,所有人皆觉呼吸一窒,然后就看见机关犀象的脑袋离开了身躯,飞入了疾旋的漩涡之中,紧接着机关犀象腰际乍然收窄,似乎也有给扯断之象。   卜轩司反应极迅,急聚灵力挥杖一指,失去脑袋的机关犀象已拔地而起,在空中收缩成团,化做飞轮状逃出了漩涡的范围。   几于同时,一股墨色水流自蟹霸王胸腹处生出,蜿蜒朝飞轮追去,当中泛耀着深浅不一的银色符文,犹如一条瑰丽的玄色飞龙,看似徐缓,却在瞬息间赶上了飞轮,将之吞入水流之中。   众人看见巨大的机关飞轮在透明的墨色水流中缓缓漂移,然后仿佛遭受了看不见的巨力的碾压,开始缓缓爆裂,接着缓缓解体,最后四下散开,一切清晰无比。   玄色飞龙缓缓收回,连同散碎成千百块的机关残躯全部收入胸腹的奇物之中,了无踪迹。   殿中寂静无声,众人如同看见了一场噩梦。   “你是谁?”卜轩司面色惨然。   “难道国师还不知晓在下是谁么。”逍遥郎君微笑道。   “好歹毒的法宝。”卜轩司咬牙道,他那天机九变打造极其不易,用料珍罕之至,不想今日惨遭吞噬。   天地之中,直接以别的法宝或神兵为“食物”的法宝极是罕见,往往会被视为邪端异类天地忌弃。   “十分抱歉,国师机关神异,逼得龙魄现身,便由不得在下了。”逍遥郎君一直保存着笑容。   “龙魄……是什么样的龙魄才能如此强大?”卜轩司惊疑不定,心念迅转。   “待此间事毕,本君再向国师好好赔罪。”逍遥郎君道。   “仙君法宝犀利,老朽日后再行讨教。”卜轩司淡淡道,他虽吃了大亏,但毕竟是一派宗师,几句话之间,已将恼怒强行压下。   “国师承让了。”逍遥郎君抱揖一礼。   殿头官又高声宣道:“本场比试,东海名士逍遥郎君胜!”   卜轩司哼了一声,拂袖离场。   三面台上或赞或叹,众人交头接耳,对夺魁者花落谁家已了然于胸。   西台众嫔妃早就为逍遥郎君倾倒,此时皆俱欢颜于表,皇后更是满面春风。   卜轩司返回北台之上,朝皇帝稽首叩拜,沉声道:“臣技艺未精,有负圣命,垦请陛下赐罪!”   “国师请起。”皇帝温言道,“那机关究竟是何来历,国师可瞧出来了?”   “那机关只是躯壳,无甚殊奇,了得的是藏匿其内的法宝,威力绝大,恕臣眼拙,一时未能瞧出是何来历,怕是极其久远之物。”卜轩司沉吟道,回想那一声隐隐的钟鸣,不觉魂魄犹悸。   “这东海仙君的能耐,还真叫人捉摸不透,倘若甘愿为朕效力,实为吾朝之幸。”皇帝微笑道。   卜轩司听皇帝言中大有赞赏之意,心底抑愤愈积。   这时殿头官又高声宣喝:“接下为今次仙灵大会最后一场比试,有请皇朝少匠卿崔大人出场。”   小玄硬着头皮再次下场,心中直打退堂鼓:“连国师的绝顶机关都败得那样惨,大宝又如何是那怪物的对手?一会稍见不对,咱就立即认输,以免惨遭毒手……”   逍遥郎君微笑地望着他来到场边,一脸和气道:“少匠卿机关玄妙,终于得幸一遇,还望不吝赐教。”   “哪里哪里,我只是来凑个热闹,阁下的机关才最神奇!”小玄应道,不觉朝演武场上望去,此时的蟹霸王余威犹驻,虽然形廓简洁得有些粗拙,望去却令人心中生畏。   “我们开始?”逍遥郎君笑问。   “等等。”小玄打了个手势,“不如我们来个约定。”   “少匠卿请说。”逍遥郎君道。   “今次大会,不过是为了交流技艺,我们点到为止如何?”小玄道。   逍遥郎君身边蒙面丽姬闻言,“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小玄转首望去。   那蒙面丽姬道:“瞧你也一表人才,怎么如此婆婆妈妈。点到为止,又岂能见着真本事?敢情是怕你的机关给蟹霸王拆了么!”   小玄脸上一热,道:“大家的机关都费了心血,打造殊为不易,毁坏了岂非可惜?”   蒙面丽姬道:“这种蠢物要多少有多少,奴家早就想换个新的了,你若心疼,那便趁早认输,带你的宝贝回家去罢!”   “灵儿又顽皮了。”逍遥郎君莞尔,朝小玄道:“少匠卿莫要怪见,我们点到为止就是。”   小玄性子随和,骨子里心气却高,道:“不必了,之前提议就当未说,开始吧!”遂将大宝从如意囊中召出,放入演武场中。   双方催动机关向前,蟹霸王挥螯就砸,大宝一蹦而起,照例开溜。   蟹霸王不紧不慢地围追,奔逃间大宝连发数符,皆是为自己加持速度与灵敏的辅助类符,溜得飞快。   看到大宝如此“聪明”,小玄不觉越来越放心:“那蟹霸王虽然凶猛无比,身子却略为笨重,一时未必追得上大宝!”   两者一前一后,你追我赶,渐渐奔到逍遥郎君这边,大宝又发一符,只见一道光芒直冲上空中,“砰”的一声炸出方圆数丈的大蓬焰火,徐徐铺洒次第散开,烟花般五彩缤纷异样绚丽。   众人纷纷抬头,西台上的嫔妃们更是拍手欢叫,连呼好看。   “怎么这时候放起烟花来了?”小玄呆了一呆,心忖莫不是大宝又有哪根筋出了差错。   “这家伙做什么?想要令蟹霸王分心么?”蒙面丽姬亦在抬头观望,笑道:“真真蠢不可及,蟹霸王乃是机关,又岂会受到半点干扰……”   “留神。”忽听逍遥郎君轻喝,蒙面丽姬猛见前方炸起一团小小光亮,劲风袭至,面纱瞬给揭去,刹那间现出一张明艳绝伦的娇靥来,翠羽为眉,剪水成瞳,瑶鼻丹唇下生了张直锥人心的尖尖俏颔。   此姝正是那传说中的龙九公主,乃西海龙王敖钦之女,单名灵,因排行第九,是以外界之人多以龙九公主相称。龙族男女本就个个绝色,她更是当中之翘楚,被冠为水族海界四大美人之一,乃西海龙王的掌上明珠心头至宝。   “没伤着吧?”逍遥郎君望着她问。   龙九公主摸摸脸蛋,好一会方才回过神来,怒叱道:“那怪物竟敢偷袭我!”   此变可谓兔起鹘落,有谁能想到一个没有心智的机关,竟然会在比赛中偷袭场外的操控者。   “好像是四象系的雷电符,威力不大,发的却甚是巧妙。”逍遥郎君笑道,“这可奇了,难道那怪物听得懂适才的说话,在为它主子撒气么?”   这时众人皆望见了龙女的倾城容颜,不觉为之神夺,西台上更是百花生妒,殿中一时鸦雀无声。   小玄怔了怔,虽亦惊讶龙九公主的丽色,但注意力很快就转到了大宝身上,好笑之余,心中忽生出一种奇异之感:“难道真如那把牙骨团扇中所言,这宝贝会自生心智么?”   龙九公主娇靥涨赤,嗔恼道:“我来!”玉指掐了印诀,已从逍遥郎君手中接过蟹霸王的控制,杀气腾腾直扑大宝。   怎奈大宝十分灵活机敏,又为自己施加了诸般辅助法符,蟹霸王屡击不中接连扑空。   龙九公主火冒千丈地盯着场上乱蹦乱跳的大肚怪物,真恨不得可以亲自下场,亲手结果了它。   逍遥郎君微微一笑,捏了个手印悄朝蟹霸王弹出,却是为之加持了逍遥门的独门辅助术“风魂电魄”,原本显得有点笨重的蟹霸王忽然轻捷了起来,速度提升近倍,大步流星追击大宝。   场上情形即刻为之一变,大宝几度差点就被击中,一时险象环生。   小玄手心捏汗,口中连颂禁咒,急催大宝造符抵御。   大宝不负所望,在短短的时间里连发数符,但见场上雷火飞炸,箭矢疾掠,还有朵朵燃着赤焰的火莲悬空漂浮,颇为壮观。   然而蟹霸王半点不惧,几不躲闪照单全收,只一味猛攻。   龙九公主双手齐出袖外,曼妙无比地交叉胸前,雪似的十指有如白莲绽放,不住地变换印诀,蟹霸王步步紧迫,攻势愈猛愈狠。   小玄额头微汗,口中急颂诸般禁咒,忽然发现,自己无须发出声音,只消心念所及,大宝便能感应得到,背上“天、地、玄、黄”诸印依令亮起,炼造出对应符录,比之前的语音咒令更加快速准确,不禁惊喜交集。   逍遥郎君则显得悠闲之至,负手静观,完全将蟹霸王交由龙九公主御驭。   西台上,龚才人忽悄声道:“你们说,场上这两个男儿,到底哪个更好看些?”   罗才人迟疑道:“若是之前,想都不用想必是那个逍遥郎君,可是眼下这两个站在一起比较,还真有些说不清了。”   龚才人道:“就是如此,我也觉得好生奇怪。”   “逍遥郎君好看,少匠卿耐看。”糖妃笑道:“我喜欢少匠卿。”   龚、罗二才人皆点点头,心有同感。   龚才人又道:“两个都是器宇非凡,但逍遥郎君阴柔邪魅些,少匠卿则阳光明媚些,叫人心里边都好生喜欢,着实难与取舍。”   “其实不然。”糖妃盯着演武场边的小玄,轻声道:“你们仔细瞧,少匠卿的眼睛,其实同那逍遥郎君一样,眼底里都有股子说不出的野与邪的。”   龚、罗二才人凝目望去,一时都呆了。   加持了“风魂电魄”的蟹霸王攻势奇猛,已将大宝逼到了场边。   大宝无路可逃,被迫以硬碰硬,一道道法符从它身上的任何部位出现,以各种各样的形态发出,或飘忽、或疾迅、或隐蔽、或耀目,神出鬼没变化万千。   北台上的卜轩司愈瞧愈惊,对小玄刮目相看,暗思道:“一个没手没脚、没有心智的机关,发符却巧妙有如符录大师的手法,这又如何做得到?那小子年纪轻轻,竟然能打造出这等玄妙的机关!”   蟹霸王越逼越紧,一通狠砸猛击,眼见就要将大宝迫出边线,忽有道黑底赤纹的法符不知从何而至,飘到蟹霸王脚底,蟹霸王巨躯骤然下沉,身下一片赤红,却是陷入了个岩浆翻涌的大坑。   岩浆陷阱!小玄又是一阵惊喜,这是比泥沼陷阱、漩涡陷阱更厉害、更高阶也更复杂的法术,这种法术的符需要融合土、火二系的奥秘,但亦叠合了二系的威力。   蟹霸王迅速下陷,炙热的岩浆很快就没至腰胯,但它身型高巨,长长的双臂一张,就搭住了陷阱的边沿,然后用力一撑,便从陷阱里爬了出来,身躯的下半部仍黏附着燃烧的岩浆,一路滴淌,却并无损碍。   但大宝得此一阻,趁隙又逃回到演武场中心了。   龙九公主心中愈嗔,面色一沉,口中低低颂念。   逍遥郎君微蹙了下眉,道:“灵儿,你功力未至,莫要强启宝钟,还是让我来吧……”话音未落,已见龙九公主五指抡动,结了个新的印诀。   只闻隐隐一声钟鸣,众人魂魄俱动,又听到了那个似从古远处传来的声音,蟹霸王胸腹处的奇物蓝芒大放,数道波动荡开,黏附身上岩浆一扫而净,紧接着几个隐隐可见的巨大漩涡出现在演武场上,封堵住了大宝的所有去路。   小玄心中一紧,知晓厉害,心中连颂咒令,去激启大宝背后的“地”字符印,大宝似乎也知凶险,接连放出金罡盾、铜墙铁壁、刀剑井栏三道防御类法符,末了还以符召出了一只个头比蟹霸王还要高出半丈的土精,挡在蟹霸王进击的路线上。   台上众人心中凛讶,皆忖之前小瞧了这个大肚怪物,虽然无牙无爪,却是如此厉害!   土精力大无穷,于五行精怪之中防御力最强,况且眼前这只如此之高巨魁梧,小玄稍松口气,心忖怎么也够那蟹霸王喝上一壶。   然而此际的蟹霸王强得可以用残暴二字形容,直接一拳就轰碎了土精的头,再起一脚便将拦在前方的土精踹得土崩瓦解,大步迫至大宝跟前,甚至不用出手,几个巨大的漩涡就将金罡盾、铜墙铁壁、刀剑井栏三道防御搅得光影四散支离破碎。   倏地白光闪耀,一道椽粗的光柱自天而降,准准地打在蟹霸王身上,蟹霸王身周泛起一阵白雾,众人看定,见其连首至躯已给一块巨大的冰块封冻住。   小玄认不出是什么符,只猜大略是水遁系中冰雪类的法术符,心中呼妙,岂知不过呼吸之间,冰块便起了道道裂缝,旋闻一声大响,蟹霸王身上的冰块完全破碎,四分五裂地摔砸地上。   大宝跃起就逃,身上金光闪耀,却是为自己加持了道金光纵符。   龙九公主冷笑一声,尖尖五指又捏了个印法,瞬见一股泛耀着符文的墨色水流自蟹霸王胸腹处生出,几个蜿蜒便追上了速如飞电的大宝,如龙似蟒般将之吞入水流之中。   大宝似乎知晓大限在即,刹那间连发数符,可惜只在水流当中闪出几朵小小的光亮便消失了。   小玄即时想起先前见到的诸般惨状,大叫道:“手下留情!”   龙九公主手印转动,继续操控玄色飞龙吞噬、碾压捕捉到的猎物。   大宝拚命挣扎,显然消耗极巨,只从墨龙之中钻半个脑袋,便再也动弹不得。   “认输了!我投降!”小玄急喊道。   (第五回)符海   龙九公主仿若未闻。   大宝那无瞳的眼窝黯淡下来,面上的大鼻子啪的一声炸碎,由宝瓶竹打造的金刚之躯开始爆出一道道裂缝,背后的“天、地、玄、黄”四字符印也相继灭去。   小玄心胆俱寒,知晓大宝已油尽灯枯大难临头。   大宝挣在墨龙外的头顶倏地打开,露出一个大口子,里边空无一物。   小玄呆了一呆,心中骤起一念:“这是要吃的么?”他飞快的摸摸身上,又去搜探如意囊,一时手忙脚乱,不知该喂大宝何物。   龙九公主将结印的玉手一勾,水龙徐徐收回,陷着大宝游向蟹霸王胸腹处的奇物。   小玄心都颤了,突然在如意囊中感应到一个不住窜跃的物事,莫明一个激灵,即从囊中掏出,凝注真气朝大宝头顶掷去,只见一枚鸭蛋大小的碧色光团弧空掠过,拖曳着短短的青芒飞入大宝头顶的开口,开口刷地闭合,就如吞食掉一般。   水龙继续收回,犹如一条蓝色的巨舌卷着大宝送往嘴边,就在快要到达蟹霸王胸腹处的刹那,眼尖的人忽然看见大宝那无瞳的双目亮了起来,几乎同时,水流当中多了团淡紫色的浑圆光球,光球迅速变大,颜色也越来越深,上边不时有青蓝色的细小电火蜿蜒爬过,周围一阵扭曲,然后就在蟹霸王咫尺处炸开了。   只闻一声震人心魄的巨响,蟹霸王魁梧的身躯晃了一晃,站立处塌陷出一个锥状的巨坑,水龙绽破,大宝掉了出来,触地即起朝远处弹去,身子尚在空中,便有一道道赤色的法符飘了出来,遍空飞舞……   “玄教的五元归宗?”北台上的皇帝轻咦一声。   “应该是。”卜轩司深吸了口气,又道:“一个机关身上竟然藏有这样的法符,着实令人匪夷所思。”   五元归宗乃玄教如意乾坤中如意五行的三大绝顶法诀之一,威力绝大名震天地。   就在这时,遍空飞舞的赤色法符纷纷爆炸,赫然化做一只只浑身绕焰的火精,数量竟达上百之多,简直就是一支小型的精怪军队,厉啸着疾扑向尚在塌陷处的蟹霸王。   天武殿中赤光大盛,映亮了看台上一张张惊骇的脸。   龙九公主脸色发白,显然给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双手掐诀,蟹霸王周围又现出几个翻滚着符文的巨大漩涡,吞噬着从四面八方疾扑过来的火精。   一只只火精前赴后继地消失地漩涡之中,但因数量极多,很快就将漩涡消耗得七七八八,冲过防御的二十余只火精猛撞在蟹霸王身上,爆起团团烈焰。   蟹霸王似乎微受损挫,蹒跚地从塌陷处跨出,然而大宝没完没了,背上的“天、地、玄、黄”四字符印交替亮起,形形色色的法符井喷般从身上飞出,先是一个个手持刀盾的骷髅士兵从浊雾中钻出,接着一只只身形横阔的土精从拱破的地面爬起,密密麻麻地挤满了整个演武场,但这还未完,数个手抱大鱼高达五、六丈的巨人赫地出现在众精怪当中,茫然四顾。   “长臂族!是长臂族!”有人认出那几个巨人来历,失声惊叫。   据传在海外极远处焦侥国的东边,有个化外蛮族,个个都是巨人,臂长数丈力大无比,能站在海中徒手捕鱼。   小玄目瞪口呆,完全不晓得发生了什么。   大宝眼窝赤红如血,疯了般仍在暴符,在演武场的上空出现了一个个呼啸飞掠的风灵,五官隐现煞是狰狞。   看台上,许多人紧张地站起身来。   那些不识法术的官员惊慌失色,只道是什么妖术。   场面似有失控之虞,卜轩司眉心微蹙,举杖一指,三队骑着虎豹状机关兽的龙牙卫出现在三面台上,沿着栏杆如临大敌地守护在众人之前。   逍遥郎君面色凝重,手捏印决,从力有不逮的龙九公主手里接过了蟹霸王的控制,数个巨大漩涡重新出现在场上,一条玄色飞龙亦在徐徐成形,开始吞噬周遭的各种精怪。   一场混战,战况无比激烈,蟹霸王反复被精怪大军淹没,虽已遍体鳞伤,但始终屹立场上。   除了几个长臂族巨人的重击,其余精怪几乎都难伤蟹霸王分毫,大群大群地被水龙及漩涡吞噬掉。   逍遥郎君头顶白气蒸腾,显然消耗颇巨,但场上的精怪已经大大减少,几个长臂族巨人皆给玄色飞龙绞断撕碎,大宝用符召唤出的精怪大军已显败相。   “这蟹怪真没治的了,连一支军队都无法干掉它!”小玄心底拔凉。   就在此刻,一道不起眼的符静悄悄地飘落在蟹霸王脚下,地面突然似给无形的利刃飞速犁刻,凭空划出了道道凹沟,转眼便构成了一组巨大的神秘的图案,似符非符,似印非印,交叠互扣,望上去诡异非常。   逍遥郎君眉心一聚,两眼紧盯着地面,脸露诧讶之色。   图案骤然发亮,道道笔直的青白色光芒自地面冲天而起,一座巨大的法阵出现在演武场上,只听啪啪啪四下乱响,包括蟹霸王在内的所有精怪全都摔趴在地,就连在空中飞掠的风灵都末能幸免,一个个朝下急坠,重重地摔砸到地面。   “大地之缚!”卜轩司失声。   皇帝坐直了身子。   精怪们满地嘶吼挣扎,蟹霸王亦在试图爬起,可是地面就如生出无可匹敌的吸力,牢牢地擒住了其上所有的物事。   逍遥郎君接连变换手印,蟹霸王胸腹处的奇物高高凸起,似在同地面的吸力相互角力。   “怎么回事?”龙九公主讶问。   “是大地之缚,传说中的上古法阵!”逍遥郎君淡定道,“那大肚怪还真邪门,连法阵都能用符召唤出来。”   “眼下怎么办?”龙九公主紧张道。   “大地之缚虽然神异,但还困不住圣祖之宝。”逍遥郎君轻声道。   演武场上的角力越来越激烈,蟹霸王双螯撑地,一点一点地从地面爬起,显是用力极巨,身躯不停剧抖,发出啪啪裂响,仿佛随时会散架。   “大地之缚非道非玄非释,乃无比久远之阵法,识者极寡,不想竟然由一个机关使出来了……”卜轩司喃喃道。   “迷妃就是迷妃,就连门下弟子也叫人小瞧不得!”皇帝微笑道。   逍遥郎君眉心越拧越紧,手上印法骤然又变,轻喝一声:“起!”蟹霸王猛然仰起,可是只有身上的某一部分挣脱了大地之缚,但听“铛”的一声大响,蟹霸王胸腹处的奇物破躯而出,飞上了空中,却是一只钟状物事。   众人聚目望去,见那钟通体青蓝形貌古拙,四面皆阴刻着兽面,内里一胆,铸做龙尾状,悬在空中,一条淡淡的墨色龙影在周围盘旋游绕。   “动海钟!”卜轩司忽尔叫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是玄龙七宝之一的动海钟!”   皇帝站了起来。   玄龙即四玄其一,同其他三玄一样,不属九幽十类,不入六道轮回,不在三界五行,自混沌前已生,修为登峰造极,曾统治妖界亿万年,被尊为妖界之祖。   昔日共工怒启不周山,致天坍地陷,玄龙趁势携众作乱,欲夺天地至尊,孰料却给娲皇怒而斩之,此后,妖界始奉娲皇为至尊。   传说玄龙有七件与性命共修的至宝,各有玄通奥妙,威力极绝名动天地。   伏诛之时,七件至宝中除了召妖幡等三件为娲皇所夺,其余四件不知所踪,而这动海钟,便是其中之一,据传钟内藏有玄龙一魄,一摇四海皆动,拥有浩大无俦之力。   “这件至宝,已遗失了万千年,怎么会落到此人手里,这逍遥郎君到底是何人?”卜轩司叹息道,面色惨然:“难怪天机九变都不是对手……”   皇帝坐回龙床,面具遮去了表情,眼洞里一片漆黑。   失去动海钟的蟹霸王完全失去了活力,给大地之缚牢牢地困在地面,半点动弹不得。   逍遥郎君撒去手印,将空中的宝钟召回,收入法囊。   “怎么不……”龙九公主急道,话未说完,已给逍遥郎君打手势截住。   这时大地之缚似乎已耗尽了法力,光芒渐弱,最后完全暗淡下去,地面上唯余道道刻痕及散碎其上的精怪尸体。   “你赢了。”逍遥郎君朗声道。   小玄愕然。   大宝仍在暴符,一道道法符从身上飞出,又有成群的土精、火精、甚至水精出现在演武场上,这回目标不是趴伏在地的蟹霸王,而是追着动海钟涌向场外的逍遥郎君。   龙九公主一声冷笑,罗袖中滑出了条闪耀着波光的蓝色绫带,轻轻一挥,便将靠近的精怪大军荡成各种烟气粉末。   大宝不依不饶,更多的法符飘起,化做五光十色的电矛火矢,密密麻麻地在空中凝停须臾,然后暴雨般射向逍遥郎君。   景象无比壮观震撼,光影里,那个原本让人觉得有些滑稽的大肚怪物此刻显得异样狰狞。   每一道符的产生,或多或少总是需要花费材料,如此暴符,即便是绝顶的炼符大师只怕也无法这般奢侈。   龙九公主舞起绫带,一个巨大的蓝色漩涡出在场边,轻易就绞碎了激射而至的所有电矛火矢。   “胜负已分,少匠卿停手吧!”一个声音传至,微带喘息,然却清晰威严,满场皆听得清清楚楚,正是皇帝的声音。   小玄这才回过神来,急颂禁咒,将犹在暴符的大宝拘到身边,心念及处,大宝头顶刷地打开,那枚鸭蛋大小的碧色光团一跃而起,朝外疾窜,小玄急忙捉住,握在手里,大小与之前未减分毫。   “别的材料放进去,一下子就会给大宝吞食殆尽,况且适才造了那么多符,这东西却怎么完好如初?”小玄心中震讶。   大宝头顶闭合,周身辉芒尽逝,又归复成原本的憨萌之态。   “本场比试,皇朝少匠卿崔大人胜!”北台上殿头官高声宣布。   三面台上一阵骚动,场上太过混乱,好些人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从趴伏在地的蟹霸王看,似乎真有了结果。   小玄如于梦中。   阎卓忠亲率几名内相下来,将小玄同逍遥郎君请上北台。   逍遥郎君朝皇帝叩首道:“少匠卿机关术高明,自成一家,本君败得心服口服。”   皇帝哈哈大笑:“少匠卿没白跟天妃学艺,果然不负朕望!”   “大家相让的。”小玄含糊道,心中犹在惊奇大宝适才的表现。   卜轩司之前与逍遥郎君对阵,就亟盼能在众目之下重挫对方,孰料反而吃了大亏,心知皇帝有意立逍遥郎君为国师之事已成定局,正在暗自沮丧,不想半路杀出个迷妃徒弟,竟然出人意料的战胜逍遥郎君,可谓间接为自已出了口恶气。   他惊喜交加,心中极是痛快,又知皇帝深宠迷妃,早已有意结纳亲近,更见小玄为人谦和,遂向皇帝道:“少匠卿虽然年少,却乃天纵之才,适才表现,大家有目共睹。听闻陛下要立左右国师,何不就此践言,亦显天子爱才之心。”   “国师言之有理。”阎卓忠即时附言。   “那枚碧色光团究竟是何物?怎么会在我的法囊之中……”小玄苦苦思忆。   皇帝沉吟片刻,呵呵笑道:“国师所言甚是,不过……小玄虽是奇才,但终究是小辈,岂可以国师并驾齐驱,左右国师就罢了,不如这样,朕封小玄为少国师,随同国师一道辅佐皇朝!”   国师一听,即明皇帝给了自己一个大大的面子,心中暗喜,忙道:“陛下圣明!”   旁边几个近臣这时已知小玄是迷妃门人,皆出声附合:“万岁英明!”   小玄吃了一惊,不知是否该谦恭推辞。   过不多时,名次排定,只见殿头官奉旨走到近栏处,望殿中大声宣告:“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诸真诸圣各显神通异能,玄妙纷呈盛况空前,实谓允合天心人望,今已全部赛毕,夺魁者为吾朝少匠卿崔小玄,赐号逍遥真人,加封少国师!赐府第一座,庆功宴一席,御酒二十坛。”   小玄浑浑噩噩地谢了恩,别的不觉有甚,唯那二十坛御酒最是合意。   见他夺魁,北台上三妃早已满心欢喜,只是碍于皇后在旁,不敢太过张扬,此时听见小玄被敕封为少国师,再也按捺不住,一个个笑逐颜开。   这时殿头官又宣读了其余赏赐,尽为明珠玉帛、名驹香车,得赏众“仙”一齐谢恩。   接下皇帝便携文武百官,同众“仙”在天武殿中继续饮酒共乐,金齑玉脍仙液琼浆流水呈上,甚是欢畅热烈。逍遥郎君则先行辞了皇帝,早早便率众姬离去。荡魔堡贺家父子似乎心情不佳,过没多久,也离席而去。   觥筹交错间,许多人递相来到小玄席前祝贺,大耳和尚梦癫、云岭独秀陆安清、琅邪双璧由吾兄弟、甚至之前败在他手里的嬉云叟也都纷纷过来敬酒,小玄最是爱酒,来者不拒,十分开怀。   国师卜轩司先前在逍遥郎君手里吃了大亏,这下心中舒畅,又有心笼络小玄,对他言夸语赞,更是敬得频饮得欢,这一场筵席,直闹至夜半更深,方才渐渐散去。   小玄酩酊大醉,阎卓忠亲自将他送至天武殿外,口中换了称呼,笑咪咪道:“皇上赐的庆功宴将安排在新府第中,那边可是个好地方,挨在浣晖湖边上,景色奇佳,里外俱已收拾妥当,待明儿交付到少国师手中,咱们再来把盏庆贺。”   小玄昏昏沉沉地谢过,带着酣意下了迎圣台,摇摇晃晃往太华轩行去。   他独自走着,一路唯余几声虫鸣,与天武殿中的繁华热闹如同两个世界。   此时夜漏沉沉,小玄抬头望去,见云淡风清繁星遍空,酒涌上来,忽然倍感寂寥:“我怎么会在这里?我是谁?除了师父和夭夭,这世上可还有谁识得我惦记我?”   ********************************************************   同一星空下,千里之外,千翠山逍遥峰。   紫芝阁座落在逍遥峰东南,濯心轩则位于紫芝阁最东面,整个厅室凌空悬于崖壁之外,遥对着卧云岭挂下的一道小瀑布,险绝而清幽。   轩中宽敞简洁,除了一张小几,两架铜灯,几只蒲团,再无多余杂物,窗明几净纤尘不染。   李梦棠在门口褪下绣鞋,摆正放好,只着短袜,拎着壶汤药掀帘而入。   轩内已有数人,正是崔采婷、雪涵、程水若、夏小婉与摘霞,皆着轻衣素服闭目打坐,正安静地聆听黎山老母讲解经咒。   黎山老母的声音轻而徐缓,颂念的乃是太乙玄门中的太衡明净经,音内蕴含真气,藏具疗伤去秽之功。   李梦棠将汤药从壶中倒出,次第注入五只瓷碗,摆好凉着,这才跪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余人。   此时正值盛夏,山上的花木气息随着微凉的夜风徐徐飘入,满屋清香,怡人心魄。   经过月余的医治调理,众人的气色已回复了许多,可是放眼望去,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丝缕难以掩饰的落寞。   水若凝神听讲,面容如水沉静,只是与从前相较,娇颜白得惹人生怜,脸颊瘦去了一圈,纤巧的下巴显得更尖了。   小婉则似有些失神,菱唇轻咬,那双原本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此际多了一抹黯淡。   李梦棠心中生疼,悄叹口气,目光不觉挪到近窗处,在小婉的旁边,有一只空着的蒲团。   濯心轩中蒲团的位置和数目是固定的,长年不变,就是在换洗之时,也会有代替的蒲团及时补上。不知从何时起,每一只蒲团都具体的代表着、对应着这峰上的一个人,然而也许,从此以后,那只空着的蒲团永远都不会再有人坐了。   思绪游移,那夜遇袭的情景又再浮上心头,明明格外凶险,但此际回味起来,在他的背上,却是如此的温暖,竟然令她禁不住的思忆留恋。   从半空摔下来时,她分辨得出,他是奋力将自己扳转到上方的。激战中,他如狂似怒竭尽全力,拚着连受重创,只是为了不让自己再伤分毫。   那天的他,真的和在山上时不一样了,坚毅刚勇,狠得夺人心魄。   是长大了?抑或这才是原本的他?   李梦棠轻轻地心跳。   突然间,一个火似的吻有如那天的蛮横,不由分说地直闯脑海,迷乱而炽烈,可恼又慑人。   她呼吸几窒,娇靥生烫,不敢再往回想。   却不知他今于何方,可还安好?   正在黯然,忽然察觉屋中没了声音。   除了崔采婷,余人均望向黎山老母,微有惑色。   黎山老母如入禅定,少顷,终于重新开口:“采婷,师尊来了,在梦巢等你。”   众弟子早已渴盼见着教尊,若在往时,必定会欢喜无限,可眼下,却无不紧张起来,心中皆知,教尊此来,定是为了小玄之事。   崔采婷缓缓睁眼,一脸平静。   (第六回)狐瞳   夜里的梦巢吐息愈盛,树冠枝干皆沐浴于雾状的地华之中,散泛着如梦似幻的莹蓝色,与凝结遍野的青锳交相辉映,于夜色中美得有些不真实。   崔采婷伏跪巢中,巢沿高处立着一人,宽袍大袖负手背对。   “我终于知道,你的头发,为何一夜白了。”那人缓缓转身,凤目美须风神秀逸,正是太乙玄门玄教教主重元子。   崔采婷面色苍白。   “太幻图你已执掌不得了,就此交还门中吧。”重元子道。   崔采婷口中默颂,一幅弥满着淡淡云雾的卷轴忽现掌中,双手捧起,高举头上。   重元子抬手虚拿,卷轴便飞了过去,稳稳地落入他手中。   巢中一阵沉寂,重元子久久地注视着伏跪着的崔采婷。   “我真认不得你了。”重元子缓缓道,“还记教祖她老人家当日怎么说你的么,心念纯净,绝无杂质,可谓无瑕之玉。”   崔采婷轻咬住唇。   “是以我才将本门至宝太幻图传授与你,可如今又如何?着实可惜,可叹,可恨呐……”重元子继道。   崔采婷身子微颤不住。   “原本以为,你只是为妖狐蛊诱,一时迷了心性,因此罚你在逍遥峰静修思过。孰料你却胆大妄为到如此地步,不但不知悔改,反将妖狐余孽匿藏身边,瞒了我这许多年!”重元子墨须飘动,语调略微抑扬。   崔采婷身子低伏,状极痛苦。   重元子停顿了片刻,语气归复缓淡:“好吧,把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妖狐当日已为天庭诛灭,却是从哪来的后人,又如何会藏匿在逍遥峰上?”   崔采婷抬起身来,却是摇了摇头,朱唇紧咬,一脸坚毅。   重元子目光渐厉,怒意犹如一股风暴在冷寂的面容上隐隐聚集。   崔采婷眼中晶莹闪动,瞬时模糊了眸子。   ********************************************************   一十七前年。   巨木底下,瀑布之前。   一头如墨秀发的少女正带着个七、八岁模样的女孩挖采青瑛。   “涵儿,要这样下锄,才不会伤着石脉。”少女半跪着身,握着一把小锄仔细地比划着。   女孩唇红齿白,小小年纪便已隐见清丽之色,背着只小竹筐,手里也拿着把小锄,跟着少女的动作轻敲着凝结水边的青蓝石块,一脸稚气,然却十分认真。   忽然间,原本阳光明媚的天空暗了下来,少女和女孩都抬起头望。   “师父,天怎么突然黑了?”女孩吃惊地问。   只见一片灰影如巨幕般迅速覆盖,很快便笼罩住了整座千翠山。   少女一脸凝重,观望四方,静息感应。   就在这时,倏有大抹暗赤的光自对面山腰处冲霄而起,浓稠似血。   “那是……那是什么?”女孩吓一跳。   “好邪恶的气息。”少女心跳骤剧,秀眉紧蹙地盯着异象之处,那边正是卧云岭的方向。   自打她修炼以来,还从未遇见过这样强大与邪恶的气息。   “涵儿,你先回紫芝阁去,可能有厉害的邪魔上山了,我去瞧瞧。”少女镇定道。她得师门厚赐,倚灵脉修行,更兼镇守之责,心知事关重大不容有失。   女孩只迟疑一下便应了,脸上并没多少惊慌。   少女口中念念有词,倏地异芒闪掠,一口宝剑自法囊飞出,锵然出鞘,剑身急速变长变大,转眼如舟大小,稳稳地悬浮空中。少女飞上剑身,疾朝卧云岭掠去。   就在这时,巨响猛然炸起,整座千翠山似乎都震动起来,一波强大无匹的巨力袭来,登把飞行中的巨剑震得东倒西歪,几将少女从剑上掀落。   少女气血翻腾衣发俱乱,极力驭控宝剑,旋见卧云岭上各种光芒冲天而起,绚丽若幻,接又数波性相不明的巨力潮般掩来,将她推得连连后退。   少女倾尽全力,运足十成真气抵御,可是依然无法与之相抗,就在她即要完全失控之时,所有的惊涛骇浪消失了。   天空的灰幕与岭上的血光正在退却,就如它们来时一般迅速。   少女终于降落到位于千翠山腰处的卧云岭上,眼前的一切,令她瞠目结舌。   焦枯的树木,碎成齑粉状的岩石,还有整条被蒸发干的溪流,种种异象触目惊心。   到底发生了什么?少女满腹疑问。   无需刻意去感应,便能察觉山岭上到处都残存着游离的真气与灵力,性相混杂正邪难辨。少女心中骇异,这需要多强大的存在,方能于离去之后还能残留下如此浩瀚的余波。   四下寂静无声,整座山岭上,似乎再也没有一个生灵,少女还剑入鞘,漫无目的地搜寻着。   忽然间,她感应到了点什么,似乎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她心口轻拂了下。她转身,朝一个方向走去,在一堆碎石前停住,开始用剑鞘挑开石块。   没过多久,少女心头蓦悸,她看见了一双睁着的眼睛,一双令她自第一眼起便永世不忘的眼睛。   这双眼睛清澈明净,亮若星辰,可是眼底却有一抹难以描摹的魅,似邪若幻侵人心魄。   在看见她后,眼睛便缓缓闭上,似乎安心了。   少女蹲跪下身动手搬开石块,很快便又愣住。她看见了一只狐狸,而那双眼睛,居然就是属于这只狐狸的。   狐狸满身尘土,奄奄一息,看上去伤得极重。   “一只狐狸,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睛?”少女怔怔的。   她决定救它。   除了动了恻隐之心,也许还因为那双眼睛。   少女把狐狸带回到逍遥峰的住处,悬壁而筑的紫芝阁。   接下数日,少女和女孩为狐狸拭去尘土,包扎伤口,喂以汤药,精心调治。   但情况却越来越糟,狐狸伤势日重。   少女忧心忡忡地瞧着狐狸,这唯一的劫后生灵,能撑得下去么?   狐狸也在望她,眼睛疲倦地眯着,似乎随时就会闭上,再也无法睁开。   少女怔怔地瞧着,竟觉得那双充满倦意的眼睛极美,美得令人心跳迷醉。   “师父,它好像要死了。”女孩有些伤心地说,她懂的东西不多,可是她也觉得它的眼睛很好看。   少女终于做出了个大胆的决定,她把狐狸带上了神木。   神木叫做梦巢,乃天地一十九灵脉之一,亦为师门至宝。少女的师父曾告诉她,此木有孕育守护、固本培元之功,是天地中最佳的疗伤之处。   狐狸的伤势开始一天比一天好转,在少女精心的医治下,渐渐痊愈。   “乖,你还没全好,快喝了这碗药。”少女哄着狐狸。   狐狸把头扭开。   “你喝掉它,我就给你吃甜甜的山楂。”少女指指裙边一串尚挂着露水的嫣红果子。   千翠山的山楂与别处不同,既甜又多汁,且一点都不酸涩。   但狐狸依然不理。   “哎,你是不是想吃肉了?”少女拍拍它的头说,“可我这里没有,你乖乖的,哪天我就到山下的镇子里买只鸡炖给你吃。”   狐狸这才转回头,开始喝药。   某个黄昏。   狐狸趴在梦巢的边沿,无精打采。   “你怎么了?”少女问。   狐狸没有回答,或者不会回答。   “小家伙,你是不是闷了?”少女在它旁边坐下。狐狸其实不小,一人一狐坐在一起,差不多一般高矮。   狐狸静静趴着。   “你知道这儿多好么?别人想来还来不了呢。”少女说。   狐狸依然不言不语。   “好吧,以后我每天多上来陪陪你,等你再好点,我就带你下去。”少女拍拍狐狸的头,“知道吗,逍遥峰上有许多好玩的地方呢。”   狐狸脑袋忽然一歪,把脸枕在了少女的腿上。   某个午后。   “小家伙,你的伤已经好大半了,今天给你好好洗个澡,让你清清爽爽的。”少女的心情很好,烧了热汤,把水兑到适合的温度,带着徒儿一起仔细为狐狸冲洗。   在濯心轩廊外的木板阳台上,师徒俩卷着袖子帮狐狸擦拭身上的水滴。   狐狸懒洋洋地趴卧着,美美地享受少女和女孩的服侍,洗干净的身躯让原本的面目彻底呈现出来,通体如墨,毛发黑得油亮。   “你还挺受用的。”少女捏捏狐狸的脸颊笑道。   “师父,我们帮它起个名字吧?”旁边的女孩也很开心。   少女沉吟了下,微笑道:“你瞧它一身黑不溜秋的,我们就叫它小黑吧!”   狐狸猛然坐起,嘴里嗷嗷地叫,似乎在抗议。   “小家伙,你不喜欢么?”少女笑着揉揉它顶上的毛发,“这名字多可爱哟,就这么决定了!”   “小黑小黑,你有名字啦!”女孩拍手欢呼。   狐狸仰首望空,一脸倨傲。   日子一天天过去。   山中本自在,如今又添了许多欢乐。   然而某夜,少女忽然忧伤起来。   狐狸似有所感,在她腿边轻轻地蹭着。   “小黑……”少女欲言又止。   狐狸望着她。   “等伤好了,你就会离开的……是吧?”少女抱膝轻语,乜望着远处模糊了的山影,声音里有些落寞。   狐狸注视着她。   “那也没什么……”少女笑了起来,竟管有点牵强,纤手在它的脸颊上轻捏了下,“狐狸就是该自由自在地到处跑的。”   狐狸默不作声,狐狸当然不会说话。   果不其然,某个清晨,醒来的少女和女孩发现狐狸不见了。   “小黑!小黑!”少女连声呼唤,声音微颤。   可是并无回应,狐狸真的不见了。   少女和女孩四处寻找,一无所获。   师徒俩都蹙着眉儿,心似被什么揪着。   少女忽然想起了什么,飞身掠起,出了紫芝阁,望峰顶的瀑布奔去。   梦巢一片安静,依然不见狐狸的踪影。   “你……真是走了?”少女喃喃轻语,不由有些失魂落魄,才转过身,猛然瞧见在梦巢的边上立着一人。   “什么人!”少女轻喝,梦巢可不是任人随意踏足之地。   那人长身玉立衣袂轻扬,背对着自己,似乎正在遥望天边的朝霞。   “你是谁?”少女胸口一紧,莫明心跳。   “是我。”那人转过身来,最先映入她眸中的就是那双眼睛,邪魅而清冽,亮若星晨。   只是现在,那里边还多了一丝笑意,温柔和熙有如身后的朝阳。   “小黑!”两字一跃而出,刹那之间,少女连自己都分不清究竟是心中的呼唤,抑或是真的叫了出来。   ********************************************************   小玄一觉醒来,已近中午,来到仪真宫中,见黎姑姑、红叶与苗小见三人正低声说话,神情颇为凝重,便上前行礼。   三人一见他来,纷纷贺喜,口中皆笑唤少国师。   小玄摆手道:“莫要羞我,大家依然叫我名字好啦。”   黎姑姑笑道:“单凭你力挫国师与逍遥郎君两个,这少国师咱也当得起。”   小玄只说侥幸,问起师父,黎姑姑道仍然外出未归。   时值午饭时分,黎姑姑命内侍去叫阿痴,五人一起入席。   黎姑姑与红叶皆罕有的斟了酒,各敬小玄一杯,说是为他庆贺。   阿痴则是向来饮酒,同小玄干了几杯,似乎对天机九变甚感兴趣,时不时问上两句,至于大宝,却是只字不提。   小玄边饮边说,十分开怀,众人也听得津津有味。   黎姑姑忽道:“听阎公公说,皇上赐你的府第就在浣晖湖边上,唤做枕水阁,娘娘曾言那里真华极盛,是个好地方。”   红叶同苗小见一听,皆嚷着要小玄带他们过去玩。   小玄一口应了,道:“今晚要在那边摆庆功宴,我们一起去吃喝个痛快。”   “小玄,往后你一个人在那边,可莫荒废了修行。”黎姑姑道。   “我才不住那边,今晚宴罢,就回太华轩。”小玄即道。   “你傻啦?在那边你可是一府之主,有许多人伺候,怎么还想要回这边来?”苗小见奇怪道。   “不稀罕。”小玄道,“我不惯让人伺候,在这边和你们待一起更自在。”   红叶一脸欢喜。   黎姑姑点点头,道:“小玄不贪图享受,难得。”   饭后。小玄把苗小见拉到一边,悄声问:“适才我来时,你们在说什么,为何一脸紧张?”   苗小见望望周围,压低声道:“内苑又出了大事!”   “出了大事?”小玄继问,“出了什么大事?”   “你没见宫里加了防备,各处多了许多新调来的守卫。”苗小见道。   “我今天又没出去,哪里知道。到底出什么事了?”小玄道。   “今早德妃娘娘没了。”苗小见道。   “德妃娘娘是哪个……”小玄没半点概念,“怎么会突然没了?”   “我悄悄说与你知,你可万莫告诉别人。”小见神神秘秘道。   小玄应了。   “前些日不是有只怪物闯入宫中吗,皇上受了惊吓,身上便一直不太好。”苗小见道。   小玄点点头。   “昨夜皇上留宿锦心殿,召了德妃娘娘侍寝。到了今天早上,有宫人送来汤药,不想在榻边失手打翻,德妃娘娘恼了,就叱了句废物……”苗小见道。   小玄静静听着。   苗小见又瞧了瞧周围,声音压得更低:“没想到皇上勃然大怒,从榻上起来,一连数脚,竟将德妃活活踹死了!”   小玄目瞪口呆,好一会方道:“怎么会是这样……这到底是为何?”   “其实,这也不是头一遭了,皇上好像甚恨别人说废物两字,我听人说,前年某次宴上,也是有个妃子不留心说了这两个字,结果就给皇上从帘后揪出,百般痛殴,还当着几个大臣的面……”苗小见打了个寒颤,接道:“竟把那妃子撕碎下酒吃了!”   小玄听得冷汗直冒,不禁又惊又怒:“岂有此理!虽为天子,但岂能就因两个字肆意虐杀生灵!”   “小声点!小声点!”苗小见竖指唇前,惊慌道:“叫人听去,我们俩的脑袋可就要搬家啦!”   小玄怒容满面。   苗小见低声又道:“因德妃娘娘的兄长是大将军秦湛,正据守北疆门户,皇上恐生哗变,一早便命人急赴北边,去捉拿秦将军了,宫里也加了守备,眼下内苑到处是禁卫。”   “虐杀无辜,还迁怒族人,简直就是暴君!”小玄浑身发抖。   “哎,你这等激动,别的就不跟你说了。”苗小见皱眉道。   “还有什么,快说!”小玄脸色一沉。   苗小见心中一惊,竟给镇在那里。   “告诉我。”小玄道。   苗小见见他眼底闪过一丝从未见过的厉色,登如魇住,当即又道:“我还听人说,皇上身上时常带着尖锥利钩小弓短锯这些器具,动辄就要伤人取乐,但凡胆敢抗拒者,一概击杀勿论株连族人。去年年底,炼心殿方才完工,就有数个小宫女给皇上提去殿中,用诸般刑具折磨取乐。那些小宫女生怕连累族人,只有极力忍受,据说其中一个苦撑了三个时辰,牙都咬碎了,最后皆给活活痛杀!”   “为何要折磨她们……只是为了取乐么?”小玄颤声问。   苗小见点点头,心惊胆战道:“有人说,皆是因为那几个小宫女十分怕痛,方才被皇上选中,遭受此厄……”   “这与恶魔又有何异!”小玄心中又惊又怒,猛然想起长伴君侧的师父来,不禁忧惧如焚。   太华轩,北面。   小玄立于连接石栏的铁索前,凝望着前方的千丈深渊。   “小玄,你都在这里站好久了,你……”夭夭好奇地问,“是不是在想什么?”   “我在想,一个人最珍贵的是什么,还有……”   “还有什么?”   “还有,怎样才能让那最珍贵的——永久长存。”小玄转过身来望她,眼神温柔,一脸平静。   到了下午,两名内相来到仪真宫,说是奉阎公公之命请少国师前往新府赴宴。   小玄便叫上红叶与苗小见同行,随两名内相出了仪真宫,一路上果见有许多龙牙卫及凤翎卫在各处布防巡逻。   转过许多宫殿苑院,来到一个大湖旁,远远便瞧见阎卓忠率十数名大小内相在前面等候。   “阎公公。”小玄快步上前,抱揖行礼。   “小玄兄弟,咱可等你好一会啦。”阎卓忠亲亲热热地招呼。   小玄心中一暖,道:“在下不过山乡野人,怎敢烦劳公公等候。”   “是贵人是贵人,咱小玄兄弟现在可是当朝少国师嘞。”阎公公笑道,瞥见他身边的红叶,咦了一声道:“红叶怎么来了?”   红叶竟然翻了翻眼,道:“我随少国师来瞧瞧他的新家不行吗?”   阎卓忠陪笑道:“行行,你肯一起过来,着实再好不过。”   小玄瞧了,心中隐觉奇怪:“虽说红叶是师父的贴身侍女,但一个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对她如此客气,倒也有点稀奇。”   “少国师的新家就在前边,我们现在过去吧。”阎卓忠朝前一指。   众人沿湖而行。阎卓忠与小玄在前同行,红叶、苗小见两个与一帮内相跟随其后。   此时日已稍斜,湖面上清风徐徐吹来,凉爽宜人,小玄朝湖上望去,见湖水清碧如玉,湖面上竖着许多十分巨大的湖石,形态各异锦秀非常,不觉多瞧了几眼,忽然想起苗小见中午之言,心里一阵烦郁:“这迷楼之上处处风光如画,怎却住了个恶魔……”   阎卓忠边走边介绍:“这水叫做浣晖湖,乃迷楼上最大的三个湖之一。水里这些湖石共有一百零八座,全是从江南精选而来,正是按天妃娘娘的指点安放,据说能聚天地精华,大有名堂的,不过咱可不懂。”   小玄哦了一声,仔细观望,见那些巨石错落有致地立在水中,果然隐呈某种摆放规律,只是不知是否暗合什么阵法禁制,越瞧越觉玄妙,心中愈加敬慕师父。   “到了,前面这座府第,便是皇上赐与你的少国师府——枕水阁。”阎卓忠抬手指着前方道。   (第七回)截教遗脉   小玄抬头望去,只见前方一围雪白粉墙,里边绿树参差红英绚烂,花木间游廊染翠飞檐如翼,数座楼阁隐约显现。   渐至近处,又见正中大门顶上悬着一块金丝楠木匾额,上书三个秀逸大字“枕水阁”。   阎卓忠与小玄一行迳往前去,门前已有数名宫人在迎候,进到里面,更有许多男女仆役在两边磕头叩拜,迎接新主,身上俱穿宫里服饰。   一名大太监迳直迎上前来,口中道:“奴婢马长安,叩见少国师。”   小玄赶忙还礼。   阎卓忠道:“这是咱从内侍省挑出来的人,颇能办事,分派来这边,给你做个管家,往后有甚事情尽可吩咐他。”   小玄谢了。   “时辰尚早,我们四处走走。”阎卓忠道,便叫马长安带路,引着小玄一行参观新府,但见庭院如画,布局雅致,亭台楼阁俱全,大多傍水而筑,最令人惊叹的是一座临湖的双层楼阁,几乎有过半伸出湖面,悬空水上,极是奇巧秀丽。   马公公边走边介绍,一一报上名字来,什么观烟楼、海棠轩、帐星台、缤纷圃、藏雪洞、花月渠、翡翠嶂、蔷薇架、荷香榭……小玄一时也记不住太多。   阎卓忠边走边道:“皇上下谕,少国师按从三品享受俸禄,只比国师低半品。此外特意吩咐,既是与天子为邻,府中车马仆役及各项支用,俱由司监内库调配供给。小玄兄弟日后还缺什么,尽管同老哥咱说。”   小玄听其意思,知晓赏赐极是丰厚,他也不在意这些,只是喏喏谢过。   阎卓忠笑咪咪道:“少国师对这里可还满意?”   小玄点点头,道:“这些楼阁好多都挨着水,着实令人喜欢,难怪以‘枕水’二字为名。”   阎卓忠道:“建造之初,皇上就对龚大人说,这里是要给仙人住的,一砖一瓦、一梁一栋皆要精心选制,切切不可有丝毫糙俗之处。”   小玄哂道:“不料,如今却给我这个俗人住进来了。”   阎卓忠哈哈大笑:“神仙入世,偶尔当当俗人也好,享一回这人间富贵,也是一番修行历练嘛!”忽凑近小玄耳边,压低声道:“不知小玄兄弟是否同国师一样,也修那黄芽白雪立鼎安炉之道?这里边的宫婢小娥,咱都是尽捡那些颜色鲜妍、声音娇滑的来,半点不逊国师府那边。”   小玄怔了怔,一时没反应过来。   只听红叶在后边轻啐了一声。   小玄这才有所省悟,不觉面上烧烫。   阎桌忠又是哈哈一笑,道:“时辰不早嘞,想必有客人到了,咱们开宴去!”   这时日已西沉,映得湖上金浆荡漾,府中各处点起许多灯火,照耀得四下雪亮辉煌。   一行人来到那座悬湖楼阁的大厅之中,见已排好筵席,开始有宾客陆续登门,携礼相贺,阎卓忠陪着小玄,在旁边招呼介绍。   国师、少国师都只是称号,既非实职亦无实爵,但因当今天子好方术崇鬼神,是以朝中文武也跟着敬奉。一时宾客络绎不绝,虽然大多官员自己不来,却会遣人送来贺礼。   小玄正不自在,忽听有人大声笑道:“洒家肚里的酒虫又在闹了,过来讨御酒吃,不知少国师可愿布施一盅?”   小玄抬头看去,却是大耳和尚梦癫,昨夜两人已在宴上干过许多杯酒,甚是亲近,忙迎上前,笑道:“一盅太少,大师尽管喝个够。”   这时又听有人大声道:“昨晚喝不过瘾,贫道又来找酒吃啦!”却是“云岭独秀”陆安清到了。   小玄笑着招呼:“今晚有的是好酒,包管喝个痛快!”   过不一会,嬉云叟、琅邪双璧等几个也到了,此后仙灵大会上众“仙”又来了许多,热闹之极。   小玄素喜与这些人交结,十分高兴。府中酒肴,早已伺候停当,听得一声开宴,珍品佳味顷刻而集,二十坛御酒递相启封,席间壶斟美酿盘列珍羞,小玄举杯与众人开怀畅饮。   酒至酣处,陆安清与小玄干了一杯,忽道:“此处真华极盛,比迎圣台那边还好,少国师在这里修炼个三五个月,便要胜过咱们在别处苦修十年八载啦!”   大耳和尚也道:“的确如此,洒家适才在湖边站了一会,便觉神清气爽,身上的毛孔一个个都自个开了,全在争食那周围的空气哩!”   众人听他言语粗鄙,都笑了起来。   小玄见众人满面羡慕之色,想了一想,忽道:“大家若不嫌弃,敝府随时恭候,要是无甚要紧之事,想留下来住这里也行。”   众人一听,心中皆有些不信,一时没人开口。   大耳和尚猛地重重拍了下小玄肩膀,道:“既然老弟如此盛情,咱也不矫情客套,姑且就在你这里住上两月吧!”   小玄捂肩笑道:“欢迎之至。”   陆安清也靠近前,搭住小玄另一边肩膀道:“贫道近日无处可去,那就暂且住你这里,一年半载怕是不走了!”   小玄道:“尽随道长意思,想住多久就多久。”   嬉云叟乜着眼道:“这么多人不走么……姑且问一句,若是老朽也要留下,可还住得下么?”   小玄含笑道:“这么大的地方,岂有住不下之理,前辈不必客气。”   接下琅邪双璧等好些人亦表示要留下来,小玄皆一口答应,只急得一旁的马公公暗暗皱眉。   阎卓忠瞧见,低声道:“皇上本就好神仙僧道,往时也常邀他们小住,便是留这在里也无妨。”   马公公仍是忧心忡忡,发愁道:“之前这些人只限留在迎圣台上,如今散到这边来,万莫出什么乱子才好。”   阎卓忠笑道:“皇上既将此府赐与少国师了,一切自有他担着,你又焦灼个啥!”   马公公唯唯应是。   众人皆慕此处真华,几可用“馋”字形容,此时分得一杯羹,心中极欢,纷纷举起大觥小爵,又来与小玄碰杯痛饮。   喝至兴浓,忽有个内侍从门外进来,朝马公公低声禀报了几句。   马公公面色一凝,快步来到小玄身边,悄声道:“邓公公来了,正在偏厅等候,请少国师过去相见。”   小玄见他神情颇为凝重,问道:“不知是哪位邓公公?”   “当是雍怡宫的邓公公,只管过去便是。”阎卓忠接言道,又低声补了一句:“是皇后娘娘的人。”   “皇后的人怎么来了?”小玄心中奇怪,便暂辞了众人,随马公公走出大厅,来到旁侧小厅。   小厅中已有三名内相在等候,为首一个见了小玄,便即上前叩首,道:“奴婢邓斐,拜见少国师。皇后娘娘吩咐奴婢送酒过来,以庆贺少国师昨日夺魁。”   小玄忙还礼道:“区区小事,怎敢惊动娘娘。”   邓公公比了个手势,身后一名内相怀抱一只白玉瓶,封着黄缎丝带,走上前来。   “此酒名唤‘翡翠春’,乃是皇后娘娘从家里带出来的佳酿,已珍藏多年,平日里都舍不得开一瓶的,请少国师收下。”邓公公道。   “如此珍稀之物,在下怎好……”小玄还要推却,却听邓公公道:“娘娘都叫奴婢送上门来了,少国师就收下吧,再客气娘娘倒要恼了!”   小玄只好接过酒,交与马公公吩咐收好,转回对邓公公道:“邓公公辛苦了,烦劳邓公公代在下拜谢娘娘。”   邓公公想了想,道:“这个咱可代替不了,少国师还是改日亲自过去面谢吧……对了,娘娘还说,昨日在仙灵大会上大开眼界,心里边甚是想学点机关之术,到时还请少国师不吝赐教。”   小玄微微一怔,只得应是。   邓公公这才告辞离去。   小玄回到大厅,忽听有人高声叫道:“少国师在哪里去了,小爷也来祝贺祝贺!”抬眼望去,见阎卓忠与马公公正在招呼一个锦衣公子,皆是满面笑容。   “我在这里。”小玄道。   那人转过身来,原来正是昨夜大会上对阵过的扈星飞,小玄一见到他,便立即想起他那碧雕紫剑来。   “恭喜少国师乔迁新府。”扈星飞道,也不行礼,一手扶在腰畔宝剑的剑柄上。   “多谢扈公子,快入席一起喝几杯。”小玄笑着招呼。   扈星飞却站着不动,忽道:“昨日比试,姑且不说使不使诈,算你赢了。但既为国师,想必除了机关,别的亦定当有些能耐,小爷今夜既是来贺喜,也是来向少国师讨教武技。”   小玄微微一怔,厅中安静下来,众人方察此人是来寻衅的。   原来扈星飞与皇后为一母所出,在众多国舅中最为显赫,鲜有人敢招惹得罪,又拜异人为师,习得一身仙家本领,亦养成一副跋扈脾性。昨日一败,总觉输得甚冤,心里咽不下这口气,得知小玄在新府设宴,便上门挑衅。   小玄呵呵一笑,道:“今日宾朋满座,着实不宜比试,扈兄既来,不如一起喝酒快活。”   阎卓忠与马公公见状不对,也都在旁笑言相劝。   扈星飞扬哪里肯听,冷冷道:“少国师用什么兵器?”   小玄眉心微蹙,不禁有些着恼:“这家伙怎么如此烦人……”   马公公生怕两人一言不合,当真动起手来,急忙走到小玄身,低声道:“万万不可动手,此人是国舅爷,皇后娘娘的同胞亲弟。”   小玄吃了一惊,心下纳闷:“这可怎么回事?姐姐方才送酒相贺,弟弟却跑来捣乱……”   “少国师小心了。”扈星飞话音未落,“铮”的一声剑已出鞘,闪电般朝斜下刺出。   小玄没想他说动手就动手,急忙躲闪,袖子已给穿了个洞。还好扈星飞心气极傲,这一剑只是警示之意,刺他袖口。   此时他身上穿的是兜元锦,刀枪难入,竟被一剑刺穿,可见锋锐之极。   “快亮兵器!”扈星飞喝道,第二剑又至,这一次刺的却是咽喉。   小玄已有防备,北溟玄数随念即生,看得分明,一步避开。   “竟在宴上动刀动剑,这厮哪来的,好生无礼!”   “今天什么日子,竟敢登门挑事!”   众“仙”纷纷怒喝,在场官员,却大多认得扈星飞,一个个默不作声。   小玄见他手中宝剑剑刃呈紫色,挥动起来,直如电芒闪掠,心中生凛,提步避开,小心闪避。   两人一攻一避剑随身走,时而上桌,时而绕柱,满厅游走追逐。   小玄左闪右避,每次堪堪避过,人剑之间几不容发,他自个笃定之极,但在旁人看来,却是险象环生,只道是吃了没兵器的亏。   扈星飞的剑忽快忽慢,一招一式极是大气,纵横开阖间还处处暗藏机锋。   众人瞧得暗暗心惊,皆没料到此子剑技这等高强。   大耳和尚道:“这小子练的是啥剑法?”   旁边的琅邪双璧也练剑技,却皆摇了摇头,由吾璟道:“甚是精奥大气,当是名门大派的剑法。”   只听一个清柔声音道:“是截教的碧游剑法,只是此人学没几招,而且火候远远未到。”   众人听见,转头望去,见此老气横秋之语竟是出自一个桃腮杏目的小姑娘,不禁愕然。   小姑娘便是红叶,正与苗小见混在人群里大吃大喝。   由吾珏摇头道:“截教自通天教主随鸿钧去后,已日渐式微,门人散落各处,多隐世而居,碧游剑法更是截教从不外传的神技,此人又是从何学得?”   红叶微笑道:“信不信由你。”   众人皆尽不信,见她年纪轻轻,只道是哪个的门下弟子,所言不过是信口开河。   扈星飞见小玄始终不肯亮兵器,心中恼怒,攻势愈狠愈急,猛地将真气提至顶层,剑上竟然隐生风雷之声,一剑刷地刺出,直掠小玄胸口。   小玄侧身一让,宝剑又是贴衣而过,剑锋气劲吞吐,直奔数尺之外,只听“呯”的一声,桌上酒瓶炸成碎片,酒浆四溅。   那席上坐的是陆安清,正有心帮小玄,突叫道:“尔敢刺我!”突从袖中刷出一柄风火拂尘,跃身飞起,疾朝扈星挥去。   扈星飞头也不回,提剑一格,拂尘即时断做两截,身子凌空一转反手又加数剑,飞电般刺向陆安清。   陆安清这风火拂尘乃是用山中万年老梅精的枝做成,又加持了灵宝宫的秘术,不想一触即断,大惊之下向后急避,连退十余步方才脱身,闹了个面红耳赤异样狼狈。   “臭道士,再敢多事,一剑杀了你!”扈星飞冷声道,抛下他又去追击小玄。   陆安清心胆俱寒,岂敢再上。   嬉云叟瞧得窝火,忽从随身法囊中取出一物,却是把短槌,抛向小玄,叫道:“此槌名叫‘破山’,乃昆吾石髓与海底玄铁打造,坚不可摧,少国师且拿去教训这狂徒!”   小玄接住短槌,恰逢扈星飞一剑又到,举槌砸去,只听“嗤”的轻响,短槌竟然从中而破,一分两半,小玄急忙撒手,险被波及。   众人无不骇然。   “在下本领微末,累前辈坏了兵器!”小玄边躲闪边叫道,心中大是歉仄。   “一把槌子而已,不值什么,少国师留心那厮的剑!”嬉云叟道。   “臭小子,仗着宝剑锋利,算啥本事!”   “有种别用剑,少国师三招就废了你!”   众人纷纷嘲骂。   扈星飞充耳不闻,依旧猛攻小玄。   小玄却是越斗心中却定,他已悄将北溟玄数提至升第二境,扈星飞的一招一式在他眼中尽若蜗行,无不瞧得清清楚楚,腾挪走避轻松自如,只感异样奇妙,不觉心迷神醉沉浸于中。   “真见鬼了,那小子手里的剑究竟是啥东西?”嬉云叟道。   众人皆没吭声。   红叶道:“是照天紫电。”   众人一阵骚动。   照天紫电乃截教诸多神兵之一,在天道阁所撰的《周天诸灵榜》中剑器榜排第一百四十九名,据传乃多宝道人亲手铸造,剑一出鞘,紫电映空,照天千里。于三教签神之劫后遗失,早已多年不知其踪。   红叶道:“我就说着玩的,你们别信。”   由吾璟迟疑道:“我曾听师尊说过照天紫电的模样,倒也与此剑有几分相似,只是这等神兵怎么可能落在他手里……”   众人正惊疑不定,却听扈星飞哈哈一笑,道:“你们不用猜了,小爷手中宝剑,正是照天紫电,乃我师尊所赐的出山之宝!”   大耳和尚叫道:“你师父是何人?”   扈星飞道:“杳杳真人。”   众人你瞧我,我瞧你,似乎没谁知晓是何人。   扈星飞又道:“我师父素来低调,你们自然不知是谁,但我若把师公名字说出来,定然吓死你们!”   陆安清冷笑道:“只管报来,好教我们领教下那吓死的滋味!”   扈星飞傲色道:“我师公,便是截教圣人空空老仙!”   众人大惊。   空空老仙乃通天教主的故友,好参玄悟道,好神兵异宝,为窥鸿钧道术方入截教,有传闻于混沌前便已臻大罗之境,修为之深无人能测。   截教于三教签神后几乎名存实亡,如果说还有所存遗的话,那便是空空老仙一脉了。   嬉云叟吸了口凉气,凛然道:“如此说来,那剑当真是照天紫电,难怪破山槌一触即破。”   众人再不作声,心中皆想这场比斗只怕少国师凶多吉少,唯红叶神色自若,毫无担忧之色。   小玄四下游走闪避,心中暗愁:“这家伙是皇后胞弟,得罪不得,这可如何是好?”眼角睨见扈星飞腰间甩晃的剑鞘,心中一动,倏地猱身而上。   “来得好!”扈星飞轻喝,手腕一抡,紫电吞吐剑气弥漫,身前现出一面由剑光凝成的光盾,欲将进犯之敌绞做肉泥。   小玄丝毫未滞,仍然直撞过去,有如送死一般,众人齐声惊呼,尚未瞧清,已见他毫发未损地穿过了水泼不入的剑盾,出现在扈星飞跟前。   扈星飞大吃一惊,只觉腰畔一轻,忙朝后跃退,反手飞刺数剑,阻截对方的追击。   小玄微微立定,手里已多了把剑鞘,正是从扈星飞腰上摘下的。   众人齐声喝彩。   扈星飞心头一寒,暗忖适才对方若不是摘他剑鞘,而是在要害处给上一拳一指,只怕自己此时已身上受伤,惊怒交集道:“又耍什么奸计!”踏步向前,飞身又刺。   小玄略微侧身,避过来剑,反手将剑鞘刺出,直奔扈星飞肋下,扈星飞回剑格挡,谁知小玄又刺他腹部,接下你来我往,攻守互换斗了数招。   众人发现,小玄手中剑鞘完全不与扈星飞的宝剑碰触,指东打西,所攻尽是对方身上的必救之处,又过几招,扈星飞已是招法渐乱。   原来小玄已施展出诛天剑诀,看似简洁无华,实则精妙极绝,旁人还瞧不明白,扈星飞却感压力如山,极盼能仗宝剑锋锐削断对方的剑鞘,只惜始终未能触及分毫。   扈星飞越斗越惊,剑招愈乱,眼见几次剑鞘快要刺到自己身上,却又莫明其妙地游退开去,不觉冷汗浃背。   众人瞧见,连呼可惜,纷纷叫喝助威,只盼小玄能一举击败对方。   殊不知到了此时,对小玄而言,激斗已成享受,与平日里同红叶的练习不同,眼前的实战更加过瘾,他下意识地拉长战斗,一招一式去细细品味诛天剑诀中的奥妙。   扈星飞几欲崩溃,觑见小玄又是一击后撤,猛地大喝,瞬见手中宝剑化做千百道紫电飞袭过去,却是使出了碧游剑法中的精绝一招“紫电穿霄”。   然而战斗戛然而止,只听“铮”的一声,千百道紫电刹那无踪,众人定睛看去,见小玄双手倒握剑鞘,已将对方的剑刃毫厘不差地套入鞘中。   (第八回)既在樽前,又在花前   这招还剑入鞘,可谓巧到了极处,也险到了极点,赏心悦目惊心动魄。   众人哄然叫好,个个心中骇然,之前已对小玄的机关术倍感诧讶,这时又对他的武技大吃一惊,越发觉得此子高深莫测,非那池中之物。   扈星飞与小玄胶着一起,一人握剑柄,一人握剑鞘,面对面于极近处望着对方,情形煞是古怪。   “国舅爷不打了是不是,我们且去喝杯酒如何?”小玄微笑道,慢慢松手,放开了剑鞘。   一颗汗珠自扈星飞额畔缓缓滑落,他僵在原地怔了好一会,忽捧握着归鞘的宝剑朝小玄深深一揖,朗声道:“没想少国师不但机关术高明,武技更是高强!我打不过你,适才冒犯,还请恕罪!”   “国舅爷为酒宴助兴,特意与在下腾闹一番,倒亦十分痛快呢!”小玄笑道,最后一句倒真是心里话,此时的他犹沉醉于北溟玄数与诛天诀的奥妙之中。   扈星飞见他丝毫不以为意,心中喜欢,道:“少国师如此大度,我扈星飞佩服的人不多,少国师可算一个!”   “什么国师不国师的,走,咱们喝酒去!”小玄哈哈大笑。   “好,那就叫兄弟,今夜不醉不散!”扈星飞开怀道。   两人搭肩入席,扈星飞豪迈坦率,崔小玄洒脱随性,几句话说将开去,心中便再无隔阂,与群雄一番痛饮。   红叶此时已喝了不少,忽扯住小玄袖子上下张望,道:“适才明明瞧见被穿了个洞,这会却怎么找不到了,你这衣服莫非是宝物?”   “这会只管喝酒,理睬别的做甚……”小玄哂道,见她脸上红扑扑的,煞是可爱秀丽,不觉微微一呆。   “干嘛?”红叶摸摸脸。   “你别喝太多了,小心一会回不去。”小玄道,说完便觉这话有点轻恣。   “放心好啦。”还好红叶完全没有多想,抬手拍拍男儿的肩膀,得色道:“告诉你个秘密,迷楼上隐藏着许多禁制阵法,神仙来了都会懵,而姑奶奶我,却是闭着眼睛都不会迷路的!”   “吹法螺是吧,也没见你怎么出去,成日家待在仪真宫里,能识多少路!”小玄笑道,忽然又有内侍来报,说东海逍遥郎君遣人送礼过来,来人不肯进大厅,现在前庭等候。   小玄只好走出大厅,来到前庭,见阶下立着三个女子,身姿皆曼妙婀娜,为首之人,正是逍遥郎君身边三个丽姬之一,赶忙迎上前去。   那丽姬依然轻纱覆面,正目视它处,直至小玄到了跟前,方才转过眼来,眸中冶媚暗藏,长睫启处波光流转,风情风姿与那龙九公主又是不同。   她抬腕打了个手势,身后双姝一捧包袱一捧书贴,分献与小玄,这才道:“妾奉少门主之命,送贺礼与请柬过来,望少国师笑纳。”声音软糯,音尾带着一丝难以形容的腻,令人心中暗暗酥麻。   小玄接过包袱请柬,此时相距甚近,方察此姬发丝隐呈绯紫,煞是艳丽奇异。   “少门主有心了,请夫人代在下道谢。”小玄道,正要将东西交与跟在身边的马公公,忽听紫发丽姬道:“包袱里的是如意百宝匣,内中之物珍异非常,沾不得俗物,望少国师自个藏放才是。”   小玄微微一怔,只好仍将礼物捧抱手上。   马公公听她言语中对自己大为不敬,登时气得脸上阵青阵白,只碍于主子在旁,不敢发作。   紫发丽姬又道:“少门主本想亲来为少国师道贺,无奈此处人多言杂,是以改请少国师于闲暇之时迂尊降贵光临敝府。请柬中有道符儿,少国师若要来时,只消把符祭了,自有龙车来接。”当下将祭符禁咒说了。   小玄默思两遍,记在心里。   紫发丽姬裣衽告辞,临去前又道:“少门主特意吩咐,要妾转告少国师,但盼少国师能腾出闲暇,早日前来一会。”   小玄应了,将三人送出大门。   他本对逍遥郎君已有成见,有意疏远,不知怎么,此时心底竟有动摇之意。   小玄瞧瞧手中贺礼,想起紫发丽姬先前之言,心中甚是好奇,遂将马公公遣开,自个走入旁侧小厅。在桌前将包袱拆开,见到一只长方形的碧色匣子,似由玉石雕就,其上缀满珍珠、翡翠、水晶、玛瑙、砗磲、琉璃、琥珀、珊瑚诸宝,华美极绝。   研究须臾,方才找到开启机关,却是边沿处一根珊瑚做的小小花枝,轻轻按下,匣盖一弹而启,顿时光华涌透,原来在匣盖内部竟嵌了颗极大的夜明珠,映耀得满匣雪亮,料想便是在夜晚无光处,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只见匣中错落有致地分隔出十余个形状不同的格子,格中依形状放着五光十色的奇异物事,无一不是精致绝伦。   “这些东西是什么?”小玄心中奇怪,忽见其中一个似曾相似,弯细有如新月,一头缀着颗荔状红珠,一头连着个碧色玉环,十分小巧别致,猛然想起那夜在太华轩,皇帝掌心藏的便是此物,心中暗啐,发现底下还有一层,掀起来看,见下层分成更多格子,放的却是大小不一颜色不同的小巧瓶子,或心形,或水滴状,琳琅满目,只不知内里装的是什么。   他正疑惑不解,忽瞥见在匣沿缝隙中藏着一物,取出一看,却是玉版花笺制成的折子,折子上画着许多彩色图样,正一一对应匣中藏放之物,每样物事下面皆注着名称与说明:   首层之物   醉花铃:遇暖自振,妙音悦耳,入炉乱钻,顷刻体战魂迷。   得意索:龙筋百浸秘药而成,伸缩任意,千钧不断,肌肤触及,饥渴麻肿而无伤,妙趣横生。   九九连环:悬莲拘玉,环环相扣,妙用无穷。   寸寸酥:一名销魂扣,一名颤声娇。珠入泉眼,环锁花蒂,花潮瞬息即至,遍体酥坏莫不能挡。   连环猫儿眼:寻幽探胜,一窥桃源妙境。   双首灵蟒:婉转鲜活,栩栩如生,蟒首有吞吐之妙,或双美同欢,或前后齐欢,非此物莫属。   犀皇角:束于阳根,即百战不殆,更有犀角助威,一啄一犁,魂魄俱散。   百战极欢绫:束女子腰,立畅美如仙,花潮汹涌百欢不倦,慎用。   ……   底层之物   惹意双妙露:男女皆可用。洒于肤表,即纤毫俱敏,两情欢洽奇趣无比。   任意散:无色无嗅,以酒佐之,真气灵力即闭,遍体困懈,酥软若泥,心智虽明,却可任意为之。   七步回心极乐散:女子触之,任处子尼姑,任铁石心肠,亦倾刻回意情欲顿生,唯阴阳合和共登极乐方可保命,慎用。   花心动:截膏一厘,送至池底,花心自颤跃无歇,奇趣至绝。   ……   “竟是这些东西……”小玄眼睛飞快地扫一遍,除了对七步回心极乐散刻骨铭心,其它大多似懂非懂,只瞧得惊心动魄面红耳赤,不敢看得太久,将匣子合起收入兜元锦袖内,定了定神,这才回枕水阁大厅,才一进去,众人纷纷叫道:“怎去了这么久,当罚三杯!”   此时人人酣畅,氛围更是热烈,待二十坛御酒喝完,阎卓忠又命人去取新酒。   直至夜深,厅中横七竖八,已倒了好些人,小玄心飞神畅,酒兴依然极浓,晓得自个已醉,只是不知醉了几分。   他乜眼四周,还要寻人喝酒,朦胧中忽见有名内相领着一人进来,留下来人又匆匆退下。   “奴婢叩见少国师。”来人朝自己裣衽而拜,身材娇小窈窕。   小玄定了定神,这才瞧清对方是个小宫婢,生得唇红齿白,两丸眸子乌黑灵动,只有十四、五模样,遂问:“你是何人?”   “奴婢叫甜儿,少国师那日在红雨苑见过婢子的。”女孩道,声音甚是娇甜。   “红雨苑……”小玄此时浓醉,一时没反应过来。   “那日人多,少国师定是记不得奴婢了。”甜儿微笑道,忽凑前一步,压低声悄悄说:“娘娘要见你。”   “娘娘……”小玄微微一愣:“哪个娘娘?”   “随我来,去了便知。”那甜儿也不多说,转身就走。   小玄心中一动,隐约想起了什么,遂撑桌而起,摇摇晃晃跟在其后。   两人出了大厅,甜儿打着灯笼在前引路,却是朝枕水阁深处行去,沿廊转了几转,穿过数进阁院,再顺着条小石径走过一片杏林,前方骤然开阔,却是到了浣晖湖边上,一眼望见岸边立着三条娉婷俏影,不由迟疑了下。   甜儿走上前去,轻声道:“三位娘娘,少国师来了。”   三人一齐转身,三张丽颜映入眼中,正是唐淑妃、龚才人与罗才人三个。   时值盛夏,三妃身上衣饰虽简,却是用心打扮了一番,皆俱云鬓轻挽胭脂淡抹,或小袖窄裳,或软罗薄纱,颜色非青即翠,非玉即雪,入眼十分清爽俏媚。   小玄诧讶道:“三位娘娘怎么会在这里?”   龚才人笑道:“我们也来为少国师庆贺则个。”   糖妃怀里抱着一物,用绸布裹着,笑吟吟道:“早先见你在前边大宴宾客,喧闹人杂,就迳自往这后边来了,顺道参观下你的新府第,一路溜达到这里,见景致秀丽,又清静宜人,便在这里等你。”   小玄赶忙道谢:“这可如何消受得起,怎敢劳三位娘娘等候。”   龚才人睨了眼左右,道:“皇上当真待少国师不薄,竟然赐了座如此之大的府第。”   罗才人亦道:“不单大,而且景色极佳,真真教人流连忘返哩。”   “我最爱这种倚水之处。”糖妃道,朝湖中一指:“瞧,那边湖中小洲上有座亭子,景致定然更佳,咱们不如去那边坐坐吧。”   小玄顺指望去,见距岸百余步有座小小岛洲,洲上花木葱茏翠叶深稠,临湖一角筑了个观水亭,果然景色怡人。   五人朝前行去,沿一条三折的窄窄石桥登上小洲,走到亭前,见亭上匾额写着——水月亭。   甜儿快一步入亭,先将灯笼熄了,又取出帕子,将亭中的石桌石椅拂拭一遍,这才请几个主子入坐。   大家倚栏坐下,观望四周。见亭子三面环水,视野极佳,此时云净风静,月光洒落湖面,竟泛起一片清丽之极的碧辉,宛如画境。   众人心旷神怡,皆叹造化之妙,殊不知此亭乃是迷楼上的奇地之一,暗藏禁制,盗汲的是天地一十九灵脉其一的月宫阴精,真华之盛,远在别处之上,是以得见异象。   “无怪叫做水月亭,在这里无论是观水还是赏月,俱为最佳。”糖妃道。   “美景当前,可惜没酒!”小玄拍了下腿,后悔适才没有带酒出来。   “早就准备了。”龚才人笑道,朝糖妃唤:“姐姐还不把酒拿出来。”   糖妃将怀抱之物放在亭心石桌上,将包裹的绸布解开,原来里边藏着瓶酒。罗才人也从怀里取出包物事,却是用帕子包住的四只翡翠小酒杯,一一摆在桌上。   小玄惊喜道:“三位娘娘好周到。”   糖妃微微一笑,捧起酒亲自将四只杯子徐徐斟满。   “好香!”小玄吸了下鼻子,朝杯中望去,见酒色清澈晶莹,在翡翠杯中盈盈轻荡,十分惹人。   “此酒当日皇上只赐了两瓶,此乃最后一瓶,一直舍不得喝,今夜专程带来为你庆贺。”糖妃道。   “如此珍酿,怎敢受用……不知是啥酒?”小玄讶然问。   糖妃道:“这酒叫做醉花阴。乃万里之外的柔然进贡的,据说是取绝岭雪莲及雪山泉水酿造,原本的名字又长又拗口,皇上便赐了个新名——醉花阴。”   罗才人笑嘻嘻道:“皇上之所以取这名字,可是有个典故的,少国师要不要听?”   小玄点头道:“娘娘请说。”   “莫听她乱说。”糖妃拦住道,捧起一杯递与小玄,然后同两个姐妹一起举杯,道:“这一杯先祝贺你大赛夺魁。”   小玄双手接住,同三妃把酒干了,咂咂唇舌,只觉醇美绵长齿颊存香,出奇之甘冽,赞叹道:“果然是好酒!”   “来,这杯庆贺你做了少国师。”龚才人道,三妃又齐敬一杯。   “这杯是恭贺少国师乔迁新居的。”罗才人亦牵了次头,四人一饮而尽。   接下三妃轮番敬酒,小玄杯杯不辞。醉花阴性虽不烈,然却甚是沉醉,小玄本就酒浓,这下更是酣上加酣醉上添醉,三个妃子亦极有兴头,一个个喝得颊泛轻晕,眼波荡漾。   龚才人忽道:“姐姐送少国师好酒,我也送点什么吧……嗯,就送少国师支曲儿可好?”   小玄喜道:“有酒有歌,当然极好!”   罗才人遂道:“也没带乐器,我来为姐姐打拍子,姐姐要唱哪一个?”   龚才人想了想,道:“应个眼前的景儿,就那前日新学的小神仙吧。”   罗才人便击掌为拍,玉手充做红牙起了个引子,龚才人轻轻唱道:   人生得意小神仙,不是花前,定是樽前。   休夸齿皓与眉鲜,不得君怜也枉然。   君若怜时莫要偏,花也堪怜,叶也堪怜。   情禽不独是双鸳,莺也翩跹,燕也翩跹。   ……   她婉转轻歌,声娇音滑,气韵悠扬,歌声直如透入心魄之中,小玄本就有酒,初一听已是耳悦神畅,待再细品那歌中之意,但觉字字动人,不禁有些痴了。   “喂,可是听傻了么?”一串银铃笑声耳边响起。   小玄如梦初醒,这才发觉糖妃在旁边说话,龚才人也已唱罢,忙抱揖道:“多谢龚才人。”   “好听吧,我这妹妹的歌喉,在宫里可是数一数二的!”糖妃笑道。   “娘娘说的没错,确实好听之至,教人闻之难忘意犹未尽!”小玄叹道,又谢了一遍。   “少国师不必客气。”龚才人微笑道,言间甚是欢喜。   糖妃突然哎了一声,道:“这里没有旁人,我们就别什么娘娘才人少国师了,叫得可真拗口,大家都直呼名字可好?”   此时众人皆酒浓兴高,纷纷说好,当即各交了名字。   龚才人叫真真,罗才人叫可儿,至于唐淑妃,小玄则早已知其乳名叫糖糖。   彼此直呼名字,言语间众人又觉亲近不少,把盏愈欢,罗可儿忽道:“小玄,你已听了宫里数一数二的歌声,可还要再见识一下这宫中最美的舞姿?”   小玄惊喜道:“当然要啊,只是去哪里见识?”   罗可儿掠了眼糖妃,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小玄朝糖妃望去,见其笑吟吟的,问道:“可儿说的,莫非是姐姐?”   糖妃往自己杯中斟满酒,尖尖兰指拈起,用掌托着递到小玄跟前,妩媚道:“你把它喝了,人家便让你见识一回。”   小玄见她凝眸望着自己,眼中波光盈盈,不由意乱情迷,接酒饮落,嘴唇触着杯口,但觉丝丝甜腻,心头一阵乱跳,眼前忽然一花,糖妃已翩然离座,就在亭中缓缓起舞。   只听她口中低哼浅吟着曲儿,依拍子婉转进退,初犹袅袅婷婷,渐如丽蝶翩跹,再又彩凤旋翔般愈舞愈急。   小玄目不暇接,见丽人几次舞到桌边,似乎都给阻住去路,正想亭中狭窄,不宜舞蹈,突见她轻轻一纵,人已轻烟似地上了石桌,姿如风中娇柳,尽在咫尺间飘荡摇曳。   糖妃藕臂陡挥,一段墨色长绫倏从袖飞出,绕身圈圈盘旋,时如云卷,时若翎飘,忽一下在小玄眼前徐徐拖过,竟有数只墨蝶自绫上飞出,在她身周上下翩跹,须臾方才渐淡渐逝。   却是她自创的小手段,将灵力注入夜魅之中,巧施秘术幻化出一只只蝶儿来,教人疑真疑幻如置梦境。   众人正眼花缭乱,又见糖妃轻轻一跃,竟从石桌舞到了栏杆之上,足下愈窄,舞得越是华丽奔放,纵跳起落如若平地。   小玄心迷神醉,目光不知不觉竟给引到丽人的酥胸之上,从底下望去,只见那里耸翘如峰,格外饱胀滚硕,舞动间晃荡不休,似要破衣而出,心中突突乱跳,竟慌得低下头来。   糖妃沿栏而舞,渐舞渐近,小玄明明屏住了呼吸,却有一股子如花似蜜的甜香直透肺腑,按捺不住抬头又望,见丽人梨涡浅现顾盼生情,秋波恰朝自己掠来,不禁一阵魂荡心跳。   他正盼丽人来到更近,却见糖妃足下一跺,人已向后飞出,赫是飘飘落向湖中,姿如散花天妃,待到水面,莲尖轻轻一点,又如乘风彩凤徐徐旋起,就在湖上鸢飞鱼跃地舞将开去,矫若游龙翩似惊鸿。   此时湖面如镜,月亮清清晰晰地倒映水中,丽人绕影而舞,真如仙子凌波飞花逐月一般。   小玄如痴如醉,不知人间几时。   糖妃飞回亭中,身轻如燕地落在栏杆之上,扶柱微喘,小玄恰坐跟前,不觉张臂去接,糖妃睨了睨他,忽失足般朝下坠落扑入男儿怀中。   小玄赶忙抱住,立感温热满怀,双堆极腴极软之物偎在胸前,不禁耳根都烫了,心中发虚,悄觑旁边两妃,却见她们笑靥依然,皆神色如常。   “这支舞儿,可还入得君眼?”糖妃妖娆问,此时的她额头敷汗玉颊透晕,倍添丽色。   “艳绝天下,世间难有!”小玄赞叹。   糖妃笑靥如花,眼波一转,忽娇声道:“口好渴,拿酒我吃。”   小玄便即倒了杯酒,递到糖妃跟前,谁知她却不接,只拿眼睛瞧着,小玄心中一跳,着魔般将杯送到美人嘴边,喂她徐徐喝下。   糖妃边饮边瞧,见他眉轩唇秀,目光温柔,心里蓦地爱极,双臂突攀住男儿脖颈,口中噙酒,仰起脸就去吻他。   小玄心头轰地炸开,只觉唇上一软,已给美人沾着,几于同时,一条嫩滑小舌探来,将自己的唇轻轻撬开,紧接便是一注混着香津的酒浆缓缓哺入口中。   四唇接喋,低往高送,一缕酒浆自两人嘴角溢出,糖妃在小玄腿上跪坐起身,双臂搂得更紧,从上往下继续把酒哺入他口中。   酒香人媚,小玄何曾遇过这等风情,不禁魂魄俱酥,在美人跪起的瞬间一痕白雪闪入眼中,却是襟口不知何时松了,只觉诱惑万分,猛地探手过去,隔衣将一边酥乳整只扣住。   糖妃颤哼一声,舌儿在男儿口中乱搅乱拌,吻得愈慌愈急。   小玄用力揉握,眼角人影晃动,却是龚真真同罗可儿分从左右移近,蓦然惊省此处还有别人,急忙松手。   糖妃却依然吻他,竟然自个探手入怀,拉低衣内肚兜,放出那只耸硕挺翘的玉乳来,然后一手捉住男儿逃开的手,按回乳上。   这回无遮无阻,小玄忍不住用力一捏,只觉满掌滑腻出奇软嫩,腴腴饱饱地涨了一手,便再也放不开了。   龚真真同罗可儿一人一边,肘支玉栏,手托香腮,一个睨他的脸,一个瞅他的手,脸上皆笑吟吟的。   “好大的胆子,竟敢调戏皇妃!”龚真真哼道。   “喂!还不住手,当真不怕掉脑袋么?”罗可儿叫道。   (第九回)最难消受美人恩   小玄此际手口皆忙,哪里还理会得了她们戏弄,忽觉腰头一松,裤子下滑,挺拔如弓的阳根已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紧接一暧,不知给谁的软嫩手儿轻轻握住,他看不见底下,却知糖妃的两只手臂都勾抱在自己颈上,心头一阵剧跳。   两张嘴终于分开,糖妃娇娇喘息,龚真真与罗可儿却补了上来,这个亲眉那个噙耳,沾沾点点濡濡抹抹,最后递相吻到唇上来。   小玄一阵神魂颠倒,早忘了什么王法皇妃,亦以口相就同她们亲嘴交舌。   “小玄哥哥,要不要人家也送你礼物?”罗可儿在他耳边问。   “要。”小玄应,此时两人挨得极近,目光一触,忽觉这小皇妃冶丽之极,模样明明清纯如水,可是眸子深处却荡漾着一丝甚不相衬的野意,令人莫名心跳。   罗可儿娇娇媚媚地瞅了他一眼,道:“人家既不会唱歌,也不会跳舞,就送你这个做贺礼吧。”说着下了石椅,俏伶伶地跪在地上,俯下头,掠开缕坠落的发丝张口将男儿的龟头裹了。   小玄身躯一紧,只觉女孩吞吞吐吐,口中极是温润滑嫩,一颗心都叫这小皇妃给吮化了,阳根越发勃胀,撑满檀口。   罗可儿吐出龟头,改用樱唇在茎根上吮吸嘬啜,时不时还用嫩嫩舌尖在龟颈处那根紧绷的细弦上添上几抹,此时四下极静,亭中除了糖妃的轻喘,便是底下传来的咂咂之声,闻之意荡。   糖妃缩肩褪衣,又反手将肚兜解了,还未完全摘掉,便急将和小玄亲嘴的龚真真推开,把半露出来的两只雪滑美乳贴凑上去。   小玄张口接住,将奶头乳晕一块吃进嘴里,含住一阵恣意吸咂,只觉一阵阵暖暖的甜香蒸面而起,不禁筋麻骨软。   龚真真就在极近处盯着,俏靥晕红,瞧见妇人的的乳尖在男儿口中时隐时现,转眼已是又红又肿,泛耀着水亮的蜜色高高勃翘。   糖妃两乳丰腴之极,几将小玄脸庞捂住,她低下头去,痴痴迷迷地瞧着,突感乳尖微微一痛,分不清是奶头还是乳晕给咬了下,失声闷哼。   罗可儿正卖力舔舐,眼角忽见上边的翘臀大颤了一下,抬头望去,糖妃裙底已多了抹湿痕,心中一荡,遂将糖妃罗裙及内里的小衣扒开,见花底果然浆挂汁悬一塌糊涂,当下扶握住男儿的铁茎,将龟头送到蛤口,卡放在那娇嫩如脂的凹陷处。   糖妃打了个激灵,不由自主将臀抬起,小玄已有所感,两手绕她臀上捧住,用力就摁了下去,糖妃娇啼一声,足尖猛然跷起,双臂死死地搂住他的脖子。   罗可儿在底下瞧得异样分明,肥美的嫩蛤将铁茎一吞而没,只是刚刚过半便突然顿住,一注细细汁水直迸出来,恰巧飞到她脸上,她毫不为意,吐出舌儿将唇边的汁水卷入口中。   小玄抱紧糖妃,一下下朝上挺耸,只觉与夭夭的窄小仄狭大不相同,怀里的皇妃松紧宜人,花内层峦叠嶂,肉融融的腴美无比,穿行其间令人停不下来。   糖妃却觉他又硬又热,突得花内一片酥麻,抽送间隐隐有股向上迫的力道,膨巨的龟头反反复复地碾研得花道上壁的痒筋,凝腰收腹挨了一会,痒筋竟然酸了起来,心头忽怯,肥臀不觉往后退缩。   小玄追了上来,用手钳住了她的腰,一杵杵朝深处捅去,接连捣在花心之上。   糖妃慌了起来,两手开始在男儿胸口乱撑乱推。   似给闹得烦了,小玄倏地跪坐起来,把糖妃放倒下去,双手叉住她两腿继续鼓捣,这回居高临下,将妇人身子瞧得一清二楚,但见遍体腻白,似那羊脂美玉一般,阴阜肥润光洁,两瓣花唇嫩松松地夹着自己的肉棒,随着抽插翻出揉入,撩人万分。   罗可儿爬回石椅之上,仰脸来亲小玄,小玄只觉唇上丝丝甜腻,眼中闪过一丝讶色。   “好不好吃?”女孩笑嘻嘻道。   “怎么是甜的?”小玄点问。   “就是甜的。”龚真真也笑,手摸到糖妃阴户上,用指尖勾起一丝黏汁,送到小玄唇边,小玄张口吸进嘴里,有如蜜汁一般。   糖妃仰身承受,两条雪腿被男儿架在臂弯,见小玄与两个姐妹饶有兴味地注目自己花底,交头接耳指指点点,只羞得耳根都红了。   罗可儿贴到小玄肩旁,悄悄道:“倘若把她弄丢身子,还要更甜哩。”   小玄听了,一身欲焰顿如油泼,当即把糖妃两腿叉得大开,猛一阵大弄大创,抽撤至首突入至根,不过数十下,便见皇妃痉挛起来,雪腹玉阜一下下抽搐,花房骤紧,死死地箍握住自己的肉棒,几于同时,数股稠浆甩来,淋得肉棒阵阵酥麻。   旁边二妃皆是一怔,袭真真疑惑道:“虽然姐姐向来不耐,可也不至于这么快吧……”话音未落,猛见花缝中迸出许多白浆,厚厚地裹了男儿一茎。   罗可儿趴下身去,用舌尖沾了沾,笑嘻嘻道:“果真丢了!”   龚真真也跟着俯下头去,用舌尖勾了一抹白浆,又直起身来送到小玄唇边,腻声道:“与你尝尝,姐姐一丢,这浆儿就更甜哩,我们最爱吃的。”   小玄汲入口中,细细品咂,果然比先前的更加浓腻,不觉心酥神荡,叫道:“还要吃!”   两个美人便轮番趴俯下去,舔吮起那交接处的蜜浆来喂男儿。   小玄左亲右吻,边吃边搠,抽拽如飞气势如虹。   糖妃羞不可遏,偏偏花内快美极绝,欲罢不能。   双妃嫩舌不停地碰触到杵上,继又覆唇根上,贴着饱胀的青筋或嘬或咂,嬉戏到后来,竟顺茎而下,一左一右,噙住两颗卵囊舔扫吸吮。   小玄美不可言,蜜浸舌抹间,肉棒倏地奢棱跳脑,暴涨数围,却是现出了玄阳盘龙杵的真正面目。   两个美人呆了一呆,见眼前的巨茎通体火赤,青筋根根怒凸,宛如数条虬龙盘绕柱上,出入之间,抓扯得蛤口粉肉如花绽放。   “这……怎么会这样?”龚真真瞠目结舌。   罗可儿眸中异彩闪闪,目不转睛地盯着男儿的宝杵,却没说话。   小玄骤感窄紧,两手将皇妃的美腿担到肩上,收腰摆臀又狠插了几十下,记记斩钉截铁地突到池底,不偏不倚地戳捣在一颗微微发硬的嫩物之上。   “我要死了!”糖妃颤呼,手攀男儿铁臂,倏又一轮剧烈地痉挛,再次排出大股阴精来,亭中登时甜香四溢,浓腻异常。   这次的花浆,竟然稠得膏胶一般,小玄只觉奇黏异滑,就在花房内百般抽拽搅拌,快美之度无言可表。   “救我。”糖妃有气无力地哼,只丢得腰酥腿软,几欲仙去。   “让她缓缓。”龚真真娇声道,就将小玄往后轻轻一推,靠到石栏之上。   两厢一分,糖妃登时瘫软成泥,小玄却是一阵难受,龚真真已跨到身上,俯下螓首去亲吻他,裙底湿透的亵裤在男儿腹上来回磨擦,似乎已急不可待,可就是不往对的地方靠近。   罗可儿跟着爬过来,笑嘻嘻道:“小儿点炮,又怕又好!”   龚真真羞得打了她一下,底下头去瞧男儿那根狰狞的朝天巨柱,心中战战,又是一阵迟疑。   罗可儿把嘴贴到她耳心,悄悄道:“你再害怕,我就要抢喽!”   龚真真咬住樱唇,手入裙中拨开小衣,开始慢慢往下凑,蛤口方才触着龟头,翘臀便烫着似地猛然抬起。   罗可儿没好气地瞪着她。   龚真真满面晕红,嚅嚅道:“怎么会这样热?”说着重新对准,罗可儿环臂搂住了姐妹的腰,扶抱着她慢慢往下坐,龚真真眉心骤然紧蹙,接着脸儿苦了起来,仿佛咬着什么酸涩之物。   小玄只觉龟头徐徐陷入一片窄嫩之中,温热的花汁不住漏下,流得满茎暖滑,他心中酥灼,两手捧住了美人胯弯,稍稍用力往下按。   龚真真下沉加快,只觉花径奇胀,正感有些吃不消,谁知罗可儿猛然发力,抱住她的腰死命往下一压,刹那箭破重关,正中红心。   美人发出一声吓人的尖啼,绷凝着身子挨了好一会,抬手就去打调皮的姐妹。   罗可儿咯咯娇笑,闪身躲过,小玄岂容美人分心,双臂一搂,便把龚真真紧紧地抱入怀里,跪坐起身一下下朝上强突,只觉花心奇嫩,一气挑了数十枪,插得美人身麻骨酥。   “唔唔……呜呜……哥哥这样子……”龚真真脸埋小玄肩窝,长一声短一声地娇哼,肩胛极力拱起,只觉这样的姿式很是难挨,男儿的每一下撞击似乎都顶在心尖之上。   呻吟就在耳畔响起,龚真真的嗓音原就美妙无双,此际婉转娇啼,更是勾魂蚀魄,小玄浑身皆热,心中阵酥阵悸,盘龙宝杵却越发雄壮刚强,又一通猛突重刺,杵杵力透花心。   龚真真只觉花内火热如炙,男儿突到哪里,哪里便几欲融掉,自打出世,从未这等美妙过,不觉间睫羽尽湿。   罗可儿在旁瞧着,心中痒极,便又偎上前去,这时糖妃已缓过劲来,亦凑近相拥,三姐妹抱做一团,情迷欲乱间竟然相互嬉戏,你亲我我舔你,你摸她她搔你,一个个妖娆毕献娇态尽呈。   小玄眼勾勾地盯着眼前的三个丽人,不禁欲焰炽焚,见可儿水眸斜乜着自己与真真的交接之处,嘴儿却贴在糖妃耳边说悄悄话,脸上红晕晕的,眼中水汪汪的,忽觉异样可人,倏地探臂过去,将她抱到龚真真身上,推开两腿,铁茎猛从龚真真花阴拔出,带出大股汁液。   罗可儿惊呼一声,已被男儿拨开裙里小衣,摁在姐妹身上一枪挑了。   龚真真缓了口气,环臂搂抱住姐妹,仰身坐起,善解人意地拉高可儿裙子,将她两条雪似的美腿与那诱人之地送入男儿眼中。   小玄长驱直入,只觉女孩花内水滑油润,只是窄小无比,还未回神,棒头已顶到一团小小软物,冲势乍止,低头瞧去,见只是进了龟头多一点,便握紧女孩腰胯,朝前又突了几突。   “进不去了!哥哥别了!”罗可儿急急娇呼,两只手儿撑在男儿腹上。   小玄怔了怔,糖妃和龚真真好歹能容纳过半,罗可儿年纪最小,虽说身材娇小,可是花房如此之浅,竟连三分之一都吃不进去,还是有些出乎意料。   “莫伤着她啊,可儿好浅的。”糖妃转到他身边,偎在脸旁悄声说。   小玄不再往前强突,掂量着抽送起来,只觉女孩蛤口窄小如箍,进退间紧紧地勒在龟颈,别有一番奇妙滋味,仔细再看,果见玉蛤细嫩如小儿,给自己撑得间不容发,周围脂肉高高鼓起,绷得皮表又薄又亮,入眼极是诱人。   “好难挨,哥哥轻点,可儿挨不过……”可儿在真真怀中娇喘吁吁地扭动,倏地嘤咛:“哎呀!你别推我,真真别推!啊啊!”   “偏不!叫你适才使坏!”龚真真笑嘻嘻道,抱紧她身子,反在底下推送得更加卖力。   “啊啊!花心子好酸……花心子要……要给哥哥采掉了……哥哥捅漏可儿了……哥哥一发弄死可儿好啦……”罗可儿颤颤娇呼,淫声荡语流水般出。   小玄听得心麻骨酥,见她一脸清纯,极惹人怜,嘴里却是这等恣肆冶荡,骚浪之度犹在另外二妃之上,盘龙宝杵登又硬了三分,抽插顶刺亦狠了三分,只是花径短浅,虽有奇趣,却始终距峰顶相隔一线。   糖妃见他手捧掌握,不停地调校姿势角度,似欲尽根而入,若诱若嗔道:“再这样狠,真要把可儿搞坏了!”   小玄充耳不闻,突又倾身跪起,将女孩两只纤巧足儿高高地扛在肩头,一下比一下重地斜里突捣,瞥见她胸前两只玲珑乳儿嫩得惹人,上边两颗粉红樱桃亦翘得可爱,遂腾出一手去扣了一边,满满地握在掌中捏揉。   罗可儿乍酥乍悸,只觉男儿的挞伐无休无止,花心给龟头戳捣得乱战乱跳,蓦地花眼大痒,心底犹豫了一瞬,一注阴精已漏了出来,刹那间快美潮般涌向全身,娇啼一声:“死了!”   小玄连御三美,早就积存了许多快美,猛觉龟颈给蛤口死死勒住,又感一小股麻人的浆儿掉在马眼,射意骤然澎湃,正要一泄而快,岂知精关突闭,竟没射出,却又是那九鼎还丹诀在暗中做怪。   原来当日碧绮绮教得潦草,他亦学得匆忙,加上从未刻意修习,这九鼎还丹诀的火候可谓差强人意,如今又有碧怜怜种在他体内的蜮魇引干扰,是以时常紊乱,要用之时它不肯来,不要它时却偏偏自来。   小玄只觉一阵难受,掐住可儿柳腰千戳百捣,杵杵似要捅入花心里去,只杀得女孩落花流水,自己却依然无法一泄。   三妃却是暗暗惊喜。   她们原本只是贪恋小玄体貌健秀,接又在仙灵大会上见他连败强敌,直至一举夺魁,进而加封少国师,可谓惊喜不断,早已十分倾心,今趟潜夜勾诱,原本还担心他独自一个,抵挡不住她们三人的索取,不想却是这等持久刚强,更觉样样合意。   小玄心中焦灼,瞧见龚真真俏颜架在罗可儿肩畔,正咬着唇儿凝望底下,只觉十分动人,突又将铁茎从可儿花房拨出,腰臀略沉,猛一杵刺入下方的嫩贝。   龚真真猝然遭袭,只觉男儿比先前还要凶狠,又是一通娇哼腻啼。   小玄粗暴突刺,越急越不得泄,又恋罗可儿的花径紧,遂改弦易辙去采上面的幼蛤,可是十余抽后,仍觉还是底下龚真真的花心嫩,便再打道回府插入底下的玉贝,如此上下交攻来回折腾,惹得两个美人心底暗嗔。   糖妃有所察觉,悄声问:“你怎么了,出不来吗?”   小玄默不作声,满额皆汗,明明泄意汹涌,可偏偏就是射不出来。   糖妃瞅了他一眼,俯下头从腋下钻过去,粉脸贴偎到男儿胸膛去舔乳头,一手悄悄绕到了后边,玉指顺着尾椎骨往下潜去,竟用指尖轻轻去搔研股心。   小玄通体一震,猛插身下双妃,捣得两个美人液珠四飞,溅得腿根花唇一片黏腻。   “奴奴的心给哥哥捅乱了……以后奴奴的扉儿只给哥哥一个人入……奴奴丢坏了……奴奴不要了……哥哥快射奴奴……”罗可儿粉臀簌簌发抖,已丢得七零八落,哥哥长哥哥短的叫得越发靡秽不堪。   底下龚真真却还未丢,口中嘤嘤咿咿听不出什么言语,更是叫得小玄心慌意乱,昏昏听了一会,突感这女人叫声美绝,叉住她两边腿弯百般突搠。   此番又急又狠,龚真真早已到了紧要关头,只是给换来换去中断了几次,生怕男儿又走,这回手捉足勾,腰股自抬送上嫩心,哭腔哼道:“哥哥我要丢了!”   小玄听得魂酥,腹肌一凝,尽留在此姝花内纵情驰骋。   可儿已抵挡不住,趁机从姐妹身上溜下来,转倒男儿身侧,同糖妃一道推扶助战。   龚真真倏地美目翻白,花心一阵剧烈收缩,却是丢了身子,口中啼呼不住,与糖妃的软吟低哼及可儿的乱言碎语不同,声音极是急促高亢。   此时夜深人静,慌得守在一旁的甜儿东张西望,只怕给谁听去。   小玄给她阴精兜头浇下,龟头阵阵发木,再听玉人啼叫,只觉奇娇异嫩声声蚀骨,蓦尔马眼痒透通茎皆酥,发狠突拽几下,捅得水声乱响,这回连九鼎还丹诀都锁闭不住,腰杆一紧终于溃堤而出,玄阳宝精如喷似注,颗颗打在美人池底。   他阳精大有来历,又憋蓄甚久,这一泄力道奇劲,登射得龚真真浑身酥透花心麻坏,悸啼声中又是一阵热浆倾泄。   “被叫出来的是吧?”糖妃笑道,“这两个妖精一叫,任你金刚罗汉都熬不过。”   小玄终于松懈下来,懒洋洋地靠在栏杆上,罗可儿像只舔奶的猫儿趴伏在他腿间,正用软软粉粉的小舌将阳根上残存的浆液吮抹干净。   糖妃与龚真真小鸟般依在他怀中,脸贴乳偎,这个擦汗,那个拭浆,春意浓浓。   “姐姐声音也好听,你们哪一个叫,我都受不了。”小玄由衷道。   “渴不渴?”糖妃笑问,探身去桌上斟了杯酒,送到他唇边一口一口地喂。   此时月光洒入亭中,照得三个妃子肤上衣上如同抹了一层细细亮粉,散发着柔柔的晕芒,更衬得三张花颜分外迷人。   小玄边饮边瞧,忽想起龚真真先前所唱歌词,心中慢慢品嚼,恰逢酒涌上来,忖道:“此时即在樽前,又得花前,可谓得意再得意,人生如此夫复何求!”不禁意兴飞扬,搂住左右美人又亲又吻,他精力健旺,三妃淫心汲汲,尝了盘龙宝杵玄阳至精的滋味,更是欲罢不能,四人皆俱意犹未尽,又在亭中胡天胡地起来。   小玄泄过一次,这回愈发持久刚强,在水月亭中纵横驰骋,直把三个美人杀得魂魄渺渺香汗淋漓。   糖妃擅舞,体态却于三人中最为丰腴,口中连连呼热。   小玄心中一动,便去脱她身上衣裳,不但外边衫裙,内里的肚兜亵裢皆不放过。   糖妃眼尘,见亭顶四边皆悬着卷帘,柱边还倚着根长叉,料是备着夏日遮阳之用,遂对甜儿道:“去把帘子都放下来。”   甜儿便去取了长叉,将卷帘一一放下,却是四幕薄如蝉翅的淡绿轻纱,朦朦胧胧地遮住了周围,隔帘望出去,只见湖面如笼轻烟,岸上似墨晕成,梦幻一般。   只不知外边瞧来,亭中又是怎样的光景。   帘子放下,虽说半点阻隔不了声音,几乎透明的纱幕也遮隐不住什么,但众人却觉安心许多,再无丝毫顾虑羁绊,原本松开的半褪的衣衫裙裤一件件落到椅上地上,除了甜儿之外,三个美人皆被剥得丝缕不挂,亭中越发靡荡旖旎。   “你也脱掉。”龚真真吃羞,亦要男儿脱光相伴。   小玄便脱了兜元锦,褪去裤靴。   龚真真睨了睨他,不依道:“你腰上这条汗巾儿怎么不摘掉?”   小玄摸了摸腰间的焰浣罗,道:“这条巾子连我自个都拿不下来的,洗澡睡觉都在身上。”   糖妃探手摸去,此时没有兜元锦阻隔,指尖触着,竟觉灵力隐隐给吸去,不禁微吃一惊,她学过些许仙术,试了几下,道:“果然摘不掉,这条巾儿哪里来的?好生古怪!”   小玄苦恼道:“我想不起来,似乎很久前就在身上了。”   罗可儿凝目瞧了瞧,笑道:“我来试试。”手儿摸上男儿腰头,五根葱指不知怎么摆弄了一下,忽然就将焰浣罗摘了下来,顿时光华涌透,映耀得众人脸上身上一片白亮。   四个女人皆盯着男儿的腹部,小玄自己亦在低头观望,只见脐眼内赫然含有一物,平滑洁白,宛若明玉,其上匪夷所思地镂刻着细小花纹,似铭文若符篆,煞是奇异。   龚真真讶然道:“你脐眼里的东西是啥?”   小玄一片茫然,心中痴痴迷迷,半天方道:“不晓得。”   糖妃奇怪道:“上面刻的似乎是什么符文哩……”   罗可儿则是完全呆住,一脸震撼之色。   “不知取不取得出来?”糖妃伸手去摸,指尖方要触着脐眼,却见红色一闪,焰浣罗又围上了小玄的腰,掩去了之前的白光。   罗可儿跪在小玄身后,正在帮他重新系上焰浣罗。   “好不容易才取下来,怎么又系回去了?我还没瞧清楚呢。”糖妃诧道。   “这种藏在身上的东西,半多是个宝物,说不定有啥来历的,咱们不知根底,千万不可乱来。”罗可儿正色道。   “这倒是。”糖妃点点头,她乃仙家之后,多少知晓些道理。   小玄兀自浑浑噩噩。   “对了,这条巾儿我半天都弄不开,你怎么轻轻一摸就掉下来了?”糖妃问。   “我怎晓得。”罗可儿笑道,掠了小玄一眼,又道:“或许有缘呗,我和少国师有缘。”   “我就不信了!”龚真真道,便用手去扯那条重新系好的火红巾子,果真怎么都拉不下来。   糖妃迷惑不解地盯着罗可儿。   “我们还玩不玩啦。”罗可儿扑到小玄身上,在他脸上颈里一通蜜吻。   小玄心神不定。   “姐姐快来!”可儿将糖妃拉了过去,见她有些走神,忽笑道:“难得良辰美景,大家又都极有兴头,我们来玩个新鲜样儿要不要?”   “什么新鲜样儿?”糖妃问。   “前日瞧见个春宫,叫做巫山玉立……”罗可儿将龚真真也拉了过去,在她们耳边悄语一阵。   小玄看见糖妃和龚真真脸上渐渐晕了起来,目光游移地望着自己。   片刻之后,三妃叠做一处,俏生生地趴俯在亭角的石椅边上,皆含羞带媚翘臀以侍。   龚真真腿长,趴在最底下做了个花骨架;罗可儿娇小,夹在中间做了个香玉馅;糖妃位尊,占在最上层做了个风月统领。   此时三妃衣裳尽褪,月光照落,又是另外一番光景,只见三个美人一身雪腻,滴粉搓酥般无比勾人。   小玄站在后边突刺抽拽,轮番挑耸,兴动如狂道:“这个便是‘巫山玉立’么,从哪学来的?”   “春宫上瞧见的,就那逍遥郎君新贡宫里的。”罗可儿娇喘道。   小玄身高腿长,要采趴最底下的龚真真,便得曲膝以就;待要采夹中间的罗可儿,只需站直即可;但若想要采那叠在最顶层的糖妃,则需站到石椅之上方才够得着,转换间手攀腹蹭绮趣丛生。   “知道么,似你这样从下往上采,却是有个名堂的。”可儿又道。   “什么名堂?”小玄插着真真问,脸正对着糖妃雪臀,满鼻甜香,忍不住贴上去往花缝里吮了几下,惹得糖妃一阵嘤咛娇颤。   “从下往上,层层拔高,就叫做‘鲤越锦浪’。”可儿道,“正合你今日高升,你可得意?”   “那从上再往下呢,是不是也有什么名堂?”小玄哈哈笑道,从真真花底拨出铁茎,站直身子,刺入中间花阴,正是可儿的紧箍贝。   “从上往下,就叫做‘倒摘芙蓉’。”可儿颤声回答,蛤口一咬,紧紧地束住男儿宝杵。   小玄望着前面三条雪似身子,果真似那白玉芙蓉累累簇叠,不禁心畅目怡,调缪许久,方从可儿花内抽出,站到石椅上,手绕前边攀扣住两只肥乳,又一枪挑了最顶上的糖妃。   “今夜兴你耍,任你乐,你可会记得我们?”糖妃忽回首问。   “记心里的。”小玄即应。   “倘若忘了怎说?”真真趴在石椅上,脸埋在臂弯里闷声道。   “任割任宰。”小玄也不知该许何诺。   “这可是你自己许的,你可莫要忘了!”可儿幽幽道。   “记得记得!”小玄迭声应,就攀着玉山上下癫狂,一时觉得可儿的窄紧好,一会贪恋真真的嫩心妙,再一阵又要去尝糖妃的蜜汁甜浆,花样百出乐趣无穷。   三妃也十分动兴,叠在那里相互舔摸嬉戏,春光满亭风月无边。   甜儿在旁侍候,只瞧得浑身火热,裙底有如水泼,紧夹着腿儿偷偷自慰,竟也丢了一回。   小玄抽耸越来越烈,身子几覆糖妃身上,中间的可儿给压得气促,最底下的真真更是难以支撑,倏地腿弯一软,花架崩坏,玉山倾倒,三妃散跌亭中,小玄不肯半刻休歇,左挑右搠,盘龙宝杵大显神威,以一敌众,竟杀得三个美人招架不住,可儿与真真先后挂了免战牌,唯余糖妃犹在苦苦支撑。   糖妃已丢三回,这时给小玄顶在亭柱上抽送,两股悬空,十分受力,不觉间渐渐又到那要泄身的光景。   “你怎这样厉害,铁打的是么?”皇妃娇喘道。   “姐姐喜欢么?”小玄深深浅浅,一会缓一会急地抽插。   “爱死你了!”糖妃道,搂着脖子在他眉心鼻尖轻轻啄吻,“那日头一眼心里就喜欢了,如今就更离不得你了。”   小玄如沐春风,动作不觉轻柔起来。   “心肝,姐姐有桩事儿央你,依不依?”糖妃昏昏沉沉哼道。   “姐姐只管说,全依你!”小玄应。   “你吃姐姐右边奶子,把奶头吸着,一点儿莫要松开,我就丢了。”糖妃有气无力道。   “原来她爱这样!”小玄朝前贴去,张唇罩住一只沉甸甸的肥美玉乳。   “是右边!”糖妃急急娇嗔。   小玄怔了怔,忙改去噙住右边的乳峰,此时贴得极近,突然发现她右乳乳晕上藏着颗极小红痣。   “用力点!”糖妃急喘起来。   “原来左右还不一样……”小玄记在心里,将皇妃的奶头连乳晕紧紧吸在口中,舌拨齿啃,底下铁茎亦渐渐发力加速穿刺。   还不到二、三十抽,糖妃娇躯猛地痉挛,果然一下子丢了阴精,雪腹玉阜阵阵抽搐,花容惨淡,一副似要化去的模样。   小玄爱极她这娇弱模样,仍吸着乳尖,就着皇妃丢出来的稠浆发力鼓捣,猛觉龟头一滑,不知陷入何处,所触奇滑异嫩,直美得骨酥神销。   糖妃张了张唇,却没叫出声来,只感男儿刺到了一个弱极之处,似将三魂七魄都扎散了,又是一阵欲仙欲死的大丢,比之前三回还要凶猛。   原来龟头所至之处,是那花心下的玉穹窿,乃蓄阳精之地,平时欢好,总有花心掩盖遮护,男根几无到达可能,是以娇嫩万分,今次给意外攻陷,碰上的还是盘龙宝杵,哪里抵挡得住。   “再丢就死了……”糖妃断肠般哼,瓤内花浆如注,已无先前浓稠,就如小解一般乱撒出来,男儿却仍在发狠抵刺不肯罢休。   小窝嫩滑之极,上边还有花心不住颤跳,虽非那相类的宝器“羞花闭月”,但已美妙非常,小玄陷在当中无以自拔,蓦地熬禁不住,玄阳宝精激射而出,这回异样畅爽,一注注全喷在美人的玉穹窿内,竟将糖妃麻得小死过去。   一时云收雨散,四人倦极,便相拥着在亭中昏昏睡去,唯余甜儿可怜巴巴的在旁守着。   (第十回)逆相六合,虚照心经   一个魁梧身影伫立在林海前,许久未动。   这是个高逾一丈通体湛蓝的怪物,肌块虬结形貌凶恶,在它一边的肩膀上坐着个女子,雪肤花颜娇美绝伦,如墨的云鬓上斜簪着根莹光流荡的紫钗,正是飞萝。   她凝视着前方的密林,脸上现出一丝犹豫之色。   前方的密林广袤得令人生畏,一棵棵参天古树挨挤得密不透风,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堵巨大无比的墙,唯一的开口,就是从中蜿蜒而出的紫烟溪。   她曾去过的迷林,跟眼前这座古森林一比,简直就一是个小花园。   飞萝犹记得小妖后离开前的告诫:“这座孕育了紫烟溪的古森林叫做广莽,亘古已有。它广大无垠,绵亘亿万里,只有一小部分在快活岛上,其他更多的地方不知延至何处、止于何处,它的另一端尽头,也许就是天地的边缘,里面潜藏着古老的、强大的鸟兽,切莫误入。”   当小妖后说这句话时,飞萝竟然在她脸上看到了敬畏之色,心中骤生感概:这些已臻大罗之境的存在,在天地中已据巅峰的智慧者与大能者,依然不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   飞萝叹了口气,毅然拍拍座下的昆仑奴,轻吆了声“古勒普普”。   昆仑奴迈步踏入紫烟溪中,开始向密林进发。   她之所以冒险进入这座古森林,为的是追踪一只水精。   那只水精是在紫烟溪中一个险僻处发现的,通体泛耀着梦幻般的紫光,已有清晰的轮廓。   飞萝看见它的第一眼,就知道这是个应天地造化而生的极品精灵,不知已躲在紫烟溪中汲取了多少年月的精华,这样的东西,至纯至朴,基本万千年都不会产生心智,但对修行者而言,可谓是绝佳的天材地宝。   她需要它。   自从来到这灵力奇盛的紫烟溪,她恢复的速度已经十分可观,但是想要归复如初还相距甚远,依她自己的估判,至少还需要数十载。   如同所有推倒重来的物事一样,回头必定加倍困难,是以重元子才会在得知她失去内丹时震怒万分。   但她渴盼着自己能够快点好起来,因为在某处,还有让她无法放下的担忧与牵挂。   随着深入,溪流越来越窄,两边的巨树倾覆其上,浓密的树冠遮蔽住了天空,光线越来越暗,气温也愈来愈低。   飞萝仔细辨认,昏暗中的巨树竟然没有一棵是她认得的,大多高达数十丈,枝叶缠绕根系如蟒,看上去有些阴森可怖。   朝前又行了良久,周围已无丁点光亮,林中十分安静,唯余昆仑奴的淌水声。   飞萝拘住昆仑奴,亮光一闪,一朵火莲悬浮在她的掌心之上,此乃小四象诀中的粗浅法术,对付强敌难以胜任,用来照明却是不错。   她高高举起手掌,借着微弱的光亮观望周遭,看见溪流在前方一分为三,三个方向皆延伸向浓墨般的漆黑,不知还有多深,不知通往何方。   这里太过安静了。   飞萝突然察觉,周围已没有任何鸟兽的声音,甚至连一声虫鸣都没有。   她想起了小妖后的警告。   那只由紫水芝精华凝成的水精终究不属于自己,她叹了口气,正要拘昆仑奴转身,眼角忽掠见旁边似有什么一闪,急转过头,就看见密林当中有一团紫光在游动。   这里没有光线照入,那么,那团紫光笃定就是自身发出来的了。   飞萝心头一跳,将鬓上的紫钗拔在手里,急催昆仑奴追去。   紫光一晃,朝黑暗中窜去。   昆仑奴跨上溪岸,大步流星冲入密林之中,它身躯雄巨铜皮铁骨,只听噼噼叭叭一阵乱响,却是奔行间撞折了许多树根树枝,飞萝坐在它肩头,好几次险些给横枝挂到,皆给她用掌心雷将障碍劈开。   然而周围枝叶愈来愈密,昆仑奴几乎是从中硬挤而过,奔速大大减慢,飞萝心中着急,一提真气从它肩头飞起,径直疾追紫光,猛听后面“砰”的巨响,却是昆仑奴被两棵极粗的巨树卡在中间,她顾不得许多,兀自朝前追去。   飞萝身法如魅,在密林中几个转折已追近了紫光,紫光的轮廓清晰起来,正是那个丢失的水灵,她心中惊喜,又在自己身上加持了个电闪术,飞速愈疾,眼见到了水精身后,挥袖卷去即要擒住,就在此瞬,水精倏地朝上飞起,身姿极不自然,仿佛给什么物事吊起一般。   “什么东西!”飞萝怒喝,随即朝上疾掠,黑暗中劲风扫荡,似有什么物事四面八方袭至,竟夹带着令人欲呕腥气,她心中吃惊,身子凌虚一折,朝空处闪避,反手扬甩,数朵火莲在黑暗中燃起,朝四下冉冉散开,照亮了周围数条舞动的巨影,巨影通体斑驳,有的地方甚至长着大片苔藓,分明就是树木的枝杈藤蔓,犹如巨蟒般蜿蜒甩荡,似长眼般追击着她。   成精的树妖!飞萝心念电转,一边在空中忽进忽退、忽急忽徐地躲避攻击,一边游目四望,只盼能找到这些巨枝巨藤的主干,忽听顶上一声咆哮,抬头看去,见上方十几丈处有数条巨藤正卷着水精往一张布满利齿的暗绿大口送,飞萝娇叱一声,数只电光缭绕的光球从袖中飞出,或直或弧地疾飞向那张暗绿大口,倏一条奇巨的黑影横空掩至,将光球尽数吞没。   飞萝疾掠上去,然已迟了一步,水精给送入暗绿大口,嚼了两下就没了动静。她心中急恼,猛见奇巨黑影雷霆万钧般从半空中卷了过来,此时功力未复,怎敢硬挡,朝旁飞避,兰指轮动掐捏印法,旋闻霹雳炸响,数道碗口粗的垂直闪电凭空现出,击在巨影身上。   巨影空中一震,在电火中现出形来,原来是条大水缸粗的巨藤,然而仅仅凝滞了一瞬,猛又疾甩过来,飞萝吃了一惊,待要再避,骤闻一股腥秽无比的气味,腑脏尽痹气力顿失,已给巨藤鞭中右肩,人如飘絮坠落,却在半空给数条碗口粗的魔藤牢牢捆住。   蓦闻一声震人心魄的咆哮,通体湛蓝的昆仑奴出现在倒垂的飞萝眼中,它怒吼挥击,砸开数十根袭至的魔藤妖枝,两只大脚一跺,雄躯已高高蹦起,朝被困空中的主人急掠过来。   最粗的那条巨藤发现了昆仑奴,扭身朝它卷去,昆仑奴敏捷无比地张臂一抱,竟将巨藤牢牢箍住,一顿拳砸牙咬,两个怪物在半空缠斗做一团。   激斗中巨藤身上张开许多小眼,喷吐出股股墨绿色的烟雾,飞萝远远闻到,又是一阵眩晕恶心,昆仑奴却似毫不畏惧,依旧与箍着巨藤斗得不可开交,巨腾倏地朝旁甩去,将昆仑奴重重地摔砸在一棵大树上,昆仑奴大吼一声依旧死箍着巨藤不放,巨藤又扯带着它鞭向另外一棵大树,一连数砸,记记力愈千钧,昆仑奴的铁臂终于松了。   飞萝瞧得焦急万分,这个地方,这个时候,不会再有谁来,昆仑奴已是她最后的希望,她在眩晕中一点一点地凝聚灵力,朱唇微动,一道亮丽的紫光骤从掌心射出,闪电贯入巨藤之中,瞬又无声无息地从另一则穿出。   巨藤通体一震,中创处现出碗口大的开口,猛地喷洒出一大股夹带着碎屑的绿液,但也仅此而已,它暴怒地将昆仑奴全力一掼,再次将它猛摔砸在旁边的大树上,昆仑奴终于支撑不住,松开手臂从数十丈高的地方坠向地面。   锁捆飞萝的数条魔藤警觉起来,纷纷用力收紧,藤上的尖刺绞动间划破衣衫,在如酥似雪的肌肤上割出道道血痕。   飞萝只觉身如蟒锁,周身剧痛,连呼吸都困难起来,再也掌控不住射出去的紫犀钗。   那条最大的巨藤朝她缓缓游近。   飞萝昏昏沉沉地看见,巨藤身上的创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填补、闭合、痊愈,心中一阵绝望。   巨藤忽似察觉到了什么,头部迅速地移到她那耸翘如峰的酥胸前,如同活物般吸嗅着,竟然发出阵阵细碎的刺耳的嘶叫声。   飞萝猛然恐惧起来,她忽然记起自己身上潜藏着连大罗金仙都会垂涎的东西。   巨藤顶端倏地张开,赫然露出一张滴淌着腥涎秽沫的圆口,口中有一圈细密的尖齿。   “紫犀钗不该只有这点威力的,可惜了。”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莹光流荡的紫犀钗在黑暗中徐徐升起,落入一个人的手中,也映亮了那人的模样,却是个身着白衣的中年男子,面容清癯俊雅,目如冷电地悬浮空中。   “据传无上圣母在茅野与太古紫角犀王斗了一天一夜,又追踪一天一夜,方才将之擒获,取其角炼成此宝,中蕴雷蓄电,无坚不摧,乃玄教排在前三的至宝,今传你手里,可谓期盼之深。”那人不紧不慢道。   巨藤的大口越凑越近,尖细的利齿几乎就要触到那散透着诱惑的峰际。   飞萝心中惊慌之极,待要出声求救,但瞧见那人两道冷电似的目光,竟然开不了口。   巨藤猛地朝前一窜,恶蟒般兜头噬落,就在这电光石火间,巨藤近首一尺处突然毫无征兆地亮起一圈细细白光,然后便似给无形的利刃削着般于亮光处断开,受创的巨藤发出一阵凄厉的嘶叫,疯狂地扭动起来,似乎发现了危害的来源,倏地朝空中的白衣男子卷去。   白衣男子依然没动,身前亮光一闪,一道紫色的符忽然在黑暗中现出形来,紫符一闪而逝,男子身周倏现出八颗艳丽极绝的光球来,其中一颗迎上了巨藤,只听“轰”的闷响,炸出一团紫焰,巨藤又短了一截。   巨藤狂怒起来,如龙似蟒般袭向白衣男子,白衣男子身周的八颗紫色光球盘旋飞绕,将门户守得严严实实,巨藤每每触着光球即给炸去一截。   “紫雷罩!”飞萝一眼就认出了这种雷系兵器符,近处倏地白光闪耀,又一道符在黑暗中徐徐亮起,下一刻就在周围出现了由七十二把利刃构成的一圈刀轮,将紧捆住她的数条魔藤全部削断。   冥界的刀狱术!只不过是用符召出的。   飞萝又惊又喜,方才挣甩开身上的断藤,蓦见密林中沸腾起来,千百条魔藤妖枝不知从哪冒了出来,狂舞着扑向两人,却给紫雷罩与刀狱术尽数拦住,纷纷给炸断削断。   “罢手吧。”白衣男子冷冷道,目光盯着前方的暗处,“念你已有百万年之寿,我不杀你。”   然而魔藤妖枝依然怒涛恶浪般掩来。   白衣男子微叹了下,一只手稍稍抬起,几根明玉似的长指捏了个印诀。   一道金色的符无声无息地在黑暗中亮起,出现在一棵大树上。几于同时,顶上的万丈高空云滚雾涌,很快就形成了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幻耀着细碎的光芒,倏地天地雪亮,一道无比粗巨与耀目的电光自漩涡中心滔滔落下,穿透密林顶上厚厚的树冠,倾泻在大树上,直至此刻,飞萝才听见绵延不绝的滚滚雷声。   天恸符:天之泣,非雨非雪,而是足以毁灭一切的雷霆霹雳。   飞萝心中震撼,不亚于眼前的霹雳。   天恸符乃符中至尊,所需材料相当惊人,炼造之法更是玄之又玄,天地中识者寥寥无几。   大树亮了起来,周身电光缭绕,飞萝终于看见了它的全部面目,但见通体斑驳枝叶稠密,赫然高达近百丈,比周围的巨树还要高大许多,在它主干的中上部,已隐隐有了五官,此际正剧烈地扭曲着,无比的狰狞可怖。   不是大椿、琅玕、柜格、玗琪、豫章、帝休、常服、采华、苍梧、寻木、彊木、文玉、三桑、三珠……飞萝仔细辩认,与记忆中知道的巨木古树一一对照,却始终没能认出眼前巨树的来历,心忖:“也许这座古林中的物事,都是外间不知晓的。”   大树厉声嘶叫,响彻四野,蓦闻一声霹雳,惊天动地震耳欲聋,电光骤粗了近倍,大树猛地从中炸开,电光兀自滔滔灌落,大树全身放光,倏地火光窜耀,周身燃起了熊熊大火,接着又发生了几次猛烈的爆炸,生自其上的千百条枝藤俱在疯狂地挣扎着抖动着。   飞萝惊心动魄地望了好一会,目光转到白衣男子身上。   白衣男子正瞧着她。   “多谢前辈相救。”飞萝飘浮空中,盈盈一拜。   “这个地方,连圣后都不愿意进来,你当真勇气可嘉。”白衣男子道。   飞萝脸上飞过一抹红霞,在火光的映耀中无处可匿,也令她更加明丽动人。   从天空倾落的电光终于停止,大树已给火焰完全裹住,除了火烧木的噼叭爆裂声,再无其它声息发出,巨树枝藤遍垂,却仍兀自不倒,立在哪里不知还要燃烧多久。   “不知前辈为何来此?”飞萝问,她不认为这个人只是偶然路过。   “你可知晓我是谁么?”白衣男子反问。   “莫不是凌霄士前辈?”飞萝恭声答。   能将符运用得如此出神入化,又出现在妖界圣地之中,再加上他那身姿风采,并不太难猜。   “我乃受人之托而来。”白衣男子微微一笑,张开手掌,紫犀钗浮空平飞,稳稳地移到飞萝跟前。   此人正是妖圣凌霄士,妖界的一代宗师,才学卓绝,精通三岛十洲百家术数,最擅炼符用符,开创逆相六合符道,行事怪异狠辣,不但在妖魔两界争夺快活岛之役中屠魔无数,更曾弑神诛佛,乃神魔皆惧的大魔头。   飞萝接住紫犀钗,优雅自若地插回鬓上,沉吟不知该否往下问。   “我今日前来,乃是受人所托,过来传授你一门心法。”凌霄士已接着说。   “受人所托传我心法?”飞萝一怔,稍略一想,便即猜出了是谁。   “我云游天地,到过无数地方,终于遇着一个甚是奇异之处,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做虚照境。”凌霄士却道。   “略有耳闻。”飞萝道。   “天地万物,皆有桎梏。但在那里,一切皆无,譬如,鼠可以逐猫,水可低往高处流,生命可以返老还童,许多物事,均是可以逆着来的。”   飞萝静静听着。   “我在虚照境停留许久,无意之中,忽参悟出一样心法。”   “便是前辈受人之托,要传授与我的心法?”飞萝道。   “此心法如同虚照境的某些物事,在某个阶段,是逆向而行的。”凌霄士目有赞许之色。   “逆向而行?”飞萝迷惑道。   “即是在修行到某个高度,甚至是无法再前上突破之时,便将一切推倒,然后重来,就如凤凰涅槃浴火重生,我给这功法起了个名字,叫做虚照心经。”凌霄士一字一句道。   “将一切推到重来……这个有何好处?”飞萝问。   “如无差错,此心法一但修成,修为便可提升近倍至数倍,甚至更多,难以估量。”凌霄士目光闪闪,从雷电灼破的树冠望出去,遥视天空。   “这等奇妙?”飞萝吸口气。   “只可惜,至今无法印证。”凌霄士叹了一下。   “连前辈自己,也未能修炼成功么?”飞萝凝目道。   凌霄士点了下头。   “看来这功法修习十分不易。”飞萝蹙眉道。   “的确不易,但此功法最难之处,更在于修习之前,即是将一切推到之时。修为微弱者,无法到达逆向而行的阶段,而修为高深者,则无人甘愿将一身修为净化为无,即便是我自己,知根知底,却也不敢倾身一试。”凌霄士缓缓道。   “先将一身修为净化至无,这个的确需要莫大的勇气,修炼者境界愈高,要做到这一点就越难。”飞萝道。   “可是于你,却无这等障碍与困挠。你已修至飞仙之境,可达逆向而行阶段,恰又失去内丹,真气灵力所余无几,如能修习这套心法,只有好处,即便失败,亦不会再差到哪里去,一切可谓机缘巧合。”凌霄士盯着她道。   飞萝听得怦然心动。   “紫犀钗威力莫大无匹,可惜得以灵力相配,灵力越强,威力越大,想想适才在你手上,还存多少威力?”凌霄士淡淡道。   飞萝半晌不语。   凌霄士也不再言语,只静静等候。   “晚辈既非贵界中人,亦与前辈素无瓜葛,这等美事,何以慷慨相赠?”飞萝问。   “我只受人所托。”凌霄士只道。   “可是……这又为何?”飞萝依然满腹疑窦。   “告诉你亦无妨。”凌霄士道,“玄狐曾有大恩于吾界,又与圣后情缘笃深,玄狐于圣后心目之中的份量,可谓非同寻常,这个并非秘密。”   飞萝点点头。   “当日陷害加害玄狐之人,圣后皆刻骨铭心,曾经援手相助之人,圣后亦俱记在心。”凌霄士缓缓道,“还有一个,如今玄狐劫后重生,凶险环伺,需要有人在身边照应守护。”   飞萝心中一震。   “天地悬异,大劫或至,圣后乃吾界至尊,须得苦心应对,眼下百务劳神无暇分身,只有另托他人。”凌霄士继道。   “可是贵界高人如云,比晚辈强者不计其数……”飞萝迟疑道。   凌霄士摇了下头,道:“吾界高人自是不少,但合适的人选,除你之外,再无第二个。”   飞萝望着他。   “首先,此人需得圣后的认可。”凌霄士也望着她,“其次,此人须得玄狐信任。”   飞萝静静听着。   “最后,亦为最难得的,此人需得甘愿为玄狐赴汤蹈火生死莫辞。此三个,缺一不可。”凌霄士盯着她道。   飞萝心神浮动,脑海尽是那个令她牵肠挂肚的身影。   “你不必拜师,我只是受人所托,纯粹传你心经。话已至此,你若仍有其它顾虑,不愿接受,那我也省事,只消去向圣后回复一声即可。”凌霄士悠然道。   飞萝再不说话,默然无声。   凌霄士负手而立,耐心地望着她。   终见飞萝凌空跪下,在火光中朝凌霄士深深一拜,道:“求大士传授神技,飞萝终生铭记,日后但有差遣,定当竭力以报。”   ********************************************************   小玄睁开眼时,三妃一婢已然不在,亭中仍余丝缕醉人的甜香,但听鸟鸣声声,纱帘外一片清亮,已是早晨。   他定了定神,不由回味起昨夜的欢娱,心畅神怡地又躺了一会,这才起身穿衣出亭上岸,绕过前边的枕水阁,直接就回了太华轩。   在迷楼月余,他一直都住在太华轩,这一夜未归,不知会不会令夭夭担心。   回到太华轩,推开房门,却不见夭夭身影,青瓶上也是空的,遂去隔壁寻找,却仍不见踪影,猛然发现大宝也不知哪里去了,心中一紧,便又奔出屋外到园子里去找。   正在惶然,忽见西面竹林的小道上出现了两条人影,定晴望去,正是夭夭和大宝。   小玄心头一松,快步迎了上去。   夭夭手里提着一篮鲜花,花梢挂着细细的露水。大宝蹦蹦跳跳地跟在后面,颈上挂着只美丽的花环,只是脸上那根炸坏的大鼻子尚未修复,显得有些滑稽。   “去哪儿了?”小玄含笑问。   “我带大宝去采花了。”夭夭一看见他就笑靥如花。   “它没跟你捣乱吧?”小玄瞧瞧大宝。   “大宝可乖啦,我们一块儿采了好多好多漂亮的花呢。”夭夭捧起花篮道,忽道:“对啦,我们找到一个好地方。”   “什么好地方?”小玄问。   “一块好大的空地,长了许多好看的花,以后大宝要炼符,就把它带到那里去,咱们就再也不用担心它会把屋子弄坏啦!”夭夭掩住嘴笑,转头对大宝道:“我可不是嫌弃你哦。”   “那很好啊。”小玄笑应,他喜欢看她开心的样子。   “那个地方可好玩啦,立着几个很高很大的石头,适才我还跟大宝在那里玩捉迷藏呢。”夭夭比手划脚道。   “很高很大的石头?”小玄随口问。   “对啊,每块石头上都刻着字呢,其中有几块上边刻的字跟大宝背后的字一模一样。”夭夭道。   小玄怔了一下。   “怎么了?”夭夭问。   “那个地方在哪?”小玄问,心中隐有一种奇异之感。   “就在竹林里边,顺道这条小路一直走,走到没有路时就钻进竹林里,再往前走一阵子就看见了。”夭夭指着伸入竹林的小道说。   “我瞧瞧去。”小玄迈步就走。   “我同你过去吧?”夭夭在背后叫。   “你先带大宝回家,我过会就回来。”小玄脚步越来越快。   他沿着小道前行,没过多久便到了尽头,遂依夭夭之言,钻入了竹林之中。   竹林并不茂密,遍地绿草如茵,虽然没路,却不难行,朝前又走片刻,地上野花渐密,小玄加快脚步,前方豁然开朗,十几块耸立的巨石出现在眼中。   小玄凝息静气,耳听八方,小心翼翼地走近前去。   只见每块巨石大小高矮相差无几,长满杂草青苔,摆放错落有序,显然是人为。   小玄左右张望,四下一片安静,空无一人。   他走到巨石跟前,仔细寻找,果然在杂草藓苔间看见了字。他慢慢走了一遍,发现每石只刻一字,其中果然有“天、地、玄、黄”四字。巨石共有十六块,组合起来便是: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莫非这里又是一座阵法或禁制?敢情也是师父布置的?不知又有何功用?”小玄手托下巴,立在石间琢磨。   他待了好一会,并没感受到如太华轩或浣晖湖那样真华充沛的异样,抬头望天,凝视着朵朵白云思忖,眼角瞥见晃动的枝梢,心中一动,遂提气纵起,飞上一棵大竹的最高处,立在枝梢朝下观望。   只见巨石以四横四纵摆放,甚是整齐,除此之外,并无奇处。   “若说是阵法或禁制,这也未免太过简单了……”小玄心忖。   就在这时,空地边缘影子一晃,有个人从竹林中钻了出来。   小玄定睛望去,来人赫是黎姑姑。   “她怎么会来这里?”他愣了一下,见黎姑姑走向石阵,从其中一行空隙走入,过了两块巨石,忽然转身一折,改道走入纵列的空隙。   “黎姑姑在做什么?”小玄心中奇怪,见黎姑姑或横或纵地在石阵中来回穿行,尚未明白,黎姑姑倏地没了踪影。   小玄睁大眼睛,又用力地眨了眨。   石阵依然如故,只是人不见了。   小玄瞠目结舌,忽尔想起了什么,在心中模模糊糊隐隐约约。   好像曾经在哪里,似乎也有个类似的地方,只不过不是石阵,而是块石碑……   “是入口!”小玄心头猛地一跳,他闭起眼睛,极力回想黎姑姑适才在石阵中穿行的路线。   小玄跃出枝梢,飞落到石阵之前,找到黎姑姑最初踏入石阵的地方,迈步走入。   他走得十分缓慢,跟随着脑海里的记忆或直或折地默默前行,直行二石向右,直行一石向右,直行三石向右……   眼前倏地一暗,肤上骤然阴寒。   小玄定神一望,石阵竹林已然不见,自己已站在一个完全封闭的甬道的起点。   他心中通通直跳,望望四周,依然不见黎姑姑的踪影。   “既来之,则安之!”小玄心道,抬步前行,走了几步,便发现甬道左右及上方皆绘满了壁画,而且每隔丈许就嵌着只发光的圆形宝璧,照得甬道甚是明亮。   他边走边瞧那些壁画,见所绘多是农耕狩猎的情景,有人扶犁,有人张弓,有人打禾谷,有人剥兽皮,又有许多人围着火堆在一起唱歌跳舞,一派欢乐祥和景象,只是这些人衣饰甚简,不似今人服装。   再走一段,壁画骤起变化,开始出现战争场景。   画面初还疏疏朗朗,交战双方多是拈弓走马,于坡地城池间激战;但随着画面渐渐杂乱,战斗双方皆持奇兵怪刃,或骑怪兽或跨异禽,交战也开始从地面移到了云端;再过一段,画面越来越繁密,交战双方出现了奇形怪状的人或兽,当中甚至混夹着明显是神仙或魔鬼的存在,面目或美或丑,或威武或狰狞,许多法宝状的物事抛在空中,五彩缤纷令人目不暇接。   小玄瞧得津津有味,倏地立定不动,目瞪口呆地盯着一段画面。   一只镜子似的宝物高悬空中,从中射出一道粗巨的、用七种颜色绘制的光芒,在光芒的路径上,许多面目丑恶的,不知是人是魔还是神的将领东倒西歪惊恐万状,但令小玄震惊的并非这些,而是在画面的另一端,那个高举手臂把镜子抛到空中的一个女将。   女将一身明艳宝甲,面容绘得极其端庄秀丽,虽然线条简朴,但笔墨勾勒出来的眉目鼻口,活脱脱就是自己的师父——迷妃。   (本集终)   篇后:   古龙笔下,有个叫风四娘的人物,她喜欢骑最快的马,爬最高的山,吃最辣的菜,喝最烈的酒,玩最利的刀,杀最狠的人。   而我,喜欢的是极致的文字,贪恋的是丰盛的色彩,追逐的是没有边界的天地。   我的文字里不分高尚,低贱,甚至委琐,如同颜色,只有区别,没有高低尊卑,看上去也许美如诗画,又或许淡而寡味,更可能浓得刺伤人眼。   所以,看我的文字,要做好一定的心里准备。   我嗜好一切的美与自在,已为此成瘾。   这样的追求也许注定小众,也许将永远游走在文字的边缘,也许会一直孤独下去。   但我不寂寞,因为热爱,所以坚持,所以心甘情愿。   况且还有你们与我同行。   第三部:谁是天子   卷之十五:蛊祸   目录:   (第一回)疑云重重   (第二回)如梦如幻   (第三回)玄洲   (第四回)神骨   (第五回)远古巨木   (第六回)重兵压境   (第七回)天外魔功   (第八回)绝境   (第九回)移花接木   (第十回)孺子难教   (第一回)疑云重重   “师父怎么会给画在上面?”   小玄疑讶地盯着壁画,仔细看定,又觉画上的女将并非迷妃,心中琢磨:“这画上的女将虽像极了师父,可是师父何曾有过这样的装扮?”   他看了好一会,抬步前行,便又瞧见了那个貌似师父的女将,只不过这次却是给一杆素色旗子发出的光芒笼罩在其中,外围还有十来个女子团团拦住,人人霓衣华裳,足踏彩云,手持形形色色的兵器法宝,看去明明似那天妃神女,然却个个凶狠丑陋面目可憎。   其中最惹眼的是一个丽裳奇人,顶为鸟首,背展彩翼,手持一印一剑,正从女将背后偷袭。   小玄越发迷惑,目光前移,瞧见将素色旗子高祭空中的,赫是一个蓬发戴胜虎齿豹尾的丑怖妇人,傲坐远方的五色云辇之中,身后幡幢如林,其间立着无数面目狰狞的仙君神王。   他瞧着瞧着,不觉心头凛凛,暗自为那貌似师父的女将担心起来,忖道:“这两边众寡悬殊,阵势可差得远了……”   小玄呆立良久,方再迈步,接下的壁画仍是无尽的鏖战,场面浩大壮烈绵亘广远,直至最后一段,只见绘的是个精赤上身的巨人,一手持方盾,一手舞大斧,正气吞天地地怒视着前方。   小玄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见其斜上方的云车当中立着一人,顶戴九旒玉冕,身着君王服饰,面目冷冰倨傲,手擎一柄宝剑,正朝巨人斩去。   在他的身侧,一条背生双翼的金色大龙蜿蜒游弋,对着巨人张牙舞爪作势欲噬。   壁画就此完结,至于谁胜谁负,结局如何,却是不得而知。   小玄意犹未尽地怔了半天,往前瞧去,见甬道开始斜向往下,只是两边再无壁画。   “不知这些壁画画的是啥故事,是否真的发生过……”小玄心潮起伏,拾阶而下。   这一段甚是深长,约逾百阶,小玄加快脚步,终于下到一间大厅,厅中几无一物,唯三面壁上,各开着一条通道。   “黎姑姑往哪去了?”小玄心中踟蹰,分别走到各通道口张望,却见三条通道皆是极深,正拿不定主意,突感一股阴寒迎面袭来,不由打了个激灵,讶忖道:“好诡异的气息……此处怎会有这样的气息?”   他心中奇怪,思量弄个明白,当即选了面前的通道,迈步踏入。   阴寒气息越来越重,小玄只觉心头阴森森的莫明战栗,脚步便慢了下来,忽见前方有了光亮,蹑近一瞧,只见前方豁然开阔,在通道的尽头,一条长约十余丈的狭窄石桥向前延伸,连接着一个巨大的圆形平台,平台的地面上有一座巨大法阵,刻绘着星罗棋布的符录图案,四周极深极广,弥满着青蒙蒙的云雾,衬得圆台就似悬浮在云海之中。   黎姑姑背对着自己,静立在石桥近圆台的一端。   在圆台边沿,等距趴伏着九尊石兽,皆高仰着首,大张着嘴,朝空中源源不断地喷吐出浓稠如墨的黑气,黑气如浪滚涌异象纷呈,频频现出凶厉狰狞或惊恐万状的鬼容怪面,看上去无比之邪恶诡谲。   小玄见那九尊石兽皆雕刻成虎头龙身、独角犬耳、狮尾麟足之状,依稀瞧出是那传说中谛听的模样,心中暗诧:“难道我认错了,谛听乃辟邪镇魔的通灵神兽,怎么嘴里却吐出如此邪恶的东西来?”   他顺着那些黑气望去,只见在圆台的中心,一人盘膝悬于离地三丈处,张着双臂,十指并掌,正将那九条邪恶无比的黑气吸入掌中,此人面覆一张通体如墨的面具,前额竖着七根长短不一的怪角,虽然遮掩去了过半张脸,但那身段身姿衣饰肤发,足以让他一眼就认出来是武翩跹。   “师父怎么吸取如此邪恶的气息……这是在练功么?那脸上的面具,怎么跟皇帝戴的那张如此相像?”小玄满怀的震讶与疑惑。   武翩跹凝固般在半空盘坐,云发飞扬裳袍猎猎,有如沐浴在看不见的惊涛骇浪之中。   “师父不是说外出了么?这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还是一直都没出去?”小玄越想疑问越多。   武翩跹不言不语,四下也寂静无声,小玄竟隐隐听到了哭泣、惊呼还有如同厉鬼恶魔发出的嘶吼声,皆似从那些黑气当中传出,心里愈来愈惊,也越来越肯定那些黑气不是什么好东西。   黎姑姑一直仰首张望,脸上隐有忧灼之色,似乎甚是不安。   空中的武翩跹突然剧震了一下,吸向掌心的几条黑气散开了些许。   “快停下来!”黎姑姑惊呼出声。   武翩跹忽由坐姿改为立姿,两腿紧并转掌朝下,周身一阵细密轻震,似在竭力压制着什么。   黎姑姑怕扰她心神,不敢再出声叫喊,只急得连连跺足。   几条散开的黑气重新收拢,并且愈来愈浓稠,怒潮恶浪般翻腾滚涌,那些泣声吼声亦越发清晰,有如炼狱里冤鬼恶灵发出的哭嚎与咆哮。   小玄瞧得心惊胆跳,蓦见武翩跹又是一下剧震,这回姿形俱散,赫从空中倒头栽落,心中大惊,已见黎姑姑急掠上前,张臂接住。   武翩跹头倏一仰,嘴里猛地呕出大口血来,黎姑姑出手如电,一把将她脸上的七角面具揭了下来,抛到地上,武翩跹面如白纸,双颊不时浮窜过抹抹黑气,煞是古怪诡异。   “这是走火入魔了么?”小玄惊疑不定,几欲奔上前去。   武翩跹身子连连痉挛,在黎姑姑怀里接又呕出几口血来,喷洒得两人衣襟一片殷红。   黎姑姑手足无措。   小玄远远望着,心中又急又疼,只是他乃擅自闯入,又隐隐觉得眼前之事似有重大秘密,一时不敢贸然现身。   “我助你卸掉些真灵可好?”黎姑姑呼道,提起一掌,却不敢碰触武翩跹的身子。   武翩跹微摇下头,一脸坚决。   “你会支撑不住的!”黎姑姑急道。   武翩跹依然摇头,胸口起伏不住,抬眼示意了下周围的石兽。黎姑姑这才急忙起身,将一圈石兽的脑袋调转了个方向,关闭了那些喷吐不休的黑气。   “师父修练的这门功法一定异常凶险,难怪适才那些黑气如此邪恶。”小玄悄忖。   黎姑姑转身奔回场心,重新抱住武翩跹,轻唤道:“伤得厉害么?”   “没事。”武翩跹弱声道,此时痉挛渐止,喘息渐缓,嘴里也不再呕血,只是神情越发委顿。   “呕了这么多血,一次比一次吓人,还说没事!”黎姑姑满面急痛之色。   “有什么办法呢……我能化解的。”武翩跹无力地笑笑。   “往后切不可一气抽取这么多,会出事的!”黎姑姑说。   武翩跹轻叹了口气。   “先别说你如此急于求成,身子能不能够承受得住;无极阵须以清净之气方能御控,你汲取了这些至阴至邪的真灵,早晚会掌控不住迷楼,一旦叫那魔头挣脱或突破禁制传出消息,可就凶险万分了。”黎姑姑接道。   “那魔头……哪个魔头?听口气好像很厉害……跟迷楼又有什么干系?”小玄一头雾水。   “我引少轩辕筑造迷楼,盗来一十九灵脉真灵为饵,为的便是要诱那魔头入彀,陷于先天无极阵的牢笼之中,以夺取其真灵,若是就此罢休,建迷楼又有何用?这本身就是个死结,却不得不为。”武翩跹娇躯一阵痉挛,又呕出小口血来。   黎姑姑取出帕子,疼惜地为她擦拭嘴角残血。   “若无法步入大罗之境,便破不了那可恶的结界,永远救不得我爹脱离苦海。”武翩跹咬住了唇。   小玄听得似明非明,心中寻思:“不知师父的爹爹是谁?现于何处?似乎给什么结界困住了……”   “可是此事急切不得,如此强攀大罗之境,实乃凶险至极。”黎姑姑道。   “我爹身首分离,已受万千年煎熬,于我而言,此时每逾分瞬,皆如火燎倒悬,岂敢丝毫懈怠。”武翩跹玉容黯然,泫然欲泣。   小玄瞧得一阵心疼。   黎姑姑默然,脸上满是凄楚与愤怒。   “况且我感应那魔头正在从沉眠中苏醒,挣拒之力日益猛烈,困住他往后将会越来越难,就算我掌控得住无极阵,只怕也难保万无一失……大罗境界果有颠倒乾坤之力。”武翩跹眉心微蹙道。   “这可如何是好?”黎姑姑惊道。   “师父背负着援救亲人的重责重担,似乎需得攀登大罗之境方有希望,可是这又谈何容易……我定要用心修行,日后方能助师父一臂之力。”小玄暗下决心。   “事到如今,也只有走一步瞧一步了,只盼在迷楼还能困住那魔头之时,将其真灵抽取多点……”武翩跹乜了眼丢在地上的七角面具,继道:“如今有了七绝覆相助,抽取之速翻了百十余倍,此消彼长,待至那魔头当真挣脱之时,也未必无法与之周旋。”   听见“七绝覆”三字,小玄心头蓦地重重一跳,转眼盯着那只七角面具,一道诡异的禁咒隐隐约约在脑海里浮现。   黎姑姑却依然满面忧色,好一会方道:“那魔头的真灵,已是阴邪非常,如今再加上这只魔覆,只怕你很快就掌控不住无极阵了。”   武翩跹一阵沉默,隔空虚拿,将七角面具吸入手中。   黎姑姑望着面具,心神不宁地继道:“传闻这恶物极其侵扰心魄,会令人性情大变,你还是少沾惹它为好。”   “我会小心的。倘若不是它,岂能在这短短的时日里抽取如此多的真灵。”武翩跹道,将七绝覆收入袖中,此时她面上黑气渐渐逝去,神情也归复平静,忽问:“你怎么突然来这里,外间可是有紧急之事?”   黎姑姑点头道:“昨夜接到狄帅飞符传书,说虞渊谷或许出了不测之事,接连有两支进入谷中的运输队失去消息,坐镇谷中的祝将军及守卫也完全没了音讯。”   “怎么回事?”武翩跹抬头望她。   “信中甚简,只说谷中毒瘴陡然大盛,薄野烈已率猎魔卫前往搜寻,却始终无法深入,且看不清谷中情形。”黎姑姑道。   武翩跹沉吟了片刻,道:“我听闻虞渊谷的黄泉坑中藏着个上古毒物,能起大瘴,只是万千年来都与谷中守卫相安无事,难道它耐不住寂寞,跑出来作怪么?”   黎姑姑疑惑道:“祝将军修为高强骁勇善战,素来罕逢敌手,区区一个毒物能奈何得了他么?”   武翩跹微点了下头:“着实可疑。”   黎姑姑道:“狄帅在书信中说,正在调动族中精锐,准备前往查探。”   武翩跹想了想道:“倘若真是那毒物在作怪,寻常军士去再多,也只有徒增伤亡。况且虞渊谷远在玄洲,距中土有千万里之遥,大队人马前往,着实耗时费力,另外三天君据于其处,万一惊动天庭,我们便得不偿失。”   黎姑姑蹙眉道:“眼下的确不可大动干戈……”   “你回信狄帅,叫他暂且按兵不动。”武翩跹道。   “可是虞渊谷那边怎么办?”黎姑姑问。   “我亲自走一趟。”武翩跹道。   “你身上已伤,如何还经得起折腾?”黎姑姑吃了一惊。   “虞渊谷十分紧要,不容有失。”武翩跹淡淡道。   “这事来得真不是时候!你切莫随意动用那些尚未消化的真灵,免得遭致走火入魔!”黎姑姑忧急如焚。   “放心,我自有分寸。”武翩跹平静如水道。   “这趟我陪你去。”黎姑姑道。   “不用。”武翩跹摇头道:“此间事关重大,那魔头的爪牙似乎有所察觉,眼下危机日近,迷楼需得你与阿痴一同坐镇我方能放心。”   黎姑姑半晌不语,又道:“那……把红叶带上吧。”   武翩跹沉吟。   “那丫头道行虽浅,但武技尚可,且还算得上机灵,你此时甚是虚弱,有个人在身边照应多少有点好处。”黎姑姑劝道。   武翩跹终于点了下头,站立起身。   “少主此次前往巨竹谷,可有什么收获?”黎姑姑问。   “我这几次潜入谷中,皆不见那宝贝的踪影。”武翩跹道,迈步走向石桥。   “这可真怪了……莫非那宝贝并不在谷中?”黎姑姑跟在旁侧。   “玄虹鉴乃我娘元神共修的宝物,只要有人启用,便是远隔万里,我也能感应得到,那日心中所感,异样清晰,绝无差错。”武翩跹道。   “可是识得玄虹鉴开启之法的人寥寥无几,着实猜不出是何人所启。”黎姑姑疑惑道。   “这个的确令人费解……”武翩跹摇了下头,寒声接道:“只要那人胆敢再启用一次,我定能将之揪寻出来,夺回圣宝!”   “那宝贝神魔皆惧,若能寻回,日后与诸路强敌周旋,便又多得一分把握。”黎姑姑道。   “而且……玄虹鉴乃至阳之宝,倘若在手,或可助我化解那魔头真灵中的至阴之气。”武翩跹惋惜道。   两人边说边行,一同往石桥上走来。   小玄见她们朝这边行来,只怕就要撞见,瞧瞧周围,并无可以躲藏之处,急忙转身,循来路快速退回去,数息间,已来到前先经过的大厅,耳中隐隐听见武翩跹与黎姑姑在后面传来的说话声,情急之下,便闪身躲入另外两条通道其一。   过没一小会,武翩跹与黎姑姑便到了大厅,所幸没朝小玄藏身的这条通道过来,径直往那条通向外面的阶梯行去。   小玄屏息静气地立在通道内,身上又穿着兜元锦,武、黎二人并没发现他。   周围安静下来,他凝神又听了片刻,这才松了口气,转身望向通道深处,犹豫须臾,终按不住好奇,遂向前行去。   走了百余步,前方豁然开阔,一个奇异而壮观的半圆形巨厅出现在眼前,厅壁分上中下六层,层间以斜梯相通,每层皆有数十扇紧闭的小门,其上刻满符录,当中各有数字,似是隐合天干地支之数。   小玄瞧见在每扇门的边上,还嵌着一块小铜牌,走近观看,铜牌上竟然标注着某某宫、某某殿、某某苑……某某阁等名字,粗略走一圈,发现仪真宫、熙华宫、红雨苑、甚至天武殿都尽在其中。   “难道从这里可以通往铭牌上所标的各个地方?”他暗暗惊讶,试着推了推门,却没一扇能够打开,然而门上并无锁扣把手等物,显是需要什么特定的方法才能开启。   小玄在巨厅中来回踱步,这瞧瞧那看看,再无所获,方才从原路退出,回到先前的大厅,瞧瞧还有一条通道没有去过,索性便迈步踏入,意欲窥探个明白。   这次直行了数百步之深,方才到达通道的尽头,眼前赫然出现一个比百门巨厅更加庞大的空间,整个呈圆形,大小是百门巨厅的数十倍,而自己立足之处,正处于中腹线最圆阔处的一个伸出的平台上。   他举目张望,见四周圆壁上鬼斧神工地筑着大小不一的亭台楼阁,由许多悬梯虹道通连,整个空间甚是昏暗,但各处皆有灯火,能看得见大致情形,只是四下一片静谧,不见一个人影。   “这个地方,当真是在迷楼之中么?”小玄心中震憾,小心翼翼地走向平台的边缘,那里有数十根间隔稀疏的栏杆,以一条粗巨的铜链连接着。   来到栏杆边上,空间的下半部分,终也落入眼中,他蓦地睁大眼睛,讶然地盯着下方:底部有个巨大的广场,一个庞然大物坐卧在广场上,粗略估计纵横及高矮皆过百丈,更惊人的是它的形貌,在蟒状窝盘的身躯上,赫然昂竖着七个巨大的脑袋。   “相柳!”小玄心中刹那间迸现出这两个字来。   传说中的大魔物相柳,正是蛇身九首的模样。   “原来痴叔把它藏在这里,哈哈,还神神秘秘地不肯告诉我,如今倒叫我无意中撞见了!”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底下的巨物,心中暗叹:“如此巨大,难怪痴叔摆布了几十年都还没能完成。”   虽然眼前的巨物只有七个脑袋,但小玄十分肯定这就是阿痴的大作,因为他知道,巨怪的第八个脑袋正在制做当中,至于第九个脑袋则目下尚未开工。   “这么大的家伙,日后放出来,岂非惊天动地……”他极喜机关术,对眼前的杰作大为叹服,不觉瞧得如痴如醉。   小玄看了良久,正犹豫要不要到底下去靠近细瞧,忽尔心头重重地突跳了一下,体内深处的某个地方,似有什么不明物事蠢蠢欲动,他怔了怔,便中魇般出了平台,踏上一条悬空虹道,浑浑噩噩地向前走去。   虹道向前延伸了十余丈,末端似乎别无它物,小玄东张西望,心中仍在莫明其妙地阵酥阵悸,低头陡见有个鸟笼似的物事悬挂在下方,他再踏一步,探头去瞧,见那鸟笼纵横各有十余根栅栏,栅栏煞是奇异,纵向的由一只只赤色的铜鸦连成,横向的由一条条白色的银蛇连成,皆为首尾相衔,其上刻满符纹。   栅栏并不紧密,从间隙中窥去,隐约可见笼底有条身影。小玄蹲跪下去,凝目细瞧,赫是个几乎赤裸的女子,身上只松松垮垮地缠裹着条破碎不堪的丝袍,露出成片如乳凝就的肌肤,身段线条异样柔美,脸面朝下地趴伏着,纹丝不动。   她的一双手腕与两只足踝各给一只环扣套住,分由四条铁链锁在鸟笼的底板上。   小玄心口剧跳起来,也不知那女子是死是活,正想开口叫唤,忽然间那女子抬起头来,竟是个妖媚入骨的绝色美妇,一瞧见小玄,原本暗淡的目光登时亮了起来。   “是你!”小玄失声叫道,只一眼,他便认出牢笼里的女人就是那个在妖魔巢穴蛊惑自己的邪魔,而自己如今的记忆就是到她那里为止。   “心肝,你来救我的是么?”碧怜怜惊喜道。   “胡说,你施术害我,我又怎么会来救你!”小玄怒道。   “奴家哪有害你啦?”碧怜怜娇声道,“奴奴只想讨你欢喜让你快活,那个偷袭我们的贱人才想害你!”   “闭嘴!”小玄愈怒,“倘敢再骂我师父,定当不饶!”   “你师父?”碧怜怜一怔,“那……那贱人怎么变成你师父了?”   “她原本就是我师父!”小玄斩钉截铁道。   碧怜怜心念电转,已隐约明白怎么回事,冷笑道:“那贱人诳你的,她老早就叛出玄教,决计不可能是你师父!”   “身陷囹圄,还敢挑拨离间!”小玄厉声道。   “我的小爷,你当真中计了……”碧怜怜心知眼下无法说清楚,忽将口吻一转,凄声道:“都怪奴家太过爱你,不愿放你离开,一时糊涂,便在你身上施了法术,不想累你迷糊了……”   小玄中了她的阴阳锁与蜮魇引,心中虽恼虽怒,却是生不出半点厌恨,此际见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不觉心头一软。   所幸碧怜怜身受重伤,又给牢笼禁制,无法运提丁点灵力施展迷术,否则小玄根本敌她不过。   “你在我身上到底施了什么邪术?害我许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小玄着恼道。   “心肝,你且救奴家出去,奴奴一定帮你化解开来。”碧怜怜腻声道。   “还想花言巧语骗人么!”小玄怎肯信她。   “奴家绝不哄你,你不知此处的苦楚,真真教人生不如死……”碧怜怜声音愈娇愈软,说着说着,眼圈便红了。   “你把解法告诉我,我自会替你去向师父求情,或可放你一条生路!”小玄心头乱跳,强抑意志,以抵抗她那靡靡娇音。   “你若是去求那贱人,奴家必死无疑,即便解去你身上的秘术,她亦决计不肯放过我的。”碧怜怜泫然欲泣。   这一句中,倒有几分是实话,她连日来饱尝酷刑,早给折磨得死去活来挨受不住,只是心中明白,小玄身上阴阳蛊及蜮魇引乃是最后的救命筹码,一旦将解法交出,便是自己的末日,是以苦苦支撑。   “只要你肯改邪归正,到时我便为你多说些好话。”小玄劝道。   “我的小爷,有些事情你不知晓,那贱人是出名的心狠手辣,你若是肯出手相救,奴家或有一线生机,若是去求那个女人,奴奴便只有死路一条了。”碧怜怜此时受制,真气灵力点滴皆无,虽然无法施术引动阴阳锁,但她天生便具媚惑之能,这一番言语娓娓说出来,自是妖媚横生,无比的惹人怜惜,与此同时,深藏小玄身上的阴阳蜱感应到蛊主就在附近,便在宿主体内作起怪来,魇得他神魂渐迷。   小玄呆呆地望着她,几乎就想立马跳下去,不管不顾先将其救出来再说。   牢笼里的碧怜怜仰脸望着他,眼底燃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希望,悄舒酥胸微喘道:“我的心肝,这些天奴家心里边时时都挂念着你,你呢……莫非将从前的快活和销魂全都忘掉了么?”   小玄心头剧跳起来,视线游移,不觉落在她那一对险峻如峰的雪乳之上。   碧怜怜低吟着,一只手拖着腕际的锁链抬起,如笋指尖带着男儿的目光,从峰顶那颗胭脂凝就的樱桃爬到诱人的圆晕上,再又缓缓地滑入中间的深深渊壑之中。   (第二回)如梦如幻   小玄口干舌燥,迷迷糊糊地立起,便要从虹桥上跃下去,忽闻“铛”地一声轻响,似是钟鸣。   碧怜怜脸色骤变,登时慌了起来,惊叫道:“时辰到了,你快走!”   小玄不明所以,瞧瞧周围,并无钟鼎之物。   “快走快走!”碧怜怜急声连呼。   “怎么回事?”小玄惊疑问道。   “快走呀!”碧怜怜嘶声叫喊,泪水夺目而出,蓦地又是一声钟鸣,窂笼纵向的所有栏杆皆细密地震动起来,其上的赤色铜鸦猝然模糊,弹指间由实化虚,赫然幻化做一朵朵乌鸦状的火焰扑向笼心,围着碧怜怜又啄又炙。   碧怜怜尖声惨呼,啼哭挣扎。   小玄瞠目结舌。   碧怜怜拖着锁链满地翻滚,却是无处躲避,那数十只火鸦始终如影随形,情状惨不忍睹。   “我来救你!”小玄惊疼叫道,体内的阴阳蜱察觉蛊主遭逢危机,登也大闹起来,魇得小玄心魔骤生,要与妖妇同生共死,就在他即将跃出的瞬间,倏闻碧怜怜一声嘶喊,身影突失,在火鸦群内,赫然现出一只大小如虎豹的碧色巨蝎来,却是给炼出了本形。   小玄睁大眼睛,心魂剧震,硬生生刹住了脚步。   巨蝎状极怖人,在火鸦的围追堵截当中疯狂挣扎哀声嘶叫,然却无济于事,始终逃不得躲不掉火鸦的啄咬折磨。   “果真是个邪魔,适才险险给迷住了……”小玄冷汗涔涔。   巨蝎渐渐失去挣扎之力,惨呼声也开始暗弱下去。   就在此时,第三声钟鸣响了起来,众火鸦纷纷丢下巨蝎,飞回原先的位置,这回却是由虚变实,复化做一根根纵向栅栏,然而那些横向的栏杆却开始模糊了起来,由实转虚,竟然幻化做一条条碗口粗的冰蛇,齐朝笼心那奄奄一息的巨蝎爬去。   小玄心口悸跳,见那一条条冰蛇爬到了巨蝎身上,纷纷绞紧箍束,巨蝎全无动弹之力,身上很快便结满了一层厚厚冰霜,除了足尾等处偶尔抽搐,再无别的声息,而那些冰蛇依然不肯罢休,犹在狠狠地收紧绞勒。   “这滋味,当真是生不如死……”小玄握紧拳头,望着那只饱受酷刑的可怖巨蝎,心底竟然大生恻隐之意。   过了好一会,随着再一声钟鸣,冰蛇终于放开巨蝎,各自爬归原位,与先前的火鸦一样复化做牢笼的栅栏。   笼心的巨蝎许久未动。   又过了良久,巨蝎的身影模糊起来,周身轮廓一阵收缩变形。   “你怎样了?”小玄惊问,心底竟似害怕巨蝎就此死去,烟消云散。   一通奇异变幻,巨蝎终于复化回人形,碧怜怜气若游丝地趴伏在笼心,肤上犹沾片片残霜,身姿娇弱不堪,益发惹人怜惜。   小玄见她挺了过来,不知怎的,心里莫明地悄松了口气。   “苦杀奴奴了……”碧怜怜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云鬂斜坠,丽目垂泪。   小玄心如刀绞。   “奴家的丑怪模样,也全都叫你瞧去了……”妇人泪眼婆娑地瞟了他一眼,哭得梨花带雨。   “你定要痛思悔改了,我这就去向师父求情。”小玄叹道。   “万万不可!”碧怜怜惊道,“倘若给她知晓你见着了奴家,只怕从此更加提防,并且定要将奴家转到别处去,再不会让你寻着我。”   “那可如何是好?”小玄凝眉道。   “那贱人不但折磨我,日后定然还要加害你,总之今日之事你绝不可以告诉她!”碧怜怜道。   “不许污蔑我师父!”小玄恼道。   “那贱人绝非你师父!她假意对你好,十之八九是为了算计你身上的先天太玄。”碧怜怜冷声道。   “什么先天太玄?”小玄心头一跳。   “就是藏在你脐眼里的那个宝贝,人人皆欲谋之,或许那贱人只是因为不知可否强行摘取,否则早已夺了你的性命!”碧怜怜道。   “倘再胡说,我就不帮你了!”小玄厉声道,手捂腹部,心底却有些疑惑起来,“我这里的确藏着个莫名其妙的东西……师父的确有许多事情没有告诉过我……”   “唉,你总不肯相信人家,日后定然吃亏后悔!”碧怜怜叹道。   小玄眉心紧锁,起身欲走。   “别走,你要扔下奴家不管了么?”碧怜怜急呼。   “那你就莫再胡说八道!”小玄停住脚步。   “好好……既然你不相信奴家,奴家不说了。”碧怜怜可怜巴巴道,心念一转,忽道:“不如这样,奴家先传你解开蜮魇引之法,待你旧忆回复,到时自然明白奴家所说是真是假!”   小玄正为此事苦恼万分,不禁又惊又喜,转复俯下身子,对妇人道:“你若真肯授我化解之法,日后无论师父答不答应饶你,我都会想办法帮你。”   “自然是真的,奴家才不会诳你讹你。下边便是化解之法,你可听好了,切莫记错一字。”碧怜怜心知机会稍瞬即逝,当机立断,念述出口诀,又仔细讲解其中几个关键之处。   小玄一一记在心里,默默颂念。   碧怜怜传讲完毕,又叮嘱道:“你依法诀行功七个周天,便可完全解开身上的蜮魇引,到时记忆自能归复如初,只是切记每周天须得间隔七日,绝不可急于求成,否则必陷魔障,那时谁都救不了你。”   小玄喜出望外。   碧怜怜凄楚道:“待到那时,只求公子大发慈悲,怜奴家对你的一腔痴心渴意,回来救我性命,奴家若能重见天日,定当粉身以报公子大恩,再也不与他人争什么高低长短。”   小玄点头道:“你授我法诀便是报恩了,只望你日后莫再行那邪恶之事。”说完起身,离开桥头向后走去,心底竟然隐隐生出流连之意,不时回头。   碧怜怜也在瞧他,她知道他一定会回来的,因为她还留着一个撒手锏,解开蜮魇引只是一小半的赌注。   小玄的身影终于完全不见。   碧怜怜仰面望着桥头的空处,一丝无比怨毒的目光自眼底掠过。   “武三绝,这冰火炼狱的滋味,日后定将百倍奉还!”   ************************************************   小玄得了法诀,再无心思窥探别处,当即从原路寻回,复上斜梯,回到那条绘满壁画的甬道,一直走到最初的起点,发现并无出路,心下疑惑,所幸没过多久,便摸索出了其中奥妙,却是勘破了一个小型的障眼禁制,迎壁踏入,霎时离开了密道,出现在竹林的石阵之中。   “这密处难入易出,只是为了提防外人。”小玄心有所悟,不知怎的,竟觉身上浑不自在,也未知哪里不妥,耳根面颊阵阵烫热,有如发烧一般,更奇异的是,明明已瞧见了那妖妇的可怖本形,此刻心里边竟仍念念不舍,脑海里频频浮现的却是她那妖娆妩媚娇弱可人的模样。   他心中吃惊,思忖那妖妇果然古怪厉害,暗自警惕。   殊不知这回倒非碧怜怜施展了什么手段,而是种在他体内的阴阳蜱先前感应到蛊主就在近旁,欲食阴精,便如小儿嗜乳般大肆腾闹起来,身上分泌出一种物事,侵入宿主血液之中,令其渴思蛊主焦灼无名,若是再不遂意,便要开始吸食血液噬啖脏腑。   小玄用力甩了甩头,想起碧怜怜传授的法诀,心中迫不及待,遂在竹林中寻了个僻静之处,按照法诀席地打坐瞑目行功,随着真灵运转,渐渐进入无我之境。   不知过了多久,脑海中忽有些影像飘闪出来,只是画面模糊,景物凌乱,更有的一闪而逝,叫人捉不着碰不到。   小玄心知功法起了效果,不禁兴奋万分,继续用心行功,影像纷至沓来,一段段零碎或残缺的记忆有如浪花泡沫般涌冒而出……   恍惚间,一阵轻轻柔柔的风拂过,带起无数略带淡紫的粉白芦花,蓬蓬松松地在空中舞荡,又如雨丝般飘落下来,纷纷扬扬地洒在身上,他懒洋洋地仰望许久,一低头,怀里竟有个容颜倾城的女子,正抬起脸来,美目迷离地望着他,慵懒妩媚娇羞不胜,身子有如抽光了骨头般酥软如泥。   他怔了怔,发现两人相拥着挤在一只小渔舟上,张嘴欲问。   “别说话。”女子低嘤道,声音极轻,柔腻得令人心都化了。   小玄只觉爱念潮涌,贪婪地望着她面庞上的丝缕纤毫,但觉生生世世瞧不足看不够。   恍惚中他俯下唇去,从美人的发梢吻起,滑过额头,眉毛,鼻尖……就在快要印上了那柔软如脂的香唇之时,眼前的娇靥忽然幻化做了另一个模样,湖水渔舟亦皆然不见,周遭变成了一片树木高大的森林。   小玄瞠目结舌,如果说先前的女子的美倘能比喻形容,眼前这个则无片言只字可以描摹。   绝色女子嘴角含笑,脉脉地凝望着他,忽似摇了摇头,叹息了一下。   小玄完全猜测不出她的岁数,也许二八年华才有这么水灵娇嫩,可是她瞧人时那种邪诡魅惑的眼神,也许得经千万载岁月淬炼方能如此勾魂夺魄。   “你哭啦?”绝色女子轻轻道,动人的目光落在他脸庞上。   “你是谁?”小玄第一次发现,原来说话也会这么困难。   “小玄玄,你又把我给忘记啦……”绝色女子轻叹着道,忽然抬手,用袖子轻轻为他拭去残留在脸庞的泪痕。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小玄讶道。   绝色女子的目光移回他的眼睛,秋水般的眸子中似乎盈满了心疼与怜惜。   “我……好象没见过你呀……”小玄怔怔道,不知怎么,蓦又无法确定自己的感觉,迟疑道:“你……认识我么?”   “你啊……”绝色女子咬住了凝脂似的朱唇,又是一下轻轻叹息:“看来,我们又要重新开始了……”   小玄给她叹得心都碎了。   “这样也好。”绝色女子笑了起来,宛如天地间最美丽的花朵绚烂绽放:“我们可以好好的再享受一遍呢。”   小玄莫明悸动,一阵魂销魄融。   “快来呀。”一个脆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绝色女子倏忽不见,一个女孩在不远处招手。   小玄定了定神,快步奔过去。   女孩提着裙角曲膝跪着,正在用手拨开草丛,刹那间光华涌现,异彩缤纷,把漆黑的林子映耀得格外炫丽。   两只通体青碧的椭圆巨蛋出现在眼前,内里华彩流荡,置于数道焰光蒸腾的法符之上。   “这两粒东西,不是……不就是那七焰灵鸾的蛋么?”小玄大讶道。   “没错,就是那两只蛋儿。”女孩笑盈盈道,在巨蛋的散发的芒彩中,俏靥丽若雪浣霞蒸,美得有如落入凡间的仙子。   小玄愣愣地瞧着她,只觉女孩极为熟悉,然却叫不出名字来。   “它们的爹娘已经全都不在了,到时就由我们来好好养它们疼它们……”女孩柔情满面道。   “嗯,我们就是它们的爸爸妈妈……”小玄趁机大占便宜,充满感情道:“为它们遮风挡雨,喂它们美乳甘露,含辛茹苦了许许多多年后,终有一日将它们养育成傲视雕鹏的七焰神鸾,然后……”   他停了一停,深情地凝视着女孩。   女孩柔情万缕地望他,轻声问:“然后什么?”   “然后,我们每人骑上一头结伴去看名山大川遨游天地,今生今世永不分离!”小玄目遥天际抑扬吟哦。   月亮正缓缓地从云后移出,洒落在两人身上的光华如纱若梦。   女孩双手交握结于心口,晕着水眸痴痴道:“唔……真好,真盼着这一天能快快到来呢!”   小玄往前贴近,想要认清她是到底是谁,然而女孩的面目却模糊了起来,待他再次瞧清,女孩已变成了另外一个模样,生得明眸皓齿,颜若冰雪,入眼便觉如露纯净似泉甘冽。   他心下诧异,却听见自己问道:“你为什么……对我这样好?”   “因为……”女孩冰颊微晕,咬了咬唇,方才轻轻道:“因为你值得我对你这样好。”   小玄欢喜地将她一把拥住,俯头欲亲,却蓦地犹豫起来。   女孩凝视着他,慢慢地合上了眼,下颔稍仰,樱唇微绽。   小玄心跳如擂。   女孩娇唔一声,长睫轻颤,如冰似玉的下颔抬得更高。   小玄仍在迟疑。   “这回……”女孩低低声道:“人家不躲了。”   小玄心底蓦然涌起一股无法遏制的情意,猛地将她紧紧抱住,吻向樱唇……   女孩的倩影忽然如冰破碎,原处多了个桃腮雪肤丽若仙姝的女子,正探手入怀,从胸口摘了颗珠子出来。   珠子约莫龙眼大小,上有一耳,用一根细细红绳穿过系住,通体温润莹白,却非寻常珍珠。   “这里面藏着一滴丹液……危急时可咬破喝下,无论受了多严重的伤中了多厉害的毒,只要一息尚存,便能吊住魂魄,你且带着,日后……”女子轻声道,说着解开绳头,环臂将一颗龙眼大小的珠子系到自己颈上。   两人耳鬓厮磨,醉人芬芳就在鼻间氤氲,女子凝目望他,眸中忽尔隐闪莹光,唇瓣张了一张,似乎欲言又止。   小玄迷惑地望着她。   女子的双手捧住了他的头,雪靥移近,如水的嫩唇在他眉心轻轻地触了一下,泪水悄无声息地顺颊滑落。   小玄睁大眼睛,想要瞧清那女子的模样,那女子并未动弹,整个人往后移去。   “你也要走么?”小玄心中大叫,伸手去捉,却是扑了个空,女子似随风而起飘然远去,转眼便消逝无踪,唯余一袭过腰的如瀑长发清清晰晰地留贮在他心头……   小玄猛然醒来,这回却是真正的睁开了眼,原来功法已经运转一周天完毕。   竹林中一片漆黑,已是夜晚时分。   “这功法的一周天竟然如此长……”他呆坐良久,回想先前种种景象,兀自疑真疑幻如于梦中。   “她们是谁?怎么如此清晰……当真不是幻觉么?”小玄猛然想起什么,探手入怀,果真从胸前掏出一颗龙眼大小的珠子来,趁着微弱的月光瞧去,正是红绳穿系,通体莹白。   他身躯剧震,一时心潮起伏如痴若醉。   “她们……此时却在何方?”   他站立起身,心意已定,无论多久多难,一定要找到答案。   ************************************************   小玄回到屋中,夭夭欢欢喜喜地来迎,她之前久居瓶中,对早晚并没多少感觉。   这一夜,小玄格外饥渴,捉住小桃精邀欢,要了一次又一次,只是脑海里时不时就冒出碧怜怜的花颜娇影,令他心底暗暗惊慌。   直至快到天亮,小玄仍觉意犹未足,只是疲倦之极,方才昏昏睡去。   夭夭乃那桃花精灵幻化,得了许多玄阳宝精,神气形体愈加健实,给小玄折腾了一夜,虽然腰酸腿软百骸若散,却如雨后娇花鲜艳欲滴,喜孜孜地搂着男儿甜甜睡去。   一双俏目离开用唾沫搓破的窗纸,悄然远去。   此时黎明将至,暗黑最浓,一条娇小纤俏的身影在夜色的掩护中纵掠飞驰,起落间全无声息,身法修为皆属极高。   俏影倾刻间出了太华轩,又自仪真宫的边僻处掠入隔壁的红雨苑,于黑暗中耐心等一队正在巡逻的龙牙禁卫过去,再闪身钻入对面的桃花林中。   红雨苑面积极广,随着深入,林木花草愈来愈密,但那人的脚下却毫无迟滞犹豫,显然对地形十分熟悉。   转过两座湖石高叠的假山,俏影忽然停了下来。   四下一片寂静,除了寥寥数声虫鸣,再无其它声响,暗黑的俏影半晌未动。   俏影抬起手臂,用手按下横在面前的一茎低矮花枝,摘下上面的一朵桃花,居然放到鼻子跟前,似乎百无聊赖地嗅了嗅,忽然葱指一拈一弹,一片花瓣就飞了出去,电光石火间射入身后的一株高大桃树的树冠内。   沙沙轻响,几片叶子与花瓣从树上悠悠荡荡地飘落下来,皆有一边笔直如切,似给利刃削去。   周遭依旧一片静谧,此际无风,没有更多的声响。   俏影放松下来,探手入袖取出了什么,口中低低颂念,一道法符在指尖徐徐亮了起来,照亮了周围的花木,也映亮了她的面容,但见明眸皓齿眉目如画,瞧去清纯如水,细看又有一股子说不出了冶丽妖艳,赫是前晚方与小玄鬼混过的罗可儿。   此处极为幽深,远离径道,除了繁茂的花木,还有假山阻隔,便是发出声息光亮,也不会有人发现。   然而就在那株高大桃树的树冠里,一条纤影正无声无息地隐匿于浓密的花叶间,樱唇紧咬,手抚肩胛,一缕鲜血正在指下洇开,染红了胸襟处的衣衫。   法符越来越亮,倏地飞离了女孩的手,“熊”地一声轻响,在她面前绽放成一团边界模糊、中央均匀的巨大紫焰。   罗可儿朝紫焰曲膝跪下,伏首至地,压着嗓子轻声道:“弟子叩见师尊。”   紫焰持继且稳定地燃烧着,焰心现出一张巨大的、看不见全貌的狰狞兽脸来,兽脸上的眼睛惺忪睁开,威猛慑人地盯住罗可儿。   罗可儿伏首不动。   “乖。”一个柔腻入骨的声音响起,然就见一只踝束鬼面珠串、美得惊心动魄的赤足踩上了猛兽的额顶,猛兽温顺地趴下头去,露出其后的影像来:一个女子慵懒地歪坐在一张铺着兽皮的大椅上,正居高临下地望向这边。   女子丽色无俦,顶戴奇异后冠,容颜风姿虽然在紫焰中模糊不清,却足以颠倒天地魅惑众生。   藏匿树冠中的纤影身子一僵,险些失声。   “有什么消息?”绝色女子道。   罗可儿早已准备妥当,此际又再斟酌了一遍,方敢开口:“禀报师尊,天机岛的机关大军已经集结完毕,中有不少大型的攻城利器,部分已先行运往云州了。”   绝色女子点点头,轻篾道:“都来了方才省心,一块儿收拾干净。”   罗可儿继道:“但其中或有变数,皇帝受卜轩司怂恿,似有先征巨竹谷之意。”   绝色女子沉吟须臾,微微一笑:“天机岛若能拿下巨竹谷,将两家的机关术融汇为一,的确不容小觑,只不过……此乃一厢情愿罢了,妖界不会坐视不管的。倘若他们当真出兵巨竹谷,那咱可就高兴了。”   罗可儿又道:“东海逍遥门少门主携玄龙七宝之一的动海钟现身玉京,修为深不可测,且意向难明。”   绝色女子却无丝缕意外之色,淡淡道:“大劫将临,玄龙后人也坐不住了么……他若痴心妄想同渊乙朕手,只怕会落得个与虎谋皮的下场。”   罗可儿顿停片刻,道:“弟子无意中查到,武三绝带在身边的徒儿、近日新晋的少国师,或许就是玄狐后人。”   绝色女子黛眉一轩,终见动容。   罗可儿稍略抬头,接道:“此子腹间秘藏一物,与师尊所说的先天太玄极为相近,而且……”   绝色女子坐直身子。   罗可儿双颊微晕道:“而且此子身怀玄阳盘龙杵与至阳宝精,与传说中玄狐一脉的特质甚是吻合。”   绝色女子道:“这就奇了,外间传闻,此子从天庭及七绝界的围捕中逃脱,已得妖后暗中庇护,如今各界俱不敢轻举妄动,怎会突然出现在迷楼之上,还成了武三绝的门下?”   “的确不可思议,此事弟子尚不能十分肯定,接下如何,还须师尊定夺。”   “倘若真是玄狐后人……此事便最为紧要。”绝色女子想了想,道:“你全力接近此子,加紧查证真伪。武三绝深浅莫测,我会再调人手过来助你,这期间,若有急变,你可当机立断,即便暴露身份,也要拿下此子,至少要将先天太玄截获,总之四字,不惜一切!”   罗可儿恭声应了。   绝色女子以睥睨众生的目光注视着她,缓缓道:“此事若成,空缺已久的太幽宫三宫主的位子便是你的了。”   罗可儿娇躯一震。   “还有,你根骨佳奇聪慧过人,极宜修习本门绝学,我早有意倾囊相授……”绝色女子停顿了片刻,道:“只要把先天太玄稳稳当当地带回来,我便将幽绝宝鉴的下半卷传授与你。”   罗可儿再次伏首,直至粉额触地,颤声道:“师尊大恩,弟子永铭于心!”   (第三回)玄洲   “小玄……小玄……”有个声音在耳边轻唤。   小玄迷迷糊糊醒来,瞧见了夭夭有些慌张的脸。   “你怎么了……为啥身子这么烫?”夭夭问。   小玄只觉鼻息如灼,再摸摸自己额头脸上,果然是一片烧热,不禁吃了一惊。   “莫不是生病了?”小桃精跪坐在旁,一脸关切。   小玄定了定神,坐起身来,就在床上盘膝打坐,运气自检身上体内,一周天下来,并无寻出什么不妥,虽然疑惑,却是放下心来,对夭夭道:“我没事。”   夭夭摸摸他的面颊,迷惑道:“可是这等烫手,平时不是这样的。”   小玄安慰道:“兴许是天气热吧,总之我好好的。”   他张臂作轻松状让女孩看,瞧瞧她那削肩柳腰,心头蓦荡丹田骤热,竟然欲焰又燃,想要与之云雨相欢,一时惊疑不定。   “怎么了?”夭夭望着他不解地问。   小玄转开目光,瞧向窗子,见外边清明一片,道:“已经天亮了?”   “刚刚亮的。”夭夭应,环臂搂住他的腰呢声道,“昨夜玩到好晚,还好困呢,我们接着睡吧。”   两人复又躺下,小玄却再也无法睡着,极力抑制着身上燃烧不熄的欲焰,才没去折腾女孩,他强转心念,忽然想起昨日师父与黎姑姑的对话来,更是心神不宁:“师父练功受了伤,此时甚是虚弱,却要远至万千里外查探,倘若当真遇见什么厉害邪魔,可就糟糕了……”   想到此处,心中越发不安,转脸见小桃精已梦入香甜,遂悄悄将环搂在腰上的藕臂拿开,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穿上衣衫取了如意囊,出了太华轩,迳自往仪真宫行去。   此时时辰甚早,他不想惊动别人,尽寻僻静处绕行,不一会便到了仪真宫的主阁前,廊上撞着一老一小两名内侍,一瞧见他便眉花眼笑,躬身招呼:“少国师怎么这样早?”   “娘娘回来没有?”小玄问。   “尚未回宫。”两名内侍异口同声,不像撒谎。   小玄想了想又问:“那黎姑姑和红叶姐呢,她们起来没有?”   “黎姑姑未曾瞧见,红叶姐姐今儿早早就起来了,正在后花园里忙着呢。”小内侍心直口快。   小玄便要往后花园行去,老内侍忙道:“红叶姐吩咐,莫让人到后花园打扰哩。”   小玄心下奇怪,口中应了,待两名内侍过去,便继续往后花园寻去。到了园外,见正门紧闭,当即施展陆地腾飞术越墙而过,正琢磨红叶在何处,忽闻数声陌生兽鸣,煞是古怪,遂循声摸了过去。   转过一座假山,陡见前方空地上趴跪着六头怪兽,模样与羊相近,却有成年骆驼大小,每头怪兽赫然生着四只耳朵与九条尾巴,但最奇异的是:所有的怪兽脸上都没长眼睛。   红叶卷着袖子,正在给那几头怪兽上绺套缰,旁边还停着辆大车,车身刻绘着清丽秀雅的云水符纹,车顶支着一杆月白色华盖,上绣日月星辰,盖沿又是一圈细密的云水符纹。   “这……这是什么?”小玄失声叫道。   “你怎么来了!”红叶霍然转头。   小玄走近前去,惊奇地围着几头怪兽打转,上上下下打量。   “喂!你这人怎么随便就闯进来了,也不叫门!”红叶有点生气。   “这……这是什么怪物?怎么有鼻有口,却没眼睛?”小玄讶问。   “谁说它们没有眼睛,它们的眼睛可大着呢。”红叶没好气道。   “在哪里?”小玄愈觉奇怪。   “你找找看。”红叶卖弄关子。   小玄仔细一瞧,很快就找到它们的眼睛,赫然是长在背上,沿脊各生一只,隐于毛发间,正盯着自己咕碌碌地瞧,猛地失声叫道:“目反在背……是猼訑!它们是猼訑!”   “算你有点见识。”红叶道。   “好稀罕的异兽!我还从未真正见过哩,怎么一下子就弄到了六头?传说这些宝贝出自外海极僻之处,性情温顺,胆子却大,就是见了鬼怪邪秽也半点不怵。”小玄道。   “没错,这次要去的地方有些凶险,须得要它们代步。”红叶道。   小玄心头一动,忙问:“这是要去哪儿?”   红叶却不说了,口中念念有词,从法囊中取出一只碧色花樽来,樽内栽着一株近尺高的草状植物,分出九瓣碧叶,茎叶皆青翠欲滴,纤尘不染。   此物一取出来,小玄立感神清气爽腑脏如洗,周身的欲焰立时缓去了不少,诧讶道:“这又是什么宝物?”   “这个认不得了吧,这个可稀罕着呢,此乃上古神草,叫做九叶甘华,二、三十丈之内,可辟瘴毒污秽。”红叶有些得意道。   “好东西!好东西!”小玄赞叹道,不知怎么,只想待在这神草近旁。   红叶捧起那樽九叶甘华,走到车旁,将其稳稳当当地安放入车后座的一个凹陷处。   “这到底是要去哪里?好姐姐,快告诉我嘛。”小玄央道。   “告诉你干啥,跟你又没干系。”红叶依旧不肯说,拍了拍手,显然一切准备妥当。   小玄已隐隐猜到了目的地,心中正在着急,忽见两人翩然行来,正是武翩跹同黎姑姑。   “师父,你可回来了!”小玄欢喜叫道。   “你怎么在这?”武翩跹微感意外,身披长袍,一副似要远行的装扮。   “我过来瞧瞧师父回来没有。”小玄含糊道。   “眼下我还要再出趟门,你在家里好好修行,不可懈怠。”武翩跹道。   “师父要去哪里,带我一块去好不好?”小玄央道。   武翩跹睨了睨他。   小玄眼中满是期盼。   黎姑姑忽道:“就让他跟着吧,路上长点见识得些历练也好,对提升修为颇有好处哩。”   小玄使劲点头。   武翩跹瞧着他道:“知道你在一个地方待不住……”   小玄脸上微微一热。   “上车吧。”武翩跹率先登上大车,雍容入座。   小玄大喜,赶忙跟着上车。   红叶最后上车,坐入前排的驾车位,从法囊中取出一根雕刻着符文的青色长鞭,凌空扬甩了一记。   六头趴跪地上的异兽一齐站起。   “路上小心。”黎姑姑车旁唤道。   武翩跹点了下头,道:“走吧。”   红叶挥鞭又甩了个脆响,六头猼訑一齐展蹄,牵拉着车子朝前奔去,不过数丈之距,陡然拔地而起,转眼便掠出了仪真宫,朝空中飞驰而去。   迷楼上空,数十名骑乘着大鸟状怪物的凤翎卫迎上前来。   “是天妃娘娘的云水宝车!快快开路!”为首将领高声呼喝,身后人马立时左右飞开,在空中分列做两行,让出一条笔直的通道。   红叶驾车从队列中疾驰而过,往更高处飞去。   滚滚云端上,六头猼訑足生风云,牵拉着车子电掠般向北疾驰。   山川河流村庄城填在底下纷沓移过,不到半个时辰,车子已出了日月皇朝的国境,继而飞过大片蛮荒之地,终于离开中土,进入茫茫大海之中。   “这车子叫做云水宝车么?竟能跨海飞空,当真是个顶瓜瓜的宝物!这几头怪兽的奔速如此之快,不知比师父的过天虹如何?”小玄顶着风大声问,今趟得以成行,心中十分兴奋。   “猼訑当然不及过天虹快,但胜在耐力雄足,且无需耗费灵力,因此更能胜任这种长途之行。”武翩跹道。   “师父,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小玄故作不知。   “海外十洲中的玄洲。”武翩跹道。   小玄喜出望外,他知道师父言中的“海外”,指的便是天外海,又名八方巨海,在心中向往已久。而玄洲乃海外仙家出没之处,方圆达七千二百里,传说洲上的神仙能种玉为田,亦是令人神往之地。   “我们去那里做什么?”小玄继问。   “到了便知。”武翩跹道,说完便于车中闭目养神,实则在抓紧时间消化这些天来吸汲到的浩瀚真灵。   小玄东张西望,见沿途景致风貌各异气象万千,只觉处处新鲜目不暇接。   “红叶姐,你要不要歇会,我来替你驾会车可好?”小玄跃跃欲试。   红叶望了下武翩跹,道:“知道你心里边痒着呢,那就让你试试呗,你来前边,我教你怎么使唤这几头灵兽。”   小玄欢欢喜喜地跨到前排,与她并肩坐下。   红叶扬了下手中的长鞭,道:“这鞭上有驭兽符,自会让它们乖乖听话,你只需用这鞭子挥甩出各种不同的声响,便能令它们行止疾徐。”当即认真地教了起来。   小玄片刻便已学会,道:“好像并不太难。”   “原本就简单。”红叶应,嘴吧虽然这么说,心底却不得不悄赞:“好像什么东西到了他那里,学起来都不会太难……”她知晓族中有幸修习北溟玄数者不过寥寥数人,而且皆是天资非凡之辈,却有的穷尽半辈子功夫,也只能止步于初窥门径的第一境,而这小子,竟然在短短的第二十八天就不可思议地步入了第二境。   接下路程,驾车的担子便几乎交到了小玄的手上,红叶只需在旁指点方向。   “玄洲你去过么?”小玄问。   “去过好几回了。”红叶答。   “听说洲上到处是金芝玉草,到底是不是真的?”小玄又问。   “金芝玉草倒是不少,不过也不是到处都有,玄洲太大了,地形千差万别,到了那里你便晓得。”红叶道。   两人一路说话,倒也不无聊。   然而小玄隐隐感到有哪儿不太对劲,只觉今日的红叶分外可人,那桃腮杏目极是惹眼,至于后座的师父,则是连转头去瞧都不敢,不知怎的,心里竟时不时便想起那夜在药阁中的销魂情景。   到了用餐时分,红叶从车里的暗屉中取出吃的,却是早已准备好的干粮与汤茶,乃宫中御厨所制,十分精细可口。   递食物时,两人指尖碰着,红叶微愕道:“你的手怎么这样烫?”   “没有啊。”小玄掩饰道。   红叶望了望他,见他面上微赤,抬手就在他额头摸了一下,道:“还说没有,额头也是烫的,你不会在发烧吧?”   小玄心中一荡,只觉她的手儿又软又凉,额头给抚好不舒服,可惜女孩很快就收回手去,不禁怅然若失,眼角余光见师父似乎也在瞧自己,忙道:“真没事,赶车出汗了吧。”   “这么轻的鞭子也能出汗?”红叶嘀咕了声,没再深究,即便是着凉发烧,对修炼之人也算不了什么。   猼訑奔速极快,但玄洲位于天外海亥地深处,路途极远,小玄与红叶轮换着驾车,走了一天一夜依然未到。   直至第二天凌晨,小玄忽摇了摇瞌睡中的红叶,指着前方一片大陆兴奋道:“快瞧瞧,我们是不是到玄洲了?”   红叶惺忪睁眼,不知是否尚未清醒,迷离着眼睛认了半天。   “没错,前面便是玄洲。”武翩跹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她一直在后座闭目养神,也不知入睡过没有。   小玄精神大振,催促六头猼訑向前疾奔,须臾便进入了玄洲上空,俯瞰底下,见景色果然与中土甚不相同,除了有许多没见过的飞禽走兽,山容水貌极是嵯峨险峻,最明显的不同,则是几乎不见人烟。   车子继朝前行,终于遥望见偶有白须老翁或美貌女子在山中溪畔出没,小玄只道是神仙,红叶却笃定地说,都是些妖怪。   “不是说玄洲有很多神仙么?怎么到现在都不见一个。”小玄奇道。   “神仙又有啥好稀罕的!”红叶不屑道。   正说间,忽见前方云气弥漫,异彩大盛,紧接着悦耳的钟鼓丝竹声隐隐飘来。   “快调头!”红叶低唤,微见着忙。   小玄怔了怔,赶紧驾车子转向,问道:“怎么了?”   红叶冷着脸道:“是天庭的人!”话音未落,陡见云气中纵起数道金光,疾朝这边掠来。   几于同时,只闻后座的武翩跹颂念出几个简断又古怪的音符,小玄若有所感,抬头望去,见顶上的华盖徐徐旋转起来,除此之外,再无什么变化。   几道金光看似不快,却于数息间到了跟前,八名高大的金甲神将在云端显出形来,皆手掣刀斧威武慑人。   小玄正想说话,却听武翩跹沉声道:“别出声。”   八名金甲神将睁大眼睛四下观望,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小玄见他们不过十余步之距,眉毛须发清晰可见,目光甚至同自己碰触到一起,心中微微紧张。   然而八名神将却挪开了目光,只停留了须臾,便又往前开路。   小玄一头雾水,不知这些神将为何对这边不理不睬,就连问一声都没有。   这时大片云气已至,但见云雾中现出一辆光华四耀的羽盖玉车,前后左右都是衣饰各异的男女侍从,或骖龙驾虎,或踩云驭风,擎举着如林的幡幢旗帜,声势慑人。   小玄眼见就要撞上,急忙勒紧缰绺,停住车子。   这一大群人浩浩荡荡自他们前方行过,却无一人与他们说话,冉冉往东南而去,不一会,大队人马便没入了远方的云海之中。   “前先过去的是什么人啊?好大的排场!”小玄见他们远去,终忍不住发问。   “他们就是你稀罕的神仙啦。”红叶似嘲道。   “是太玄都的人,也许三天君就在其中。”武翩跹神色如常道。   小玄暗暗咋舌,修炼之人皆知三天君乃上界真圣,总司三天人神学道之仙籍,德高位尊,修为已近太乙大罗。   “适才他们离我们如此近,怎么却似瞧不见我们?”小玄不解地问。   “这车子能启云水结界,云里水中,皆可隐形匿迹。”武翩跹道,抬手一指,吐了个“疾”字,车顶的华盖便徐徐停住,不再旋转。   “这等神奇!难怪叫做云水宝车……”小玄大为赞羡,又问:“为何要避开他们?难道这些神仙不肯让别人来这里么?”   “玄洲又不是他们家的,岂敢不让人来。”武翩跹淡淡道,“只是我们有事在身,不想旁生枝节。”   “算他们走运,若是当真瞧见我们,这几百号人今日怕是要倒楣了。”红叶霸气道。   “这是为何,难道此前有过什么冤隙?”小玄讶问。   “说来话长,日后你自然知晓。”武翩跹不愿多说。   小玄见她眉目间隐有冷峻之色,不敢再问,心中倏尔想起在密道中看见的那一面面壁画,似乎朦朦胧胧地捕捉到了点什么……   正凝思间,忽听武翩跹道:“小心前面。”   小玄忙收聚心神,朝前望去,遥见前方上空隐隐有几条黑色影子,自云中落下,顶宽尾细,直垂到山巅深谷,讶然道:“那些是什么?”   “是黑龙吸水,玄洲特有的大风!”红叶叫道。   “绕过它们。”武翩跹沉着道,显然目的地就在前方,不能不去。   车子前向驰去,随着接近,前方的黑影越来越大,真个如蟒似龙长逾千丈,夹裹着万顷砂石树木,于山岭幽谷间来回巡弋,加上那雷奔龙啸般的巨响,声威无比震憾骇人,小玄瞧得有些吃惊,小心翼翼地操控云水宝车继续前进。   “还是换我来吧!”红叶似乎有点不放心。   “不必!”小玄坚决道,镇定地驾驭着六头猼訑在一条条巨大的龙卷风间穿行。   红叶瞧得心惊脉跳,几次巨风突然移近,登给吓得尖呼起来,连声急喊小玄避开。   约莫半个时辰后,车子终于有惊无险地穿过了阔达数百里的龙卷风带,小玄稍松了口气,一转头瞧见女孩脸色发白,不禁莞尔。   红叶拍拍胸口,强辩道:“笑什么!若是我自己个驾车,就没这么紧张了,你瞧你,好几次都险些撞到风里去了……”   小玄笑得越发灿烂。   “头遭驾驭云水车,便能如此,算是稳当的了。”武翩跹在后座道,言中颇为嘉许。   红叶这才没再往下说,想起自个先前的惊慌,俏脸儿不由悄悄晕热。   小玄心下欢喜,转头朝师父望去,见其沐浴于朝霞之中,肤发容颜皆熠熠生辉,明丽不可方物,登时看呆了。   武翩跹眉心轻蹙,亦凝眸望他。   红叶在旁瞧见,不由心中微诧,她还从未见过这少主子如此看人。   小玄蓦然惊省,为掩失态,忙找话题:“适才那龙吸水阵还真够险恶的!”   “是挺险恶,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它就像老天爷摆放在此处的一道巨大屏障,将许多人阻隔在这外边,让一些久远的物事得以安宁的保存至今。”武翩跹若有所指道。   ************************************************   清晨的巨竹谷清爽宜人,碧海般的竹林沐浴在妩媚的阳光中,青翠欲滴润人心魂。   此时,太碧旁边已给开辟出一块巨大的空地,一座无比庞巨的物事耸立其上,从大致搭建好的龙骨来看,隐约可以判断出是艘飞禽形状的楼船,并且庞巨得惊人,粗略目测,高逾二十丈,长则近达三百丈,比前阵子入侵巨竹谷的冲霄飞舟还要大上数倍。   在它中段那根最为高巨的主桅杆,泛耀着令人悦目的碧色光华,正是从太碧上采伐下来的一根大枝。   船体则呈青灰色,似由许多大小不一的木料拼接而成,晕泛着暗弱而令人不安的奇异光芒。   它的周围搭建着密密层层的竹木手脚架,架上有许多工匠正在忙碌,船下还有来来往往的人与机关兽在运送工具与材料。   在对面的一座临时搭建的了望台上,祖灵婆婆、婀妍、楚纯及一众妖王聚立于庞然大物前,婀妍手执一幅展开的图卷,不时发号施令。   “用那魔头的残躯来打造船身,当真妥当么?”楚纯道。   “服常乃是上古异木,质地原本就不在宝瓶竹下,且千臂老魔有万千年的道行,更吞噬了无数仙木奇树,虽然残暴凶戾,但其躯体可谓这天地中最坚硬坚韧的物事,用来打造凤凰宝阙,绝对胜于包括宝瓶竹在内的任何材料。”婀妍道。   “这魔头屠杀吾族族人,今日落得如此下场,正谓善恶之报,如影随形。”祖灵婆婆缓缓道,她睨了眼婀妍手中的图卷,道:“这凤凰图鉴乃吾族至宝,诸界垂涎,于千年前七邪界第一次入侵时遗失,如今失而复得,真可谓不幸中之大幸……只是此图如何落在太子手里的?”   婀妍答道:“太子没说,我猜测此图为七邪界夺去,又赐与怒天,欲图将之打造出来,以增强军力,恰逢今次溃败,遭遇太子埋伏与追击,于仓卒中丢失的。”   祖灵婆婆摇摇头:“如此珍贵之物,只怕怒天不会带在身边出征。”   婀妍凝眉思索。   祖灵婆婆又道:“我只奇怪,太子将它赠还与你,居然没再提立妃之事。”   婀妍冷笑道:“怕是死心了吧……不过无论如何,他肯将此宝交还巨竹谷,我还是承他这个人情的。”   楚纯微笑道:“你一承这个情,那可就上当啦,人家这招叫做欲擒故纵。”   婀妍冰靥透晕,嗔道:“你就非要说出来不可么。”   祖灵婆婆叹道:“此事不了结,终究是个隐患。”   婀妍挽抱住她一边臂膀,微笑道:“婆婆只管宽心,孩儿会一直留神的,况且师尊不点头,那人便永远奈何不了我。”   祖灵婆婆抬头望向巨物,道:“大劫或至,吾族生灵总算有个可以暂时栖身之所了。”   一旁的采缤纷忽道:“禀报宫主,这些天属下等分几路找寻,其中泽阳城、葫芦镇与千翠山都去过了,依然没有崔公子的消息……”   婀妍静静听着。   采缤纷继道:“紫儿碧儿甚至摸上了逍遥峰,在那儿悄悄守了几日,最后险给玄教的人逮着,煞是凶险。”   婀妍道:“不必再找了。”   众人皆愕。   “东西全都收拾得干干净净,人家是自个走的。”婀妍停顿片刻,淡淡道:“一个人若是有心离开,任谁都留不住。”   楚纯仔细瞧了瞧她。   “他既然跟我们如此客气,不愿承别人的情,不愿亏欠别人,我们又何必为难人家?”婀妍道,其中“别人”两字语调甚重。   楚纯噙笑不语。   “不知崔公子离去那日,同他一块走的那个女人是谁?身手甚是了得,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堡中,还将几十号人顷刻放倒。”采缤纷道。   “有高人照应,自然是好的,只是离开也就罢了,却任外人击伤堡中守卫,这急着要走的意思可就再明白不过了。”婀妍说。   众人见她神情平静,言中却隐有恼意,皆不敢再接着这话题往下说。   楚纯心疼地握住她的手。   婀妍别开脸去,望向它处。   祖灵婆婆又叹了口气,眉心微锁,脸上隐有忧色。   (第四回)神骨   过了龙卷风带,周遭地貌愈来愈奇,底下出现了广袤无垠的莽林,随着丘岭起伏,宛若一张没有铺平的绿色巨毯。   小玄忽然睁大眼睛,下方的绿毯出现了条巨大裂口,由浅至深向前延伸,而且开口还在不断扩大,遥遥不知终点,从空中望去异样壮观。   “这便是师父与黎姑姑昨日说的虞渊谷么?不知里边藏有什么紧要的物事,能令师父如此着急?”小玄心中悄忖。   “去那边。”武翩跹却抬手指向高处。   小玄驾车朝她所指之处驰去,很快便发现前方空中悬着一物,远远望去,像是一根漂浮在云端的小树枝。   随着飞近,小玄这才发现小树枝原来是个庞然大物,赫是一艘长柄大斧状的怪舰,长长的斧柄显是腹舱,开着一排整齐的舷窗,前后甲板上各置一座慑人的巨弩,但最惹眼的乃其前端的巨斧状结构,类同寻常战舰的撞角,只不过更加犀利庞巨,可以想象得出,这个巨斧状的舰首可以轻易犁开城墙碾碎堡垒,如果撞上敌舰,那么对方便只有一个结果:船毁人亡。   眼前的怪舰异样威猛,小玄不知对方是敌是友,正有些迟疑,却听武翩跹道:“靠过去。”   他便驾车直飞过去,待到近处,猛见舰舷一排身披兽皮甲的将士张弓搭箭,正瞄向这边,心头登时一紧,又听武翩道:“不妨,是自家人。”   几于同时,舰上已有人大声呼道:“车上的可是少主么?”   “是我。”武翩跹应,声音不高,却清晰无比地传了出去。   舰上将士纷纷收起弓箭,齐在甲板上单膝跪下,为首将领高声又呼:“末将巴甘雄叩见少主!”   “薄野将军现于何处?”武翩跹问。   “薄野将军已率人下谷察探,只是谷中瘴气太盛,无法深入,薄野将军便在谷口扎营,另寻前进之法。”巴甘雄高声回答。   趁这间隙,小玄细观眼前怪舰,见船身并无任何飞禽走兽牵拉,也无帆桅等借助风力之物,显然是以法术或机关驱动,心中震憾,暗盼着能到舰上去好好瞧瞧。   武翩跹点了下头,道:“你们依旧在此处守候接应,未接命令,不可擅自入谷!”   巴甘雄大声应诺。   “走,我们下去。”武翩跹指向下方的大裂谷。   小玄驾车朝下方驰去,随着离地面愈来愈近,就越发感受到裂谷的庞巨,六头猼訑奔速极快,转眼便闯入了裂谷之中,小玄不知谷中情形,遂稍稍放慢速度,向前再行数百丈,但见坡势趋急,肤上寒意阵阵,光线开始暗弱下来,两边山壁尽是繁密的林木棘丛。   “谷中地势险恶,前面还有许多分岔,你不认路,还是我来驾车吧。”红叶要过鞭子,换回自已驾车。   小玄没有坚持,乐得可以好好观赏谷中景致,果然又发现了些许不知名的奇禽异兽,只觉样样新鲜有趣。   一朵五色光亮飞了过来,追着车子忽上忽下倏左倏右地舞动。   小玄凝目望去,原来是一只巴掌大的蛱蝶,通体斑斓须毛艳丽,翅上的眼状斑鳞发出时明时暗的幽幽光芒。   他正瞧得津津有味,陡闻“啪”的一声脆响鞭影闪掠,空中的彩蝶给气劲震了个趔趄。   小玄猛转过头,见红叶正在收回鞭子,彩蝶惊慌地疾飞开去,逃得老远。   “这么漂亮小东西也舍得吓唬?太没良心了吧!”小玄叫了起来,心中大抱不平。   “下次不赶走了,任你大发善心地帮它生一窝可爱的小仔子来。”红叶只道。   “你在说啥?”小玄怔了怔。   “你那漂亮的小东西最爱在别的动物头皮里脖子上产卵,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孵出一窝幼虫来,让别人给它的小仔子们当便宜爹妈。”红叶悠然道。   小玄脸色发白,一阵恶心。   “那东西在外边有个俗名,叫勾魂蝶,光色诡艳,翅上藏着含有毒素的细粉,极擅迷诱与麻痹别的生物,有些炼符师便是瞧中了这个,将它们捉去炼制成符,用以蛊惑别人。”武翩跹在后面道。   小玄面上烧热,方知错怪了红叶,讪讪的想说点什么,女孩已别开脸去。   “师父,这深谷好生诡异,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小玄忍不住问。   “天庭有种大船,叫做天舟,你知道它们的龙骨,是用什么造的吗?”武翩跹沉吟道。   “我只听闻天舟极大极大,至于用什么造的,却是不晓得。”小玄摇头道,心下奇怪师父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天舟大小不一,但动辄达百十里之巨,因此它们的龙骨注定极大,天地间能够胜任的材料不过寥寥数种,其中用得最多的,便是一种叫做寻木的远古巨树。”武翩跹继道。   “寻木!”小玄即时道:“这个我知道,寻木乃是天地中仅次于建木的巨树,又名天柱,传说高达数百里甚至上千里,且硬胜金铁,极是珍罕!”   “寻木本就不多,又于太古之时,因数次诸界参与的大战几乎消耗怠尽,如今尚存最多的地方在拘缨,已被天庭霸占了万千年,别人休想染指。”武翩跹道。   “可是这个……跟我们来此处有什么牵涉么?”小玄问道。   “我们到此,便是为寻木而来。”武翩跹道。   “啊!这里也有寻木?”小玄讶道。   武翩跹点了下头,道:“此处的寻木虽不及拘缨多,但胜在环境得天独厚,因而质地更佳。适才你见到的那艘战斧大舰,与及迷楼的最紧要部份,便是用此处的寻木所造。”   小玄心中震憾,思忖道:“难怪师父听闻这里出了不测之事,即刻如此着急……”   他转朝四下张望,不解道:“都说寻木高达万千丈,枝叶遮天闭日,可是我为啥什么都没瞧见?”   驾车的红叶已抢先回答:“它们俱藏在谷中深处,你在这儿自然无法看见。”   小玄呆了呆,道:“此谷得有多深,方能藏放得下寻木?”   武翩跹道:“此谷之深,非寻常能想像。日落处名曰虞渊,吾族先祖将此处取名与之相同,并非夸张。”   小玄吸了口气,望向谷中深处,但见一片幽暗墨绿,果然不见尽头,不知深达几许。   “也亏得有这秘谷与先前那条巨大的龙卷风带,方能让这里的寻木安然无恙地存留至今。”武翩跹道。   “这等隐秘之地,却是如何找到的?”小玄道。   “万千年前,我们族人为避战祸,曾派人四处寻觅安身之所,天涯海角都去过了,方才得幸发现此处。”武翩跹道。   “眼下可是谷中出了什么意外?”小玄已大致明白了此行之目的。   “这趟过来,便是要查个水落石出。”武翩跹道。   “那我们快点下去,切莫耽搁了!”小玄催促道,心中已迫不及待地要瞧那传说中的寻木是何模样。   车子顺着坡势向下疾驰,前方果然出现了分岔,由大片高达数十丈的柱状石丛隔开,红叶驱车转入一边,地形越发开阔,但坡壁上岩石多了起来,奇形怪状嶙峋狰狞,所幸云水车掠空而行,并未受到多少影响,又行了半柱香光景,猛闻数声咆哮,雄浑低厉响彻谷中,不知是什么野兽发出。   武翩跹稍略听辨,指了个方向:“往那边!”   红叶驱车驰去,掠过一片林木,蓦见前方坡壁上有十余人手执斧矛围着一头巨兽激斗,人与兽交错扑纵,战况甚烈。   巨兽额生一角睛若琉璃,通体血赤股扬五尾,状极怪异凶猛,虽然形貌似豹,身躯却比寻常豹子要大上五、六倍,最奇的是身上竟然披挂着一副与体形十分贴合的暗青锁甲。   小玄讶道:“那是什么?”   “是狰。”武翩跹一眼便认了出来。   她还记得曾经的师兄、玄教三代门人中排行第二的移星仙君的洞府中,有一只叫做雷电狰狞的座骑,便是此兽的同类。   “这种异兽从未在谷中出现过,身上还有护甲……却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武翩跹微现诧色。   “是薄野将军!”红叶轻呼了一声。   小玄这才注意到围攻巨狰的那些人,个个肌肉虬结身手敏捷,身上披着不知什么兽皮制成的皮甲,手中或掣长矛或执短斧,身上清一色背着骨制大弓,当中一个高大威猛的中年汉子显是首领,刚毅的面容如刀劈斧凿,背上也负骨弓,两手持一把长柄大斧,远远望去,便知极是沉重。   此段坡壁甚是陡峭,但那十余勇士却如履平地,始终紧围着巨兽追截不舍。   “好身手!”小玄赞道。   “当然啰,所有的猎魔卫都是族中最勇猛的战士,薄野将军更是骁勇无双,不知已有多少妖兽魔怪折在他手里。”红叶道。   巨狰虽然被围,但依然凶猛异常,扑纵有如暴风奔雷,蹬踏得岩崩石滚泥沙纷落。   一名猎魔卫奋力前冲,手中长矛刺中巨狰后腿,巨狰猛然反噬,将其肩膀撕下块肉来,那名猎魔卫踉跄后退,巨狰暴起紧追,旁边几名猎魔卫矛斧齐出一起阻拒,巨狰狂性大发,骤然扑倒一个,幸得那薄野将军一斧劈落,斫在额顶,将之砸开半丈。   巨狰只是头皮裂开,鲜血染面疯狂扑噬,众猎魔卫心中骇然,那薄野将军一声喝令,纷朝四下散开,一齐取弓放箭,他们手中的大弓乃由兽骨与兽筋制成,箭出如电,异样强劲凌厉。   巨狰左冲右突,身上的护甲与铁肤竟将大部份箭矢弹开,臀与后腿各中一箭,却仅没入数寸,非但没受到重创,反而更加狂暴凶狠,众猎魔卫阵形微乱,一时险象环生。   小玄瞧得心头生懔,站起身道:“都是自己人么?我去帮帮他们!”   “等等!”武翩跹出声阻拦,凝眉道:“此狰非同寻常,其皮肉以及护甲俱是经法术药石强化过的,寻常兵刃难伤其身。”   就在这时,巨狰猛然转向,旁边的猎魔卫猝不及防,整个人登给撞飞数丈之外,那薄野将军一声怒叱,竟然直掩上前去堵住缺口,与那巨狰面对面地硬撼起来,斧口缭绕着青白焰光,显然注入了真气。   巨狰四爪乱抓乱挠,身如铜浇铁铸,爪背肢上仅给劈开数道浅浅血口,倏一口叼着迎面劈落的大斧,死死咬住,巨大的獠牙与斧身磨擦着,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薄野将军发力夺扯,巨狰猛地一爪朝他面上扫去,薄野将军腾出一臂格挡,登时皮开肉绽鲜血淋漓,面上却无半点怯色,即时反手回敬一拳,重重地轰砸在巨狰颈部,一人一兽便你一拳我一爪缠斗不休。   周围众猎魔卫生怕伤着首领,皆不敢再放箭,围近前去,兵刃也不敢贸然乱递。   “这薄野将军果然骁勇非常,竟同一头比他大那么多倍的恶兽贴身肉搏……”小玄瞧得直吸凉气。   武翩跹忽对红叶道:“把‘神骨’取出来。”   红叶略为一愣,旋即低颂禁咒,从法囊中取出一物,双手捧着,递到武翩跹跟前,却是把未出鞘的剑,长逾三尺,鞘身灰暗纹饰简拙,粗一眼像似根巨骨随意刻成,细看之下,鞘口鞘沿皆异样密实流畅,实是精雕细琢之物。   武翩跹接过剑,对小玄道:“此剑叫做‘神骨’,乃吾族最了得的炼器大师易楼铸就,知者甚寡,但易楼大师打造另外两把神兵,一干一戚却是名震天地。”   “一干一戚?”小玄心头一动,忽然想起在秘道中看见的最后一段壁画来。   武翩跹道:“此剑专破厚甲重盔金刚之躯,是为大师最后一件杰作,可谓倾尽全力呕心沥血,所用之材亦大有来历,乃太古魔神泰逢的一节脊柱骨,内蕴玄异之力,若是与之融会贯通,便能引动天地之气,威力愈巨。”   小玄动容。   武翩跹将剑递了过去,道:“你且拿着它,过去将那头恶兽收了。”   小玄赶忙接住,双手微微一沉,试着将剑从鞘中拉出一截,但见剑身呈脊节状,纹络斑驳赤丝密布,剑锋甚是厚钝,正在迷惑,慑人的威煞已扑跃而起,不禁心头一悸。   “去吧。”武翩跹轻喝。   小玄应声而起,真气一提,人已离开云水车疾掠向山壁。   山壁上的一人一兽正斗得不可开交,小玄空中拔剑,流星赶月直刺过去,但听“哧”地一声闷响,宝剑已穿过护甲没入巨狰肋下。   巨狰吃痛,暴吼声中转身猛噬,小玄足不沾地,身子一拧轻轻松松便避了开去,剑身拖动,赫将巨狰连皮带甲拉出一道怖人的大口,那薄野将军反应极快,趁势抡斧疾劈,正中巨狰后臀,然巨狰却是不理不睬,两条粗壮的后腿一蹬,只顾追着小玄狂扑猛噬,小玄游走闪避,一人一兽瞬间奔出数十丈远,血浆也跟着触目惊心地溅洒了一路。   “小心!”薄野将军高声叫喝,顾不及弄清援手者是谁,急率众猎魔卫后边紧追。   小玄悄展北溟玄数,刹那灵光蕴目真华盈心,登见周遭的一切慢了下来,原本迅如奔雷的巨狰变得如同龟行,闪避腾挪越发轻松从容。   薄野将军及十余猎魔卫从后面望去,却是异样的惊心动魄,见那锦衣少年贴着巨兽左躲右避,身子与血盆大口始终不过咫尺之距,非但无法摆脱追击,反给频频逼入险境,正在惊灼,蓦闻一声震人心魄的咆哮,巨狰四足离地,泰山压顶般扑向少年。   少年身子一矮,似乎整个人给扑倒在地。   薄野将军大惊,真气疾提,追着巨狰飞空掠起,高擎大斧正要劈落,倏见巨狰身上爆起大股高高的血泉,自右颈处给一道赤光斜斜破开,再经右肩直至肋下挑出,巨躯收不住冲势,山崩地裂地撞砸在峭壁之上,一边肩膀及一条前肢已跟身躯分离,远远地甩飞出去,在峭壁上弹起坠落,滚入深谷之中。   少年的身影出现在山壁上,却是单膝跪地,一手擎剑指空,一手光焰吞吐,将遍空洒落的血雨震开。   薄野将军一声喝彩,飞步落在他身旁,持斧守护,以防巨狰拼死反扑。   然那巨狰身躯没了三分之一,已承受不住如此重创,方才摇摇晃晃地挣扎爬起,即又软软趴俯下去,它低低哀号,大股大股的血浆自怖人的创口滚涌而出,失去力量的爪子抓扣不住峭壁,开始缓缓地向下滑落。   小玄站立起身,衣上纤尘不染滴血未沾,望着手中宝剑,心中又喜又讶。   “留下那东西!”武翩跹在云水车上喝。   薄野将军闻声抬头,面现惊喜之色,一声喝令,众猎魔卫四下抢上,矛斧齐出勾搭住正在往山谷滑坠的巨狰。   红叶驱车至前,武翩跹飞出车子,飘飘落在山壁之上。   “末将薄野烈叩见少主!”那薄野将军把巨斧插在坡壁上,单膝跪地,叩首行礼,周围猎魔卫也齐刷刷跪地叩拜,只是矛斧未收,仍紧紧地勾抵住奄奄一息的巨兽。   武翩跹微一颔首,示意其起身,道:“将军辛苦了,这恶兽是怎么回事?。”   薄野烈立起道:“末将接到狄帅命令,便即率部赶来,怎奈谷中大瘴弥漫,数日不退,末将四处寻找入谷之法,今日突然遇见此兽,心觉蹊跷,便要将之擒下察探,未想如此棘手,幸得少主率强援赶至,否则凶险难测。”   武翩跹走到巨狰跟前,细细查看,那狰着实强悍,虽然血流成河,竟然还未死去。   薄野烈与小玄跟随在旁,亦围着巨狰仔细寻找线索。   “此兽筋骨格外强健,皮肉有如铜浇铁铸,乃用药石以秘法驯饲,除了不怕这突如其来的毒瘴,身上还有上佳护甲,绝非野生之物……”武翩跹低声沉吟,转首望向谷底,道:“定是有外人进来了。”   众人闻言,心皆一凛。   “车上带着九叶甘华,可驱毒瘴。”武翩跹回头,对薄野烈道,“你对谷中熟悉,同我们去天柱寨,其他人将此兽带回谷口营地,等候消息。”   薄野烈即时应喏,下令众卫依言行事。   ************************************************   在灰茫茫的浓雾中,云水车徐徐穿行,所到之处,浓雾便似给看不见的水流驱开,二、三十丈内一片明净。   这时驾车的已换做了崔小玄,薄野烈与他并肩坐在前排,红叶则移到后边与武翩跹同座。   “九叶甘华果真神物,这等大瘴也奈何不了我们。”薄野烈赞道。   “这瘴气好毒!”小玄凝望周围,视线及处,不断出现暴毙的飞禽走兽,许多尸身已腐烂大半,覆满令人作呕的尸蛆。   “此雾如此剧毒,绝非寻常瘴气。”武翩跹不动声色道。   “来者不善呐!”薄野烈浓眉紧锁,握紧了手中的长斧。   “天柱寨还有多远?”小玄问。   “快到了,就在前面。”薄野烈道。   “雾很大,小心认路。”武翩跹提醒道。   薄野烈应了,聚神为小玄指路,果然没过多久,一座营寨隐隐约约地出现在前方的雾中。   天柱寨位于虞渊谷半腰的险要处,座落在一块凌空伸出的巨岩之上,俯瞰着深处的谷地。寨中常年驻扎着二百余名守卫,皆为擅长丛林与山地作战的精锐,他们扼守着通往谷底的要道,监视着谷中的毒虫猛兽,年复一年的默默守护着深藏于谷底的远古宝木。   “不对劲……太过安静了!”薄野烈盯着前方道,远远便见寨门大开,门口及墙垛上没有半条人影。   “必定出事了!”小玄道,减缓了车速。   “大家留神。”武翩跹在后边平静道。   云水车从大门徐徐进入,四人凝神戒备,很快便给眼前的景象震惊了:寨内尸横遍地残垣断壁,到处是激战留下的痕迹。   从服饰上看,东倒西歪的尸体全是寨中的守卫,皮肤发黑支离破碎,几无一具完整,更有甚者内脏四迸骨骼粉碎,赫呈触目惊心的肉泥状,似给什么极重极巨之物砸中或碾压所致。   红叶脸色发白,猛地把头转开,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什么样的兵器或功法才能令他们……变成这样?”小玄吸了口凉气。   没人回答。   不知是因为车上带着九叶甘华,还是时隔太久,寨中已几乎闻不到血腥气味,令眼前的惨境显得越发诡异怖人。   车子继朝前行,薄野烈倏地一斧刺出,在断壁间挑起一样物事,众人看定,却是一条给砍断的粗巨兽腿。   “是狰!”小玄一眼就认了出来。   接下沿途又零星发现了狰的尸体与残肢。   “不知有多少狰袭击了这里……”薄野烈沉声道。   “应该有很多。”武翩跹道,目光落在一根屋柱的断裂处,显然是被力量极大且十分锋锐之物扫断,沿途到处都有这样的痕迹。   “很多……”小玄想起先前遇到的那头巨狰,心中不寒而栗。   “而且寨中的守卫还同时遭到了毒瘴的攻击。”武翩跹的目光从皮肤发黑的尸体移到一团肉泥上,好一会方接道:“然后,肯定还有一种比狰巨大许多的东西也加入了袭击。”   余者俱是一惊,气氛窒人。   “祝将军不知怎样了?”薄野烈满面忧色道。   “继续走,我们去望木台!”武翩跹指了个方向。   (第五回)远古巨木   望木台位于天柱寨最西端,是座由大小不一的石块垒成的平台,简单粗犷毫无修饰,但胜在视野开阔,若于往时,从这里可以遥遥望见谷底的几棵寻木。   然而此际,四人立于望木台上,面对的却是满谷的浓雾,根本瞧不见谷底的情形。   “这么大的瘴,究竟是从哪来的……”薄野烈满眼疑惑道。   “如此阵仗,只能是冲着寻木来的……”武甂跹凝望着谷底,毅然道:“我们下去!”   小玄甩了下长鞭,六头猼訑一齐展蹄,牵拉着云水车自望木台上一跃而出,向谷底飞驰下去。   半柱香后,车子仍在向下飞降,未能触及一物。   “奇怪了,到这地方应该能碰着寻木的树冠了,怎么啥都没有?”薄野烈道。   众人心中隐感不祥,极力张望,可惜周遭尽是浓稠若乳的瘴雾,加之此处光线比谷地上段更加暗弱,所见范围极其有限。   武翩跹索性闭起双目,凝神细听周围动静。   又过了近半个时辰,车子仍未着地,小玄咂舌道:“虞渊谷果然深极,我们走了这久都还没到底!”   “应该就到了……这里的瘴气要比上面浓稠很多,比先前迫得更近了!”薄野烈道。   小玄仔细一看,九叶甘华开辟出的空间果然窄小了许多,已在不知不觉间给压挤剩方圆十来丈的范围,心头一懔。   正说话间,下降之势忽尔顿滞,六头猼訑蹄已着地,改朝前奔,云水车终于落到了谷底。   “薄野将军,此处应该有一棵寻木是不是?”武翩跹忽道。   “没错,就在这一带,可是……怎么没了踪影?”薄野烈答。   众人四下张望,小玄驾车来回奔寻,间又改换了几次方向,依然不见那棵本该存在的寻木。   六头猼訑倏地毛发扬起,云水车再次离地飞驰,在车子的下方,忽然出现了个深坑。   众人皆朝下望,见坑中漆黑一片,不知深达几许,六头猼訑迈足飞驰,数息间奔出三、四里之距,这才瞧见深坑对岸的边沿。   “好大的坑,却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红叶叫道。   “这谷底地形繁杂,沟壑极多,有个大坑也不稀奇。”薄野烈道。   “不对,坑沿翻着许多松土,像是新近才挖出来的。”武翩跹凝望着巨坑道。   “坑里怎有这么多断裂的树根……”小玄奇道。   众人蓦然一凛。   “此处便是寻木的位置!寻木被人盗走了!”薄野烈怒道。   武翩跹一言不发,显然已认同他的判断。   云水车绕着巨坑飞了几周,众人仔细察看,并未发现更多的线索。   “原来寻木如此之巨,光是根部,便已占地如此之广!”小玄心中震憾,这才对寻木的大小有了个大致的印象。   “寻木如此之巨,他们是如何挖出来,然后又是怎样搬走的?”薄野烈忽道。   无人能答。   “去找下一棵!”武翩跹沉声道。   小玄驾车急奔,薄野烈依然在旁指路,六头猼訑脚力捷健,很快又驰出百余里地,可是依然未能瞧见寻木,留给他们的,还是同样的一个巨坑。   接下云水车在谷底四处飞驰,继又找到了四个巨坑。   众人面色难看,武翩跹更是面笼寒霜,心中震怒至极。   寻木极珍极巨,往往一点枝节,便已足用,因此族人平日采伐与用度皆十分节制,便是建造迷楼之时,也没有耗费多少,未想今次却给別人连根拔去,叫她怎能不怒不疼。   “看来我与寻木无缘,今日怕是瞧不着这种远古宝木了……如此暴伐滥盗,不知是何人所为?”小玄心中也十分懊恼愤怒。   “谷南还有最大的一棵。”武翩跹指了个方向,事虽至此,但她依然不肯放弃。   小玄挥甩长鞭,驱车驰去。   ************************************************   “啊,好像还在!”红叶第一个叫出声来,声音里满是欢喜。   隔着浓雾,一棵大得难以想像的巨树影子模模糊糊地出现在前方,高逾万丈,直如传说中的天柱一般。   小玄心中突突直跳,驱车向前急驰。   “还在还在!还剩一棵!”薄野烈在车上霍然立起,扬斧呼喝。   “这就是寻木了!”小玄睁大眼睛,但前方的树木巨大之极,加上夜色与浓雾阻扰,怎么都无法窥其全貌。   车子又行了十余里路,方才到达巨木的跟前,但见藤垂千尺根须如海,小玄驱车绕树而行,愈感其巨,粗略估判,其主干之围圆怕是有五、六里,再抬头仰望,则根本遥不见顶。   “太神奇了,世上竟有如此巨大之物……”小玄满怀震撼,人于树前,只觉渺小之至。   “还有更大的呢,据说建木才是天地中最大的树木,巨可通天彻地,其上还有数座化外城池,只惜原为天界之域,其后又为妖界所据,常人始终难近。”红叶在后座道。   “树上有数座城池……那可要大到什么地步?”小玄喃喃道,不觉神游物外。   “对,其中一座最大的城池,便是大妖界王国的皇都大如意天。”红叶道。   小玄忽然发现,这个俏生生的小姑娘知道的事情还真不少。   说话间,车已绕树一周,并未发现有甚异处。   “真是侥幸,此树尚未遭盗,我们总算赶上一步!”薄野烈道。   武翩跹沉吟道:“谷中寻木,已七去其六,此乃最大一棵,盗伐者肯定不会放过,早晚必会再来,我们就在此处守着,瞧瞧是到底是什么人在盗木!”   “我们寻个隐秘处埋伏,来个瓮中捉鳖!”小玄握拳道。   众人四下张望,此处依然迷雾茫茫,视野并没多远。   武翩跹抬头望向上方,道:“到上边去。”   小玄遂催动六头异兽,驾车朝上飞驰。   半柱香后,车子开始频频掠过巨大的支干,周围枝叶亦愈来愈密,武翩跹忽指一处,道:“就这里吧,把车停到那边的枝杈上去。”   小玄应了一声,将云水车稳稳当当地飞降到师父所指之处:一根巨大的寻木枝上。   他抬起头,望望顶上,见上方叠翠千顷,边沿俱隐在雾中,不知大至何处,疑惑问道:“这是到顶了么?”   薄野烈哂然一笑:“远着呐!”   武翩跹道:“这里应是整棵树的半腰处,寻木极巨,我们守在此处,方可上下兼顾。”   众人次第下车,只见周围葛藤缠绕,叶巨如舟,身处其间,竟生幽深之感。   小玄笑道:“这里枝叶十分茂密,在此埋伏实是再妙不过!”   薄野烈接道:“若是这帮鸡鸣狗盗之辈胆敢再来,定要叫他们有来无回!”   武翩跹默然不语,好一会方道:“大家不可轻敌。寻木极巨,采伐运输绝非易事,谷中遇袭,距今不过在数日至半月之间,对方竟能在如此短的时日里将六棵寻木连根盗去,显非狐鼠之徒,而且数量必然甚众。”   旁边三人闻言,心中一懔,皆想起先前在天柱寨中所见的种种惨状。   “敌人不知何时方至,我们暂且在这里歇息。”武翩跹道。   小玄便去清除周围的密藤巨叶,薄野烈赶忙上前帮忙,寻木枝藤出奇硬韧,两人剑斩斧劈了好一会,方才腾出块空地,让武翩跹与红叶坐下休息。   武翩跹这些日以七绝覆强取神秘真灵,比已往超出百十倍之速,一时难以完全纳为己有,只觉体内有如惊涛骇浪,时时皆有决堤之险,遂又闭目调息,抓紧时间运化吸收。   小玄闲了下来,玩看手中宝剑,着实爱不释手,猛见红叶与薄野烈皆盯着自己,面色有点古怪,正感不解,已听薄野烈问道:“崔公子手中宝剑,可是神骨么?”   “如假包换。”红叶已抢先回答。   薄野烈肃然起敬,他知晓此剑原为武翩跹所有,又听小玄叫武翩跹师父,心明宝剑乃是武翩跹所赠,羡慕道:“神骨乃吾族圣宝,今日为崔公子拥有,当真是宝剑配英雄哩!”   他与小玄之先见过彼此的身手与胆色,心中早已惺惺相惜。   小玄愈感手中宝剑不凡,道:“这剑只是师父暂借与我的。”心中恋恋不舍,面上却有些挂不住,便走到武翩跹跟前跪下,双手捧剑,恭恭敬敬道:“剑已用毕,还请师父将圣宝收好。”   武翩跹缓缓睁眼,却没接剑,凝眸望着他道:“此剑非凡俗可配,自问世伊始,已雪藏多年……从今日起,你便是它的主人。”   小玄心头一震。   武翩跹又道:“神而明之,存乎其人。此剑内蕴玄妙,望你用心领会,莫要辜负了它的神威。”   小玄这一喜非同小可,更听师父言中期望甚高,心中凛然,不敢乱说响亮之语,只道:“多谢师父!”   武翩跹言毕,即又闭目运化调息。   小玄正要起身,忽见她脸上掠过一抹极淡黑气,煞是怪异,猛然想起昨日密道中的所见所闻,心中一惊:“莫非是那些邪气在作祟?”   “恭喜恭喜,崔公子得此神兵,实是莫大之喜!”薄野烈在旁道贺,面上羡色愈浓。   小玄客气两句,还礼道谢。   “心里边美死了吧!”红叶刮脸羞他,心里也为他高兴。   小玄开心一笑,怀抱宝剑,却没心思再去仔细品赏,坐在边上,只时不时望向武翩跹,暗暗担心。   敌人一直没有出现,随着日渐西沉,谷中光线越发暗弱,周围的雾气亦似乎变得更加浓厚,众人肤上微感寒凉。   红叶瞧瞧四下,忽地有些心慌:“若是夜里在雾中走散,那可糟糕得很……”   小玄见她缩着肩儿抱膝坐着,模样煞是可怜,便道:“天快黑了,不如生堆火吧?”   薄野烈也在看红叶,沉吟道:“生火驱寒甚好,只是……”   红叶忙道:“我不冷。”   武翩跹闭着眼道:“此处枝叶极密,谷中又有大雾,不用担心被发现。”   小玄同薄野烈立刻起身,在附近折了许多寻木枝回来,又费了老大劲,方才劈砍成柴,围做堆状,赞道:“寻木果然坚硬,这点柴禾就劈了半天!”   “寻木乃天地之宝,自有非凡之处,我这兵器的柄身,便是寻木所制。”薄野烈拍拍横放腿边的长斧道,取出火刀火石打火,然却半天未能将柴堆点燃。   “这谷底的湿气太重了,木头上全都是露水哩……”红叶盯着柴堆发愁道。   小玄心中一动,真气略提,手掌对着柴堆猛地吐出一团烈焰来,接下烈焰滚滚持续不绝,很快就将柴堆烤至干透,再过片刻柴堆终于燃烧起来。   红叶拍手欢呼,薄野烈赞道:“好漂亮的火行功法!崔公子不但剑技了得,武技也过人!”   小玄谦逊了两句,心中怔怔地,怎么也想不起自己施展的火行功法是在什么时候修习得的。   “大家都饿了吧,我这里带着好东西嘞!”薄野烈笑道,从随身革囊中取出个物事来,却是一支老大的鹿腿。   小玄一见,登感饥肠辘辘,红叶也是眼睛发亮。   薄野烈又取过几根枝杈,搭了个简单的烧烤架子,将鹿腿挂上去炙烤,过不多时便有油汁渗出滴入火中,爆起滋滋声响,寻木烤出的肉香随之弥漫鼻间,令人垂涎。   “车上也有吃的!”红叶欢欢喜喜起身,从云水车上取了些精细干粮出来,一样样摆在火堆前。   薄野烈取出刀子,顺着纹路切割鹿肉,分递与众人,唯武翩跹摇头不要,依然闭目调息。   小玄瞧见,心中甚忧,但心神很快便给口中的鹿肉吸引去,边吃边道:“好吃!好吃!鹿肉本就可口,经薄野大哥妙手一烤,这肉更是香上加香!”   薄野烈哈哈大笑。   红叶也迭声称赞,她平日里甚忌油腻食物,今儿却是狼吞虎咽,只吃得指尖唇瓣油润发亮。   “还有一样好宝贝哩!”薄野烈又从革囊里摸出一只葫芦来,笑道:“里边是我们族人自酿的烧酒,唤做‘火燎天’,性极烈,崔兄弟喝不喝?”   小玄大喜道:“夜寒露重,酒自越烈越好!”   薄野烈大饮一口,将葫芦抛与小玄,小玄抄手接住,第一口便呛了下,接又连饮两口,方把葫芦抛还薄野烈,嘴里连呼:“好酒好酒!一入肚中便似烧了起来,难怪叫做‘火燎天’,痛快痛快!”   两人便就着烤鹿肉你一口我一口的痛饮,酣畅之处,倍感亲热,言语间称兄道弟起来。   武翩跹也不理睬,照旧闭目调息,任由他们喝个高兴。   红叶坐在火旁,此时几块烤肉落肚,身上早就暖了,笑吟吟地瞧着他俩开怀畅饮。   “荒野寒夜,有酒有肉,人生如此,夫复何求!”小玄晃着葫芦高声吟哦。   “就这么简单?还人生了,没出息!”红叶调笑道。   “足矣!足矣!”两个男人勾肩搭背摇头晃脑地应。   酒到浓处,薄野烈还哼起歌来,也不知是何方民谣,低沉朴素,虽然只有几个调子,入耳却是十分动听。   三人吃得兴高采烈,直至夜深方才罢休,围在火旁,各寻一个舒服的姿势歇息。   寻木枝杈十分巨大,四人围着火堆坐卧,旁边还有六头猼訑及云水车,半点不觉局促。   小玄半靠在一条垂落的大藤前,只觉身上一阵阵热了起来,只道是喝了酒的原故,也没多加理会,目光落到红叶身上,见她已有些支撑不住,抱着膝头连连打盹,一张俏脸儿粉晕晕的,于火光前分外可人,不觉多瞧了两眼,过了片刻,目光按不住移到武翩跹那边去,愈诧其丽,似比白天还要夺人。   他心中通通乱跳,不敢多瞧,硬生生把头低下,闭目养神,孰料心神越发不宁,忽尔一阵恍惚,那个冰火牢笼中的妖妇竟然又在脑海里悄然浮现,颜娇眼媚,妖冶入骨地望着自己,朱唇轻启,似在呢喃着什么,任他如何拚命驱赶,始终挥之不去……   ************************************************   巨竹堡内外的景致或清雅,或秀丽,或精致,一房一舍,一楼一台,无不美如诗画。   但在它的底部,有个例外的地方,阳光长年照射不到,墙壁与栅栏上长满了浓绿的苔藓,异样的潮湿与阴暗。   小钩子抱膝坐在角落里,郁闷地盯着牢栏外一个正在独斟自酌的狮首妖将。   自打那日被武翩跹放倒后,又来了一队机关兵将她擒住,幸得以为是七绝大军遗下的残兵败卒,只草草地审讯了一下,就被送到了这里。   还好的是小钩子挺适应这种地方,她天生就喜欢阴暗,待在没有阳光的地方就像常人泡在温泉里一样舒服。   唯一不适的是:在这里,她接触不到正常的人。   看守这几间破牢房的狱卒是几具没有七情六欲的机关枪卒,而牢头则是一个狮子精,肌肉虬结高大魁梧,看上去异样强壮威猛,但似乎只喜欢酒,对她这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竟然视而不见,每天除了喝酒发呆,便是对着石壁叹气,一副满怀心事的样子。   小钩子被擒之后,身上的气脉就被完全封住,媚术大打折扣,但她始终不肯甘心,也不相信一个健壮的雄性只会对酒感兴趣。   “狮子大哥!狮子大哥!”小钩子隔着宝瓶竹削成的栅栏娇唤。   “干嘛?”狮子精转过头,大手托着一坛酒。   “你过来,你过来下好不好?”小钩子可怜巴巴地叫。   狮子精起身,慢吞吞地朝栅栏走了过来,手里依然拎着酒坛子。   “咋啦?”他站在栅栏外问。   “奴家……奴奴肚子痛。”小钩子道。   狮子精没吭声,一副你肚子痛关我啥事的表情。   “好痛,真的痛得紧哩!”小钩子捂着小腹蹙眉轻唤,瞧来分外惹人生怜。   “亲戚来了?”狮子精隔着栅栏低声道。   小钩子愣了下,心里大啐了一口,你妹的才亲戚来了呢,你全家都亲戚来呢!无奈面上还得楚楚动人:“不是呀,奴奴也不晓得怎么了,狮子大哥你进来帮人家瞧瞧可好?”   狮子精皱了下眉,道:“好吧,虽然俺当年修习的并非岐黄之术,不过多少还是懂点的。”居然就拿出钥匙开了锁,进了栅栏。   小钩子心里有点意外,手捂小腹,嘴里叫得越发勾人:“呜……越来越痛了,奴奴可要痛死啦!”   狮子精蹲下身来,仔细察观了片刻,捉起妖精手腕,就要为她把脉。   岂料小钩子却迳自把腰带松了,分开罗衫,掀起内里的肚兜儿,露出一截粉嫩嫩香馥馥的肚皮来,嘴里道:“狮子大哥,你快给奴家瞧瞧。”   狮子精目光落在她腹上,怔道:“这样可瞧不出什么来,需得号脉方知原由。”   呆木头啊!小钩子没好气地悄骂,妖妖娆娆道:“着实痛极了,大哥先帮奴家揉揉!”   狮子精想了想,终于把手掌覆上了妖精的雪腹,触手只觉如酥似脂,嫩滑之极。   小钩子妖媚盯着他的脸,正要弄出勾魂媚色,忽感一股浑厚的真气透腹而入,暖洋洋的无比舒服,不禁诧讶。   “你炼过气?”妖精问。   “当然炼过,俺在山上修炼过好多年。”狮子精答。   妙极了!妖精心中暗喜:“过会除了要你将封住的气脉解开,还要你心甘情愿地护送姑奶奶出去!”   “嗳,好多啦,舒服多啦。”小钩子娇声道。   狮子精收掌,脸上微有得色。   “真是太谢谢啦,那个……”小钩子甜甜道,瞟了他一眼:“大哥且说,要奴奴如何报答你才好?”   “报答什么,你一个坐牢的人,能拿什么报答俺?”狮子精哂然道。   “也许有的……什么都可以哟……”小钩子盯着他腻声道,扭了扭粉肩,眸子里水淋淋的。   “什么都可以?”狮子精瞧瞧她,似乎有点上路了。   “唔哼。”妖精点点头。   “当真?”狮子精好像仍在犹豫。   “当真。”小钩子声音愈娇,水眸里满是诱惑。有些入门的媚术,并非一定需要有真气或灵力才能施展。   成功就在眼前,无论哪个男人,只要尝过她的好,她便有绝对的信心令之乖乖听话。   “那好吧,你就陪俺划拳猜枚吧,咱们输的喝酒!”狮子精道。   “划拳猜枚?”小钩子错愕,还以为耳朵听错了。   “昂,划拳猜枚!”狮子精兴奋道,指着周围,“你瞧那些呆头呆脑的家伙,没一个会耍的,真个憋死俺啦!”   这家伙是傻子么!   小钩子俏脸涨赤,憋了半晌,银牙一咬道:“好,奴奴就陪你划拳猜枚!”   只要能继续下去,自然就会有机会,小钩子心中冷冷一笑。   两人出了栅栏,桌前对坐,开始猜枚划拳赌斗喝酒。   数轮后,小钩子桃花上脸,居然屡战屡败,一连被罚了几大碗酒。   “大哥好棒,不但修为高强,就连猜枚耍子也这等厉害!”小钩子晕着俏脸儿道。   狮子精嘿嘿一笑,道:“俺确实爱猜枚耍子,但修为却不咋的。”   “大哥莫哄奴奴,适才你送过来的真气,可当真精纯浑厚之至,绝非寻常修为。”小钩子道。   “那是俺运气好,拜了个好老师。”狮子精笑道。   “不知大哥是何人门下?”小钩子顺着他的话问。   “俺师门虽然没多少人知道,但俺师尊却是那修至太乙大罗的圣人。”狮子精自豪道。   “哦……敢问大哥的老师是哪位大罗金仙?”小钩子笑咪咪问,心中半点不信。   “说不得,说不得!”狮子精摇摇头。   果然瞎扯淡!小钩子嗤之以鼻,却仍满面堆笑:“太乙大罗,天地共尊,为何说不得?”   “俺以前有个师弟,一下山去,便闯下了弥天大祸。老师说我天资虽然不如师弟,但骨子里也是个不安分的人,恐怕日后也要惹出祸端来,命我绝不许说是他的徒弟,否则定要将我剥皮锉骨,将神魂贬到九幽之外,教我万劫不得翻身。”狮子精说着打了个寒噤。   “如此说来,你那个师弟一定很厉害喽,他可闯了什么弥天大祸呀?”小钩子不依不饶地追问,心下越发鄙夷。   “厉害得紧!他神通广大,一根棒子打遍天上地下无敌手,最后若不是给人用计赚去,如今还没哪个制得住他!”狮子精答。   (第六回)重兵压境   “这等厉害,那他到底叫什么名字啊,师父不能说,难道连师弟也不能说?”小钩子步步紧逼。   “说不得说不得,一说你便晓得是哪个了。”狮子精摇头道。   小钩子终于完全肯定这厮是在吹牛,反正心思也不在这里,脸上却笑得越发甜蜜:“不知大哥修习的是何法门?”   “腾云驾雾呼风唤雨,移星换斗担山赶月,皆略通一二。”狮子精一本正经道。   “不吹会死啊!”小钩子心里冷笑。   “总之吾之所学,乃那非常之道,夺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机,丹成之后,鬼神难容。”狮子精继道。   “这等犀利?大哥真乃绝世高人矣!”小钩子居心叵测地继续吹捧,连自个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这个嘛,俺在师门当中,也就算是个寻常造诣。”狮子精哈哈笑道。   “来,咱们边说边饮,奴家敬大哥一碗!”小钩子见划拳猜枚占不到便宜,便调整了策略。   狮子精爽快举碗,两人对干一碗。   小钩子笑靥如花,心忖以自个千杯不醉的酒量,如此一对一的换,焉怕灌不倒你!   “大哥,你师弟一根棒子打遍天上地下无敌手,本事多半很大,你是他的师兄,定然更加了得。”小钩子又举酒碗,拐弯抹角道:“以你这等修为,为何却甘心屈尊于此,做一个小小的牢头?”   狮子精却把酒碗放了下去,一声轻叹,不吭声了。   “到底啥原故嘛?喝呀。”小钩子把碗送到他跟前轻磕了下。   狮子精缓缓道:“俺之所以留在这里,其实是因为一个人。”   小钩子若有所悟。   狮子精继道:“若非那日在虚照境遇见她,俺也不会跟到这来。”   “啊,晓得啦,大哥原来是为情所困!”小钩子笑了起来。   狮子精拿起碗,饮了一大口酒。   “那她知道你喜欢她么?”小钩子问。   “不知道吧……人家正眼都没瞧过俺一下。”狮子精无比落寞道。   “她在这里么?大哥为啥什么不把心意告诉人家?”小钩子笑道。   “俺……俺……”狮子精欲言又止,终道:“还是这样子好啦,俺就待在这里,时不时还能瞧见她。”   这家伙还挺情深意重哩,小钩子瞧了瞧他,忽道:“大哥叫啥名字,好不好告诉奴家?”   “师南生,这名字是老师给俺起的。”狮子精答。   小钩子默念了下,妩媚道:“奴家叫小钩子,我娘娘起的。”   狮子精哦了声。   “来来来,喝酒喝酒,愿有情人终成眷属,咱们再干一碗!”小钩子拎起酒坛,心底打着小算盘,又为他斟上满满一碗。   两个饮了一碗又一碗。   “师大哥,你咋一点都不提防人呢,难道就不怕人家趁机跑了么?”小钩子斜睨了狮子精一眼,妖媚入骨地举起酒碗,心忖酒都这么多了,这呆子差不多该入彀了吧。   “跑不了。”狮子精举碗与她碰了下,一口干了,乜着眼笑道:“俺知道你就是想灌倒我开溜,不过没啥用的。”   小钩子目瞪口呆。   “你瞎猜!这里有得喝,有得耍,人家才不想离开呢!”小钩子强笑道,“来来来,咱们继续猜拳耍子!”   于是两个大呼小叫,卷起袖子又再划起拳来。   无数轮后,小钩子醉态撩人地半趴桌上,输得连样子都没了,一身媚态尽抛九霄云外。   狮子精笑眯眯地瞧着她。   小钩子猛地一拍桌子,老羞成怒道:“怎么可能老是你赢,到底有没有跟姑奶奶出千!”   “俺喝酒赌斗从不耍赖。”狮子精安之若素,笑得十分和蔼可亲,“这样吧,俺也着实渴了,接下来无论输赢,你喝一碗,俺便陪你干两碗!”   “原来这家伙是头大尾巴狼!”小钩子险些崩溃,若非气脉被封,便要暴起杀人,气苦间猛见狮子精背后不知何时多了三条人影,最前面的是个女子,容颜绝丽,五官犹如隔着水波,竟然在奇异地缓缓变幻着。   小钩子呆了一呆,险些失声。   那绝丽女子朝她诡秘一笑,竖指唇前。   狮子精闷哼一声,一把细薄如柳的钩刃无声无息地切入了他的脖子。   “狄将军,快救我!”小钩子惊喜交加地唤。   原来那绝丽女子正是七绝界七将军中武技第一的三首邪姬。   狮子精猛从椅上弹起,捂着脖子朝旁跌退。   三首邪姬轻咦一声,人已鬼魅般跟了上去,手中长短双钩疾如电掠,却皆削中狮子精的残影。   狮子精东躲西藏,身形步法一变再变,竟是异样精妙,然而要害受创,怎样都无法摆脱追击,两把钩刃犹如附骨之蛀,始终不离他身子半寸。   双方一声不吭,各自诧讶对方的身手,直至这时,牢内的几个机关枪卒方才反应过来,纷纷提枪冲上,三首邪姬双钩抽空轻挥几记,几个枪卒便散架般垮了一地。   狮子精趁隙朝前一扑,身子突然倏矮,人已变做头通体斑纹的花豹疾蹿出去。   三首邪姬稍微一怔,手中钩刃却半点没有迟疑,依旧如影随形地紧贴花豹。   花豹猛然朝旁一滚,竟又变成了只灰毛大鼠,拖着颈部不断淌出的鲜血四下奔窜。   “竟识变化之术耶?”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昏暗中响起。   牢中几人皆俱动容,小钩子更是瞠目结舌。   三首邪姬娇躯一拧,缠挂腰间的一对流星飞锤疾甩而出,电光石火间追上了灰毛大鼠,将之砸了个跟斗,灰鼠滚入屋角,突尔不见了踪影。   “哪里去了?”小钩子叫道。   三首邪姬垂目静立,凝听周围动静。   小钩子心中怦怦乱跳,忽然发觉自己竟然在悄盼那个狮子精能够就此逃脱。   “上边。”苍老声音再度响起,瞬见一团暗黑紫焰凌空飞过,在屋梁上炸开,映亮了一只鬼鬼祟祟的蚊子,蚊子拖拽着星点紫焰疾掠向牢房高处的一个窄小的通风口,三首邪姬厉喝一声,流星飞锤电般击去,将通风口砸个稀巴烂。   小钩子心都提到了嗓眼上,好一会方颤着声问:“截住了?”   “逃掉了。”苍老声音道,燃着暗黑紫焰的手映亮了他的样子:一个柱着法杖的紫袍老者,赫是七绝界六大长老中的首座长老卜木司。   “卜长老!”小钩子低呼道。   三首邪姬怒容满面,她突袭得手,占尽先机,却还让猎物逃之夭夭,于她而言,可谓奇耻大辱。   “妖圣门人果然了得,麾下卧虎藏龙,一个小小的牢头竟有如此能耐,无怪怒天败得如此之惨。”卜长老缓缓道,手上的紫焰徐徐熄灭。   就在此刻,他身边之人从昏暗里走到灯火前,摘去面纱,但见黛眉水目身段惹人,不是碧绮绮是谁。   “小姐!”小钩子惊喜呼道。   “我娘在哪?”碧绮绮沉声问。   “娘娘不在这里,她给人捉……给人带走了!”小钩子赶忙回答。   “谁?”碧绮绮面色一寒。   “一个女人,手上拿把金鞘宝剑,我听娘娘叫她武……”小钩子极力回忆,叫道:“武三绝?对,娘娘叫她武三绝!”   “武三绝?那个太乙玄门的叛徒?她把我娘带去哪了?”碧绮绮一连数问。   小钩子嚅嗫道:“奴婢不晓得……我见到娘娘时,她已身受重伤,然后给那贱人突然偷袭,方才失手!”   “我娘受伤了?伤得很重?”碧绮绮失声道,心头骤紧。   小钩子点点头,欲言又止。   “如果真是武三绝……”卜长老一阵沉吟,道:“如果真的是那女人,老朽或许能知晓她的藏身之处。”   “奴婢亲耳所闻,决无差错,娘娘的确叫那贱人武三绝!”小钩子道。   “我们走!”碧绮绮心急如焚。   众人正要离开,忽听三首邪姬道:“你们先走,我随后就来。”   “狄将军?”卜长老侧首低唤。   “我要寻那小狐狸算笔旧账。”三首邪姬森然道。   众人面面相觑,卜长老道:“眼下我军新败,人手不足,不宜再对巨竹谷大动干戈,况且七绝岭有变,眼下只有寻大司祭回去主持大局,方为当务之急!”   “我捉了那只小狐狸就来与你们会合,这个用不了多少时间……说不定我还能把圣覆一块带回来!”三首邪姬不肯妥协。   卜长老沉吟不语。   碧绮绮怒道:“都什么时候了!你就不知轻重缓急么?”   三首邪姬黛眉一轩,冷冷道:“还不知道能不能座上那个位子哩,竟然就敢对本座指手画脚了?”   碧绮绮转首对卜长老道:“我们走!”   小钩子忽道:“那小狐狸不在这里,他也给那个武三绝捉走了!”   众人转头,目光齐刷刷地聚在她脸上。   “此话怎讲?”三首邪姬问。   “那小狐狸原本的确在堡中,那日给娘娘撞着,眼见就要拿下……”小钩子俏脸生晕,接道:“不想武三绝突然从旁偷袭,娘娘与小狐狸便一同给那贱人捉走了!”   碧绮绮静静听着,神色阴晴不定。   “如此甚好,咱们这就寻那武三绝去,听闻她于玄教中武技第一,正好会会。”三首邪姬傲然道。   小钩子悄望了眼那个被砸烂的通风口,心中诸味难辨。   “崔小玄,你给我们好好等着,这次定要你尝尝那生不如死的滋味!”三首邪姬寒声道,赫是三个声音一口同声。   ************************************************   “小玄……小玄?”一个轻柔地声音在耳边响起,小玄猛然睁眼,瞧见武翩跹正于近处盯着自己,心中一凛,压住声道:“敌人来了么?”   “你怎么了?”武翩跹道。   “我睡着了么?”小玄暗叫惭愧,见师父仍盯着自己,神情有些奇怪,心下迷惑,陡察身上奇热,不觉摸了下自己的脖子,竟然十分烫手,再摸脸上也是如此,直如火灼一般,赫比前两日更厉害,不由唬了一跳。   “你可觉得哪里不适么?”武翩跹问,满脸关切之色。   小玄心头一暖,迟疑道:“除了这两日身上轻易便发热外,并无其它不适。”   武翩跹凝视着他,又道:“你近日修习北溟玄数,心里眼前可曾出现过什么幻像么?”   “没有啊。”小玄摇头,心忖莫非师父以为我走火入魔了。   “修习北溟玄数须得心宁神静,且越往后越难,切不可急于求成。”武翩跹叮嘱道。   小玄点点头,正要说话,猛感腹内某处一下刺痛,身子轻震,张了张口却没能发出声来。   “怎么了?”武翩跹问。   “不晓得……”小玄茫然道,倏地又是一下刺痛,跟之前部位不同,不禁低哼一声。   “把手伸过来。”武翩跹道。   小玄抬起手送到她跟前,武翩跹指尖搭住他腕关,聚神把脉,过没一会,神色渐渐凝重起来。   “你身子里面,有什么在动?是真气还是灵力走岔了么……”武翩跹疑讶道。   小玄吃了一惊,赶忙闭眼运气自检,隐察腹内似有什么物事在悄悄游走,不禁汗毛竖起。   “不对,不是真气和灵力!”武翩跹玉容微变。   小玄猛然又感一下剧痛,果真不像气息走岔,而似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肝尖处咬了一下,痛得他直吸凉气。   旁边红叶惺忪醒来,迷糊问道:“怎么啦?”   薄野烈却倏地柱斧立起,闭目细听。   “运气,护住脏腑!”武翩跹低喝,丹田运提,一股柔和的真气自指尖吐出,注入小玄腕关。   小玄又是一声闷哼,豆大的汗珠从额上冒了出来,只觉腹内之物神出鬼没地四下游窜,东一口西一口地乱噬乱咬,每次皆是小小的一口,然却痛得他连气都提不上来。   原来深藏于小玄体内的阴阳蜱久渴蛊主阴精不得,终于凶相毕露,开始噬咬宿主的五脏六腑了。   “出什么事了?”红叶爬到两人身边,一脸诧讶地望着小玄。   薄野烈双目突睁,横斧胸前,压着声喝:“敌人来了!”   高处隐隐传来数声呼呼闷响,每下间隔甚久,似是大鸟拍翅之声,按理不会传出太远,却不知怎么就穿透了浓雾与枝叶,清晰无比地传入四人耳中。   红叶抬起头,透过枝叶间隙望出去,视线照旧给浓浓的迷雾阻挡住,并未瞧见什么,心中却莫明地怦怦直跳。   “取剑。”武翩跹镇定道,指尖并未离开小玄的腕关,依然将真气源源不断地注入小玄体内。   红叶迅启法囊,从中取出一柄长剑,鞘身竟似黄金铸就,其上宝石密缀,繁如天河星辰,异样之灿烂夺目。她双手捧着,将剑送到武翩跹跟前。   武翩跹接过剑去,红叶即又从法囊中取出一把碧鞘长剑,紧握手里。   又是呼的一声闷响,比先前数声大了许多,谷中忽似起风,周围枝叶轻轻摇晃。   “觉得怎样了?”武翩跹望着小玄轻声问。   “好些了……”小玄青白着脸应,就在此际,六头猼訑齐声嘶鸣,猛听呼的一声大响,有如台风海啸,谷中万木俱斜,亿顷浓雾赫给大风撕开,一个庞然巨物出现在众人斜上方,遮住了夜空崖壁,几乎霸占了所有的视线。   “这是什么?”薄野烈瞳孔收缩,饶是铁汉一个,声音竟也微微颤抖。   武翩跹转头望去,轻吸了口气道:“鲲鹏。”   星光之下,只见那巨物扁首钩喙,形介鱼鸟,羽翼绿赤相间煌煌绝艳,在空中已显庞巨无朋,来到地面,便将虞渊谷遮去近半。   巨禽一个斜掠,徐徐飞入谷中,身子倾斜瞬间,但见背上影影绰绰,趴卧着许多异兽,赫是先前遇见过的巨狰,清一色披挂着暗青锁甲,粗略望去,竟达数百头之众。   “难怪天柱寨无一人幸免……”薄野烈喃喃道,饶他身经百战,自刻也禁不住浑身战栗,不觉间将真气源源不断地注入手中大斧。   肃杀之气破空袭至,狰乃上古猛兽,数百之众,怕是足以摧毁任何一支人类军队。   武翩跹只望一眼便转回头来,仍然捉扣着小玄的腕关,心神却穿越过那数百头巨狰,落在鲲鹏背上的一片暗黑之处,那里立着三条人影,左边是个手持布袋的老妇,右边一个是个手执长兵的巨汉,中间之人则身披墨袍负手傲立,仿佛所有的星光都落不到他的身上,只余个模糊的轮廓。   诸种感应表明,那是个强大的存在!武翩跹心念电转,历数族人万千年来收集的情报,天地中并无一方已知的势力与眼前所见相符:能驭鲲鹏者已寥寥无几,以狰成军者则是绝无仅有。   即使是拥有无数奇禽异兽的妖界,恐怕也难以聚齐几百头训练有素的巨狰。   墨袍人亦蓦似有感,缓缓转身,目光射向众人藏身之处。   就在此时,鲲鹏又拍了下翅膀,一阵大风刮过,骤将寻木上的枝叶尽数掀开,众人身影一览无遗。   那人抬起手,朝众人所在处指了一下。   在他右边的巨汉跨步向前,口中怪啸,坐卧鲲鹏背上的巨狰纷纷爬起,约有三十余头跟随其后,那人脚步加快,那三十余头巨狰即时飞奔起来,猛地一头接一头从鲲鹏背上暴然纵起,飞跃过数百丈高空,扑向寻木上的四个人。   薄野烈凝神以待,在第一头巨狰落在枝头时开始迈步前奔,斧上青白焰光如炽,显然已注满真气。   一阵锁甲碰击的铿锵声响,狰群次第落在周围的数根巨枝之上,进又奔雷般猛扑过来,两厢对冲,刹那间斗做一处。   二十余头巨狰越过薄野烈朝另外三人掠来,红叶拔剑毅然迎上。   数息间,薄野烈身上已接连挂彩,大斧连劈,也仅斫伤一头巨狰的头部。   红叶身法轻巧,倒是一时未伤,然却无力阻住狰群,又有十来头巨狰奔向武翩跹与小玄。   小玄心知眼前险恶,挣扎立起,柱着剑道:“我没事了!”   武翩跹瞧了瞧他,道:“你别动,用真气护住脏腑。”一手解开襟口系带,将身上外袍褪去,露出一边肤光胜雪的裸臂,腕际绕着几匝墨绳,绳上依旧系着那枚暗金色双翼古钱。   小玄点点头,忍着腹内剧痛,拼力运提真气,眼见几头巨狰雷霆奔至,心都提到了嗓眼上。   武翩跹蓦然飞身纵起,掠向狰群,人于空中转身,骤见丽虹闪耀,率先扑至的巨狰赫给削去半边脑袋,爆出大蓬血雨,其后两头巨狰咆哮齐扑,却皆抱了个空,左边一头腹部倏地鲜血直喷,已给从中剖开;右边一头骤然扑地,身上锁甲四下崩碎,脊梁旁血浆迸涌,现出一条长达丈逾的可怖裂口。   小玄目瞪口呆,见武翩跹身影于狰群中忽隐忽现,莫说看不清她如何破敌,就连先前怎样拔剑都未能瞧见,心中惊叹,急施北溟玄数观看。   武翩跹一手执鞘,一手持剑,翩若惊鸿般游走在几头暴怒的巨狰间,每一出手,必有巨狰遭受重创。   小玄第一次看见了她那出鞘的剑,但见丽芒缤纷,出奇悦目,然却锋锐极绝,所到之处,金铁如腐无坚不摧。   就在此时,突听红叶一声低呼,小玄心中一惊,转头望去,正见红叶踉跄跌退,数头巨狰尾随扑击,顾不得武翩跹的叮嘱,提起神骨疾掠过去,截住几头巨狰厮杀。   红叶缓过口气,银牙一咬重新加入战团。   小玄眼角瞥见她一手抚肩,衣上染血,惊问道:“伤得重么?”   红叶不语,然而身法迟滞步子虚浮,显然伤势非轻。   小玄忙中朝另一边望去,见薄野烈身陷重围,浑身浴血,虽然依然勇猛无畏,但招势已见凌乱,显然亦支撑不了多久。   他越瞧越惊,心念电转:“敌众我寡,如此各自为战,到头来只能给逐个击破!”忽朝红叶叫道:“我们到车上去!”   红叶却仿若未闻,只是提剑乱削乱刺,小玄猛地探臂过去,一把勾揽住她腰肢,疾往云水车掠去。   几头巨狰不依不饶,尾随狂追。   红叶失血甚多,但感又倦又累,双臂搂住男儿脖子软软地挂在他怀里。   小玄一跃上车,将她放入座中,孰知女孩犹不肯松手,只求再有片刻安逸。   (第七回)天外魔功   几头巨狰呲牙咧嘴地围上前来。   六头猼訑乃是上古灵兽,天性无畏,虽然身型与狰大小悬殊,却知生死攸关,一齐仰首刨蹄与几头巨狰嘶鸣对吼。   小玄剑如出虹,稍稍迫退狰群,虽然心疼女孩,但明此时刻不容缓,只好在她耳边轻唤:“红叶姐,你怎样了?”   红叶猛然清醒,这才松开双臂,霎时满面晕红。   “还能驾车么?”小玄问,目光落在女孩的肩际,见那里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伤口深得触目惊心。   红叶用力点头,急寻鞭子,催动六头正与狰群悍然相峙的猼訑调头疾奔,刹那间从寻木上飞了出去。   狰善纵跃,却不会飞行。几头巨狰追到枝梢尽头,纷纷刹足怒吼,其中一头心犹不甘,粗壮无比的后腿一蹲一蹬,竟然整只飞身纵起,跨跃过十几丈距离扑搭在云水车后座,险将车子掀翻。   小玄怒喝一声,双手高擎神骨直直劈落,正中巨狰额顶,巨狰肢爪俱松,咆哮着从空中坠落。   “去那边!”小玄指了下薄野烈的位置。   红叶也不多想,即时依言将车调头,在空中拐了个弯飞回寻木,几头巨狰一直盯着,立马紧跟过来。   云水车直冲狰群冲去,小玄顾不得体内剧痛,狂将离火真气注入手中宝剑,神骨蓦地赤光喷涌,剑身赫然燃起熊熊焰火,焰中隐现虹彩,他心中诧异,立在车头,挥剑劈斩,周围巨狰竟然罕有地四下走避。   “上车!”小玄朝状若疯魔的薄野烈大喝。   薄野烈心中惊喜,猛一斧扫退跟前的巨狰,飞步跃入车中。   “走!”小玄又喝一声,红叶急将车子转向,冲过狰群,再次飞出寻木。   狰群狂追至梢巅,望着车子嘶吼咆哮。   薄野烈独斗十余巨狰,早已几近力竭,坐在车中一阵剧喘,十指细颤,险些握不住斧柄。   小玄游目四顾,猛地发现不见了武翩跹的身影,心中惊灼,见巨狰一头又一头往寻木高处蹿去,急指其处对红叶道:“我们再走一趟!”   红叶咬住樱唇,挥鞭甩了个脆响,云水车又一次飞向寻木,朝狰群聚集处驰去。   小玄见她肩头鲜血又迸,赶忙过去,指出如电用真气封闭住伤口周边的穴位,飞快地取出丹药敷上,又探手钻入兜元锦内,撕下一幅内衫为她包扎。   红叶眼角瞥见自己衣襟破裂,锁骨裸着,内里的抹胸还露了大半出来,登又羞得耳根飞霞,双目直视前方,不敢朝男儿这边望上一眼。   小玄为她包扎完毕,无意间目光掠过女孩胸际,见杏色抹胸紧紧缚着两团雪白,中间挤着一条极是惹眼的粉嫩沟儿,不禁呆了一呆,心里道:“她身子纤细,此处却怎么这等饱满……”   “留神!”薄野烈突喝,一条人影奔雷般掩至,小玄赶忙提剑迎击,瞬间斗了数合,只觉对方兵器力大无比,手臂虎口一阵酸麻,心知遇上罕见强敌,急提真气运转北溟玄数。   那人突然跃开,落在一根横枝之上,诧色望着手中的兵器。   小玄这才瞧清对方模样,但见顶戴烂银盔,身披兜鍪甲,上罩锦袍腰束犀带,身形高巨满脸恶相,手持一柄冷芒森森的月牙铲,柄身与刃口已给神骨磕出数道清晰的刮痕。   “好兵器!”那将喝了声彩,眼睛盯着小玄手中的神骨,怪笑道:“今日既然给我瞧见,那便归我啦!”   “吹什么法螺!”小玄冷笑一声,厉声喝道:“哪来的毛贼,竟敢入谷盗木,有胆便报上名来!”   “爷的名头,说出来吓杀你!”那将狞声应,只是不肯留名,双手执月牙铲再度掩至,小玄持神骨守在车上,两人再又斗做一团。   这回小玄知他兵器力沉,不再与之硬拼,只以北溟玄数引领,施展诛天剑诀攻其破绽。   二、三十合后,那将处处受制,由攻转守,却仍漏洞百出,疲于招架,他原也是一方人物,武艺高强罕逢敌手,不禁暗暗惊奇:“这是什么剑法?天地中竟有如此神技!”   小玄越战越勇,倏地一剑刺出,毫无花哨地穿透敌人防守,正中对方大腿。   那将怒吼一声,朝旁滚去,霍地腾空而起,刹那间化做一只丈二大小的怪物,周身赫有八头,攒环做一处,两脚尖利如钩,背上毛羽铺锦,展翅斜飞直袭云水车。   车上三人唬了一跳,小玄与薄野烈剑斧齐出,那怪飕的打个转身,又从另一个方向扑来,八头十六眼齐放毫光,六头猼訑之前不惧狰群,此刻却皆筋麻骨软,那妖眨眼已到跟前,半腰里猛地暴出一个头来,将其中一头猼訑叼在口中,扯断缰绳,疾飞开去。   红叶尖叫一声,小玄又惊又怒,纵身出车,急追过去。   那怪十分凶狠,几下便将口中的猼訑咬做数截,连皮带骨一同吞落肚内,又在空中忽高忽低地疾窜,围着云水车旋绕飞翔,伺机再袭。   小玄得了飞萝内丹,虽也能飞,身法与速度却远逊那怪,如何追赶得上。   薄野烈见状,遂从背上取下骨弓,开弓搭弦连放数箭,却皆给那怪轻松避开。   红叶驱车欲走,然那剩下的五头猼訑却已惊得挨做一团,哪里还迈得开脚步,骤见那怪猛又袭至,薄野烈大喝一声擎斧疾劈,那怪一首猛噬,赫将斧口牢牢啣住,薄野烈奋力夺斧,那怪倏地顺势掩来,腰间又暴起一头,张开血盆大口朝薄野烈咬去。   薄野烈猛见那怪身上八首一十六眼齐开,放出一片闪灼金光,通体一僵,身子已给咬中。   红叶魂不附体,慌乱中一剑刺去,那怪已叼着薄野烈飞开数丈,小玄提剑疾追,那怪一路狞笑,在空中左飘右荡,根本不把他那微末的飞行术放在眼里。   薄野烈浑身浴血周身剧痛,提肘猛击,那怪巨口一张一合,几根獠牙登时将他身躯咬个对穿。   “到底是啥魔物?”小玄心胆俱寒,怎奈鞭长莫及,救应不得。   “这厮身躯强横血肉丰足,下到腹中,定能耐我三日饱足!”那怪狞笑道,叼住薄野烈的巨口朝天一仰,就要将之吞入肚中,蓦见一道绚丽彩虹跨空掠来,从顶上飞贯而过,尚未回神,脖颈倏地剧痛,叼住薄野烈的那颗脑袋已飞离了身子,断处鲜血怒喷,遍空泼洒。   丽虹落处,芒彩散开,现出个丽胜天妃的美人来:头盘龙髻耳悬碧坠,腰间霓裹霞绕,手提聚宝神剑,不是武翩跹是谁。   “师父!”小玄大喜,抢上前去接住薄野烈向下坠落的身子,奔回云水车中施救。   那怪剩下的七首一齐咆哮,只道是猝不及防才遭重创,心中怒极,拖着一颈鲜血朝武翩跹猛扑过来。   武翩跹裳飘带舞地悬空而立,提剑静待,前边一番激战,连屠数狰,衣上却仍滴血未沾。   那怪扑到近处,头上诸眼乍然全开,剩余的十四目毫光一齐射向武翩跹。   武翩跹玉腕一抬横剑眸前,阻住毫光,待那怪扑至跟前,翩然斜里一走,手中宝剑挑起,轻描淡写地又将那怪抹去了一个脑袋。   那怪咆哮而退,空中一阵狂飞乱窜。   “原来是这东西,当年于祭赛国做怪,不但自失一首,还更祸殃满门,却不知修身养性隐忍悔改,如今还敢出来作乱,莫非嫌自己活得太久了!”武翩跹冷声道。   那怪瞬间失了两首,又见对方知晓自己的来历,不禁惊怒交加,突尔胆气俱失战意尽消,手捂伤处调头就走。   武翩跹抬头望向上方的鲲鹏,顷刻主意已定,口中念念有词,旋见腰际的七彩罗带灼灼亮起,映耀得周遭绚丽缤纷,转眼之间人与芒彩融于一处,蓦地丽虹纵起,跨空朝鲲鹏掠去。   薄野烈伤得极重,小玄与红叶喂丹敷药包扎伤口,忙乱间大雾悄然又返,直迫至云水车方圆十余丈处方止。   “师父竟然直奔鲲鹏去了,这是要擒贼先擒王么……”小玄望望周围的浓浓大雾,心忖师父虽然修为高绝,但远离九叶甘华,在毒瘴中不知能撑多久,况且鲲鹏上敌人极多,师父独自一个,若有闪失后果不堪设想。   “走,我们快去接应!”小玄指了下在上方盘旋的巨禽。   红叶应了一声,驱车朝上驰去。   不知怎么,有这男儿在旁,她便觉得不太慌了。   ************************************************   过天虹瞬息即至,芒彩散处,一条婀娜身影出现在鲲鹏背上,胜似天妃的武翩跹提剑立于狰海当中,离那片星光不至的暗黑处仅有十余丈之距。   周围登时沸腾起来,数百头巨狰咆哮着迅速围拢,蓄势,扑击。   武翩跹身影一闪而逝,再次出现时,已到了暗黑外围。暗黑中心的墨袍人依旧未动,在他左边的老妇厉喝一声,张开了手中的大布袋,猛见一道浓稠得如同实质的乌灰秽气喷滚而出,迅朝武翩奔袭过去。   “原来谷中大瘴是你在捣鬼!”武翩跹朝旁一跃,闪身让开。   “滋味可好?”那老妇傲慢地怪笑一声,踏前两步,拦在墨袍人之前,两手扯动布袋,又有数道乌灰秽气奔腾而出,巨蟒般疾追武翩跹,狰群也跟着从四面八方扑噬围堵。   武翩跹见那毒瘴极秽,乃修炼之人大忌,不肯用宝剑相抗,遂展北溟玄数,于瘴蟒狰海中游走腾挪,觅机破敌。   “好身手!待老身再好好伺候伺候你!”老妇嘶声么喝,顶上白发扬起,竟露出两根珊瑚枝似的怪角来,她一脸阴狠地狂扯手中布袋,口中急速颂念,但见一条接一条的瘴蟒飞了出来,噩梦般遍空翻滚,煞是骇人。   武翩跹连提真气,已将北溟玄数跃升至第三境——坐照,虽然自保无虞,但敌人着实极众,一时难以突近到那片暗黑跟前。   北溟玄数每提一境,便有数倍之功,但耗费的真气也随之翻倍,如此消耗下去,前景颇为不妙。   武翩跹心念电转,游走间气注宝剑,剑锋尖朝下猛然刺落,瞬间没至护锷,她摁紧剑朝后飞退,登时在鲲鹏背上拉出一条触目惊心的大沟来,一排喷泉似的鲜血直突上三、五丈的空中,暴起的血泉竟将冲上来的两头巨狰掀飞开去。   鲲鹏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唳鸣,两翼扑拍,真冲九天而去。   这时红叶驾着云水车恰到附近,猛地巨风刮来,登给扇得东倒西歪,刹那间被推出十几里外。   这一击惊天动地,鲲鹏背上顿时一片混乱,暗影中的墨袍人终于动了,几步间已飞身掠起,口中厉啸,数百头巨狰疯了般狂扑向武翩跹。   武翩跹御风般朝后疾退,手中宝剑始终未离鲲鹏背部,这一剖赫然拖出里许多远,但见血浆冲天,进又遍空洒落,可谓腥风血雨惨烈而壮观。   她手中之剑名曰“聚宝”,虽是大有来历,然而知者极寡,乃那先天奇兵,威力更在神骨之上,这时注入浩大真气,锋芒直透鲲鹏躯体六、七丈深,再横拉出长达里许的创口,饶是鲲鹏这等天地中至强至大的生灵,也无法承受得住。   鲲鹏痛极,冲上云端,猛又调头朝下疾冲,巨躯倾斜,数头受伤的巨狰竟给远远地抛甩出去,坠入谷中。   狰群蜂拥追击,然而距离一长,便给拉开了前后,武翩跹时疾时徐地阻袭,轻而易举逐个击破。   双角老妇追至跟前,仍以毒瘴攻击,却见武翩跹姿如龙游凤翔,如何困得住她。   武翩跹手起剑落,又将两头扑到近处的巨狰腰斩,她连日来以七绝覆暴取暴汲,真灵几要溃堤而出,这时得以渲泻,只觉剑招愈来愈畅,通体舒泰。   一道黑影疾掠而至,沿途巨狰纷纷走避,数条正在路径上的粗巨瘴蟒皆给拦腰冲断,武翩跹心中一凛,提剑刺去,只觉手臂一沉,剑锋已偏。   墨袍人遽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几于同时,令人窒息的威煞扑天盖地掩至。   武翩跹心中突生警兆,竭力朝旁跨出,一只拳头出现在她原先的位置,周围一阵扭曲,就像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以拳头为中心坍塌下去。   几个若隐若现晦涩难明的符纹自坍塌处浮出,武翩跹只觉周身气脉一虚,护体真气竟似给凭空蚀去了大片,心头电光一闪,一种极其古老且无比邪恶的力量跃入脑海,那是以真气、灵力及魂魄为食的天外魔功,自古以来名称各异众说纷纭,只在缥缈的传说中不时出现。   她满怀疑讶,又是一剑刺出,然而如行泥沼,剑锋再次走歪,贴着墨袍人的面颊穿过,聚宝剑的丽芒映亮了一张鸟首状的古怪面容,面如青靛,发似煌炎,正是鲲鹏头部的模样。   电光石火间两人拳来剑往,各不相交,生死却已流转数回。   旁边的双角老妇似极忌惮,朝后跃退老远。   无形的泥沼成倍地增厚,宝剑愈行愈慢,拳头却越来越快;诛天剑诀虽然精妙绝伦,于此却大受肘掣,武翩跹一跃而起,轻飘飘滑出几十丈远,鸟头人如影随形。   武翩跹不再出击,只于鲲鹏背上四处游走,手中的聚宝剑越来越亮。   鸟头人紧逼不舍,眼睛盯着她手中的剑,那里有道道寒光顺着剑锋的边缘飞速溜过,炫出阵阵颜色不同的芒彩。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武翩跹突尔一剑刺出,剑身掠起道极耀眼的光芒,竟发出一声龙吟似的奇音,快得不可思议。   鸟头人依旧前冲,自信强大的护体魔功能抵御一切攻击。   然而这一剑又准又狠,剑上凝聚着莫大的力量,剑锋于无形的泥沼中再无偏差,穿透所有的防御直奔他的心口。   鸟头人脸现诧色,却无多少惊慌,嘴角甚至还悬着丝诡异的冷笑。   聚宝剑透体而入,结结实实地刺进他的胸口,如与常人无异,那里便是心脏的位置。   鸟头人身躯一震,双掌猛地向心合拢,“啪”的一声震响,已将剑身紧紧夹住。   武翩跹心下诧讶,未想对方中剑后竟然还有抵抗之力,很快便发现情形不大对劲,对方两掌越夹越牢,聚宝剑难以再进分毫,最诡异的是真气正不由自主地从剑上飞速涌出,不知奔向何处。   她皓腕一拧,意欲将对方的心脏绞碎,然而聚宝剑稳丝不动,除了真气,灵力也开始往外流泄,并且正在急剧地加速,数息之间已如大江奔涌,无以遏止。   鸟头人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明显,亦越来越邪恶。   武翩跹深深呼吸提聚真气,猛地吐劲,却如泥牛入海,无影无踪。   对方依旧稳如泰山。   真气与灵力急剧流泄,武翩跹突地心悸神摇,眼前一阵模糊,三魂六魄赫然浮动了起来,似要离躯而去。   果然是那传说中的魔功!天地中果然有这种四大魔君以外的邪功!   弃剑?此念在武翩跹心底一闪,却猛然发现此刻连这个也做不到了,周身的真气与灵力已汇做一股狂奔的巨流,经聚宝剑冲入一个有着巨大吸力的深渊,这一路不但无法回头,便是断开也不可能。   鸟头人望着她狞笑,唇齿未动,却发出声音来,尖锐得令人牙酸脊麻:“你是何人?这身真灵修炼了多久,怕是已臻至仙之境了吧?”   武翩跹闭起了眼。   鸟头人眼中射出残忍的悦色,刺耳的声音仍在继续:“还有你的魂魄,一定有如你的容颜般美味,今天真是太令人惊喜啦!”   武翩跹倏地睁眼,原本湛如秋水的丽眸已染上了层紫黑色的雾气,刹那之间,方圆千丈内全都暗了下去,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光与色彩。   鸟头人心头莫明一懔。   丽芒闪耀的聚宝剑上忽尔出现一抹黑暗,绝对的黑暗,可以吞噬一切光亮的黑暗!几于同时,聚宝剑上猛然传来一道可以将万物化为飞灰的力量,在鸟头人的体内炸开。   “你已……你已……”鸟头人瞳孔收缩,如梦方醒,然而为时已晚,登峰造极的巨力已将他的胸膛轰出个大洞,血浆朝后喷出,泼洒十数丈远。   他承受的所并非至仙之境的力量,而是跨跃了至仙、玄仙及太乙,几近大罗之境的力量!   鸟头人缓缓跪地,俯身,扑倒。   远处的双角老妇惊呆了,半天未能回过神来,周围的狰群也给某种不同寻常的威煞慑住,一时皆给镇于原处。   武翩跹立于原地,眼中的雾气已逝,面上却漂浮过一抹抹深浓的黑气,她缓缓将剑还鞘,再亦未动。   鲲鹏似有所感,悲唳一声朝上拔起,身躯与大地几成垂直之状,狰群纷纷搭牢抓紧其背。   武翩跹身子一晃,朱唇倏张呕出大口鲜血,竟然站立不住,从鲲鹏背上一头栽落。   她并非为敌所伤,也非功力耗尽,而是因为强行将那些尚未完全驯服的真灵提至极限,气脉承受不住,决堤了。   双角老妇急奔到鸟头人身旁,将之扶抱住。   鸟头人纹丝动弹不得,眼睛却死死地盯着武翩跹坠落之处,气若游丝道:“她不行了,捉住她……要活的!”   “可是……”双角老妇望着他,面露犹豫之色。   “去!”鸟头人闷哼,一阵急喘。   双角老妇一脸狰狞地飞身而起,连声呼啸,率领狰群从鲲鹏背上纵跃而出,扑向武翩跹坠落处。   (第八回)绝境   云水车给大风推出十数里外,调头再度飞回,方才来到寻木跟前,小玄猛然立起,惊叫道:“快过去!”   红叶几乎与他同时望见:一条婀娜身影正从高空急速坠落,依稀就是武翩跹的身影。   眼见救应不及,小玄突从车上掠出,正是短距离内如意五行中速度最快的移形术“星火飞溅”,然而仍晚了一瞬,武翩跹已经结结实实地坠入寻木的树冠内。   小玄心胆俱颤,跟着一头扎入浩如烟海的枝叶之中。   武翩跹浑身脱力,急坠中在枝木间接连磕碰,此时她经脉已伤真灵乱窜,身上没有半点护体真气,每一下撞击都是雪上加霜,万幸的是几经拦绊,下坠之势稍得减缓。   小玄从枝叶中疾窜而出,长臂一兜,捞住了了她的枊腰。   “师父!伤着哪了?”男儿急唤。   武翩跹闭目不言,嘴角溢血,粉额侧倾软软地靠在他肩上。   猛听顶上沙沙大响,小玄抬头望去,只见巨狰一头接一头地从枝叶中钻出,数目比之前多了数倍,不禁倒吸口凉气,赶忙抱着武翩跹朝斜下掠去。   狰群咆哮追来,那双角老妇的身影也出现其中。   小玄朝枝梢逃去,远远瞧见云水车飞来,口中急发啸声,示意自己的位置。   红叶盯着狰群聚集的方向,早已判断出他们的大致所在,这时听见啸声,很快便瞧见了抱着武翩跹飞奔的小玄,急忙驱车过去。   小玄疾提真气,飞身从寻木上纵出,落入云水车中,叫道:“快走!”   红叶即扬长鞭,驾车朝上飞去。   双角老妇望见,立时飞上空中,手中布袋大张,但见毒瘴如蟒涌出,遍空狂舞,顷刻便封堵住了整个虞渊谷的上空。   “往下边去!”小玄轻喝,这才将武翩跹放入座中。   红叶急忙按下车头,驾驭五头猼訑朝谷底驰去。   狰群穷追不舍,纷纷顺着寻木往下奔窜。   小玄抬头望去,见寻木上攀满巨狰,粗略估判怕是多达数百头之众,心中惊忖:“此时师父与薄野烈皆受重伤,我仗着神骨宝剑或许能敌住那么二、三十头,数百头那是无论如何都吃不消的,这可如何是好?”   他转头去看武翩跹,见她衣裳早已给枝叶刮破多处,肤上或青或淤遍体鳞伤,只是手中依然紧紧地捉握着聚宝剑。   小玄心中大疼,猛然发现她面上黑气密布,心中一跳,赶忙用指搭住她腕关,立刻发现麻烦大了:在她体内,真气与灵力俱在狂奔乱窜,有些竟游走于经脉之外,赫是典型的走火入魔之象,这一惊非同小可。   红叶回头问:“娘娘怎样了?”   小玄怕她惊慌,只道:“娘娘有我照料,你安心驾车,我们先摆脱敌人要紧!”   他从如意囊中取出许多疗伤丹药,正想喂武翩跹服下,却见她用剑鞘撑着似要起身,赶忙扶住,诧讶道:“师父,你身上有伤,还是躺着为好。”   武翩跹摇了摇头,在小玄的帮助下费了极大的气力方才盘膝坐好,两手结印,闭目调息。   小玄见她尚能运功疗伤,心中稍定,然见她脸上黑气愈来愈重,心又悬了起来。   这时云水车已飞降到谷底,贴地飞驰,此时天仍未亮,谷底浓瘴弥漫,数丈外几乎不能见物,所幸猼訑极具灵性,在漆黑中飞奔,速度并未受到多少影响。   “停!”小玄突然低唤。   红叶赶忙将车刹住,惶惑道:“怎么了?”   小玄紧盯着前方,静静提起神骨宝剑。   红叶心中一阵紧张,睁大眼睛却仍什么都瞧不到,突闻一声暴吼,一头巨狰猛地从浓雾中纵出,扑在了五头猼訑身上狂噬狠咬,五头猼訑立时乱做一团,拚命地挣扎嘶鸣。   小玄剑出如电,在巨狰身上刺出几个血窟窿,巨狰摔跌下地,却听又几声吼叫传来,似在前方不远之处,遂对红叶道:“调头,走!”   红叶猛甩长鞭,调转车头,急驰而去。   小玄立在车上提剑戒备,眼角忽然瞥见一头猼訑奔走间身躯在晃,定睛瞧去,不禁吃了一惊,原来那头猼訑颈侧给咬了个大洞,鲜血正泊泊而出,染得胸腿皆赤。   此际前方又传数声咆哮,正是巨狰的叫声,红叶只好再度调头,驱车朝另一个方向奔逃。   接下吼叫声四处响起,谷中似乎到处都是巨狰,云水车只好不停地调头转向。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这时,那头受伤的猼訑脚下倏地一个踉跄,扯得其余四头跟着一齐趔趄,险将车子掀翻,此后磕磕碰碰,车子跑得越来越慢,而周围的吼声则越来越密,听起来也越来越近。   武翩跹猛地呕出口血,身子一歪,由盘坐之姿缓缓倒下。   小玄大惊,赶忙去扶,口中连声呼唤,武翩跹只是闭目不答,间又呛出几口血来,却是身上经脉受损过重,一时无法修复,自然也就无法将溃堤的浩瀚真灵重新纳回正轨。   红叶不住回头,面无血色。   几头猼訑忽尔飞起,脚下悬空,小玄忙中望去,见底下一片漆黑,原来是某棵已被盗走的寻木遗留下的大坑。   他心中灵光一闪,对红叶道:“我们到底下去!”   红叶犹豫了一下,终在黑咕隆咚的大坑与紧追不舍的猛群之间选择了前者。   云水车徐徐下降,小玄运提真气,每隔片刻便发出朵徐徐燃烧的火莲用以照明,沿途遇着根须滕蔓阻拦去路,便用剑削断挑开。   他一手提剑,一臂扶抱着武翩跹,见她时不时就呕出口血来,心中忧急如焚。   在快要到达坑底时,两人在坑壁上发现了道长长横沟,凹进去约两丈深浅,遂将车子驶进去,躲藏其内。   沟里极是局促,云水车需要打横方能塞入其中,上下仅四、五尺高,人在车上无法直立,而且十分冰冷潮湿,到处滴淌着水,与先前在寻木上的舒适可谓天渊之别。   好在此处离地面约三、四百丈,加之坑中残存着许多寻木的巨大根须,与藤蔓等物纵横交错层层掩覆,甚是隐蔽。   两人细听上方动静,没再听见巨狰的吼叫声,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小玄从坑壁上扒下一截根须,用离火诀烤干点燃,插在壁上,急忙去看武翩跹,见她满面黑气,已完全陷入昏迷之中,慌忙同红叶从各自的法囊里翻出许多丹药,却见当中大多是疗伤、解毒或培元养气之用,并无一种是针对走火入魔的。   两人一筹莫展。   红叶抱着武翩跹,眼圈发红,几要哭将出来。   小玄心乱如麻,见女孩眼巴巴地望着自己,欲要出言安慰,却又无话可说,就在此刻,突感腹内再度刺痛起来,似有什么小怪物在偷偷啃噬内脏,当真焦头烂额。   “你身上难受么?可是受伤了么?”红叶问,眼睛朝他身子上下打量。   “没有啊。”小玄忙舒眉头,放开捂住腹部的手。   “可是你脸色好难看。”红叶疑惑道,已隐隐瞧出他身上哪里不对劲,心中愈慌。   “别乱想,我好好的。”小玄张开手臂,故作轻松,猛地心中一动,却是想起了前日在竹林里运功时见到的幻象,当中有个丽若仙姝的女子将一颗珠子系在他脖子上,依稀记得她说:“无论受了多严重的伤中了多厉害的毒,只要一息尚存,便能吊住魂魄……”   他立马摸了下胸口,果然那颗龙眼大小的珠子还在,不知怎的,心里竟对那个不知是否当真存在的女子异样信任,思忖道:“眼下别无他法,只有信此一回了!”当即将珠子摘下,用齿咬破,再用手轻轻捏住武翩跹面颊,迫开檀口,将藏于珠内的一滴丹液倾入她口中。   “这是什么?”红叶讶问。   小玄不语,只密切注视着武翩跹的反应。   “到底是啥?若是走火入魔,怎么可以胡乱用药……”红叶急道,话音未落,便见武翩跹眼皮一颤,竟然缓缓睁开了。   两人惊喜交加,连声轻唤。   武翩跹挣扎欲起,两人赶忙扶她起身,武翩跹不言不语,再次盘坐结印,运功调息。   过没多久,两人见她面上的黑气明显淡去了些许,心里皆暗暗欢喜。   小玄心神稍安,便去察看薄野烈的伤势,想起那头被巨狰咬伤的猼訑,忙又取了外用的伤药,下车去为之敷填包扎。   他忙了一阵,回到车上,见红叶嘴角含笑,之前的惊慌愁困已一扫而空,自己也觉开心。   “娘娘似乎好些了。”红叶在他耳边轻声道。   小玄点点头,小声道:“你伤口怎样了,痛不痛?”   “不痛。”红叶答,又道:“适才那颗珠子里边藏的是什么,一定极其珍贵吧?”   “我想不起来了。”小玄苦恼道,神色黯然。   红叶早已听说他身上中了某种令人失忆的邪术,秀目乜了乜,忽然伸出柔荑轻轻握住他的手,柔声道:“你放心,娘娘识得百家术数,一定能找到办法的。”   小玄心头一暧,道:“你累不累,要不要眯会儿?待师父再好些,我们就设法出谷。”   红叶半晌不语。   小玄心中奇怪,正要说话,忽听女孩小小声道:“那你这里借我一下。”说完螓首便歪了过来,靠在自己肩头。   他心中一跳,装作若无其事,只僵坐着不敢动弹。   过没多久,便听女孩呼吸均匀,竟然真的睡着了。   小玄松了口气,忽感靠在肩头的螓首一滑,就要朝前溜去,赶忙一臂扶抱住女孩肩膀。   红叶疲倦之极,此时睡着即舒又暖,迷糊中娇躯蹭了蹭,又往男儿怀里钻进一点。   小玄一阵心猿意马,眼睛不觉落到女孩那因衣襟破裂而露出的粉肩之上,但见嫩滑细白,煞是可人,视线稍微前移,便又瞧见了女孩子那纤巧秀丽的锁骨,心中一阵乱跳,蓦地警省,慌忙收回目光。   然而藏于他体内的阴阳蜱却不肯善罢甘休,除了不时在某处叮上一口,还暗地里大肆折腾,闹得他欲焰如炽苦不堪言。   突然间,数声咆哮传来,声音虽然不大,却于静谧的夜里十分清晰。   红叶惊醒过来,见男儿正蹙眉聆听,讶道:“它们追来了?”   “不知是不是路过,此处极其隐蔽,照理不会发现我们……”小玄轻声道。   然而叫声越来越响,也越来越频密。   小玄忽然想起一事,目光朝那头受伤的猼訑望去。   红叶顺着他的视线瞧去,反应极快:“不会是它一路留下的血迹将它们引来的吧?”   “只怕是。”小玄苦笑,转望向武翩跹,见她纹丝不动,面上的黑气比之前又淡了几分。   这时叫声越来越近,而且此起彼伏,渐渐交汇成一片,巨狰的数量显然多得惊人。   “它们下来了。”小玄沉声道。   “怎么办?”红叶惊慌起来,将剑抄在手里。   “这要紧关头,倘若师父再受惊扰,当真要走火入魔了……”小玄望着武翩跹,心中千回百转迴。   红叶娇躯轻颤,脑子里尽是狰群迎面扑来的画面,只觉肩际的伤口一阵剧痛。   小玄悄叹了口气,挪到武翩跹跟前,轻唤道:“师父。”   武翩跹徐徐睁眼。   两人四目相交,小玄微微一笑。   武翩跹凝视着他,缓缓摇了下头。   小玄转身,提起神骨宝剑,对红叶道:“照看好娘娘。”   “你……做什么?”红叶惊道。   小玄已翻身下车,朝沟外走去。   “别去,也许它们找不到这里!”红叶急唤道。   小玄回首,朝她微微一笑,脚步却未停,突地一跃而起,消失于女孩的视线中。   “回来!外边没有九叶甘华,你撑不住的!”红叶大喊,泪水几要夺目而出。   ************************************************   小玄运提真气,身子徐徐上升,手中的神骨剑亦渐渐变赤,染上了一抹血似的暗红。   一头头巨狰正沿着残存坑中的根须攀爬下来,密密麻麻地遍布坑壁。   小玄一冲而上,手起剑落,将一头巨狰劈去半边肩膀,周围的巨狰咆哮着朝他扑去。   坑中犹如掀起了怒潮,一番激战。   小玄将快便陷入了重围,寻木遗留的坑本不算小,但过百头巨狰堆挤其中,便显得有些狭窄了。   他于纵横交错的根须间左冲右突,只觉前后左右到处都是巨狰,獠牙利爪从四面八方袭来,渐感吃力,忙中瞥见仍有几头巨狰在朝坑底张望,遂飞身过去,拚着身上挂彩刺倒其中的两头,这下终于彻底激怒了狰群,坑中所有的巨狰都朝他扑去。   如此耗下去只有死路一条,小玄突然发现一只个头明显比同类要大上近半的巨狰,倏一个“星火飞溅”疾纵过去,正落其背,手中宝剑朝下一刺,深深扎入了巨狰的大屁股,巨狰吃痛,一阵剧烈地上抛下跃,欲将身上的敌人掀落,小玄只是紧紧抓牢其尾,不时照其臀部补上一剑。   巨狰怒极,狂奔乱窜,所到之处,其它巨狰纷纷走避,坑中登时乱成了一锅粥。   小玄觑见已近坑口,真气疾提脚下一蹬,趁乱朝上掠去。   几头巨狰猛扑过去,在他身上抓出几道伤口,却已无法将之拦下。   小玄终于从坑中逃出,只是身后跟着一群穷追不舍的巨狰,为首一头怒极欲狂,正是被他连扎了几下屁股的那只。   他于黑暗与浓雾中起伏纵掠,身后的狰群也高高低低地疾奔,每一头巨狰皆有足够的力量与敏捷,树木、大石与沟壑全都无法阻滞它们半分。   小玄始终无法摆脱,却还在担心它们返回坑中,一路高声呼啸,生怕哪头跟丢,是以一人拖着数百头巨狰在谷中飞奔,煞是壮观。   忽闻一串怪笑,前方数条巨大的黑影卷来,小玄闪避不及,一头撞入其中,即时衣发俱扬,双目不能视物,鼻口给如同实物的恶臭灌入,登时眼花头晕几要窒息,他心知不好,手中宝剑朝前猛然刺出千百剑,正是诛天剑诀中劫部的杀招“万重劫”。   此招犀利非常,乃以变化见长的诛天剑诀中罕有的以暴以快制敌之招,若是有谁在前,身上必定千疮百孔。   然而并无多大动静,小玄拚力睁眼,在模糊的泪水中看见了敌人,原来远在七、八丈外,正是那个在空中大放瘴蟒的双角老妇。   经此一阻,狰群便已蜂拥追至,小玄再次陷入重围,又是一番激战。   “那个小贱人呢,藏哪里去了?”双角老妇嘲似笑道:“你一路大呼小叫,为的便是想要引开追击吧。”   小玄奋力迎敌,此处恰是空地,无险可依,无巧可取,招架得异样艰苦。   双角老妇忽然轻咦一声,心中诧讶:“这小子结结实实地挨了我的毒瘴,怎么还能支撑如此之久?”   殊不知因机缘巧合,小玄吞服过一颗骊珠,乃化外仙龙所遗,受千万年癸水精华滋养而成,能辟污垢万毒,是以挨了她的毒瘴只晕不损。   小玄并不知晓自己的幸运,正疲于跟狰群的应战,身上接连挂彩险象环生。   几百头巨狰层层将之困住,围得水泄不通。   “要是把大宝带来就好了,如能召唤出一支精怪大军,说不定还能支撑一阵!”小玄心中懊丧,饶他向来乐观不屈,此际也不禁渐渐绝望。   “师父她们不知怎么样了……”他只觉疲惫之极,反应稍钝,背后猛地遭到一记雷霆万钧地撞击,整个人朝前扑去,神骨宝剑脱手飞去。   这一撞痛彻心腑,他仰起脖子,方才呛出半口血,后脑勺就被一只巨足狠狠踏住,即时脸面朝下陷入土中,另外的半口血登给迫得咽了回去。   眼前一片黑暗,剩下的感觉已经不多,除了痛疼,便是窒息。   (第九回)移花接木   小玄无法呼吸,只觉胸口似要炸开。   踏住他的,正是那头屁股挨了数剑的巨狰,它不噬不咬,只是咆哮着、碾压着,欲将脚下的猎物活活折磨至死。   以这样的姿势死去,实在是太屈辱了!小玄心犹不甘,两手在地上乱抓乱摸,只是不见神骨的踪影,周身气力渐渐逝去……   他的手垂了下去……   他已经放弃了。   就在此际,他的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声音:“此剑内蕴玄妙,望你用心领会,莫要辜负了它的神威。”   “师父叮嘱我莫负此剑,可是我却把它弄丢了……”小玄心头一凛,拚命挣扎起来。   巨狰只是狰狞地践踏着他蹂躏着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尘土中有把剑正在悄然浮起,剑柄长脚似地跑到了猎物的手里……   蓦地赤光闪掠,巨狰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嚎叫,四肢齐断轰然倒地。   小玄提着聚宝剑自尘土中冉冉升起,狰群与那双角老妇惊奇地瞧见,在他的背后赫然隐隐立着一尊高达十来丈的魔神,于黑暗中灼灼生辉,形貌古怪威武极绝。   狰群似给慑住,一时畏缩不前。   小玄只觉周身真气已同手中的剑融为一体,而躯体的飞升并非自身真气所致,而是来自神骨宝剑的牵引。   那似乎是传说中太古魔神泰逢的形貌,双角老妇惊疑交加,口中发出一串急啸,狰群终于动了,从四面八方扑向小玄。   小玄悬空而立,挥动手中的神骨,身后的魔神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剑上异相纷呈,竟交替现出彩虹、霞霓、风雨、冰雪及雷电诸象,然后一头又一头巨狰便摔跌出去,或身首异处,或支离破碎。   双角老妇布袋一展,几条粗巨的瘴蟒朝他卷去,然而结果一样,几条瘴蟒俱给拦腰斩断,然后再给荡做片片残雾。   小玄只觉真气愈用愈盛,与手中的神骨宝剑循环运转,只感通体舒泰酣畅淋漓。   尸体已经堆叠得老高,狰群依旧不知死活地蜂拥而上,然而小玄居高临下地睥睨狰群,心中已无半点怯意。   双角老妇却是心胆俱寒,暗地里已萌去意。   就在此际,小玄倏地胸腔奇痛,似给什么东西咬住了心尖,一口气喘不上来,诸脉顿闭眼前骤黑,人已从空中跌落,摔入狰群当中。   原来藏匿在他体内的阴阳蜱乱钻乱窜,竟然在这要命的关头咬住了他的心脏。   狰群潮般掩上,双角老妇心中大喜,蓦见芒彩大盛,一道丽虹跨空飞来,手持聚宝剑的武翩跹现出在林中,将一头头靠近小玄的巨狰斩翻、刺倒、挑飞。   双角老妇大吃一惊,见她目湛如水神采奕奕,身上全无受伤的迹象,不由战意尽溃,调头便走,直到远处,方才发出啸声,却是害怕折损兵将,召唤狰群回归。   原来武翩跹服下的那滴丹液,正是李梦棠赠与小玄的“千珍守元露”,乃玄教中的顶级秘药,虽然耗材奇多炼制极难,但功效亦异样神妙,竟在短短的时间里将她受损的诸路气脉修复如初,真灵得以重归丹田,身上的那点外伤便不足为道。   狰群训练有素,听见啸声,便纷纷调头离开,转眼走得干干净净,然而伤亡已众,一夜激战,已损失了过百头巨狰。   武翩跹也不追赶,一手捉扣住小玄腕关,细察他体内状况,很快便找到症结所在,心中大惊,急将一股真气注入,护住他心脏。   小玄终于回过气来,却仍昏迷不醒,全然不知自个已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武翩跹细思之下,已隐隐寻着症结源头,心中惊疑不定:“敢情是那只毒蝎子种下的阴阳锁发作了,竟然如此歹毒!倘若再迟片刻,给那东西咬穿心脏,小玄便要丢了性命……”   她越想越惊,原以为阴阳锁如传闻般只是淫邪小技,未想竟是噬心啖魂的夺命秘术,不禁冷汗涔涔。   空中传来数声兽鸣,却是红叶驾车赶到。   武翩跹捡起掉在地上的神骨剑,扶起小玄飞入云水车中。   “小玄伤哪了?”红叶颤声问,见男儿浑身是血,不知伤在何处。   “走,回玉京!”武翩跹只道,五指半刻不敢离开小玄的腕关。   “薄野将军呢,是否先送他回舰上去?”红叶问。   “薄野随我们一道回去,回头我会传讯给狄帅。”武翩跹道。   红叶心知片刻耽搁不得,赶忙驱车朝谷外飞去。   这时天已微亮,蓦闻一声大唳,两人抬头望去,见更高处有个巨禽影子朝远处飞去,正是之前那只鲲鹏。   “敌人要逃了!”红叶道。   “会找到他们的。”武翩跹平静道。   碧波万顷上,云水车风驰电掣般疾奔。   “再快点!”武翩跹轻喝。   红叶心中一狠,鞭子重重地抽到了五头猼訑身上,五头猼訑竭力狂奔,车子跑得更快了。   武翩跹低头朝怀中的小玄望去,见他牙关紧咬,身子阵阵痉挛,不禁忧急欲焚。   红叶不时回头,脸色越来越白,鞭子抽得越来越凶。   “这样不行。”武翩跹扶小玄站了起来,对红叶道:“这个速度,小玄撑不到玉京,我用过天虹带他先回去,你照看薄野随后跟来!”   红叶急忙点头。   武翩跹一臂挟抱紧小玄,一掌抵在他心口,朱唇轻启低低颂念,旋见腰际的七彩罗带灼灼亮起,绚烂的芒彩渐渐绽放,很快便将两人裹罩其内,蓦地一道丽虹从云水车上纵起,跨空朝远方掠去。   ************************************************   烈日当空,无风无雨,忽然间一道彩虹跨空而至,悄悄落在迷楼的某个僻静之处,未待有人瞧清便已逝去,一队凤翔卫迅速包抄过去,并未发现有何异处。   武翩跹扶抱着小玄出现在一条密道之中,只见她香汗淋漓娇喘吁吁,似乎累得随时会垮掉。   每祭一次过天虹所需的灵力无需太多,但在这数个时辰中,她已连祭了数百次过天虹,而且一路上还要用源源不断的真气护住小玄的五腑六脏,消耗之巨,可想而知。   但这样的付出还是大有收获的:她为危在旦夕的小玄争取到了近半天的救命时间。   穿过长长的通道,武翩跹扶抱着小玄来到一个极巨的空间,踏上一条悬空虹道,直行至末端,方才将小玄轻轻放下,然后趴下身子探手一提,猛见一只鸟笼状的物事从底下飞了上来,“哐当”的一声大响,重重砸落在虹道之上。   趴伏笼中的一个几近赤裸的女子缓缓抬头,正是七绝界四大司祭之首勾魂邪姬——碧怜怜。   “即刻将阴阳锁的解法交出来!”武翩跹沉喝道。   碧怜怜微微一怔,旋即瞧见了躺在地上的崔小玄,妖媚入骨的笑容如花绽放:“我说今天怎么这样急呢。”   “没听明白我的话?”武翩跹道。   “你不是一直都不着急的嘛。”碧怜怜却慢悠悠道。   “别惹我,我今天没耐心。”武翩跹眸中寒霜凛冽。   碧怜怜早就瞧出来了,她很急,非常的着急,轻笑道:“你想我救他?”   “我要阴阳锁的解法!”武翩跹道。   碧怜怜咯咯一阵娇笑,笑得花枝乱颠。   一团风暴在武翩跹眼中急速聚集。   “只可惜……”碧怜怜终于道,“阴阳锁没有解法,从来没有。”   武翩跹朝前走去,口中默颂了个简短的禁咒,鸟笼一端的栅栏突然扭曲,让出个能让人通过的开口,武翩跹进入其中,猛一把揪住碧怜怜的云发,粗暴地拽起她的头,聚宝剑铿锵离鞘,锋锐的剑刃架在她那吹弹得破的雪颈上。   碧怜怜面无惧色。   昏迷不醒的小玄竟似有感,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想我立刻杀了你?”武翩跹寒声道。   “奴家的命,早就在你的手上,随时都可以拿去。”碧怜怜不疾不徐道,媚目瞟了眼地上的男儿,道:“只不过,奴家路上肯定不会寂寞的。”   武翩跹面色发白,握剑的手微微细抖。   剑锋随之抖动,已割入雪颈一线,一丝鲜血流了出来,碧怜怜心中却越来越笃定,笑容亦越发从容安逸,这是个送上门来的、可以让她逃得生天的机会,绝不能任之轻易溜走。   “不如……”碧怜怜娇声道,“放下你的剑,听我说。”   武翩跹目中怒火炽燃,但最终还是缓缓地垂下了剑。   碧怜怜知自己拿住她了,复仇的快意在心中跃动,轻笑道:“不如你求我吧,倘若你此刻跪下来磕几个头,好生求求奴家,奴家或许会去救他一命。”   剑锋重新抵在了她的脖子上,这次压得更紧。   “不愿意么?”碧怜怜笑得愈欢,眼角掠向小玄,“你瞧瞧他,他就快撑不住了,再迟片刻,说不定那只虫子便要将他的五脏六腑吃光了!又或者入脑穿心,待到那时,便是太乙大罗在此也救他不得啦。”   “原你在他身上种下的是如此歹毒之物!”武翩跹咬牙切齿道。   碧怜怜惬意无比地欣赏着她的表情。   “他若死了,你也决计多活不过一刻!”武翩跹厉声喝道。   碧怜怜见她动怒,心里越发痛快得意,盯着她的眼睛轻轻道:“这个人,对你很重要么?”   武翩跹身子一震。   “你连日来一直折磨奴家,不让奴家消消气又怎么成?还是快快跪下来求我吧。”碧怜怜继续折磨着她,笑得异样恣肆猖狂。   武翩跹浑身发抖。   “好啦好啦,耍够了。”碧怜怜收住了笑,悠然道,“奴家就不折腾你了,你只要放了奴家,让奴家把他带走,三日后,奴家便让他活蹦乱跳地回到这里来。”   武翩跹酥胸起伏,闭起了眼。   “天地之中,阴阳蛊一但发作,便唯有蛊主之精方能缓解,除此以外,俱是死路一条,你若还想要他活在这世上,就让他跟我走。”碧怜怜继续敲打她,她知道她崩溃在即。   武翩跹忽然安静下来。   “想好了么?”碧怜怜轻蔑道。   武翩跹定睛瞧她。   碧怜怜有恃无恐地迎住她的目光。   武翩跹仍在看她,一言不发。   碧怜怜忽然觉得哪里不大对劲,她察言观色,猛然发现对方眼里的惊慌竟然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冷冷的、意义难明的笑意。   武翩跹提起裙角在她身边蹲了下来,雍容优雅地卷起一边袖子。   碧怜怜心底一阵发毛。   武翩跹伸出手,两根晶莹如玉的冰凉手指搭住了她的腰眼。   “你……你做什么!”碧怜怜惊慌起来,话没说完,骤感两道犀利的真气从腰际侵入体内,长眼般循着经脉直袭骊关,刹那间筋麻骨软。   武翩跹另一只手探入怀中,摸出一只小小的细颈瓷瓶,放到嘴边用牙咬下瓶塞,将里边的丹丸倾倒一空。   碧怜怜脸色大变,她之前吃过一次大亏,这时已完全明白跟前的贱人想干什么。   武翩跹把瓶子往她腿心一送,将细长的瓶颈粗鲁地塞入花窍之中,搭在腰眼上的两指继续吐劲,将真气源源不断地送进去。   碧怜怜目瞪口呆,万料不到这贱人这般疯狂,竟然想出如此匪夷所思的办法,只觉两道刁钻无比的真气在体内交错搅动,绞得骊关酸麻欲溃,她拚命憋着,几将银牙咬碎。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的,武翩跹施展的正是玄教阴阳采补术中的顶级秘术,威力绝大,况且碧怜怜此时身上没有点滴真气灵力,如何抵挡得住。   碧怜怜闷哼一声,蓦地骊关酥透,花房内浆汁迸涌,阴精沥沥而下。   小玄呻吟一声,手指动了动,却是阴阳蜱嗅着了蛊主的阴精,越发躁动不安,在他体内大肆腾闹。   武翩跹生怕份量不足,依旧不由分说地连催真气。   碧怜怜丢得花容失色,只觉花宫深处的元阴与骊珠皆尽浮动,几要脱窍而出。   武翩跹那两根恶魔般的手指终于离开了她,同时拔出了塞在花窍的那只细颈瓷瓶。   碧怜怜瘫软如泥,身子酥做一团。   武翩跹晃了晃手中的瓷瓶,满意的发现已经满了。   碧怜怜面赤如血,她乃七绝界四大司祭之首,修为高绝位尊望重,何尝受过这等羞辱,竟给挤牛乳般迫出阴精,蓦地失去了平日的冷静,破口大骂:“疯子!魔鬼!下作的娼货!你今日杀了我便罢!否则定要你后悔一世!”   “杀你干嘛,给我好好养着,下次他再发作,还得靠你慷慨相赠。”武甂跹笑吟吟道,指尖吐气,封住了她身上的几条气脉,掏出条帕子嫌弃地拭了拭手,拎着瓶子起身走了。   碧怜怜悲愤欲绝,此时气脉被封出不了声,更是气得肺都快炸了,险些闭过气去。   武翩跹快步走到小玄旁边,蹲跪下去察看他情形如何,不一会耳根便红了起来,寻思道:如何将瓶中之物送入此子体内?   她心中发愁,陡见小玄又抽搐了下,状极痛苦,遂将朱唇一咬,动手去解男儿的腰带,方才扒下了他的裤头,孰料一根巨物骤然跃起,“啪”地一下打在她手背。   原来阴阳蜱暗中作怪,早已令得男儿勃翘如柱。   武翩跹唬了一跳,不敢细瞧,捏住瓷瓶将内里的花浆兜头浇落,谁知灵龟一触即颤,打了个激灵,花浆便淋到了边上去,她皱了皱眉,再次倾倒花浆,怎奈灵龟受到刺激,一下下颤晃不休,倒了半瓶也没多少花浆浇中马眼。   “若再乱动,东西就没有了!”武翩跹心中大嗔,犹豫了好一会,终于伸出三根葱指将男儿的巨根轻轻扶住,再一次把花浆倾下,这回对得极准,花浆虽然浇中了马眼,但似乎并没灌进去多少,大多都朝旁流开,顺茎淌下。   她眉头大皱,见瓶中剩余无多,不敢全部倒光,遂将瓷瓶放下,顾不得污秽,用指尖去将淌下的浆液捞回龟头,抹入马眼。   忙乱间忽然想到:“如此并非真正男女交媾,这些东西怕是到不了他体内……”   她正在发呆,突感指间的巨物强而有力地勃跳了几下,茫然转头,便瞧见了张口结舌的小玄。   两人四目相对,怔了须臾,小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那三根拈扶着肉棒的尖尖葱指上。   (第十回)孺子难教   “我……我……为师在为你驱除身上的邪术!”武翩跹赶忙撒手,脸上已是红霞染遍艳若桃李。   小玄恍若未闻,目光浑浊地盯着她。   “你身上中了邪蛊,此刻已经发作,为师正在设法为你驱除。”武翩跹见他神不守舍,又强调了一遍。   小玄突地坐起,张臂朝她抱去。   武翩跹吃了一惊,抬手推拒,只觉男儿力如蛮牛,肌肤鼻息俱若炽碳,低喝道:“你认得我么!”   “师父……”小玄闷哼一声,身子却不听使唤,只是痴缠不休。   武翩跹见他这昏颠模样,心知先前的工夫皆是白费,不觉一阵沮丧,忽尔面色一沉,厉喝道:“给我坐好!”   小玄乍然一惊,神志稍清,不敢再动。   武翩跹厉声道:“你此刻已是命悬一线,若再胡闹,人就没了!”   小玄这一安静,立感体内到处隐隐生痛,心中暗自惊惶。   武翩跹心知拖延下去,只怕情形还要更糟,她凝眉苦思,脑海中突地灵光一闪:“玄教有许多采补法门,有些简易之至,何不拣一个传与他,只要能助他渡过眼前这关,临急抱佛脚又有何妨!”   她当日拜入太乙玄门,天资惊人,诸艺冠绝门中,重元子又爱其根骨佳妙,是以倾囊相授,门中秘典,予取予求,当中自有黄白采补、阴阳双修之术。而她心潜大志,对诸般法门如饥似渴,无论高低正偏,皆有涉猎,未想今日果真用着。   “小玄,为师现在传你一法,可助你驱除身上的邪术,你可用心听好了!”武翩跹道。   小玄昏昏沉沉地应了一声,勉强坐直身子,只是腿间高高地竖着根大肉棒,模样煞是怪异。   武翩跹念了个仅有数句的行气法诀,正是玄教中采补术的入门小技,问:“记住了么?”   小玄茫然摇头,此时身如百虫爬挠,哪有心思听得进去。   武翩跹叹了口气,道:“此诀简单之至,我再教你一遍,你再莫走神。”当即放慢速度,再将口诀念了一遍,念毕再问,这回终见小玄点了点头,于是又跟他细细讲解口诀中的关键之处。   小玄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懂了,只是浑浑噩噩地点头。   武翩跹拿起放在地上的细颈瓷瓶,道:“这瓶子里边装的是救你性命之物,你只需依着我教你的法诀运气行功,便能汲入体内。”   小玄照旧点头。   瓶中已剩余无几,武翩跹心知成败在此一举,生怕再有闪失,顾不得羞涩,这回五指齐出,牢牢地捉握住男儿的肉棒,又恐花浆走漏,另一手捏着瓷瓶,直接将瓶口抵住龟头,缓缓倾斜,道:“快行功!”   小玄默念法诀,运气行功,只觉一股细细气息自丹田生出,经气脉直达玉茎,这时花浆倾至,那股气息即往回走,立将花浆汲入马眼,沿精管而上,谁知行到途中便止步不前。   “好了吗?”武翩跹抬眼望去,却见男儿神情古怪,目光依旧浑浊。   原来小玄迷糊间听漏了最后一句口诀,功法自然无法完成。   武翩跹见情形不对,拎起瓷瓶,晃了晃,发现瓶中仍有东西,不禁发嗔:“怎么没有吸光?”只好重将瓶口抵住龟头,命小玄再试一次。   小玄再次运气行功,怎奈少了句口诀,又岂能成功。   “到底怎么了?”武翩跹急道。   小玄见她眉目笼俏嘴角含嗔,只觉动人极绝,心中一悸,周身欲念蓦如碳堆内的暗火给翻了开来,猛地将她一把抱住,乱挨乱蹭。   原来是他体内的阴阳蜱因蛊主阴精近在咫尺而不得,再次大闹起来。   武翩跹又急又恼,只是此时两手皆忙,哪里阻拒得了,厉声喝道:“胡闹什么,快行功!”   “我不行了……”小玄闷哼,纠缠间嘴唇竟然贴到了师父耳后。   武翩跹只觉热气袭来,心中一阵慌乱,道:“胡说什么,你一定行的!”   小玄置若罔闻,鼻间嗅着丝丝香甜,舌尖一吐,便舐到了师父细嫩的耳廓上。   武翩跹娇躯一颤,急忙把脸朝旁躲开。   谁知男儿又睨见了她那纤俏的雪颈,顺着发沿吻了下去。   武翩跹叫苦不迭,左挡右拒疲于招架,险些把手里的瓶子滑了,蓦地发嗔:“你到底听不听话!”   小玄迷迷糊糊点头。   “那就再试一次!”武翩跹道。   小玄却不肯了,舔吮着师父的雪颈,手也开始乱摸乱碰,他现在只想要她,只想要女人。   武翩跹挣拒不脱,又见成功在即,只好哄道:“再试一次,乖。”   “我学不会……”小玄摇头。   “你一定会的,这法诀很简单。”武翩跹耐着性子,只道他是在找借口。   “我身上好难受……”小玄依然摇头。   “你听师父的话,很快就不难受了。”武翩跹柔声道。   “瓶子太硬……”小玄道,这次倒真是在找措口。   ……武翩跹无语,好一会方道:“那就不要瓶子,师父用……用手好么?”   “好!”小玄即应。   武翩跹愕然。   瓷瓶内的花浆倒在了掌心,白里透红的纤掌弯若花斛,兜着酥白的阴精,瑰艳又妖异。   这只曾经夺去无数生命的手,此刻竟是如此的纤弱,仿佛禁不得一丝风,受不得一点浪,苒弱娇嫩如花瓣。   武翩跹的另一只手圈住男儿的肉杵,将肉杵徐徐攀下,把龟头压入掌心里的那一小滩花浆。   小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舒服得呻吟一声。   “快行功!”武翩跹晕着脸唤,只盼快快把事情办完,结束这糟糕透顶的过程。   小玄运气行功,可是掌心里的那滩浆液丁点未少。   “快啊。”武翩跹雪额冒汗,几乎是在央求了。   “还是不行……”小玄一张俊脸憋得通红,接又开始走神了,他闻到一股子奇异的暖香,似从女人酥峰间绵延出来,勾惹得的他探头望去,瞧见了一痕从衣襟间闪露出来的芍药紫,艳丽夺目。   “你集中精神!”武翩跹急道,发现了男儿放肆的目光,就在这时一只手赫从她的腋下穿出,环绕到前边隔衣攀上了腴沃高耸的玉峰,重重一握。   武翩跹失声颤呼,娇躯一阵酸软。   可是男儿却是越发来劲,五指时收时放,将手上的饱满捏揉成千形万状。   “我要生气啦!”她大发娇嗔,靥上却是丽色倍增。   小玄有如中魇,指掌继续搓揉,捏握,刮蹭,百般恣肆贪婪无休。   “放手!”武翩跹厉叱,她曾遭遇多少凶险,却从末有过如此之狼狈。   小玄心头一震,终于放开了她。   “行功!”武翩跹怒容满面,声音斩钉截铁。   小玄这回乖了,急忙闭目,呼吸提气,武翩跹掌心的那滩花浆迅速变少,转眼无踪。   并非他想起了口诀,而是情急之下,给逼出了绮姬当日传与他的九鼎还丹诀。   武翩跹舒了口气,欣喜地瞧见,男儿眼中混浊正在迅速消退,原有的清明正在回归。   成功了!她正要放开手,却给一只大手捉住了手腕。   阴阳蜱得了蛊主的阴精,终于安分了,但是高涨的情欲却还将小玄留在峰顶。   “不是……不是好了嘛!”武翩跹道,心底竟然有些发慌。   “师父……”小玄低唤。   武翩跹瞪着他,颊飞红云,这算什么?难道就不能自己弄出来吗……   男儿眼中尽是央求之色。   武翩跹心中一软,松开的手又慢慢地握紧了,都到了这个阶段,终不成……就这样弃之不顾吧?   贝齿咬着丹唇,柔荑开始款款拢络徐徐揉抚。   小玄快活之极,低头盯着下边,赤着两眼看师父用手帮自己捋套。   师父的手是如此诱人,柔嫩,纤巧,晶莹如透,秀美绝伦。   武翩跹绷紧着脸,正襟危坐……除了手。   “紧点……捉紧点……师父……两只手……两只手好吗……”小玄鼻息如火地央道。   好过分!竟然得寸进尺!武翩跹目视别处,无可奈何地又加上了一只手,悻悻地收紧了葱指。   然而还没完,男儿抬眼盯着近在咫尺的硕峰,突然探手搭住了美人师父的抹胸,用力一扒。   武翩跹措手不及,竟给他一扯而下,两只如酥似雪的尖翘腴乳猛然跃出,荡起一道迷人的白浪。   “怎么这样闹人啊!”武翩跹大嗔,双颊火烫一片,仿似真要燃烧起来。   怎奈小玄早给欲焰烧昏了脑子,哪里顾得了师父着恼,脑袋突往下滑,一口叼住了峰尖那颗红嫣嫣的娇蒂。   武翩跹低呼一声,香肩齐缩,娇躯霎时软了半边。   唇齿间的酥乳嫩到了极点,男儿重重地吸吮起来,不时还抹上火辣辣的一舌。   武翩跹身子瞬又紧绷,乳上传来阵阵难挨的酥麻,两颗胭脂凝就的奶头尖尖勃起,腹底蓦尔一热,腿心里已悄悄湿了。   小玄兴动欲狂,没完没了地吻、咬、抚、揉她每一寸雪嫩肌肤,力道越来越重。   武翩跹急急渴喘,几要接不上气来。   小玄只觉肉棒美极,射意隐隐袭来,神魂颠倒间两手猛地捧握住师父的柔荑,紧紧地裹住自己的巨棒,发狠地继续抽耸。   武翩跹羞不可遏,偏又无法把手挣开,只得把脸别往它处,任由男儿恣肆颠狂。   汗水、残存的花浆及马眼流出的黏液在细嫩的掌心中反复搅拌,渐渐被打成了胶白的稠浆,包裹着、侵蚀着来回穿梭的铁茎,温度在急剧攀升。   武翩跹猛觉掌中的铁棒暴涨起來,炽炙似火,煨得掌心烧着一般,她猝不及防,唬得几要撒开手去,但是裹在外面的那双手却不由分说地将她握得更紧更牢。   一双令多少神魔心惊胆寒的手,此刻竟成了男儿的销魂窝快活窟。   小玄猛烈冲刺,原形皆现的玄阳盘龙杵通根火烫,在掌心的稠浆中来回抽添,真个粘润滑腻爽利入骨。   忽然间,有根指尖悄悄地捺住了龟颈下那根绷成直线的细带,一轮轻拨重抹。   小玄浑身剧震,蓦感美极,宝杵没头没脑地一通狂突狠抽,就筋麻骨软地在美人师父的掌心窝中怒射而出。   他那阳精乃至极之物,武翩跹嘤咛颤哼,刹那间已给麻了一手,喷薄而出的浆汁实太多,裹也裹不住,自掌沿指缝四下迸出。   巨龙穿梭如虹,最后几下,似要脱手飞去,武翩跹险些捉握不住,急将十指箍牢,掌心亦死死裹握,竭力将肉棒上每厘每寸的快美全都压榨出来。   她眼饧耳热地凝视着醉酒般的男儿,心底竟然隐隐期盼能让他再快活些。   冤家,前世欠你的。   (本集终)   篇后:   何谓仙?   《释名释长幼》:老而不死曰仙。   《神仙传。彭祖传》:仙人者,或竦身入云,无翅而飞;或驾龙乘云,上造天阶;或化为鸟兽,游浮青云;或潜行江海,翱翔名山;或食元气,或茹芝草;或出入人间而人不识;或隐其身而莫之见。   《把朴子。论仙》:上士举升虚,谓之天仙;中士游于名山,谓之地仙;下士先死后蜕,谓之尸解仙。   《天隐子。神解》:能通变之曰神仙。道教经书中,一般都把仙人分為九品,如《墉城集仙录》說:第一上仙,第二次仙,第三太上真人,第四飞天真人,第五灵仙,第六真人,第七灵人,第八飞仙,第九仙人。凡此品次,不可差越。   《云笈七籤》卷三《道教三洞宗元》:第一上仙;二高仙;三大仙;四玄仙;五天仙;六真仙;七神仙;八灵仙;九至仙。   《道藏辑要》张集《三坛圆满天仙大戒略》:天尊曰:道无二上,仙有九品;一曰混元无始金仙;一曰灵元造化真仙;人世修证则有天仙,地仙,水仙,神仙,人仙,鬼仙。   综合以上,及参考封神演义、四游记、上古神话演义等古典著作,本系列将仙人等级设定为九境,即:真人,灵仙,真仙,飞仙,太仙,至仙,玄仙,太乙,大罗等九境。然后还有脱超九境的、故事中暂未出现的最终境——混元。   散仙、地仙、天仙则为分类,包含以上九境,各有高低强弱。   至于神、魔、妖、鬼、精怪另有系统,容后再述。   第三部:谁是天子卷之十六:天命运数   目录:   (第一回)温柔陷阱   (第二回)风情万千   (第三回)软玉温香   (第四回)天命   (第五回)运数   (第六回)折戟沉沙   (第七回)邪魂   (第八回)子母花娇   (第九回)炼心殿   (第十回)困兽   (第一回)温柔陷阱   夏日炎炎,酷暑难耐。   小玄却觉阳光明媚如沐春风。   与师父之间忽然有了个说不得的秘密,令他满心欢喜,周遭的一草一木,天上的云卷云舒,仿佛都灵动可爱起来,一切皆赏心悦目美好无限。   他窃窃自喜,却不敢在黎姑姑、红叶与阿痴等人面前表露分毫,然于无人处,时不时就会莫名其妙地傻笑起来。   接下几日,武翩跹又到太华轩中指点过他两次,出人意料的淡定自若,神情举止一如往常,教人半点看不出不同,只在小玄呆望着她的时候,才悄悄狠剜他一眼。   每逢此刻,小玄除了惊慌,便是心跳。   他心里隐隐知觉师父对自己非同寻常,只是不敢往深处细思,深怕亵渎了什么。   小玄精神抖擞,武技与心法又有进境。短短的数天中,再习得诛天诀中“劫”部的六个变化,且于不觉间,对北溟玄数似乎又有领悟,已隐隐窥见了第三境——坐照。   除此之外,他偶尔会去少国师府,与住下来的众“仙”谈经论道传杯弄盏,倒也其乐融融。   他还于闲暇之时,修复了大宝的鼻子与那具潜藏在影子里的、几给拦腰斩断的机关怪物。   “魅影!”小玄突然记起了它的名字,并想起来它是在某座大林子中自己亲手打造出来的。   紧接着,一个白发长眉的老头也于脑海中浮现,只是情景太过模糊,依然想不起姓甚名谁来龙去脉。   “看来那妖妇传与我的法诀果真非诈,以前的事情一下子记起了许多……”他一阵兴奋。   这夜,小玄躺在床上,算算距上次行功已过了八、九日,应是可以运行法诀的第二周天了,心中急切,当即不顾夜色深浓,便轻手轻脚地出了屋子,钻入太华轩西面的竹林,寻了个僻静之处打坐行功。   一时往事旧忆纷涌而至,飞花细雨般落入心海。   他坐在竹下,面上初还时晴时霾,待到后来,神情渐渐苍白凝重,直至一片灰败。   某个不知何时的夜,一个黛眉水目妖娆冶艳的女子悄然出现在他屋里,他叫她五姐姐,她言传身教,传援他一种叫做九鼎还丹诀的秘术,神魂颠倒中,她扒掉了他腰上的火红巾子。   天亮时分,一群人围住了他的屋子,其中一个空着双袖的中年男子逮住了他,撕开他腹际的衣衫,发现了藏于他脐眼内的不明物事,疾言厉色地怒斥他是妖魔遗孽,一个叫做妖狐玄玄子的后人。   最后,一个白发如雪的女子对他说,你不听我的话,说明你我缘分已尽,从这一刻起,你再不是我崔采婷的弟子。   模糊中,他看见她望着他的目光里满是伤心、痛惜与无奈……小玄猛然睁眼,但见周遭一片明亮,日光透过枝叶的间隙洒在脸上,原来已到了第二天午后。   他定了定神,思量忆起的诸般情形景物,只觉纷乱如麻迷惑不解。   “那白发女子是谁?为何说我再不能当她的弟子,难道……她曾经做过我师父?崔采婷……崔采婷……这名字怎么如此熟悉?”小玄怦怦心跳,细忆那白发女子的容颜声音,竟觉无比的亲近与温暖。   “那没了双臂的中年男子又是谁?为何一瞧见我腹间之物,便认定我是妖魔遗孽?妖狐……玄狐……师父、皇帝与牢笼里的那个妖妇似乎皆曾提及,说的不知是不是同一个人?”他隐觉事关某件重大秘密,一阵心惊脉跳。   “这些事情显非小事,怎么师父却从未与我说起?莫非师父真有什么在瞒着我?”他思及此处,忽尔朕想起碧怜怜的警告之言,不禁疑窦丛生。   小玄痴痴迷迷心如潮涌,好一会才猛然惊省:“师父尽心倾力传授我神功绝学,更赠我宝剑屡次相救,又怎会害我!我怎么受那妖妇蛊惑,竟然怀疑起师父来了……该死!该死!”他一阵自责,又呆坐良久,方才起身,有些失魂落魄地朝竹林外走去。   小玄回到轩中,远远便瞧见了数人立在采华神木前,望着树指指点点,身上皆着内相服饰。   “小……少国师,你这是上哪去啦?可叫我们好等!”当中一人叫了起来,却是苗小见。   小玄微微一怔,朝他们走去,那几人便即迎上前来。   苗小见殷勤道:“邓公公来了呢。”为首一个内相稍欠身子,行了个礼,含笑道:“奴婢叩见少国师。”小玄定睛一瞧,认出是那日皇后遣来送贺礼的大太监邓斐,赶忙还礼:“不知公公过来,有失远接,想必久等了,望乞恕罪。”邓公公笑道:“还真等了好些时候哩,不过没见着少国师,不敢走呐。”小玄问:“公公今日过来,有何见教?”邓公公不答反问:“当日娘娘送来的佳酿,不知少国师享用了没有?”小玄欢颜道:“都喝光了,着实好酒,多谢娘娘厚赐。”邓公公瞧瞧他,笑容依旧:“少国师不是说要面谢娘娘吗,怎么一直都不见少国师过来?”小玄心中一凛,含糊道:“在下不知宫中规矩,生怕造次僭越,正思量该何时前往呢。”邓公公笑咪咪道:“既然如此,那就今儿吧。娘娘吩咐奴婢过来瞧瞧,看看少国师这会有无闲暇。”小玄只好道:“那就现下过去,还请公公引见。”邓公公悦色道:“这就对了嘛,娘娘倾慕少国师风采,这些日时不时提起哩。”“不敢。”小玄有些不好意思。   一行人便出了太华轩,上了马前往雍怡宫。   苗小见自然不能跟着,立在门口,眼中满是羡色。   “小见。”一个清甜的声音轻唤。   苗小见转头望去,见旁边树荫下立着一人,正是宫中歌喉数一数二的龚才人,赶忙迎上前去,哎呀叫道:“龚才人,啥时候过来的?”“才来。”龚真真道,“少国师这是要去哪里?”“去雍怡宫,皇后娘娘着人来请少国师。”苗小见毕恭毕敬答。   龚真真一阵沉吟。   “龚才人这是过来……”苗小见迟疑问。   “我过来瞧瞧少国师,不行么?”龚真真扫了他一眼。   “行行。”苗小见赶忙道。   龚真真眼珠子一转,忽道:“小见,前些日听梨儿说,你想去天宝苑那边瞧瞧是不是?”苗小见愣了下,有点着慌道:“我也就随口说说,当不得真的……”天宝苑乃迷楼上常设大型宴席之地,据说美仑美奂瑰丽极绝,苗小见常听别人说得天花乱坠,心中馋之已久,只是迷楼上禁地甚多,不容宫人随意走动,始终未得一见。   龚真真微笑道:“那边可好玩啦,哪天我悄悄带你过去要不要?”“当真?”苗小见有点不信。   龚真真点点头,道:“你机灵伶俐,做事又素来稳当,可讨人喜欢哩,要不就明儿吧,我带你过去耍耍。”苗小见心花怒放,口中乱呼来:“娘娘真好,日后若有差遣,奴婢定然妥妥当当的办来。”“正巧,有桩事儿要劳驾你呢……”龚真真笑吟吟道。   ******************************雍怡宫位于迷楼东北方,占地极广,亭台如云,楼阁林立,与别处甚不相同,除了一派富丽堂皇的气象,又处处别具匠心,精致而大气。   一行人下了马,即见数名内相上前迎接,小玄随一行人进入宫中,沿途尽是雕甍绣槛,飞楼插空,穿过大大小小数道门,再又七转八拐,来到一座偏阁,自有宫娥奉座司茶。   过了一会,才见一个秀丽宫娥进来,神色颇为倨傲,衣饰也与别的婢鬟不同,众宫人纷纷行礼,却是皇后四个贴身侍女“簪、珰、镯、璧”之一的簪儿。   “簪儿姐,娘娘起来没?”邓公公笑咪咪问。   “还在睡着呢,不过娘娘吩咐,少国师到了就叫醒她,婢子这就去禀报。”簪儿道,掠了眼小玄,便转身出去了。   “那……就请少国师在此暂候,咱家还有事情得去办。”邓公公对小玄道。   “公公请便。”小玄忙应。   邓公公行了一礼,率人出了阁子。   小玄坐在阁中等待,过了半天,却不见皇后动静,心中不觉有点着急起来。   他瞧瞧左右,见两个在旁侍候的小宫娥面无表情,不似能问到消息的人,只好继续等待。   谁知茶冷了换热的,热的又凉掉,依然不见皇后人影。   “请问姐姐……”虽然跟前的小宫娥年纪明显比自己小,但在外称人大总没错,小玄拱手道:“不知娘娘何时过来?”“回少国师,娘娘怕热,每每午睡起来,便要沐浴一番,这会也该差不多了,还请少国师耐心等候。”那小宫娥口齿伶俐的答。   小玄微微一怔,只得按住性子,心道:“人家可是当今皇后,架子大些也属寻常。”然而,又等了许久,茶换了一盏又一盏,依然不见有人进来。   小玄积了一肚子的水和气,思量道:“这算什么!明明着人来召我,自个却又磨磨蹭蹭姗姗来迟,拿我寻开心是么……啊呀,皇后莫不是要为她兄弟出气?”他心气甚高,素来吃软不吃硬,想到此处,恼意渐渐升腾。   “娘娘既然不便,在下改日再来!”小玄怫然立起,忍耐终于到了极限。   两个小宫娥慌了,正要相劝,却听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来啦来啦,少国师就那么着急么?人家方才睡醒,总不能未经洗漱就跑出来见人吧。”小玄转头望去,见一群大小宫娥簇拥着一个丽人进来。那丽人身着一件大袖宽领纱罗衫,丰乳轻掩,锁骨半露,裸处肤光胜雪,白晕晕地晃人眼睛,但最夺人却是那双湛然有神的凤目,只轻轻一扫,便自侵人心魄。   小玄心中一凛,虽然未见凤冠大绶,也知来人便是当今皇后,赶忙立起行礼:“小人叩见娘娘。”皇后走他跟前,仔细打量了他一番,这才笑道:“当日天武殿上,便见少国师风采过人,今儿近瞧,更是器宇非凡哩。”“娘娘过誉。”小玄被她盯得心头生悸,不觉间耳根微微烧热。   “听说我那兄弟在天武殿输了赌斗,心里不服气,后来又跑到少国师的庆功宴上生事了?”皇后道。   “没有没有,国舅爷来与小人助兴,更添热闹哩。”小玄委婉应答。   “少国师年纪轻轻,却甚有肚量呢。我那兄弟就是个魔星,平日家里宠惯了,在外边便没了规矩。”皇后道。   “国舅爷爽朗豪迈,乃性情中人。”小玄见皇后言语随和,先前的火气不觉消了大半。   “还好碰上了个制得住他的……”皇后笑吟吟道,妙目在男儿脸上一转,“少国师不但机关术厉害,武技也高强呢,想来已尽得迷妃的真传啦。”“不敢。”小玄垂下眼。   “说起来,本宫也喜欢机关术呢,不时摆弄摆弄哩,今儿少国师来了,可要指点指点。”皇后道。   “在下所知微末,岂敢胡乱指点。”小玄忙道。   “都夺了魁还这么说,少国师糊弄人哩!”皇后娇声道,竟有那几分小儿女之态。   小玄心头微慌,掠了眼旁边,却见众宫人皆神色如常,料想皇后平日里便是这等做派。   “总之,少国师今儿来了,便不能吝啬本事啦。”皇后又道。   小玄不知如何应答。   “来,我带少国师去瞧瞧本宫的收藏。”皇后忽道,说完转身就走。   小玄只好跟着。   一行人便出了偏阁,沿条长长的抄手游廊来到另一座双层大阁楼前,阁上悬着块匾,书著“仙萃阁”三个大字,阁门早已打开,皇后率先行入,身边只随一个宫娥,正是先前见过的那个簪儿,余者皆立门外。   小玄瞧瞧左右,迟疑了一下。   “少国师快来哟。”皇后转过身来招手,瞧见小玄的神色,又道:“这里边收藏着仙家的东西,不让寻常人进来的。”小玄迈步进阁,只一眼,便即怔住,原来阁中藏放着许多机关,形形色色大小不一,且形貌完整,显然皆为成品,粗略估判,怕是有近百只之多。   “这些机关,乃各地进献的,但大多是天机岛所出,乃卜国师送与本宫的。少国师瞧瞧,可还入得法眼?”皇后笑吟吟道。   小玄仔细瞧去,见那些机关大多为飞禽走兽状,无论形貌与材质,俱与他从巨竹谷带出来的那些竹木机关甚不相同,几乎都是金铁所造,瞧去刚强厚重充满力感,细处却不失工巧精密。   “到底怎么样嘛?”皇后又问了一声。   “着实高明。”小玄由衷道,心中甚馋,却不敢细瞧,生怕有窥探别派机关之嫌。   “没哄人么?”皇后转过身去继续朝前走。   此时两人甚近,又无宫人阻隔,小玄心头突地一跳,目光骤给吸引到她的腰下去,只见那里乍然耸翘,裳裙绷得极紧,竟是无比的腴肥圆滚,万分惹眼。   印象里,好像还没一个女人的这个地方能如此挺翘肥美。莫说龚真真和罗可儿,便是身段凹凸玲珑的唐淑妃,此处也远远不如。   “其实我也不大懂,国师说,这些都是天机岛上的精品,看来没有骗我。”皇后边说边走,穿行过一只只姿态各异的机关,来到一条楼梯前。   “国师竟然送给她这么多机关,这手笔也真够大的……”小玄心中嘀咕。   “楼上还有一些更好的,我们上去瞧瞧。”皇后抬步上了楼梯,蛇腰扭动,翘臀摇摆,就在男儿前边勾魂夺魄地颤晃荡漾。   “这么细的腰,怎么却连着个如此之大的屁股,糖妃身子要比她丰满,却也没这么夸张……”小玄目瞪口呆,迷迷糊糊地跟着上了楼梯,眼睛如铁遇磁石般给紧紧吸住。   在前侧帮皇后拎裙的簪儿忽然回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小玄面烧耳热,赶忙垂下眼去。   到了楼上,见藏放的机关少了许多,但却奇形怪状,有的甚至看不出模仿的是何物事,然只稍略一瞧,便知要比楼下那些更加精良。   “这些又如何?国师说,这几只可是天机岛的顶级机关呢。”皇后雍容道。   “高明高明,只这外边的线条做得如此流畅,便已是十分不易。”小玄赞叹道,他酷爱机关,瞧得眼热,只恨不得能立刻拆开一只瞧瞧内里乾坤。   “来,瞧瞧这个。”皇后走向屏风,来到一只巨大的周身散泛着暗青芒彩的机关前。   小玄仔细辨认,迟疑道:“这是辆车子?”“正是。”皇后道。   “好威风的车子!”小玄深吸了口气,见那车上架炮悬弩,六只车轮轴心皆横生利刃,周身丫丫叉叉满是兵器甲盾,极是凶险慑人。   皇后抬手拍了拍悬在车沿的一架大弩,道:“这车子叫做雷电神行。卜国师说,天机岛之所以造它出来,为的是能与另一个机关名门巨竹谷所产的虎蛛战车一较高下。”“犀利犀利!这车子可攻可守,到了战场上,定当所向披靡。”小玄赞不绝口,心中悄忖,这车子乃冲锋陷阵的利器,国师怎么送她这样的东西?   “那日在国师府中瞧见,本宫一眼就喜欢了,国师初时还不肯给哩,人家好不容易才讨到手的。”皇后娇声道。   “你一个皇后,要这东西干啥?难道这女人跟男子一样喜欢舞枪弄剑打打杀杀?”小玄默不吭声,心里却直犯嘀咕。   “这车子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更可日行千里,只有一样甚是遗憾,就是……”皇后停了一下,方才接道:“它不会飞。”“如此已是十分了得啦,天机岛的机关术果然……”小玄应。   “可是人家想要能飞的。”皇后截住道。   做人可不能太贪心呐,小玄只陪着笑,哪敢把肚子里的话说出来。   “本宫听说……”皇后凤目一抬,望向小玄:“迷妃就有辆会飞的车子,叫什么来着……对,叫做云水宝车是吧?”小玄怔了下,但见她连名字都说出来了,不好隐瞒,只得点头应是。   “你既是迷妃的徒弟,机关术又在仙灵大会上力压群仙,那就来帮本宫把这车子改造一下,让它也能飞起来吧。”皇后道。   小玄愣住,好一会说不出话来。   “少国师不肯?”皇后盯着他。   “不是不肯,是办不……”小玄两手一摊。   “那就是答应喽。”皇后转过头,对簪儿道:“待会你便去吩咐下边那些人,从今日起,少国师可以随意出入雍怡宫,这仙萃阁少国师啥时候来就啥时候开,还有,少国师需要什么材料工具,皆唤人去内库支取,不许怠慢。”簪儿面上微露诧色,望望小玄,应了声“是”。   “等等,这个小人着实办不到啊。”小玄急忙道。   皇后转回脸盯着他,目光闪闪。   小玄心里发毛,硬着头皮道:“我师父那辆云水车可不是机关,乃由异兽牵拉,方能跨海飞空。”“不信,那几头怪兽分明就是机关。”皇后道。   “真不敢欺瞒娘娘,那几头怪兽叫做猼訑,乃海外奇兽,绝非机关。”小玄道。   “当真?”皇后问。   “当真。”小玄应。   “既然如此,少国师就用冠绝群仙的机关术帮本宫改造一下,让这辆车子能飞起来。”皇后道,语气笃定不容置疑。   “这个……真没办法。”小玄使劲想了想,隐约记得团扇上似有记载车子一类的机关,只是不晓得能不能飞,然而他真不愿意大费工夫来讨好这个皇后。   俗语说伴君如伴虎,料想皇后也是不好惹的。   “少国师在敷衍本宫!”皇后嗔道。   “小人岂敢。”小玄心头一紧。   “好吧,少国师既然不愿意,那便罢了。”皇后道。   小玄松了口气。   皇后面色一沉,倏地抓起车上一把长矛,闪电般朝他刺去。   小玄大吃一惊,万料不到皇后突然动手,所幸他修为不弱,反应极快,当即朝旁一纵,瞬间躲闪开去。   “星火飞溅?”皇后娇喝一声,玉臂夹矛一记横扫,追击小玄。   那矛乃车战之用,十分粗长沉重,娇花弱柳的皇后却举重若轻,也不知哪来的力气。   “竟是修炼中人!”小玄心中生诧,斜里一走,再度避开。   “你怎会太乙玄门的身法?”皇后边攻边问,双手擎矛或挑或点,或搠或砸,竟然行云流水,架势十足。   “太乙玄门?”小玄心头茫然,如何答得上来。   皇后连攻十余招,皆无成效,黛眉一轩,左手松开长矛,却是捏了个印法,忽见一条淡蓝的水光绕躯盘旋,蛇腰一拧,身法骤起变化,忽前忽后,突东突西,飘幻有如烟波,手中长矛跟着花飞雪舞疾捷如风。   小玄登感吃紧,心中暗惊:“皇后竟有这等身手,好邪门的身法!”皇后越攻越急,招式也越来越凌厉,淡蓝的水光绕臂而上,注入矛身,矛尖锋芒吞吐,逐人而噬。   小玄东躲西避,却始终无法摆脱攻击,一时险象环生,急迫间,悄提真气,北溟玄数随念而生,刹那间灵光蕴目,真华盈心,眼中的皇后立时慢了下来,一招一式,无不瞧得明明白白。   皇后依旧猛攻,然却再也沾不着小玄一角衫带。   小玄好整以暇,只避不攻,游走间还能偷空瞄上皇后那充满劲道的翘臀两眼,但见扭晃间荡起道道惊涛骇浪,无比养眼勾人。   皇后接连击空,心中暗诧,攻势渐渐缓慢下来。   在旁的簪儿玉腕轻抖,一道宝蓝色的细长法符从袖内滑了下来,悄悄地扣在手里。   “哎,斗不过你,不打啦。我那兄弟没撒谎,少国师的武技果然也十分了得!”皇后将矛朝旁一丢,“哐啷”抛在地上,竟是神闲气定,发丝都未乱一根。   “不敢。娘娘才是高人,委实佩服。”小玄收势立定,抱揖谦应。   “你就别假惺惺啦,本宫这点三脚猫的功夫,怕是要叫少国师笑掉牙啦。”皇后优雅地拍了拍手。   小玄微笑不语,心中却暗自生懔,回想先前交手,竟没看出对方深浅,如非修习了北溟玄数,结果还真不好说。心忖道:“听人说皇后乃皇朝四大梁柱之一卫国公扈鉴堂之女,而四大梁柱皆师从异人,莫非这娘娘的武技,亦如糖妃一般,乃是出自家传?”皇后若有所思地瞧了瞧他。   小玄笑容依旧,沉静如水。   “对了,那边还有样极好的宝贝。”皇后忽指了个地方。   小玄循指望去,见车旁不远处,摆放着一只长方形箱子,箱上镶缀满奇珍异宝,光彩夺目。   “这个才是天极岛真正的顶级机关,少国师肯定喜欢。”皇后道,“你且打开来瞧瞧。”“箱子已如此,里面的东西怕是非同小可。”小玄心道,蹲跪下去,勾住把手,轻轻一提,却没打开。   “皇后是要考校我的机关术么?”小玄悄忖,仔细打量那只箱子,琢磨了须臾,再度去试,谁知摸索了半天,依然无法打开。   “哎,门道半点没摸着,手法完全不对。”皇后道。   小玄脸上微微一热,心下自我解嘲:“小爷就根本没学过机关术中的开锁与拆解法门,打不开也没啥奇怪。”“本宫就教下你吧,开这箱子其实极易,你瞧,箱子上边不是有两颗眼睛状的蓝石头吗?你须两手按住,再同时用力压下去。”皇后笑得异样温柔。   “原来如此,我说那两颗眼睛怎么如此古怪呢……”小玄心道,遂将两手按住宝石,依言压下。   孰知奇变遽生,只听啪啪两响,双腕已给一对自箱面跃起的手铐锁住,几于同时,腰上骤然一紧,亦给一只突然弹出的粗大铁枷扣住,电光石火间整个人给牢牢的固定在箱子上。   皇后咯咯娇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簪儿也在一旁掩嘴坏笑。   小玄又惊又诧,挣扎了几下,竟感真气灵力一概提不起来,身上只余寻常力气,又如何挣得开那比金铁还硬的锁铐与铁枷。   (第二回)风情万千   “人家都告诉你了嘛,这箱子是天机岛的顶级机关,你怎么敢乱动乱碰呐,这会动不了啦吧,少国师机关术冠绝群仙,却也着了本宫的道儿!”皇后一脸得意。   “这是做什么?不知何处冒犯了娘娘,还请明示。”小玄满头雾水,心下惊奇,不知这身为一国之母的女人为何算计自己。   “你不肯听话,不愿意帮本宫改造车子,便是大大的冒犯!”皇后竟如是道。   小玄张口结舌,哭笑不得。   皇后蹲跪下来,肘支箱沿,瞧着小玄悠悠道:“这箱子叫做‘莫伸手’,其实是个陷阱,里边啥都没有,乃是专门用来诱捕那穿墙逾壁的盗贼的。整只皆为昆吾石髓雕成,坚不可摧牢不可破,那手铐腰枷却为海底铁精炼铸,其上按坎离震兑刻着法符,加持了封气闭脉的禁制,任你修为高强,一旦给它陷住,便半点法子也无。”小玄趴在箱上,只觉姿势大大的不雅,心中既恼又窘,没好气道:“娘娘就莫要戏耍在下了。”“咦,好浓好黑呀,少国师的眉毛怎么生得这般好看?”皇后竟然盯着他越凑越近,幽香侵人,忽抬玉手,轻展葱指在他眉上摸了一下。   小玄唬了一跳,此时两人相距极近,猛觉这皇后娘娘的眼睛除了犀利,却亦明媚秀丽,极是迷人。   “少国师觉得这姿势可舒服么?想要在这箱子上趴多久呀?”皇后笑嘻嘻道。   “快开锁!莫闹了。”小玄面色一沉,真有些恼了。   皇后怔怔瞧他,好一会才道:“怎么会喜欢你这样说话呢,好霸道,嗯……又有点点的温柔。”小玄愣住,绷着脸道:“到底放是不放!”“吓唬人可不成嘞……”皇后乜眼瞧他,手托着香腮笑,“你求求我。”小玄又鼓捣了几下,绝望地发现根本脱困不得,只得软下声来道:“求娘娘放人。”“那你答应我,帮忙改造车子。”皇后即道。   “小人真不会,娘娘何必强人所难。”小玄头大如斗。   “少国师能在仙灵大会上夺魁,却连这点小事还办不到么,总之今儿不答应,本宫就是不放你起来。”皇后悠哉悠哉道。   小玄无可奈何,心里思量如此耗着不是办法,眼下只有过了这关头再说,终于道:“好吧,我答应了!”“一定为定,少国师可不许赖账哦!”皇后欢颜于表,口中轻颂了个简短的禁咒,锁铐腰枷“啪”的轻响,打开了。   小玄灰头土脸地爬起,看见锁铐腰枷闪电般缩了回去,隐匿于箱面的纹饰之中,果然严丝合缝无形无迹,他揉着手腕,恨不得当着皇后的面就刷出神骨剑把箱子劈了。   “早答应不就好啦,待本宫日后再向少国师赔罪。”皇后娇声道。   小玄一脸悻色。   皇后又加了一句:“车子改造好了,定当重重有赏!”稀罕么!小玄暗啐。   ******************************小玄回到太华轩,当晚便取出云影宝扇翻查,好不容易才在记载中寻找到两架机关车子:一名霹雳堡垒,坚如磐石,能发雷盾电矛;一名雷牛,力大无穷,擅长跋涉运输,可惜都不能飞,无从借鉴。   不觉过了三天,他正苦思无策,谁知皇后已遣人来催促。小玄无奈,只得带上一套工具,随来人前往雍怡宫。   这次皇后没有露面,自有宫人打开仙萃阁让小玄进入。   小玄心如火燎,顾不得门派避忌之嫌,当即就在阁中将那辆雷电神行拆卸开来,观摩其内部构造,以期能寻找到能令之飞起来的办法。   孰料,这一瞧办法没想出来,倒给天机岛的机关技艺深深地震憾住,除了惊叹其高明高超,更新奇于同自己所学所识的机关术迥然相异,不禁心迷神醉爱不忍释。   到了第二天,也不用人催,小玄便一大早自个去了雍怡宫,躲在仙萃阁内摆弄车子。   不知不觉,天色已黑,有宫人提醒了几次,他皆沉浸其中,不肯离去。   “少国师!”背后突有人大嚷了一声。   小玄唬了一跳,转身望去,见有个秀丽宫娥立在后面,认出是那日一直跟随在皇后身边的簪儿,茫然道:“姐姐怎么来了?”“叫你好几声了,你都没反应,我才这么大声的。”簪儿道。   小玄哦了一声,行礼问道:“姐姐到此,不知何事?”“天都这么黑了,你还不回去,肚子不饿吗?”簪儿盯着他道。   “不饿。”小玄道。   “不饿才怪!听说送过来的午饭、晚饭你就一点没动。”簪儿道。   小玄这才想起,似乎真是一整天没吃东西了。   “娘娘怕少国师饿着,特意在水帘香榭设了筵席,请少国师过去消夜。”簪儿道。   “不必了吧,我这就回太华轩。”小玄忙道。   “娘娘吩咐的,少国师若是不去,便自个跟她说去。”簪儿瞪着眼道。   小玄怔了怔,不敢有违,只得起身,随簪儿出了仙萃阁,两名门口等候的内相提灯引路,一行人朝前行去。   此时夜色深浓,各处疏疏朗朗悬着灯火,沿途花荫树影烂漫茏葱,景致甚是佳妙,忽闻前方隐隐传来水声,转过一带翠嶂,前方骤然宽豁,月色下,一个波光粼粼的大池映入眼中。   小玄只觉一股怡人香气迎面扑来,举目望去,便瞧见了一幕奇景:池中筑着一榭,一注注清流自屋顶檐角倾泻而下,珠帘水幕般笼罩住水榭,水榭四周生满碧荷,朵朵白莲点缀其间,直如画中仙境。   “那屋子顶上怎么有水下来?”小玄心中奇讶,仔细再瞧,终望见屋后有座巨大水车,正徐徐转动汲水而上,将一筒筒清液倾于屋顶缸罐,继又分槽而落。   “难怪叫做水帘香榭,着实奇妙!”小玄心中赞叹。   一行人沿条小石桥上了水榭,宫娥挑帘迎入,但见榭中摆着小几,铺满玉簟,簟上有一丽人倚几坐卧,正是皇后。   “小人叩见娘娘。”小玄赶忙行礼。   “少国师请坐。”皇后眼睛瞟了下对面的小几。   小玄于几前坐下,腰挺背直,目不斜视。   皇后瞧了瞧他,忽尔“噗哧”一笑,道:“用不着这么正襟危坐吧,少国师自在些。”小玄稍略放松,依然不敢乱看乱动。   “听说少国师今儿一直没吃东西,本宫便唤人准备了几样消夜小菜,慰劳慰劳你。”皇后道,朝旁边的簪儿点了下头,簪儿走出屋外,吩咐传膳。   “娘娘客气。”小玄应。   “虽然本宫叫你帮忙改造车子,可是也没急着要,少国师用不着这么废寝忘食吧?”皇后微笑道。   小玄有些不好意思,心里哂道:“根本就没开始改造,小爷只在观摩偷师。”水榭四面临水,几无墙壁,极是开敞通透,阵阵夜风自池面吹来,透水帘而入,登时满室清凉,荷香满鼻,异样之舒爽宜人。   小玄深深呼吸了一下。   “此处如何?”皇后问。   “真是个好所在。外边炎热难奈,这里边却凉爽宜人,简直两个天地。”小玄答。   “本宫向来怕热,贪此处水帘生凉,不知暑气,夏日里便时常躲在这边。”皇后道。   小玄哦了一声,心忖:“这娘娘好会享受。”这时宫人流水上菜,说是几样小菜,却足足上了十数道,皆俱精调细烩美味可口。   “少国师慢用。”皇后道。   小玄此时着实饿了,当下也不客气,端碗起箸就吃。   皇后却安坐不动,只笑吟吟地望着他。   小玄乜见,心中突地一跳,悄忖:“这皇后娘娘不会又要算计我吧?”“听说少国师喜欢喝酒呢……对啦,我上次唤人送过去的那瓶翡翠春,不知少国师尝了没有?”皇后问。   “全部喝光了,着实美味,多谢娘娘厚赐。”小玄由衷道。   “那可是我家里的酒师傅自酿的,用料十分讲究,又在窑里藏放了好些年头的,即然少国师喜欢,那今儿就再开一瓶。”皇后道。   小玄还来不及客气,已见皇后命人去取,只好道:“多谢娘娘。”皇后笑道:“若是换做别个,我便舍不得了。”须臾酒至,黄缎丝带白玉瓶,果然是那翡翠春。内相启了封,簪儿抱起瓶,斟酒入杯,分送至皇后与小玄几上。   “少国师尽管用,这瓶酒都是你的。”皇后笑道。   小玄先前还战战兢兢,生怕皇后又下套子,心里提防,吃得有点不是滋味,这时尝得酒香,饮得口滑,便渐渐松了心神,吃喝得甚是欢畅。   “听皇上说,迷妃乃天仙谪尘,师门好像叫迷什么派?”皇后忽道。   “迷渊宫派。”小玄答。   “你既是她徒儿,那日在仙萃阁中所见,怎么样倒像是太乙玄门的身法?”皇后问。   “太乙玄门……”小玄心中一阵迷茫,若有所触。   “兴许是我瞧错了吧,不过少国师那日施展的一个身法,与如意五行中的‘星火飞溅’还真相似。”皇后继道。   “娘娘既知太乙玄门,可曾听闻过一个叫崔采婷的人?”小玄突问。   “当然听过。”皇后即道,“太乙玄门二代门人重元子创立玄教,白首仙娘崔采婷便是教中高人……”“白首仙娘?对,她的确是一头白发!”小玄兴奋道。   “据传她执掌至宝先天太幻图,坐镇一十九灵脉中的梦巢,神魔莫不敢近。对了,奉天候程兆琦不是还将一女送入其门下修行嘛。”皇后继道。   “梦巢!”小玄心底一震,吸了口气,微颤道:“那……娘娘可知这白首仙娘崔采婷有几个门下,姓甚名谁?”“这个本宫就不知了,你问这些做什么?”皇后思索道,“哦,白首仙娘门下似乎有两个徒儿在外行走,颇有名头,合称什么……霞霓双使,其中一个姓李,据说医术甚高,还有那过目不忘的本领。”小玄神情不定,欲要再问,却又按捺了下来,心如潮涌地忖:“既有其人,那便是说,我所忆及之事,并非虚幻,难道我真的曾是那崔采婷的门下?”皇后不解地望着他。   “娘娘知晓这些,想必也是修行中人。”小玄怕她看出什么,赶忙转移话题。   “本宫不过修习点粗浅的吐纳功夫,焉能妄称修行中人。”皇后微笑道。   小玄回想她的身手,心中不信,随口道:“听闻卫国公师从世外高人,娘娘修习的,可是出自家传?”皇后摇了摇头,道:“本宫天生就没耐性,我爹爹性子又急,教不了我多少。”小玄道:“原来娘娘另有师承。”皇后目遥窗外,眸中波光泛彩,缓缓道:“我十一岁那年,师父夤夜而至,说我天资奇罕,若得仙法妙术淬炼,便可青春永驻长生不朽。我便求师父收我为徒,然而师父不肯。”小玄问:“既然登门造访,却又不肯,这是为何?”皇后道:“师父说,我家师承的乃仙家教派,而他乃化外旁门,收我为徒,只怕我家里人不肯答应。”小玄继问:“后来呢?”“后来经我苦苦哀求,保证不给家里人知晓,师父终才点了头,我方得幸被收入门墙。此后,师父便不时前来,悄悄传我仙法秘术。”皇后道,颊生薄晕。   小玄见她神色奇怪,却不好再问。   接下皇后频频劝酒,小玄吃得高兴,心中不再拘束,酒酣耳热间话语渐开。   “真是个好所在!这等天气,如此喝酒,倘在别处,必定早已汗流浃背,在这里却依然颗汗不生!”小玄大赞道,他酒量极好,然那翡翠春非同寻常,大半瓶落肚,便有了三分醉意。   “少国师喜欢这儿,往后随时可来。”皇后道,说着站起身来,雍容走到小玄几旁,抱起那瓶翡翠春,竟亲自为他斟酒。   “这个如何使得!”小玄吃惊道,赶忙捧杯立起。   “都传你师父乃那天上仙妃,少国师自然也是化外神仙,何拘世俗之礼。”皇后轻笑道。   小玄虽然久居山上,但此时入宫已有些时日,渐知宫中规矩,心知如此这般实是大大不妥。   “坐着坐着。”皇后放下酒瓶,双手搭肩,把他按回席上,跟着也在旁边坐了下来。   小玄一阵惊慌,乜眼旁边,却见榭内的近侍与宫娥皆俱神色如常。   “你喝酒,我有个事问你。”皇后朱唇一噘,呶了下他手上的酒。   “娘娘请说。”小玄赶忙道,岂敢喝酒,捧着杯惶惶不安。   “听皇上说……”皇后低声道,“你师父有顶神异宝帐,叫做夜酣香,只要在里边,便睡得最是香甜,不知是何宝贝?”“这……这个我不太清楚。”小玄心头一跳。   “本宫还听说……”皇后扫了他一眼,声音压得更低,“皇上在别处下寝,皆须借助药石器物,否则难以为继,为啥独独在那夜酣香内,不需任何凭借,便能欢畅无碍,令得皇上神魂颠倒恋恋不舍,这又是为何?”小玄唬了一跳,脑海里猛地浮现出那夜皇帝在帐中的诡异情形来。   皇后盯着他,一对凤目依旧绝丽,然那目光却冷如浸在冰水里的利刃,直透心魄。   “这些……小人真的不知。”小玄额角开始冒汗,虽然不久前才说——此处颗汗不生。   “当真不知?”皇后乜眼道。   “当真不知。”小玄硬着头皮死撑。   好一会后,皇后方才与他退开了点距离,迷人的笑容重回脸上:“少国师怎么不喝酒了?”“吃饱了,不能再喝了。”小玄忙答,猛地站起身来,朝皇后叩了个头,道:“多谢娘娘款待,天色已晚,小人须得回去了。”他心中惊惶,不等皇后回应,便迈步走出屋子,下了水榭,逃似地匆匆离去。   皇后盯着他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丝得意的、意义难明的微笑。   旁边的簪儿忽道:“这少国师跟别的男人也没甚两样,眼睛一落到娘娘身上,便粘着似的离不开哩。”皇后却摇了摇头。   簪儿不解地望着她。   “你不懂……”皇后停了好一会才接道:“如果他真是我师父说的那个人,就一定非那池中之物。”******************************接下数日,但逢小玄过去雍怡宫,皇后便邀请他一起共享消夜,又投其所好,寻来许多各地贡入宫中的好酒款待。   小玄贪享佳酿,又见皇后随和可亲,顾虑渐去,加上痴迷于仙萃阁中的机关,不知不觉间,日渐喜欢往雍怡宫跑。   半月后,停放在仙萃阁中的那辆雷电神行,在他的苦心钻研及改造下,加装了两扇宝瓶竹做的大翼,竟能离地而行,只是距真正的飞起来还差甚远。   夭夭不知早晚,心性又好,自然不会埋怨,倒是惹得红叶不时生嗔,怪小玄成日往外边跑,且时常要到三更半夜才回来。   “听小见说,你这些日是跑去雍怡宫那边了?”红叶道。   “皇后娘娘召我过去,要我帮忙改造一辆机关车子。”小玄解释。   “我们仪真宫与雍怡宫素无往来,凭啥要你帮她改造车子!”红叶蹙眉道。   “人家毕竟是皇后嘛,怎好拒绝。”小玄道。   “我告诉你,那女人连皇上都畏之三分的,你却敢去招惹她!”红叶道。   “这是为何?”小玄问。   “那女人……这宫里谁不晓得!”红叶没头没尾道。   “晓得什么?”小玄奇怪道。   红叶一阵支吾,俏脸涨得通红:“总之,听我的没错,离那女人远点!”小玄心中疑诧,便强按下心中欲念,数日没去雍怡宫。   谁知到了这天,一大早就有两名雍怡宫里的内相找到太华轩来,叩首道:“娘娘今日邀了许多宫苑的主子们前往少国师府游玩,还请少国师回府款待,以尽地主之礼。”小玄听了,不禁一惊:“我私留许多三山五岳的修炼中人在府内住着,他们多为化外之士,怕是不大懂宫里的礼数与规矩,切莫冲撞了皇后与诸位娘娘才好!”他心中着忙,便即同两名内相赶往少国师府。   才到浣晖湖边上,已遇龙牙卫逐层设卡,待到了府外,远远便见车马云集旌盖林立,进入大门,又见枕水阁前停着数顶金顶绣凤銮舆,雉羽宫扇无数,四下散着许多宫娥太监,或提炉熏香,或洒水净尘,或挡挂围幕。   小玄见这阵势,心中甚慌,不知如何是好,幸有人瞧见,传报入内,马长安方才匆匆出来接住。   “少国师可回来啦,娘娘们今儿要过来,您咋没先说一声,搞得咱措手不及!”马公公叫苦不迭。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哇。”小玄瞧瞧周围,问:“娘娘们呢?”“娘娘们先前还在枕水阁歇着,但皇后娘娘说不等少国师了,刚领着大家往后边游玩去了。”马公公答。   “那些住下来的神仙呢,怎么不见人影?”小玄悄声问。   “已派人跟各位仙爷打过招呼了,说娘娘们今日要游园,务必回避。”马公公低声应。   “没出乱子就好。”小玄舒了口气。   “还好少国师您回来了,咱们得赶紧往后边应承去,免得娘娘们召唤不及。”马公公道。   “我们还得去?娘娘们自个玩着不就好了吗?”小玄怔道。   “这府中别个都可不去,就您必须得去。”马公公没好气道。   小玄无奈,只好跟着他往后苑赶去。   走了一阵,见观烟楼下一众宫娥太监捧着拂尘、香巾、绣帕、漱盂等物候着,抬头望去,果见皇后及许多大小妃嫔在楼上观景,两人不敢上去,便也在楼下等着。   孰料皇后眼尖,在楼上瞥见他们,遂命人下来传召。   小玄与马公公快步登楼,到了楼上,只见屋里廊外花团锦簇,这个声似莺啭,那个音比鹂鸣;这个眼横秋水,那个眉黛春山;这个唇咬朱丹,那个额点桃瓣;这个肌如明玉,那个肤若初雪;这个腰赛杨柳,那个面胜芙蓉,一个个笑燕羞莺欺桃赛杏,于楼中争妍斗艳,叫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   (第三回)软玉温香   小玄见过的绝色不少,但这么多聚在一起,却是头回遇上,心中怦怦乱跳,不敢多看。   “少国师怎么现在才来,都等你老半天啦。”皇后道。   “小人一得到消息,便立马赶来,路上半点不敢耽搁的。”小玄叩首应。   “你们快瞧……”有个姿容秀丽玉润珠圆的妃子道。   “瞧啥呀?”有人问。   “少国师的耳朵呀,怎么红得跟抹了胭脂似的!”那丰腴妃子笑道。   众妃嫔目光齐聚小玄耳上,见那里果然红赤如烧,纷纷笑出声来。   小玄大窘,忽在众美当中发现了唐淑妃,龚才人及罗才人三个,亦都在笑嘻嘻地望着他。   “原来神仙也会害臊的。”那丰腴妃子继道,惹得楼中又是笑声一片。   小玄越发张惶,低下头,只慌得拔腿欲逃。   “汤贵妃,那你就别再调侃他啦,小心人家飞回天上去,咱们可就再也瞧不到神仙啦。”糖妃的声音。   “少国师,本宫又没责怪你,有甚好紧张的,知晓来的晚了,待会便好好领我们各处游玩,将功补过。”皇后道,说着也跟着笑了起来。   小玄唯唯应喏,眼前众美千娇百媚各具风情,有的端庄雍容,有的温柔羞涩,有的妖娆妩媚,有的活泼风趣,明明赏心悦目之至,他却浑身俱不自在。   “听龚大人说,奠基之时,皇上就告诉他这地方是要住神仙的,因此十分用心,把此处筑造得秀丽脱俗,处处皆有仙气,似那画境一般。大家耳闻已久,今儿特意过来瞧瞧,少国师乃神仙中人,可莫要着恼我们这些凡俗之人扰乱了清静哦。”皇后道。   “娘娘客气,这本就是皇上的地方,娘娘们自是时时可来,且在下不过是山野之人,岂敢讲究什么清静。”小玄小心应答。   皇后点点头,神色甚是满意,道:“这观烟楼也看得差不多了,劳驾少国师带我们往别处去瞧瞧吧。”小玄应了,便引领皇后与诸宫妃嫔继续游玩,只是把马公公紧紧拽在身边,由他详细介绍府中各处,诸如叫啥名字,有何讲究,有甚名堂等等。   糖妃、龚真真与罗可儿三个因皇后在前,近不得身,只不时眉目传情悄递秋波,撩惹得他心旌摇荡。   游玩间,皇后随意向小玄引介了几个身边的妃嫔,俱是朝中权贵之女。   其中云霄宫汤贵妃,便是先前在观烟楼上调侃他的那个丰腴美人,乃当朝宰相汤国璋之女;积珍苑楚昭仪,乃吏部尚书楚琮泉之女;宝林苑宋昭容,乃左光禄大夫宋彦明之女;绣霞院林婕妤,乃太常寺卿林寿柏之女;韶宁院洛美人,乃刑部尚书阁洛俨之女;还有一个叫邵弄红的才人,乃殿中监邵纪芝之女。   这几人显然皆跟皇后极是要好,谈笑嬉戏间毫不拘束,亲同姐妹。   小玄一时也记不得许多,只是见她们当中有几个目蕴灵光,竟似那修炼中人,心中甚诧,忽想起初登迷楼之时,苗小见就曾经告诉过他,宫中有几位娘娘皆非凡人,暗忖莫非说的便是这几个?   从观烟楼出来后,众人又游了荷香榭、海棠轩、帐星台与蔷薇架。眼见就到中午,马公公悄对说小玄道:“娘娘们都没有要走的意思,瞧这架势是要在这里用膳了,只是这么多人,又没准备,咱府中可应付不来哇,这可如何是好?”小玄傻了眼,他又哪里知道该怎么办。   两人正在发愁,忽闻宫人来报,说阎公公来了。   原来阎卓忠领着一帮内侍及御厨过来,又带了许多美酒佳肴,到府中张罗午宴。   小玄大大地松了口气,抱住阎卓忠臂膀道:“公公真救了我矣。”阎卓忠笑道:“你莫谢我,是皇后娘娘怕你招架不住,要我过来帮忙的,再说,咱兄弟有啥好客气的!”小玄笑道:“依然得谢,虽是娘娘面子,但公公委实出大气力了!”“小意思。”阎卓忠微微一笑,他乃司礼监掌印,可动用的资源十分庞大,安排这样一个午宴,的确不算什么。   “能把皇后及一众娘娘邀来游园,算你有面子。”阎卓忠忽道。   小玄愣了下,道:“我没有啊……”“若非少国师邀请,难道娘娘们还会自个过来?兄弟就莫要装啦,皇后娘娘都告诉咱了。”阎卓忠笑道。   小玄哑口无言。   午宴过后,妃嫔中有许多人要回宫午睡,一下子散去近半,余者继续游玩,再看了藏雪洞、缤纷圃,来到翡翠嶂,见假山前有片大草地,绿得十分可爱,四下还有棵棵大树,荫凉非常,于是大都不愿再走了,便留在那里斗花草,荡秋千,宫人又送来樗蒲、围棋、彩鞠与风筝供娘娘们玩乐。   皇后瞧瞧小玄,又望望周围,忽指一处问:“那边有好多漂亮的花,是个什么地方?”小玄瞥了下马公公,马公公忙道:“那里是花月渠入口,渠两边栽满各地进贡的珍奇花木,若要游玩,需乘小舟进去,去到尽头,还有个玉锦架,极是清凉,最宜消夏。”皇后想了想,对小玄道:“本宫还想再走走,少国师带我过去瞧瞧呗。”小玄应了。   皇后又道:“既是小舟,那就不叫别人了。”一行人来到花月渠入口,果见一只窄窄小舟停在渠头,皇后笑问:“少国师可会划船?”“这个不难吧。”小玄道。   “那就劳驾少国师做一回船夫啦。”皇后又对阎卓忠与马长安道,“船这么小,你们就别跟着了。”两人赶忙应了。   皇后只带簪儿上了船,把掌梢的太监赶下小舟,换做小玄来摇桨。   小玄立在船尾,拿起长桨往渠岸轻轻一撑,小舟便顺顺当当地滑行出去。   花月渠甚是细窄,弯弯曲曲的七转八拐,船只走了片刻,便已不见起点,两边尽是簇簇累累的奇花异草,许多连名字都叫不上来,堆挤一起,真个繁花似锦灿烂夺目,稍外围便是高大树木,夹渠而栽,浓密的树冠在渠顶相互交汇,仅余一痕天空,若是夜晚,躺在舟上闻芳嗅香、观星赏月,想必醉人之极。   “这几日,你怎么不来雍怡宫了?”皇后忽道。   “这几天赶着练剑呢。”小玄一阵支吾,转移话题道:“娘娘今日怎有雅兴过来,还同邀了这许多娘娘,也不先吩咐一声,才好款待。”“不叫多点人一起来,你就不怕别人嚼舌头呀。”皇后头也不回道。   小玄一怔。   “谁叫你不来雍怡宫了,人家又不能去仪真宫找你,只好过这边来了。”皇后低声道,言语中竟似有些未尽之处,朦朦胧胧如露似雾。   小玄胸口一暖,怦然心跳。   这一路鸟语花香景致如画,柱香光景,船已行至花月渠尽头,三人下了船,拾阶上岸,但见岸上栽满玉李,奇花满树,直如琼瑶雕就珠玉琢成,浓浓郁郁的异香扑鼻。   “竟有如此所在,真真神仙之地矣!”皇后赞了一声。   “迷楼上果然处处藏着妙境。”小玄心旷神怡,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少国师府中还有这样一个地方。记得入府初游之时,路过花月渠时,马公公便曾略做介绍,然而一行人只在渠头眺望了几眼,并未深入。   这时两个年约十二、三的小宫娥迎上前来,行礼道:“奴婢恭迎娘娘与少国师。”皇后见她俩个如同一个模子里出来的,又粉雕玉琢般煞是可爱,不由多瞧了两眼,便问名字。   “奴婢叫雨儿。”左边的答。   “奴婢唤露儿。”右边的应。   “玉锦架在哪?离这多远?”皇后问。   “就在前边,奴婢已煎了茶,请娘娘与少国师过去稍歇。”“那就带路吧。”皇后道。   几人于花木间穿行,忽见前方耸立着一棵玉李,满树夭夭灼灼如锦织就,生得比别株高大近倍,虽在白天,竟隐隐瞧见瑞霭摇曳。   “好一棵仙树!”皇后深深呼吸,一脸陶醉。   小玄立在树前,只觉脏腑如洗神魂若濯,可与太华轩中的采华神木一比,心中暗暗诧讶。   原来此处连暗应着一十九灵脉中瑶池金母的蟠桃仙园,引汲的乃是那霞举飞升长生不老之气,真气灵力自是非同寻常。   “皇上也不告诉我有这地方。”皇后嗔道。   “只怕皇上都不晓得这个地方。”小玄道,心想迷楼如此之大,怕是无人能够全部游遍。   殊不知迷楼乃武翩跹以先天无极阵筑造,布局庞大,且处处暗藏机窍,便是负责建造的将作监将作大匠龚世弘也难穷其妙。   “下次我还要来,少国师让不让呐?”皇后娇声道。   “娘娘想来就来,时时欢迎。”小玄笑应。   “咦,那里有个好可爱的秋千。”皇后忽指树下。   小玄望去,见树前垂着架花藤编织的秋千,因这株玉李十分高大,悬索要比别处长上许多。   “我要玩!”皇后兴致勃勃道,当即行去,坐上秋千,簪儿赶忙跟过去,帮忙推送。   “你们平日都在这里吗?”小玄瞧着皇后玩乐,随口问旁边的两个小宫娥。   “回少国师,都在这边,府里分派的。”雨儿应。   “你们是姐妹吧,怎么生得如此相像?”小玄道。   “我俩是孪生,我是姐姐,她是妹妹。”雨儿道。   “这里边平时很少人来吧,觉得孤单吗?”小玄道。   “几乎没什么人过来,我们都习惯了,只是这儿夜里静得很,不时还有些奇怪的……”露儿迟疑道。   雨儿瞪了她一眼,露儿赶忙闭嘴。   “你们害怕是吧?”小玄道。   两个小宫娥俏脸微晕,雨儿道:“她胆子小。”小玄微笑道:“回头我让马公公分派些年纪大的跟你们轮换。”两个小宫娥面露喜色,一齐道谢。   皇后荡了一会,忽朝小玄唤道:“不好玩,簪儿力气小,都荡不起来,你来帮人家推。”小玄一阵迟疑,已见簪儿走了过来,低声道:“还不快去。”小玄只好上前,双手扶住皇后腰背,只是轻轻推送,秋千便荡了起来。   “要高点!”皇后娇唤。   “娘娘捉牢绳子。”小玄道,手上使了力气,秋千高高地飞荡起来。   “高点,高点,再高点,还要再高!”皇后玩得兴高采烈,口中连呼,端的是声娇语嫩撩魂荡魄,传入耳中,教人心猿意马想入非非。   小玄手上再加了几分力道,秋千越飞越高,空中尽是皇后的娇喊与笑声。   猛闻一声惊呼,荡到高处的皇后似没抓紧绳子,倏从秋千上跌了下来,小玄一惊,飞步跃起,张臂稳稳地将皇后接在怀内。   三个宫娥急跑了过来,簪儿还好,雨儿和露儿皆唬得面无血色。   皇后搂住小玄的脖子,咯咯娇笑。   小玄落回地面,忽尔想起她那日鬼魅般的身法,这点高度,又岂能摔得了她,面上一红,赶忙松手。   “别撒手,我走累了。”皇后竟道,两条粉臂仍勾搂在他脖子上,半点没有要下来的意思。   小玄僵在那里,一时放也不是,抱也不是。   “少国师好人做到底,劳驾了哦。”皇后腻声道,转朝雨儿露儿道,“玉锦架到底在哪,你们快带路。”雨儿露儿应了声是,不敢乱瞧,赶忙转身朝一个方向走去。   小玄无奈,只好继续抱着皇后,跟在后面。   “喛,好困,平时这时候都在午睡的……”皇后打着呵欠道,美目迷离地把脸贴埋在他胸口,娇慵得惹人生怜。   小玄心中怦怦悄跳,一条手臂托抱在皇后臀下,只觉如触软膏细面,绵嫩而娇弹,行走间颤颤晃荡,贴偎得半条手臂都酥了。   皇后额头在他怀中轻拱了几下,竟用手儿扯住他的衣襟,遮挡住洒落在脸上的阳光。   “这还是个皇后的样子么……若是给那两个小丫头说出去,可就要命了!”小玄盯着前边引路的两个女孩,心中惶惶不安。   又走了一会,雨儿忽转过身,轻声道:“到了,这儿便是玉锦架。”小玄抬头望去,见前边有五六株玉李挨做一处,也不知是天然生就还是刻意栽种,其上枝杈连成一片,搭了座别致的木台,半边架着间小巧树屋,处处花枝缠绕锦堆幔裹,美得不似人间景物。   “少国师这边请。”雨儿道,姐妹俩将小玄引到一条绕树盘旋的木梯前,登上树屋。   小玄一低头,见皇后舒舒服服地贴在怀里,竟然睡着了。   “此处可有床榻?”小玄小声问。   “有的。”雨儿应,将小玄引到树屋内,只见屋子虽小,却是有桌有椅,还有张竹榻,枕被齐全。   妙的是榻顶横着几条从窗外探进来的花枝,枝上锁着玉钩银环,悬着如烟纱帐。另有几条更细的软枝垂临枕被之上,料想睡在其间,定是满鼻芬芳好梦香甜。   小玄走到床边,正要将皇后放下,孰料皇后手攀臂勾,缠得反而更紧,鼻中还娇吟了一声。   “娘娘最易惊醒,吵醒了可要恼人的。”簪儿道。   “那怎么办?”小玄一阵头痛。   “少国师就挨在床头合著歇会呗。”簪儿道。   小玄只好在床边坐下,依旧抱着皇后,说是怕惊醒她,心底却也隐隐舍不得放开。   “少国师稍候,奴婢去取茶上来。”雨儿轻声道。   “等娘娘醒了再说吧。”小玄道。   雨儿露儿应了,簪儿瞧瞧四下,道:“你们去廊上候着,莫要惊扰了娘娘。”两个小宫娥便退了出去,簪儿在桌前坐下,眼皮乱晃,过没一会便趴在桌上瞌睡起来。   小玄靠在床头,抬头望窗外,见外边天蓝如洗花色若玉,实是赏心悦目,低头再看怀中的皇后,但见香肌泛雪,玉容染霞,着实是个绝色美人儿。   皇后稍侧了下身子,此时男儿坐着,底下那肥美极绝的腴臀便正好压在他的裆际。   小玄只觉一股火热自腹下腾窜而起,赶忙换个坐姿,欲将尴尬处挪开,但见皇后眉心微微一蹙,便僵着不敢乱动。   过了好一会,皇后并未再动,小玄却是叫苦不迭,只觉裤裆里的宝贝在一点一点地膨胀,任他如何拚命按捺,也无法抑制得住,棒头昂翘而起,隔着布料悄悄陷在那团肥美之中。   皇后气息如兰,依旧睡得香甜。   小玄心中暗慌,竟胡思乱想道:“莫非她那里太过丰腴,才没察觉到我……”他正庆幸,忽见皇后长睫轻颤,眼皮子动了一下,心叫不好,又见皇后似有所感,蹙着眉扭了扭腰……小玄闷哼一声,肉棒怒勃而发,紧紧地抵在皇后臀上。   “咦?”皇后睁开了眼,惺忪间一只手朝后摸去,小玄只觉裆际一紧,肉棒已给一只软嫩的手儿隔裤捏住。   小玄手忙脚乱。   皇后面色一沉,丽目一眯,盯住了他的眼睛。   “小人该死!”小玄慌惊道,就要起身,岂知握住他的那只手儿却发力一捏,拿得他浑身都麻了。   “好肥的胆子!”皇后悄声道。   “我……我不是故意的。”小玄慌道。   “都这样了,还敢狡辩!”皇后咬唇道,长睫撩出一道火辣辣的媚。   小玄还要解释,却感握住他的那只手儿指掌蠕动,竟然轻轻揉搓起来,身子顿又酥了,讶然望着皇后。   皇后盯着他,嘴角上翘,脸上有了丝笑意。   小玄惊慌稍减,一脸不解之色。   “舒服么?”皇后悄声问,手上用力,竟把男儿的铁棒压按回粉臀之上。   小玄登时打了个哆嗦,连连点头。   皇后眼神越来越媚,另一手忽尔去解小玄的腰带,把他裤头扒了下来。   “娘娘。”小玄颤声唤。   “看你适才体贴人,奖励你的。”皇后腻声道,腰胯轻转,背朝着小玄徐徐拉起罗裙,轻轻撩开内里的小衣。   小玄心跳如擂。   随着嫩杏色的软丝寸寸滑开,两瓣又圆又大、滴粉搓酥般的肥臀终于露了出来,一点一点地落入了男儿眼中。   “我的天,这么大!跟她的身子跟她的腰根本对不上号哇……”小玄百脉贲张,虽然早就知晓皇后臀儿肥美,待此际真正瞧见,仍给深深震憾。   皇后捏握着他的肉棒顶在臀侧,牵引着他慢慢动起来。   这下再无阻隔,肌肤厮磨,小玄美得连连吸气,颤声唤:“娘娘……”“别说话。”皇后掠了眼簪儿那边。   小玄赶忙闭嘴,只觉皇后臀肉既软又嫩,真个滑如脂腴似膏,怒勃的铁茎只需稍稍一顶,棒头便能深陷其中,几给裹去大半,出奇爽美。   皇后虎口紧勒在龟颈,捉握着铁茎在臀肉上越撸越急,马眼里已有些许浆汁渗出,打湿了雪臀。   小玄朝下望去,原以为视线会被皇后肩背挡住,然而她那肥臀远异常人,在这角度下竟然能瞧见大半个,真个赛酥胜雪拱翘如峰。   而自己的肉棒在她的掌握中刮擦低刺,将那凝乳般的臀肉牵扯得不住哆嗦娇颤,真个撩人极绝。   皇后翘臀轻摆,挨擦拱蹭间不时转头来瞧他脸上神情,水淋淋的眸子里除了挑逗与妖媚,还有一丝从容不迫的骄傲。   她显然知晓自己最迷人的地方是哪里,知道经得住任何吹毛求疵的挑剔,更知道没有哪个男子能抵挡得住这样的诱惑与销魂。   小玄呼吸愈来愈重,眼前情形古怪而香艳,虽非真正交合,却是异样之刺激,他不再尽由皇后摆布,腰臀发力一阵戳顶,怒膨的龟头频频陷没在面团似臀肉之中。   皇后玉颊透晕,粉额微汗,葱指玉掌跟着寸寸收紧,死死勒住几要脱缰的野马。   孰料男儿却发了蛮力,勃如铁铸的巨杵越来越危险,竟然接连错开肥美的臀肉,一点点侵向中心的深壑。   “别乱动,我来。”皇后悄声道,眼中有几分警告的意味,手儿捉得更牢更紧。   “娘娘……”小玄含糊闷哼,欲焰炽腾。   “乖乖的,不能真的来。”皇后腻声道,把他的凶器移了出险地。   “给我!”小玄低唤一声,眼中满是渴盼,已是急得不行。   “你又不是皇上。”但皇后却是坚决无比,娇媚道:“你若是皇上,本宫就让你……”她言语的最后,也不知说了个什么字,只有口型,没有声音。   小玄盯着她那妖娆入骨的模样,周身欲焰蓦如油泼,也不知哪来的胆子,猛地将她整个人抱起,翻转娇躯夹在怀里,底下一挣一突,铁茎已从皇后的手掌中脱出,不由分说地冲入了深壑之中。   “啊!”皇后惊啼一声,却是后庭险些失守,嫩菊已被重重地挑了一下,幸她反应极快,蛇腰一拧翘臀旁拆,方才将男儿错开身去。   趴在桌子上瞌睡的簪儿抬起头来,迷迷糊糊地朝这边望过来。   小玄冲势甚急,一棒杵在皇后的臀瓣之上,深深地陷在光泽如绢的雪肉之中,但觉软腻肥滑,翕翕然美不可言,刹那间射意汹涌,竟然就射了一注。   皇后的手儿追了上来,再次捉住了他。   小玄万料不到自个竟然如此不济,欲要退开缓上一缓,怎奈皇后怕他乱来,只是牢牢擒住,把棒头紧紧地压在臀上。   皇后凝着粉臀挨着抵刺,靠在男儿怀里朝簪儿道:“去叫茶来,我口渴。”簪儿俏脸微晕,应了一声,低头快步走出屋去。   小玄不生不死地泄了一注,正死命苦忍,但觉龟头似给一团幼滑极绝的面团密密裹住,滋味奇美,又感皇后的指儿勒的不是地方,不知怎的,射意澎湃而至,终知败势难挽,索性摁紧皇后的腰肢,照着肥臀一通狠戳怒突,玄阳宝精劲射而出。   皇后娇靥酡红,娇躯给撞得此起彼伏,如那怒涛中的小舟颠簸欲覆。   小玄一阵怒喘,摁着皇后喷注许久,绷紧的身子方才渐渐松缓。   “好了?”皇后转过脸来,娇喘吁吁地问。   小玄点了下头,又摇了摇头。   “坏死啦!”皇后使劲在他臂上掐了一下,只觉臀后满是黏腻温热,正感狼籍,忽地腹下乍暖,臀沟内竟有些麻了,紧接着花底微缩,一阵薄薄春潮便悄悄发了出来,润透腿心,心中大讶,眸底闪过一丝惊喜。   小玄满面愧疚。   皇后旋又噗哧一笑,悄悄道:“银样镴枪头。”小玄面红耳赤,想起适才的不争气,心中着实狼狈,这情形在夭夭身上何尝有过?就是那夜在水月亭与三妃荒唐,也没这般不堪。   皇后手撑在他腿上,娇娇颤颤地从他怀里爬了起来,从怀里取出条汗巾抹拭秽处。   小玄盯着她,只觉这皇后娘娘举手投足无不曼妙动人风情万种。   皇后也在瞧他,忽伸一指在脸上刮了刮,笑嘻嘻道:“门都没进嘞……羞羞人。”小玄突然探出手去,猛一把又将她拉入怀中。   “做什么!”皇后惊呼。   “再来!”小玄抱住她乱亲乱索,除了意犹未尽,更要找回场子。   “人家不笑话你了。”皇后软声道,却又憋不住地笑。   “一会看你再笑!”小玄越发不甘。   “再不能啦,要杀头的,乖。”皇后拍拍他的脸柔声道。   “杀头也要!”小玄应。   “不行。”皇后手拦臂挡。   小玄依旧纠缠不休。   “大胆!”皇后轻喝,丽目一瞪,竟是无比威严慑人。   小玄一惊,僵在那里。   “还不快收拾,她们就进来了!”皇后绷着脸道,推开他手臂,重新站起身来。   小玄见她如此,一阵灰心丧气,总之今日面颜扫地,且遭人嫌弃,连翻盘的机会都不给了。   “簪儿!茶呢?”皇后朝门外喊。   (第四回)天命   自打少国师府回来,小玄神魂不定,心里时不时便浮现出皇后那花容月貌笑颜娇语,挥之不去。   然有红叶警告在前,如今又唐突了皇后,越发不敢再去雍怡宫。   这夜,小玄在轩中练剑,因近日颇有心得,又领悟了十余新招,酣畅淋漓间不觉已至更深,正要回屋,忽见园子东面的经海阁亮着灯火,心中大奇:“我在轩中已近三月,一直不见有人去那,今天这么晚了,却是谁在那里?这宫庭禁地,该不会有什么盗贼吧……”他悄悄摸过去,见阁门虚掩,便轻手轻脚摸了进去。阁中立着一排排长巨书橱,橱中列满大大小小的书籍,果如书山经海一般。   小玄心中震憾,循灯火寻去,转过一排书橱,先望见一只插在橱沿的灯笼,然后便瞧见了武翩跹的背影,他悄松了口气,犹豫该不该打扰师父。   “过来吧。”武翩跹并没回头。   小玄赶忙上前,问道:“师父,你怎么在这里?”武翩跹转过身来,手里拿着一册翻开的书卷,不答反问:“小玄,这些天你身上可有什么异常?”“没有,好得很。”小玄应。   武翩跹点了下头,道:“虽然暂时稳定,可你身上的邪蛊终须解开,否则后患无穷。”“那妖妇招了是么?”小玄眼睛一亮,心忖若是招了,自己也就好为她跟师父求情了。   武翩跹却摇了摇头:“我将那邪物关在冰火炼狱之中,每隔一时三刻,便会有火鸦出来啄她,冰蛇出来绞她,便是铁人,也都打熬不住。”小玄回想那日所见,不觉心下恻然。   “然而,那邪物却始终未肯就范。”武翩跹轻叹道。   “害我又有什么好的?她这样死撑着又是何苦……”小玄心道。   “我在想,那邪物在你身上种下的邪蛊或许……或许真的是没有解法。”武翩跹道。   小玄一惊,心头阵阵生凉,隔了好一会竟脱口道:“既然如此,说不定便是弟子注定的劫数,那就莫再为难那妖孽了,不如放她走吧。”“你说什么?”武翩跹诧然望向他,心中暗惊,道:“我与那邪物虽无仇隙,但是她在你身上种了邪蛊,我便不能饶她,你怎么反倒为她求情来了,莫不是身上的邪蛊又在作怪?”小玄岂敢告诉她去过地宫,不敢往下再说,猛又悚然,心忖自己如此可怜那妖妇,莫非真是受其邪蛊所惑?   武翩跹瞧瞧他神色,柔声道:“你也别灰心,为师一定会找到办法的。”她停了下接道:“我这些天昼思夜想,记起有一种上古奇禽,叫做肥遗,有去疠驱虫之神效,若是能找着,再辅以其它丹药,便或许能有一线希望,总之要看你的造化。”小玄惊喜道:“这个肥遗,该去什么地方寻找?”武翩跹晃晃手上的书卷,微笑道:“就在这本古籍里边记载着,刚刚找到的。应该在凤麟洲的某个地方,我或许去过那里。”小玄胸口一暖,心中感激:“原来师父这么晚还在这里,是在为我找方子呢。”“我明日就动身。”武翩跹道。   “我跟你去!”小玄即道。   “这次别了。”武翩跹摇了下头,“那儿地域极广,我要快去快回,你随我去,反而会拖慢行程。”“师父,你身上伤势尚未痊愈,却又要为我四处奔波……”小玄哽声道。   “你就在迷楼上好好修习。”武翩跹微微一笑,“说不定哪天,为师还真要你帮忙。”小玄用力点头。   ******************************翌晨,小玄早早便起了床,提了把木头削成的剑在采华神木下练剑。   此时洒扫庭院的宫人尚未过来,太华轩中并无别人。   夭夭带着大宝陪在旁边看他练剑,过没一会,两个便追着蝴蝶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小玄正练得入神,忽闻有人拍手笑道:“好剑法,果然是仙家神技。”他心头猛然一跳,抬头望去,见围墙上立着条窈窕身影,正是这些日来令他神魂颠倒的皇后娘娘。   小玄心中诧讶,方要开口,已见皇后腾空而起,“啪”的一声折了根树枝捏在手里,朝自已飞掠过来,七、八丈的距离跨步就到了跟前。   “咱们比划比划!”皇后手中树枝一挑一刺,竟似上乘剑法。   小玄赶忙避开。   皇后接连几招,紧追不舍。   小玄只是四下游走,实在给逼得紧了,方以木剑格挡,心中尴尬:“这本该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怎就如此喜欢打打杀杀……”“出手呀,教人家几招嘛!”皇后娇声道。   小玄心下迟疑,勉强还了两招。   “瞧不起人么!”皇后嗔道,黛眉一轩,攻势骤然凌厉了数倍。   小玄一惊,竟给迫得手忙脚乱,仓促间险些中招,赶忙运提真气,施展北溟玄数,这才稳住了局面。细瞧之下,猛觉皇后的剑招与扈星飞十分相似,只是造诣更在其上,心道:“姐弟俩学的是同一派剑法,敢情是家传的……啊,对了,红叶那日说这是截教的碧游剑法!”碧游剑法仍截教不外传的神技,名头极大。小玄心知难得遇见,便在避闪间用心观摩,果然神妙非常,路数却与诛天诀迥然相异。   皇后使出引以自傲的绝学,孰料半点占不到便宜,心中暗暗惊讶,暗忖再斗下去,剑招都要叫他看光了,倏地脚下似给什么绊着,整个人朝小玄身上跌去。   小玄慌忙让开木剑,探臂兜住皇后,骤感腰间一阵酸麻,却是给皇后拿住了气脉,惊恼道:“又算计我!”皇后扑在他怀里咯咯娇笑,玉手松开气脉,轻轻在他腰里揉了几揉,道:“你怎么不防着人家呀,莫不是心里边在偷偷想我?”“你……娘娘怎么一大早就来了?”小玄面红耳赤道。   “怎么我不能来哟?”皇后依然挨靠在他身上。   小玄瞧瞧左右,并没看见她带任何人,心中愈诧。   “本宫今日过来,便是要瞧瞧这太华轩到底有什么好的,竟能令得皇上老往这边跑,还让你放着人人眼红的少国师府不住,偏要留在这里。”皇后张望四下道。   “娘娘……”小玄支吾道,生怕有谁路过,瞧见皇后靠在身上,那可大大不妙。   皇后却仿似未觉,忽道:“你当真再不去我那边了么?”小玄心中怦怦直跳,不禁欢喜起来:“原来她并不嫌弃我。”皇后盯着他的眼睛又道:“少国师若不愿意,我也不勉强,那只车子,也不用改了。”小玄忙道:“没有不愿意啊,这几天不是忙着练剑嘛,适才你也瞧见的……那只车子,我已想出让它飞起来的办法了,过些时日,定能完成改造。”皇后嘴角慢慢勾起,漫不经心地瞧瞧周围,问:“你住哪里?”“就那边一排厢房。”小玄指了下南面临水处的轩舍。   “好简陋,比少国师府可差远了……”皇后想了想,悄声道:“你师父不让你搬过去是么?”“不是。”小玄道:“是我自己想留在这里,我不大习惯别人伺候。”“果然是仙家弟子啊,境界不凡呐。”皇后叹道,娇靥忽然凑到他耳边,神神秘秘地像是有话要说。   小玄凝神聆听。   “银样镴枪头。”皇后贴着他耳心轻轻唤了一声。   小玄登时满面烧烫,心中既惭又恼,只恨不得能有个地洞钻进去。   “想不想报仇呀?”皇后悄悄道,舌尖轻吐,在他耳廓上似有若无地舔了一下。   小玄浑身一震,胸口剧跳。   “我带你去一个有趣的地方要不要?”皇后眼波盈荡,真个艳动心魂,香盈鼻间。   如兰的气息轻透耳心,小玄神差鬼使地点了点头。   “今晚子时,在雍怡宫后花园等我。”皇后颊透轻晕,声音压得极低。   ******************************皇后心中愉悦,脚下轻快,只捡僻静处悄行,出了太华轩,才离开仪真宫不久,猛闻一缕极轻的风声袭至,赶忙把头一低,堪堪避过根扫至的树枝,接又左闪又避,树枝却如附骨之蛀,始终无法摆脱追击。   皇后魂飞魄散,遏力闪避中袖内突地滑落一奇形之物,方才抓在手里,树枝却已抵住了她的嗯喉。   直至此时,她才瞧清了树枝的主人,但见雍容冷艳丽胜仙妃,正是武翩跹。   皇后僵在那里,云鬓微乱,样子有些狼狈。   武翩跹冷冷地注视着她的手,见那紧抓着的奇物丫丫叉叉,透出重重芒彩,绚丽极绝。   皇后却是半点不敢动弹。   “你不是想要学剑么,我来教你两招如何?”武翩跹淡淡道,抬起眼注视着她。   皇后笑了起来,娇声道:“我也就跟他说说话儿,你还怕我吃了他么?”武翩跹面笼寒霜道:“在别处,你或许是个皇后,但在我这里,你跟只随时消失的蝼蚁没什两样。”皇后垂目瞥了眼抵在咽喉的树枝,脸色发白,她毫不怀疑,这根柔软的树枝可以轻易洞穿自己的脖子,强笑道:“皇上都叫你抢去了,我找你一个徒儿解下闷都舍不得么?”武翩跹收了树枝,随手抛在一边,道:“仪真宫与雍怡宫素来井水不犯河水,迷渊也与截教从无冤愆,卫国公刚正不阿,空空老祖更是我敬重的世外高人,劝你莫要横生事端,免得追悔莫及。”皇后眨眨眼,笑嘻嘻道:“原来你认得我家师祖爷爷。”武翩跹冷冷道:“话已至此,好自为之。你我皆知根底,在此处闹翻了大家脸上各不好看。”皇后不敢再说,笑笑闭上了嘴。   “以后,别再到这边来。”武翩跹转身,飘然离去。   皇后立在原地望着她远去,这才悄然舒了口气,猛觉额角已是冷汗涔涔。   “好快的剑招。”一个悦耳之至的柔和声音忽然响起。   皇后一惊,转头瞧去,见一个男子立在树下,容颜俊美身姿秀逸,正是东海逍遥门的少门主——逍遥郎君。   “师父!”皇后飞身扑了过去,小鸟依人般投入逍遥郎君怀中,娇声唤,“你怎么不救我!那女人险些就杀了我!”“这个距离,我出手不一定救得了你,反倒可能会害了你。”逍遥郎君微微一笑,接道:“况且,你的‘还形铸体水髓咒’已修至三重天,又有碧海珊瑚灯守护,即便是她,也轻易伤不了你。”“你就舍得让我冒这个险!”皇后娇嗔道。   “最重要的是,她不知晓你的真正目的,自然不会伤你。你爹乃是老仙门人,天底下没哪个敢轻易与他老人家结仇生怨。再者……”逍遥郎君淡淡道,“她还须要在迷楼上待下去,除了这里,再没有别的地方能让她躲过玄教的追剿。”“可是人家还是觉得好危险,这武三绝,毕竟是号称玄教中武技、阵法、机关术皆第一的女人。”皇后心有余悸道。   “放心吧,碧海珊瑚灯与我心神相通,一旦祭起,为师顷刻即到。”逍遥郎君道。   “都是你要我去撩拨那小狐狸,否则也不会招惹到她。”皇后撒娇道。   “我需要他。”逍遥郎君轻叹了口气。   “他,当真是玄狐后人?”皇后问。   “也许……就是同一个人。”逍遥郎君沉吟半晌:“我与他斗了一世,又争了一世,虽然容颜已改,然那风骨神魄却是依旧,料未看错。”“如今他已远非师父的对手,怎么不直截了当拿下他?又何必费事!”皇后道。   “拿人又有何用。”逍遥郎君一字一句道:“我要你拿下的,是他的心。”“师父,你要我拿下他的心,可是……万一徒儿喜欢上他了怎么办?”皇后盯着他娇声道。   “那便说明,他真是玄狐!就是我一直在找的人。”逍遥郎君道。   “师父,你就不能装出点不开心的样子么?总之,到时你可不能不要徒儿了!”皇后薄嗔道。   “只要你拿下玄狐,为师重重有奖。你不是一直盼着传你玉轮永驻旨归么,功成之日,便是授法之时。”逍遥郎君道。   皇后靥透红晕,道:“他就那么重要么?能让师父把徒儿往外推。”逍遥郎君遥望天际,缓缓道:“也许,玄狐就是开启不周山的那把钥匙。”******************************昆仑山,麒麟崖。   山巅上雾隐楼台,霞盘紫殿。遍野菁葱婆娑,苍苔欲滴,偶见猿鹿三五,鸾鹤作双。   玉虚宫前,一白发白髯长额前隆的老翁柱杖静立,旁边还有一白衣仙童,却是元始门下南极仙翁及弟子白鹤童子。   空中忽现大片金霞,一排彩云绯绯而至,云霞中凤鸣霓幻,却是数十仙真驾至,按下云头,冉冉落于宫前。   为首仙真下了丹凤,但见头绾九龙飞凤髻,身穿金缕翠绡衣,端庄雍容丽色无俦,正是九天玄姆圣姆天尊——九天玄女。   南极仙翁师徒上前迎住,口称娘娘。   “敢劳仙翁等候。”九天玄女道,问:“大天尊与道祖现于何处?”“老师正在庭中相候,娘娘请。”南极仙翁应,接了九天玄女,齐往玉虚宫去。   一行人步入宫阙,九天玄女留下随行侍从,独与仙翁独来到殿中庭,只见紫光缭绕,瑞霭盘旋,八宝云光座上坐着元始天尊;旁边还坐一人,白鬓雪须,安祥自若,正是道德天尊、道家始祖——太上老君。   “大天尊、道祖万寿。”九天玄女倒身下拜,俯伏座前:“天数莫测,玄女奉昊天上帝、瑶池金母之命,前来聆请大天尊、道祖敕谕。”“元君稍待,今日之会,是为天数,亦事关紫麒麟,还有佑圣真君要来。”元始道。   三人默坐不语,过没多久,果见南极仙翁又接引了一位仙尊入宫,金袍玉带,披发怒目,无比之威武刚猛,却是佑圣玄武灵应真君、荡魔天尊——真武玄天上帝到了。   四人见毕,各自坐定。   “今日之会,关乎天地之劫,亦事关紫麒麟气数,不得不提及一人,据卦象演示,玄狐已在迷楼之上。”元始开口道。   “迷楼藏有大禁制,自初建之时便难以窥察内里玄虚,但我已得到确切消息,玄狐后人……或者就是玄狐,今已上了迷楼。”九天玄女接口道。   “玄狐一脉,当真不死不灭么?当日多少仙真神圣,皆亲见其形销魄散,难道俱是虚幻?”真武大帝道。   “玄狐有天外神通,本就不属九幽十类,不入六道轮回,不在三界五行,非常理可揣测,长存不灭亦非荒诞。”老君淡然道。   “第一只玄狐兵解之时,有人瞧见先天太玄破空遁去,逃得大劫。而常羊山前一战,第二只玄狐虽殁,然先天太玄却遍寻不获,此事甚是蹊跷。诸方神圣皆认为在大法力下,先天太玄已于雷霆中化为灰烬,如今看来,应是另有隐情。”九天玄女道。   “其实,从未奢望玄狐一脉就此断绝,吾等只盼天地能有段清平时日,没想却是白驹过隙。”元始道。   诸圣一阵默然。   “另外,消息还说,玄龙后人也上了迷楼。”九天玄女又道。   “二玄聚首,怕是真要生出事端来。”老君道。   “玄狐既在迷楼,紫麒麟危矣。”真武大帝沉声道。   “玄狐上一世阻不得天命,这一世又要来闹腾么?”九天玄女道。   “天命,已然乱了。”老君叹道。   (第五回)运数   “当日玄狐阻挠紫麒麟降世为人君,致其迟了三个时辰,已然埋下今日之变。紫麒麟本该有一十七年人君之数,而今只余三年。”元始道。   “只余三年!”真武大帝诧然道,“紫麒麟于三年前登基,眼下不就到了?”“正是。”老君道。   真武大帝默然卦算,面上隐现悚色。   “吾等已推演过了,且相互验证,该是无误,只不过知觉得有些迟了。”元始道。   “这个局,看似阴差阳错,实则怕是玄狐早已设计,只不过以一死瞒过了所有人。”老君道。   “然紫麒麟降世,关乎天地大劫,眼前该当如何应对?”真武大帝道。   “虽吾等近日竭力运化,然数已至此,非常力能移。”元始道。   “迷楼上除了诸般遮掩禁制,还潜藏着个大阵法,怕是太乙玄门的先天无极阵,即便是镇元子与重元子亦不愿亲身涉险。还有,诸界皆注目其处,牵其一发,则动全身矣。”老君沉声道。   “况且无量劫已在眉睫,一个差池,怕是天地俱覆。”元始道。   “今次大劫,究竟从何而来,一定会应验么?”九天玄女懔然道。   “圣鳌已鸣叫三载,恰印证吾等当初的推演非虚非误。诸界至尊先后归隐,料是同吾等一般,亦在各寻应对之策。”老君停了下,接道:“至于此劫从何而来,何起何终,怕是眼前还无人能解。”“这亦正是此劫凶险之处。”元始道。   四人一阵沉默。   “真是业障!”真武大帝轻喝一声,“吾等为化解天地大劫,苦心布局,降紫麒麟下界,期借杀劫破局。叵奈玄狐莽撞,恣意行事,却是乱了天命,坏了大事,终置天地有累卵之危,众生有倒悬之难!”“吾等迷惑渊乙,借其手段揭启杀劫,既连诸方魔头都瞒过去了,玄狐不知吾等苦心,也属无奈。”老君淡然道。   “这一次,孽狐是要彻底翻盘啊!”真武大帝叹道,“紫麒麟之帝运,究竟还有多少时日?”“紫麒麟气数已尽,大限就在今日。”元始道。   庭中静了下来,一时无人再言语。   良久,九天玄女才道:“紫麒麟之后,将会是谁为下界人君?”元始天尊道:“诡谲迷离。吾于玉虚宫中几番推演,结果皆俱非同,且荒诞莫名。”老君道:“运数本就变幻莫测,乃天地至玄至妙之物事,即便吾等,亦难以勘透。总之往者已矣,至于来者是谁,怕是要假以时日方知了。”“也就是说……”九天玄女迟疑道。   “也就是说,今日过后,地界之人君,己不在天界的掌控之中。”老君道。   “紫麒麟将会如何?”真武大帝道。   “当初遣之下界,你我已知其数,天尊今又何必再言。”元始道。   “若非此子深遭邪魔蛊惑,同流合污,吾还真不忍心放他下界去历此劫厄。可怜其孤守太华千载,到头来却成竹篮打水。”真武大帝长叹一声。   “不知洁身守道,命数如此,怨不得他人。”老君道。   “眼下,当真什么都做不了么?”九天玄女道,目光垂落,轻轻道,“天地之中,就没什么能奈何得了那冤孽么……”“非也,天道自衡,任谁能耐高绝,违之必覆。”元始道。   “天地垂危,自混沌以来,今最险恶。逢此无量之劫,即便无以消解,吾等亦绝不可言弃。”老君一字一句道。   “尔等一司掌兵戈杀伐,一司掌荡魔伏邪,万千年来,俱无往不利。”元始望向九天玄女与真武大帝,接道:“值此急难关头,天地更需倚仗尔等。今有一策,须尔等协力运筹……”庭中瑞霭氤氲,依旧柔缓地弥漫着,光影随之徐徐变幻,映染得诸尊诸圣面上明暗不定。   天地玄黄,世间万物,或将沿着另一条新的轨迹延续下去。   又或者,一切早已注定。   ******************************皇后离开后,小玄再也无心练剑,心底竟隐隐盼着快些儿天黑,收起木剑正要回屋,忽远远望见有个人在经海阁那边张望,便走了过去。   他行到那人身后,见是宫娥衣饰,便唤了一声。   那宫娥身子微微一滞,慢慢转过身来,赫是眉黛如墨,眸亮如星,眉目鼻口棱角分明,面庞如刀斧凿就,带着股英武犀利之气,与这些日在迷楼上见到的那些娇柔美人迥然不同。   “好个别致的美人儿!”小玄心中一声喝彩,见她面容陌生,并非平日到轩中洒扫庭院的那几个宫娥,和颜悦色道:“你是哪宫哪苑的,怎么走到这里来了?”因迷楼着实巨大,时有宫人迷路甚至走丢。   宫娥一声不吭地盯着他,眼睛发亮。   小玄心中有点奇怪,突然发现这宫娥的面容竟似在缓缓变换,虽乃艳丽,但确确实实与先前有所不同,正感诧讶,骤见她削肩一动,心口倏地剧震,然后自己就天旋地转地朝后栽去,尚未回神,身上倏紧,一对镂刻符文的流星锤绕躯飞旋,毒蛇般捆住了他,几于同时,一长一短两柄寒芒流耀的钩刃架住了他的脖子。   “做什么!”小玄惊喝,万料不到在禁宫之中一个小宫娥会突然袭击自己,且身手如此了得,武技显然远在皇后与糖妃之上。   那宫娥神情微诧,似乎有些意外如此轻易得手,指飞如电,又封住了他身上几处气脉。   小玄真灵俱闭,周身一阵麻软。   “姑奶奶到此,为的正是要寻你这贼小子!”宫娥诡异一笑,终于开口。   “你是谁,怎无缘无故害我?”小玄惊怒交集。   “无缘无故?”宫娥贴近他,森然道:“臭小贼,你不会当真把姑奶奶给忘了吧?”“你到底是何……”小玄尚未说完,脸上蓦地辣痛,却是挨了个清脆的耳光。   “装痴卖傻,我们便会饶过你么!”宫娥恶狠道,面容依然在缓缓变换,这时已是第三张脸了。   原来这宫娥正是七绝界七大将军之一的三首邪姬,她与卜长老、碧绮绮等一行人在巨竹谷得到消息,便追踪到玉京,再潜入迷楼分头寻找碧怜怜,没想冤家路窄,这倒楣鬼自个撞上门来了。   小玄身上的蜮魇引尚未全解,认不出她是何人,心中怒极,喝道:“谁要你饶,鬼鬼祟祟的偷袭算什么英雄,有胆就放我起来,光明正大一较高下!”“待事情办完,自然会跟你好好再斗一场的。”三首邪姬冷冷道,“现在,你先告诉本座,大司祭在何处?还有,七绝覆呢,你把它藏哪里去了?”“什么大司祭小司祭……”小玄猛感劲风袭来,脸上又挨了一记重重耳光,耳朵里一阵嗡嗡鸣响。   “快说!”三首邪姬寒声道。   小玄索性闭紧了嘴,一声不吭。   这时一串银铃似的欢笑声传来,三首邪姬一抓揪住小玄头发,迅速把他拖到屋转角后,稍探出头,看见一个大腹便便的怪物一蹦一跳地追着个俏丽女孩奔了过去。   小玄一阵心惊,暗祷宝贝快逃,生怕夭夭也遭不测。   三首邪姬转过头来,盯着他的脸道:“到底说不说?”小玄把眼也闭了,不理不睬。   “还挺犟的么!不过……姑奶奶有一千种法子让你开口。”三首邪姬狞笑道,她将诸般兵器一一收起,邪魅的眼中忽然掠过一抹青气,只听“嗯哼”娇叱,柳躯一摇,瞬闻霹雳震响,诡变遽生,却是现出了三身三首的真身。   小玄目瞪口呆,望着眼前的三张眉目不同的花颜,三具自腰而分的娇躯,心中有什么闪了一下,猛然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暗忖莫非真是从前的仇家。   “小贼,给你个最后机会,招是不招?”中间的狄娇妍轻声问。   小玄冷笑一声。   “说出七绝覆与大司祭的下落,免得生不如死。”左边的狄妩媚淡淡道。   小玄满脸轻蔑。   “很好,就让这小贼尝尝妒刀嫉斧的滋味吧,咱们倒要瞧瞧他的骨头到底有多硬。”右边的狄妖娆道,言罢,三人六只手分别扣住了小玄的左右太阳穴,双腕,腰两边,忽尔周身青气弥漫,紧接着六道诡异真气猛地灌入了小玄体内。   刹那间,小玄如坠炼狱,只觉体内仿佛生出数把锋锐刀斧,在五脏六腑间横冲直撞,或戳或搠、或锯或斫折磨得他魂飞魄散。   “滋味如何?”狄妖娆咯咯妖笑。   小玄双目暴凸,身子中邪似地又癫又颤,肢体更是以匪夷所思的角度时突时折,可就是挣不脱牢牢扣住他的那六只白嫩玉手。   “定是销魂极啦!”狄妩媚浪荡荡的接口道。   “放手!”小玄惨哼,只觉脏腑如给捣碎,便是上次阴阳蛊发作,也没这般要命。   “火候不够哩,好好再享受享受!”狄娇妍笑吟吟道。   小玄涕泪直下,倏地唇齿一张,呛出大口血来。   “算了,暂且饶他,否则这小贼待会昏死了,咱们找谁问去。”狄妩媚道。   六只手终于放开,小玄奄奄一息地瘫伏在地。   “小贼,如今可后悔了吧?”狄妩媚娇滴滴道。   “别装死,快说。”狄妖娆踢了他一下屁股。   小玄身子一震,挣扎地翻过身来,脸朝上,嘴角溢血道:“哪个踢的?”“就姑奶奶我,怎么着!”狄妖娆叉着腰瞪着眼问。   小玄冷冷地望了她一眼。   狄妖娆心头莫明一寒,怒道:“姑奶奶是你瞧的么,再瞧一眼,定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小玄喘息道:“我想到了,你们……要找的是不是那个蝎子妖妇?”“早点想到不就好啦,她在哪里?”狄娇妍问。   “我知道她在哪,而且原本就打算放了她的。”小玄缓缓道。   “废话少说,快快带我们去。”狄妩媚道。   “可是,今儿一瞧见你们这丑怪胎,小爷我便倒了胃口,不打算放她了,也没半点心情带你们去寻她。”小玄微笑道。   三张花颜一齐变色,劈头盖脸就一阵拳打脚踢,小玄满地翻滚,死命咬紧牙关,只是一声不吭。   三首邪姬怒不可遏,倏地飞起一脚,正中小玄裆际。   小玄通体剧震,刹那间面青唇白气血俱滞,捂着腹下在地上缩做一团。   三首邪姬觑见,又起一脚,比先前那下更准更狠,隔着小玄的手奔雷地般踢在命根子上。   小玄闷哼一声,三魂六魄散了一半。   “咦,小贼这里似乎挺怕痛哩……”狄妩媚的声音。   “那我再试试!”狄妖娆道,却是高高抬起脚,雷霆万钧地踏在小玄腹底。   小玄虾仁似地弹起身子,再又跌回尘土之中,气都抽不上来了。   “果真很怕痛哩。”狄妩媚笑得妖冶动人。   “既然如此,咱们不如把这臭小贼阉了吧。”狄妖娆的声音。   “有道理!”狄妩媚和应道,便蹲下了身子,掀起小玄外边的兜元锦,两手捉住裤子轻轻一扯,裤子“哧喇”一声顿给撕开。   “我来!”狄娇妍道,三人中唯有她戴着手套,当即探手入裆,粗暴地把男儿的话儿揪了出来,但见又青又紫,早已肿得不成样子。   “男人的东西都这怪模样么?”狄娇妍嫌弃地啐道。   “好恶心,瞧着就反胃!”狄妖娆拍拍心口道。   “我这就把它割了,给这宫里再添个太监!”狄妩媚拧眉道,寒芒一闪,却是亮出了怨妇钩。   小玄面无人色,刹那间什么英雄气概宁死不屈全都冰消雪融,慌得叫道:“我招!我投降!你们想问什么我都说!”“这会迟啦,姑奶奶我已经生气了。”狄妩媚恶狠狠道,反提怨妇钩,闪电般朝小玄的宝贝挥去。   小玄魂飞天外,没命地挣扎,怎奈诸道气脉受制,如何反抗得了。   “等等。”狄娇妍一掌格住了狄妩媚的手腕。   “怎么?”狄妩媚瞪着眼问。   “这小贼骂咱,今儿是铁定不能饶他的!”狄妖娆道。   “这小子一身贼肉,独独这里怕痛,若是削掉了,下来还怎么折磨他?”狄娇妍道,其实心里却在盘算,当真阉了,只怕这小贼也就铁了心,爽是爽了,却多半再也问不出东西来。   三姐妹三身一体,心意相通,其余两个立时皆明白了。   “也罢,割了只痛一回,还真便宜他了,咱就让这小贼慢慢消受吧!”狄妖娆朝狄妩媚打了个眼色。   “好吧,暂且留着这根丑物,小贼再不听话,咱们随时割了!”狄妩媚收起了怨妇钩。   “听的听的,我投降了!”小玄迭声道。   “说!圣覆与大司祭在何处?”狄娇妍寒声道。   “师父这会多半已经出门了,我若把这疯婆娘引到黎姑姑和红叶那里,她们不见得是这怪胎的对手,加之仓促应敌,多半是要吃亏,万一因此有所损伤,那便是我罪过了……”小玄心念电转。   “怎还不说!”狄妖娆瞪着眼叱。   “哎呀!不如把这怪胎拐到少国师府去,让大伙儿群起而攻轮了她们!”小玄心中一亮,暗暗兴奋,当即道:“圣覆跟大司祭在不同的地方,要先去寻哪个?”三人略作思索,异口同声道:“先去取圣覆。”小玄道:“这就带你们去。”三首邪姬遂收了真身,归复常形,道:“即刻带路,别跟我们耍花样,否则定叫你悔之莫及。”小玄摇摇晃晃地爬起,一瘸一拐地在前带路,走到半路,旋又想道:“去到少国师府,我们人多势众,怎么都能把这恶婆娘收拾了,只是给大伙儿瞧去了我这狼狈模样,俺大比夺魁的一世英名可就要付之流水了……”走到了明晖湖旁,再又思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过了此厄,定叫这恶婆娘在小爷跟前痛哭流涕!”他患得患失,一路咬牙切齿长吁短叹,三首邪姬只道他悲伤难过,越发开心得意。   “还道这小子多硬气哩,真叫姑奶奶失望。”狄妖娆的声音。   “若是做了太监,那就真个别想再硬了!”狄妩媚咯咯娇笑。   小玄恼恨交加,心中倏地灵光一闪,停下了脚步。   “怎么不走了?”狄娇妍的声音。   “身上好痛。”小玄呻吟一声,悄自改了个方向,继续前行。   “别磨磨蹭蹭,否则还有你痛的!”狄娇妍冷冷道。   小玄似乎怕了,加快了脚步。   又走了柱香光景,来到一围高大的朱红墙边,小玄转身道:“就在里边。”“那就进去!”狄娇妍的声音。   “里边是嫔妃的住所,眼下又是大白天,人多,要不我们晚上再来?”小玄道。   “谁跟你我们!”狄妖娆的声音,“废话这么多,快给姑奶奶进去!”小玄面有难色,此时他身上真灵俱闭,如何过得了墙。   三首邪姬一把揪住他头发,轻轻松松就飞过了墙。   “能不能别揪头发!”小玄捂辣痛的头皮闷哼。   “不揪头发,难道还要姑奶奶抱你进来!”狄妩媚喝,“往哪走?”小玄指了个方向,继续在前带路,避着宫人停停走走,七弯八拐后摸到了一座大阁楼旁。   “就在上面。”小玄指指二楼。   三首邪姬再次粗暴地揪住他头发,飞身上了二楼走廊,手上轻轻一按,紧闭的窗户便纸扎泥糊般烂掉,揪起小玄跃入阁内。   小玄抱着脑袋直呻吟,只觉头皮火辣辣地似要烧着一般。   三首邪姬瞧瞧四下,见阁中摆放着数只奇形怪状的机关,似是仓库的样子,遂问:“在哪里?”“那个什么圣覆是吧,就藏在那只箱子里。”小玄指了下放在一辆机关车子旁的长方形箱子。   三首邪姬走了过去,见箱上镶缀满奇珍异宝,光彩夺目,果似是藏放宝物的东西。   “打开它。”三首邪姬朝小玄喝令。   小玄一瘸一拐地走到箱子旁,蹲跪下身,两手按到两颗眼睛状的蓝石头上,装模作样地用力压下去。   箱子纹丝不动,没有任何反应。   “怎么了?”狄娇妍问。   “还请姐姐解开我的气脉片刻,这两颗蓝石乃是开启箱子的开关,须得用真气方能压按下去。”小玄摊手道。   “解开你气脉?”三首邪姬盯着他道,狄妩媚的声音。   小玄点点头。   “不行,这小子诡计多端,上次咱们就着了他的道儿,那只影子怪物不定就躲在哪里等着偷袭呢。”狄妖娆的声音。   只要有了真气灵力,便有可能召祭神兵法宝,三首邪姬一阵沉吟,狄娇妍对小玄道:“让开。”小玄无可奈何,只好朝旁边退开两步。   三首邪姬蹲跪下身,两手按住那两颗眼睛状的蓝石,运提真气压了下去……   (第六回)折戟沉沙   只听啪啪两响,奇变遽生,三首邪姬双腕瞬给一对自箱面跃起的手铐锁住,几于同时,腰上骤然一紧,亦给一只突然弹出的粗大铁枷箍住,兔起鹘落间整个人给牢牢的固定在箱子上。   旁边的小玄眉花眼笑。   三首邪姬怒叱一声,猛烈地挣扎起来,愕然发现周身的真气与灵力一概提不起来,身上只余寻常力气,岂能挣得脱那比金铁还硬的锁铐与铁枷。   小玄迅速坐下,盘膝运功,以求冲开被锁闭的气脉。   三首邪姬犹不甘心,又是一阵猛挣怒扯,只是已成笼中困兽,如何脱得了身。   大半个时辰后,小玄满面春风地站了起来,慢悠悠朝趴伏在箱子上的三首邪姬走去。   三首邪姬花容苍白,这期间她已挣扎了千百遍,然皆徒劳无功,娇喘吁吁地怒叱:“臭小贼,你又耍诡计!”“都是被逼哒。”小玄笑容可掬道。   三首邪姬咬牙切齿。   小玄蹲跪了下去,轻轻地抚了抚箱子,油然感慨:“箱兄呐箱兄,小弟当日恨不得砸了你,你却大人大量,反倒救我一命,惭愧惭愧,着实感激不尽没齿难忘!”三首邪姬听他没头没脑地胡言乱语,只气得险些闭过气去。   小玄继道:“如今还要劳驾箱兄把这恶婆娘捉牢些,切莫给她逃啦,若是兄弟再落其手,可就吃不消啦!”三首邪姬怒容满面,厉叱道:“耍奸弄诈算什么英雄好汉,有种放我们起来,光明磊落的见个输赢!”“待小爷办完了事,再开开心心的与你们斗一场。”小玄笑眯眯道。   “胆小鬼!”三首邪姬啐了一口。   小玄肘支箱沿,伸出一根指头,轻轻勾起她下巴,啧啧道:“好美貌的人儿,怎么心肠就这么狠哩。说,为何要来害我?”三首邪姬闭目不语。   “还挺犟的么!不过……小爷我有一千种法子让你开口。”崔小玄微笑道。   三首邪姬不理不睬,心念急转,暗思脱困之法。   小玄伸出手在她身上摸索起来。   “做什么!”三首邪姬厉喝,忽尔周身一阵麻软,原来小玄尚不放心,又用真气在她身上封闭了几处气脉。   “混蛋!”三首邪姬怒骂。   “还敢骂人?对啦,适才是哪个踢我屁股的?”小玄生平最忌此事,心中恼火,手摸到三首邪姬身后,猛地一掌,重重扇在她那臀上。   三首邪姬浑身一颤,怒目瞪视。   “小爷是你瞧的么,再瞧一眼,定叫你屁股开花!”小玄轻喝,只听“啪”的大响,却是忍不住又在她臀上抽了一掌,只觉弹性奇佳,满掌生麻。   三首邪姬何尝遭遇这等羞辱,激恼得脸都赤了。   “适才就该把这小贼阉了!”狄妩媚的声音。   小玄一听,猛觉肉棒痛了起来,气便不打一处来,站起来转到三首邪姬身后,忽将两手一搭一扯,“哧喇”声响,却是将她外头的纱裙及内里的亵裤一同撕开了。   三首邪姬三姐妹齐声惊呼。   小玄见她们惊慌,心中得意,垂眼瞧去,却是雪光莹莹,娇翘紧实,不同于皇后那肥美夹出的幽谷深壑,隐约可见内中风光。   “臭小贼,我杀了你!”“再瞧一眼定把你碎尸万段!”“日后必叫你后悔生出来!”三姐妹一阵惊呼怒骂,三个声音此起彼伏交织一片。   小玄罔若不闻,双手拿住两瓣雪股,朝两边轻轻一分,但见谷中雏菊一朵,花缝一线,乌茸丝丝如若流苏,处处纹理分明,极是娇嫩洁净,竟如处子一般。   奇的是那花缝明明紧闭如线,一颗粉嫩珠子却清清晰晰地吐露在外,宛若朝花凝露玉蚌噙珠。   小玄呆了一呆,不知不觉伸出指去,在那颗肉珠子上轻轻地揉了一下。   三首邪姬玉躯剧震,猛又乱挣乱踢起来。   “这颗珠子,可比夭夭要大上许多……”小玄迷迷思忖,还要再去碰触,倏地裆部剧痛,却是给三首邪姬蹬了个正着,即时软软地蹲了下去。   虽然三首邪姬提不起真灵,此际只余寻常力气,但毕竟穿着硬底战靴,且小玄那话儿还在高高地肿着,这一下只疼得他面青唇白直抽气儿。   “我踹中他了!”“把那小贼踹做个王八太监!”“叫他断子绝孙!”三姐妹兀自怒骂不休。   小玄勃然大怒,上前撕下大幅裙布,分拧成两条绳子,将三首邪姬两条裸露出来的长长美腿对折曲起,牢牢地绑在她两条被锁在箱沿的手臂上,然后照着两湾粉股“劈劈叭叭”一气猛抽数掌,只扇得雪臀指痕层叠赤红一片。   三首邪姬咬牙挨受,喉底虎虎低嘶,犹如怒兽。   小玄气呼呼地盯着她,忽然发现恶婆娘的这个姿势委实诱人,一低头,赫见花底水光隐闪,缝中竟有丝缕薄汁透出,紧夹其间的那颗肉珠子也似乎鼓涨了起来,绷得殷赤光亮吹弹欲破,腹底一股邪火猛然腾窜而起,当即从裤裆撕破处掏出肉棒,抵在她那嫩蛤之上。   三首邪姬察觉不对,两臂徒劳地用力回抽,却根本拉不动给自已压住的箱子,惊呼道:“臭小贼,你敢乱来!”“让你们瞧瞧小爷是不是太监!”小玄怒笑道,压住花缝肉杵用力一挺,却猛地呲牙咧嘴,赶忙停住,原来他那宝贝伤肿交加,叩关不成,反惹来一阵揪心的痛。   三首邪姬面无血色,她们虽然嘴上浪荡无忌,所修的妒之绝却属清净功法,与碧怜怜的欲之绝截然相反,不得沾染阳气,心知一旦破了身子,修为便要废去大半,不禁魂飞魄散。   “原来伤得如此厉害!”小玄心中暗惊,愈发恼努,再次朝前搠去,孰知龟头方才触着嫩蛤,立又一阵剧痛钻心。   三首邪姬惊骇慌欲绝,猛又拚命乱挣,怎奈双臂两腿连腰儿都给紧紧箍束,如何挣逃得脱。   “停手!否则我们做鬼也不放过你!”狄娇研嘶喊道,凄厉而愤怒。   “便是痛死,也要报仇!”小玄咬牙切齿,当下不管不顾地再次狠突,然而肉棒肿胀得厉害,三首邪姬又是处子之身,哪里突得进去。   “不要……不要……”三姐妹首甩发散连声颤呼。   小玄心下惨然:“难不成就此废了?”三首邪姬忽尔“哇”的一下哭出声来。   小玄怔了怔,转到三首邪姬面前,赫见她已是泪流满面,怒道:“小爷要是真做了太监,定要你这恶婆娘哭上一辈子!”他此时站着极近,底下那根肿如童臂的大家伙就横眉竖眼地立在女人面前。   三首邪姬一阵惊慌,赶忙把脸扭开。   小玄想起适才头发被揪的情形,遂也一把拽住她的头发,扯回脸来,恶狠狠道:“你们不是嫌这根宝贝丑么,很好,现在快来给小爷舔舔!”三首邪姬羞愤挣扎,怎奈头发被揪住,躲避不得,只好把眼紧紧闭上。   小玄直接把棒头戳到她唇上去,凶色满面地吓唬道:“快舔!把小爷伺候舒畅了,否则定叫你那嫩屁股遍地开花!”三首邪姬只是闭目不睬,一点菱唇也死死咬着。   小玄想起她先前反应,心头一动,又喝:“再不舔,小爷便自力更生,到别处去寻乐子啦!”三首邪姬眼皮一跳,蓦尔泪如雨下,终见菱唇一颤,终于慢慢松开了。   “快舔!”小玄厉喝,心中一喜,凑上前去,果见一点嫩嫩舌尖吐出,触着了自己的宝贝。   三首邪姬木然舔舐,泪珠子颗颗滑落,顺着脸庞滴到地上。   小玄见她虽然舔得不情不愿,肉棒也因伤势疼痛的多,舒服的少,但能令这恶婆娘凶美人低头服软,心里边终究痛快得很。   “嘴儿张大点,舌头伸长点!”小玄沉着脸喝。   三首邪姬却置若罔闻,反而菱唇越收越小,舌头也愈缩愈短,小玄心中恼火,用指搭住她面颊轻轻一捏,迫开了檀口,趁势把半根肉棒突了进去。   三首邪姬又是一阵挣扎,汗味,血腥味,还有男人的气息交织做一处,猛得干呕起来,喉中痉挛,夹裹得龟头一阵奇美。   小玄只觉既痛又美,真个“痛快”交加,口中丝丝地吸着气,也不知是苦是乐,见女人花颜憋得通红,心里一软,便把巨杵拔了出来。   三首邪姬一阵急喘。   “服是不服?”小玄喝问。   “王八蛋!”三首邪姬咬牙骂。   小玄大怒,再次捏开她的嘴,巨棒深突,几乎整根都捅了进去。   三首邪姬不住干呕,喉中阵阵痉挛,颈侧青筋浮现,涕泪直下。   小玄生怕她咬人,指上用力,只是紧紧地捏住她面颊。   三首邪姬双腕被锁,粉拳连砸箱面,忽似喘不上气,酥胸一阵急剧起伏,身子抽搐起来。   “到底服不服?”小玄喝问。   三首邪姬急急点头。   “真服了么?”小玄继喝,稍松了些许。   三首邪姬又点了点头,泪如泉涌。   小玄猛地拨出肉棒。   三首邪姬一阵剧咳,口中涎沫滴淌,直垂地面。   “叫爷。”小玄喝令。   三首邪姬低低地唤了一声。   “什么?”小玄只作听不见。   三首邪姬满面晕赤,边咳边哭,终于又唤了声:“爷。”“张嘴。”小玄再次把肉棒送到她唇前。   三首邪姬迟疑了一瞬,便张开了唇儿。   小玄捏紧她面颊,再次小心翼翼地挺了进去。   三首邪姬乖乖接住,裹在口中。   “张大些,牙齿刮着我了。”小玄挺动起来。   三首邪姬依言把嘴张大些许。   “用舌头裹。”小玄命令,心中怒气去了大半。   三首邪姬果然听话,笨拙地抬了抬嫩舌,软软地垫在肉棒底下。   小玄一阵怡然爽美,心中更是快活,抽送便温柔了些许,得寸进尺道:“用嗓子吸。”三首邪姬喉管蠕动,黛眉紧蹙,显然依旧十分不适。   “这么恶的女人,如今也叫我制得服服贴贴了!”一种征服感油然而升,小玄望着底下的花颜,蓦觉这恶婆娘其实可人之至,肉棒虽仍疼痛,一股射意却在悄然弥漫,抽耸渐深渐急,喘息道:“爷要射你嘴里,你可愿意?”三首邪姬满面晕红,终于又乖乖地点了下头,不知是不是紧张,口中收窄了回去。   小玄顿时抽添不畅,却因窄紧,射意反而愈来愈急,突地放开女人面颊,两手都绕到她后脑抱住,便要一通急抽狠插……就这瞬间,三首邪姬猛然狠狠咬下,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小玄惨叫一声,只痛得一佛出世,二佛涅槃,刹那间周身气力仿佛被全数抽空。   三首邪姬眸中怒火喷涌,依旧在不住加力,除了咬,上下齿还在左右横磨,似要把口中之物锯断方快。   小玄心知再耗片刻,命根子铁定不保,遂强提真气用指掐住女人面颊,拚力捏开,再奋力一挣,终于逃脱了出来。   三首邪姬咯咯狞笑。   小玄汗出如浆浑身哆嗦,欲哭无泪地朝下望去,瞧见话儿上己多了一圈齿印,除此之外,更有两个血肉磨糊的深深小坑,正是两颗虎牙的位置。   正谓驯虎不成,反遭虎吻。   三首邪姬畅快地盯着他,吐舌舔了舔牙上的血丝。   “老子毙了你!”小玄恼羞成怒,运提真气,高举手掌,就要劈落。   三首邪姬闭起了眼,螓首高仰,一副求死模样。   小玄一时镇住,心中忖道:“这恶婆娘性子倒烈,她虽害我在先,又百般羞辱我,但此际动弹不得,我若趁此杀了她,绝非大丈夫行径……”他理由堂皇,实则天性使然,对人家美女舍不得痛下杀手。   三首邪姬半天不见动静,慢慢睁开眼,却见对方怔怔地望着自己,若有所思,惨然道:“今日又中你诡计,命绝于此,算我们愚蠢之至!”言中恨意绵绵,更在痛责自己。   “究竟有何冤仇,非要斗个你死我活?”小玄喃喃道。   “废话少说,动手吧!”狄娇妍冷冷道,却讶然瞧见对方慢慢垂下了手。   小玄下不了手,暗地里着实头痛:“怎就惹上了这疯婆娘,放她起来,若是肯与我堂堂正正斗上一场还好,若是就此逃了,日后再来寻仇,以她这等狠劲与身手,当真防不胜防了……”三姐妹见他面上阴晴不定,只道在想新的法子来折磨自己,心中本就绝望,这会深惧终前遭辱,不禁又有些惊惶起来。   “罢了。”小玄长叹一声,忽尔从兜元锦袖内刷出神骨宝剑,“锵啷”数声,竟是削断了拘住三首邪姬的手铐腰枷,又飞指在她身上点了数下,却是将封闭住的气脉全数解开。   三姐妹完全愣住,不知对方在耍什么花样。   小玄后跃数步,横剑身前,道:“来,我们好好斗一场,生死各安天命。”三首邪姬茫然爬起,揉着手腕,犹置梦中。   小玄运转真气,已悄然使出北溟玄数,他之前遇袭,已知对方身手了得,再见到她那三身三首的恶相,更知非同小可,半点不敢轻怠。   三首邪姬暗自运提真灵,发现已是通畅无阻。   小玄凝神戒备。   三首邪姬面赤如血,眸底寒芒如刃,撕下两臂长袖,缓缓扎在腰上,遮挡住裸露的一对长长美腿。   小玄屏住呼吸,心知下一刻,便是暴风骤雨雷霆万钧。   “臭小贼,本座亦不占你便宜,你且好自养伤,来日再跟你做个了断!”三首邪姬冷冷道,一提真气,人已朝后飞退,穿窗而出。   “等等!”小玄急追出去,遥见三首邪姬已飞身闪入阁楼转角,转瞬无踪。   “糟了,她这一走,日后又岂能防范得住!只怕从此天天都要提心吊胆了……”小玄一阵心惊脉跳。   呆了好一会,蓦感底下痛了起来,真个透骨噬心,心中懊悔无比:“无怪书上常常告诫,曰,色乃枯髓刀,美人如蛇蝎,我怎就从来不听……”他胡思乱想,生怕被人发现,遂收了神骨宝剑,正待离开仙萃阁,眼角瞥见地上的机关宝箱,心忖:“我借这宝贝方才逃得一劫,岂能一走了之,须得修理好了再悄悄送回来。”当即将那莫伸手收入如意囊中,想起皇后,心中越发沮丧:“小爷伤成这模样,今晚还怎么跟她一雪前耻?”******************************小玄回到太华轩,已近中午,从衣橱里翻了条新裤子换上,又来到邻屋,将莫伸手取出,摆放在工匠桌上,正琢磨如何修理,忽察怎么没看见夭夭跟大宝,立时担心起来,遂出了屋子,到园中寻找。   他找了一会,依然不见人影,心中暗惊:“不会给那恶婆娘捉去了吧?”又忖:“夭夭平日爱到竹林玩耍,会不会去那里了?”当即快步朝竹林行去。   进入林中,寻了一阵,依然不见夭夭和大宝的踪影,小玄放缓脚步,运提真气,仔细聆听周遭动静,忽闻远处隐隐传来说话声,似是男子声音,赶忙闪身躲入竹丛之中。   声音越来越清晰,显然说话之人正朝这边过来,小玄从枝叶间隙中望出去,远远瞧见了两个男子的身影。   “这竹林必然有甚古怪,据这几日暗中观察,那女人出入频繁,很是可疑。”左边的男子道。   小玄听声音有些耳熟,凝目看定,赫是国师卜轩司,心中暗讶:“国师怎么会到这里来?”“没错,适才那石阵便甚是蹊跷,以吾推断,应该是个入口。”右边的紫袍男子道。   小玄转目望去,不禁一怔,原来那男子容貌竟与卜轩司十分相像,只是显得苍老了些许,两人高矮相近,皆手持奇形法杖,并肩而行,心道:“敢情是兄弟俩?”“那石阵的机窍怕是一时半会难以参破,且再瞧瞧它处,说不定会另有发现。”国师道。   “既是武三绝,阵法机关自是了得,这迷楼之上,只怕处处都有她的陷阱与禁制,吾等须得步步留神。”紫袍老者道。   “大司祭当真是给她带走的么?这可千万别搞错了。”国师道。   “应是无误,有人亲眼瞧见。”紫袍老者应。   “那女人乃今上宠妃,不好撕破面皮,况且她修为深不可测,迷楼更是她的地头,万一动起手来,胜负难料。”国师道。   “为了大司祭,亦顾不上许多了。七绝岭那边,已是刻不容缓。”紫袍老者沉声道。   “还好,那女人今早已离开了,只不知何时回来。”国师道。   听到此处,小玄已肯定他们言中所说的女人,便是师父,而那个大司祭,十之八九便是关在冰火炼狱中的那只蝎子精,心中惊奇:“难道国师跟那恶婆娘是一路的,都要来救那邪妇么?”“此乃天赐良机也。”紫袍老者道。   “我们动作须快,总之能不起冲突最好。”国师道。   “既然如此,咱们且分头寻找,赶在那女人回来前把人救走。”紫袍老者道。   “也好,不管是有否发现,皆于天黑之前,回吾府中碰头,再做下一步打算。”国师道。   于是,两人各自调头,逆向而行。   “原来国师不是好人!竟然勾结别人来与我师父作对!”小玄心中惊恼,思索片刻,便决定暗中跟踪国师,见机行事,好为师父做些防范。   他跟随其后,心知国师修为高深,加之竹林茂密,一个不留心便会发出声响,是以不敢跟的太近,孰知追踪了一段,忽然不见了国师的身影。   小玄东张西望一阵,心中暗灼,转念思道:“我只需去那冰火炼狱旁守着,任凭他们从何处进摸进去,皆可应对!”他主意一定,即转身朝石阵掠去,岂知奔没多久,便迎面撞见了夭夭与大宝,只是她们身边还多了另外两个妖冶女子,其中一个正扣着夭夭的手。   “什么人?放开她!”小玄厉喝一声,飞身掠上,并指为剑袭向那女子。   面对四人似乎吃了一惊,那女子反应极快,抬起另一手迎击,两人霎时对了数招。   “小玄停手呀!”夭夭呼道。   寥寥数招,小玄已尽夺上风,但听夭夭惊呼,生怕敌人对她痛施毒手,只好硬生生刹住攻势。   “不错呀,数月没见,身手便大不一样了。小弟,姐姐可找着你了!”那女子望着他笑吟吟道。   (第七回)邪魂   小玄定睛望去,见其黛眉水目身段惹人,无比之妖娆冶艳,容貌竟似有些熟悉,猛地想起,眼前之人正是上次恢复的那段记忆里边出现的女子。   “小玄,我正要带姐姐来寻你呢。”夭夭亲亲热热地拉着那女子的手道。   “你们相识?”小玄疑惑道。   “小玄,你都忘记了,姐姐跟我们在一起玩过的呀。”夭夭道。   那女子笑道:“嗯呢,咱姐妹俩可是有同衾之谊的。”另一个年只十三、四岁,模样却极其妖媚的女孩欢声道:“小圣哥哥,我们找你找得好苦哇。”小玄越发疑讶。   原来这两个女子,正是碧绮绮与小钩子,两人同卜长老、三首邪姬在国师卜轩司的暗助下潜入迷楼,分头寻找碧怜怜与小玄,不料在竹林中先遇见了夭夭。   “姐姐,什么叫做同衾之谊?”夭夭问。   “就是曾经盖同一条被子的好朋友呀。”碧绮绮笑嘻嘻道。   “可是……那天我们好像什么也没盖呀……”夭夭天真道。   “那样子也算的呀。”碧绮绮笑道。   小玄猛然想起记忆中的那个荒唐夜晚来,心中一阵恍惚,脸上烧热起来。   “小弟,我娘在哪儿?”碧绮绮问。   “你娘?”小玄凝视着她,心中立时浮现出碧怜怜的面容来。   “大司祭便是我娘亲。”碧绮绮微笑道。   小玄似明非明,依然云里雾中。   “嗯,你都记不起来了……”碧绮绮道。   这期间,小钩子已经把碧怜怜擒获小玄,并在他身上施种了蜮魇引及阴阳锁诸事告诉了她。   “来,姐姐帮你回想起些从前的事儿好不好?”碧绮绮朝他踏前一步,抬起手臂。   小玄迷惑地望着她,直觉对方不会伤害自己。   “放松,别动哦。”碧绮绮柔声道,两手慢慢靠近,尖尖十指轻搭住了他两边的太阳穴。   小玄没有动,只觉一股柔和的真气自太阳穴流入,舒服得眼皮一阵发沉。   “别闭上,瞧着姐姐的眼睛,想我。”碧绮绮缓缓道,声音愈腻愈柔。   小玄痴痴地凝望着她的眼眸,忽感一阵眩晕,整个人仿佛跌入了某个深不见底的潭渊,进而回到了从前的某个时候……一幕幕被遮住或封闭的记忆被揭了起来,拭去尘埃,重新放回到他的脑海之中。   半柱香后,碧绮绮松开了指,含笑收回手去。   “五姐姐!”小玄一阵哽咽,扑上前去。在这短短的时段内,碧绮绮已施法让他记忆起了相关她的所有事情。   “这些天,你一定吃了许多苦吧。”碧绮绮张臂相迎,疼惜地拥抱住他。   姐弟俩紧紧相拥,这些时日,两人皆有遭遇,心中各自苦楚,一阵唏嘘相怜。   “小姐。”小钩子朝碧绮绮打了个眼色。   “小弟,你知不知道我娘在哪里?”碧绮绮又问。   小玄一阵沉吟。   碧绮绮凝视着他,静静地等着。   “五姐姐曾不惜一切救我,我亦绝不能负她,即便是挨师父责罚,今日也要助她救出娘亲!”小玄心潮起伏,但很快便有了决定。   殊不知这只是一半原因,其实自碧怜怜在他体内种下阴阳锁的那一刻起,他便跟碧怜怜有了某种奇妙的联系,尽管隐隐约约晦暗难明,但却生死不断永世无解,是以他才会心生怜意,才会贸然去求武翩跹放人。   “我这就带你们去寻她。”小玄毅然道。   碧绮绮笑逐颜开,小钩子也悄悄地松了口气。   ******************************从“天地玄黄”四字石阵穿过,小玄带着碧绮绮、小钩子、还有夭夭及大宝进入了绘满壁画的甬道。   四个人几乎同时打了个寒战。   不知怎的,甬道中阴气重重寒意侵人,与上一次来大不相同。   “好冷呀!这里边怎会这样冰……”小钩子摸着臂上浮起的鸡皮疙瘩道,她素来喜欢阴暗,此际却有些受不了的感觉。   夭夭也双臂交抱,缩着肩儿轻轻发抖。   “小弟,此处是不是藏着什么阵法或禁制?”碧绮绮蹙眉问。   “不太清楚,这里边我只进来过一次,上次来虽然有些阴寒,可是也没这么厉害啊……”小玄甚感奇怪。   碧绮绮不再言语,沿途观望两边壁画,若有所思。   四人穿过长长的甬道,沿阶向下来到底层,再从分出的三条通道中的一条继续前行,数百步后,终于来到那个令人震撼的庞巨地宫。   “那是啥东西?”小钩子指着平台下方广场上的一座巨若小山的奇物讶问。   “一个机关。”小玄不愿多说,毕竟那是痴叔的秘密。   “天底下竟有这么大的机关,摆出来真要吓死人哩!”小钩子目瞪口呆。   碧绮绮也在注目那座奇物,面现敬畏之色。   小玄迳自走向平台边缘,踏上朝前伸出的悬空虹道,一直走到尽头,俯下身抓住一条巨链,猛地发力一提,骤见一只鸟笼状的物事从底下飞了上来,“哐当”的一声大响落在虹道之上。   趴伏笼中的碧怜怜立时抬起头来,见了他不禁又惊又喜,娇呼道:“心肝,你终于肯来救奴家了么?”小玄不语,只听见她的声音,便已意荡心迷,不敢看她,眼睛盯着牢笼,思忖该如何打开。   碧绮绮快步上前,瞧见母亲衣不蔽体神情糜顿,不由泪如雨下,双手攀住笼栏颤声唤道:“娘,你怎样了?”小钩子也急上去,跪在笼边唤了声娘娘。   碧怜怜这时也瞧见了她们,喜讶非常地对碧绮绮道:“好孩儿,你怎么来了?”“是小弟带我来救你的。”碧绮绮道。   “小弟?”碧怜怜迷惑道。   “就是小玄呀,我们在千翠山上结拜的,待回头再仔细告诉娘亲。”碧绮绮急速道,手上一晃,已多了柄碧幽幽的双股长叉,猛地朝砸牢笼去。   “不可!”碧怜怜惊唤,话音未落,猛见赤焰寒芒窜起,数只火鸦与数条冰蛇疾朝碧绮绮袭至。   笼前几人大吃一惊,纷纷急朝后退,那些火鸦冰蛇穷凶极恶地狂追碧绮绮,直赶出二、三十步外方才停下,纷纷调头飞窜回笼子,眨眼间复化做纵横栅栏,依旧困着碧怜怜。   “这……这是个什么笼子?”小钩子惊道。   夭夭也是花容失色,同大宝一起躲得老远。   “这笼子不能硬砸!”碧怜怜道,转朝小玄道:“心肝,你快去寻你师父,哄她说出禁咒来。”“我师父出门去了。”小玄道。   “你可知她何时回来?”碧怜怜问。   “不晓得。”小玄答。   “这可如何是好?”碧绮绮跺足道。   碧怜怜脸色苍白,望望笼外,惶色道:“今儿此处很不对劲,须得赶紧离开,要不你们先走吧,回头再想法子救我!”碧绮绮急恼道:“绝不!今日救不得娘亲,孩儿决计不走!”小玄心念电转,思忖道:“即便等到师父回来,她也不会放人,又怎肯告诉我开启禁咒……”他转头望去,瞧见碧绮绮急得泪珠子在眶中打转,心中一横,毅然朝她唤道:“五姐姐,你准备救人!”“怎么弄?”碧绮绮问。   小玄默不作声,暗自运转真气,使出了北溟玄数,手上赤芒一闪,却是从兜元锦袖内刷出了神骨剑。   “这些火鸦冰蛇十分厉害,切莫强来!”碧怜怜在笼中惊唤,话没说完,已见小玄提剑奔了过来,一剑劈在笼上,瞬见赤光寒芒再起,数只火鸦与冰蛇又窜了出来。   小玄犹不罢休,剑飞如电,一连数击劈斩在笼子不同部位,赫见赤蓝两种光芒大盛,整只牢笼都散化开来,数百只火鸦及冰蛇飞窜而起,从四面八方裹住了他。   旁边几个一时惊呆了。   “快救人!”小玄大喝,没人瞧清他怎么弄的便穿出了包围,飞身便朝平台外跃出,后面密密麻麻的火鸦冰蛇洪流般卷去,刹那间追出了平台,瀑布般朝下贯落。   碧绮绮如梦初醒,立朝碧怜怜掠去,脱下外袍裹在母亲身上,一臂扶抱住她,疾往通道口飞去。   小钩子急步跟去,忙中朝吓懵了的夭夭唤道:“快走!”夭夭瞧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通道口,又望望空荡荡的平台,突朝平台边沿奔去,大宝亦一蹦一跳地紧紧跟着。   她奔到平台边上,趴下身子朝下望,蓦见赤蓝混成的洪流喷泉般猛拱上来,登给唬得往后一坐,大宝突地蹦到她身前,无瞳的眼眶中泛起一片诡秘的暗赤,直面着洪流。   洪流并没停顿,却是从他们顶上绕过,进而落在虹道之上,那些火鸦冰蛇交错盘攒,聚结成团,顷刻间复化做牢笼,只是笼中已空无一物。   “小玄!”夭夭朝下大喊,身子探出过半,泪水夺眶而出。   大宝挨在旁边,不住地拱拱蹭蹭,似乎生怕她掉出平台去。   “我在这。”一个声音在旁响起,夭夭急转过头,便瞧见了小玄,但见发丝飘散,外袍烧焦了几处,模样颇为狼狈。   夭夭一头扑入他怀内,放声大哭。   “我好好的呢。”小玄笑道,收起神骨,抱起女孩轻快地跃了几下,“你瞧,活蹦乱跳的!”夭夭笑了起来,只是梨花带雨地笑没几下,旋又哇地再哭,颊埋男儿胸口,两臂只是死死地搂住他的腰不放。   “傻丫头。”小玄柔声唤,心疼地揽抱着她,在她发上轻轻亲吻。   两人相拥而行,大宝随后跟着,方入通道口中,便见碧绮绮提叉飞奔回来,瞧见他们,方才松了口气,朝他上下打量,惶然问:“伤着哪了?”“没事,没伤着,那些怪鸟怪蛇追到半路就自个回去了。”小玄心头一暖,作轻松状道:“那只笼子还真古怪……你娘亲还好吧?”只这短短地片刻,兜元锦上的焦痕已几乎淡去。   “不好,她伤得极重,且此时身上半点真灵都无。”碧绮绮满面忧灼之色,道:“我们快走,她在前边等我们。”他们奔过通道,来到外间大厅,见碧怜怜盘膝打坐,似在运功疗伤,小钩子守在旁边,正张惶四顾。   “娘,你怎样了?”碧绮绮快步上前。   “点滴真灵都提不起来。”碧怜怜黯然道,撤去了功法。   “孩儿助你。”碧绮绮道,“小弟,你帮我们护法!”碧怜怜急急摇头,脸上竟现惧色:“不能在这,我们得即刻出去,此处很不对劲!”碧绮绮还从未见过她如此惶急过,心中虽然不解,但仍上前将母亲扶起,一行人朝阶梯行去。   “好像越来越冰了……”小钩子颤声道,心神不宁地四下张望。   “小玄……”夭夭忽然低唤了一声。   “嗯?”小玄满面凝重。   “我好像听见……听见有什么在笑……”夭夭犹豫道。   小钩子唬了一跳,惊道:“我还以为只是我的幻觉呢。”“五姐姐?”小玄轻唤。   “我也听见了。”碧绮绮不动声色道。   “走,一刻都别停。”碧怜怜沉声道,她此时伤势虽重,然修为乃在,隐隐感应到某种极度险恶的威胁正在悄然逼近。   小玄胸口突突直跳,莫明间,一颗心蹦得似要爆裂开来,赫是前所未有地诡异。   他深吸了口气,眸底忽生出一抹连自己都不知晓的邪魅,徐徐亮出神骨剑,脚下缓了一步,落在众人后边。   夭夭不安地回头,怯怯唤道:“小玄,你干嘛走那么慢?”就在此际,甬道中阴寒乍浓,仿佛连空气都快要冻结。   小玄猛然转身,手中神骨虹般刺出,一剑洞穿了团似有若无的虚影。   只这一瞬,小玄已感应到面对的物事是如此之古老、邪恶与强大,且似曾相识。   前面几人一齐回头,赫见小玄身子离地浮起,目光涣散,正浑浑噩噩地悬空翻转着颠倒着。   碧绮绮飞身折回,双手交抱胸前,曲膝一伏,刹那间一道碧影自身后电掠而出,刺中了虚影,只是同小玄的剑一样,一穿而过。   强烈的危机感迫使她一出手就是最凌厉的杀着,岂知却击了个空。   小玄缓缓落地,闭着眼静静地立着,宛置梦中。   甬道中依旧冰如寒冬,然而虚影已无影无踪,仿佛从未没出现过。   众人眨眨眼,四下张望。   “你怎么了?”夭夭飞奔过去,抱住他连声急唤。   “小弟?”碧绮绮也唤了一声。   小玄慢慢睁眼,手握神骨,满脸迷惘。   众人疑惑地盯着他。   “你觉得怎样?可有什么不妥?”碧绮绮问。   “我?”小玄心神不定地摸摸身上,又悄自运转真灵察看各处经络气脉,并无发现有何异常,道:“我没事,适才好邪门……”众人稍稍松了口气。   “一切等离开此处再说!”碧怜怜神色凝重,依然不愿多留片刻。   ******************************一行人穿过“天地玄黄”四字石阵,从地宫中出来,沐浴着午后的灿烂阳光,个个恍如隔世。   碧绮绮扶着母亲,满脸心疼关切。   “先找个地方稍事歇息,只要能恢复点滴真灵,我便能自行疗伤。”碧怜怜道。   “小弟,这附近可有人少之处?”碧绮绮转头问小玄。   “太华轩虽然清静,但黎姑姑、红叶她们随时会过来,若给撞见便要坏事……”小玄悄忖,踟躇间心中灵光一闪,道:“我知道个适宜疗伤的地方,大家随我来!”一行人走出竹林,小玄先送夭夭与大宝回屋,然后带碧家母女与小钩子出了太华轩,再从仪真宫外围绕过,往少国师府奔去。   他们各施遁法,远远瞧见巡哨禁卫或零散宫人,便绕行避开,一路躲躲闪闪,终于来到少国师府外,又自僻静处跃入,穿过荷香榭、海棠轩、帐星台及翡翠嶂等处,来到花月渠入口。   小玄见渠头横着小舟,却不见掌梢太监的人影,正合心意,遂领三女上了船,取了桨亲自划船,朝渠深处驶去。   花月渠沿途尽是美景,众人却无心观赏,到了渠道尽头,便匆匆登岸,穿过繁花似锦的玉李林,终于来到玉锦架。   “这里很少人来。”小玄道,引着三女沿梯登上树屋。   “挺安静的,不错。”碧绮绮望望四周,甚是满意。   这时雨儿同露儿听见声音,慌忙从屋里出来相迎。   “你们快去烧茶,我有客人。”小玄吩咐。   雨儿露儿见他带着的三个女子衣饰不同宫人,神貌妖艳冶丽,心中虽然奇怪,却不敢多问,只道同住在府中的那些“神仙”一样,又是从哪里来的仙姑仙姬,赶忙应声去了。   四人进入屋中,便瞧见了窗边那张花枝四垂的竹榻,碧绮绮扶母亲在床沿坐下,对小玄道:“小弟,我现在就助娘亲疗伤,你帮我们护法。”小玄点点头。   碧绮绮便摘了靴,上床去与母亲面对面地盘膝打坐,两人四掌推出,两两相接,运转真灵徐徐行功。   小玄守在旁边,越看越觉得母女俩神貌极似,恍惚间又似忆起了什么物事,只是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捉不住。再过一阵,竟然心猿意马起来,眼睛不由自主地频往碧怜怜身上去,却是体内的阴阳蜱察觉蛊主在旁,作起怪来。   他心头乱跳,初还尝试相抗,以测自己的定力,岂知身上却渐渐烧热起来,眼中的碧怜怜越发妖冶诱人,不禁暗惊,生怕自己抑制不住,赶忙快步走出屋去。   才出门口,便见雨儿露儿各捧漆盘,托着四只碧玉瓯子从廊上过来,遂拦在门外,接过四只瓯子,竟然一气把茶全喝了。   雨儿露儿吃惊地望着他。   小玄用手背试了下嘴角,犹觉心如火燎,有些狼狈道:“你们再去烧些来,嗯,不用快,过些时候再送过来。”雨儿露儿只好转回廊角再去烧茶,姐妹俩蹲在炉前窃窃私语,露儿道:“我们烧的龙团茶子有这么好喝么?”雨儿应:“再好喝,这些主子们还不都喝惯的,我瞧少国师今儿有点不对劲……”露儿压低声道:“那三个仙姑美貌是美貌,只是瞧上去怎么都有点……有点邪气?”雨儿急竖指唇前,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姐妹俩面面相觑,脸色发白。   房内的母女俩行功良久,忽听碧怜怜轻声道:“撤功。”两人各自收回手去。   “娘,你觉得怎么样?”碧绮绮急问。   “还是没多少起色,娘身上原本伤势就重,再给那贱人以恶刑连续折磨,非但把真灵耗光,便是真阴真元也都亏损了许多。”碧怜怜惨然道。   “待孩儿去把那贱人捉来,交与娘亲千刀万剐!”碧绮绮咬牙切齿道。   “那贱人乃玄教弃徒,号称武技、阵法及机关为教中第一,身上又有上古异宝,料与刑天一脉大有瓜葛,绝非易与之辈,要报仇也是日后的事。”碧怜怜摇了下头。   “也是。”碧绮绮应,肃容道:“七绝岭已经生变,须得娘亲即刻回来处置。”碧怜怜一听,神情立刻凝重起来:“那厮没了?”“差不多了。”碧绮绮道,“上月中旬,那厮伤病突然恶化,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元老会闭门商议,皆曰吾军于巨竹谷新败,妖界遣重兵追击,已同吾界势成水火,局势险恶之至,界中不可一日无主。没想那狐狸精竟取出一诏,说是那厮拟定的遗嘱,言诏中立她为后,并主界中诸务,殷、慕两个老东西也跳出来一唱一和。”“其他长老呢?”碧怜怜蹙眉问。   “沐长老没有表态,卜、申、鲍三位长老则与对方据理力争,说孩儿乃是大妃,自当顺延继位,两边僵持不下,几要火并。是以卜、申、鲍几位长老急着要寻娘亲回去主持大局。我随卜长老潜入巨竹堡中营救娘亲,找到小钩子,方才得知娘亲另为武三绝所劫持。”碧绮绮道。   “两大司祭及几个将军的态度呢?”碧怜怜沉声道。   “闾大司祭尚于闭关之中,无人能见;午十依旧那怪僻性子,对诸事不闻不问。将军们则各有所向,支持孩儿的为数多些。但对方手上有持遗诏,甚是被动。”碧绮绮道。   “那遗诏究竟是真是伪?”碧怜怜问。   “真伪难辨。”碧绮绮顿了下,黯然道:“据几位长老推断,那厮近年深宠狐狸精,遗诏或许非伪。”“玄冥塔如何了?”碧怜怜抬起眼道。   “双方皆派人于塔外把守,犬牙交错里外数层,不容任何人接近,皆言唯新主方能进入。”碧绮绮答。   “卜长老现于何处?”碧怜怜道。   “他已密会过卜轩司,借其指引,领孩儿与狄三首潜上迷楼,就在这附近,此时还未知晓孩儿已找到娘亲。”碧绮绮应。   “狄三首也来了?那就好办些,我伤势虽重,但只要她在,离开此处应该不难。”碧怜怜稍松了口气。   “那怪物倔犟得很,唯独肯听卜长老的。”碧绮绮着恼道。   “她身手了得,武技冠绝界中,恃才傲物亦无可厚非,肯站在我们这边已值庆幸。”碧怜怜道,忽叹一声:“只是为娘这情形,回去于事何补!”“娘,我们再试一次,孩儿再过多些真灵与你。”碧绮绮道。   “你修为不高,帮不了多少忙。适才已消耗不少,再强撑下去,只怕要亏了真元。”碧怜怜叹道。   “这可如何是好?”碧绮绮拧眉道,沉吟道:“鲍长老医术高绝,等回七绝岭见到他,自然会有办法。”碧怜怜不动声色,心中却在暗自忧灼,思忖此时这等孱弱,让那些支持已方的长老及将军们知晓,只怕人心动摇,变数激增,叹道:“鲍长老医治伤病自是手到拈来,但也难以即刻恢复娘身上亏损的真灵啊……”碧绮绮一听,愈是心急如焚,一阵苦思冥想。   碧怜怜水眸一转,忽尔道:“眼前倒是还有一法……”碧绮绮忙问:“什么办法?”碧怜怜掠了眼门,轻声道:“就是那个宝贝。”碧绮绮只疑惑了瞬间,眼睛便即一亮。   母女俩心意相通,加之同修采补之术,皆明男子元阳对她们而言是裨益之物,更况且小玄这种玄阳至宝。   “都传玄狐一脉乃至阳之宝,定然大补之极!”碧绮绮兴奋道,她早已领略过小玄的浇灌,自然深知个中神奇。   “娘那次与你说的无上元阳宝器,指的便是他。”碧怜怜含笑道。   “小弟领我救了娘亲,又恰是玄狐一脉,在这要命关头遇着,定是上苍所赐,我这就去找他进来!”碧绮绮欢喜道。   “然而此事有桩难处。”碧怜怜却道。   “有啥难处?”碧绮绮问。   “此子自恃仙家弟子,之前又为我所擒,心中必定抵触之极。”碧怜怜道。   碧绮绮即道:“不妨,小弟心肠最热,况且我还帮过他,倘若真的不肯,孩儿便去求他,难道他还能忍心拒绝我这做姐姐的么?再不成……”她丽靥透晕,悄声笑道:“咱娘俩略施小术,天底下又有哪个男子把持得住!”母女俩相视一笑。   (第八回)子母花娇   小玄守在门外,正焦灼无名,忽见碧绮绮推门出来,招手唤道:“小弟,你过来。”“五姐姐?”小玄赶忙过去。   “姐姐求你一件事,不知你肯不肯答应?”碧绮绮道。   “姐姐只管说!”小玄即应。   “我娘亲身子亏损极狠,真灵俱失,姐姐一个人救不回来。小弟,你能不能也过些真灵与我娘亲?”碧绮绮道,伸出柔荑握住了他的手。   “行!”小玄立刻点头。   两人回到屋中,碧绮绮牵着小玄的手上了榻,小钩子竟上前帮他摘靴褪袜,小玄面上烧热,依碧绮绮的嘱咐,用两掌抵住碧怜怜的背心,只这么稍稍一触,心头便是一阵急蹦乱跳。   “开始吧,我来护法。”碧绮绮道。   小玄强抑心神,运提真灵经两掌徐徐度入碧怜怜体内。   碧怜怜只觉真灵自背后源源不断的输送过来,赫是异样之雄浑,且蕴含着暖暖的熙和之意,五脏六腑皆无比受用。   殊不知小玄吞龙骊,服乳华,又得了飞萝的大丹,还在太华轩中沐浴了数月的天界精华,更以七绝覆汲取了许多邪异之力,体内真灵虽然混杂,实已积攒极厚,经他自幼便开始修习的离火心经潜移默化,不知不觉间萃取了许多精华,融会于真元之中,修为与下山之初相比已是云泥之别。   碧怜怜原本意在勾诱他的阳精,未料其真灵竟是如此充盈丰沛,不禁大感意外惊喜交加。   过了近一个时辰,小玄方才撤掌,额角微汗道:“暂歇片刻。”原来他心底亟盼能帮上忙,传输真灵时可谓竭尽全力,没有半点保留与吝啬,是以消耗极巨。   碧怜怜知觉受益极多,直打心里边欢喜出来,转回身道:“心肝,你怎好一下子送与奴家如此多的真灵,可莫亏损了真元哩。”碧绮绮见母亲气色与先前大不相同,心下惊喜,从怀内取出一条帕子为他擦拭额上汗水,甜甜道:“小弟,为了我娘亲,却把你累坏了。”小玄给她们母女俩围在中间,娇言软语举止亲昵,不觉有些着慌,垂目应:“不妨,休息一会,我再过些真灵与你娘亲。”碧绮绮眼波一转,道:“小弟,适才那些恶鸦毒蛇全都死追着你,身上到底有没有伤着?我瞧瞧。”就在小玄身上摸索起来。   “真没事……”小玄道,竟见她手儿往下探去,未及阻止,已被她触到裆部,登时痛得闷哼一声。   “怎么了?”碧绮绮讶问,她原本要勾诱男儿,是以悄袭要害,没想他却是这等反应,怎么瞧都不像是舒服的样子。   小玄支支吾吾,捂着裆部直抽凉气。   母女俩对视一眼,神情凝重起来,碧绮绮道:“不会是伤着这地方了吧?”小玄面红耳赤,心里急寻借口,却怎么都答不上来。   碧绮绮掀开他外袍,动手就解腰带。   “五姐姐?”小玄慌忙阻拦。   “别动!”碧绮绮轻喝,已手脚麻利地松开了腰带,扒下裤头,母女俩立时吃了一惊,两双美目齐盯着男儿腹下。   小玄窘得满面烧烫,欲捂羞处,却给碧绮绮一把捉住手腕,道:“怎么伤得如此厉害?”“咦,这里怎有一圈印子,不像是蛇咬鸟啄呀?”碧怜怜道,母女俯首凑近,一块研究起来。   小玄吞吞吐吐,不知怎么,在母女俩注视下竟然悄自勃涨,越发痛得揪心。   “这么重的伤若不及时医治,后果不堪设想。”碧怜怜沉吟道。   “娘,你就快帮小弟医治一下呀!”碧绮绮心疼道。   “不用不用,等我回去寻些丹药……”小玄赶忙摆手。   “什么不用!”碧绮绮截住道,“这可是命根子,你再不医治,可就要废掉了!”小玄吃她一吓,僵在那里。   “娘!”碧绮绮催促唤道。   碧怜怜冶媚地瞟了男儿一眼,一手扶住肿胀得不成样子的肉棒,竟然徐徐俯下头去,吐出丁香,用嫩嫩舌尖去舔舐起来。   小玄身子一震,手足无措。   碧绮绮从旁拥揽住他,微笑道:“别动,娘亲在为你医治呢。”小玄惊慌道:“这……这可如何使得!”碧绮绮在他耳边道:“我娘长年服食天材地宝,又修无上妙术,唾沫已如灵丹妙药一般,你就好好消受吧。”小玄只觉肉棒上传来阵阵酥麻,舌尖过处,果然疼痛大减,低头瞧去,见茎上瘀青正以可见的速度消去,就连那圈深深牙印及两颗虎牙留下的小洞都在快速愈合,不禁又惊又喜,心中忧灼一去,情欲顿生,加之体内的阴阳蜱于暗中闹腾,妇人的花容玉貌、朱唇粉舌落入眼中,无不勾魂夺魄。   肉棒迅速绷紧,勃起,涨大……   “小弟,你好色!娘在为你医治,你却这等下流!”碧绮绮娇娇嗲嗔。   小玄臊得面红耳赤,可是已无法自制。   碧怜怜妖媚地掠了他一眼,水润润的朱唇张开,缓缓将龟头裹入口中。   小玄仰直了脖子,碧绮绮贴抱得更紧更密,让他枕靠在酥肩上,舌尖轻吐,沿着他的耳廓细细描画。   碧怜怜徐徐吞吐,嫩舌或勾或卷或绊,不时还在龟颈的咽喉处添上几抹。   小玄神飞魄荡,盯着顶上系着纱帐的玉李花枝,不知身于何处。   “想不想我娘?想不想要她?”碧绮绮在他耳心悄声问。   小玄昏昏沉沉地点头,心中一百个愿意。   碧怜怜吐出肉棒,啜回一根黏连的细丝,慢慢爬上男儿的两腿。   碧绮绮挪了下身子,让他坐靠得更低更舒适。   当小玄看见她那张的沉鱼落雁的妖冶容颜时,才发觉原来自己是如此的渴盼着她。   碧怜怜拔开袍子,张开了两条象牙色的莹润玉腿……一股甜腻奇香自下方袭来,小玄一阵眼饧耳热,视线下沉,穿过几条垂落的细细花枝,瞧见妇人的肥美玉蛤正贴偎着怒勃的铁杵徐徐厮磨,不觉筋麻骨软。   直至快要按捺不住时,才见碧怜怜雪阜朝前一扣,蛤口臼住龟头,然后一点一点地往下压去。   她蹙着眉心挪挪凑凑,似乎有点不适男儿的昂巨,吞至半截,便开始耸套起来。   不过几下,时没时现的肉棒上已是水光闪闪,再过片刻,便拉出了根根丝般黏汁,上下粘连颠颤不断。   碧绮绮还是头一回在这么近的地方瞧母亲与人交欢,双颊绯红,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人的交接处。   小玄欲焰熊熊,眼睛也直勾勾地盯着底下,只是垂落其间的几条花枝摇来荡去的难瞧分明,令人不胜其烦。   碧怜怜上下蹲踞,身上的唯一袍子早已松脱,忽地滑落半边,雪晃晃的一身粉肉露了出来,白如醍醐凝就。   小玄口干舌燥,倏地自抬狼腰,朝上狠耸猛顶。   碧怜怜登被顶得摇曳生姿,一对腴肥如瓜的巨乳从半落的袍子里抛了出来,在男儿面前惊心动魄地上下甩晃,弧度之大令人目眩。   小玄越发狂荡,见面前双乳汗津津雪腻腻的油光发亮,说不出的腴嫩肥美,峰顶还俏勃着两颗诱人奶头,艳如胭脂搓成,忽尔伸出手去,一掌一个牢牢攫住,就在碧绮绮面前一通恣肆捏拿揉搓。   碧怜怜云鬕半坠,娇容慵怯,花底蜜液横流,早已涂抹了男儿一腹。   碧绮绮瞧见母亲这娇弱模样,知她此时骊关不牢,又见小玄攻势凌厉,生怕她抵挡不住,没等来阳精便自己失了阴精,当下朝小钩子使了个眼色。   小钩子立时会意,上床扶抱住主子,掌低背心悄悄度送真气。   碧怜怜修为高绝,得此一助,虽然微薄,却足以固锁骊关,当即暗施内媚之术,勾诱男儿阳精。   小玄只觉肥美嫩滑的瓤肉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峰峦叠嶂重重匝匝,滋味殊奇,越发把持不住,铁茎愈突愈深,棒头突捣着一团软弹无比的妙物,不过挨着擦着三两下,便隐隐有了射意。   他心中一惊,猛想起与皇后同在此榻的那次,生怕又如那日般不堪,赶忙拔退稍许,不敢再去碰触妇人深处的妙物。   岂知碧绮绮竟在这时绕到了后面,贴抱住他一阵肩拱胸顶,奋力推送。   “五姐姐……”小玄心中大慌。   “嗯?”碧绮绮应了一声,玉臂环住其腰,照旧不由分说地迫他向前。   “我……我……”小玄死命苦忍,在她的推耸下,铁茎直冲险渊,龟头接连戳着那团肥滑极绝的妙物。   “是不是想射了?”碧绮绮腻声问。   小玄耳根烧烫地闷哼一声,精关已是摇摇欲坠。   “那就射出来!”碧绮绮急着让母亲采补,口中又催又诱,竟浪荡荡道:“小弟,快让姐姐瞧你射我娘亲的样子!”小玄心中轰地炸开,双手从乳上滑下,钳住妇人腰肢,一通狂突暴搠。   碧怜怜花容色变,气沉骊关,极力锁闭,蓦感一股力道雄劲的滚烫打在花心上,花眼登给麻透,接下弹流矢射,险些就丢了身子。   小玄边射边突,难遏难止,蓦感丹田热气一贯,陷在花房内的肉棒赫然暴涨,撑得瓤壁纹理俱开,却是溃得太快,玄阳盘龙杵直至此时才现出本相。   碧怜怜咬唇挨受,暗施秘术,阴内奇诡变化,一阵壁吸蕊吮终将男儿的精华点滴不遗地汲入玉宫。   碧绮绮见母亲容光鲜媚,比之先又甚几分,心中暗喜,偷眼觑去,见小玄不但半分未软,反似越发粗巨,依旧紧紧地撑着母亲花底,凑过去在他眉上啄了一口,赞道:“小弟好棒!”小玄饥渴如旧,怒射一通,却仍感意犹未尽。   碧怜怜只觉通体舒泰,丹田内已有气息流转,正是真灵重启之相,不禁大喜,贪恋宝精,又起身俯跪到男儿身上,花房箍束住铁杵继续上下捋套。   小玄只觉她瓤内滑似油抹,比前度畅润逾倍,抽耸起来完全收势不住,龟头频频撞到那团肥滑妙物之上,更厉害的是,这回花房深处竟生出股神秘吸力,似有若无地笼罩着马眼不住虚吮,异样之酸麻难挡。   而碧绮绮为助母亲采补,仍继在旁娇声勾诱,不时舌舔唇吮手扰指骚。   母女俩妖娆之色人间罕有,媚功惑术更是出神入化,小玄如何抵挡得住她们夹击,早就没了章法,只一味胡捣莽突,过没多久,便又射了一回,接下溃不成军,在短短半个时辰中竟然连泄三回。   碧怜怜连续得手,如那久饥之人忽得饱食,竟感有些吃不消,突尔抽身退开,盘膝打坐,运化所汲宝精。   小玄急起欲追,却给小钩子笑嘻嘻拦住,碧绮绮也在后边兜臂揽抱,咬着他耳朵道:“小色狼,让娘亲歇会嘛!”碧怜怜闭目行功,肤上竟隐隐现出一层淡淡紫华,徐徐流转,荧荧生辉,艳如妖妃魔后。   小玄眼勾勾地盯着她,心中有如火燎,体内的阴阳蜱食不到蛊主阴精,一直腾闹不休,虽已连溃三回,肉棒却依然一柱擎天。   碧绮绮怕他打扰母亲行功,同小钩子纠缠安抚,眼见男儿亢奋难抑,低声道:“小弟别急,姐姐让你舒服!”一双长长玉腿忽从两边探出,环绕到男儿前边,两只剥葱似的白足搭上了那硬如铁涛的肉棒,轻勾慢拢。   小钩子也趴俯向前,用紫滟滟地嘴儿啜吮他乳头。   “五姐姐……”小玄神魂颠倒,反手要把碧绮绮抱到前边来。   碧绮绮早已尝过此子滋味,心中馋极,却怕在这紧要关头分了母亲的雨露,只将双乳紧紧贴在他背上,两只不见丁点瑕疵的嫩嫩足儿夹着肉棒又搓又拢。   小玄怒勃如柱,巨茎炙赤似火青筋环绕,虽然其上花液已干,但那玄阳盘龙之相依然持续不退。   碧怜怜运化了宝精,丽目启时,已是神彩奕奕,越发妖艳绝伦百媚横生,瞧见女儿用脚儿抚慰男儿,遂也手撑榻竹,妖妖娆娆地伸出两腿,用双足来一同勾惹撩拨。   小玄浑身紧绷,低头望落,见攀搭茎上的足儿一双白若凝乳,一对雪里蒸霞;一双玉润珠圆,一对纤俏如笋,却皆线条柔美骨肉均匀,更刁钻灵巧善解人意,凑做一处或贴或偎,或勾或挑,或搓或研,或挟或裹,直把他美上天去了。   母女俩心意相通,皆知此子乃是至宝,除了勾诱宝精,更要笼络其心,是以花样迭出媚技勤献。   小玄何尝遇过这等销魂,加之阴阳蛊作怪,只觉眼前的妖妇越瞧越可人,倏地暴挣而起,一把将碧怜怜摁倒榻上,狼腰一摆再次贯穿了她。   碧怜怜娇嘤一声,凝腰收腹,密密实实地裹紧了他,口中腻腻娇啼,竟当着女儿的面淫声浪语:“我的小爷,奴奴的心都给你撞乱了,真真爱煞你了!”碧绮绮又跟了上来,这回从旁揽抱,嘴儿贴胸舔吮,一只手儿则绕到股后极力推耸。   小玄疾抽怒拽,两手紧紧压按,眼睛盯着底下,几将妇人两腿推成个一字。   碧怜怜身子丰腴,腰胯却柔若无骨,半点不觉吃力,花底妙趣尽承男儿眼中。   小玄猛突重刺,见蛤口那晶莹如脂的粉肉被怒筋盘绕的铁茎揉没掏出,绽如娇花吐艳,不禁销魂蚀骨。   碧绮绮越趴越低,往下一路亲吻,来到两人交接处,突将男儿玉茎拨出,重重地啜了两口,再又迅速插回母亲蛤内,唇角犹悬着根拉得极长的细细浊丝。   小玄见她荡极媚极,周身欲焰似遭油泼,猛地把她揽抱起来,摁在碧怜怜身上,三两下剥去罗裙亵裤,铁茎从下方拔出,转而刺入她花内。   碧绮绮低呼一声,身子已给母亲抱住,娇羞地唤了声娘。   原来母女俩虽皆风流糜荡,如此同侍一人却还是头遭。   “好孩子,这心肝阳精奇补,你也领受一回。”碧怜怜在她耳心悄声道,殊不知女儿早已悄采过男儿的雨露。   碧绮绮心痒难耐,张臂勾搂住男儿的脖颈,娇喘道:“小弟,姐姐可想煞你了!”小玄倍感亲切,迷迷地俯下头去,碧绮绮丁香轻吐,姐弟俩唇黏舌绊吻做一处,赫是心头怦跳异样缠绵。   母女俩上下交叠,小玄一边抽耸,一边觑那花底绮景,见妇人雪阜高坟花唇染蜜,处处粉油油的肥美无比,花底光洁如酥,乃那一览无遗的白虎;而上边女儿却是燕草浓密丽若新墨,一道窄窄缝儿赤如鸡冠,无比鲜嫩娇艳,与母亲各俱风情妙味,各藏销魂秘趣。   小玄瞧得心中酥麻,狂蜂浪蝶般贪上恋下,又觉内里亦是迥然相异,做娘亲的肥美如膏,做女儿的却是细嫩如脂,便时在底下戳搠百十枪,时又回到上边抽砸数十棒,交相轮替,真个妙味百出奇趣绝伦。   “小弟,我与娘亲从未如此服侍过哪个男子,可晓得天底下独你一个能如此受用!”碧绮绮娇声道。   “心肝!只要你乖乖地听话,奴家便把绮绮许配与你!”碧怜怜亦喘息道。   小玄心飞意畅,不知母女俩言语是真是假,只觉快活透顶神仙不换。   “你可记得娘亲和姐姐?”碧绮绮嘤咛道,满面浓晕。   小玄点点头,上下穿梭,牵扯得两只嫩蛤花浆交挂蜜液狼籍,入眼靡荡极绝。   小钩子瞧得眼热,素又乖巧,遂贴凑上前来手口并用以助三人兴致。   母女俩摆出千般妖娆万种风情,这个娇喘道:“好弟弟,你也射姐姐一回。”那个又嘤声唤:“心肝,奴奴心子痒得狠,快来救奴一救!”只把男儿迷得百脉贲张昏天昏地,在碧绮绮花中犹可坚持久点,一入碧怜怜瓤内便是片刻即溃,阳精注注,尽倾子母花中,大大小小不知又泄了多少回。   若是别个,早已力不能继,然小玄体质殊奇,又受阴阳锁煎熬,反而愈战愈勇狂荡难抑。   碧怜怜汗透鸦鬓,为勾取男儿的宝精,花房连遭浇灌,渐感骊关动摇;而碧绮绮修为远不如母亲,挨了两射,已被蚀得花窍麻透。母女俩皆感难支,此时再被铁茎猛袭嫩心,不觉臀挪腰折躲闪起来。   小玄心如火焚,灼恼母女俩怯战,瞧瞧顶上,心中一动,突将悬挂花枝的纱帐拧成两股,把母女俩四只雪足抬起,双双分缚在两股纱帐之上,高高吊住,这才重新掩上,这回枪枪红心棒棒结实,任意狂荡。   “小弟好坏,闹死姐姐了!”碧绮绮乍嗔乍悸。   “小魔王,可玩坏奴奴了!”碧怜怜颤不成声。   母女俩又挣又扭,娇喘急急啼似流水。   小玄见母女俩美腿两两交叠,在半空挨蹭摩挲,四只玉足朝天尖翘,根根剥葱似的嫩趾儿俏生生地时直时曲,就在脸旁妖娆晃荡,心窝痒极,抽纵间把嘴贴了上去,或舔或吮,又舌穿趾缝,百般嬉耍亵戏。   碧怜怜蓦地骊关酥坏,遂松了心神,弃了功法,尽由自己跌入欲海之中,颜酡如醉地哼道:“心肝,你再狠些要我,奴奴也丢一回与你!”小玄虎纵豹跃,赫觉妇人阴内热气缕缕,花心成倍鼓起,龟头刺到其上,竟然陷没大半,出奇肥美,其上还开了一只小口,对着马眼婴吮蟾咬,不禁筋麻骨酥,心知又糟,却哪里收刹得住。   “奴家要死了……奴奴就流了……”碧怜怜急急娇嚷,倏地尖啼一声,肥臀猛然抬起,竟把身上的女儿高高拱起,花眼叼住龟头,凝着酥腹丢了。   小玄只觉一团肥滑重重压来,接着数股油油暖暖的浓浆吐抹,厚厚地堆裹了一茎,不禁筋麻骨软神魂俱酥。   母亲一丢,碧绮绮登似有感,心花蓦开,对小玄娇颤呼道:“小弟,姐姐也要!你快过来,姐姐同娘亲一道丢与你!”小玄死忍着僵了一阵,猛从下边花房拨出,刺入上方的嫩瓤,草草一通疾抽飞拽,再也坚持不住,一泄如注。   碧绮绮本就要丢,登给玄阳宝精麻翻,不同母亲,亦不同往常,两腿痉挛,花眼乍绽,阴精赫是喷甩而出,吹洒得母亲与男儿腿腹遍是温腻。   阴阳蜱食得蛊主阴精,终于心满意足不再闹腾,小玄虽然非同凡俗,但毕竟一下子被采补极多,只觉浓浓疲倦袭来,眼皮渐重渐沉,不知过了多久,迷糊中听见碧家母女悄声说话。   “这心肝是个至宝,对我们娘俩有无上裨益,把他带在身边,修为定可突飞猛进。”碧怜怜压着声道。   “我知小弟的性情,此事不可硬来,他已被玄教逐出门墙,眼下正四处躲藏,待孩儿回头劝劝他,要他跟我们走料是不难。”碧绮绮轻声道。   “也是,只靠手段,终究拿不住心。好孩子,此事甚为紧要,交与你了。”碧怜怜道。   两人声音越来越低,小玄又隐隐听“国师府”“七绝岭”几语,便昏昏沉沉地睡去。   ******************************地宫。   黎姑姑与红叶出现在甬道中,手中皆持兵刃,红叶提一柄碧鞘长剑,黎姑姑则拎一柄褐鞘长剑。   “这是怎么了?”红叶张望四下,肤上冷得直起鸡皮疙瘩。   “很不对劲!留神点,快到炼邪台瞧瞧!”黎姑姑沉声道。   两人快步奔行,下了阶梯,穿过一层大厅,选了三条通道其一,再沿着狭窄石桥,来到一个巨大的圆形平台,游目四顾。   “天呐!”黎姑姑惊呼一声,飞身掠向环立的九尊石兽之一,那尊石兽身上竟然多了一条蜿蜒的长长裂缝,一丝丝浑浊的、浓墨般的邪恶黑气正从其间游泄而出,间中还隐隐夹伴着哭泣、狞笑甚至如同厉鬼恶魔发出的嘶吼声。   两人直吸凉气。   红叶手足无措,黎姑姑双臂抡转,左手指间突多了三道金色符箓,口中念念有词,符箓徐徐亮起,她扬起手,将三道金符迅速拍击在石兽的裂缝之上。   泄漏的黑气顿时大大减少,两人紧张地盯着,猛见三道金符振动起来,似有什么物东在底下鼓荡。   “好像镇不太住呀!”红叶脸色发白。   三道金符愈振愈急,其中一道忽然飘起,脱离了石兽。   黎姑姑急探掌去按,猛见其余两道金符也从石兽上飞了起来,刹那间,一道极细的暗赤色光亮疾冲而起,直直射入上方青蒙蒙的云雾之中,三道金符倏地化做金色齑粉,纷纷扬扬地四下飞散。   红叶“铮”地拔剑出鞘,惊疑道:“走了什么东西?”黎姑姑却紧盯着石兽,石兽上的裂缝竟然在一点一点地向下延伸,已从谛听的面部开裂到了胸口。   一丝丝黑气又从裂缝内往外涌冒,间中隐隐可见凶厉狰狞或惊恐万状的鬼容怪面,邪恶得令人如坠冰窟。   (第九回)炼心殿   “坏了!还有镇碑符没?”红叶惊恐道。   “镇不住了……”黎姑姑叹了声,也从鞘中拔出剑来。   就在此际,一条人影倏从上方的青郁云雾中掠出,直降至离台面三丈方止。   两人抬头望去,红叶惊喜唤道:“娘娘!”武翩跹不言不语,于空中盘膝打坐,双手各捏不同印诀,徐徐运展。旋见圆台地面上道道白芒窜起,一座巨大法阵亮了起来,间中点点银光,竟如星辰布列,紧接着一抹更亮的粗巨白光自阵心升起,头部隐隐现出一尊符印的模样。   黎姑姑瞧她,又望望那裂罅纵横的石兽,满面惶急之色。   武翩跹将手一招,那抹符印白光便弧旋飞纵,掠到那尊石兽之上,一头罩落,赫见奇迹顿生,石兽面上身上的裂缝开始以可见的速度“愈合”,收窄成线,然后一点一点地淡弱下去,直至完全消失。   石兽终于完好无缺,再无一丝黑气漏出。   黎姑姑与红叶松了口气,又守了出一会,方见武翩跹撤去功法,从半空冉冉落下。   “好凶险!幸好少主来得及时……这么快就寻着肥遗了?”黎姑姑道。   “没有,根本没到地方。”武翩跹摇头道,“我感应到无极阵运转有异,料是家里出事了,因而半途折回。”“那……那魔头还在吗?”黎姑姑望望其它的石兽。   “镇住了,还在原处,九尊谛听都感应到了。”武翩跹道,面上却无丝毫轻松之色,停了下方道,“不过,那魔头把消息传出去了。”“确定?”黎姑姑大惊。   武翩跹点了下头,满面凝重:“我适才赶回来时,看见一道血光逃了出去,可借没能截往。”“这可如何是好?”黎姑姑惶灼道。   武翩跹沉吟,半晌不语。   “事已至此,恐怕要做最坏的打算。”黎姑姑小心翼翼道。   “不是打算,是须得即刻动手!”武翩跹毅然道,说着迈开脚步,人已往石桥上走。   “要动晁紫阁了?”黎姑姑动容道,与红叶快步跟上。   武翩跹点了下头。   “那我飞符报与狄帅,要他召集人马火速驰援!”黎姑姑道。   “来不及了。”武翩跹边行边道,“我们现在就动手!”“邪皇一脉异样庞大,且分布甚广,有许多不在迷楼,此时仓促出击,以我们眼前这点人手,只怕局面难以收拾。”黎姑姑迟疑道。   “管不了太多了,眼前只有先制住晁紫阁,接下来才有周旋余地!否则,待邪宗人马聚集,我们败局即定。”武翩跹斩钉截铁道。   “可是你身上又有伤,那日又连祭过天虹,灵力亦透支极多,只怕……”黎姑姑满面忧色。   “只要晁紫阁在迷楼上,只要我还能驾驭无极阵,留给他的余地,便不会太多。”武翩跹冷声道。   “晁紫阁毕竟是那魔头亲传,邪功凶厉,只怕还藏着什么厉害法宝,加之毒眼影煞与之形影不离……”黎姑姑乃忧心忡忡。   “原先还无十足把握。”武翩跹停顿了下,“但如今我多了个七绝覆,拿下他已没多大问题。毒眼影煞一直虎视耽耽,于我如芒刺在背,这回一并除去。”“三大尊怎么办?万一赶到一个……”黎姑姑道。   “我现在就运转无极阵,改换迷楼上的禁制,只要能找出晃紫阁的位置困住他,便能阻断的所有救援。”武翩跹脚步越来越快,继道:“你即刻去召集阿痴,要他准备所有能够动用的机关,然后一道赶来心眼殿与我会合。”黎姑姑应了一声。   “还有。”武翩跹转对红叶道:“你去寻小玄,要他待在太华轩哪也别去,即便瞧见外边有任何异象,都不许出来!”******************************不知过了多久,小玄惺忪醒来,屋中已不见了碧家母女与小钩子,忖道:“难道她们就此离开了?嗯,她们害怕我师父追捕,走得匆忙也不奇怪。只不知,这一走要等何时才能再见到了……”他心中一阵怅然,抬眼望向窗外,见已是夜色如墨,猛地想起与皇后的约会,赶忙起身,下榻整衣,推门出去。   廊上早已亮了灯,雨儿露儿远远地待在廊角,瞧见他出来慌忙跪下,皆伏着头羞得不敢起来。   小玄料她们定是听去了屋中的动静,脸上悄热,也不多说,便下了树屋,快步离去。   他摆舟出了花月渠,再悄悄摸出少国师府,眼见月过中天,心里着急,遂运提真气施展陆地腾飞术疾奔。   过不多时,终于到了雍怡宫,摸入后花园,正寻思该去哪等皇后,已远远瞧见蔷薇架下簪儿拎着只灯笼立着,皇后则披了件墨色长袍,慵懒地歪倚在一张长石椅上。   小玄赶忙上前,叩首行礼,唤了声“娘娘。”皇后坐起身子,摆了下手,簪儿俯首退后数步,提着灯笼转身离去。   “怎么才来?”皇后蹙眉道。   “娘娘恕罪。”小玄歉意赔礼。   “再迟点就不要你了!”皇后瞪着他薄嗔了一句,娇媚横生。   小玄一通心跳。   “我们悄悄的,路上别惊动人。”皇后低声道。   小玄正待要问,已见皇后飞身而起,竟是施展腾飞术一类的身法疾掠出去,急忙运提真气跟上。   皇后在前忽左忽右,突高突低,飞掠过大片宫苑楼台。   小玄紧紧跟着,见周围越来越陌生,显然到了一片从没来过的地方。   两人一前一后时疾时徐地飞掠,避绕过数队巡哨,再穿过几座高大假山,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座宫殿的影廓,与别处不同,灯火极稀,于夜色中显得颇为神秘与阴森。   皇后收了身法,缓步前行,小玄亦步亦趋,跟着她来到旁侧一扇小门前,只见一老一少两个内相迎了上来。   “娘娘。”老太监颤巍巍地唤了一声,气息极是闇弱。   皇后点了下头迳自前行,小太监忙快一步到侧前引路,手里提着只昏暗的灯笼照明。   小玄见他们皆目垂于地,连望自己一眼都不曾,心中暗觉奇怪。   进入内殿大门,老太监忽问:“不知娘娘要用哪里?”皇后略微沉吟,道:“蟢房。”一行人穿廊过道,七曲八拐极是幽深,走了好一会,终来到一扇上锁的大铜门前,门上悬着一块墨底朱字漆匾,以古篆写的“蟢房”二字。老太监指了一下,小太监便从腰上取下一挂钥匙,从中寻出一柄,捅入锁中把门打开。   小太监快一步进入房中,点亮各处灯火,又在几只消金兽里烧了香,入鼻甜腻,显非寻常龙涎。   小玄见室中虽然华丽,却与别处宫馆屋内的布置颇不相同,尽是厚厚的重帷大幕,心中甚是纳闷。   “哑奴留在这里侍候娘娘?”老太监又问。   “不必。”皇后道,“暨公公,明午前不用过来了。”那老太监浑浊地应了一声,领了小太监躬身后退,带上了门。   皇后转过身,一把搂抱住小玄臂膀,拥着他往里间走。   小玄张望室中,见雕屏画漆几、画柜镜台及锦衾绣褥等诸物一应俱全,满室华贵,岂知走到近处,赫见帷幄帐幔间隐露出许多险恶之物,仔细看去,竟是些索链,吊钩,鞭锤,甚至枷锁、锻炉等与房间极不般配之物事,处处透着邪门,不禁暗惊,忍不住问:“这是哪里?”“炼心殿。”皇后道,星眸在昏暗里闪闪发亮,靥上透出一层薄薄的晕。   “炼心殿……”小玄隐觉在哪听过,极力思忆,猛地胸口突跳,却是想起苗小见告诉过他,皇帝曾在一处虐杀宫人取乐,名字似乎就叫做炼心殿。   “我们来这儿做什么?”小玄战战兢兢道。   “上午不是告诉过你了。”皇后仰脸贴着他耳边悄语,轻轻一笑,“奴家可喜欢这个地方了。”小玄一阵心惊脉跳,然却听见皇后头回自称“奴家”,不由心底一荡。   两人来到一张鲛绡四垂的金丝楠木拔步大床前,皇后轻声道:“去把帐子掀起来。”小玄上前撩起罗帐,悬挂于两边银虺钩上,蓦地一怔,原来帐中并非寻常床榻,而是纵横交错的绳网,也非平铺,犹如一张斜挂墙角的巨大蛛网,只是那些网丝根根晶莹剔透,散发着诡谲的光泽。   “这……这是……”小玄半天说不出完整话来,倏给皇后背后用力一推,猛地跌入网中,他急欲爬起,却觉周身黏滞,手脚竟扯带起根根银丝来,心中一惊:“这女人又要算计我!”皇后笑吟吟地瞧着他,抬手拉开心口系带,身上墨袍一滑而下坠落脚边,内里却是披着条薄如蝉翅的墨色丝衣,朦胧透出贴身的杏缎肚兜及一身雪肤,宛若香肌泼墨雾笼娇花,无比惹人。   小玄一时忘了挣扎。   皇后步上踏板,翩然一扑,鸟儿般投入他怀中。   小玄赶忙接住,眼角掠了下粘挂腕上的银丝,兀自心神不宁。   “别怕。”皇后随手勾起一根长长银丝,轻笑道,“此床名曰百叠任意榻,乃国师献与皇上的宝物,这些丝儿是用真正的蛛丝辅以药石熬炼而成,去除了腥秽,独留黏性韧性,经年不干,妙趣无穷。”小玄心中奇讶,只是不明何用,正要发问,忽给皇后勾搂住脖子一滚,藉着那些黏丝的弹性,两人已轻轻松松地对调了上下,身上银丝交挂,缠裹做一团。   “娘娘……”小玄屏住呼吸。   “把奴奴绑起来。”皇后媚眼如丝道。   小玄错愕,一时云里雾中。   “绑紧我,想怎么报仇都由你。”皇后轻轻喘息。   小玄见她娇媚入骨,猛地扯起根银丝将其双腕缚做一处。   “嗯,就是这样,再来,身上也要!”皇后眸中水波盈盈,尽是惊心动魄的诱惑。   小玄只觉异样刺激,心里野了起来,两手在榻上乱提乱扯,又勾起数条银丝缠绕在皇后身上,其中一条恰好勒在乳下,托得两只玉峰高高耸起,尖处似要破衣而出。   “看那边!”皇后呶了下嘴。   小玄转头望去,赫见罗帐内壁上悬挂着鞭锤、钩绳及枷锁等诸般刑具。   “把那根鞭子取下来。”皇后颤声道。   小玄挣了几下,扯断缚缠身上的银丝,站起身摘下了鞭子,仔细一瞧,见鞭长数尺,其上全是细密软刺。   “来,举起你手中的鞭子……”皇后酥胸起伏,盯着他唤,“弄痛我!”小玄似明非明,一阵迟疑,见皇后眼中满是渴盼之色,终才轻轻挥出一鞭,抽在皇后臂上,见立雪里飞红,留下一条清晰的伤痕,其上还血珠点点,却是给鞭上的尖刺扎出来的。   “呀!”皇后轻啼一声,娇躯剧震,右边半颗红艳艳的奶头跑出肚兜来。   小玄没想这轻轻一下,竟然伤得如此之重,一时愣住。   孰知皇后眼中却越发炽热,竟咬牙道:“再来!用力!征服我!做奴奴的小魔王!”小玄心跳如擂,不知怎的,周身有如火焚,高高地举起了鞭子,突听一个颤巍巍的声音传来:“娘娘!不好啦!”只见暨公公快步奔入,赶到拔步床前躬身呼道:“不好啦,皇上领凌婕妤来了!”“怎么回事,皇上今晚不是临幸骀荡苑吗?”皇后诧色道。   “老奴不知,皇上似乎喝多了,也点了蟢房,现已过二门啦,娘娘快走!”那暨公公惶色道,不等皇后回应,便急急转身去了。   “扶我起来!”皇后道。   小玄抛下鞭子,上前搀扶,用手扯去缠裹在她身上的黏丝。   皇后两肘一撑,已从百叠任意榻上挣起,捡起地上的墨袍抱在怀里,牵住小玄手腕就往室外走。   岂知才到门口,已听皇帝粗喘着喝道:“只留小哑巴一个伺候,其他人统统给朕滚!”两人神色大变,对视一眼,又疾步转回里间,皇后瞧瞧四下,急把小玄扯入一面帷幕之后,方才躲好,已见戴着面具的皇帝搭搂着个妖艳妃子进来,步履蹒跚,果是喝多了的模样,后面跟着先前那个小太监,进房后,便回身把铜门闭上了。   小玄心中暗暗叫苦,掩好帷幕,转瞧身边的皇后,见其面色发白,神情却是意外的沉着。   “皇上,奴奴没力气了。”显然是那个凌婕妤的声音。   “怎就没力气了,你可是不愿意服侍寡人?”皇帝问。   “皇上哪里话!只是一进这门,奴家的身子就都全都软啦。”凌婕妤娇滴滴道。   “你害怕?”皇帝道。   “这儿哪个不怕呀,呜……奴奴都走不动了,求万岁爷带奴家到别处去可好?”美人撒娇道。   “既然走不动,那就地上爬好了!”皇帝冷冷道。   旋闻那凌婕妤低呼一声,已给踹倒在地。   “给这骚犬儿上链子,牵到任意榻去!”皇帝轻喝。   小玄听得云里雾中,忍不住偷偷拨开一丝缝儿朝外瞧,正见小太监取了条指粗的铁链锁在那凌婕妤的颈上,又拎着她爬向那张拔步大床。   只见那妃子四肢着地,真个乖乖地如犬爬行,只是她玉峰俏耸蛇腰堪搦,身段凹凸有致,姿形虽贱,却是异样的曼妙妖娆惹人心跳。   小玄张口结舌,视线转到她脸上,竟是蛾眉挑发凤目如刀,眼皮及两瓣水嫩如脂的朱唇皆抹着晶莹紫彩,出奇妖丽,不知怎的,竟觉似曾见过。   小太监将凌婕妤牵到拔步大床前,推到百叠任意榻上,从悬挂帐壁的刑具中取下柄长钩,在任意榻上勾扯起根根银丝,分缠在她腕上踝上,缚做个“大”字型。   皇帝缓步上前,盯着她森然道:“你弄丢了七绝覆,坏朕大事,今日定不轻饶!”“又是七绝覆……”小玄心头一跳,疑窦丛生。   “鞭。”皇帝轻喝一声,小太监赶忙承上,正是小玄适才用过的那条刺鞭。   “奴奴知罪,求万岁爷手里轻点……”凌婕妤怯生生道。   皇帝空甩了下鞭子,猛地一鞭挥出,狠狠地抽在美人身上,竟是毫不留力。   凌婕妤惨呼一声,胸部的外衣同里边的肚兜一同破碎,痛得花颜扭曲。   皇帝一连数鞭,皆朝同一处下手,没几下美人两只酥乳已全露了出来,其上伤痕道道,血珠乱冒,触目惊心。   “痛杀奴奴了!皇上饶命,奴奴晓得错啦!”凌婕妤悸啼不止,肤上尽是腻腻油光,却是出了层细密香汗。   “你这贱人,便是百十个都抵不上一只七绝覆,搞砸了还敢回来耶?”皇帝怒喝,又是一鞭挥出,这回换了手势,刺鞭从下方飞起,正正地抽击在女人的两腿中间。   凌婕妤尖啼半声,便似断气般没了声音,凝着身子一阵颤抖,须臾裙子混湿了大块,裙角悬珠,却是失禁了。   小玄瞧得又惊又怒,闭上缝隙,不愿再瞧。却见皇后又悄悄扯开丝缝儿,朝外偷窥。   接下鞭声不止,女人叫声再起,只是越发凄厉悸人,传入耳中,无比惊心动魄。   小玄忽然领悟,室中之所以处处悬着厚帷大幕,原来是用做隔音的。   “把这贱人翻过去!”皇帝喝。   室中终于没了鞭声,取而代之却是女人的一串细细喘息与低低呻吟。   小玄正不明白,皇后已拉他过去,与他脸贴着脸一起往外瞧。   只见那凌婕妤趴伏在那斜悬的百叠任意榻上,身上只余几缕破碎的衣裳,皇帝正一手揪着她散坠的云发从后边狠狠耸刺。   小玄突地睁大眼睛,原来皇帝腹下之物奇异无比,赫是根巨大的金色的犀角状物事,在女人那已是血肉模糊的花底横冲直撞,绝无半点怜惜。   果不其然,那凌婕妤呻吟声越来越重,终于忍不住呼起痛来:“万岁爷饶命,奴奴真要死掉了!”血水顺着腿根蜿蜒而下,皇帝仿若不闻,抽插间突似发狂,竟然用牙齿在女人耳上肩上乱噬狠咬。   那凌婕妤仿如被抽光了骨头,浑身酥软地挂在蛛网似的任意榻上任之凌辱,嘴里呼道:“少主操死奴奴吧,奴奴不活了!”皇帝状若疯魔,突一把捉起女人的右边手臂,反扳到背后,再朝某个不可能到达的角度拗去。   凌婕妤死命挣扎起来,两条白嫩嫩的腿儿又蹬又踢,只是手腕足踝给任意榻上的黏丝匝匝缠住,脱逃不得。   小玄瞧得毛骨悚然,心里道:“果真如苗小见说的,这狗皇帝残暴极绝,可要把那妃子痛杀了!”皇帝倏地发力,猛然一拗,只听“叭”的一声清晰脆响,美人手臂已折。   (第十回)困兽   小玄怒不可遏,就要掀帷而出,却被皇后死死捉住,滚烫的唇儿贴着他耳心悄悄道:“傻瓜,人家可快活着呢,你仔细瞧。”小玄定晴望去,见那妃子浑身娇抖,颊侧一片火似的浓晕,呼吸急促,雪腹一阵痉挛,花底竟然顺着那根金色巨角冲出一股股粥似的白浆来,赫是阴精,不由目瞪口呆。   “是不是?”皇后悄声道,吐出嫩嫩舌尖,在他耳心里轻轻地挑了一下。   小玄转面望去,见她双颊晕酡,乳尖紧贴自己,竟是情动已极。   皇帝狂躁渐极,突地抽身后退,一把将底下的金色巨角拔了下来,摔在地上一通狠践怒踏,喉底怒吼:“玄玄子!我要你万世不得轮回!”刹那间,小玄已瞧清皇帝下边的真身,竟是根蔫巴巴的肉儿,虽已微见勃起,却仍丑弱如将朽之木。   “皇上息怒!少主息怒!玄玄子那厮,早就灰飞烟灭啦!”凌婕妤在榻上轻呼。   皇帝倏一把揪住她的头发,粗暴地将之从任意榻上扯了起来。   凌婕妤慌忙跪下,双手攀住皇帝两腿,张开紫滟滟的水唇,罩住了那根半死不活的肉儿,一阵噙裹吸吮。   皇帝腰腹收紧,身躯微微抽搐,十指如钳地捏紧了美人的粉肩。   凌婕妤抬起眼妖媚地瞧着皇帝,口吮唇汲舌抹齿噬,百般承欢取悦。   皇后双臂突尔勾住小玄脖子,垫起脚尖吻上了他的唇。   小玄张唇接住,皇后的嫩舌竟然直钻过来,鱼儿般溜入口中,不禁一阵心动,亦张臂抱住了她。   两人唇舌粘缠,紧紧相拥,胸口皆感觉到了对方的心跳。   良久,皇帝终于松弛下来,一头栽倒在任意榻上。   凌婕妤仍跪地上款款吞咽,直至口中点滴不余,方敢起身爬上任意榻,乖乖巧巧地投入皇帝怀中。   “说,七绝覆到底哪里去了!”皇帝冷冷道。   “臣妾不敢乱言,但眼下多半是给七绝界夺回去了。”凌婕妤道,抬臂搂住了皇帝的脖子,赫是适才被拗断的那只。   “仔细禀来。”皇帝哼了声。   “自骷髅老怪弄丢了七绝覆后,臣妾这数月来一直在四处奔波暗中追查。原以为宝覆落在玄教门人手中,不料其后却出现在泽阳战场之上,各方传闻已为小魔君所夺,臣妾又潜入七绝岭查探,可惜仍无所获。”凌婕妤道。   “这老不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圣皇千辛万苦方才集齐七绝覆的残片,却叫他顷刻弄没了!”皇帝咬牙切齿道。   “也怨玄教门人突然偷袭,在觅鼎子修复之际将宝覆抢去,白首仙娘携门下逃入泽阳城中,大泽令方少麟还从中做作梗,阻挠骷髅老怪夺回宝覆。”凌婕妤悻悻道。   “又是这贱人!当年幻尊及二十九煞便是陷在她手里,如今还敢跳出来坏朕好事!”皇帝怒道,停了下问,“方少麟到底是不是玄教门人?”“臣妾再三查证,方少麟确实是玄教摘星子门下。”凌婕妤道。   “朕抄其满门诛之九族!”皇帝勃然大怒。   “方少麟坐拥物产丰饶的大泽平原,乃吾朝粮仓,又手握重兵,着实不可不防。”凌婕妤应。   “这厮违抗圣旨,拘禁天使,朕本要发兵拿他,怎奈云州吃紧,是以暂缓行事。”皇帝道。   “此事只怕耽搁不得,臣妾追踪七绝覆,无意间探听到一个消息,人传南宫阳遣密使携重礼入泽阳,可谓居心险恶,今西南云州已失,北疆重镇哗变,万一中腹再反个大泽,皇朝将顾此失彼矣。”凌婕妤道。   皇帝哼了一声,沉吟不语。   “区区一个方少麟不足为虑,怕只怕玄教素与吾宗为敌,仇怨极深,到时明里暗中援助,那便棘手之至了!”凌婕妤继道。   皇帝面上阴晴不定,好一会才道:“云州局势未明,国师又欲夺取巨竹谷,北面还要平定秦湛余部叛军,眼下处处用兵,捉襟见肘呐。”“玄教高人如云,不在当年截教之下,又与天庭、昆仑深交,若真插手,才是皇朝最大的危机。”凌婕妤仍坚持道。   “方少麟乃三代世袭,朕不逼他,他也未必下得了决心造反。”皇帝道。   “倘若玄教知晓了少主的真正身份……这个反,就决计造定了!”凌婕妤小心冀冀道,“总之眼下不可迟疑,妾有一计,或可不动刀兵便能拿下方少麟。”“说。”皇帝道。   “陛下只需发道圣旨,说方少麟于泽阳城御敌有功,命其入京领受嘉奖,他若敢来,立时拿下,即可省去一路兵马;他若不肯来,那便是两度抗旨,反意昭然,诛剿刻不容缓,且那时皇朝发兵拿他,名正言顺。”凌婕妤娓娓道。   皇帝略一思索,道:“此计甚妙,朕明日便下旨。”说着在美人臀上重重地拍了一记,悦声道:“凌妃小奴儿,关键处,总是能为朕分忧呐……只是功难抵过,朕还是不能饶你!”“凌妃就爱做少主的贱奴儿,最爱让陛下狠狠地惩治。”凌婕妤吃吃娇笑。   突然间赤光大盛,一股极其恶心的血腥味充斥了整个房间。   一抹无比浓稠的血流从外间蜿蜒而入,巨蟒似地在空中盘绕翻转,徐徐落在百叠任意榻前,血流滚滚收聚,现出一个朱袍赤肤的虬髯老者来。   “又是这厮!”小玄心口一悸,尚未瞧定,皇后已掩上的细缝,面无血色。   “血尊大人怎么来了?”皇帝懒洋洋道。   “我们中计了!圣皇危矣!”血尊怒容满面。   “什么!”皇帝坐直了身子。   “圣皇被陷在先天无极阵中,那贱人果然另有所图!”血尊道。   “哪个贱人?”皇帝讶问。   “除了那个迷妃,还能有哪个!”血尊冷冷道。   小玄心头一阵剧跳。   “消息确切?”皇帝又问。   “此乃吾皇以血煞亲自传与老夫的消息,绝无差错。”血尊道。   皇帝深吸了口气,半晌不语。   “敢问血尊大人,这是为何?”凌婕妤道。   “那贱人歹毒之至,以迷楼汲来一十九灵脉真灵为饵,诱吾皇借其疗伤,再趁吾皇不备之时发动阵法,陷住了吾皇!”血尊道。   “难怪数月来一直没有消息,可怜咱们还以为他老人家出关在即,无暇分心……”皇帝喃喃道。   “更可恶的是,如今那贱人反用阵法日以继夜地抽取吾皇真灵!无怪老夫前阵子在她身上感应到吾皇的气息!”血尊咬牙切齿道。   “我早就觉得那贱人不大对劲,没想果真居心叵测!少主还……还老宠着她!”凌婕妤怨恨道。   皇帝猛然立起,怒啸一声,震得满室帷幕一阵乱飘乱扬。   凌婕妤慌忙为他整理衣裤。   “枉朕如此待她,却是如此狡诈狠毒!”皇帝迈步就往外走。   “等等。”血尊张臂拦住。   “朕这就去拿她!定教她生不如死!”皇帝森然道。   “少主切莫轻敌。”血尊道,“那贱人修为原本就了得,如今又吸汲了吾皇真灵,更是如虎添翼,且迷楼上布置的若真是先天无极阵,那就越发棘手!”血尊道。   “那贱人说不定还有什么厉害党羽,比如她那个在仙灵大比中曾击败过逍遥郎君的徒弟,就不可小觑。”凌婕妤插了一句。   小玄心中一紧,忽觉皇后在手心里轻掐了一下。   “大人的意思?”皇帝盯着血尊问。   “吾等须得全力以赴,把能够动用的人手全都召集起来,方可确保万无一失。且此事须得缜密行之,绝不容失,只宜调集本宗人马。”血尊道。   皇帝沉吟了片刻,道:“眼下七将军有三、百煞有四十七在玉京,其中过半在迷楼,夤夜可集。”“再加上老夫与兵尊、狂尊,如此足矣。”血尊道。   “就这么定了!”皇帝挥了下手。   “贱人就在迷楼,兴许已知走漏了消息,擒之刻不容缓,以免夜长梦多!”血尊道。   “臣妾这就去召集人马!”凌婕妤道。   皇帝从袖内取出一物,递与她道:“带上朕的令牌,立刻召集本宗在京的所有人马,务必天亮前到此候命。”凌婕妤接过令牌,俯首应诺。   “兵尊倨傲,狂尊正在闭关,别个请不动他们,须得老夫亲去。”血尊道。   “那兵尊、狂尊那边就有劳大人了。”皇帝道。   血尊身影骤然模糊,复化做一抹血流朝外游去。   凌婕妤朝皇帝盈盈一拜,后退数步,真气一提,也飞身纵起,疾掠而出。   室内一时静了下来,帷幕后的皇后与小玄屏息静气,生怕发出丁点声音。   皇帝来回踱步,显得焦躁非常。   小玄更是心急如焚,只盼能立刻赶到师父跟前通风报信。   就在这时,地面倏尔剧震了一下。小玄吃了一惊,皇后紧紧地抱着他手臂,指甲几乎抠入肉内,却是险些失声叫出。   皇帝立定不动,似在凝神聆听什么。   一条人影从外间窜入,身着内相服饰,朝皇帝叩首一拜,道:“殿外异象迭生,情形有些不对,少主速离此地为宜!”“什么异象?”皇帝疑惑道。   “地动,大雾,霓飞电闪,诸宫诸殿移形换位。”那名内相简明扼要道。   这时地面又是一下剧震,比前次愈剧,且朝一边倾斜起来,旁边的哑奴站立不住,一头就皇后与小玄的藏身处跌来,两手乱攀乱抓,登时扯开了帷幕。   皇后低呼一声,那名内相霍然转身,小玄抬眼望去,便瞧见了一双冰冷、阴鸷,锋锐如刃的毒眼,立时认出此人正是头次遇见皇帝之时,看见的那个混在随从里的太监。   这时皇帝目光也扫了过来,皇后面如白纸,松开了小玄的臂膀。   “藏多久了,全都听见了?”皇帝寒声道,视线从皇后脸上缓缓转到小玄身上。   “皇上不要贱妾,人家心里边寂寞,忍不住就……”皇后羞媚撒娇,丽色夺人。   皇帝嘴角微微翘起,轻声道:“偷听了这么多秘密,还幻想着能轻描淡写地糊弄过去?”皇后玉颊发僵,笑容凝结脸上。   “事到如今,咱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皇帝顿了下,从容道:“你这些年侵窃内库、秽乱宫掖也就罢了,可惜还心怀鬼胎,不单内诱卜轩司,外引玄龙后人,更暗中打探皇陵机密,朕一直在猜,这女人到底想要什么?”皇后再也笑不出来。   “朕思来想去,一个一个的排除,最后只剩一样,你……或者你爹,想要的莫非是朕的江山?”皇帝嘴角挂着嘲讽。   皇后轻吸了口气,眸中寒芒闪耀,冷冷道:“你想多了,我爹一直对皇朝忠心耿耿,奴家也只不过想要多点儿快乐。”“你在宫掖为所欲为,你爹在朝堂专横跋扈,朕早已隐忍多时了,今日总算能做个了结啦!”皇帝舒了口气,声音越来越冷。   “我爹有先帝爷赐的八宝紫金锏,更是老仙门人,尔敢放肆!”皇后疾言厉色。   “那柄破锏早就该砸了!截教已名存实亡,便是空空老仙亲至,又能奈我何!”皇帝轻蔑一笑。   皇后后退一步,朝小玄打了个眼色。   小玄袖口一抖,手里已多了把未出鞘的剑,鞘身纹饰简拙,似是一根巨骨随意雕成。   “想必尔等不会轻易就范……”皇帝轻喝,“拿下。”那毒眼太监身影倏地消失,皇后似早有防备,身上飞起一抹淡蓝水光,朝旁掠出,接下忽东忽西飘幻如烟波,赫比与小玄的两番交手更加疾捷鬼魅;毒眼太监则更是诡谲莫测,身影倏隐倏现,位置总是与皇后相差无几。   “幻影烟波,你果然与玄龙后人非同寻常呐。”皇帝负手冷笑。   小玄心中暗懔,急施北溟玄数,总算瞧清了皇后的身姿,却仍追不上那毒眼太监的身影,当即又提一境至观心,竟是时清时糊,不禁骇然,印象里还从未遇见过这等疾速的身法。   原来这太监姓顾名隼,号毒眼影煞,乃百煞其一,序列第三,隐于禁宫做晁紫阁的贴身护卫,曾得邪皇密传冥影衍象大法,身法冠绝百煞,又修灭天鉴中的蚀魂爪,中者魂魄即腐。   小玄拔出神骨,虹般刺出。   毒眼影煞似未把他放在眼里,只顾追击皇后,三人于室中你追我逐,不过数息,高下已判,小玄身法最差,根本赶不上毒眼影煞;毒眼影煞则与皇后愈贴愈近,爪上黑气吞吐,已隐隐笼罩住了她,险象环生。   皇后心窍玲珑,突朝小玄折回,其后只绕着他东躲西藏,小玄施展诛天剑诀,手中的神骨,终于能威胁到如影随形的毒眼影煞。   毒眼影煞身形一变,蓦尔转攻小玄。   小玄顿感压力剧增,只觉对方爪上的黑气袭至,尚未触及,已感胸口闷窒,鼻口张开,却似呼吸不到空气。   “千万别给黑气碰到!”皇后轻喊,终于抢得丝许空暇,袖内滑落一奇形之物,抓在手里,透出重重异彩。   毒眼影煞倏地发出一声诡异的尖啸,爪上道道黑气如噩梦中的妖魔膨胀、延伸、似徐实疾地掩向小玄。   尖啸如同实物般穿透小玄的心脏,他睁大眼睛,虽已看清敌招来势,整个人却似给什么魇住,待到惊醒,已给牢牢锁定。   几于同时,皇后朱唇轻启,吐出了个极其简短的咒语。   黑气张牙舞牙地笼罩住小玄,恶魔般与他拥抱。   闪避已无可能,小玄气贯全身,神骨电般朝四面八方刺出,只盼能削弱敌人的雷霆一击。   就在此际,数朵光亮在皇后与小玄身周绽放开来,先疾后缓,徐徐撑开,赫是异彩缤纷,绚丽极绝,完全淹没了正在吞噬小玄的黑气。   毒眼影煞疾朝后退,不知吃了什么暗亏,只觉浑身不对劲,且眼中尽是灼目丽彩,变幻万千。   “玄龙七宝,碧海珊瑚灯!”皇帝低喝一声,瞳孔收缩:“妖龙竟赠你此等至宝!”******************************一道如血的赤光自迷楼直冲而起,跨越千丈,穿透云端。   明月下,万顷白云有如大海波涛,滚滚起伏绵亘不尽。   疾驰的赤光突然顿滞,减速,最终停驻,现出个朱袍赤肤的虬髯老者来。   在他的前方,一个衣衫粗鄙、满腮胡须的汉子正懒洋洋地横卧云上。   “你是何人?”血尊森然问。   大胡子拎起只皮表斑驳的灰褐葫芦灌了一口,这才悠哉悠哉道:“在下李不。”“李不……”血尊眯了下眼,“天影李不?”“嗯哼。”李不应了声,又饮一口,晃晃手中的葫芦,眯起只眼往葫芦嘴里瞄。   “这是为你们阁主报仇来了?”血尊笑了。   “酒怎么没了?晦气!”李不自顾自道。   “刑飞都不是老夫的对手,你却敢来寻我?”血尊狞声道。   “不敢。”李不叹了口气道,“只是一十七年前有人托付我,说今日会有道血煞自玉京冲起,要我拦下来……”“好胆色。”血尊淡淡道,“老夫这会有事,心情不大好,你确定还要挡在前边么?”“受人所托,自当竭力而为。”李不收起葫芦,慢慢爬起,立定,刹那间一道无以形容的气势冲霄而起。   血尊面色丕变,衣袍须发猎猎扬起。   ******************************一条窈窕身影自高矗千丈的迷楼顶端飞出,疾朝玉京城方向掠去。   此时的凌婕妤已换了袭黑色紧身衣,面笼墨纱,与夜色溶为一体。   今晚的月亮极好,皎洁如玉,照耀得大地一片清亮明净。   突尔一阵大风刮至,吹得凌婕妤衣发俱扬,她惊异地瞧见,大地上多了条长巨无比的黑影,正从河流田野间徐徐移过。   凌婕妤猛然抬头,便望见了一条通体如墨的巨龙正从月亮前无声无息的飞过。   她正诧异,忽见两条婀娜身影从高处冉冉降下,一左一右悬空拦在前边。   两人皆覆面纱,左边一个,身姿曼妙,眸藏冶媚波光流转,一头隐呈绯紫的奇异云发,一边半裸的藕臂上缠绕着条异彩荡漾的长长罗带;右边一个,白裳胜雪长发及腰,一对明眸湛如水濯,手提一柄冰鞘长剑。   “逍遥门人?”凌婕妤一眼便认了出来,这两个女子曾经跟随逍遥郎君上过迷楼,因风姿夺人,是以印像甚深。   “妹子要往哪里去?”紫发丽姬笑吟吟问。   “问这做什么?”凌婕妤心头一紧。   “我家公子今儿不知怎么了,要我们待在这里,不许迷楼有人出入。”紫发丽姬笑嘻嘻道。   “你们想拦我?”凌婕妤沉声道。   “我们可不敢不听我家公子的话。”紫发丽姬点了点头。   “区区一个海外杂门,也敢到皇都来撒野!”凌婕妤冷冷道,怒意骤炽,尖尖十指如钩弯起,蓦地黑气窜出,如焰吞吐。   “唷,是蚀魂爪么,妹子怎么修炼这么狠毒的功夫,就不怕男人害怕你么?”紫发丽姬娇声道。   凌婕妤心明形势紧迫,不容再有片刻耽搁,正要出击,倏见光芒一闪,照耀得前方两个丽人通身雪亮,诧然回首,赫见迷楼顶上大雾弥漫,间中异彩腾窜,不时亮起道道闪电,竟是自地而起,直劈天际。   篇后:   逍遥至今已写了三部共十六集,其中每部六集。第二部的名字是“亡命天涯”,第三部为“谁是天子”,而第一部的名字至今空缺。因为一直没能想出合心水的名字,是以就在阿米巴上发起征集。   没想到在短短的时间里,就收集到了一百多位书友提供的近两百个名字,当中既有阳春白雪,也有下里巴人,既有通幽曲径,也有若锦繁花,琳琅满目各具风味,教人难以抉择。   现已从中选取一个,就是寒夜营火提供的“怀璧少年”。此四字紧扣一至六集主线,又与第二部的“亡命天涯”隐隐呼应,且简洁凝炼,颇见雅意。   然而每部的名字只能一个,余者只好忍痛割爱,迷男在这里感谢大家。   今起,逍遥第一部的字名,正式定为“怀璧少年”。   (本集终)   第十七集(编者注:此卷为了防盗,有四页是图片格式,现在没有完整文字版)   混沌未启已真玄,太虚堪破吾为先,八荒六合任逍遥,谁人知我何处仙。   (第一回)乱局   大地震颤,迷雾弥漫,电光闪掠,迷楼上异象迭生,一片混乱。   许多地方传出各种各样的声音,有些颇为刺耳,有些则十分沉闷,仿佛自地底深处生出,伴随着这些奇怪的声音,地面时不时就突然剧颤起来。   迷雾中幻耀着来源不明的光芒,将座座珠楼玉阁渲染得诡谲莫名,与平日里景致如画的气象迥然不同。   到了此时,迷楼上人人都知出了大事,各宫各苑门户紧闭。   锦心殿前,十余禁卫将领围聚一处,个个神情凝重,厉喝声此起彼伏,指挥各部禁卫设卡布防扼守要处,一队队龙牙卫与凤翎卫迅速出动,天上地下四处搜索敌人。   一行人匆匆行至,为首大将锦袍明甲,阔面戟须不怒自威,腰悬把暗金竹节鞭,鞭上刻满符印,正是禁卫总领项炯。   众将领赶忙迎上。   “皇上在哪里?是谁跟着?”项炯面色铁青地问。   “皇上今晚临幸炼心殿,备身郎将辛荣率部护卫。”一将回应,迟疑道:“只是……”   “只是什么?”项炯瞪眼喝。   “只是辛将军明明守在炼心殿外,却不知为何,突然就到了天宝苑中。”那将惶然答道。   “擅自离守,老子剐了他!”项炯勃然大怒。   “只怕事有蹊跷,非只他一个,而是整队禁卫都给移到了天宝苑。”另一将低声道。   “整队禁卫……什么意思?”项炯厉色问。   “今晚诸事甚奇,非止雷电大雾突至,迷楼上许多宫苑的位置皆起了变化,着实匪夷所思。”有人压低声道。   项炯虎躯一震,诧道:“这是何故?”   众将面面相觑。   “属下也不明白,听闻阎公公已着人去请龚大人了,龚大人执掌将作监,由头至尾督造迷楼,想必最为清楚。”那将躬身道。   就在此刻,倏地光芒大亮,众人抬头望去,骤闻一声霹雳,却是道巨大的电火自浓雾中窜出,从正在空中巡逻的一队凤翎卫当中撩过,瞬将过半卫兵劈落,余者四散,惊呼怒喝之声此起彼伏。   地面上众人瞠目结舌。   “闪电怎会自下而起?敢情有人在使什么妖法邪术……”有将领低声道。   项炯心中一懔,目底掠过抹奇异金光,大手紧紧搭住了腰间宝鞭。   就在此际,又有一队凤翔卫遭遇了不知从何而来的恐怖电火,许多卫兵惨号着从空中坠落,其余各队凤翔卫纷纷急降躲避,一时无人再敢登高飞空,迷楼上方空空荡荡。   项炯面色越来越难看,朝众将高声厉喝:“快随吾去炼心殿,为皇上护驾!”   ******************************   云霄宫前,两队人马迎头相撞,一边是大队龙牙禁卫,当中混杂着数名紫衣太监。另一边却是数名方士,手持法器,驾驭着数十只奇形机关。   两边为首之人上前相见,正是司礼监掌印阎卓忠与国师卜轩司。   “国师来得正好!”阎卓忠喜色高呼。   “阎公公,皇上现于何处?”卜轩司大声问。   “适才问过了,皇上揩凌婕妤游幸炼心殿!”阎卓忠道,神情惶急。   “今晚有些不对劲,须得立即见着皇上才好,不知炼心殿在何处?还请公公指引。”卜轩司道,游目四下,面上隐见忧色。   “我们正要过去,国师这边请!”阎卓忠打了个手势,迈腿就走。   ******************************   亭台楼阁间,十数条人影正高高低低地朝前驰掠,衣饰殊奇形猊怪异,各持兵刃宝器,腰间皆悬可出入禁宫的钦赐符牌。   原来潜匿于迷楼上的邪宗众煞已收到召集秘令,正从四面八方赶往炼心殿,尚在途中,已见周遭异象频发,个个心中疑讶,脚下却不敢丝毫耽搁,依然急速飞奔。   为首之人全身披挂,厚盔重甲,面无丝肉,空着两只漆黑的眼洞,形同具活骷髅,瞧去便叫人心中惊悚,正是邪皇麾下七将军之一——骨海将军。   “凌姬怎么说的?”他于飞驰中问。   “凌姬传少主之令,只言事情紧急,各部务必于天亮前赶到炼心殿候命,余者并未细说!”有人大声回答。   “炼心殿到底在何处?”一人阴恻恻道,骨瘦如柴面色惨白,身着云袍芒鞋,手捏一柄白骨折扇,却是邪宗百煞中排序第四的邪军师。   “明明就在北面,可是怎么走了这久也没瞧见?”有人应道。   “等等,不对不对!栖星楼适才明明过去了,怎么又在我们前方?”另一人诧道。   “怎么回事?”   “真见鬼了!”   “咦,不对不对,你们瞧,积珍苑怎么跑到栖星楼西面去了?”   “敢情有人施了障眼术!”   “定是有人布设了什么移形换位的邪门阵法!”   大雾中,有人倏地飞上空中,正是百煞其一索魂邪煞韦登,欲登高处觅路,不料霹雳乍响,一道粗巨的电火自下方的迷雾中掠起,顿给殛得魂飞魄散,皮焦肉烂地摔回地面,半天爬不起身。   众煞无不骇然。   “有人不想让我们去炼心殿!”骨海将军森然道,手中一晃,掌间已多了把巨大的剑,刃口残缺如锯,却是杀气凌人。   “等等,都别走了,我们的方向必定错了!”一个人突道,只见他光头大肚,身着一领赤红如血的大袖袈裟,明明是僧人打扮,然却一脸令人胆寒的凶色,正是百煞中排序第一的千臂邪佛。   众人立时驻步,皆俱望着他。   “何以错了?”骨海将军疑惑问。   千臂邪佛抬手胸前,执住悬挂颈间一条粗巨珠链,细看之下,竟非什么佛珠,而是一颗颗串联的人头骷髅,其上缕刻邪异符文,闪耀着暗弱的白芒,道:“佛爷这条项珠,叫做‘九魅连环’,乃圣皇所赐,与少主从不离身的‘不坏圣皇锁’乃同出一处,即使远隔千里,亦可互相感应,由此断定,我们前往的方向不对,若非炼心殿的位置变了,便就是少主不在那里!”   众人诧然。   “可互相感应……也就是说,只要依凭这‘九魅连环’,即使有障眼术或迷阵阻挠,我们也能寻着少主?”骨海将军道。   “正是。”千臂邪佛森然应。   ******************************   炼心殿。   小玄眼中蓦地芒彩大盛,绚丽极绝,前方的毒眼影煞朝后疾退,眼见就要隐入芒彩之中,遂提神骨剑飞步追击,孰料骤然头目昏花,心口烦恶,周身真气灵力一阵紊乱,险些一头栽地。   就在此时,腕际一紧,却是皇后探手拽住了他,低声唤道:“别动!”   毒眼影煞只觉浑身不对劲,心知吃了暗亏,脚下退得更急,倏地天旋地转,通体乏力,一个踉跄几欲扑倒,煞是狼狈。   “怎么回事?”小玄惊问,收住脚步,方觉烦恶消减,望向周遭,见蟢房中异彩如幻,出奇瑰丽,直如藏放着无数珍宝的水晶宫一般,不禁大讶。   “我祭了法宝,不可乱动。”皇后小小声道。   小玄这才注意到她右手中指拎着一只奇形之物,以三条细细珠索悬着,似珊瑚若莲灯,正放出重重异彩。   “果真是碧海珊瑚灯。”皇帝冷声道,“妖龙与你究竟是何奸情,方肯赠你此等至宝?”   皇后不理不睬,只压着声对小玄道:“我们走,切记不可快步疾行。”言罢一手提灯,一手牵着小玄缓步往门口挪。   毒眼影煞这时已缓过神来,运提真气,蓦地飞身而起又朝他俩扑袭过来,然而人在空中,蓦感通体脱力,重重地摔落在地。   “蠢物!碧海珊瑚灯乃海界太古之物,无上之守护至宝,辉芒至处,皆禁制所在,除了持宝之人,余者不可肆提真气灵力,不可急驰猛行,否则,任尔九转丹成金刚不坏也消受不起。”皇帝轻喝。   毒眼影煞一时不敢再乱动,只恶狠狠地盯着皇后与小玄,有如饿兽窥视。   “原来如此!”小玄暗忖,心中虽急着要去向师父报信,却也不敢加快脚步。   “这就想走么。”皇帝轻蔑一笑,扬袖轻甩,身前忽然多了一杆血色大幢,其上绣着九尊古远魔像,口中念念有词,便见那杆大幢冉冉升起,飞移到皇后与小玄顶上,徐徐旋转,骤然间,整间宫室都阴寒起来。   “炼魂幢!”皇后失声轻唤,面色凝重,一双凤目紧紧地盯着顶上盘旋的大幢。   只见大幢愈转愈快,幢幕四下扬起,隐闻阵阵鬼哭邪唳,初只丝丝缕缕,渐渐此起彼伏,后竟潮奔浪涌,声势骇人。   皇后与小玄心中虽急,却不敢加快脚步,眼见就到了门口,倏闻嘶唳厉吼四起,殿壁纷纷如粉坍塌,一时幔碎幄残尘土飞扬,昏朦中赫见影影绰绰,万千恶魂邪魄围拢过来。   两人大吃一惊,皇后赶忙提起手中宝灯。   那些恶魂邪魄汹涌扑噬,直至宝灯光芒中方才慢了下来,却仍步步逼近。   小玄放眼望去,见那些恶魂邪魄小则若犬狈,巨则如楼台,似人似兽,或残或缺,尽皆奇形怪状穷凶极恶,夹裹森森阴秽之气,层层叠叠不知尽处,心中惊懔,不觉运提真气注入神骨,猛然又感头目发昏,只好收止功法。   率先冲入光阵的邪魔成排成片地瘫倒下去,有些甚至烟消云散,然而数量极众,依然不知死活地朝前急拱猛涌,夹带着的大股阴秽之气正在侵蚀碧海珊瑚灯撑起的光阵。   皇后高提宝灯,朱唇轻颤,口中不住颂念,碧海珊瑚灯光亮愈艳愈盛,然而所发芒彩却给从四面八方掩至的魔潮片片侵蚀,范围正在速迅变小。   魔潮中,许多更高巨、更凶险的魔怪开始出现,在拱翻的地面爬出十几只巨型尸蛛后,虚空中又跨出了几个高逾近丈的骷髅将军,坐下的骷髅马背上赫然生着骨翼架子,显然生前是天兵天将的坐骑——天马。   小玄正在诧讶,一个忽然出现的白骨门中竟然爬出了条巨如龙蛟的骷髅化蛇来,长逾十数丈的骨躯蜿蜒游走,一下子就蹭暗了大片光阵。   这些魔怪都是被邪皇渊乙消灭后,亿万年来收聚于宝幢之中的魂魄,妖魔精怪有之,神佛仙灵亦有之,有些生前甚至称霸一方,虽然此时的战力大多已不如生前,但被藏于炼魂幢中诸般邪法熬炼多年后,已另有一番怖人的邪恶之力。   小玄心中震憾,这阵势,显然比仙灵大会上大宝召出的精怪海及虞渊谷中遭遇的巨狰海更加猛恶浩大,莫说自己与皇后抵挡不住,便是师父在此,恐怕也无力招架。   皇后面色发白,雪额上尽是细细的汗珠,碧海珊瑚灯撑起的光阵给阴秽之气四面侵蚀,已是岌岌可危,守护的地盘正在大片大片消失。   蟢房四壁早已不复存在,突现的魔潮厉叫着撕扯着,争着挤着涌向各处,冲垮了炼心殿更多的宫室,而且还在急剧膨胀。   然而在更外围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极其巨大的“泡”,巨泡呈半透明状的暗金色,其上符文繁若星辰,时明时暗,时隐时现,已悄然将整座炼心殿完整的包裹起来。   一队搜寻到附近的龙牙卫发现了巨泡,冲上前去,尚未触及巨泡,却猛然发现,整队人马莫明其妙出现在数里外的另一座宫室之中,惊得妃嫔宫娥四下走避。   皇帝嘴角挂着嘲讽,朝皇后轻笑道:“碧海珊瑚灯虽为玄龙遗宝,可惜却落在了你的手里,以你的修为,对这无上至宝简直是种糟蹋,而今偏又遇见了另一件圣宝,自是山穷水尽。”   伴随着数声震人心魄的嚎叫,炼心殿高达七、八丈的屋顶骤被顶破,更远处的昏暗中出现几个高巨得令人恐惧的身影,一时瞧不清是何物事,强大的威煞却已如山压至。   “知道是什么吗,那是魔化过的夸父族巨人尸身。”皇帝负手微笑。   皇后与小玄不禁骇然。   据传兵主蚩尤的八十一兄弟便是夸父族巨人,个个铜皮铁骨力大无穷,天神亦惧,直至天帝遣太古大神水族先祖之一的应龙降世,辅助黄帝方得破之,不想眼前的魔幢竟然拘役着这种强大的存在。   “别吃惊,接下来你们还会见到更多更惊人的东西。”皇帝悠然道,“炼魂幢乃是与召妖幡齐名的至宝,当中拘役着无数强大的魂魄,圣皇将之赐与我,普天神佛虽然憎我恼我,却再无哪个敢来招惹我!”   庞巨的骷髅化蛇一马当先,已深深地突入了光阵,转眼已游至皇后与小玄二、三丈处,如同实质的腥秽毒息中人欲晕。两人面色惨白,皆知光阵被魔潮压垮之际,便是命绝之时。   就在此刻,魔潮的稠密处突然亮了起来,一直往前冲的魔怪似乎受到了什么惊吓,你推我挤纷纷走避,旋见空出来的地面升起道道白色光芒,一座法阵乍然浮现。   法阵当中,一条娉婷身影迅速清晰,手提缀满珍宝的金鞘长剑,那身形风姿,正是武翩跹,只是此时的她面上戴着只奇异面具,几与皇帝面上那张一模一样。   皇帝霍然转身,目光牢牢地锁住了她,森然道:“很好,朕正要去寻你,你却自个送上门了!”   武翩跹默不作声地静立于魔潮之中,面具色如淡墨,细纹遍布,彷佛由许多块碎片粘合而成,其上不时有不知从何而来的电状青芒蜿蜒爬过,前额挑着七根形状不一怪角,望去有种说不出的诡异与邪恶。   皇帝深深呼吸,心底一阵狂喜,他虽然从未见过真正的七绝覆,此时亦能断定绝非赝品,一股杀意自漆黑的面具眼洞中电射而出,邪厉的声音里带着丝颤抖:“真是教人意外,原来真正的七绝覆落在你的手里……你这女人,身上究竟还藏着多少秘密?”   小玄又惊又喜,叫了声“师父!”   “师父快来,救救徒儿!”皇后也倏地尖呼起来,望着在面前张开山洞般巨口的骷髅化蛇,惊恐地闭上了眼。   “我师父怎么成了她师父?大难临头,皇后定是吓傻了……”小玄心中生怜,面对排山倒海般掩至的魔潮,尽提真气就要迎上死战。   几于同时,魔潮中的武翩跹雍容抬臂,朱唇轻启,缠挂于雪腕上的暗金色古钱忽尔不见,下一瞬,那只带翅金钱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空中炼魂幢旁,盘旋不住的炼魂幢陡然顿滞,眨眼间光华尽逝,竟然莫明其妙地一头朝下栽落。   如同噩梦乍醒,如海如潮的魔怪突然消失得干干净净,如非殿中的残垣断壁与遍处弥漫的尘土,还真教人怀疑适才的一切是真是幻。   “落宝金钱!”皇帝怒喝,金龙衮袍一扬,电般掠向宝幢坠落之处。   武翩跹裙角轻荡,人已飞仙般拔地而起。   毒眼影煞机警之极,随之扑出,上前拦截武翩跹。   皇后惊魂未定地睁眼,望见空中坠落的炼魂幢,恰离自己不远,心中一动,飞步过去,一袖卷了过来,方才抱在怀里,蓦地衣发俱扬,却是皇帝到了跟前,骤感肩膀剧痛,娇哼一声急挣开去,只听哧喇裂响,右边近肩处连衣带肉给挖去了一块。   小玄挥剑疾刺,却只中空处,见皇后踉跄跌向自己,赶忙一臂兜住,剑如惊虹连削数记,却是剑剑落空,倏地腕际一痛,神骨险些脱手飞出,心下骇然,揽紧皇后腰肢疾往后退。   炼魂幢乃邪皇渊乙所赐至宝,非同寻常,皇帝岂容有失,附骨之疽般紧追不弃,如勾十指黑气缭绕,正是灭天鉴中的蚀魂爪。   皇后腾出一手,与小玄灯剑齐出,拚尽所能接了数招,便一同挨了记蚀魂爪气劲,立感血脉抽搐心跳如擂,皆知不妙。   小玄身怀诸宝,真气雄厚,尚可支撑,皇后却是眼前阵阵发黑,然而心明此时性命攸关,只是死死地抱着炼魂幢不放。   小玄早已将北溟玄数迅提至第二境,却见皇帝瞬东骤西时隐时现,悚知面对的是生平罕遇的强敌,当即强招连发,俱是诛天诀中最精妙的变化,倏地一剑正中敌人胸口,不禁惊喜交加,岂知剑势兀然而止,剑锋只没入肌肤数毫,皇帝犹如不觉,一爪直击过来,唬得他猛向后跃。   皇帝如影随形般追击,疾捷诡谲处真比那神出鬼没的魊魅尚胜百十倍。   小玄仗着剑技神妙,险中还了几剑,皇帝并未怎么格挡闪避,剑锋及身,依然金刚不坏一般,未伤分毫。   “神骨何等威力,便是遇见坚胜金铁的巨狰也如削之如泥,这厮怎能以血肉之躯相抗?”小玄心中震惊,一时方寸大乱,与皇后左支右绌顾此失彼。   “这厮有厉害法宝护体,硬拼不得!”皇后喊道。   “什么法宝?”小玄讶问。   “不坏圣皇锁!”皇后道。   “贱人倒也有些见识,是空空老儿还是妖龙告诉你的?”皇帝狞笑道,爪上黑气如妖魔之臂暴吐而出,长逾数丈,层层匝匝地困住了皇后与小玄。   武翩跹凌空飘掠,疾朝他们飞来。   毒眼影煞只一闪一纵便截住了她,十指如钩一连数击。   武翩跹目不斜视,依旧衣袂飘飘地朝前飞,未见如何刻意闪避,毒眼影煞的阻截便全数落空。   毒眼影煞惊怒交集,两爪齐出,直如暴雷惊电,比之前倍加凌厉,猛感心脏一麻,垂目望去,赫见丽虹闪耀,一匹彩练正从胸膛贯出,不禁魂飞魄散。   直至戴着七邪覆的武翩跹飘然远去,毒眼影煞方才软软跪地,双目犹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胸口,呼吸间骤见大蓬鲜血喷泉般激射而出,他乍然惊省,急欲运提真气锁护伤处,然却绝望地发现,心脉已被齐根切断。   武翩跹手上提着把丽芒缤纷的剑,聚宝已经出鞘。   小玄蓦感压力大减,抬眼望去,见一匹彩练与数道黑气在尘土中绞缠腾窜,却是武翩跹同皇帝斗做一处,立时精神大振,提起神骨杀上前去,与师父齐斗皇帝。   皇后缓得口气,强撑着身子,口中细细颂念,将抱在怀里的炼魂幢收入法囊之中,乃一只贴身藏放的五霞金鸾香囊儿,心下暗灼:“师父说与碧海珊瑚灯有感应,一旦祭起,瞬息即至,怎么此时仍然未见?”   (第二回)困兽犹斗   迷楼上空,一条黑色巨龙盘旋游弋,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它显然无惧从下方劈上来的道道闪电,对别人而言无比可怖的电火只能在它的躯表上凿出浅淡的印痕,并且转眼便逝。   终于,它发现了被暗金色巨泡笼罩住的炼心殿,巨躯一展飞了下去,然而在触及巨泡的刹那,即刻就给挪移了开去。   黑龙长尾一摆,巨躯在云中急剧收缩,转眼已化做了个风神秀逸的公子,正是东海逍遥门少门主逍遥郎君。   他定睛一瞧,见自己的下方是大片田野,所在之处已非迷楼。   “这便是先天无极阵的奥妙么……移物换位之术委实令人叹为观止!”他心中赞叹,举目眺望,见迷楼如天柱般矗立在十数里外,正欲再次飞去,突闻人喧马嘶蹄声如雷,转首望去,见自玉京方向涌来一片火海,仔细再瞧,却是大队重盔厚甲的兵将,个个背负长弓,手擎炽焰旗枪,清一色朱袍赤甲,数目极众,奔势又急,漫出官道,践田踏坡而来,直如烈火燎原一般。   这支兵马,正是日月皇朝“风、火、雷、电、龙、凤、虎、豹”八大精锐其一、长年拱卫京都的烈火军。   原来皇朝四大梁柱之一、坐镇玉京的骠骑大将军唐凤山遥见迷楼气象奇幻,心知有异,遂连夜提兵,前来救驾。   逍遥郎君双目微微一眯,飞身朝下掠去,但闻一声龙吟,穿云而出的已是一条通体如墨的巨龙。   地面上兵将纷纷抬头,奔势乍缓,然那队形阵列依旧井然,出奇之镇定。   在数十凶神恶煞般的将领簇拥中,年近半百的唐凤山仰首望空,他紧勒住座下低声咆哮的圣火犼,面色凝肃。   “父亲为何止步?不过一条妖龙而已,即便孩儿,亦已屠过几条了。”旁侧一将朗声笑道,但见刀眉虎目,手执长戟,胯下骑一头金睛火猊王,正是长子唐彦阳。   “这龙吟清越悠扬,然却威势如渊,以往所遇,未有如此慑人的。”唐凤山盯着空中,满眼疑色,沉吟道:“迷楼异象突生,此龙来得甚是蹊跷……”   “父亲不必多虑,即便是四海龙王来了又如何!待孩儿将之擒下,一审便知!”   唐彦阳傲色道,一拍座骑,金焰辟邪拔地而起,直奔向空中的黑龙,手中长戟无焰而赤,显然是件神兵。   “且慢!”唐凤山厉喝,阻拦已是不及,右手一晃,已多了把烈焰缭绕的巨剑,又沉喝一声,“列阵!”   周围那数十将领纷纷高声呼喝,旋见数千骑如波荡开,转眼间已布列成阵,蓦见众骑高举起手中旗枪,枪上的赤旗猛然喷出一团团烈焰来,连结成一片火海,蓄势欲击。   原来那些旗枪并非寻常兵器,其上小旗也非饰物,而是那召火聚焰的法器。   “哪里来的妖龙?胆敢阻拦皇朝大军!”唐彦阳大喝,两腿一夹,胯下神兽在空中爆出一团耀目金焰,扬起手中宝戟,杀气腾腾直指云端的黑龙。   “金睛火猊……六炎神戟……传闻唐凤山师从太古异人,呵呵,原来是吾水族世敌火圣祝融一脉的传人!”黑龙双睛一眯,身躯倏展,赫然暴长逾倍,一弓一弹便是数千丈之距。   两厢对冲,速皆极快,霎时便要迎头撞上。   唐彦阳瞳孔蓦尔收缩,不禁心胆俱寒,这才发现,原来面对的一条长达过百丈的超级巨龙,而且,无法想象的强大威煞已经牢牢地锁住了自己。   ******************************   “怎么又换方向?”疾驰中的骨海将军喝问。   “圣皇锁在哪里,佛爷便往哪里去!”奔在最前的千臂邪佛大声应。   “应该是诸宫诸苑的方位在变,了得!了得!”邪军师赞叹道。   “任它千变万化,任它如何障眼耍诈,只要佛爷的九魅连环在,便一定能寻找到少主!”千臂邪佛森然道。   就在这时,旁则楼台旁倏飘飘飞出三条人影,身法如魅,手上似有兵刃,显非常人。   “什么人!”   “谁?”   “站住!”   众煞纷纷喝问。   那三人听见声音,反而欺身法过来,为首一个却是妃嫔衣饰,头绾凌云髻,两道细长蛾眉直飞鬓中,右眼角下贴着朵蛛网状的奇异花钿,身穿紫绡衣,腰束一条碧丝鸾带;左右两个则为女官装束,一绾灵蛇髻,一绾回心髻,皆黛眉凝烟星眸含露,容颜身段俱是妖娆冶艳之极。   “呵呵,我道是哪个,原来是这三个浪蹄子!”骨海将军笑嘻嘻道。   三个美人齐啐一口,为首的妃子笑骂道:“丑怪货,狗嘴里就是吐不出像样东西来!”   原来这妃子模样的人,却是邪皇麾下七将军其一,姓袁名媚,号魇夫人,擅采补魇惑之术,艳名直追七绝界四大司祭之首的勾魂邪姬碧怜怜,乃晁紫阁贴身心腹,奉命隐于宫闱之中,册封充容,兼尚宫之职,执掌内庭诸务,一则监视宫人,一则暗中护卫。   另外两个女官亦非常人,皆在百煞其中,一名花婉,号摘命迷蝶,排序七十七,于宫中任司闱之职;一名月凝,号玉骨罗刹,排序七十八,任掌闱之职。皆俱身手不凡,擅媚功迷术,潜于宫中为晁紫阁效命。   “凌贱人早先把少主勾弄走了,适才却又跑回来见我,传少主之令,要本宫赶往炼心殿候命,难不成你们也接到……”魇夫人疑惑道。   “敢情凌贱人独个儿抵挡不住少主,所以跑回来搬救兵么?”千臂邪佛笑得有些委琐。   魇夫人啐道:“这会还有工夫说笑!凌贱人神情甚急,此时迷楼上又异象频生,定是出了不得的大事!”   “凌贱人说少主在炼心殿,吾等却遍寻不见,少主不是常召你们几个到炼心殿么,快快带路!”骨海将军道。   魇夫人黛眉微蹙,一边的玉骨罗刹道:“若在平时,奴等闭着眼也能走到,今晚却煞是奇怪,怎都找不到这炼心殿哩!”   “看来还是得依靠佛爷的宝贝啦!”千臂邪佛弹了下垂挂颈间的九魅连环。   “瞧!那边的岂不是炼心殿么?”摘命迷蝶突指着一个方向叫。   众煞举目望去,见浓雾中隐约有座宫殿的影子,从轮廓上看,的确像是炼心殿模样。   “果然是炼心殿!这也忒奇怪,怎么跑到这边来了?难不成长脚了?”魇夫人诧道。   “哈哈,佛爷没带错路吧!管它长没长脚!总之逃不出佛爷的掌心!”千臂邪佛得意道。   “咦,炼心殿周围好似有什么东西?”魇夫人奇道。   众煞仔细再瞧,皆发现了笼罩着炼心殿的暗金色巨泡。   “像是个大型结界……不好!少主定是给困住了,咱们快过去!”骨海将军喝道,一马当先往炼心殿飞去。   众煞一齐迈步,紧随着他疾朝前掠。   骨海将军忽感一道凌厉劲风袭来,朝旁急掠,瞬闻刺耳声响,左臂甲上星火飞溅,已给划了一下,他见迷雾中白影一闪,挥剑反斩,却劈了个空。   “有埋伏!”   “留神!”   “什么鬼玩意!”   后边众煞纷纷呼喝,显然皆遭遇了袭击。   旋见一只只白鹤自浓雾中钻出,长腿似钩鹤喙如刃,一击即退,众煞身手皆俱不弱,却于片刻之间有几个挂了彩。   骨海将军忙中朝臂上瞥去,见甲上多了道深深刮痕,不禁骇然。原来他这身盔甲乃深海铁髓铸就,辅以数样天材地宝强化,再加持诸般防护法术,绝非寻常兵器能坏,可见对方之锋锐。   “是机关!”有人喊道,接下怒喝厉吼声此起彼伏。   “怎的这么多!”   “躲在雾里呢,到处都是!”   “狗娘养的,鬼鬼祟祟的算什么玩意!出来跟爷打呀!”   只见那些机关鹤或扑或翔、时分时聚,宛若于迷烟浓雾中翩跹起舞,看似优雅美丽,实则杀机重重。   “是阵法!”邪军师突喝。   众煞见那些机关鹤此去彼补、攻守兼备,果似暗合什么阵法,不由心头生诧,皆忖机关怎会识得阵法,转眼间又有数人受创。   “不可给这些东西拖住,救应少主要紧!”魇夫人娇喊。   骨海将军心头一凛,暴喝道:“莫再与这些杂碎纠缠,冲!”   众煞齐往前冲,岂知前方烟雾愈重,目难视物,越发乱做一团。   “什么人,胆敢在禁宫乱闯!”突闻数声厉喝。   骨海将军听其口气,料是宫中禁卫,也不答理,依旧率众朝前疾驰。   忽尔一阵大风刮来,吹去许多迷雾,众煞猛然发现已置身于大群趴伏在地、肃静无声的龙牙卫与凤翎卫当中,尚未回神,便听一声大喝:“放箭!”   早已架好劲弩的凤翎卫纷纷放弦,但听“蓬”的轰响,遮天蔽日的箭雨夹带的嗖嗖厉啸声扑入众煞耳中,所幸的是,目标并非他们,而是朝着正前方激射而去。   就在此际,一股更大的风刮来,赫将箭雨扫得七零八落,余势未了者倾泻在一座半隐于浓雾中的庞然大物之上。   然那庞然大物却仿若不知,蟒状窝盘的巨躯犹如小山。   众煞正在诧讶,蓦见庞然大物伸展开来,七条柱状巨影直如通天般高高昂起,粗略一眼,便知过了百丈,威势无比惊人。   众煞仰颈眺望,饶是个个身经百战见识广博,此际也不禁魂摇魄动惊骇难抑。   至于那些龙牙卫、凤翎卫早有许多惊得浑身酥软,瘫在地上连逃走的气力都没了。   “这……这是啥东西?”玉骨罗刹颤声问。   “迷楼上怎会有此物?”摘命迷蝶也道。   无人回答。   “佛阻杀佛,神阻弑神!谁都休想阻止咱们去寻少主!”骨海将军狞声道,周身真气沸腾般注入手中巨剑,正欲跃起,忽见一条巨影朝前倾来,一团滚动的赤焰出现在半空之中,紧接着惊人的热力扑面噬来,目光所及尽是红赤之色。   他大吃一惊,疾朝旁掠,周围众煞亦皆四散,远远地飞逸开去,下一瞬,方圆数十丈内已成熊熊火海,许多禁卫登给困于焰中,烈火裹躯,惨呼痛号声不绝于耳。   就这此际,又见一条巨影前倾,紧接着浆液如倾盆大雨般喷洒下来,落在地上,很快便蚀出一片片散发着恶臭的黑色沼泽来。   地面上乱成锅粥,无数禁卫陷在沼泽之中,双手在身上乱抓乱挠,衣甲肌肉赫然块块腐溃,叫声越发凄厉惨怖。   众煞散掠出老远,骇然望着眼前的惨况。   “留神,这些浆液有毒!”千臂邪佛沉声喝道。   话音未落,便闻一声短促的霹雳,一首电光从高空劈落,击倒了几个还在试图顽抗的凤翎卫,也将四下照得一片雪亮。   直至这时,众煞方才瞧清七条巨影的形貌:皆为蜥首长颈,甩吐着青色长信,赫似远古大蟒一般。   “这家伙到底是啥东西?”玉骨罗刹惊问。   “若非相柳亡之已久,佛爷还真怀疑就是它了!”千臂邪佛凝望着高空道。   “不像是活物!”邪军师沉声道。   “不是活物又是什么……五行精怪?”骨海将军道。   “傀儡?”摘命迷蝶也道。   “这些玩意一旦成精,便都是活物!”魇夫人道。   “都不是!”邪军师凝思道,“闻其声,观其动,此物应是机关一类。”   “天底下还有这么大的机关!”魇夫人吸了口凉气。   说话间,只见七个巨首轮翻肆虐,从空中倾泻下无尽的毒雨、飞石、浓烟、大风、烈火、甚至雷电,地面上楼台坍塌宫室起火一片混乱。   众人眼前,已如人间炼狱。   “这可怎过得去……”魇夫人黛眉紧锁,道:“少主多半出事了!”   骨海将军闻言,森然喝道:“大伙儿再莫迟疑,都拿出手段来,一齐把这家伙解了!”   众煞纷纷运提真气,亮出法宝兵器,他们皆为邪皇麾下的强兵恶将,素来天不怕地不怕,莫说面前只是一个机关怪物,凶悍起来连神佛都弑。   在高空肆虐的七个巨首形猊各不相同,纹彩犹如戏子的面绘,或凶猛,或狠厉,或狰狞,或丑秽,或诡谲,或奸诈,或暴躁,但中间的那个最为奇异,整个都躲藏在晕朦朦的紫光当中,教人看不清个中底细,而且体积亦明显要比其余几个更大。   在它的内里,有两人正手忙脚乱操控着各式各样的机关把手。其中一个为中年妇人,容颜恬静姣好,另外一个是妙龄少女,生得娇俏秀丽,不是黎姑姑与红叶是谁。   “我的天!这大家伙好生吓人,痴叔是怎么造出来的?这般下去,会不会把迷楼给毁了?”红叶乍舌道,手儿轻轻一拉垂吊在跟前的铜环,一道粗巨的闪电便窜向了地面,也没瞧清是哪个巨首击发的。   “放心,先天无极阵之强大,非寻常可想象,即便来几个真相柳,也坏不了迷楼的。”黎姑姑淡淡道,抬手扳动一根横在胸前的机关,最右侧的巨首口内忽然匪夷所思地现出一叠巨岩符来,在一束不知从何处生出的奇光照射下,迅速化做了一块块巨大的岩石,然处再由机关弹送从大开的口部喷飞出去,雷霆万钧地轰砸向地面上的人群。   ******************************   炼心殿中,杀机四伏。   施展了冥影衍象大法的皇帝神出鬼没,在任何一个瞬间都可能匪夷所思地出现在对手的身畔,挥出夺命的一击。   小玄煞是狼狈,他已将自己的武技与身法提升至所修的极限,却依然疲于招架险象环生。   最自如的则是戴着七邪覆的武翩跹,看似身法缓逸,剑招简浅,却令皇帝招招落空,处处掣肘。   此时的她犹如闲庭信步,风姿婥约极尽优雅,却因面上所戴的七绝覆,望去还带着三分阴森森的邪气。   “让你们见识一下朕真正的修为!”皇帝满眼灼热,一心夺下梦寐以求之物,猛将灭天鉴提升至第五重天,攻势身法骤又快了数倍,爪上邪气急剧膨胀,就如条条翻滚的巨龙大蟒直袭武翩跹与小玄。   小玄汗流浃背,他从未遇过如此快的身法,即便是施展了北溟玄数的第二重天,却仍瞧不清楚皇帝惊电噩梦般的攻击。   “你守!”武翩跹沉喝,一时间两人给迫得接连后退。   “这厮好生厉害,师父也讨不了好!”小玄暗惊,心念未止便见武翩跹一剑刺在皇帝身上,不禁大喜,孰料皇帝只稍滞瞬息即一爪击出,师父继又后退。   接下甚奇,两人一进一退,皇帝攻势如虹,身上却给一直后退的武翩跹连刺数剑,衣袍染血,给割开道道口子,然而看似受创,攻势竟无丝毫挫滞。   “聚宝乃兵器中之异数,兼法宝与神兵之威,且在剑上加持了破甲诀,而今更有七绝覆相助,竟然还无法重创这厮!”武翩跹心中暗凛,她乃战神之后,武学大家,僵持间始终不急不躁纹丝未乱。   武翩跹剑招并不快,瞧上去亦无甚花哨奇巧,却偏偏总能命中对方;而皇帝疾猛如雷电,却是击击落空。   皇帝自恃真气强横,身法疾捷,更有至宝护身,可偏偏就是拿不住对方,不禁愈斗愈躁,猛一把扯去破裂不堪的衮袍,精赤着上身狂攻怒击,只求能与武翩跹以硬碰硬速战速决。   武翩跹面上的七邪覆徐徐亮起,丽芒缤纷的聚宝剑上染了层薄薄的黑气,锋刃终能刺入皇帝躯体近寸,可惜依旧无法将之重创。   “不愧是三绝,武技的确令人叹为观止,不过……你又能奈我何!”皇帝狞声笑喝。   小玄讶然发现,皇帝身上的每个创口都在以可见的速度自行愈合,惊忖:“这厮有此能耐,如何击败得了他!”   “瞧他胸口那只锁!”瘫坐一旁的皇后突然呼道,“那东西便是圣皇锁,若不离身,便永远无法伤他!”   小玄转目望去,果见皇帝胸口悬着只奇锁,乃是个顶戴旒冕的骷髅,似玉或骨雕就,流荡着淡淡的白色莹光,瞧见师父一剑挑去,直袭那骷髅锁,也跟着急攻其处。   此锁正是邪皇渊乙当年纵横寰宇时的护身至宝,佩戴身上便能万劫不坏,永拒天劫。皇帝何等机警,岂容敌人得手,撗臂格住武翩跹剑锋,一爪迫退小玄,接下或闪或截,牢牢护住胸口宝锁,不过有所顾忌,再不敢只攻不守,武翩跹觅得战机,小玄也感压力稍减。   然而皇帝守得天衣无缝,师徒俩一时也奈何不得。小玄心中焦灼:“照此下去,何时才能制得住这厮,待其传召的援助与宫中禁卫赶到,局面更要难以收拾……”   “这厮身上有隐疾,只消破去那锁,便离死不远了!”皇后捂着伤处发狠地又喊了一句。   “找死!”皇帝勃然大怒,倏弃了武翩跹与小玄,电般掠向皇后。   皇后大惊,急从地上爬起,眼前一花,慌得提灯砸出,全然没了招法,胸口一闷已被蚀魂爪劲扫中,跌跌撞撞奔向小玄,颤呼道:“救我!”   小玄一剑流星赶月般朝皇帝刺去,皇帝挥掌拍开神骨,一爪暴出袭向皇后背心,喝道:“贱人,还朕幢来!”   皇后惊叫一声拼力前扑,小玄眼见凶险,神骨又给击开,心头一动八爪炎龙鞭已自袖内疾旋而出,蟒藤般绕上了皇帝手腕。   皇帝挥臂一挣,不想绞得愈紧,两边竞力,小玄顿给扯了过去。   “放手!”武翩跹低呼,聚宝剑疾刺皇帝太阳穴,皇帝偏首避开,见小玄不肯撒手,八爪炎龙鞭上鳞片逆起,牢牢锁住手臂,不禁愈怒,另一手回勾,击在小玄肋下。   小玄闷哼一声,挥臂圈去,八爪炎龙鞭又把皇帝另一臂缠住。皇帝怒不可遏,虽然双臂被绞,也只是稍受滞限,扯着炎龙鞭一连数爪殴击在小玄身上。   “放手啊!”武翩跹急喊,小玄与皇帝几乎是贴身缠斗,场面极度混乱,未敢贸然进击,当即不顾真气剧耗,瞬将北溟玄数提升至所修之极限——第七境守虚。   小玄连遭痛击,只觉腑脏俱翻,却仍以炎龙鞭死缠着皇帝不放,闷呼了声:“师父!”   武翩跹何等机智,立时明白了他兵行险着之意,心中惊骇,却知机不可失,北溟玄数第七境已让她对眼前的一切洞若观火,一剑斜里刺去,聚宝剑尖搭住了圣皇锁,雪腕轻转,已将之从皇帝颈上挑离,远远地飞坠出去。   武翩跹于电光石火间的这一击可谓妙至毫巅,而皇帝双臂被困,身子又给小玄缠住,闪避不灵,终于被她得手。   皇帝惊怒交集,一爪重重地轰击在小玄心口,小玄飘絮般跌飞出去,大口鲜血猛喷了出来,在空中抛洒出一抹触目惊心的殷赤轨迹。   武翩跹厉叱一声,凝聚破甲真气的聚宝剑刺中了皇帝的面部。   皇帝通体一震,面具破裂,露出一张俊美极绝的脸来,只是创口鲜血淋漓,神情异样之狰狞狠厉。   皇后瞧得眼睛发直,她入宫已近三年,虽然贵为椒房至尊,却是还是头一回见到皇帝真正的面容。   “这张脸,即便与师父相比,也是不遑多让,却何苦终日戴着那张可怖面具,人不人鬼不鬼的叫人害怕……”她心中讶叹。   武翩跹的剑完全击碎了皇帝面上的那张七绝覆的赝品,并且刺入面颊寸许之深。   皇帝怒挥一爪,武翩跹拔剑、闪避、再又一剑刺入他腹部,这回一剑洞穿,剑锋贴脊椎骨从他后腰透出。   皇帝如伤兽狂嚎,两爪朝武翩跹一通狂击。   武翩跹飘然飞退,浮空立于二、三丈外,只是一股绝不容失的杀意仍然牢牢地锁着他。   皇后又惊又喜,瞧瞧有机可趁,悄步过去,俯身捡起圣皇锁,紧紧地捏在手里。   小玄以剑支地,强撑着站起,蓦又软倒下去。   “护住他心脉!”武翩跹沉声喝。   皇后立时明白这话是对自己说的,慌忙奔到小玄身边,扶抱怀间,一掌抵住他心口,徐徐送入真气,惶急呼道:“撑住呀!待我师父赶到,必能救你!”   皇帝忽然沉静下来,口中念念有词,头顶突尔射起一道十余丈高的白光,现出一座恶塔来,但见塔高十一层,全由白骨垒就,各层檐角悬着形形色色的骷髅,也不知是什么物事的骸骨,塔周漂荡着团团绿惨惨的阴火,火中隐闪着晦涩难明的罕异符文。   “万劫白骨塔!”皇后失声叫道。   原来此塔也为邪皇渊乙之宝,阴秽至极,专欺仙圣,曾坏无数神佛,名声之恶尚在圣皇锁之上。   武翩跹却是安之若素,不慌不忙抬手一扬,不知何时已回到腕上的带翼金钱倏忽消失,眨眼便出现在白骨塔旁,然后,白骨塔便同之前的炼魂幢一般光华尽散,歪歪晃晃地从半空坠落下来,惊天动地的将地面砸出个半丈深的巨坑来。   皇帝一言不发,手结印诀朝空指去,但闻数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厉的嘶叫,旋见一环状物破空而来,掠到近处,却是个生着十七首的丑怖怪物,首首攒结,每首皆生着一张几乎占据了整张面庞的巨大魔口,口中利齿森森,锋锐如刃,望去令人不寒而栗。   此物神魔皆知,名曰噬天轮,亦为邪皇渊乙当年横行天地时所倚仗的奇宝之一,所至之处无物不解,令人闻之色变。   皇后早就听闻过此宝,没想邪皇竟然甘舍赐与皇帝,不觉花容失色,却看见武翩跹再次优雅地举起玉腕,轻轻一扬。   落宝金钱虽带双翼,但比起别的法宝,形貌可谓朴拙之至,然而就是这么毫不起眼的个小小物事,又一次展现了匪夷所思的怪力,疾旋不住的噬天轮突尔中邪般顿滞下来,然后便同前两件至宝一样莫明其妙地朝下坠落。   皇帝面色铁青,盯着随宝钱坠地的的噬天轮,连捏印诀,却是再无半点感应,长叹道:“此宝为宝中异数,乃是太古魔尸炼就,竟然也敌不住落宝金钱!”   “天地间,没有多少法宝是它对付不了的。”武翩跹冷冷道。   “便是佛门至宝,化做二十四诸天的定海珠也不能免……”皇帝点点头,接道,“因为它,法宝是奈何不了你啦,若是拼兵器,聚宝剑又专克神兵,看来唯有在武技上与你一较高下了。”   “武技?”武翩跹轻轻一笑。   “你……当真是那个玄教的武三绝?”皇帝忽道。   武翩跹点了下头。   “都传武三绝的武技于玄教第一,朕很想知道,难道重元老儿的武技也比不过你?”皇帝道。   “我入玄教,想学的并非武技。”武翩跹只淡淡道。   “你入玄教,只是冲着先天无极阵吧?”皇帝继问。   武翩跹不置可否。   “那么,你怂恿朕筑造迷楼,实是为了要盗取吾皇的真灵?”皇帝眯起眼问。   “非止如此。”武翩跹道。   “非止如此?”皇帝盯着她。   “我还要他永世见不得天日。”武翩跹声冷似冰。   “你苦心布局,设下如此宏巨的陷阱却是因何?你与他老人家难道有甚仇隙?”   皇帝道。   武翩跹半晌不语,再次开口,只有三字:“受死吧。”   皇帝举目四顾,此时尘埃渐伏,遥见四面光芒隐闪,整座大殿似给罩在一个暗金色的巨泡之中,其上符文时明时暗,显然是个禁锁结界,此时的他面垂鲜血,身遭重创,神情却反而镇定下来,淡淡道:“看来朕是走不了啦。”   武翩跹冷声道:“你倘若浑浑噩噩,或可苟延多几时,今日梦醒,便是大限。”   “是么。”皇帝诡异一笑,道:“朕修邪功,更行恶多时,天地唾弃,诸天神佛、各方妖魔窥伺于侧,吾皇却能安然闭关,且把吾宗放心地交付与我,你可知晓这是为何?”   武翩跹运提真气,面上的七邪覆再次徐徐亮起,小玄伤重,敌援在即,她不想再有片刻拖延。   “若没万无一失的把握,他老人家岂能安心离开耶!”皇帝左手朝虚空轻轻一抓,指掌间忽然多了件物事,形若印玺,顶上雕铸个眼洞垂泪的骷髅,骷髅似跪若爬姿态诡奇,仿佛痛苦不堪,通体遍布金色裂纹,仿佛稍微捏握重些便会破碎。   皇后望去,认不出是何物,武翩跹却是神情丕变,丽目紧盯着皇帝手中之物,疑色满面。   皇帝轻笑道:“朕倒要瞧瞧,对于此物,你的落宝金钱如何解之。”   武翩跹倏地飞身掠起,疾刺的聚宝剑带出一抹绚丽极绝的尾迹。   皇帝一声狞笑,捏碎了手中的物事。   刹那间,殿中弥漫的尘埃、飘荡的碎幔、所有的色彩,包括飞掠空中剑指皇帝的武翩跹全都凝固般静止下来,甚至连声音与光线都已冻结。   就是皇后与倒在她怀里的小玄,也觉得心跳一时之间彻底停顿。   非但如此,整座迷楼,甚至百十里外的玉京城都安静了下来。   然而事实是,以那只手为中心,方圆千余里内的一切都已禁止。   除了皇帝。   这一瞬,天上地下,六合八荒,几乎所有最强大的存在似乎都感应到了什么,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同一个地方。   (第三回)大限   已遭重创的皇帝身法稍滞,但已有足够的时间来到武翩跹跟前,一爪击在她的腹部,看去极缓,然却提聚了残余的所有力量。   武翩跹通体剧震,但乃凝固般在僵在空中。   混沌印。   一旦祭献,除了祭献者,万物皆止。   传说此宝生自混沌,采自混沌,邪皇渊乙共炼成了三枚。   第一枚助其熬过了混沌大劫。   第二枚在混沌大劫后的第一次诸界大战之时,邪皇曾身陷重围,独对满天神佛的围剿全身而退,依凭的便是此物。   第三枚则下落不明,诸界多认为已随渊乙一同归隐了。   此物乃天地至宝,用一枚少一枚,没想到,渊乙竟然舍得将这最后一枚救命之物传与他人。   终于,所有的颜色重新流动了起来,武翩跹从空中跌落,摔坠于地。   皇帝提臂,朝下击出,又在她心口补了极沉的一拳。   鲜血从七绝覆下方的檀口中喷滚而出,聚宝剑也从松开的五指间滑脱,同主人一道静静地躺在地上。   “师父!”小玄惊唤,挣扎着欲从皇后怀里起来。   皇后面无血色,心中一阵绝望。   皇帝颤着手,慢慢探出,将七绝覆从武翩跹脸上摘取下来。   小玄望见师父双目紧闭,唇角溢血,不禁一阵心碎。   皇帝无力地笑了笑,贪婪地仔细地将七绝覆瞧了个遍,深深地吸了口气,方才戴到自己脸上,刹那间,心跳如擂血贲似沸,通体激颤痉挛,只觉道道神秘的东西从四面八方扑至,无孔不入地涌入体内,真气与灵力俱在疯狂的激荡与膨胀,令他仿佛拥有了吞天灭地的力量。   “原来真正的魔君之覆是如此之美妙!”皇帝仰天长啸,暴发出一通快意极绝地狂笑。   蜷缩地上的武翩跹发出一丝低吟,适才两记结结实实的重击,已令她完全失去战力。   皇帝睨了睨她,蹲跪下身,探指轻轻勾起她纤巧的下颌,压着体内的狂躁轻轻道:“知道么,在朕心目中,你睿智、博识、容颜倾城,且修为深不可测,是如此之完美,宫中佳丽无数,却无哪个能令朕如此之着迷……”   武翩跹动弹不得,妙目睁开,眸冷如霜。   “喏喏喏,就是这个眼神,真真教人骨头发酥呀……”皇帝继道:“朕着实舍不得毁灭你,然你以迷楼为饵,设局诱困圣皇,又私藏魔君之覆,铸下了滔天大错,无可饶恕,结束前,就让朕再受用你一下吧。”   武翩跹脸色苍白,气若游丝地微颤着。   皇帝的手慢慢往下,沾着鲜血的拇指顺着凝脂的面颊滑落,来到柔美的雪颈,真正的七邪覆令他周身血沸,惊喜的发现长年的不举一挥而去,他已预感到接下来的蹫躏将会是一顿前所未有的、令人狂疯的饕餮大餐。   武翩跹用尽所余力气,猛地朝自己的舌尖咬落。   然而皇帝眼疾手快,手上气劲一吐,贯入了她的下颔。   武翩跹只觉下巴一麻,上下齿咬得舌尖剧痛,却没能咬断。   “想要一死了之?没那么便宜,你还没告诉朕,圣皇现于何处呢。”皇帝痛快地盯着她,戴着七绝覆的脸慢慢靠近,眼洞中的目光落在女人柔美的唇上,拇指恣肆地抹弄着她嘴角的殷红鲜血。   武翩跹闭上了眼,心头涌起桩桩未了之愿,不禁伤痛欲绝。   皇帝的目光跟着下移,落在她那挺翘如峰诱人极绝的酥胸上,淫邪笑道:“还有,在这最后的时刻,朕会让你尝尝往时舍不用在你身上的手段,也许尝不了几样,你就会情不自禁地告诉朕,圣皇的下落的……”   “住手!”突有人喊。   皇帝微怔,缓缓回头,便瞧见了拖着剑摇摇晃晃一步一步朝这边走过来的小玄。   皇帝站立起身,转迎向他,嘴角挂着嘲笑:“连剑都举不起来了,还痴心妄想阻拦朕?”   “恶魔!休想羞辱我师父!”小玄咬牙切齿。   “是不是心疼啦?啧啧啧,朕这妃子,竟然美得连徒儿都想入非非了。”皇帝嘲道,忽尔收了笑:“话说,以你这般不起眼的角色,却怎么自第一眼起,就令朕如此之憎厌呢?”   小玄怒容满面,另一只手也握住了神骨,拚命把体内存余的所有真气注入剑中。   “恶魔,你要死了!”他目喷怒火,此时明明全无把握,豪言壮语却脱口而出。   皇帝冷冷地注视着他,不知怎么,心底竟隐隐生出一种莫明的、灼郁的不安,只道是受脸上的七邪覆侵挠。   小玄大喝一声,拔身掠起挥剑怒劈。   皇帝抬手,一道浓如墨形同实质的气劲就击了出去,小玄朝旁一闪,斜里疾削过来,皇帝回手轻轻一勾,那道黑气竟似巨蟒般乍然掉头,从后方扑袭小玄,小玄惊觉,一个星火飞溅急欲逃开,已瞬给紧紧绞住。   膨巨的黑气卷着小玄徐徐升起,高高地举在空中。   皇帝深深呼吸,感受着从未有过的强大,状若疯魔地呻吟:“这面具的滋味真真太令人销魂啦……”   小玄拼死挣抗,只感身上愈绞愈紧,鼻口张开却抽不进空气,五脏六腑似乎都快要从身子里给挤爆出来。   他手里仍死死地捏握着神骨,不甘生命就此终结,更不能忍受师父遭到羞辱,他知道眼下唯余的一点希望就是自己,电光石火中倏地灵光一闪,一段不知从何而来的禁咒闪入心里……皇帝眯眼欣赏着自己的杰作,迷醉间突感面上一轻,七绝覆竟然莫明其妙地离身飞去,他大吃一惊,探爪如电,却仍抓了个空,下一瞬,就瞧见七绝覆飞上空中,长眼般落在了小玄的脸上。   一声厉啸,皇帝已如影随形而至,闪电般叉住了小玄脖子,五指如钩牢牢地锁住了他。   小玄越发喘不上气,然而七绝覆已经令他不需要呼吸,数不清的奇异物事似潮水般涌入他的身体,夹带着杀欲的可怖力量在某处急剧沸腾,突尔腹脐处一跳,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暖流涌了出来,淹没了其余所有的感觉……“拿来!”皇帝怒喝,另一手便要来揭他脸上的七绝覆,就在此际,一道诡谲真气自叉住小玄的手传了过来,无可遏止地经手臂直达胸口,通体乍然一木,整个人僵在空中。   眨眼间,那道神秘的真气已穿过心室,似是认得路一般,径直奔袭向他体内深处的某个地方,激活了折磨了他一十七年的某个痼疾,并且瞬间就击溃了他全部的防御、抵抗与意志。   皇帝汗如浆出,满面痛苦之色,俊美的脸上奇异地泛出片片紫鳞,那道看不见的真气,已经彻底击垮了他。   小玄聚感锁住喉颈的五指松开,七绝覆眼洞中的眼瞳一亮,提起神骨朝前刺出,瞬从皇帝胸膛一穿而过。   “是……你!”皇帝闷哼,暴睁的双目中尽是骇惧之色。   刹那间,他竟然瞧清了隐于七绝覆眼洞中的眼睛,竟与多年前注视他的那眼睛如此神似,邪魅、冷淡、亮如星辰,仿佛早已洞悉了天地间的一切。   只这一眼,就让他做了一十七年的噩梦,如今梦醒,然却已是大限之日。   原来今夜地危机在这里!原来此子才是真正的危机!   皇帝上下齿猛地照咬自己的舌头咬落,喷出一蓬血来,拚尽所余的真气做出最后一击,一爪轰击在小玄的胸膛上。   小玄直飞出去,两人一齐从空中坠落,各自重重地摔砸于地。   皇帝白晰如玉的肌肤上裱出愈来愈多的紫鳞,神智也越来越模糊,心中绝望,为什么一路救兵都没到?   所有人,都抛弃我了吗?   蓦然间,他周身咯嚓暴响,骨骼四突,整个都急剧膨胀起来,转眼已失去了人形,化做了头趴伏于地巨如龙象的麒麟,赫是现出了元形。   皇后瞠目结舌,眼前犹如梦中,心中突尔闪过一念:“果然如他老人家所言,这厮乃是麒麟化身!”   紫麒麟目中的光芒渐渐暗淡,眼皮慢慢垂落,却没能完全闭合。   武翩跹长吁了口气,转目凝望向躺在地上的小玄,眸中满是忧戚与温柔,尽管只有短短的十余步之距,却已无点滴之力过去。   随着她的倒下,笼罩着炼心殿的暗金色巨泡迅速暗淡,闪烁其上的符文亦越来越稀疏。   肆虐各处的迷雾、闪电、地震、幻霓等诸种异象皆在减弱……停歇……消失,迷楼渐渐恢复了往时的面貌,只余遍地狼籍。   ******************************   “不对劲,瞧,周围的禁制都停止了!”巨型相柳上的黎姑姑突道。   透过巨首的机关眼瞳,红叶转望向炼心殿,惊道:“封锁炼心殿的结界也在变弱,快要消失了!”   “莫非少主没有得手?发讯号给阿痴,我们过去接应!”黎姑姑喝道。   机关相柳的一个巨首倏地甩晃,朝四下喷吐出大股滚滚浓烟,烟色绯紫,当中幻耀着艳丽无比的明蓝色焰光。   “留神!这烟里有古怪!”   “肯定有毒!”   正在围攻的众煞齐声呼喝,四下走避。   纷乱了一阵,紫烟之中却没了动静,众煞定睛望去,七首巨怪的身影不知何时失去了踪影。   “逃了?”骨海将军喝道。   “这么大的家伙,怎能一下子就消失了?”玉骨罗刹喊道。   “那些机关怪鹤也都不见了!”摘命迷蝶也在叫唤。   众煞疑讶不定。   “瞧,炼心殿!”魇夫人指着从渐稀的迷雾中重新现身影的炼心殿喝。   “走!快去接应少主!佛爷的九魅连环感应,圣皇锁就在前面!”千臂邪佛高声叫道。   ******************************   凌婕妤踉跄奔掠,黑衣上已是暗红片片,且还有颗颗血滴甩飞出来,坠洒风中。   一番激战,她已判定自己不是敌人中任何一个的对手,况且对方还两个一起夹击。   此时的她身上已挨了数剑,还险险给一条紫烟似的罗带缚住,若非依凭冥影衍象大法中那鬼魅般的身法,几乎就脱不了身。   “妹子莫跑,跑也是白跑,你逃不掉的!”紧追身后的紫发丽姬咯咯娇笑。   凌婕妤忙中朝迷楼掠了一眼,见迷楼上异象愈炽,不禁急怒交加,她素对晁紫阁忠心,心知今夜情形大是不妙,拚着真元受损,猛然狂催真气,飞速陡疾近倍,登与后边双姝拉开了距离。   “妹子莫往那边去,那边有个好凶的美人儿哩!”紫发丽姬娇声喊道。   凌婕妤掠得愈疾,她感觉到体内的真气正在从伤口奔泻而出,心知照此下去自己坚持不了多久。   “玉京有许多自己人,只要到了那里,一切就有转机!”她心系一念,只是咬牙强撑。   就在此际,忽见前边拦着一人,同是面笼轻纱,左手提一只通体青蓝形貌古拙的钟状物事,右手拈一条晃耀着波光的蓝色绫带,衫飘带舞风姿绰约地立悬于空中。   凌婕妤一眼就认出此姝亦为逍遥门人,正是传闻被逍遥郎君掳去的西海龙九公主,心中叫苦,调头疾往斜里冲去。   突忽一声钟鸣,似从古远处传来,声音缥缈若无,却震得她魂魄俱酥,整个人都麻了一瞬,就这刹那龙九公主藕臂轻扬,手上那条波光荡漾的绫带已飞过百十丈之距,将她紧紧缚住。   “懒得与你追来逐去。”龙九公主轻笑道,袅袅婷婷地飞到凌婕妤跟前。   凌婕妤拚力挣扎,却觉周身麻软,真气灵力竟提不上来,也不知是身上的绫带还是先前的钟声所致。   “若再乱动,我把你的魂魄都摇出来!”龙九公主娇喝,原来她左手所提之物,正是妖祖玄龙遗宝——动海钟,内藏玄龙一魄,一摇四海皆动,拥有浩大无俦之力。   莫说凌婕妤此时受了伤,即便平时,也是消受不得。   此时后面双姝已追赶上来,白裳女子提剑欲刺,却听紫发丽姬唤道:“妹子且慢!”   白裳女子收住剑势,目带询问地转望向她。   “暂且留着她。少门主不是要炼造归墟塔么,又怕亏损了咱们,一直在寻找体质极阴的炉鼎,我瞧这贱人正合适。”紫发丽姬微笑道。   “姐姐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如此甚好。对啦,还要顺道问问她的同党都有哪些人,说不定这些消息公子用得着。”龙九公主也道。   “也是,记得公子从前最喜欢炮制这种狠辣货色,如今许多事儿都依着咱们,咱就带回去犒劳犒劳他呗。”白裳女子嫣然道。   三个美人围着凌婕妤说说笑笑,就像是在厨房里讨论如何烹宰一条刀俎间的鱼。   ******************************   月光下,云海上。   一道道古拙、苍茫与晦涩难明的符文状光亮正在徐徐散开、暗淡、消逝。   “你是谁?”血尊惨然问,此时的他嘴角溢血面色灰败,趴伏云上,在他周围的数十丈云气中弥漫着幻境般的芒彩,呈现出一团团奇异的、瑰丽的星云状。   李不淡然地望着他,神闲气定。   倏地赤光一闪,化做血煞的血尊疾朝高处纵去,孰知万顷云气突变,在他的前方堆结起高达千余丈的神秘形状。   血尊的身影重新出现在云端上,他深吸了口气,依稀认出,眼前这些气势雄奇的形状投影的是些无比久远的生物,古老到甚至混沌初开就已经存在的生物,它们的背景隐隐可见高山长河深壑大海,只是入目却觉非平日所见。   他已给无法理解、无可抵御的无形巨力拦住、拘困、锁死。   最令他震惊的是,这种力量是如此陌生,竟然非似这天地所有。   “你,到底是何人?”血尊满面绝望,忽然顿悟,自己面对的是一个不知是何境界的天外高人。   “我是谁又如何。”李不抬头,目光似乎越过了高处的明月,投入了深遂无垠的夜空,叹道:“只是大劫将至,这天地若欲长存,便须得有所改变了。”   血尊已说不出话来,眼瞳中一片灰暗。   “今日之数由不得你我。”李不平和道:“你已苦修万千年,实不忍心瞧着化为乌有,且随我去吧。”   ******************************   笼罩炼心殿的暗金色巨泡越来越淡,犹如即将破掉的水泡,多处开始出现空隙,明明暗暗的又支撑了片刻,忽尔金芒一闪,终于完全消逝。   殿中的皇后听得远处人声鼎沸,望望眼前情形,不由连连叫苦:“弑君可是滔天之罪,我爹虽权高位重,此事却又如何收拾得了,我若有事,却连他老人家都连累了!”   她虽愈思愈惊,所幸天赋异禀,机智冷静可谓与生俱来,并未全慌了神,盯着伏尸于地的紫麒麟,心念电转。   此时四下人声愈近,已有好些人冲入满是残垣断壁的炼心殿中。   最先赶至的并非宫中禁卫,而是邪宗众煞,一行人朝前急奔,夜色与尘埃中瞧不清楚,纷纷高声呼唤:“少主在哪?”   皇后一阵惊慌,目光触及戴着七绝覆的小玄,心底倏地灵光一闪,当即急启法囊,口中颂念,却是召来四名黄巾力士,将趴伏于地的紫麟麒收入其内,又提碧海珊瑚灯去寻皇帝先前抛在地上的残破衮袍,奔到小玄身边,匆匆帮他套在身上,心中怦怦乱跳,犹觉有什么地方欠妥。   忽闻一人呼道:“感应到了,圣皇锁就在附近!”   皇后心头一跳,赶忙取出先前拣到的不坏圣皇锁,戴在小玄胸前,这才喊道:“皇上在此,还不快过来护驾!”   众煞循声摸了过来,为首的正是骨海将军、千臂邪佛与邪军师几个。   “少主怎么了?”有人惊问,众煞飞步奔来。   虽然小玄此际脸上戴着七绝覆,皇后仍怕哪里露馅,只将小玄的脸面捂抱在怀里,作哭泣状呼:“陛下莫惊臣妾!陛下快醒醒!”   魇夫人等三姬明里身份乃宫中妃嫔与女官,望见皇后在前,怕其疑心,一时不敢随众煞上前,远远地躲在后面。   “小人叩见娘娘,皇上如何了?”骨海将军急问。   “你是何人?怎么长这怪模样!”皇后疾言厉色喝。   骨海将军等人唬了一跳,纷纷跪下,忙奉腰符道:“娘娘见过小人的,吾等长驻迎圣台,奉命守护迷楼,这是皇上亲赐的符牌,吾等今夜见迷楼异象四起,特意赶来护驾!”   “胡说!本宫何时见过你!”皇后仍诈做不识。   众煞只道皇后受了惊吓,心里边糊涂了,邪军师上前温言和色道:“娘娘莫惊,吾等到了,即便是天塌下来不用怕。”   皇后暗暗叫苦,此时不怕天塌,惟怕露了马脚。   “莫慌,吾在。”一个苍老而沉厚的声音忽在皇后耳内响起。   皇后登时心神一定,知晓此人来了,天大的事情亦能摆平,今日可算是撑过去了,悄自长吁了口气。   “好孩子,做得不错,且先稳住眼前局面,往后自有安排。”那声音又道。   皇后越发镇定,对众煞道:“皇上伤得极重,尔等快去寻御医来救!”   “不知皇上伤在何处?吾等带着绝好的疗伤药石,还请娘娘赐吾等查看皇上的伤势。”邪军师道,急着要救少主,顾不得避忌,往前又近一步。   这时人声愈盛,四下尽是灯火,却是项炯、阎卓忠与卜轩司等人率大队禁卫赶到了。   皇后见众煞越迫越近,心知这帮人乃邪皇麾下,生恐被瞧出破绽,隐约听见项炯、阎卓忠等人的声音,急忙喊道:“这边这边!项将军、阎公公快来,皇上受了重伤!”   众宫人与禁卫为表忠心,人人争先恐后地涌上前来,团团围住皇后与小玄,一时倒把邪宗众煞挤隔在外围。   众煞身份虽殊,却非宫掖中人,岂敢太过相争。   “适才来了刺客!击伤了皇上!”皇后大声道。   “刺客往哪去了?”项烔急问。   “谁晓得!你们这些做奴才的没看好门,却反倒来问本宫?”皇后作急怒状,抱着小玄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娘娘恕罪!”项炯慌道,转朝部下众将官厉喝:“封锁各处,搜捕刺客!”   “还不快传御医!”阎卓忠亦对左右随从尖喊。   “皇上如何了?娘娘也伤着了么?”卜轩司盯着她问,满面关切。   皇后只是恸哭,心知此时多说一字都可能出错。   场面一时纷乱无比,众人见皇后怀抱之人身着衮袍,脸上戴着七角面具,又听娘娘口口声声呼唤皇上,便皆认定小玄就是皇帝。   这时,又一行人急奔入殿中,为首之人,正是骠骑大将军唐凤山,但见袍甲破裂神情萎顿,显然受了伤,他拨开人群,伏地叩首,大声道:“臣于玉京观迷楼景象有异,立时提兵前来护驾,岂知途中受遭遇妖魔阻挠,来得迟了,臣罪该万死!”   “大将军且莫自责,眼下惟救治皇上为紧,其余诸事,日后再说!”皇后哭道。   “御医呢?怎么不见半个!”唐凤山立起,虎着脸朝左右吼。   “已去传了!”项烔与阎卓忠慌忙应。   小玄昏昏沉沉,也不清楚周围如何,心中惟余牵挂师父,抬手颤指了下武翩跹那边。   皇后知其意思,忙朝众人道:“迷妃在那边,还不快去救护!”   阎卓忠吃了一惊,忙循指奔寻过去,尘埃中见武翩跹嘴角噙血,胸口染赤了大片,倚靠在一人怀中,认出是黎姑姑,旁边还跪着个红叶,只惊得面如土色,失声喊道:“快来人,迷妃娘娘亦受了伤!”   武翩跹何等机敏聪慧,这时已明皇后之意,支撑着朝阎卓忠唤:“此处不安全,快护送皇上离开!”   “奴才明白!”阎卓忠忙应。   小玄听见她的声音,心中稍宽,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终于失去知觉。   (第四回)危局   无尽的黑暗。   小玄仿佛置身于无光的大海之上,陷在一个巨大的漩涡中心,只觉有无数的物事怒涛恶浪般朝他奔涌而来,不由分说无可抗拒地扑入体内。   “终于,我们还是联手了。”   暗黑中,有个人阴恻恻地笑,声音似在耳边响起,又如从极远处传来。   明明什么看不见,小玄却知道那人正在朝着自己笑,而且似曾见过。   他东张西望,四下寻觅,然却始终无法瞧见。   “你是谁?”小玄问。   “想不起来了?”那人笑道。   小玄极力思索,头痛欲裂。   “那就不用想了,时候一到,你自会明白。”那人意味深长道。   “自会明白?”小玄疑窦丛生。   “只须记住,天地皆不容你,若再一意孤行,必将重蹈覆辙!”声音渐行渐远,似乎正在离去。   “你到底是谁?”小玄急问。   那人不再言语,仿佛根本没有来过。   “别走!”小玄一把坐起,拚命睁大眼睛,在暗黑中搜寻那人的身影……“皇上!皇上!”有人在耳边轻呼。   “娘娘,皇上醒了!”另一个声音喊叫道。   小玄猛然睁眼,眼皮终于真的睁开,蓦尔呆住。   赫见两个花似的女孩一扶一抱拥着自己,皆为宫娥衣饰,而自己正坐卧在一张帐如金霞的大床上,身覆锦被,香甜盈鼻。尚未明白,便瞧见皇后快步行来,一脸欢喜,后边跟着个俏丽宫娥,正是簪儿。   “怎么坐起来了,快躺下!”皇后双手扶肩将他轻轻按回枕上。   “这是哪?”小玄问,望向周围,原来是在张极大的拔步床中,锦衾绣褥极尽奢丽,拔步阶光亮如镜,前廊两边座着内橱,橱面雕绘着雅致的仕女图,左边橱前置金花长瓶、碧玉痰盂,右边橱前置博山炉,烧着龙涎,满帐香甜。   “我屋里。”皇后道,“你伤势颇重,这几日都在这儿养着哩。”   “这几日?”小玄诧道,这才发现自己声音暗弱,周身乏力。   “嗯,快三天了。”皇后在床沿坐下,柔声问:“觉得身上怎样了?”   “我师父呢?”小玄猛然一惊,又要坐起。   “躺着躺着,她没事,眼下在仪真宫里养伤呢。”皇后按着他安抚道。   “我瞧瞧去!”小玄心急如焚。   “这会不能去,三更半夜呢。”皇后道,“再说,陛下自个伤得这样重,岂有上门去探望一个妃子的道理!”   “陛下?什么陛下?”小玄愣住。   “此处还有别个么,就是陛下您呀。”皇后微笑道。   “什么?”小玄失声道,一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皇后打了手势,先前两个小宫娥便躬身退出屋去,簪儿则仍守在一旁。   “你听我说。”皇后盯着小玄两眼,一字一句道:“从今往后,你,便是皇帝陛下,当今日月皇朝的天子。”   小玄惊得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皇后依旧盯着他,目光灼灼。   “到底是怎么回事?”小玄压着惊诧,心念电转,回想失去知觉前的那一瞬,忽然若有所悟,颤声道:“你这是……这是……”   皇后凝视着他,轻点了下头。   “娘娘是要我假扮他……”小玄颤声道,汗都冒了出来。   “眼下只有如此,你,我,还有你师父才能挨过这一关。”皇后不动声色道。   小玄心惊脉跳,猛感面上捂着什么,抬手一摸,赫是张面具似的物事,不禁一怔,指尖摸到顶上,赫然触着几根角状物事,唬得就要揭下。   “别碰!”皇后赶忙拦住,道:“这张面具能帮助我们。”   小玄僵住了手。   皇后道:“你脸上的面具叫做七绝覆,又名魔君之覆,原为七绝魔君之物,乃神佛皆忌的至宝,居传它能汲取天地七种气息,只要戴在脸上,便能自行提升修为与疗养。”皇后道。   小玄隐觉似有许多看不见的物事从四面八方飞来,不断扑入体内,激荡得周身气血如沸,赫与适才梦境中的情形十分相似。   皇后接道:“晁紫阁对它垂涎极久,然却苦寻多年不获,平日所戴乃是卜轩司进献的赝品,真品却不知怎么竟落在你师父的手里,最后神差鬼使地又跑到了你的脸上,或许真是冥冥之意。”   小玄听得惊疑不定,竟觉脸上的面具熟悉之至。   皇后停了下,继道:“你就暂且戴着它,一来可以用来疗伤,二来也能以此遮人耳目,把眼前这出戏演下去。”   小玄心头突突直跳,忽问:“这个……这个我师父知道吗?”   “当然知道,而且没有异议,否则,她怎肯让你及这张面具留在这里。”皇后道,“两天前,我已经同你师父会过面了,她要我严防任何差池疏漏,以确保你的安全,并答应彼此呼应,以应对眼前的难局。”   小玄听得胸口一暖,心神稍定,问:“那魔头怎样了?”   “没了,那厮大限已至,再不能为非作歹了。”皇后淡淡道,话锋一转:“只是,那厮早已沦陷魔道,宫中及朝野隐匿着许多他的牙爪心腹,各俱奇能,须得仔细提防。”   小玄想想还是觉得荒诞,道:“许多人见过那魔头的,这假皇帝又能冒充多久!”   “没几个见过他。”皇后淡淡道,“即便是我,入宫近三年也没能见到他的真面目,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而且你的身材与他甚是相仿,戴着面具,穿上衣服倒也差不多了,还有,他声音原本就多变,这也教人难以察觉有甚改变,最最重要的是,我这个皇后,与及你师父——宫里最受宠的妃子,都认定你是皇帝,还有哪个会起疑心?”   小玄摸摸脸上的面具,闷哼道:“难道要我一直都戴着这东西?”   皇后应道:“也没啥不好的,这七绝覆乃无上至宝,晁紫阁及无数修炼中人一直梦寐以求的!”   小玄听了,却越发觉得脸上不适,周身亦都灼躁莫明,他甚至怀疑,戴着这张面具以后还能不能睡个安稳觉。   殊不知他记忆被锁,忘了自己此前已戴过这七邪覆多次,身子渐已适应其侵挠,否则此时绝对不止“感觉不适”这么简单。   “事已至此,别无他法。”皇后神色如常道,“此事若是压捂不住,我们只有死无葬身之地了,况且你师父此时伤势甚重,即便神通广大,亦无力应付眼前的危局。”   “我师父伤得有多重?到底怎样了?”小玄一颗心又悬了起来。   “你无需担心。迷妃乃天妃下凡,自有疗伤妙术,就连宫里最好的御医都拒于门外,而且她这几日还让人送疗伤药过来呢……”皇后取过一只小小瓷瓶,在他面前晃了晃,安慰道:“喏,这就是她让人送来的丹药,有这工夫,说明对付得了身上的伤势。”   “她伤得肯定不轻,此时又要应付重重危机……”小玄依然忧心如焚。   皇后道:“你别想太多,当务之急,就是快些把伤养好,只要你能把这台天子戏演下去,我们就暂可安然无恙。”   小玄心神不宁地点了点头,猛然想起一事,惊道:“对了,那晚还有两个人知道我师父的事情,若是将消息传与晁紫阁的党羽……这可如何是好?”   他指的是那夜先行离去的血尊与凌婕妤。   皇后只淡淡道:“这个不必多虑,我同你师父自有应对,你就不用理睬了。”   小玄忽然有种感觉,眼前的女人与师父都很不简单,身上似乎俱隐藏着许多秘密。   皇后指了下身边,又道:“簪儿、珰儿、镯儿还有璧儿你都见过的,她们四个是我的人,嘴巴严办事妥贴,都是这里拔尖的聪慧丫头,今后就由她们来照顾你饮食起居。除此之外,即便是雍怡宫里的人,亦难保不出漏子,须得提防,切不可让他们见到你的真面目。”   小玄一阵头痛。   “天快亮了,你好好歇息,这床让与你,我暂睡西厢,有事让簪儿来叫我。”   皇后柔声道,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脸,又帮他盖好被子,微微一笑转身去了。   “万岁爷安心歇息,要什么就唤一声。”簪儿轻声细语道,虽然知道这个皇上就是原来的少国师,语气却跟以往大不相同。   小玄听她唤自己万岁爷,不觉打了个冷噤,浑身皆不自在。   簪儿轻手轻脚地放下帐子,走开去了。   小玄透过帐子望去,见她走到门口,唤进来之前的两个小宫娥,比划着似在分派活儿,接下有的添香,有的放帘子,又分头寻察各处……过没多久,屋子里的琉璃灯一盏盏给灭去,仅留离床较远处的几盏照明,三个女孩回到拔步床旁坐下,低低悄语了片刻,便团起身打盹儿养神。   屋子里静了下来。   小玄躺在床上,回想起那夜的惊心动魄,依然神魂不宁,虽感疲惫已极,却始终辗转难眠,一时惦念师父,一时又记挂五姐姐,再又担心起夭夭来,再后竟然想到碧怜怜身上去……不知煎熬了多久,方才昏昏睡去,然而不知是因为伤势还是脸上的七绝覆在作怪,一夜噩梦不断。   ******************************   “陛下,陛下!”有个娇滴滴的声音在轻唤。   小玄猛然坐起,大汗淋漓地睁开眼,呼吸急促得像是狂奔了百十里路。   “没事,没事了,放松放松。”皇后搂抱着他背膀唤道,旁边还立着簪儿及几个大小宫娥。   此时,柔和晨曦已吻透窗纸,洒满一屋子清晖。   小玄望望周围,怔了好一会,绷紧的身子终于慢慢松懈下来。   醒来前一刻,梦里的他在与一个始终看不清楚面目的人或魔恶战,所过之处,树木焦枯石成齑粉,激烈之度可谓天崩地裂泣鬼惊神。   恶战的双方皆俱神通广大超凡入圣,以致他怀疑梦见的那个“自己”,究竟是不是真正的自己。   “去打水,再取套内衣来换,其他人先别进来。”皇后朝簪儿道。   簪儿应了声,打了个手势,带领几个大小宫娥一齐退出屋去。   小玄兀自神不守舍,梦境的最后,他瞧见了只奄奄一息毛发如墨的狐狸,而那个“自己”却不知道哪里去了。   “怎么了?”皇后望着他问,“做噩梦了?还是身上不舒服?”   “把这面具摘了好不好,戴着它,浑身上下都不自在!”小玄懊丧道。   “七绝覆的确不是善物,可是它疗效神奇。你瞧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却能恢复得如此之快,多半就是它的功劳。”皇后轻声道。   “这东西捂在脸上,着实闷得慌……”小玄吞吞吐吐道,瞥了眼皇后,只觉更比平日鲜媚艳丽,分外诱人,心头突突乱跳,然却隐隐知觉,十之八九是脸上的面具在搞鬼。   “知道戴着它不舒服,你暂且再坚持一段时间,我已找人去做了张一模一样的赝品,等你的伤势再好些,我们便换掉它。”皇后柔声哄慰。   小玄突然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做什么?”皇后赶忙按住他。   “我要去瞧瞧师父!”小玄道。   “不行!”皇后斩钉截铁道。   “我身上有力气了,可以走动了。”小玄争道。   “那也不行!这几日朝中文武、各宫各苑都在着急,俱要过来请安,全都给我以陛下需要静养为由拦下了,倘若你现在就去仪真宫,我还怎么跟那些人交代?”   皇后微嗔道。   小玄怔住。   “你乖乖养伤,过阵子,我就想办法让你见到师父。晓得么,往后我们事事皆须滴水不漏,否则随时会招来灭顶之灾。”皇后一脸凝重道。   这时簪儿端了盆清水进来,绞了条软巾正要上前,却给皇后接了过去,竟然亲自为小玄擦拭额上脸上的汗水。   小玄慌忙道:“我自个来。”   “慌啥,你身上有伤,给我好好地坐着。如今你可是当今天子,臣妾的万岁爷,就安安心心的受用好啦!”皇后笑吟吟道,依然把着软巾继续为他擦拭。   小玄见她靥若芙蓉,咫尺间翘睫根根可数,想到此乃椒房至尊当今皇后,心中不禁怦怦直跳。   擦完脸,簪儿又绞了条巾子递与皇后,皇后把着软巾探入襟内为他抹拭胸腹,这回挨贴愈近,不时耳鬓厮磨,小玄大气也不敢出,只觉所触温软柔腻,眼中的皇后亦越瞧越迷人,忽一阵神魂颠倒,猛感底下烘热起来,竟然有了反应,幸得有被褥掩盖。   孰料皇后擦拭完毕,又从簪儿臂上接过内衣,要来为小玄更换。   小玄心叫不好,未及阻拦,已给皇后掀开被子,一眼便瞥见了裆际高高搭起的帐篷,妙目抬起,娇媚地横了他一眼。   小玄面红耳赤。   皇后也不言语,手脚麻利地帮他换了衣裤,瞧见那里依旧高高地撑着,悄笑道:“身上受了这么重的伤,这里却还不老实!”竟拢玉指在那突起的顶端轻掐了一下。   小玄通体剧震,只这一下,魂魄都险些给掐出窍来。   皇后掩嘴轻笑,凤目盯着男儿,真个妖娆入骨娇媚绝伦。   望着眼前的倾城容颜,小玄蓦感脸上传出一道炙热,沿脖颈烧过心口,火索般直袭丹田,刹那间周身气血有如沸腾,几要把持不住。   就在此刻,忽闻门口有宫人来报:“仪真宫的送药来了。”   小玄心头一紧,望向皇后。   皇后乜了他一眼,道:“唤进来吧。”   过不一会,便见宫娥引着一个女孩走进屋子,但见桃腮杏目腰肢若柳,身上虽是宫婢衣饰,却有股子清丽脱俗的仙家灵气。   “红叶姐!”小玄坐直身子,满面惊喜。   红叶有些迟疑地望着他。   “别动。”坐在床沿的皇后低声道。   小玄却已掀开被子,飞快地下了床,三两步走到女孩跟前。   “奴婢叩见皇上与娘娘。”红叶道,就要跪下。   小玄赶紧一把扶住,叫道:“是我呀!”   “真的是你?”红叶凝目瞧他,眼睛盯着七绝覆下方露出来的半张面颊,讶色中带着一丝欢喜。   “是我,就是我!”小玄应,情不自禁地一把牵住她的手,犹如离家的游子见着亲人一般,欢喜无比。   即便平时,两人也极少如此亲密,红叶面上一红,赶忙从小玄掌中抽回手去,问道:“你可好些了?能下床了?”   皇后黛眉微蹙,仔细地瞧了瞧红叶。   “好多了,不用担心!”小玄只觉神清气爽。   “娘娘唤我给你送药过来。”红叶道。   “她怎么样了?身上的伤好点没?”小玄急问。   红叶迟疑了下,点点头道:“好些了。”说着从袖内取出只青瓷小瓶来,接道:“里边的丹丸是娘娘亲手调配的,早晚各服一颗,娘娘让你先用着,说过几日还会寻别的药给你送过来。”   小玄心头暖透,欢颜道:“代我谢谢师父,跟她说过几天我就去见她。”   红叶应了一声,轻声道:“娘娘嘱咐,宫中尚有那厮的许多党羽,你独个儿在这边,一定要事事仔细,时时留心。”   “好!”小玄用力点头。   “娘娘还说,你也莫要担心,她会一直留意这边的。”红叶声音提高了些许。   “嗯!”小玄应。   “那我回去啦。”红叶道。   “不多待一会么?”小玄又要去握着她的手。   红叶却把手紧紧藏着,瞥了皇后那边一眼,道:“娘娘还在等着回复呢,过两日我还会来的。”   红叶走后,小玄又被按回床上。   “好俊俏的丫头。”皇后轻笑道,“听说她是你师父从山上带出来的人?”   小玄神不守舍地点了下头,见到红叶,心中对武翩跹的思念更是越发强烈。   ******************************   到了第二天夜里,小玄再也忍耐不住,在床上眼睁睁地煎熬过子时,终见在屋里守夜的簪儿及两个小宫娥睡着,遂悄悄起身,穿好衣衫摸下床来,轻轻推开窗子,飞身掠出。   此时他伤势甚重,真气不足三成,但施展陆地腾飞术这等入门身法仍是绰绰有余,轻易便溜出了雍怡宫,一路避着巡哨禁卫悄行,过不多时,已到了仪真宫,他熟门熟路,潜入阁中,很快便寻到武翩跹房前。   小玄站在门口,一阵迟疑,毕竟此时已是深夜。   “进来吧。”武翩跹的声音忽然传了出来。   他心头一跳,推门而入,便瞧见武翩跹盘膝坐在蒲团之上,一脸平静地望着自己。黎姑姑则坐在旁边,眼中带着一丝难掩的喜色。   显然是武翩跹在运功疗伤,黎姑姑守在旁边为其护法。   小玄三两步走到武翩跹跟前,俯身跪下,叩额至地,哽咽唤道:“师父,黎姑姑。”   “起来。”武翩跹道,柔声道,“左手给我。”   小玄抬起一边手臂。   武翩跹伸出手来,用三根尖尖兰指搭住他腕关,却是为其视检伤势。   黎姑姑则盯着他脸上的七绝覆仔细看。   小玄鼓起勇气朝武翩跹瞧去,见她脸色苍白神情微怠,不由暗暗心疼。   过了片刻,武翩跹松开兰指,收回手去,黛眉微凝,闭目沉思。   “怎么样?”旁边黎姑姑忍不住问。   “伤得不轻。”武翩跹叹道,睁开眼凝视着小玄。   “师父,你的伤怎样了?”小玄却问。   “无妨,只是需要一点时间……你呢?”武翩跹道,“在那边可好?”   “不好,不习惯!”小玄即道,“一天到晚都有人盯着,还要我闷着这张古怪面具,浑身都不自在,师父,我想回太华轩。”   “有人围着伺候不好呀?”黎姑姑笑道。   “黎姑姑,你还来取笑我!”小玄苦着脸道,“你知道我从来就不喜欢让别人伺候的。”   武翩跹忽正容道:“委屈你了。”   小玄吃了一惊,慌忙应:“不委屈。”   武翩跹继道:“我知道,此事甚是为难你。皇后要你演这出戏,虽是临机应变,但亦确实找不到更好的办法。那魔头根基庞大,一时难以尽根拔除,眼下只得暂且如此,我们方能保住迷楼。”   小玄心头一懔。   “小玄,迷楼对我们很重要。”武翩跹凝视着他道,“个中原因,只能等日后再告诉你。”   小玄蓦感责任重大,用力点了点头。   虽然尚存不少疑问,然而在他心中,却是心甘情愿为这个女人赴汤蹈火生死不辞。   “好!”小玄毅然道,“那我就继续留在雍怡宫,把这出假皇帝的戏演下去!”   “好孩子!就知道你不会让我们失望的!”黎姑姑含笑道。   武翩跹轻舒了口气,望着男儿微微一笑。她乃倾城之色,这一展颜,更是明丽不可方物。   四目相对,小玄不觉呆了,刹那间,这些天积存心中的所有的委屈与烦郁全都烟消云散。   “对了。”武翩跹道,“那天你明明为那魔头所制,为何却能于绝处反击,瞬间转败为胜?”   小玄这两日也曾想起此事,却是百思不解,茫然道:“弟子也不明白,那时忽觉锁扣在脖子上的手松了,我才能一剑刺出。料是那恶魔大意了,又相距极近,因此躲闪不及。”   武翩跹摇了摇头,望着他良久方叹:“造化神奇,冥冥之中自有玄妙,那魔头恶贯满盈,到头来终究在劫难逃。”   小玄心头一动,若有所触,蹙眉细思其语。   “你脸上这张面具是有历的。”武翩跹凝视着他道:“此物威力绝大,却并非善类,眼下虽可助你顶冒那个魔头,亦可助你疗伤炼气,只是长此下去,终究不妥,待我再想想办法。此间你若觉得身上有甚异象,便须即刻过来见我。”   小玄点点头。   “迷楼上有那魔头许多党羽,可谓凶险重重,你一定要处处留神小心提防。”   武翩跹停了下,道:“至于皇后,表面恣肆荒诞,实则行事隐秘,有诸多可疑之处,绝非简单之人。虽为形势所迫,眼前她只能助你把戏演下去,不过终究不是自己人,其真正意图如何,实是难以测度,你独自一个在雍怡宫,亦须有所防备。”   小玄心中惴惴。   武翩跹又道:“还有,文武百官当中不乏左右局面的人物,你也须得仔细应对,面对这些人,稍有行差踏错,便是覆水难收。”   小玄认真听着。   武翩跹接道:“你也不必太过紧张,这边会一直盯着雍怡宫的,且隔三岔五就让红叶过去见你,有什么急难之事,你可以通过她传报与我。”   “嗯。”小玄点点头。   武翩跹想了想,道:“另外,阎卓忠是我的人。”   小玄一怔,颇感意外,然而细思之前,又似乎有迹可寻。   武翩跹道:“若是碰上内廷方面的难题,可找他寻计问策,不得已时,即便示与真正身份也无妨。”   “记住。”武翩跹道:“万一局面险恶难挡,就来找我,切不可独个儿死抗硬撑。”   小玄见她殷殷叮嘱,眼中尽是关切之情,胸口一片温暖,心道:“即便是天塌下来,我也要守护着她。”   “你回去吧。”武翩跹轻声道,“今晚是不是悄悄过来的?”   小玄应了一声,心里却是万般不舍,一时挪不开脚步。   “姑姑,你送下小玄。”武翩跹唤。   (第五回)皇朝遗秘   离开仪真宫后,小玄即飞速奔往太华轩。   哄慰了苦苦等候的夭夭一番,告诉她即将搬家,等安排妥当后就来接她。   他取了殛魂盾、缚魄链……云影等兵器法宝,匆匆收入兜元锦内,又趁夜色赶回雍怡宫。   直至回到床上,簪儿及两个小宫娥依然梦中。   接下每隔三、五日,武翩跹便会让人送药到雍怡宫来,大多时候是红叶,偶尔是黎姑姑。   小玄每日锦衣玉食,既得益于七绝覆的奇效,又有武翩跹送来的丹药及皇后悉心照护,而且潜藏在他体内的一些不明物事似乎亦在起作用,伤势好得甚快,已能开始自个运功疗伤,除此之外,还偷暇运行了碧怜怜传授的法诀两个周天,记忆又再恢复了许多。   “还有最后两个周天!”他暗暗兴奋。   这期间,小玄几乎足不出户,在身边服侍他的簪、珰、镯、璧四个丫鬟乃是皇后贴身心腹,自然没有问题;又因晁紫阁素来喜怒无常,人人动辄得咎,其他侍宦宫妇俱不敢近,倒也平安无事。   阎卓忠来了几次,皆走到帐前探望,小玄心里有底,并不惊慌。   倒是皇后惴惴难安,虽因阎卓忠乃禁苑中首屈一指的大宦官,不好阻拒,但总是以万岁需要静养为由,不让他在屋里待太久。   “此人乃是宫里最接近晁紫阁的人之一,让他瞧仔细了,说不定就会看出破绽来,不得不防。”皇后忧心忡忡道。   小玄微微一笑,没有接口。   不觉已过半月。这天夜里,皇后忽对小玄道:“晁紫阁自从上了迷楼,便沉溺酒色方术,荒废朝政,已久不登朝,而今我们借着伤病为由闭门不出,对朝中文武尚可推托。”   “久不登朝……”小玄奇道,“那又如何处理朝政?文武百官有事奏报又怎么办?”   “晁紫阁长年懒下迷楼,便将朝政交与汤国璋及我爹主持,但因北边又有天狼、犬戎等几族起兵作乱,我爹奉命前往镇伏,已逾半年,现只余汤相坐镇玉京,除非发生紧急大事,他才会上迷楼觐见。”皇后道。   “昏君!”小玄摇头道。   “那几天你昏迷之时,汤国璋、唐凤山同朝中诸臣齐上迷楼探望,被我安抚一番,总算应付过去了。”皇后道。   “还好……”小玄悄吁口气。   “只是惊变那夜至今,各宫各苑已有半个多月见不到你这个皇帝,个个都在着急呢……我思量,也该见见她们了。”皇后道。   小玄心头一紧。   “否则一个个老在背后乱嚼舌头,说本宫借机霸着陛下。而且,太久谁都不见,只怕有人要起疑心。”皇后沉吟道。   “可是……”小玄战战兢兢。   “因此,我已传谕下去,说圣体已见起色,让各宫各苑明儿过来请安。”皇后道。   “明天?”小玄着慌道:“这个……见到她们,我该说什么话啊,万一说错什么,露馅就糟了!”   “陛下圣体有恙啊!”皇后朝他眨眨眼道,“你就装做没精神说话,话不用多,嗯嗯啊啊就混过去了,而且,我会在旁边看着的。”   小玄额头冒汗。   “慌个啥哟!”皇后噗哧一笑,道:“明儿见面,不过是为了安抚一下大家,用不着担心,再说一切有我呢!”   “要是有哪个来问什么,我答不上来怎么办?”小玄坐卧不安。   “答不上来就不说呗!”皇后瞪眼道,“傻瓜,别这么蝎蝎螫螫的,你可是那杀人不眨眼的暴君,这宫里哪个不惧,害怕的应该是别人好不好!”   小玄唯唯喏喏。   “此前我还叫人传出消息,说皇上这次遇袭,头部也受了伤。倘若真碰见有些事情应付不过去,你便以此推托,就说头痛记不清楚了。”皇后道。   小玄一听,心中这才定了些许。   “该来的终归会来,难道你这皇帝永远都不出去见人?来,妾身现在就说说宫中的礼数,免得你明儿手忙脚乱。”皇后娇声道,一脸俏皮地上了床,与他挨坐一处。   小玄心底一荡,那日玉锦架上花木屋中的旖旎风情悄然袭来。   “首先,你说自个,可自称为朕、孤家或寡人;妾身是你的正宫,人前唤我,除了皇后还可以叫梓童;明儿那些来请安的妃嫔,你既可唤其封号,亦可直呼其名……”皇后循循善诱道。   小玄强抑心猿意马,认认真真地听着。   半柱香后。   “瞧,没啥难的吧。”皇后道,“还有什么不明白,赶紧趁现在问我。”   小玄想了想,道:“宫里的人我几乎不识,莫说名字叫不上来,就连谁是谁都对不上号,这可如何是好?”   皇后一听,也觉是个问题,思索须臾,忽尔漆眸一转,笑吟吟道:“我想起来了,宫里有套画卷,是晁紫阁命画师绘的,后宫中有头脸的、得宠的,大多都在上边,取来与你瞧瞧要不要?”   小玄应:“如此最好。”   皇后笑睨了他一眼,忽道:“你的伤是不是好点啦?”   小玄有点莫明其妙,道:“好多了。”   皇后唤过簪儿,吩咐道:“你去找邓公公,叫他即刻到锦心殿将那套百羞秘卷取来,就跟袁充容说,是皇上要的。”   簪儿应了,快步行出屋去。   “画卷不在这里?”小玄问,心忖:“这套画卷的名字好生奇怪,既然绘的是宫中妃嫔,该是以”美“字为题才是啊,嗯,兴许是嫌这字直白了……”   “没在这儿,晁紫阁平日多住在锦心殿,画卷都藏放在那边。”皇后淡淡地应了一句。   小玄见她神色有点悻悻然,心中奇怪,却不好细问。   “对了,明儿有几个人,须得仔细应对。”皇后道,“头一个,便是那个袁充容,那贱人既为嫔御,又兼据尚宫之位,长年服侍于晁紫阁左右;另外还有两个贱婢,一个叫花婉,一个叫月凝,皆为内庭女官,一为司闱,一为掌闱,亦都是晁紫阁的贴身心腹,均对那厮熟悉之至。”   “这三个人,见过那恶魔的真面目吗?”小玄问。   “极有可能!”皇后道,“据我所知,她们三个同晁紫阁一般,俱为魔道中人,混入宫闱,只是奉命供晁紫阁役使。”   “奉命……奉谁的命?”小玄讶问。   “邪皇渊乙,一个与七绝魔君齐名、无人不惧的大魔头!有人说,晁紫阁之所以坠入魔途,便是源于此人!”皇后打了个寒噤。   “邪皇渊乙……”小玄蓦感一阵恍惚,似给什么穿透了三魂六魄,就如地宫里救碧怜怜出来时,所遭遇的那一瞬。   “所幸传闻那魔头受了重伤,已经躲起来闭关了,怕是没几千年不会出来啦……哎,还是别说这个了!”皇后道。   小玄浑浑噩噩,半天没有吭声。   “总之,往后你要小心提防这三个贱人,切莫让她们太过接近你……”皇后叮嘱道,瞥见小玄似乎有异,诧问道:“怎么了?”   小玄甩了甩头,只道:“没事。”   皇后捂捂他颈侧,又揉揉他胸口,紧张道:“别是身上的伤在闹腾吧?”   小玄依然摇头,长吁口气,终于缓了过来,见皇后对自己如此关心,不由有些感动,微笑道:“真没事,我觉得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   正说间,忽听门口道:“抬进去。”   两人抬眼望去,见簪儿领着四个内相抬了两只长条箱子进来,正寻地方放下。   “娘娘,邓公公把画卷取来了。”簪儿拎着两把钥匙禀告。   “搬到床边来。”皇后道。   四个内相便轻手轻脚地把箱子搬入里阁,抬到拔步床阶前,徐徐放下,头都不敢抬,就躬身退出屋去。   小玄把眼瞧去,见那两只箱子皆是填漆描金,绘刻着鲤鱼弄莲、鸳鸯戏水等祥瑞图案,极是富丽雅致。   “打开。”皇后道。   簪儿便跪下身去,开锁启箱,旁边两个小宫娥扶起盖子,露出里边一轴轴花绫精裱的画卷,画轴褚、赤、碧、水蓝五光十色,皆俱莹润如酥,在灯火的映耀下散发着柔和的晕芒,似用上好玉石制成。   “先取两卷上来。”皇后道。   簪儿抱起两轴画卷,送到床边。   皇后接了一轴在手,朝小玄笑道:“陛下真要瞧么?”   小玄不解地点点头。   皇后朝簪儿呶了下嘴,待她摒退屋里的两个小宫娥,这才拉开其上黄绸系带,将画卷徐徐推开。   小玄蓦尔愣住。   原来画中绘着个横陈秀榻的丰腴妇人,姿容艳丽玉润珠圆,身上只穿件描金大牡丹罗纱衫子,酥胸半袒,态极娇懒,眉目似乎有点眼熟,再一细瞧,赫是那日在观烟楼上调侃过自己的汤贵妃。   旁有题跋:   《纱橱春意》   半含羞同入纱橱。紧挽云乌,牢把犀梳。万种风流,十分娇媚,无限欢娱。   桃腮芳心较足,搂腰肢玉体全酥。何必踌躇,不索趑趄。试问娇娃,春意如何?   “这……这不是汤贵妃么?”小玄讶问。   “就是她。”皇后笑应。   小玄一阵慌乱,想要转开脸去,却又怕太过着相。   “瞧,奶子是不是好大呀,她这地方宫里没人敢比。”皇后笑嘻嘻地指着画,一根尖尖葱指几要戳到衣襟里跑出来的那半只肥极酥乳上。   “这谁画的?”小玄忙找话说,“御用大画师周子衎.”皇后道。   “周子衎?”小玄随口接道,只臊得面红耳赤,目光却随着皇后的指指点点粘在画面上。   “嗯,周子衎乃泽阳出的大画师,百年不遇的奇才,画技名满天下。”皇后道。   “画得好,画得好,传神之至,叫人一眼就瞧出画的是谁。”小玄干咳了下,心里悄忖如何画得这般大胆?转念一想,此于宫闱之中或属寻常也未定。   “对了,她乃当朝宰相汤国璋的宝贝千金,日后你可要好好宠着哄着,切莫把人家给惹恼啦。”皇后笑道,又从簪儿怀中接过一轴画卷,放在被上推开。   小玄更是大吃一惊。   卷中画的是另一个妃子,这回却是立在只大浴桶旁,姿态婀娜闲雅,身上只围一条透明纱子,那雪峰红梅、幽谷燕草皆清晰可见,周遭水汽氤氲,旁边两个宫娥手捧衣物,只不知是刚刚脱下还是准备伺候主子穿上。   旁边题着《兰汤娇弱》,同样配着首艳跋:酒初醒褪却残妆,炎暑侵肌,粉汗生香。旋摘花枝,轻除蹀躞,慢解香囊。移兰步行出画堂,浣冰肌初试兰汤。   回到闺房,换了罗裳。笑引才郎,同纳新凉。   “这……这……”小玄半天说不出话来,这是怎么回事?这跟全裸几乎没啥两样!   “这个是宝林苑宋昭容。她乃左光禄大夫宋彦明之女,知书达理,甚是娴慧。”   皇后道。   “这个也是周子衎画的?”小玄问。   “是啊,这套百羞秘卷俱是出自周子衎手笔,晁紫阁钦点的。”皇后道。   小玄傻了眼,暗想:“那魔头怎如此荒唐?竟叫那周子衎来画这个!如此一来,岂非什么都叫人家瞧去了?”   谁知还有更荒唐的,当皇后把第三幅画展开时,小玄的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   只见太湖石畔玉簟席上一男一女云雨相欢,两人身皆半裸,臂勾腿盘欲仙欲死,画得眉目传神栩栩如生,就连那私秘之处都以工笔勾勒得纤毫毕现:男子胯间横着根巨大的金色犀角状物事,正是那夜在蟢房之中,小玄在晁紫阁身上看见的那根。   旁边还有一题一跋:   《探春令》   春光如海兴如泥,趁融和天气。   展花茵,试探花心,似倦蝶翩跹睡。   绿云斜亸金钗坠,惹芳心如醉。   为情多,湿透鲛绡,帕上不是相思泪。   ——撷芳主人   这绝对是幅春宫,只不过男主角是晁紫阁,女主角则是未曾见过的一个妃子。   “这个是才人邵弄红,殿中监邵纪芝之女,伶牙利齿能说会道,是晁紫阁近来颇宠的一个嫔御。”皇后道。   “那魔头居然肯让人把他自己也画进去?”小玄道。   “嗯哼。”皇后应,“兴许如此,那厮才觉得更加快活哩。”   “是当场画的么?”小玄忍不住问。   “没错。”皇后答。   “那虚抹几笔也就是了,这周子衎……怎敢画得如此仔细!”小玄道。   “这个也是晁紫阁吩咐的,他曾亲对周子衎说,画得越仔细越好。”皇后道。   小玄瞠目结舌。   “晁紫阁狎幸宫人,但逢兴起,便会召周子衎在旁作画。那厮常说,富贵苦短销魂瞬逝,只有及时行乐,才不枉人间走一遭。”皇后道。   “如此说来,宫里的妃子岂不是全让那周子衎瞧尽了?”小玄喃喃道。   “瞧尽了也没啥,因为在周子衎作这些画之前,晁紫阁就已命人将他净身了,跟宫里的太监没什两样。”皇后神色如常道。   “什么!”小玄又惊又怒,“为了要他画这些,晁紫阁就……就把……把这个大画师阉了?”   “这下你知道了吧,那厮是何等的残暴歹毒荒诞无行!”皇后道,“今儿告诉你这些,便是想让你知晓他平日的行迳做派,免得日后露出破绽。”   “除此之外,他还……他还……”皇后犹豫道。   “他还什么?”小玄忍不住问。   “那厮虽然无能,却爱偷窥宫中妃嫔与别人偷欢,因此时常独自宫中乱逛乱闯,尽干些难以启齿的龌龊事。”   小玄只觉难以置信。   “没诳你,此事禁中人人皆知。”皇后冷冷道。   小玄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   接下皇后又拆了数幅画卷,几乎都是晁紫阁以那根黄金犀角狎幸宫人的春宫秘戏,或帷闱间或妆阁内,或游廊里或亭子中,或假山旁或池塘边,奇姿巧态旖旎春光,难以尽述。   小玄何尝见过这些宫闱秘事,只看得惊心动魄浑身发烫,心道:“无怪这套图卷以‘羞’字为题,原来如此……”   “喏,看到没有?”皇后指着画中的那根黄金犀角道,“此物叫做御女宝犀,除了黄金的,还有玉石、水晶、沉香、犀角及象牙等材料制成,乃天机岛进贡的淫具,多达上百具,分藏各宫各苑。晁紫阁其实是个废物,能于宫闱逞狂,全凭这种东西,没有它们,便是半生不死,羞与人言。”   小玄恍然大悟,忖道:“难怪那天在秘洞中听那暴君愤然说,三宫六院尽成摆设!”   皇后道:“那厮之所以暴戾无常,想来多半是因为心中郁躁激愤,无以渲泄,是以倍加疯狂,时常以伤虐宫人取乐,甚至动辄杀人。”   小玄愈听愈愤,道:“还好这暴君死了,以后再也害不了人!”   “不说那厮了。”皇后道,又将一轴图卷打开,小玄心头蓦跳,目光登给画卷吸引住。   这幅画的是一处花圃间的情景,只见如茵绿草上铺了张碧竹席,席上侧卧着个袅娜女子,那女子衣裳尽在,只露了半截小腿及一只松脱了绣鞋的足儿,比起前边十几幅画来可谓含蓄许多,然那画上女子却手执纱扇遮去半边面颊,露出的半边目饧腮晕,一副羞不可遏的娇弱模样。   画中题跋:   《换睡鞋》   秋水盈盈两眼,春山淡淡双蛾。金莲小巧袜凌波,嫩脸风弹得破。   唇似樱桃红绽,乌丝巧挽云螺。皆疑月殿坠嫦娥,只少天香玉兔。   “这是谁?”小玄惊问,心忖画中女子敢情是画者虚构的吧?那羞媚之态简直不似人间能有。   皇后掠了眼画,道:“此乃才人程雪若。”   小玄怔怔的,不知怎的,心中一片痴迷,明明没有可能,却觉画中人似在哪里见过,忽尔脱口道:“她明儿也会来么?”   “她呀……”皇后微诧地掠了他一眼,道:“她已给晁紫阁打入冷宫,没有宣召是不敢来的。”   “打入冷宫了?这是为何?”小玄讶问,如此之绝色,晁紫阁竟舍得将之打入冷宫?   “她乃奉天候程兆琦之女,性情温婉聪慧过人,颇识些药石医理,原也是极得晁紫阁宠爱的,曾册贤妃,因肌肤奇白,闺名里又有个‘雪’字,晁紫阁还专为之在迷楼上建了座枕雪阁,因此宫里都唤她做雪妃。但半年前晁紫阁要杀门下侍郎江应存,雪妃极力劝阻,说江应存是忠臣不可杀……”   “晁紫阁因何要杀那江应存?”小玄问。   皇后道:“迷楼筑造过半之时,晁紫阁便迫不及待地命人到各地采选美女,以充新宫,岂料那江应存上疏阻挠,晁紫阁不以为然,江应存便当着百官之面苦苦进谏,言词甚激,许多大臣加以劝解,然那江应存性情耿直,始终不肯罢休,赫又愤斥‘昏君’二字,晁紫阁震怒,坐了个立殿忤君之罪,命人拿入天牢,来日问斩。”   小玄心道:“这门下侍郎江应存是个大大的忠臣呐……”   皇后接道:“雪妃素来心慈,听到消息便赶来劝阻,晁紫阁正在气头上,自是不肯答应饶过江应存,反讥雪妃扰人清净,雪妃急起来,便摔了晁紫阁的百戏匣,还说不如把她也斩了,好还陛下个清净。晁紫阁恼极,遂将她贬为才人,打入栖霞宫去了,此后再未召幸。   “性子竟然如此之烈……”小玄喃喃道,盯着画中那羞媚绝伦的柔弱女子,怎也无法把所闻之事与之联系起来。   “哎,若非她是程兆琦之女,依晁紫阁之歹毒,十之八九必遭刑戮。也幸得她这一番闹腾,晁紫阁没即时斩那江应存,只关在天牢里任其自生自灭。”皇后叹道。   “至今都在天牢里么?”小玄皱眉道。   “一直关着,只怕今世都见不着天日了。”皇后点头道。   小玄暗暗将江应存这名字记了,猛地想起晁紫阁几脚将德妃踹毙之事,不寒而栗道:“后来呢,那雪妃怎样了?”   “后来,后来就没有啦,雪妃再未出过栖霞宫。奉天候心挂爱女,偕夫人前往云州讨伐叛贼,大半为是皇朝的江山社稷,另有几分便是期盼晁紫阁能赦免女儿,可怜苦战数月,也拿不下南宫阳。”皇后道。   “那个南宫阳到底怎么回事?听闻他原为朝廷栋梁,怎就反了?”小玄问。   “说起来,这个也是晁紫阁造的孽!”皇后道,“南宫阳原为皇朝大将,曾随先帝爷征战四方,赐封南安候,后先帝爷宾天,南宫阳又随晁紫阁征讨北方十五族,战功赫赫,再又加封镇西候,更得皇太后懿旨赐婚,将膝下唯一爱女送入宫中,配与晁紫阁为妃,受册修仪,一时显赫无双。”   “这不是好得很么……”小玄迷惑不解。   “岂料祸从天降。某夜禁苑宴上,晁紫阁命从北方掳回的灵妃以天魔舞助兴,在旁陪侍的南宫修仪不知说了句什么,晁紫阁骤然发起狂来,竟将她揪出席外,当着几个大臣的面活活撕碎,和酒吃了,在场诸臣无不筋麻骨软。”皇后轻声道。   “这……这恶魔!疯子!”小玄惊怒交集。   “消息很快传到南宫阳府上,南宫阳本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这一怒非同小可,尽起麾下狼兵虎将,连夜冲入禁宫,大肆屠戮,后又漫延至整个玉京,将晁家宗亲自皇太后起二百六十七口杀得干干净净。”   (第六回)颠鸾倒凤   室中一片安静,甜暖的金霞帐内竟感森森寒意。   皇后停了下,心有余悸道,“此外,宫中妃嫔也给屠戮过半,而我幸得师公爷爷他老人家及时赶到,施展神通,将我救出城外暂避,方才逃过一劫。”   小玄听得惊心动魄,也没问皇后说的师公爷爷是谁,好一会方才开口:“那晁紫阁呢?”   “奇的便是此处,那夜叛军搜遍禁苑乃至整个京城,唯独晁紫阁遍寻不获,南宫阳恨极,遂一把火烧了禁宫。”皇后道。   “这等奇怪……”小玄沉吟。   “天尚未亮,各方便已闻讯,唐凤山立即自西郊猎场赶回,提兵赴禁宫灭火救人,诛剿叛军,我爹同程兆琦等亦从京郊南北要塞分调飙风军与疾雷军,星夜入京救驾。”皇后继道,“而晁紫阁忽然现身,不知从哪召集了大批奇人异士,一举夺回了玉京。”   “这些奇人异士,多半就是他那些魔道党羽!”小玄猜测道。   “南宫阳眼见抵挡不住,遂率部逃离玉京,连闯数隘,急窜千里,打回老巢云州去了。”皇后道。   “唉,如此说来,这南宫阳其实是被逼反的!即便如此,也是太过……太过……”小玄叹道,遥想当夜玉京,是何等之血腥恐怖。   “哎,说不提那恶魔的,怎么又说到他身上去了!”皇后道,再又打开一轴画卷,突啐一口,将画丢到床下去了。   “怎么了?”小玄讶问。   皇后见他一脸不解,想了想,又命簪儿将画卷捡起,在床前展开与小玄看,指着道:“这上边绘的便是那个袁充容及花、月两婢,你且记住这三个贱人的模样,日后才好提防。”   小玄抬眼瞧去,见那画与别不同,其上竟然绘着三个女子。罗帏绣幕间,有个长眉入鬓赤身裸体的美妇人给缚在一张怪网上,腕关足踝、乳下腰上皆粘着根根银丝,只一眼,他便认出那是蟢房中的百叠任意榻。旁边跪着两名妖冶艳姬,亦皆袒胸露脐,一个手拈琉璃杯,将瑰红的酒浆淋洒在美妇的雪乳上;另一个分开美妇两腿,娇吐香舌,在其乳侧作舔舐状。   三姬俱面朝画外,眸底如渴似盼,勾魂糜骨。   旁题靡字:   《蟢房缚妖图》   琉璃钟,琥珀浓,真珠滴红白玉峰。游龙戏凤含羞泣,罗帏绣幕围香风。吹紫萧,乘怒龙,启皓齿,舞腰侬。况是人间日将暮,桃花乱落醉颜红。劝君休与酩酊远,牡丹花下有别情!   尚未看定,皇后已示意簪儿收起,显然不愿让男儿多瞧。   小玄心中乱跳,想要再瞧,却哪敢开口。   皇后又亲手打开数轴画卷,一一指点与小玄,告诉他画中绘的是哪宫哪苑的妃嫔,家世出处及所擅胜场。   “这个是韶宁院洛美人,乃刑部尚书洛俨之女,其舅便是皇朝猛将忠武将军冯晋东。”   “这胡女叫丹绮丝,居骀荡苑,原是西域狐胡国的公主,因惧晁紫阁灭国,和亲的送过来的,入宫后册为美人,熟习龟兹舞蹈,乃这宫里三个最擅舞的妃嫔其一。”   “此乃积珍苑楚昭仪,乃吏部尚书楚琮泉之女,擅围棋,非止宫中无敌手,便是把国手召来了,亦能一战。对了,那天在少国师府里你见过的。”   ……   小玄有些神不守舍,忽尔眼前一亮,却是看见了糖妃,画中的她巧翻彩罗妖折柳腰翩跹起舞,美目传情顾昐生姿,姿如迷蝶穿花惊鸿掠水,更夺人的是身上只裹绕着一条蝶纹墨色长绫,那雪乳粉脐、长腿尖莲尽袒卷中,教人难以移目。   前后题跋:   《妖娆无尽》   风流俊俏,难画难描,桃腮粉面,相衬着柳眉梢,杏子眼一瞟,就起光毫,莺声燕语,揪人的胆,珠围翠绕,恰更似勾魂的票。金莲一举尖又瘦,娇滴滴柳腰儿一扭,我就魂魄儿飘摇。   “这个是熙华宫唐淑妃,亦为宫中最擅舞的三妃其一。其父便是四大粱柱之一的骠骑大将军唐凤山,手握皇朝八大精锐中的烈火军,长年戍卫玉京,乃宫里不可轻易得罪的几个人之一。”皇后道。   小玄怦怦心跳,只含糊哦了一声。   接下又瞧见了龚真真、罗可儿两个,于画中各呈娇姿妍态,令他想起那夜水月亭中的旖旎风情,不由一阵心旌摇荡。   这时皇后又启一卷,只见画上绘着芭蕉亭中白玉栏边,晁紫阁从后边抱着个双瞳水蓝的黑发女子,一手拈颊,一手探怀。那蓝眸女子则拧着腰反身勾搂,香舌半吐,去舔吮男人的喉关,状极妖媚冶荡。   画旁题跋:   《香唾悄痕》   腰肢恰褪绣罗裙,宝髻斜堆玉枕云。   扭回身遮掩庞儿俊,一半羞一半亲。   放乜斜掴惜温存,香喷喷舌尖唾。   汗浸浸腮上粉,困腾腾春透十分。   皇后指着画,道:“这是个胡人,叫做奶拉忽,原为北方十五族首天狼王的宠妃,乃晁紫阁亲征北方十五族时掳回来的,此姬幼时曾遇异人传授,识一门海外占星术,能测凶吉,又擅西域天魔舞,甚得晁紫阁之宠,独册为灵妃,并在迷楼最高处专为之建了一座移星塔及一座天魔宫,虽识中土之语,却极少出来。”   小玄好奇的地盯着那女子的双瞳,道:“她那眼睛当真是蓝色的么?”   “是呀,蓝的极可人,还有一样,这画上画不出来。”皇后笑道,忽然凑过嘴儿,贴着他耳心悄声道:“此姬身上柔若无骨,举手投足勾人魂魄,你明儿见了定是会喜欢的。”   小玄见皇后一副浪荡荡的轻佻之态,笑吟吟的娇媚绝伦,突尔心头一跳:“这么多卷画里,怎么没瞧见她呢?”   不觉渴盼暗涌,接着再看,却皆是别的嫔妃,虽是异彩纷呈各具销魂,但眼见第一只箱子中所余画卷越来越少,却仍没见画上有皇后踪影,心底不觉有些失望:“怎么没有她的?敢情贵为皇后,不让人画?”   忽见皇后把手中展开一半的画卷收起,玉靥骤晕,道:“这幅就不瞧了。”   小玄眼快,一瞥间已掠见那画中人依稀是皇后模样,急叫道:“是什么?我要看!”   “瞧别的。”落落大方的皇后竟然腼腆起来。   “给我!”小玄愈感蹊跷,探手来夺。   “不给你。”皇后把画卷藏到身后,一副小女儿娇态。   “快拿来!”小玄色心一冲,竟然把手追到皇后身后,争夺画卷。   “哎啊,堂堂一个天子,怎么也来跟奴家抢东西!”皇后娇叫,手儿一松,画卷已夺走。   小玄终于如愿以偿,急急展开画卷。   “强盗!”皇后轻声道,晕着脸儿贴抱着男儿一边臂膀跟着看画。   小玄猛地口干舌燥,画中的女子果然是皇后,只见她趴伏在一张小几上,双手轻托下巴,娇撅着臀儿,罗裙高撩,自腰以下赫是裸着的,那粉臀绘得圆滚腴肥,维妙维肖地紧夹着一线幽谷。   画作十分传神,回首顾盼的皇后眼波流转,闲雅中似带着一丝娇羞与期许,不知怎么让人看了竟觉冶媚入骨。   画中题跋:   《后庭宴》   半榻清风,一庭明月,书斋幽会情难说。   美人兀自更多情,番做个翰林风月。   回头一笑生春,却胜酥胸紧贴。   尤云滞雨,听娇声轻聒。   疏竹影萧萧,桂花香拂拂。   ——醉仙   小玄魂魄俱酥地盯着画,细看画中人姿态,再品嚼旁边的艳词,不禁百脉贲沸。   “这便是皇后么……她于人前摆得矜持端庄,骨子里却是如此妖娆撩人……”   小玄昏昏胡思,想到“端庄”两字,按不住转目去瞧贴抱在臂膀上的皇后,恰逢妇人也偷眼望来,四目相交,各自心跳。   “瞧好了么,看下一卷吧?”皇后娇媚道。   小玄见其眼波盈盈,玉颊透晕,双眉间贴着朵孔雀翎剪成的梅花钿,愈瞧愈觉动人,忍不住一臂将妇人腰肢紧紧搂住。   皇后笑颜依旧,乖乖挨在他身侧,任由他抱着。   时值盛夏,皇后身上穿一件薄如蝉翅的冰蚕丝衫,内里也只一条泥金软缎抹胸,小玄感觉一只饱满的玉峰紧贴臂上,尖翘翘的清晰无比,心头突突直蹦,他一连看了二十余轴销魂图卷,此时早已把持不住,探手过去,隔衣捉握住那只酥乳。   皇后低嘤一声,水眸盈盈地仰起脸来,朱唇微启,轻轻张颤。   小玄见了她这模样,按不住就亲了下去,唇瓣交接,两厢火烧似的黏吻了一阵,皇后竟吐出滑嫩嫩的香舌交与他吮吸,小玄胆子愈壮,指掌就在酥乳上捏揉起来。   皇后娇喘吁吁,两臂攀上他脖子搂住,舌儿活泼泼地一阵勾惹,又把男儿的舌头引到了檀口之内。   小玄放下画,另一手也往妇人身上摸去,乱索乱探片刻,钻入丝衣插入抹胸之内,无遮无拦地扣握住了皇后的玉峰。   “还有好多画没瞧呢。”皇后以鼻音腻哼了一声。   “不看了!”小玄喘息应,猛一把扒下了皇后抹胸,顿时满鼻兰麝,一股子妇人暖香扑面,熏得他目饧耳热。   床边的簪儿低垂下眼,把被上的画收去,卷起系好,再将散置旁边的一轴轴画卷放回箱子里去。   小玄俯下头去,一口噙住那雪岭红梅,连着乳晕又吮又咂,胡乱吃没几下,便起身飞速趴下裤子,两膝顶开皇后双腿,小衣也没掀便提枪欲上。   “真有这么急吗?”皇后咯咯娇笑,岂肯轻易给他,娇躯乱挣乱躲,只急得男儿心如火燎。   小玄抵刺不住,正欲拑紧娇躯,孰料皇后灵巧无比,倏地挣脱身子,往床里边逃去,乱中还拔下了鬓侧的步摇,随手抛在一边。   小玄见她手爬膝行,姿态出奇撩人,一把扑去,抱住妇人两腿。皇后轻轻乱蹬,绣鞋儿踢掉了一只,露出那笋尖似的白玉足儿,小玄捉放口边,吃吮那剥葱似的趾儿。   皇后咯咯娇笑,痒得那根根甲上染了豆蒄的莹白趾儿时收时放,活泼泼地不住伸曲张歙。   小玄瞧得眼馋心烫,舌尖又鱼儿般乱游乱窜,钻入那嫩嫩趾缝之中,只觉丝丝香甜满鼻芬芳。   皇后一阵酸软,攀住丝帐,回首来瞧,见男儿已顺腿攀上,一路亲吻,不觉痒上心头,脑海里一闪,蓦尔想起那日玉锦架上,男儿射在臀上的神奇宝精来,腹底一阵滚烫,身子烧着般热了起来。   小玄吻到妇人腿根,眼前乍然高高坟起,心头一酥,猛将小衣捋起,那两瓣又圆又大的肥臀便露了出来,滴粉搓酥般无比迷人,他用手颠了几颠,见那肉儿如波荡漾,忍不住就轻咬了一口。   皇后蜂腰一拧,嘤咛笑道:“小狗狗么,干嘛咬人!”   小玄发狠又咬一口,更比先前重了三分,皇后尖叫起来,雪臀哆嗦了一下,小玄隐见水光一闪,皇后急回手来捂,小玄却将她猛地翻过身来,倾躯压上,作凶猛状喝:“什么小狗狗,我是大灰狼!”   皇后心底一颤,丽目盯着男儿,眸底尽是怯畏、火热与诱惑,娇喘道:“大灰狼,你想做什么?”   小玄见她酥胸起伏,两只雪乳有如峰峦耸峭,道:“吃掉你!”一口就咬了下去,将早已肿胀的朱赤乳珠及嫣红乳晕一块吃在嘴里,一顿猛吸。   皇后低呼一声,咯咯娇笑,然而过没会儿,便轻轻地喘了起来。   小玄吮吸了一阵,忽用牙齿咬住乳珠,细细啃噬,还无师自通地不时添上几抹舌头,百般戏耍。   皇后又痛又酥,越发难挨,忽给男儿咬了下重的,雪阜乍然收紧,花底蜜注泉滑,登时悄将小衣混湿了一块。   岂料小玄手上乱摸,触着湿处,便吐出乳珠来看,哪里还按捺得住,一把扯起小衣,将棒头抵住黏糊糊的娇嫩,腰臀发力往下压去。   “啊!”皇后低呼一声,虽然已见过男儿的巨硕,可这一亲身消受,赫感着实难挡,花径似欲撑裂,只是麻辣霎时就给猛烈的快美掩过,混和成一种奇异的爽利,雪肤上竟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终于要着了她……”小玄只觉皇后内里又暖又滑,松紧相宜,几记顶刺,便在深处挑着颗娇弹弹的软肉,美得肉棒通根勃翘阵阵发胀。   皇后细细娇喘,抬起一手探入男儿襟内,轻轻抚弄他胸口。   小玄一下下抽拽,眼睛盯着妇人的花容,愈瞧愈觉鲜媚艳丽,顶刺渐急,忽将其两条雪似的美腿架到臂上,继续浅出深入地穿梭挑搠。   皇后喘息渐浓,突地轻啼一声,却是花心子给男儿刺了个结实,娇滴滴哼道:“陛下好狠!”   小玄听得心头一荡,虽然皇后此前已叫他过陛下,却哪曾有这等妩媚妖娆,不禁越发颠狂,再又将妇人双腿担到肩上去,直上直下地狠突怒冲。   皇后美美地受用,花心痒筋连接受创,有些禁受不住,朱唇一咬,也不知悄使出了什么密技,花房内蓦地坟起一环,箍住肉杵。   小玄只感一圈滑溜溜的嫩物倏地勒住龟颈,只软软地收束了几下,登然射意遽生,他心头一惊,玉锦架上败阵之耻闪现脑海,急忙硬生生刹住冲势,苦撑了须臾,千钧一发间九鼎还丹诀随念而生,终于锁住了精关。   皇后微微一诧,她施展乃逍遥门的采补秘技,名曰:“拘龙锁”,但凡男子遇之,无不垂头折首丢盔弃甲,没想到此子竟能挺住。   小玄半天不敢动弹。   皇后狡黠一笑,嘤咛道:“怎么了嘛?陛下怎么不动啦?奴奴还要!”   小玄好一会才缓过劲来,忽尔瞥见簪儿竟然跪在拔步阶上守着,且还掩着嘴儿笑,不禁面红耳赤,猛又抽耸起来。   小玄觑着,欲焰愈炽,又见她肌肤白若芙蓉,此时天热,香汗透出,润成羊脂白玉一般,心中痒极,喘息道:“身上都脱了好么?”   皇后点点头,娇懒无力地唤了声簪儿。   簪儿即从拔步阶上起身,曲膝跨跪到床上,要来伺候娘娘脱衣,小玄早已迫不及待,抢先将皇后的丝衣抹胸全都扒去,剥了个丝缕不挂。簪儿把衣服抱到床角,折好放下,却没下床,转回来跪在一边大大方方地守着。   小玄边耸边瞧,不知想到什么,又低声道:“转个身可好?”   皇后火辣辣地了他一眼,腻声道:“你是天子是皇上,奴奴往后都是你的了,想怎样便怎样,不用问。”   小玄听得欢喜,一手插到股下去翻她身子。   皇后便顺着势儿,抬腿举臀乖乖地翻了个身,身姿灵巧,竟没让肉棒脱出股心,一转间那肥美肠头擦着龟首,登把男儿爽得直抽气儿。   这回无半缕衣物阻隔,皇后优雅地趴在锦被上,两瓣圆硕肥臀娇娇翘起,但见雪嫩酥润,散发着凝脂般的柔腻光泽,小玄呼吸一窒,两手齐出大肆揉搓。   皇后整个儿团子软面似任其摆布,心神全系在那根炙如艳阳的宝杵之上,只觉一突一搠间,三魂六魄都给捅散了。   小玄满手酥美,抽耸渐狠,也不知是何奥妙,只觉皇后肛内竟比那前边还要肥滑润腻。   皇后娇拱肥臀,极力往上翘,以便男儿插得更深更畅。   小玄虎跃豹纵出首没根,一口气又抽拽了百余下,倏地一枪顺极,赫自菊眼突到谷底,结结实实地戳在肠头上,大半颗龟头都陷入了肥嫩之中。   皇后猛然仰起头来,娇躯打摆子似地抖个不住。   小玄爽得直抽气儿,蓦感妇人股内四面八方迫来,深处那团肥物还叼着龟头一阵乱吮乱咬,讶然低头,见皇后腿湾里宛如打翻了锅粥,忙拨出肉棒看底下,玉蛤正滚冒出一股股米汤似的白浆来,竟是泄了。   原来皇后与别个不同,后庭之好远胜前边,那肠头乃其死穴,敏感之度远胜花心,猝不及防间地挨了致命一击,便丢了身子。   “回来!快回来!”皇后嘤咛娇喊,只急得两条瓷似美腿又蹬又踢,雪颈高仰一副不胜其苦的表情。   “换这后边怎没几下就丢了……”小玄暗诧,不觉欲焰熊熊,复又一枪挑了皇后。   “大坏蛋!”皇后带着哭腔嚷,只因丢得不生不死,股内兀自狠束怒箍,两手还反到身后勾揽男儿,一副垂死挣扎的模样。   小玄尽根突入,只觉龟头又给那深处团肥物咬住,挨没几下,便感酥麻透骨,精关已是摇摇欲溃,便是九鼎还丹诀也有些锁禁不住,昏昏思道:“她这后边果然是会咬人的!”   “你不是想报仇么!”皇后咬牙娇哼,腰凝股颤哆嗦个不住。   小玄耳根烧烫,一掌扇在妇人肥臀上,羞恼交加地喝道:“没忘就好!”   皇后浑身剧震,刹那又丢了一股,竟呼道:“银样镴枪头!”   小玄勃然大怒,又一巴掌抽在她臀上,他本来想一射为快,这下又强锁精关,欲要雪耻。   “银样镴枪头!银样镴枪头!”皇后连呼不住,只怕男儿住了手。   小玄果然怒极,一通狠突怒刺,照着肥臀又连抽几掌。   殊不知皇后恰好这口,每挨一掌,便痛叫一声,肛内跟着一绞,箍得男儿爽极难支。   小玄尝到了美处,加之此时面上戴着七邪覆,比平日多出几分凶狠暴虐,抽拽间手起掌落,照着皇后的肥臀不停地狠抽怒扇。   皇后通体酥软地趴在床上,一股股阴精都尿到锦被上去,终于丢得酣畅淋漓,口中犹在啼呼:“你打!你打!只管打死奴奴!”   小玄猛然一省,见妇人臀上叠满红印,心中惊忖:“我怎么下手如此之重,她贵为皇后,恼起来可不是说笑的……”   簪儿见他迟疑,忽挨了上来,嘴儿贴在他耳心悄声道:“娘娘就爱这个,越吃痛便越快活的。”   小玄猛然想起那晚蟢房中的情形,又见皇后面庞潮红媚眼如丝,终于知晓这妇人的床闱秘嗜,不禁狂荡起来,脱缰野马般横冲直撞。   皇后丽颊陡然仰起,一副欲飞欲仙的模样,哪里还有丝缕白天见到的雍容庄端。   小玄通体如焚,脑子似乎都给烧得昏了。   “死了死了!奴奴要死了!我怎就被你操得这般快活呢!停不下来了!真停不下来了……”皇后一阵急促乱啼,丢得七零八落,只觉股内那根宝贝世上无双,蓦地花肝麻坏,又是一阵欲仙欲死。   小玄陡觉她股内咬得厉害,深处忽似有什么跑了出来,如膏似淖的异样浓稠,侵得龟头阵阵发木,突尔精关尽溃,猛一记刺住肥物,射了个汪洋大海。   皇后悸啼一声,吃玄阳宝精浇在肠头,股内登时麻了,紧接着腹底暖流注注,迅朝四面八方传荡开去,整个人竟然酥了,魂不附体地挨了须臾,心花俱开,陡又大丢起来。   (第七回)食髓知味   金霞帐前,一宫娥跪在盆边试水温,一宫娥抱壶徐徐注入热水,一宫娥绞干毛巾递换。   小玄懒洋洋地躺在床上,簪儿跪在旁边,正接过一条条软巾轻手轻脚地为他擦洗揩拭。   “这便是帝王的日子么……”他甚是受用,竟然有点上瘾的感觉。   皇后媚眼如丝地趴伏在他腿间,爱不释手地攀握着玉茎,挨在粉靥上轻刮柔蹭,又放到鼻尖深深地吸嗅,娇叹道:“爱煞这宝贝了,好神奇,适才怎么会变成那样子的?”   “不知道。”小玄答。   “每次都会变的么?”皇后朱唇微启,轻吮了棒头一下。   “嗯。”小玄腿腹一紧。   “还有,吃你一射,整个人就都麻了,这又是怎么回事?”皇后一脸迷醉地问。   “这个也不晓得。”小玄摇摇头。   皇后沿躯爬上,勾搂住他的脖子,轻声道:“心肝儿,你可快活?”   小玄点点头,环臂抱住她,望着近在眼前的皇后,犹如梦中。   皇后悄声又问:“你欢喜奴家那样子么?”   小玄胸口一荡,又点了下头。   皇后妩媚一笑,娇滴滴的声音甜得象是掺了蜜:“你乖乖地听话,安安心心的做这九五之尊,往后还有无数销魂与你受用!”   小玄五味杂陈。   “既然你的伤快要好了,那……”皇后盯着他道,眸子里水淋淋的,“从今儿起,奴家便搬回这边来吧。”   小玄一阵心跳。   ******************************   到了晚上,皇后果然从西厢偏殿搬回,与小玄同榻共枕,自然又是一番颠鸾倒凤尤云殢雨。   这夜愈加惊心动魄,皇后放浪形骸,小玄也给撩惹得兴动如狂。   颠狂了两度,兴至极浓处,皇后忽命簪儿打开拔步床前廊两边的内橱,勾搂着男儿一同玩赏。   小玄抬眼望去,顿时耳根烧热,原来橱中陈列着棍、棒、鞭、绳、钩、锥、锁、枷、铃等器物,更有些奇形怪状,根本不晓得是啥东西。   这些形形色色的器物或悬或卧,摆放得井然有序,粗略一眼,便知做工十分精巧,聚在一起,整个橱内便弥漫着一种靡荡与恐慌混合的奇异气息。   “瞧,都是我收藏的宝贝。”皇后竟然道。   小玄看得似明非明,心里好奇,但哪敢乱问。   皇后却指那些物事一样样解说起来。   “那是荆棘锁,拿来拘人,谁都不敢乱动。”   “那是璇玑棒,变化无穷,令人欲罢不能。”   “那是迷情铃,音质奇美,摇起来魂魄俱酥。”   “那个叫噬骨鞭,一鞭抽上去,外边的肌肤是好的,内里的骨头却似断了一般。”   皇后自顾自地念叨,如同孩童在炫耀心爱的玩具。   小玄觉得不搭腔更显尴尬,没话找话说:“这些都是从哪里找来的?”   “大多是各地贡的。还有些是晁紫阁命宫里的匠师特制的,这两年,许多都交与天机岛去做。”皇后道,又咬着男儿耳朵低语:“譬如那只欢喜枷,专门用来摆布女人的,就是象雄国王贡的。”   小玄听得面红心跳,不禁想入非非。   “陛下要不要玩?”皇后吐出嫩嫩舌尖,兰息微吐着描摹着他的耳廓。   小玄点点头。   “去把那个取来。”皇后朝橱中呶了下嘴。   簪儿即顺其所示,从橱壁上取下了根装饰着宝石长长的鞭子,双手托着送到小玄跟前。   小玄接过长鞭,见其通体晶莹,紫彩流荡,只不知是何物所制。   “此物叫做紫霓鞭,乃我师父亲手炼造,奴家最爱的。”皇后盯着长鞭道,漆眸闪闪发光。   小玄掂了掂,只觉甚为趁手。   “打我。”皇后轻声道。   小玄愣了下。   “用它抽奴家!”皇后喘息起来,放开男儿,撑手朝后挪退,此时颠狂了两度,身上只余条半遮的纱子,周身白晃晃的羊脂酥乳一般。   小玄心中怦怦突跳,虽然已知其嗜,但真要下手,仍不免有些战战兢兢。   “心肝,拿出九五之尊的气魄来!”皇后目光灼灼盯着他。   小玄终于一鞭挥出,抽击在她右肩上,并未怎么用力,赫见肤上高高地浮起一条鞭痕,边沿异样清晰,有如蜿行雪中的紫蛇。   皇后娇哼一声,叫道:“再来!”   小玄唬了一跳,骇然瞧瞧手中鞭子,岂敢再动。   “别怕,奴家学过护体秘术,这点伤转瞬即愈。”皇后娇喘道。   “真的?”小玄将信将疑,见她眸中尽中炽热与渴盼,自个其实也是心痒之极,遂又挥出一鞭。   皇后娇躯一颤,咬着牙竟道:“再重些,用力!除了脸,哪里都可以打!”   小玄额头冒汗,手上稍微加力,朝她臂上甩出第三鞭。   皇后轻啼一声,双手托握住两只饱满尖翘的玉乳,鼻息咻咻道:“来,朝这里抽!”   小玄喉节动了下,“唰”的一声再次挥鞭,刹那间又一条艳丽无比的紫蛇出现在如酥似雪嫩乳上,爬过高高肿起的一颗乳蒂,顺着玉峰的曲线蜿蜒起伏,如同活物般栩栩如生。   皇后乍然尖叫,喉底泄出一串急促呻吟,痛楚的声音里含满淫荡的兴奋。   小玄直勾勾地盯着她的酥胸,不由百脉俱沸,心底竟隐隐生出一种诡异而奇妙的感觉,如狠似怒,快意非常。   “瞧,是不是很美?这鞭子能让女人变得更加迷人……”皇后吟哦道,手指竟然摸到了乳峰的鞭伤之上,先只轻轻搓揉,后来竟抠得自个浑身哆嗦,眸子里却尽是迷醉痛快,甚至还有一丝诱人陷落的疯狂。   小玄瞧得阵阵心悸,忽觉妇人那痛苦神情媚之入骨,心中酥麻:“既然如此她才快活,我又何必蝎蝎螫螫!”蓦的狂野起来,接再不用皇后催诱,一鞭接一鞭地抽击在雪躯上,赫感欲罢不能,有如上瘾。   皇后尖声娇啼,给鞭得满床翻滚,雪肤上鼓起一条条紫红色的蛇,纵横交错触目惊心。   小玄只觉道道不明的炙热与阴寒从四面八方扑来,忽感面上不再气闷,仿佛那七邪覆已同自己融为一体,不禁魂悸魄动。   “这才是奴奴的皇上,这才是日月皇朝的天子!”皇后颤声呼道,接下口中“陛下”、“皇上”、“万岁爷”叫唤个不停。   小玄听入耳内,惊涛骇浪间倒真有了一丝九五之尊的恍惚,玄阳宝杵高高昂起,朝天怒指。   “奴奴要给你打死了!小魔王,奴奴今儿就死你手里好了!”皇后娇娇软软地唤,香汗淋漓肤发尽湿,整个人如同刚从水里边捞出来。   小玄一声不吭,没人发现,七邪覆眼洞内的那双黑眸渐渐冰冷,染了层噬血的邪魅。   “骂我!说脏话!”皇后忽道。   小玄浑浑噩噩,胡乱骂道:“泼妇!”   “继续!”皇后喘道。   小玄一时没了词,在千翠山之时,崔采婷就对门下管教极严,污言秽语惩罚甚重。   簪儿忽贴到他耳边,悄声道:“浪骚蹄子。”   “浪骚蹄子!”小玄立道。   “再骂!”皇后一脸陶醉。   “贱人!”簪儿又提供了一个,她虽是皇后的不二心腹,但平日里难免会挨些责罚打骂,能趁机羞辱下高高在上的主子,还是有点点报仇的快意的。   小玄摇了摇头,只觉这个词羞辱之至,岂知心底一股邪念涌动,竟然脱口而出:“贱人!”   “别停!”皇后嘤咛催促,娇躯难耐地在床上蛇般拧扭。   “淫妇!”簪儿继续坏坏地出谋划策。   “小淫妇!”小玄即道,只觉这个甚好,带感之极。   皇后眼饧颊晕,呻吟道:“手别停啊!”   小玄用起狠来,喝骂道:“小淫妇是哪个?”   “是奴家。”皇后酥胸如波起伏,如饥似渴地望着男儿手中鞭子。   “听不见!”小玄霸道地喝,心底那股不知从何而来的邪念愈涌愈剧,一鞭子抽在她乳峰上,正中那尖尖勃翘的奶头儿,“叭”地一声异样清脆。   “啊!”皇后痛叫一声,重重地跌在锦被上,急提声道:“是我!小淫妇是奴奴!”   “答得太慢了!”小玄扬手又是狠狠一鞭。   “奴家就是淫妇,皇后就是淫妇!心肝还要听什么,小淫妇都叫与你听……”   皇后迭声啼呼。   “是谁的小淫妇?”小玄悍然继喝。   “是陛下的小淫妇!是心肝儿的小淫妇!是崔小玄的小淫妇!”皇后淫声亵语流水般叫了出来,忽似痛得挨不过了,慌怯怯地往后挪退,腿心里水光闪动,在床单上拖出一痕湿渍。   小玄见她可人极绝,蓦尔想起此乃当今皇后,接又想到她平日里那雍容端庄的模样,心中更是疯魔,喝道:“竟敢躲!”再又一通狠抽怒鞭,不想乱中失了准头,竟然一鞭抽到妇人腿心里去。   皇后发出半声吓人的尖啼,如遭雷殛般整个人抖做一团。   小玄大惊,心里叫道:“这下可打坏了!”   旁边簪儿目瞪口呆,也给吓傻了,却听皇要断气似地闷哼:“心肝快来……小淫妇要丢。”   小玄慌忙上前,倾躯压上,肉棒方才触到花底,倏见玉蛤绽跳,一大股烫物猛地喷了出来,冲得宝杵一塌糊涂,竟是于痛极中丢了。   皇后两手死死地揪扯着床单,浑身痉挛,咬着朱唇不住抽摔。   小玄岂敢再有片刻耽搁,正要插入,骤见妇人从玉蛤到菊眼皆高高地肿了起来,眨眼间挤胀得不见丝缝,不禁懵住:“这一进去,还不把她痛死!”   他正在惊疑,却给皇后飞手过来,将龟头往下一压送入股心里去了。   小玄刺入肿处,立感内外俱给密密裹住,四面八方团团堆挤,滋味赫是奇美,一时骨头都酥了。   “痛杀奴奴了!”皇后大声哼吟,口中乱嚷乱叫:“小淫妇不活了,陛下今儿就把小淫妇操死吧!”   “小淫妇!说!还要怎样?”小玄狂野起来,一通长突深搠,将妇人两瓣肿胀花唇抽拽得揉入翻出,蜜汁横流。   “要你把小淫妇的花肝儿捣碎!要你把小淫妇弄哭!让小淫妇哭出来!”皇后乌云散坠,叫得声嘶力竭。   “花肝是什么?就这个么?”小玄喝问,没棱露首地极力捣戳,铁茎接连刺着肛底那团肥物,只觉奇滑异润,真比前边花心还要美味,不禁贪恋无度,龟头都木了。   “就那!就那!你使劲!”皇后啼闹个不住,娇躯时僵时酥,一副寻死觅活的妖态,花底粉滴蜜坠,早已浸透秀榻,湿渍片片。   簪儿几时见过主子这模样,花内不由酥一阵麻一阵地痒热,又瞥见娘娘花底那颗肿得不成样子的肉蒂竟然探出头来,娇娇颤颤地勃着,按不住自作主张,探手过去用指压住一顿揉弄,另一手则攀抱住男儿臂膀,用身子顶着助他抽添。   小玄得美娥相助,更是如虎添翼,抽耸之势有如惊龙怒蟒,瞧见皇后两乳勃得格外尖翘,遂腾出手去连奶头一块扣住,百般揉搓捏握。   “只管捏碎它!弄坏我!弄坏我!小淫妇又要流了!”皇后求似地唤,声如断肠,骤然失声,果真痛哭了出来。   小玄发狠一捏,竟忘了自个的手劲有多大,半分没有留力。   皇后乍地尖啼,花底泉眼一绽,数股晶莹尿汁直迸出来,突泉般冲到尺许高,方才力尽回落,洒得账内三人发上身上尽湿,紧接着玉蛤鼓凸,股股白浆忽从肿胀处迸出,却是又丢了身子。   小玄浑身通泰,两手拑紧皇后腰肢,眼睛盯着她那勾魂夺魄的美态,暴风骤雨般一通狂冲怒突。   “在丢呢!在丢呀!你还你还……不要你了!不要你了!”皇后嘤咛乱啼,一股股热气腾腾的混着尿汁的阴精喷出,吹甩在男儿腹上。   小玄怎肯相饶,照旧发狠鼓捣,皇后臀部本就格外丰腴,此时股沟股眼皆俱肿坏,更是出奇肥美,令他欲罢不能。   皇后蓦地美眸翻白,肠头遽然抽搐,后边亦跟着丢了起来,一抹蚀骨的花膏吐出,厚厚地裹住龟头。   “又是那东西!”小玄不知遇见何物,想要拔出来看,然却一阵筋麻骨软,精关乍然酥透,便是九鼎还丹诀也锁禁不住,急将宝杵刺住花肝,闷哼声中,一注注早已沸腾的宝精全都射了上去。   “心肝儿!”皇后抑啼一声,满股麻坏,肥臀高高抬起,前后又是一阵死去活来的大泄。   ******************************   翌晨。   簪、珰、镯、璧四婢齐聚屋中,围着小玄伺候更衣,皇后则歪着身子倚在一张椅子里瞧着,似乎不敢坐正。   小玄任由众婢摆布,只不住转头瞧她。   “都瞧了一晚上,还没瞧够么?”皇后笑嗔道,经玄阳宝精一夜浇沐,真个雨后娇花般容光焕发鲜媚绝伦。   小玄瞧瞧旁边,欲言又止。   四个小娥嘴角含笑,神色如常。   穿戴停当,皇后站起身来,走到他跟前仔细打量。   此时的小玄顶戴通天冠,身着衮袍,足踏黑舄,加上狰狞的七绝覆,倒真有些君王气象。   皇后满意地点点头,又帮他整了整襟口,笑道:“好了,我们可以走啦。”   “去哪?”小玄微微一怔。   “请陛下移驾水帘香榭。”皇后道。   “为啥要到那边去?”小玄问。   “一则因为天气炎热,那边最为凉爽。二则因为地方较小,无法同时容下太多人,好让那些人轮换快些,免得时间一长,你这冒牌天子生出破绽来。”皇后微笑道。   两人出了屋子,虽没几步路,却仍上了乘七宝香辇,在众宫人的簇拥中朝水榭行去。   “真的好了吗?”小玄在忽悄声道。   “真好了,喏,你瞧。”皇后立时会意,捋起袖子,露出半截欺霜赛雪的玉臂来,莫说伤痕,便是丁点瑕疵也无。   “那里呢?”小玄满脸关切。   “那里慢些……不过也快好了,晚上让你验证。”皇后晕着脸悄声道。   “好神奇。”小玄赞道。   “这下放心了吧。”皇后笑吟吟道。   “这秘术从哪学来的?”小玄随口问。   “不告诉你。”皇后神神秘秘应。   小玄深知门派之防,便不再问,谁知皇后却道:“臣妾这门功法,叫做‘还形铸体水髓咒’,只要一息尚存,便可修体还元,乃东海逍遥门不外传的护体疗伤圣术。”   “东海……逍遥门?”小玄怔了怔,猛然道:“逍遥郎君!”   皇后点点头。   “你师父就是……就是……”小玄讶道。   “就是他。”皇后答。   小玄大吃一惊。   “怎么了?”皇后睨了睨他。   小玄半天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这女人身上真是藏着太多的秘密。   一行人到了水边,阎卓忠同邓斐已领了帮内相在桥头等候,见他们过来,赶忙上前迎接。   小玄携皇后下了七宝辇,同他们沿石桥上了水榭,宫娥挑帘迎入,但见榭中正北已摆了张透雕云龙护屏榻,榻上靠背、引枕、毯子俱全,两边各设数椅。   阎卓忠扶小玄登榻坐定,皇后跟上前来,拉过毯子帮他盖在腿上,见其微有诧色,微笑道:“这水榭里甚寒,陛下尚未大安,可别受凉了。”   小玄恍然大悟,皇后这是要他摆出伤病未愈的样子,容易蒙混过关。   皇后忽又贴近过来,在他耳边悄声道:“别这么正襟危坐的,歪着,才像身上还没好。”   小玄这才放松下来,半裹毯子,倚着引枕舒舒服服地歪坐着,阎卓忠同邓斐则立在一旁陪着。   皇后优雅地坐在一边,端庄而雍容,小玄心猿意马地瞧着,一时间怎么都无法把她跟昨晚联系起来。   四人说着话,过没一会,便有内相来报,说是各宫各苑到了,俱在雍怡宫外候着,皇后便道:“都宣进来吧,才人以上入榭,余者只在外边请安罢了。”   少顷,众妃嫔陆续进入榭中,先是汤贵妃同唐淑妃领着几个嫔进来,各赐了坐;接下是婕妤及美人,最后方是才人,这些只能立着。一拨叩行大礼,请了安,各说上几句,便轮换下一拨进来,饶是如此,也耗去了许多时候。   晁紫阁虽然房中不济,后宫却是异样庞大,说是四妃九嫔,实则多达二十来个,其余的婕妤、美人、才人、宝林、御女、采女更是不计其数。   此时水帘香榭中的场面比当日观烟楼上更大,况且还是众目所聚,小玄手心捏汗如坐针毡,莫说昨晚没把那百羞秘卷看完,便是全都看了,此际也无法记住太多,瞧着那些花一团锦一簇的妃嫔,除了汤妃、糖妃、龚真真、罗可儿等寥寥几个,余者大多不知哪个是哪个。   他不敢多言,又不能完全不开口,只好装作精神不济,有气无力的偶言两句,尽拣些皇后教过的、模棱两可的话说,有些眼看着快要答不上来了,皇后便接过话去,帮他应对。   汤贵妃同唐淑妃迳直据坐到榻沿,地位在众妃嫔中明显有些超然。二妃谈笑生风,你一言我一语地问起皇帝的伤势、用药、胃口和睡眠如何。   小玄见两人坐得甚近,生怕糖妃认出自己的声音,说话时暗压着嗓子,而晁紫阁的声音原本就多变,并没哪个起疑。   汤贵妃依旧言词风趣,她身子煞是丰满,腴处玉润珠圆,酥胸更是惊心动魄的滚硕,但最诱人的还是她那出奇白嫩的肌肤,犹如羊脂凝就,令人情不自禁想去捋下看看。   “她这肌肤画上可画不出来……”小玄不觉有些走神,“从前那肤似‘初凝塞上酥’的杨太真便是如此吧?怎巧都是个贵妃哦……”   忽有个妃子到近前叩首,娇滴滴道:“臣妾给陛下请安了。”   小玄抬头望去,见那妃子蛾眉细长斜飞鬓中,右颊近眼处贴着朵奇异花钿,心中一个鹘突,原来就是皇后要他提防的那个袁充容,道:“平身。”   袁充容站起身,道:“陛下可是好些了?妾身可是日夜牵挂。”   “圣体未安,这宫里又有哪个不牵挂的。”皇后不咸不淡地刺了一句。   袁充容并未理会,只望着皇帝继道:“陛下离开锦心殿也好些时日了,不知何时会搬回来呢?”   皇后一听,立时黛眉倒竖,斥道:“这宫里,皇上爱住哪便在哪,还用得你来管么!”   榭中一时鸦雀无声。   “娘娘莫要见怪,只因皇上此前多在锦心殿歇息,日常起居都惯了的,因此贱妾才敢问上一句。”袁充容言笑晏晏道,话里竟是软中带硬。   “这话就更奇了,难道皇上在本宫这里就待得不惯了?”皇后冷冷道。   袁充容没再接口,只把眼睛望着榻上,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小玄见她眸中波光流荡,似是能说话一般,不觉神魂颠倒,蓦尔暗自一惊,赶忙收摄心神,冷声道:“朕在皇后这里待得可舒服哩,往后只住雍怡宫了!”   袁充容微微一怔,眸底掠过丝迷惑之色,忙应道:“全凭陛下主意。”这时又有一拨妃嫔入榭请安,便随同拨人告退出榭。   小玄眼睛突然一亮,瞧见个妃子进来,虽然同行的妃嫔还有几个,却皆黯然失色。   只一眼,小玄便认出她就是昨夜在画上看见的那个灵妃奶拉忽。   那灵妃长睫低垂,神色清冷,然却妖娆自生,举手投足间风情万千,偶一抬眼,那对宝石般的蓝色眸子便即荡透心房,教人如浸绿湖碧海。   小玄瞧得目光发直,幸好眼睛藏在七绝覆内,才没让人发现。   这灵妃话语不多,请了安,即也随同拨人退出榭去。   接下进入榭中的妃嫔换了一拨又一拨,小玄始终没瞧见昨夜画上的那个雪妃,忽地发现,心底竟然有些失落。   就在这时,忽有名内相匆匆入榭,对邓斐低语了几语,邓斐眉心微蹙,面色凝重地与阎卓忠商议了几句,便走到皇后旁边,俯下身低声悄语。   汤贵妃同唐淑妃照旧说着话,只不时把眼瞟到皇后那边去。   皇后凝思片刻,站起身,不动声色地走到小玄跟前,榻上三人皆抬起头瞧她。   “怎么了?”小玄问。   皇后却对汤贵妃与唐淑妃含笑道:“相国大人、唐大将军及户部尚书李大人   一块来了,已到了雍怡宫外。“   “我爹来了?”二妃异口同声,齐吃一惊。   小玄也颇感诧异,他已知晁紫阁长年不下迷楼,朝政俱由几个坐镇玉京的大臣打理,没有大事,是不会来的。   “他们忽上迷楼,却是为何事而来?”汤贵妃镇定地问。   “没说,只是要立刻见皇上。”皇后道,这才转过脸去,一双妙目定定地望向小玄。   小玄看见她脸上挂着微笑,眸底却隐有忧色。   (第八回)烽烟四起   小玄一阵紧张,心中怦怦疾跳:“不会是事情败露了吧?”   他做贼心虚,只盼皇后能找甚托词把这几个大臣挡回去,却听皇后道:“既然如此,三位大人定是有什么紧要的事情,大家今儿就到这吧。”   “娘娘说的是。”汤贵妃道,便与唐淑妃从榻沿起身,两边有座的妃嫔也赶忙立起,同其余宫人齐齐叩首,纷纷告退退榭。   “这地方就让与你用吧,我回去等你。”皇后对小玄道。   “你不留下来?”小玄心中一慌。   “臣妾若不回避,几位大人心里边怕是要不高兴的。”皇后笑道。   “我……这会身上乏了,不如改日再见他们吧?”小玄瞧瞧旁边还立着阎卓忠与邓斐两个,不敢把话挑明。   “陛下,三位大人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皇后正色道,见他战战兢兢,上前悄声道,“别慌,早晚终须一见。他们都知你伤病未愈,这时候还来,定是有什么紧急之事,听一听,我们心里边也有个底。”   小玄深深地吸了口气。   “这三位都是朝中重臣,擅于处置各种难题,你倘若不懂,或者拿不定主意,便听他们的。”皇后叮嘱道。   小玄点点头。   皇后又对阎卓忠与邓斐道:“圣体未愈,易乏易倦,你们在这里看着些。”   两人赶忙应了。   皇后便命黄门官传旨:“宣三位大人到香榭见驾。”这才领着一帮宫人去了。   过不多时,三位大臣已随黄门官进入榭中,朝服整齐,俯伏榻前,山呼朝拜。   小玄见他们如此,心中稍定,想起其中一个是汤妃的爹,一个是唐妃的爹,登感亲切,竟忘了装病,掀起毯子就下榻相扶,唤道:“三位大人快起来!”   殊不知晁紫阁素来威傲,从未对臣属有过如此,三臣心中一惊,齐声道:“陛下圣体未安,岂可下榻。”慌忙同阎卓忠与邓辈把他扶回榻上。   “这模样,肯定不是来捉我的!”小玄心头愈定,笑道:“没事没事,躺了这许多天,活动活动筋骨也是好的。”   三臣面面相觑,心中皆自悄忖,今上何时变得这般亲和随意了?   汤国璋清了下嗓子,奏曰:“圣上龙体欠安,臣等便来烦扰,着实心里不安,只是眼前突来了几桩事情,甚是紧迫,臣等位列朝纲,食君之禄,不得不启奏陛下。”   “不妨,朕已好得差不多了。有甚事情,三位大人尽管说来。”小玄和颜悦色道。   三臣对望一眼,汤国璋道:“李大人,还是你先请吧。”   那户部尚书李翰馥也不推辞,面色凝重道:“禀奏陛下,随三月前泰州发大水,上月济县等地瘟疫肆行,昨夜,向阳诸县又地动山摇,房屋倒塌,田倾路毁,百姓死伤无数。”   小玄啊了一声,猛然坐直起身。   慌得榻前三人急道:“陛下莫急。”   小玄惊道:“向阳诸县在哪里?”   李翰馥答:“玉京往西南四百余里。”   “怎会这么多灾祸一块来……敢情是那魔头作恶太多,遭到天谴了?只是为何却落在了黎民百姓的头上……”小玄心里暗暗嘀咕,问道:“眼下那边情形如何了?”   三臣素知今上不太在乎这些,瞧见他似有所动,心中俱是一阵振奋。   李翰馥道:“已调派许多官员军役前往了,只是向阳诸县一带大旱已久,早就民穷财尽,今又遭逢大难,可想而知,此时定是流离失所饿殍遍野了!”   “那就快快调钱粮赈灾!”小玄即道,这个他还是懂的。   “原该如此,只是……”李翰馥迟疑道。   “只是什么?”小玄问。   “只是眼下已无钱粮可调。”李翰馥叹道。   “玉京如此繁华富庶,离得又不算远,怎就没有钱粮可调?”小玄奇道。   “玉京之繁华……只是表面而已,其实府库之中已经所余无几了。”李翰馥道,面上微现痛心之色。   “怎会如此?偌大一个皇朝,府库竟然所剩无几?”小玄讶道。   汤国璋接口道:“之前各地的几次大灾,朝廷已赈济许多,加之奉天候西讨云州,卫国公北征作乱的蛮族,皆俱要花钱粮,是以日渐枯竭。”   其实晁紫阁当年亲征北方十五族,已耗费极钜,后筑迷楼,又是花钱如流水,然这些三臣皆不敢言,只好转言其它。   小玄听得眉头暗皱,道:“既然府库没钱,哪里还有钱粮可调?”   直到此时,唐凤山方才开口:“禀奏陛下,原本有一处可调,即乃皇朝最大的粮仓——大泽平原。”   小玄听他话中有话,问:“原本?”   “原本可以从大泽征调钱粮。”唐凤山道,“然臣等今日前来,为的正是此事,大泽令方少麟,已于三日前反了,接邻州县皆俱震动!”   小玄吃了一惊,只觉名字熟极,问道:“方少麟……这大泽令方少麟为何要反?”   “以臣等推断……”汤国璋斟酌道,“方少麟数月前曾违抗圣旨,陛下虽未降罪,但料其已是惊弓之鸟,加之原左武卫秦湛乃是姐夫,前阵子陛下命人拿入天牢,因此决意反了。”   小玄听得一阵窝火,心忖:“那魔头踹死德妃,还命人去捉她兄长,这下倒好,又逼反了个手握钱粮的大泽令!”   汤国璋道:“此逆着实可恶,居然广发讨檄,妄列陛下十罪,其中一条,便是指陛下缉拿秦湛。”   “那檄文怎么说的?”小玄竟然道。   汤国璋一阵迟疑,只道:“无非是些狂言妄语,无人当真。”   “不妨,读来听听。”小玄温和道,心中只想知道晁紫阁还有哪些恶行。   “既然如此,臣亦不敢匿避,一切伏乞圣裁。”汤国璋道,当即从袖中取出一卷文书,展开读道:“今天子继天立极,然暴戾恣睢,弗敬上天。初登九五,便好大喜功,视苍生为草芥,动辄干戈,肆意杀戮,罪之一也。”   “这头一条,声讨的是那恶魔肆起兵戈,如亲征北方十五族……”小玄心道。   “不思祖宗德业,绝君臣之道,极今古之冤,囚禁忠士,逼反良臣,三纲已绝,廉耻全无,罪之二也。”汤国璋念道。   “这第二条,说的是那恶魔迫害江应存、左武卫秦湛等忠良,逼反南宫阳及那个方少麟吧……”小玄暗忖。   “宠信妖妃谗言,搜天下之财,穷民物之力,奢建行宫侈筑苑圃,于迷楼昼夜宣淫,酗酒肆乐,以糜器荡技秽漫宫闱,罪之三也。”汤国璋继念。   “这个是说那恶魔因为听信了我师父的话,搜刮民脂民膏,用以筑造迷楼么?”   小玄心中怦怦突跳,坐立不安。   “断恩败度,大坏彝伦,废蔽贤妃,肆毙良嫔,诞造刑室,以虐杀宫人行乐,实乃残忍惨毒败伦丧德,极古今未有之恶,罪之四也。”汤国璋蹙眉读道。   “这是说那恶魔将雪妃打入冷宫,又殴毙南宫修仪及踹死德妃,还在炼心殿中虐杀宫娥取乐……”小玄听得心惊脉跳。   ……   汤国璋一条条念了,最后道:“今天子沉湎酒色,紊乱朝政,四维不张,失信于天下,乃无道败亡之象也,终至天下荒荒,黎民倒悬,可怜社稷化为乌有。   今天地伤心,人神共愤,世人皆可讨之。“   小玄听文中字字铿锵,掷地有声,虽然声讨的并非自己,也不禁冷汗涔涔,心道:“这檄文条条属实,那恶魔头的确作恶多端恶贯满盈,可如今一件件却全都算到了我头上来了……”   汤国璋见皇帝半晌不语,忙道:“以上皆为竖子狂妄之语,陛下莫要在意。”   小玄依然没吭声,心里越发觉这冒牌皇帝当得万分不值。   唐凤山怒道:“竖子狂悖无礼,恳请陛下准允,臣即提兵横扫大泽,以伸皇朝威德,复还社稷清平!”   小玄无力地摆摆手,正要说话,已听汤国璋道:“方少麟祖上仁德四布,信义素著,深得三朝天子厚爱,方能无功受禄而世袭大泽令,不想此子而今大逆不道,大辱朝廷,委实罪不可赦!”接下话锋一转,道:“然烈火军长年戍卫玉京,离京远击,只怕宵小蠢动,都中震荡啊,还请将军三思,切莫因小失大!”   “难道任凭竖子兴风作浪!”唐凤山沉声道,“相国可是有甚良策?”   汤国璋微笑道:“皇朝善战者无数,大将军莫不是把冯晋东忘了?”   唐凤山眼睛一亮,点点头道:“冯夫子啊!多年未见,险些真给忘了。”   汤国璋转朝小玄拜道:“冯晋东为忠武将军,有万夫莫当之勇,擅奇门遁甲之术,麾下兵强马壮战将千员,统辖虎头军大部,兵力数倍于方少麟。且坐镇定州,与大泽仅隔着中州,无须劳师远征,若是遣之前往,必能荡平大泽。”   小玄心烦意乱,以他此时的眼界见识,自然是赈灾更比平叛紧要,点点头道:“平叛这事就依相国之言去办,可那赈灾又该怎么办?钱粮何处筹措,还劳三位大人想想办法。”   “陛下惦念此事,实乃苍生之福矣!”李翰馥忙道,然却欲言又止,“其实也不是完全无处筹措……”   小玄急道:“大人请说。”   李翰馥瞧瞧汤国璋与唐凤山,见他们皆微点了下头,遂深吸了口气道:“据臣所知,平宁候扈鉴亭封邑万户,富可敌国,存粮如山,又恰在承恩城,距向阳诸县甚近,或可救一时之急。”   “救命要紧,那就先征调他家存粮救救急。”小玄即道。   “只是……”李翰馥吞吞吐吐道。   “只是什么?”小玄望着他问。   “只是平宁候乃皇后娘娘堂叔,只怕娘娘知晓后心里不乐意。”李翰馥小心翼翼道。   小玄哦了一声。   三臣皆俱凝望着他。   小玄一阵踌躇。   榭中一时静得落针可闻。   旁边的邓斐心中暗急,然却哪敢吭声,只盼皇帝能朝这边瞧上一眼。   李翰馥心中剧跳,不觉间额角渗出汗来,忽见皇帝朝自己望来,猛地跪了下去,颤声道:“陛下莫要见怪,赈灾筹粮之事,臣还是另想他法!”   “大人快请起!”小玄忙道。   唐凤山朝李翰馥瞪了一眼,沉着脸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小玄沉吟道:“我们只是借上一借,将来会还的。眼下火烧眉毛了,三位大人莫要迟疑。皇后那边,由朕去说,料无大碍。”   三臣神情一松。   “此事事关重大,须得陛下下旨。”汤国璋道。   “那朕就下旨。”小玄干脆利落道。   “陛下圣明!”三臣面有喜色,心中暗暗称许,只觉今日的皇帝与往时甚是不同,齐呼:“陛下以仁德化天下,真乃黎民之福!”   汤国璋即时转对阎卓忠道:“请公公着人去西台把廖大人请来,圣上要拟旨下诏。”   阎卓忠赶忙应了,与邓斐对视一眼,脸色有些发白。   李翰馥却是悄吁了口气,用袖口擦了擦汗。   “那一切有劳诸位大人啦!”小玄道。   “臣等受皇朝厚恩,委以心膂,安敢懈怠!”三人齐声应。   ******************************   小玄从水帘香榭出来,回到屋中,只见皇后面笼寒霜安坐不动,不禁一惊,想起邓斐先前走得飞快,心中已是明了。   他咧嘴一笑,故做轻松走上前去。   “臣妾且问一句。”皇后轻轻道,“向阳诸县受灾,凭啥征调我四叔家的存粮?”   “这……”小玄满面堆笑,虽给脸上的七绝覆遮去了大半,道:“这不救急嘛,李大人说,向阳县那边之前久旱,今又遭逢大灾,已经饿死好多人了。”   “救急朝廷干嘛不救!他李翰馥干嘛不救!他家里亲戚干嘛不救!倒非要我家来救?”皇后声音骤然拔高,一双凤眼瞪得圆溜。   “你四叔手里有些存粮嘛,且在承恩城,离向阳较近嘛。”小玄陪笑道,心底阵阵发虚,“昨晚帐子里明明骚浪得可人,怎么一生起气来却是这等吓人……”   “谁家的钱粮不是苦苦积攒下来的,难不成还是天上掉下来的?难到手里有粮,就得平白无帮地交出来?难到离向阳近,就得莫明其妙地送与人家?这是哪家的王法?究竟是日月皇朝的王法?还是你崔小玄的王法!”皇后怒容满面。   “只是先借一借,等来年收成好了,到时定加些利息一块儿还与你四叔,再说救世济民,乃是大功德,积福多多的。”小玄战战兢兢地连陪好话。   “等收成好了?谁晓得啥时候收成能好!利息?府库连年空虚,你崔小玄连本钱都没有,又能从哪变出利息来!去偷还是去抢呀?”皇后字字如刀。   小玄给呛得面青面绿,一时接不上话来。   “才做几天皇帝呀,就忘了自己是谁了?”皇后厉叱道,“姓崔的我告诉你,本宫既能扶你上天当皇帝,便也能让你翻船落水做王八!”   身为母仪天下的皇后竟然有如泼妇骂街?   “王八”二字居然也能从她那诱人小口里冒出来?   还有,这还拐弯抹角……简直就是指名道姓地骂人么!   小玄想定,蓦地火冒三丈,多日来的种种憋屈及郁闷全都暴发出来,怒道:“这窝囊皇帝,藏头缩尾尽背黑锅,小爷我还不做了!”   “你!”皇后猛地从椅上立起,一根尖尖玉指直戳到他鼻子前。   “啥狗屁皇帝!芝麻大的事都做不了主,今儿起谁稀罕谁当去!”小玄梗着脖子大声道。   “你说的啊!既然不是皇帝,从今儿起,休要再碰本宫一根手指头!”皇后勃然大怒。   “我若再碰你,便是你孙子!”小玄脱口而出,一副一拍两散谁怕谁的模样。   两人一时僵住,只把守在屋中的珰儿吓得浑身悄抖。   ******************************   子时,金霞帐内。   小玄与皇后背对背地卧着,随着夜渐深浓,怒气亦渐渐消去,心中思量:“她的话虽然难听,但征粮之事着实是令她家里人吃亏了,护着家人,也是常情,况且我还来个先斩后奏……”   他越想越觉过意不去,便悄悄转身挨了过去,低声唤道:“夫人。”   皇后肩膀动了一下。   “皇后。”小玄又轻唤了一声。   “谁是你皇后!”皇后冷笑一声。   “的确是我不好,这么大的事情都没先跟你商量一下。”小玄软语陪罪。   皇后一声不吭。   “娘子……梓童……”小玄换着称呼连唤了几声。   皇后依旧概不答应。   小玄鼓起勇气,轻轻扶抱住皇后肩膀。   “别碰我。”皇后冷冷道,“是谁说的,再碰我就是什么?”   小玄面红耳赤,忽然轻轻叫道:“奶奶。”   皇后蓦地怔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憋了须臾方道:“乖孙儿叫奶奶干嘛?”   “叫奶奶别生气了,再气恼下去,额头便要长皱纹了……”小玄烧着脸道,暗暗佩服自己的厚颜无耻。   皇后忽会转过身来,张臂搂抱住他。   小玄愣住。   “好啦,饶了你吧。”皇后正容道,“臣妾思量,你初登九五,也的确需要施些恩泽与天下。”   小玄心头一松。   “还有,几个老头早已对晁紫阁颇有微词,你这么做,对他们亦是一番安抚。”   皇后继道。   小玄胸口乍暖,惊喜交加地抱紧她。   “臣妾就依你这回,只求陛下往后莫再欺负奴奴家里人啦。”皇后娇娇软软道。   小玄见她娇媚绝伦,不禁情怀荡漾,口中就贫了起来:“那只欺负你可好?”   “但凭陛下处置。”皇后竟如是道。   “小淫妇在哪!”小玄悄喝。   “你怀里。”皇后妩媚应。   接下自然又是一番浓云密雨,由珰儿伺候着,在金霞帐中一样样试那橱中秘器,皇后兴致勃勃,小玄也自欲罢不能。   小玄何尝遇过这等诡秘刺激之趣,只觉新奇之至,跟以往一比,同夭夭的温存简直就如小儿过家家一般,这一夜愈加靡荡,几如上瘾,竟与皇后颠狂至天亮。   一晃又过了半个多月,小玄伤势尽愈,期间还运行了碧怜怜所授之法一个周天,心里悄悄地计算着日子,等待着彻底解开蜮魇引的最后时刻。   (第九回)鼙鼓动地   这一天终于到来。   小玄熬到了半夜,方才悄悄起身打坐,依着碧怜怜所授之法行气运功。   皇后忽有感似地醒来,惺忪中瞧见男儿呆坐身旁,神情如痴若醉,不由吃了一惊,赶忙坐起,扶额摸脸连声唤问。   然而小玄只是一言不发,浑浑噩噩地形同痴迷。   皇后越发惊惧,只道是伤势发作,手忙脚乱了一阵,便唤来簪儿,命她到仪真宫去请迷妃。   “别去,我没事。”小玄终于开口。   “可吓死我了,你到底怎么啦?”皇后急问。   “没事。”小玄只道,终于倒身躺下,昏昏而睡。   熬到早上,各宫各苑过来请安,皇后只好命簪儿守在屋里,细细叮嘱了一番,方才出门离去。   小玄如若大病,依旧昏昏躺在床上,心思尽沉浸于往事之中,飞萝、水若、婀妍、师父,还有几个师姐的身影翻来覆去地浮现眼前。   “她们现在怎样了?”   如同打开了堤坝的闸门,思念江河之水般倾泄而出,奔涌如潮无以遏止。   旋又想到武翩跹身上去,心忖:“白眉口口声声说她会对我不利,可她非但授我神兵奇技,更几次遏尽全力救我,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误会!”   经历了这么多,此时的他对武翩跹已是坚信不疑,即便在某个瞬间稍起疑念也会觉得是种亵渎。   因此,他连丁点去找武翩跹询问的念头都没有。   “簪儿。”小玄猛地坐起。   “陛下。”簪儿赶忙奔到床边。   “着人去把阎卓忠叫过来。”小玄道。   过没一会,便见阎卓忠急匆匆赶来,喘着气磕头:“不知陛下唤奴婢何事?”   “栖霞宫在哪,你知道么?”小玄问。   “奴婢知道。”阎卓忠稍微一怔。   “带我去。”小玄道。   ******************************   小玄同阎卓忠出了雍怡宫,生怕惊动别人,既不乘舆也不骑马,只带了两个内相便往栖霞宫行去。   时下天热,阎卓忠又十分肥胖,走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他心里连连叫苦,脸上却堆满了笑:“陛下怎的忽然想去瞧程才人啦?奴婢这就叫人通报去,好让程才人高兴高兴,也好焚香煎茶迎接圣驾。”   “不必。”小玄只道,沉吟了片刻忽问,“你可知晓雪妃在家里排行第几?   可有姐妹?“   阎卓忠一听他叫“雪妃”,赶忙换了称呼:“排行第几这个不晓得,奴婢只知道雪妃娘娘乃奉天候三夫人所出,好像有个胞妹,听闻根骨奇佳,自幼便给送到山上跟仙人修行去了。”   小玄深深呼吸,眼前心海尽是那魂萦梦牵的纤俏身影。   栖霞宫位处迷楼最西边,远离诸宫诸殿繁华之处,四人走了足足柱香光景,终于到了门口,见两扇大门虚掩着。   “奴婢去请娘娘出来接驾?”阎卓忠又道。   “就随便瞧瞧。”小玄摆了下手,径自朝前走去。   两名内相赶忙上前把门推开。   一行人穿门而入,只见这栖霞宫明显与别处不同,不见朱楼画栋,更无湖石名木,颇为清冷,走了一会,也没见个人影。   “这冷宫的确够冷的。”小玄心中感慨。   走到一片竹林旁,忽闻淡淡花香,小玄微微一怔,闭目呼吸了须臾,便不往前边的宫室去,沿一条石子小径拐入竹林中,又行没百十步,便望见翠竹中延出一带篱笆,圈着几棚花圃,数楹修舍,甚是清幽。   他走到花圃边上,隔着篱笆仔细往里瞧,一眼便认出了其中几样,赫是甘华、屈佚、蛇衔、萐莆等家仙之物,其中更有几株洞冥草,用以佩戴或炼器,便能照出幽隐鬼怪之形,极是珍稀,在逍遥峰上亦有栽种,崔采婷指定水若照料。   小玄心中暗诧,转念一想:“雪妃家世非凡,拥有这些珍罕之物,也不算奇怪。迷楼聚集了许多天地灵气,种植灵物,倒也长得极好。”   一行人推开扇小竹门,进入篱笆围内,远远望见前边有个小棚子,三面敞开,垂着几尾瓜蒌,棚下有个小宫娥正蹲在灶前聚精会神地在熬煮什么,小玄打了个手势,留下阎卓忠与两个内相,迳自走了过去。   到了近前,便闻得满棚药香,原来小宫娥是在煎药。他在逍遥峰上之时,炼丹熬药的活没少干,算是半个行家,稍稍一嗅,便知其中有几味稀罕材料,当即细品分辨,心忖:“不会是那个雪妃生病了吧?”   这时,又见小宫娥用布裹了把手,拿起冒着热气腾腾的陶罐,稳稳地将汤药滤到瓷碗内,一股麻利劲儿,小玄瞧得发呆,不觉竟想到小婉身上去了。   小宫娥站起身,两手捧着碗,快步走向旁边的修舍,小玄便在后边跟着,见小宫娥一手轻推开门进入屋内,听她唤道:“娘娘,药煎好了。”   “拿过来。”一个柔嫩的声音道。   小玄猛然一呆,但觉这声音像极了水若,只是水若较为清脆,而这声音则偏于轻柔,心中一阵激动:“这个定然就是水若的姐姐了!”   “我不要吃药,我要去园子里摘瓜儿!”另一个女子的声音。   “你喝了药,就带你去园子里摘瓜儿。”柔嫩声音道。   “我不吃,汤好苦,我要找我哥哥!”那女子道。   “乖,你把药汤喝了,我就帮你找哥哥。”柔嫩声音哄道。   “难道是雪妃在哄谁喝药?”小玄心中甚奇,听那女子声音并不像小孩,便走进屋中去看,只见一个背对着自己的盘发女子拿着碗匙,正要喂另一个女子,那女子披着及腰长发,摇着头不肯喝药,眼睛转到小玄这边,蓦地呆住,刹那间猛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声嘶力竭地尖声大叫,疯了似地双手乱抓乱拨,登时将碗匙打翻,药汤泼了一地。   小玄吓了一跳,见背对着自己的女子急转过身,瞧见他顿时一脸惊诧,顾不得身上也给泼了热汤,便去追那逃退到屋角的长发女子,将她的头脸紧紧地抱在怀内,口中连声哄道:“不怕不怕,是做梦!是做梦呢!”   这时“呯”的一声门给撞得大开,两名内相直扑入屋中,疾若电掣,小玄这才发现原来这两名内相身手了得,紧接着阎卓忠气喘吁吁地奔了进来,大声吼道:“什么事?快快护驾!”   其实不用他叫,两名内相已分掎角之势守在小玄左右,四目扫视屋中,手上虽无兵器,然那架子气势,却是渊渟岳峙滴水不漏。   “没事没事!我没事!”小玄忙叫道,生怕那两名内相就要动手伤人。   “冰儿,快带她出去,莫要惊扰了圣驾!”那盘发女子朝吓懵的小宫娥沉声喝,背对小玄四人,将怀中的长发女子交到小宫娥怀里,小宫娥便战战兢兢地将那长发女子紧紧地扶抱住,一步一步地挪了出去。   小玄只道是面上的七邪覆惊吓着了那长发女子,心中万分疚歉,却苦于不能除下。   阎卓忠却是皱眉盯着那冰儿扶抱着的长发女子,一脸疑色,只因背对着,没能瞧见脸面。   那盘发女子待冰儿将长发女子扶出屋,方才上前两步,朝小玄曲膝跪下,叩首道:“未知圣驾降临,惊扰了陛下,贱妾罪该万死!”   小玄心中几顿,只瞧一眼,便知这女子必定是水若的姐姐无疑,眉目活脱脱跟水若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那肌肤果如皇后所说,白得如酥似雪,顶上长发盘起,只用条帕子松松着挽着,蛾眉轻凝清丽极绝,心中几乎痴了。   他猜得没错,此姝正是奉天候之女,程水若的胞姐程雪若,未给打入冷宫之前宫人皆称之雪妃。   “请陛下赐罪。”雪妃跪着又道。   直至这时,小玄方才回过神来,道:“快起来!”急忙去扶,却见雪妃身子微微一缩,似乎不愿给他碰着,心中一怔,便讪讪地收回了手。   “谢陛下。”雪妃道,自个儿站起身来。   小玄悄忖:“晁紫阁肆杀忠臣,不但不肯听劝,反而将她打入冷宫,她心里边定是十分介怀。”   阎卓忠在旁察言观色,便知这雪妃早晚重新得宠,遂把“才人”二字换了,满面堆笑道:“娘娘,皇上今儿是特意过来看你的。”   “贱妾乃是罪妇,岂敢有劳陛下探望。”程雪若只淡淡道。   小玄满怀歉意道:“我不请自来,适才惊吓了那……那……”   雪妃立道:“适才那个小娥,原乃官宦人家的女眷,因罪没入宫中为奴,此前分派在贱婢身边,原本甚是温顺聪慧,后来不知怎么就患了心疾,胆子也变得忒小,贱妾见她可怜,便一直留在这里,没想今日惊扰了陛下。”   “没有没有,是我惊吓着她了。”小玄忙道,心中越觉亲近:“姐妹俩都是同样的热心肠!”   阎卓忠眼中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疑色。   小玄瞧瞧四下,忽唤道:“阎公公。”   阎卓忠忙应:“陛下有何吩咐?”   “那个……枕雪阁现下可还空着?”小玄问。   “枕雪阁现下是林美人住着。”阎卓忠微怔了下,心里道,这不是当日你亲口让林美人搬进去的吗?   “你安排个地方,让林美人搬出去,这边太过简陋,把那枕雪阁换回给雪妃住。”小玄道。   “这……”阎卓忠愣住,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雪妃已抢着道:“谢陛下美意,只是贱妾已在这儿住惯了,就不必再折腾了。”   “她依然在生气,不肯领这个情哩……”小玄心道。   阎卓忠悄吁了口气,心中懔然:“皇上竟然如此宠这雪妃,定是为当日将她打入冷宫之举大生悔意了!”   “那……这里需要什么,你只管告诉阎公公。”小玄只好道,转对阎卓忠道,“这边缺少什么,但凡雪妃说了,你便只管照办就是。”   阎卓忠连声应喏。   “多谢陛下,贱妾这里不缺什么。”雪妃却淡淡道。   小玄想了想,忽然对又对阎卓忠道:“对了,那个江应存还在牢里么?”   “是在天牢之中。”阎卓忠应。   “你明儿就去把他放了,即刻官复原职。”小玄道,一心只想着能让水若的姐姐高兴起来。   雪妃错愕。   阎卓忠更是目瞪口呆,好一会方道:“江应存原为门下侍郎,乃正四品大员,若要重新断案,照例须得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及御史中丞三司会审,至于官复原职,更须在会审之后……”   “这么麻烦!这么审来审去,究竟要花多少时日?”小玄眉头大皱,哼了一声。   阎卓忠微微一惊,想起今上素来诸事颠倒,毫无法度,稍为违逆,不定什么时候便要掉脑袋,忙道:“不过如若陛下下旨,让奴婢带上前往天牢,料也能办妥的。”   “那朕就下旨!”小玄即道。   雪妃不知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心中将信将疑,一言不发,只将眼前之事归咎于昏君的喜怒无常。   小玄见她毫无喜色,不觉有点失望,又问长问短了几句,方同阎卓忠告辞,雪妃也不挽留。   从栖霞宫出来,小玄瞧瞧跟在后边的两名内相,见他们身材面貌俱是平常,精气神也无甚奇处,真个丢在人群里找不出来的那类,忽对阎卓忠道:“他们两个是谁?身手不错啊。”   “圣上夸你们呢,还不快过来磕头!”阎卓忠喝,两名内相便上前磕了个头,皆俱面无表情,隐有一丝骨子里透出来的傲气。   阎卓忠道:“这两个奴才是兄弟,且都是哑巴,左边这个叫阿福,右边那个叫阿寿,因奴婢于他们家有点小恩,因此这两年一直跟着奴婢,甚是机警,据说皆出自于一个叫做什么鬼王门方外教派,修炼的是一门五鬼搬运术。”   “鬼王门……”小玄心中一个鹘突,立想起曾听二师姐李梦棠说过,鬼王门乃是个极其隐蔽的门派,门人稀少,然却个个神出鬼没,似乎许多天地中的大事隐隐约约都有他们的影子。   阎卓忠嘿嘿一笑,压低声道:“他俩入宫后,项炯却说久闻大名,曾私底下找他俩比划过武技及法术,结果连败两场。”   “项炯是哪个?”小玄问。   阎卓忠呆了一呆,道:“陛下忘了?项炯就京里的禁卫总领,乃龙牙卫及凤翎卫中武技前三的高手。”   小玄动容。   “宫里隐传皇上遇刺伤及脑袋,因此近来行事与往时甚不相同,敢情非虚?”   阎卓忠暗忖。   “迷楼上有晁紫阁的许多党羽,那三首恶婆也随时会来寻仇,皇后那边怕是不太稳当,倘若有个高手在身边照应,多少也可安心些。”小玄心忖,遂道:“既然身手了得,且分一个与朕使唤如何?”   “哎呀!奴婢早就想献与陛下了,只怕陛下嫌他们方外人不知规矩。”阎卓忠即道,“这两兄弟素来形影不离,陛下就一块儿拿走吧,近两年总有刺客潜入迷楼行凶,陛下确须留多几个人在身边才好!”   小玄大喜,心下对这胖大太监越来越有好感,道:“那朕就不客气了。”   阎卓忠便对那阿福及阿寿道:“你们可听见了,从今儿起,你们便跟着皇上,须得处处仔细,如果哪里出了纰漏,我拿你们是问!”   两人应了,对阎卓忠竟是异样之恭敬。   次日,阎卓忠果然带着圣旨将江应存从天牢中取了出来,只是官复原职却没办成,须待三司会审后定夺。   接下半月,小玄隔三差五便从雍怡宫溜出来,皇后只道他是去怡真宫见迷妃,殊不知却是跑到栖霞宫看望雪妃,嘘寒问暖大献殷勤,常常是他说一句,雪妃便答一句,貌似恭敬,实则是敬而远之,那拒人千里之意再明显不过。   小玄也不在意,觉得只要能看见她,心里便自欢喜安宁,亦越发思念水若。   ******************************   转眼再过了十余日,到了盛夏时分。这夜金霞帐内又是春光无限,皇后香汗如雨,口中连连呼热,珰儿及璧儿在旁边打着扇也无济于事。   小玄同是汗流浃背,无奈道:“的确难当,连这风都是热的。”   皇后素来怕热,哭丧着脸道:“一到夏天,我便要死了!”   璧儿灵机一动,忽道:“水帘香榭那边四面皆水,又有水幕环绕,最是凉爽,陛下同娘娘何不移驾过去,好过在这里煎熬。”   皇后一听,立时道:“是了,我怎就忘了!”欢欢喜喜地对小玄道,“从今儿起,我们就到那边睡去!”   两人披衣而起,乘了玉舆,在一众大小宫娥簇拥中来到水帘香榭,一入其中,果然凉爽非常,同外间直如两个世界。   皇后心怡意畅,命人在榭内铺满冰簟,正要与小玄再续欢好,忽闻邓斐在帘外报:“宰相汤国璋同骠骑大将军唐凤山来了,求见陛下。”   榭内两人愕然,皇后尚对征调她四叔家的粮赈灾之事余愤未消,顿时发嗔道:“怎么回事?这两人不知道圣体有恙吗!就算有急事,白天闯本宫这里也就罢了,眼下三更半夜的闹腾什么!”   “两位大人说十万火急,无论如何,须得立即见到皇上。”邓斐低声道。   小玄一听,心中突跳:“莫不是又来了什么大灾?”赶忙对皇后道,“那就见一见,也花不了多少时间。”转对邓斐道,“把两位大人请到香榭来,朕在这里见他们。”   皇后生怕小玄又胡乱答应什么事情,这回可不肯走了,只悻悻地避入屏风之后。   过没一会,便见阎卓忠同邓斐引着汤国璋与唐凤山快步进来,匆匆行至屏榻前俯伏朝拜。   “两位大人请起。”小玄忙道。   二臣起身,汤国璋道:“臣等夤夜觐见,惊扰陛下歇息,着实罪该万死,但望陛下赦罪。”   “不妨。”小玄温和道:“两位大人定是有什么紧急之事吧?”   汤国璋道:“正是。因事关重大,须得陛下圣裁。”   不等小玄发问,唐凤山已立即接道:“臣接到从云州传来的急报,奏曰,叛贼方少麟率部突袭云州,截断了奉天候后路,奉天候在前方本就万分吃紧,遭此前后夹击,情势急转直下,奉天候再三思量,生恐有覆没之忧,遂趁星夜拔营,退往中州,岂料半途遭遇南宫阳伏击,人马损折近半,奉天候亦身受重伤。”   小玄大吃一惊,道:“怎会如此?月前不调派了忠武将军冯晋东去征讨那方少麟么?难道还未前往?”   唐凤山道:“冯晋东接旨后,已于半月前率军前往大泽,不想在赤龙关遇见真武荡魔大帝显圣,遣麾下水火二将、六大元帅半途截击,冯晋东部抵挡不住,溃回定州去了。”   小玄目瞪口呆,道:“冯晋东不是有那万夫莫当之勇么,又有方少麟数倍的兵力,怎么这般不经打?”   唐凤山继道:“冯晋东的确骁勇擅战,只是对方并非凡人,臣还听闻,玄教已秘遣大批高人下山,混入军中暗助方少麟。”   小玄猛地站了起来,心中大慌:“那什么真武荡魔大帝先别提,只是我那些师伯师叔修为一个比一个高深,哪一个都有移山倒海撒豆成兵的本领,说不定连我师父都要奉命下山,这可如得了得!”   “那水火二将、六大元帅不但恶意阻击,且还……且还……”唐凤山沉声道。   “且还什么?说吧。”小玄无力道,缓缓跌坐回榻上。   “且还口口声声称,方逆贼乃天玑星降世,不日将成人间新君!”唐凤山怒容道。   (第十回)御驾亲征   “真是一派悖言!枉先帝还长年供奉那真武大帝。”汤国璋斥道。   “奉天候现下在哪?”小玄问。   “奉天候及残部现下给围困在一个叫做坠星岭的地方,倚借地势险峻苦苦支撑,等待援军。”唐凤山道。   “坠星岭……这名字可大大的不好!我家老丈人有些不妙了……”小玄心头一紧,道:“须得火速驰援!”   “臣愿前往!”唐凤山即道。   “只怕有些不妥。”汤国璋摇了下头,道,“自从将秦湛拿入天牢,其部即生哗变,都是虎狼之士,若是南下,数日便可到达玉京,唐将军一走,只怕都中危矣。”   “还有兵马可调么?”小玄沉声问,他知此时危机重重,暗自提醒慌张不得,否则一个不好,便要断送了老丈人。   “滨州大都督林航、安南大都护蔡建鹏、右骁卫大将谢洲峰、潮城太守曾立、   神武军统领李宏概、宣威将军王俊胜都是皇朝猛将,皆俱多谋擅战,麾下兵马亦强,只是眼下南宫阳及方少麟势大,又得世外高人相助,怕是未有十分把握。“   唐凤山道。   “方少麟啊方少麟!我当日教他造那昏君的反,没想而今却应验到我头上来了,还抄了我老丈人的后路……这可如何是好?”小玄哭笑不得,但觉世事荒唐造化神奇,一阵头痛。   二臣对视无言,一时也感捉襟见肘。   “这样吧,我去。”小玄毅然道,“朕领一支兵马去救奉天候!”   二臣身躯一震,汤国璋错愕道:“陛下要御驾亲征?”   “没错。”小玄点头道。   二臣面面相觑。   “虽无十足把握,然皇朝兵多将广,何劳天子亲征……”汤国璋道。   “还是让臣去较妥。”唐凤山亦道。   “今已刻不容缓,就由朕亲自去好了!”小玄心如火燎,只恨不得能立刻赶到老丈人身边。   “此事切不可轻为,陛下乃九五之尊,倘若稍有闪失,皇朝即陷动荡。”汤国璋苦口婆心道。   “两位大人不必再言,朕意已决。”小玄沉声道。虽然人家还不知道有他这个人,但他早已把人家成了老丈人,只觉由自己出马去救程兆琦,可谓理所当然责无旁贷。   晁紫阁原本就恣肆张狂,初登大位之时,便曾不顾诸臣反对,深入北境御驾亲征十五族,虽糜费无数,却也威震八方。只是自从上了迷楼,便沉溺酒色荒废朝政,前后之差,常令朝中文武暗暗嗟叹。   唐凤山万没想到,逢此艰难危急关头,皇帝竟然又生往日气魄,心中一阵振奋,激昂道:“数万疾雷军危在旦夕,御驾亲征,未尝不是一策!万岁为江山社稷亲赴险境,必令六师振奋将士用命,定能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臣愿随陛下诛剿叛贼,粉身碎骨亦再所不辞!”   小玄大喜,然而汤国璋却仍旧反对,坚持道:“御驾亲征非同小可,牵一发则动全身,今卫国公北征未归,秦湛旧部窥视玉京,云州又多出来个方少麟,局势波诡云谲,须得从长计议,寻个万全之策,还望陛下三思。”   小玄知他于朝中德高望重,品级爵位尚在唐凤山之上,沉吟良久,心中虽急,也只好道:“那就容朕再作思量,来日接着商议。”   汤国璋遂同唐凤山叩拜告退,离开香榭,下了迷楼。   ******************************   “你要御驾亲征?”皇后从屏风后出来,如同看怪物似地盯着他。   “没错。”小玄应,背负两手,在榭中来回踱步。   “御驾亲征这等天大之事,岂可形同儿戏?”皇后叫道。   “没当儿戏,我认真的。”小玄心中越发坚定。   “皇朝将帅如云,岂用得着你亲涉凶险?”皇后急道。   “适才你也听见了,今趟险恶非常,须得全力以赴。”小玄道。   “恰是因为险恶无比,才不能以身涉险!你乃天子,根基尽在玉京,挪则枯败,况且……此时你的根基还根本未稳!”皇后一语双关道。   小玄听出其意,一时无言,肚子里道:“我家老丈人危在旦夕,又岂能坐视不管!”   “总之我不许你胡闹!上次赈灾之事也就罢了,这回想都别想!”皇后大声道,顾不得阎卓忠与邓斐在旁,竟道:“倘若你一意孤行,休怪本宫翻脸不认人!”   小玄没想皇后对此事反应竟然如此激烈,加上之前汤国璋也极力反对,心中煞是灼抑。   一旁的阎卓忠与邓斐面青面绿,皆忖:“皇上本就忌惮皇后,如今变本加厉,娘娘越发上脸了……”   就在此时,忽有内相帘外奏报:“栖霞宫程才人来了,说有紧急之事求见圣上。”   榭内几人皆愕,皇后诧道:“她一个冷宫里的人这时候来做什么?”   小玄忙道:“宣入香榭来见。”   皇后瞧了瞧他,目光锋锐如刃。   小玄有些发虚地躲开目光,一阵心神不定。   少顷,内相领着雪妃入榭,未待小玄开口,即已跪倒在地,粉额触地泣道:“贱妾叩见陛下与皇后娘娘。”   小玄惊道:“快起来,为何哭泣?”   雪妃双目垂泪道:“贱妾冒死前来,乃为家父受困云州之事,请求陛下发兵相救!”   小玄诧道:“这个……你怎知道的?”   雪妃泪流满面道:“师公曾赐我一盏回天灯,能吊住魂魄,适才贱妾收到我娘的飞符传书,说我爹爹给困在坠星岭,伤势极重,眼下昏迷不醒,要我设法送灯过去,为爹爹续命!”   小玄道:“此事朕已知晓,你先起来,朕自有主意。”   雪妃却仍跪着不肯起身,哽声道:“形势已是危殆万分,只求陛下尽早发兵!”   “好!朕答应你,只管放心!”小玄毅然道,蓦感背后寒意凛冽,不由打了个冷战,转头望去,便瞧见了一脸冰霜满目喷火的皇后。   篇后语:闲话二、三事。   一,《神兵逍遥扇》不是我写的,而是起点另一个也叫迷男的作者写的。   二,《妩媚》的作者既不是泥男,也不是泥人,而是我,最早发表于风月大陆,乃应罗森兄之邀,参加论坛每年一度的征文活动,是当届《一千零一夜》中的第二十五夜。   三,《传奇》只是早期的练笔之作,很短,且入宫了,如果写下去,就是今天的《逍遥小散仙》。   四,《红楼遗秘》百回之外,的确存在着三回摘除掉的故事,有缘者自能相见。   五,《红楼遗秘》第一百三十九回之妙语连珠,乃是一个才情过人的小才女的戏作,因为不肯写了,所以只此一回,间中并不存在其他的三十八回。   六,其实,我写过的东西不止上边这些,如果有恰巧遇见过的,或可在本集的文字中找到蛛丝马迹。   这一集又拖延甚久,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耐心与支持。   (本集终)   第三部:谁是天子   卷之十八:四癫会   混沌未启已真玄,   太虚堪破吾为先,   八荒六合任逍遥,   谁人知我何处仙。   (第一回)一意孤行   “放肆!”皇后一声怒叱。   小玄不由一惊,暗忖雪妃来得真不是时候,皇后极力反对自己亲征云州,她这一登门求援,岂非撞到刀口上来了。   “好大胆子!”皇后已勃然发作,指着雪妃厉声道:“你一个冷宫之人,未有宣召,竟敢于闯到本宫这儿闹事!更妄言恣议,对朝中大事指手画脚!朝廷发不发兵岂是由你一个贱婢左右的!蛊惑圣上该当何罪!”   雪妃泣道:“奴婢只是……只是……”   小玄见事不好,生恐局面不可收拾,忙对雪妃道:“此事朕己有主意,你且回去。”见雪妃犹跪地上,便转对阎卓忠道:“你先送程才人回去。”   阎卓忠应了一声,赶忙上前相劝。雪妃万般无奈,只得磕头告罪,含泪起身随阎卓忠退下。   出了水帘香榭,阎卓忠见雪妃泪流不住,他这些天跟着皇帝,心知此姝早晚再度得宠,遂温言劝慰:“娘娘莫要悲伤,此事圣上定会处置妥当的。”   雪妃一言不发,依旧默默垂泪。   阎卓忠瞧瞧左右,忽压低声音道:“娘娘莫要声张,奴婢悄自多嘴一句,其实皇上非但要派兵援救云州,还打算御驾亲征呐!”   雪妃娇躯一震,错愕道:“此话当真?公公莫不是宽慰我……”   “这等大事,岂敢乱言,奴婢可是亲耳听到的。”阎卓忠继道,“只是御驾亲征非同小可,皇后娘娘极力反对,适才正为此与皇上闹别扭呐!”   雪妃心下万分诧讶,喃喃道:“皇上当真……当真要亲征云州?”   阎卓忠点点头,道:“所以呐,皇后娘娘这不正在气头上吗,雪妃娘娘还是请先回去,皇上自有圣断。”   雪妃脚步愈慢,若有所思。   “圣上之所以对云州这么着急呀……”阎卓忠欲言又止,停了下方悄声道:“这些日,皇上待娘娘怎样,娘娘心里难道还不明白么?”   雪妃不觉回头,遥望了水榭一眼,一阵心神不定。   “真是胆大包天!”香榭内的皇后余怒未息,斥道:“这宫里真个越发没规矩了,一个冷宫之人亦敢闯到我这里来!”   “雪妃这不是情急嘛,父亲身陷重围,伤势又重……”小玄劝解道。   “什么妃?才人!”皇后眼睛瞪得溜圆。   “才人!才人!”小玄赶忙陪道。   “你且老老实实地告诉我,为何对云州那边如此着急?”皇后盯着他道。   “这……这个……”小玄岂敢实言相告,躲着她的目光支吾道:“蝼蚁尚可溃坝,况且奉天侯还是皇朝栋梁,倘若有甚闪失,朕这江山社稷岂非不稳当啦?”   “你当真是这么想的?”皇后心中微诧,不觉有些刮目相看。   “就这么想的!”小玄用力点头,朗声道:“你且想想,皇朝四大梁柱已没了南宫阳那根,而今倘再少了奉天侯这根,屋子还不塌了!朕这龙椅才坐几天,屁股都没捂热,能不着急嘛!”   “你啥时候稀罕这张椅子了?”皇后望着他道。   “稀罕稀罕,稀罕得紧!”小玄近前一步,握住皇后的手,“自从有了你这皇后,这张龙椅可就宝贝啦!”   皇后瞟了他一眼,妩媚道:“嘴巴抹了蜜么?”   “所以这奉天侯应救、要救、必须救啊!”小玄趁机道。   “那你也绝不可离京!”皇后坚决道,压着声道:“你可别忘了你的真正身份,躲在这里尚且不知能不能瞒得下去呢,若是御驾亲征,与文武百臣朝夕相对,迟早要露了馅儿!还有,你留本宫独自在迷楼,万一那夜之事捂按不住,晁紫阁那些余党作起反来,我可怎么办?”   小玄知她说得没错,不觉一阵头疼。   “总之亲征之事决不可为!”皇后再次强调,语气一转:“我已收到消息,北边平叛大势几定,我爹爹不日就要归来,待他老人家回到玉京,坐镇都中,秦湛余党自然不足为患,待到那时,便可遣唐凤山前往云州增援,奉天侯自可安然无恙。”   小玄一声不吭,心道:“待到那时,我家老丈人早就凉了!”   ******************************   是夜,小玄辗转难寐,恍惚间时而梦见雪妃泪流满面,时又梦见水若伤心欲绝。   次晨醒来,他在床上怔了许久,趁诸宫诸院来向皇后请安之时,便悄悄叫人把阎卓忠找来,命之去召请汤国璋与唐凤山上迷楼议事。   没想到了下午,不见两臣觐见,倒等来了国师卜轩司。   小玄一阵迟疑,这会着实没见别个的心思。   “快请进来!”皇后却道,唇贴他耳边悄声道:“听说国师又寻了好些奇趣之物,要献与陛下哩。”   果不其然,卜轩司命人抬入许多新奇器物,其中一物状如圆盘,只有蒲扇大小,展开后竟是一张百叠任意榻,只是比小玄在蟢房见过的那张大逾近倍。   皇后喜形于色。   “前日炼心殿被毁,臣进献的百叠任意榻已损,听闻陛下同娘娘甚憾,臣特意再觅百宝,重新打造了一具,妙趣愈胜,特来献与圣上同娘娘。”卜轩司道。   “国师有心了。”皇后笑吟吟道。   小玄却只盯着他,几乎就想直问碧家母女的去向。   众宫人又搬抬了好一阵子,礼物方才献毕,卜轩司屡次欲言又止。   “国师可是有事要奏么?别憋着,说出来吧。”皇后笑道。   “还是臣前阵子所奏之事。”卜轩司道:“巨竹谷中宝瓶竹无数,乃绝佳的炼造材料,无论筑城或造械皆为上乘,倘若能为我用,实是皇朝之福!”   小玄心头一跳,立明其意:“这老家伙要算计婀妍!”   卜轩司继道:“臣已为陛下打造了一支机关部队,倘若再得宝瓶竹之助,必令皇朝大军如虎添翼所向披靡!”   “岂止宝瓶竹,多半还在觊觎巨竹谷的机关妙术!且一山容不得二虎,于机关术上,巨竹谷与天机岛素来齐名,这老东西想要借皇朝之势趁机吞灭,好来个一家独大!真个厚颜无耻老奸巨猾……”小玄心道。   卜轩司见皇帝半天不语,心底不觉有点发虚,道:“不知陛下意思如何?”   “小爷不乐意!”小玄心里恼道。他已在迷楼上待了段时日,见过了些许朝臣官宦,不知不觉间学到不少东西,开口却是一团和气:“想必国师也知道,眼下烽烟四起,诸路告急,各处皆要用兵,其中云州甚危,为眼前第一紧要之事。”   卜轩司心中暗急,斟酌道:“云州告急,臣已听说了,只是南宫阳有魔道相助,威势浩大,非一时可破。然若皇朝挥军先取巨竹谷,夺得谷中的珍稀物资,炼造无上军械,再以万钧之力增援云州,定可一举扫灭南宫恶贼!”   “国师之言甚是有理。”旁边的皇后插了一句。   小玄却摇了摇头,斩钉截铁道:“云州已危如累卵,片刻耽搁不得,巨竹谷之议尚需缓些,国师莫再多言。”   晁紫阁素来暴躁,容不得啰嗦,卜轩司无可奈何,心虽不甘也只得叩首告退,出门前朝皇后悄掠了一眼。   皇后却是目视他处,面无表情。   卜轩司走后,小玄悄吁了口气,心中一阵痛快,忽尔思忖道:“扮做这皇帝倒也不错,只一句话,便免去了巨竹谷的刀兵之祸……对了,还有向阳诸县那边遭灾的百姓,岂不是也因为自己的决择有所受益么……”   他天性素好自在,这些日来,这假皇帝扮得可谓畏首畏尾心累神疲,此时不由精神一振,觉得做这假天子亦有莫大善处,亦可有所作为。   眼见日渐西沉,用过晚膳,依然不见汤、唐二臣来见,小玄心中焦急,只在榭中来回踱步。   皇后斜倚在几边瞧着他,拈着湃了冰的葡萄懒懒地吮着,忽冒了一句:“你这么坐立不安的,可是心里边有事?”   小玄忙应:“没事……没事呀。”   皇后冷冷一笑,道:“莫不是在等谁么?”   小玄微微一怔。   皇后淡淡接道:“倘若在等人,那便不用等了,他们今儿不来了。”   小玄愣住,错愕道:“你怎么知道……知道不来了?”   皇后神色自若道:“本宫已叫人在止禁门把那两个人挡回去了,说今日龙体不适,无法议事,叫他们改日再来。”   “你!”小玄又惊又恼,“你竟敢假传圣意,阻挠君臣相见!”   “喛哟,好大的罪名。”皇后悠悠应,“倘若你是那晁紫阁,这罪名本宫还真要坐实啦!”   小玄一时给噎得说不出话来,好会方争辩道:“我只是要两位大人前来商议,并非一定要亲征。”   皇后冷笑道:“你那点心思还瞒得过我么,倘若心里没鬼,你又何须鬼鬼崇崇瞒着本宫!”   小玄给她看破,不觉老羞成怒。   “昨儿苦口婆心与你说了那么多,你却一句都听不进去!”皇后神色一沉,道:“你既然把我的话当做耳边风,那也休怪本宫认不得你!”   小玄气得脸色阵青阵白,猛地一拂袖子,转身就走。   “你去哪!”皇后娇叱。   “不要你管!”小玄气呼呼应。   “好啊,我不管,你滚!给本宫滚远远的!”皇后愈怒。   小玄加快脚步,慌得一边的簪儿同镯儿急忙上前劝阻。   “你听着,只要你今日出了这门!往后就别再进来!”皇后厉声喝。   “你说的!”小玄怒道,继朝前行。   “娘娘!娘娘!”簪儿同镯儿拦抱不住,急朝皇后低唤了几声。   “让他滚!滚远远的!不听话本宫要他做甚!”皇后兀自盛怒,一张丽靥涨得血似殷赤。   小玄更是怒不可遏,脚下不停,摔帘就出了水榭,外边众宫人见状,又有哪个敢上前问劝。   他一阵风般冲出雍怡宫,方到门外,阎卓忠已满头大汗地急追上来,卟通跪地道:“陛下莫恼!陛下莫恼!”   “你!嘴巴这等不牢靠!”小玄怒喝,恼极他走漏了消息。   “奴婢岂敢乱说,乃是随行的一个蠢物漏了嘴巴,回头我就去踹死那奴才!”阎卓忠哭丧着脸道。   小玄叹了口气,心头一软道:“算了,这事算了!倘若你去为难人家,我回来就跟你算账!”   “是是!奴婢不敢!皇上圣心仁慈,是那奴才的造化!”阎卓忠迭声应,心底却是暗感诧讶。   小玄继朝前行。   “陛下要去哪里?”阎卓忠在后边追着唤。   小玄心中茫然,只厉喝了一声:“别跟着朕!”   阎卓忠惶然止步,一脸沮丧。   小玄气冲冲地疾步而行,这时已有一念,只想立时回到仪真宫去,不知怎的,此刻心里边对武翩跹竟是无比想念。   眼见快到仪真宫,他却渐行渐慢,倏地立定不动,怔怔想道:“我若是就此撒手不管,奉天侯在云州有个什么不好,水儿定是伤心之至,待到那时,真谓莫大之憾!”   “只是皇后同汤国璋都极力反对,他俩个不点头,云州之援便万难成行……”他坐困愁城,苦笑道:“我这天子果然是假的,处处受制于人!”   此时日已沉落,周遭一片昏朦,小玄孤立于径道当中,心头千回百转,也不知过了多久,突尔灵光一闪:“既然这皇帝是个赝货,我又为何受此拘困?”   他眼睛亮了起来,心中陡然有了主意,转身就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   雪妃神不守舍地回到栖霞宫,也未更衣,便一头栽倒榻上,想起爹娘身陷危困,只是不住垂泪。   冰儿百般劝慰,然却无济于事,她不过一个丫鬟,又能有多少主意,只好陪在旁边跟着默默掉泪。   主仆俩正在伤心,忽见一个婆子奔了进来,慌张报:“皇上来了!”   主仆俩大讶,雪妃赶忙拭去泪水,略整衣发,便即出屋迎驾,果见皇帝独立在庭中,身边竟无一个随从,急快步上前,跪地行礼,告罪迟迎。   小玄见她鬓发微乱,容颜憔悴,同水若伤心时的样子几无差别,不觉心中一疼,赶忙扶她起来。   雪妃这回没有躲避,疑讶道:“陛下怎么来了?”   小玄苦笑道:“怎么,难道我来不得?”   “不是……”雪妃迟疑道:“只是这会……这会……陛下要来,怎没命人先通告一声?贱妾也好准备则个,及早相迎。”   小玄想起平日过来,均在白天,此时已是夜晚,多少有些唐突,心里有些不安起来,道:“临时之意,便没想这么周全了。”   雪妃垂下眼帘,略作沉吟,方将他迎入阁内,命宫人烹茶侍候,自己陪在旁边说话,此时心中虽急,却也不敢轻易再提云州之事。   小玄心中烦恼,见了她即好了三分,再与之说说话儿,种种不快皆尽烟消云散,瞧着灯下玉人,活脱脱就是深藏在心里边的那个人儿,不觉有些呆了。   “这些时日,不知水儿可曾回家过?”他思念之极,忍不住就要问起水若来,然却始终找不到由头,终不能单刀直入地去追问人家的妹妹吧。   当下东一句西一句地与雪妃说话,聊及园圃中栽种的珍奇花草,方知她精通药石医理,造诣非俗,怕是与二师姐相比也不遑多让,又借着奉天侯为引子,问她家里事情,只盼能说到水若身上去。   雪妃娓娓应答,已没了平日的冷淡,两人说着话儿,不知不觉夜渐深浓。   雪妃见他说话间一直面对着自己,虽看不清面具眼洞里的眼睛,却也隐隐有些知觉,初还装作若无其事,后渐敌不住那逼人的注视,不由有些吃羞起来,颊畔耳根一阵微微温热。   “水儿害羞起来,便是这个模样!”小玄如痴如醉,几要直问起水若来。   雪妃见他欲言又止,脸上不觉越来越晕,忽道:“时辰已然不早,陛下请回雍怡宫歇息吧。”   小玄立时闭上了嘴,一声不吭。   雪妃诧色地望了望他。   小玄哼了一声,恼道:“去哪都不去那里了!”   雪妃微微一怔,忽想起早先阎卓忠说的皇后与皇帝闹别扭之言,心中猛然省醒,再思皇帝素来蛮横恣肆,后宫之中唯惧皇后三分,加之此次遇刺之后,只留在雍怡宫中不出,可见又多了几分恩宠,便劝道:“陛下若不回去,恐怕皇后娘娘更要着恼了。”   “由她恼去!”小玄愤然应。   雪妃怔住,屋中一时静了下来,两人相对无言。   小玄不觉有些尴尬起来,猛然想起到这里来的目的,正要说话,却见雪妃微垂下脸,低低声道:“既然如此,陛下若是不嫌弃此处简陋,今晚就这边歇下吧。”   小玄愣住。   雪妃今日冒死闯入雍怡宫,原本只期盼皇帝能发兵援救父亲,万没想到皇帝竟然打算要亲征云州,再想起他这些天来的嘘寒问暖殷勤以对,一见面便要把枕雪阁换回与自己住,接又将江应存放出天牢,可谓情盛意切,对比起之前的蛮横暴戾,愈显珍贵,人非草木,焉能不为所动,一颗心本已冷透,此时却又暖回了许多,方肯放下矜持开口挽留。   小玄心中怦怦直跳,见玉人雪颊生晕,真个娇丽无双,不由一阵心旌摇荡。   雪妃见皇帝不语,只道默允了,遂对旁边的冰儿道:“去把枕被熏了,就拣那匣陛下前年赐的云帐苏合吧。”   冰儿应了,咬着笑意,欢欢喜喜地往里间去了。   小玄不禁慌了起来,悄忖道:“我这天子可是赝货,她又是水儿亲姐姐,怎可相欺!”倏地从椅上站了起来。   雪妃只道是皇帝已迫不及待,心如鹿撞,低垂着眼帘轻声道:“陛下稍待,且与妾身再说会话儿。”   小玄忙道:“今晚就不在这里歇息了。”   雪妃愕然抬头,眼底掠过一抹失望之色。   小玄忽问:“不知那回天灯现在何处?”   雪妃微微一怔,应道:“就在阁中。”   “如果信得过朕……”小玄停了下,接道:“便将宝灯借与我可好?”   “不知陛下要灯做什么?”雪妃讶问。   “令堂不是要你设法送宝灯去云州么,你且把灯交与我,由我带过去。”小玄道。   “陛下当真要亲征云州么?”雪妃声音微颤,心中一阵感激。   “亲征之事暂难成行,我只是先行送灯过去。”小玄道。   “先行送灯过去?”雪妃诧道,“不知陛下要命哪个送过去?何时前往?”   虽是皇帝开口,但回天灯乃无上之宝,不得不问仔细一点。   “我自己送去,现下就走。”小玄答。   雪妃愣住。   (第二回)夜光潭   雪妃睁大眼睁,还以为自个的耳朵听错了,好一会方道:“陛下是说,要亲自送灯去云州?现在就去?”   “没错。”小玄点了下头。   “陛下乃一国之主,何等之尊贵,岂可亲身涉险,且还走得如此仓促?”雪妃大惊道。   “救人如救火,令尊身受重伤,半刻耽搁不得,朕快去快回就是。”小玄道。   “陛下是要一个人去?”雪妃讶问。   “要是给别人知道,那便走不成了。”小玄应。   “这可如何使得,倘若有丁点儿闪失……”雪妃更是吃惊,心中虽万分感激,然却晓得大为不妥。   “顾不得这许多了,大军出征须诸方筹备,且阻力颇多,皇后及汤相都极力反对,一时半会无法成行的。”小玄道。   “可是……”雪妃道:“陛下忽然没了踪影,这宫中岂不大乱了,皇后娘娘定要急坏的!”   “让她急去!”小玄着恼道,想起皇后先前那恶语,心犹愤愤难平。   雪妃诧讶万分。   “我会小心的,且会速去速回,先用宝灯先将令尊的伤势稳定住,待回来再设法调兵解围。”小玄又道。   “陛下冒险救援,于妾身恩重如山,可是……”雪妃眸中泪光隐闪,哽咽道,“此处距云州远隔千余里,陛下又如何能速去速归?”   “这个无妨。”小玄道:“我有一驾宝车,可日行数百里,云州距此不过千余里,估摸三、四天便能走个来回。”   他心中断定,皇后找不到自己,非但不敢声张,多半还会设法对外隐瞒,短时间内料无大碍。   雪若心潮激涌,凝眉思量了一阵,忽尔朝他拜了下去,道:“既然如此,只求陛下带妾身一块去!”   “这……”小玄愕住,赶忙扶她起身,道:“那里可是凶险之地,你如何去得……”   “陛下乃万乘之尊尚且去得,贱妾如何去不得!”雪妃不肯起身,毅然道:“陛下孤身赴险,援救的乃是妾身父母,教妾身焉能安心作做那壁上观!”   小玄一阵迟疑。   “妾身在家之时,曾随娘亲学了些许法术医理,虽皆不足挂齿,但遇情急险恶处,或能为陛下添点微末之力。”雪妃苦求道。   “好吧!”小玄心忖这会可不是婆妈的时候,道:“事不宜迟,我们现下就动身,把宝灯送过去,争取早点赶回来!”   雪妃立时起身,道:“陛下请稍待,妾去取灯即来。”   小玄点点头。   雪若快步进入里间,唤过正忙着在帐中熏香的冰儿,低声细细嘱咐了一阵,这才取出一只白狐香袋,却是她的随身法囊,将回天灯收入其内。之前为了去雍怡宫见皇帝,穿戴得甚是整齐,心忖此去路上不便,遂拔去鬓上的玉簪珠钗,用一条飞鸾入云锦罗抹额束紧云发,再将宫装脱下,换上一身淡素衣裳,方从里间出来见皇帝。   小玄见她换了装束,虽是素衣淡妆,却仍难掩丽色,柔媚中反多了一种别样的飒爽风姿,心中喝采,同她走出阁外,瞧瞧周围,就往前庭行去。   雪若也不发问,只慢半步静静地跟着。   两人来到一个空阔处,小玄生怕骨龙动静太大,便顾不得可能被荡魔堡的人追踪,从如意囊中祭出鹿蜀车,携雪妃乘了,挥起八爪炎龙鞭,驾驭宝车望空飞起。   未及数十丈高,就惊动了一队在迷楼上空巡逻的凤翎卫,高声呼喝包抄过来。   “扶稳!”小玄轻唤,气贯宝鞭,炸出数团赤焰,四头鹿蜀迈开劲蹄,风驰电掣般朝高远处驰去,顷刻间,已将那队凤翎卫远远地抛在后方。   “好神骏!”雪若赞了一声,道:“是鹿蜀么?”   她乃仙家之后,本就见闻广博,又知当今天子不是凡人,况且还交结了许多奇人异士,见他有此宝车,并没太过奇怪。   小玄应了一声,忙中朝旁乜去,见她手笼袖中,却能稳稳地安坐座中,心中颇诧。   四头鹿蜀蹄下生风,于百余丈的空中疾驰。小玄知晓云州大致在玉京的西南方,遂辨认星辰方位,一路向西南飞奔。   “陛下可知云州在何处?”雪若问。   小玄摇了下头,道:“我们只往西南走就是,到时路上再找人问问。”   “陛下说此车日行数百里,就算半刻不停,只怕也要一、两天的工夫才能到云州。”雪若道。   “我们加紧赶路,估摸可以节省几个时辰,只是辛苦了这几头灵兽。”小玄道,“你在车上将就着睡会吧。”   “他从前何曾如此体贴过,这半月来变化好大……”雪若心中生出一阵奇异感觉,轻声道:“这路上还要走好久,陛下不如教教妾身怎么驾驭这车子,也好替换。”   “不用。”小玄摇了摇头,“这鞭子并非车子的原配,须得以真气注入,发出火焰方能驱驭这几头灵兽。”   “这个倒是无妨,妾身在家之时,也曾随娘亲修习过一阵子培元炼气。”雪若道。   “此去云州尚远,这一路需要耗费的真气甚多,你只管歇着。”小玄道。   “陛下贵为九五之尊,尚且亲自驾车……”雪若停了下道,“妾身倘若不能分担些许,心里边如何安稳?又如何睡得着觉?”   “没事。”小玄心底一阵冲动,几乎就想告诉她,自己不过是个顶冒的假天子。   “陛下就让妾身试试嘛!”雪若娇声唤道。   小玄心头一荡。这半月来,每次去栖霞宫看她,她皆冷淡以对,连笑容都甚是吝啬,又何尝有过这等娇蛮语气。   “如果妾身累了,再换回给陛下可好?”雪若坚持道。   小玄只好答应,当下将她从后座扶到前边,把八爪炎龙鞭交到她手里,再教她如何挥甩,如何注入真气。   雪若秀外慧中,过不多时,便已掌握了要领,只不知是否因为真气不济,还是功法与八爪炎龙鞭性相不合,只能发出极淡的丝缕火焰,所幸四头鹿蜀早已给炎龙鞭驯服,依旧乖乖顺从。   此后两人轮换驾车交替歇息,不时说说话儿,漫漫长夜竟似短了许多。   到了第二天,两人心皆急迫,依然一路疾驰,中途不曾停歇半刻,那四头鹿蜀果然神骏,始终未见一丝疲态。   眼见日渐西沉,小玄遥遥望见底下路过个小镇,旁边挨着个湖,空中鸟瞰宛如一颗碧蓝色宝石,除此之外,周遭百十里俱是高大怪石,宛如朝天而立的宝塔巨戟一般,景观甚是奇特。   “你饿不饿?”小玄忽问。   “不妨。”雪若应,反问道:“陛下饿吗?”   小玄本欲继续赶路,却担心把她给饿着,想了想道:“这一路急赶,怕是已近云州了,我们且去弄点吃的,正好顺便去问个路。”   “陛下说的是,这也耽搁不了多少时候。”雪妃点头应,她心里也是急欲赶路,然却生怕饿着了皇帝。   小玄当即按下车头,寻镇外一个僻静处下降,落到地上,将鹿蜀车收回如意囊中,这才同雪妃往小镇行去。   “等等。”雪若忽然轻唤一声,秀眸在小玄身上转了几转,最后落在他的脸上。   小玄见她盯着自己的脸,猛然省悟,自己戴着形貎狰狞的七邪覆,进到镇子里怕是要吓着人,还有身上的玄色纱袍绣着龙纹,明眼人一瞧便知是皇室之物,不由一阵踟蹰。   “不如陛下暂且在这里歇息,由妾身进镇子去问路和弄吃的。”雪若道。   小玄沉吟片刻,忽没头没尾地冒出一句:“你可曾见过朕的脸?”   雪妃心中奇怪,不知皇帝为何突发此问,只得应:“陛下从未在妾身面前摘除过面具,因此不曾见过。”   小玄又问:“前阵子的仙灵大会,你可有去观看?”   “妾身乃冷宫之人,未得宣召,焉敢擅去。”雪妃淡淡道。   “那就好。”小玄悄自嘀咕一声,舒了口气。   “陛下说什么?”雪妃不解地望着他。   “朕问你。”小玄道,“想不想瞧瞧朕的样子?”   雪妃怔了下。   “要不要看?”小玄笑问。   “陛下如果愿意,妾身自然是想的。”雪妃小心翼翼地应答,心中怦怦直跳,情知此事极是难得,皇帝如非对自己极其信任,是决计不肯示与真面目的,这等恩宠,宫里边似乎还没有哪个得到过。   “那好,今日便与你瞧个清楚罢。”小玄两手搭扶住七绝覆边沿,忽然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完全适应了这张邪恶的面具,非但如此,此刻心中竟然生出一种难分难舍之意,不禁暗吃一惊。   雪若屏住了呼吸。   小玄深吸了口气,心中一狠将面具轻轻地揭了下来。   刹那间,雪妃目瞪口呆。   穿透树梢的月光浸染了淡淡的青辉,柔柔地洒落在一张眉轩目秀的面容上,小玄笑意晏晏,暖如和风。   在此之前,雪妃曾经多次想像过面具后边的那张脸是个什么样子,浮现脑海中的张张面容不是凶神恶煞,便是暴戾狠辣,如若皆不是,那也至少是一张阴鸷险恶的脸,怎么都没料到,竟然是这样一张阳光灿烂的面容。   一时间,她完全无法将眼前的面容跟那个残暴恶毒穷凶极恶的天子联系在一起。   小玄笑容依旧,将外边的纱袍脱下,露出内里的兜元锦来,但见色如皎月,袖口袍角无风自飘,愈衬得他仪神隽秀器宇非凡。   雪若懵呆着,两眼直直地望着他,她终于看清楚了一直深藏在面具的漆黑眼洞中的那双眼睛,竟是水般清澈星似明亮。   小玄将脱下来的纱袍麻利地对叠几下,同七绝覆一起收入如意囊中。   “其实……天子的容颜就该是这样子的呀!”雪妃忽尔释然,不由暗嘲自己此前胡猜瞎想。   “这下可以了吧,我们进镇去。”小玄道。   雪若静静地跟着他,从前她总是害怕去看皇帝的脸,这会却忍不住频频从旁悄窥。   “对了。”小玄转头道,“人前莫要说漏了嘴,如果有谁问起,我们就以兄妹相称好啦。”   雪若赶忙垂下眼睫,只应道:“折煞妾身了。”   两人从林中走出,过了一座石桥,进入小镇。见镇内灯火稀疏,房屋与中原颇为不同,多以竹料筑成,爬满藤萝,甚是简朴清幽。   他们沿街走了百余步,见前方湖边有座竹楼灯火甚明,料是酒家客栈之类,遂朝之行去,待到近处,瞧清楼前挑着杆酒望,上绣“夜光酣”三字,果然是家酒肆。   两人进入肆内,便有小二迎着,见了他们,面有诧色,原来此地甚是边僻,往来多是饱经风霜的马帮货商,几时曾见过这等俊秀的一对璧人。   店家闻声过来,见他们两个貌若天人,也不禁暗暗讶异,又瞧他们衣裳虽然简素,却是质地华贵,心道好生意来了,忙将两人迎往二楼。   小玄与雪若上了二楼,见七、八张桌子空着,唯窗前坐了个汉子,跟前放了只大葫芦,正捧着碗米线埋头吃着。   店家将两人引到另一张临窗桌前,笑容可掬道:“小店这位子最好,乃是赏景之绝佳处。”   两人朝窗外一望,却是俯临湖水,月光下,但见水色碧蓝,荡漾着梦幻般的亮彩,几不似人间能有,湖岸上满是细密的凤尾竹,于夜色中晕融成一片片朦胧的绿,与湖水交相映衬,画境般醉人魂魄。   两人轻吸了口气,小玄赞道:“好美!”   “这湖叫做夜光潭,待到后半夜,水上奇光晃耀,还有更动人处。我们这里边远,周围又都是大石,路不好走,因此知者不多,然此湖实是云州最美的湖。”店家答。   “此处是云州地界了?”小玄忙问。   “此地以这湖为名,叫做夜光镇,位处云州与中州交界处,隶属云州。”店家答。   “店家贵姓?如何称呼?”小玄问。   “免贵,小人姓安。”店家毕恭毕敬应道。   “安老板可知晓坠星岭在何处么?”小玄问。   安老板面色微变,道:“坠星岭向西南去,距此二百余里,咱云州的晶墨玉便是出自那里,不过那边眼下可去不得。”   小玄佯做不明,问:“这是为何?”   “皇朝兵与云州兵正在那里厮杀,听闻云州兵还到处抓人,把方圆百里的百姓都捉光了,据说要修筑什么圣坛。”安老板道。   “店家!”坐窗边的那个汉子忽插声问:“借问下,那圣坛建在何处?有甚用处?”   那汉子衣衫粗鄙,只叫了一碗米线,安老板爱理不理道:“这个咱哪晓得,只听那边过来的客人说,千万莫去,否则有去无回!”   小玄正要细问,却见店家摆摆手道:“还是莫说这个,两位贵客莅临小店,不知想尝些什么?小店的汤锅最是地道,把那羊肉、狗肉、驴肉做一块炖,色香味俱全,佐以小店自酿的美酒,尝了教人还要再来!”   小玄听得心馋,却虑汤锅费时太多,道:“还是来点简单的吧,就上些汤面什么的好了,我们吃完赶路。”   那店家颇显失望,又道:“我们云州的米线,也是十分美味的。”   小玄便要了两份米线。   过不多时,小二捧了个大盘过来,上盛两碗热汤,两份米线同鸡脯肉、猪肚头、乌鱼肉及油发鱼肚等几碟伴菜。他自后厨出来,一路就只顾贪看雪妃,走到桌边,不料脚下给椅脚绊着,身子一晃,手上拿不稳,碗里的汤汁猛地甩出,顿时泼了小玄一身。   那汤乃是泡米线用的肉汤,上面覆着热油,滚烫无比。   雪妃吃了一惊,只见安老板快步奔来,朝小二破口大骂:“瞎了你的狗眼么?废物!”   只因“废物”两字,德妃便命丧皇帝脚下,此事已传得宫中人人皆知,雪妃心中暗叫不好,生恐皇帝就要暴起伤人,迟疑了瞬息便伸出柔荑,轻轻牵住了小玄的手。   若在从前,她也不敢轻易阻拦,但经这半月来的相处,不觉间对皇帝已感比往时亲近不少,此时方能鼓起勇气。   岂料皇帝笑吟吟的,也不生气,只道:“没事。”   雪妃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他,只觉今时的皇帝与往日真个判若两人。   安老板忙不迭用袖子帮小玄揩拭,口中连声陪罪。   小玄道:“我自己擦好了,去忙你们的吧。”   安老板这才罢了手,喝骂小二再去上汤。   小玄道:“对了,烦店里再蒸几个馒头,切两斤熟牛肉,我们要带走。”   安老板迭声应了,赶忙去后厨安排。   小玄回过神来,见雪若正牵着自己的手,几根兰指微微轻颤,不由心头一跳,瞬时想水若来,心中又是一疼,还道雪妃是怕自己烫着,忙道:“没事,我身上的衣服是宝物,水火难侵的,没烫着。”   雪若怔怔地望着他,松指缩了回去,却见嘴角慢慢弯起,欢喜道:“陛……哥哥真是改变了许多。”   小玄陡然警醒,心中暗忖:“我可别一下子跟那恶魔相差太多,免得她生疑……”旋即又想,“她便是知道了真相又如何,早晚都是我大姨子,难不成还能瞒她一辈子……”   须臾小二重上了热汤,小玄同雪若下了米线,拨入伴菜,正吃间,忽闻楼梯传来一阵脚步声,似有许多人上楼。   “客官们楼上请!”安老板的声音。   “劳驾快些上菜,我们还要赶路。”一个清逸声音响起。   小玄本没在意,听见这个声音,登时心头一颤,此时他恰好面对着楼梯口,抬头望去,见安老板引着一个女子率先上来,那女子妙目朝店里随意扫了一下,瞧见小玄,顿时愣住。   两人四目相交,各自诧讶。那女子长削肩瘦腰,模样柔弱,然鬓若刀裁颊如剑削,一双湛然有神的妙目隐蕴威仪,正是雪涵。   “大师姐!”小玄喉头一哽,就要叫出声来,却见雪涵迅朝他打了眼色,张唇比了个口型,便即转过身去,招呼道:“师伯、师叔这边请。”   小玄见她神色有异,心中疑惑,旋见从楼梯又上来一人,却是个鬓如霜雪慈眉善目的老妇,手柱长杖一身仙风瑞气。   “三师伯!”小玄一眼便认了出来,老妇正是黎山老母。   1   小玄之所以认得他,乃因一年多前,大师姐雪涵同二师姐李梦棠回山不久,此君便也上了逍遥峰,口称恰巧路过,顺道上山来拜见师叔。   小玄当时见他似对李梦棠有意,心中颇不痛快,便以切磋之名与之交手,然却输得灰头土脸莫明其妙,因此印像甚深。   杨奕上了楼,便稍侧身子,朝后边道:“几位师妹这边请。”   旋见三个仙子似的少女鱼贯上楼来,小玄胸口一震,原来正是李梦棠、程水若及夏小婉三个师姐。   “怎么不见师父?”小玄暗觉奇怪,隐隐不安。   雪涵忙前忙后招呼众人入座,有意无意地阻挡众人的视线。   小玄心中怦怦直跳,装作要看窗外风景,掉转过椅子,背对着玄教众人。   就在此际,雪妃与水若几乎同时瞧见了对方,姐妹俩微微一怔,目中大有诧讶之色。   玄教一行人分两桌坐定,几个晚辈摆碗放箸烫杯斟茶,雪若同水若各自转开头去,不再对视。   小玄眼角偷望,见几个师姐皆寡言少语,脸上几无笑容,心中甚是难受,忖道:“倘若不是出了我的事情,她们又怎会如此……”   雪妃生怕玄教众人瞧见自己与水若长得相像,也悄转椅子,边吃边赏窗外景色。   过不多时,店家店小二已上了饭菜,逍遥峰四姝默默吃饭,一个个似是心事重重。   “多吃点。”杨奕瞧瞧她们,轻叹了口气道:“九师叔上凤凰崖,也未必不是好事,真珍洞乃吾教圣地,能在那里修行,也是一种福分。”   “师父怎么去真珍洞了?莫不是……因我而受罚的?”小玄心头剧震。   (第三回)有缘千里来相会   “福分?”水若脸色一沉,冷冷道,“你这么喜欢那里,怎么不去!”   “真珍洞岂是想去就能去的?”杨奕笑了笑,道:“倘若能去,我还真是乐意,便是守它个十年百载也心甘情愿。”   水若冷笑一声,不再说话,夏小婉皱皱眉头,咬了咬唇,雪涵同李梦棠皆沉着脸。   小玄胸口生痛,一阵难过。   杨奕笑着摇了摇头,转向两个中年男子,道:“晏师叔、朱师叔,你们奔波数月,可有寻获那遗孽的踪影?”   “果然是晏师叔和朱师叔……”小玄心中暗懔。   原来那五短身材的便晏明,于重元子门下排序第十五,深谙追踪之术,修如意神游,能上天入地信步诸界,除此之外,御甲术的造诣亦极深,能役千百神魔鬼怪。   那高瘦身材的是朱晃,于重元子门下排序第二十三,修如意乾坤中的机关法门,各种光怪陆离的陷阱术自成一家,更炼就一只神出鬼没的如意巨手,专擒邪魔。   两人于玄教中任灵官之职,乃玄教遣入尘世的使者,专门追捕四方邪魔,于尘世中的名头尚在易寻烟等人之上,世人敬称双日天师。   “本来有点眉目了……”朱晃摇了下头,道:“我等正要去寻他,然天下风云突变,教尊命我等先去助你方师弟,铲除暴君以还人间清平,方为当今首要大事。”   “两位师叔上逍遥峰,果然是冲我来的……”小玄心中苦笑,“眼下去助方少麟,要对付的却依然是我这个‘暴君’……”   雪妃在对面凝望着他,眼眸中满是忧色,心中悄叹:“如今天底下几乎人人恨他,倘若给这些玄教高人发现是他,只怕便要即刻发难。”   “只能容那孽畜再逍遥多几天了!”杨奕叹道,“可恨玄狐一脉最擅蛊惑女人,天地之中,不知已有多少女子深受其害!九师叔心性高洁,方得执掌太幻图,却亦把持不住,真谓一时糊涂矣!着实可惜可叹!”   逍遥峰四姝皆沉着脸,一声不吭。   小玄心头突突直跳,一腔沸血皆涌上了脸,他深吸口气,心如刀割地思道:“师父因我,竟遭如此羞辱!”   雪妃讶然地望着他。   “卓奕,吃饭,莫论长辈长短。”黎山老母淡淡道。   杨奕苦笑道:“我只是一时感慨,深为九师叔不值,几位师妹切莫往心里去。”   “你三师伯的话,没听见是么?”晏明豆眼一翻,朝他瞪了一眼。   “是我言重了。”杨奕笑道。   “小婉。”水若忽道,“这里有人嘴巴好臭,我们换张桌子吃饭!”说着站起身,端着碗筷坐到旁边的空桌上去。   “我陪师姐。”小婉道,也捧着碗跟了过去,同水若坐在一起。   “哎,瞧我!”杨奕抱屈道,转目望向李梦棠,柔声道:“梦棠,你不会也怪我吧?”   李梦棠眉心微蹙,道:“倘若你再说这种话,一会各自赶路。”   “不说了,不说了!”杨奕迭声道,这才住了嘴。   吃了一会,水若放下筷子,对小婉道:“我吃好了,到廊上透透气去。”   小婉觑了眼她的碗,叹道:“你怎吃这么少?”   “饱了。”水若应,起身穿过几张桌子,迳往游廊走去,出到外边,又直行至边角处方才停下,扶栏远眺。   雪妃瞥了廊上一眼,忽对小玄悄声道:“我去会就来。”   小玄点了下头。   雪妃离座,也往游廊走去,佯作观景,悠悠逛到雪若旁边。   此时两人位处游廊角上,玄教众人给墙壁挡住,而小玄所坐之处恰能通过一扇窗户斜里望见她们,忽见水若转过身来,一头扑入雪妃怀里,雪妃紧紧抱住,姐妹俩肩膀皆俱轻颤,似在哭泣。   水若身子不住拭泪,悲恸难抑,雪妃轻拍着她的背心,目中蕴泪。   姐妹俩低声交谈,此时相隔甚远,周围又嘈杂,小玄暗运真气,凝集耳力去听姐妹俩说话。   “你要去哪?怎么不在宫里?”水若问。   “你呢?怎么下山来了?”雪若不答反问。   “教尊说当今天子长恶不悛、罪贯满盈,已是天地难容,天下人人可诛……”水若说到这里,忽地停住了话头,瞧了瞧姐姐。   “小声点!”雪若道,悄往小玄这边掠了一眼,心中怦怦直跳,生怕雷霆震怒,所幸皇帝依旧埋头吃饭,料是没有听见。   水若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问:“同你一起的那个是谁?”   “是……是宫里边的人。”雪妃含糊应。   水若只道是宫里派出来护送她的禁卫,没再多问,把声音压得更低,接道:“教尊说,天道循环,今已至更朝换代之时。我教四代弟子方少麟乃天玑星降世,不日将成人间新君,命各处门人入世助他。我师父因过闭门修行,我们师姐妹几个随三师伯下山,前往大泽去助方少麟。”   小玄听得一清二楚,不由低头苦笑,嘴里吸汲着米线,然却完全不知滋味。   “就是这个方少麟突然出兵云州,阻断了皇朝军的后路……”雪妃低声道:“爹爹与娘亲因此给困在坠星岭,爹爹还受了伤,这消息你知道么?”   水若点点头,目中泪光流转,道:“听说方少麟目下正率部扼守在铁峡关,乃云州通往中州的必经之路,我随三师伯下山,既是奉教尊之命,也是为了去见他,盼他看在同门之谊的份上,到时能网开一面,让爹爹过去。”   “此事难了。”雪妃摇头道,“他今非昔比,做的是大事,天下瞩目,你不过只是同门小辈,岂能求得动他?”   水若默不作声,心知姐姐说得没错。   雪妃叹道:“况且爹爹给南宫阳困在坠星岭,人马伤亡过半,能否到铁峡关还是未知……”   水若泪如雨下。   雪妃瞧得心疼,取出帕子为她拭泪,又道:“娘亲飞符传书与我,说爹爹伤势极重,需回天灯续命,要我设法送过去。”   水若立时道:“我二师姐医术高明,她炼制了一种丹药,唤做千珍守元露,用料极珍,能起死回生,我跟她求了一滴,本想悄悄给爹爹送去……”   听见千珍守元露,小玄心中一动,转身悄朝李梦棠望去,恰逢她无意间游目过来,赶忙回身垂下头继续吃饭。   李梦棠微微一怔,忽尔呆住,只觉对桌那人的背影无比熟悉。   “别看。”雪涵低声道。   李梦棠回过头来,见雪涵不动声色地打了个眼色。   “是他。”雪涵压着声道。   李梦棠心口猛然疾跳起来,强抑好一阵,方才压下再次转头的冲动。   “这路上始终与同门一起,正愁无法送药,这下好了!”水若接道,将一只小瓷瓶交与雪若,“药藏在丹丸里边,咬破服下即可,姐姐先带去给娘亲,我见过方少麟,便设法赶来与你们会合。”   “眼下兵荒马乱,你一定要处处留神。”雪若叮嘱道。   “姐。”水若叹了口气,迟疑道:“今上不仁,世人皆欲诛之而后快,你在宫里,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还须及早思量脱身之策。”   雪若默然不语,眼角又朝皇帝瞟了一眼,心下黯然。   “姐。”水若心疼地抱住她。   “你回去吧,免得出来太久,教人生疑。”雪若道。   姐妹俩握紧双手,凝视彼此的眼眸中泪光闪动。   雪若回到桌前,见皇帝目光追着水若,直随她回到座中,低声道:“陛下瞧她,可是与妾身长得甚是相像?”   “她是谁?”小玄佯做奇怪。   “她是妾身的胞妹,我爹说她根骨与众不同,自幼便送到山上修行,没想在这里遇见。”雪若道。   小玄哦了一声,悄盼她说下去,又怕她起疑心,只道:“她可知晓令尊受伤之事?”   雪妃点点头:“她给了我一样仙家的丹药,要我带去与爹爹服用。”   小玄道:“如此甚好。”   就在这时,店小二过来,收去几只空碟空盘,换了茶水,在小玄跟前留下一张对折的小纸条,转身走了。   小玄微微一怔,把纸条捏在手心里打开,见上边写着一行秀丽小字:“走,两位师叔要捉你。”   只一眼,他就认出来是雪涵的字迹,在逍遥峰之时,这个大师姐就常代崔采婷教他读书写字。   小玄一阵紧张,暗忖道:“三师伯心地仁慈,多半不会太为难我,可是两位师叔嫉恶如仇,行事雷厉风行,只怕真要捉我上凤凰崖见教尊……我若被擒,坑了自己也罢,救不了老丈人可就糟了!”   他愈想愈惊,只是玄教众人的两张桌子就在楼梯口边上,如此走过去,就算几个师姐不声张,但那个杨奕可是见过一面的,倘若还记得自己的样子,便要坏事。   “当真动起手来,不知走不走得脱?我独自一个或许还有机会……”小玄担忧地瞧瞧雪妃。   他早已耳闻两位师叔的厉害,非但修为高深,追踪、陷阱及御甲诸术更是名扬天下。   况且还有个杨奕,在逍遥峰上可是交过手的,只记得当年败得稀里糊涂,连人家的修为究竟有多高都没摸清楚。   另外,大义面前,三师伯黎山老母到底会不会出手,还是个疑问。   他如坐针毡,正苦思脱身之策,忽听楼梯又传来一阵脚步声,安老板连声招呼:“楼上请楼上请,少爷少奶奶们留神脚下!”   转眼一行人走上楼来,有人道:“店家,你这里哪儿赏景最好?”   一听这声,小玄心中不禁一跳,转头悄望,只见一男三女站在楼梯口,竟是逍遥郎君同他那三个贴身丽姬。   四人皆是华衣丽裳,犹如某个富贵人家的公子携眷出游,不同往时的是,今次三个丽姬未裹面纱,皆以真面目示人,她们个个都是绝色,同逍遥峰四姝交相辉映,一时间,楼中争妍斗艳丽色无边。   旁边的店小二眼花缭乱,他自打出世以来,几时见过这么多天仙般的女人同现眼前,只瞧得目瞪口呆。   “坐窗边最好,赏景窗边的位置最好!”安老板忙应。   逍遥郎君抬眼朝窗边看去,恰与正在悄窥的小玄四目相对。   “不好!”小玄暗叫,心忖此君太过耀眼,倘若这时跟自己打招呼,势必会将众人的目光引过来。   所幸逍遥郎君只是掠了他一眼,目光便转开了,并未在他脸上停留片刻,三个丽姬更是一脸傲色目不斜视。   小玄悄吁了口气,赶紧回头继续吃饭,心中却又奇怪,逍遥郎君为何如此识趣。   “这几人邪里邪气,来路怕是不正。”杨奕低声道。   晏明及朱晃皆盯着逍遥郎君,若有所思。   “我们有事在身,莫要旁生枝节。”黎山老母道。   安老板将逍遥郎君一行引到窗边,见靠窗的两张桌子都坐了人,瞧瞧小玄同雪妃衣饰非俗,不似好惹的主,遂转到另一桌,觑见那汉子的碗中已空,便要赶人:“客官不是要赶路么,吃好了便把帐结了吧!”   “再来盘葱花炒鸡蛋。”汉子慢悠悠道,半点没有要走的意思。   安老板错愕,不禁气结。   “这位置赏景,的确不错。”逍遥郎君瞧着窗外道,身边的龙九公主探手入袖,拈出片的薄薄叶子来,柔荑轻轻一弹,叶子便离了指尖,飘飘落在那汉子的跟前。   “这片叶子,跟你换这张桌子。”龙九公主对汉子道。   汉子的目光落在叶子上,但见脉络清晰,做工精美,流耀着黄澄澄的芒彩,毫无疑问,是片成色十足的黄金叶子。   一旁的安老板只瞧得两眼发亮。   “不换。”汉子竟然道。   “不换?”安老板叫了起来,“瞧清楚,这可是片金叶子!”   “金子虽好,然这一窗景色愈佳矣,君不闻,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金银忘不了!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那汉子摇头晃脑地吟,指尖搭住金叶,慢慢地推回桌子的另一边。   龙九公主黛眉一轩,就要发作。   逍遥郎君却抬手拦住,转过身望向那汉子。   那汉子抬起眼皮,迎住了他的目光,不卑不亢不慌不忙。   逍遥郎君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那汉子,似乎在品鉴什么古玩宝器。   那汉子也从容不迫地瞧着他,两人皆俱不烟不火,一团和气。   “想要赏景……”那汉子微笑道,“不如一同坐坐好啦,我这葫芦里恰有好酒,共饮几口可好?”   “好!”逍遥郎君竟道,一掀袍角,怡然入座,三个丽姬微愕,依然立在逍遥郎君身后。   “你运气不错。”汉子拿起跟前的大葫芦,轻晃了下,笑道:“此酒可是无上佳酿,世间难寻的……”   “少爷要尝些什么?小店的汤锅……”安老板赶忙推介,那片黄澄澄的叶子,更加证明了眼前的贵客是个豪爽的主。   “好的只管上。”逍遥郎君挥了下手。   安老板连声应喏,欢欢喜喜地去了。   忽尔一股酒气四溢,满楼皆香,原来那汉子拔开了葫芦的塞子。   尚隔着七、八步远,小玄竟然闻得清清楚楚,身子不禁打了个激灵,只觉奇香无比。   汉子眯眼对着葫芦口深深吸嗅,拿起来喝了一口,整个人夸张地哆嗦了下,咂了咂舌,仿佛尝到的是什么琼浆玉液世外仙酿。   逍遥郎君静静地瞧着他。   “尝口?”汉子陶醉地吐出口气,将葫芦小心翼翼地朝他推了过去,仿佛碰触的是一件易碎的绝世珍宝。   龙九公主一把抓起葫芦,取了桌上的杯子,便要倒酒。   “且慢!”汉子急声叫道。   龙九公主停住手,冷冷地注视着他。   “此酒非同寻常,沾了俗物,便要将这奇酿糟蹋了!”汉子念念叨叨道,“我这葫芦其貌不扬,实则是个宝贝,此酒离了原来的坛子,便只有它可以相配了!”   “我家公子什么酒没尝过,这等啰嗦!”龙九公主瞪眼道。   逍遥郎君微微一笑,从龙九公主手上接过葫芦,就着葫芦嘴便饮了一口,竟然半点不嫌腌臜。   他身后三姬俱是眉心微蹙,暗自诧异,却见逍遥郎君仰首往椅背一靠,闭起了眼,半晌不语,不由越发奇讶。   “怎样?”汉子笑问。   逍遥郎君轻吁了口气,道:“世上无双。”   小玄听得惊奇,忽闻有人叫道:“咦?好香!好香!”   众人望去,见楼梯口不知何时多了一人,身材魁梧,腰头悬着只皮表斑驳的灰褐葫芦,满腮胡须,两道粗浓的眉毛底下配的却是一对昏昏沉沉的眼,如醉似睡。   “李大哥!”雪涵同李梦棠齐声轻唤。   “雪姑娘,李姑娘,你们在啊。”那人随口应了一声,站在楼梯口东张西望。   “是他!”小玄一眼便认了出来,此人正是在迷林中遇见过的李不。   李不鼻子用力地吸嗅几下,眼睛从小玄身上扫过,停在了逍遥郎君手中的大葫芦上。   “李大哥,不如这边一起坐坐。”李梦棠起身招呼,一脸敬意。   “好香的酒!”李不咂咂唇,朝她摆了下手,着魔似地朝逍遥郎君走去。   “好大的架子!”杨奕冷笑一声,心中暗恼此人没把李梦棠放在眼里,问:“这人是谁?”   “别乱说话,是天道阁四绝其一的李不大哥。”李梦棠低声道,有些不满地掠了他一眼。   “便是那个名号天影,至今未尝一败的李不?”杨奕想了想道。   “正是。”雪涵应,也是满面敬色。   “他遇见的,都是些什么样的对手啊?”杨奕哂然一笑,他乃太乙玄门四代弟子中的翘楚,对这种江湖草莽还真瞧不入眼。   黎山老母忽然微抬眼皮,朝李不的背影望了一眼。   晏明与朱晃却是对望一眼,眼中隐有疑色。   李不走到逍遥郎君身旁,忽然咦了一声:“是你?”   “是我。”逍遥郎君连头都没回。   “好巧,你怎么会在这里?”李不笑问。   “我听闻这夜光潭景色奇佳,便过来转转,瞧瞧是否名副其实。”逍遥郎君停了下,这才转过身来,星似地漆眸盯着他:“你呢?又怎么会来此处?”   “我?”李不微笑道,“我来会会故人。”   两人四目相交,似乎皆在对方的眼里寻探着什么。   (第四回)与尔同销万古愁   “葫芦里的酒好香!”李不舔了舔唇。   “葫芦是他的。”逍遥郎君抬起下巴,示意了下桌子对面的汉子。   李不哦了一声,转头望去,眯眼打量那汉子。   汉子微微一笑,瞧瞧李不腰头的葫芦,道:“你也想尝尝?”   李不吞了下口水。   “那就来一口吧。”汉子道。   李不遂从逍遥郎君手上取过葫芦,嗅了嗅,仰颈就饮了一口。   “怎样?”汉子笑问。   李不握着葫芦,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好一会方说出话来,满面销魂道:“果然绝了!为了这酒,天涯海角都去过了,没想却此处遇见!”   那汉子哦了一声,笑道:“既然如此,何不坐下来,共饮几口。”   “妙极!”李不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迫不及待地又饮了一大口。   那汉子微笑瞧他,面肌轻抽了下,似乎有些肉痛。   这时店家与小二已备好了菜肴食材,摆上炭炉放上汤锅,将那羊肉、狗肉、驴肉及果蔬流水般端上来,很快便铺了满满一桌。   三人便就着酒大快朵颐,只把邻桌的崔小玄馋得连吞口水,肉食果蔬尚可抵挡,但那酒香可就几要勾走了他的魂。   “兄弟贵姓?怎么称呼?”李不问那汉子。   “在下姓师,名南生,大伙儿都叫俺阿南。”那汉子道。   “阿南兄弟,可否说说这酒是从何而来?”李不问。   “在离这里很远很远的地方,俺遇见过一个女子,也就是这酒的主人……”阿南道。   “这酒的主人?”李不微微动容。   “你说你遇见着了这酒的主人?”逍遥郎君盯着他道,一副意外之至的表情。   “对呀,当时她站在一个大坑前犹豫,俺问她有何难事,她说她要捉一只大鼠,就藏在坑里边,但嫌坑中污秽,不想下去。”阿南道。   小玄嗅着酒香,一边竖起耳朵听他们说话。   “俺见她肌肤细嫩衣裳漂亮,果然不好弄脏,于是自告诉奋勇,下坑里去帮她捉那只大鼠。”阿南继道,“没想那坑里还挺深,沟壑纵横,俺在黑暗中掏摸了三天三夜,终于捉到了那只大鼠,还一不留神弄断了三根肋骨。”   玄教众人不觉间给他的叙述吸引住,水若心中愁困,听到这里也忍不住好笑,悄对小婉道:“这人好笨,一只大鼠居然捉了三天三夜,还弄断了三根肋骨,不过毅力可嘉!”   小婉掩嘴悄笑。   李不同逍遥郎君却是静静听着,一时都忘了喝酒。   “等俺把大鼠交给那女子时,那女子甚是高兴,便送了俺一坛子酒作酬谢,说是她亲手酿的。”阿南道。   “难得难得。”李不道。   “你赚了。”逍遥郎君竟然道。   “是啊!”阿南点点头,“俺也没想到这酒如此好吃,可惜只有一坛,每次出门便装些在这葫芦里,偶尔一口,快活胜仙。”   李不拍拍腰头的葫芦,赧颜道:“我这里边也有好酒,本亦想分与你们尝尝,只是一吃此酒,便拿不出手啦!”   小玄愈听愈奇,闻着那勾魂的酒香,正自心痒难挠,忽闻李不叫道:“哎呀,那边坐着的不是方兄弟么?”   小玄转目望去,见李不正朝自己微笑,心中一个鹘突,猛想起在迷林之时,对他及惊虹七仙子谎报的名字就叫“方”少麒。   “咦,少国师怎么在这里?幸会幸会!”逍遥郎君也朝他叫了起来。   两人就像是刚刚瞧见他一般。   小玄头大如斗。   雪妃微微一怔,听称呼完全不对,只道是对方认错了人。   “该来的终归躲不过……”小玄心中苦笑,侧过身压住嗓子朝邻桌作揖道:“李兄,逍遥兄!”   他这一回应,水若同小婉便都瞧见了他,陡觉得此人背影熟悉之至,心中皆自诧异。   “方兄弟这是要去哪儿?抱雪道长可还安好?”李不叫道。   “蒙兄挂念,他老人家很好!”小玄微笑道。   “迷林一别,甚是想念,这边有稀世珍酿,何不过来坐坐,一同喝两口!”李不又道。   小玄早已按捺不住,心里虽然忌惮玄教众人识破自己,却也不愿在这几人前面露怯,索性起身走了过去。   “来,尝一口!”李不把葫芦递与他,仿佛那酒是他的一般。   “那就不客气了!”小玄接过葫芦,压住心底的急迫,作从容状饮了一口,登感一道香得出奇的辛辣自喉管直落入腹中,过处无不畅快,最奇的是,他何等之酒量,岂知只此一口,酣意即起,如卧山巅云端,如沐瀑底涛峰,整个人欲飞欲蹈快美胜仙。   他从前喝到好酒,多少能说出点名堂,而眼前这酒,只知道好,至于好在哪里,却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猪家客栈那十五年的水晶潭,糖妃那柔然国进贡的醉花阴,皇后那家酿的翡翠春,还有自己用玉红草酿造的天仙三步软,跟这酒一比,简直就成了淡茶白水。   “没哄你吧?”李不笑望着他。   “这酒叫什么名字?”小玄一脸销魂。   “俺也不晓得,酒的主人没告诉我。”阿南道。   “不如我来猜猜。”逍遥郎君忽道,望着他问:“这酒的主人,容颜风姿是否与酒一样,亦是世上无双?”   阿南想都不想,立即点了点头。   “那我知道了。”逍遥郎君道。   “我也知道了。”李不道。   “知道了?”小玄一头雾水。   “难道……你不知道?”逍遥郎君盯着他微笑。   李不也在瞧他,笑容有些古怪。   “我知道什么了?”小玄云里雾中,暗自生疑。   “来,坐下喝酒,其他的,时候一到自然便知!”李不意味深长道,拉他坐下,叫道:“难得相逢,咱们多喝几口!”   接下一只葫芦便在桌上轮转,四人酒量过人,均有那千杯不倒的本事,只是今次所遇的乃是天地中数一数二的佳酿,不过数巡,赫皆有了七、八分醉意。   小玄只觉神魂欲飞,早将此前对逍遥郎君的避忌、对李不的警惕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就连那头一回遇见的阿南也觉无比亲切。   四人旁若无人地痛饮,时呼时嚷笑声满楼,皆俱兴不可遏,惹得玄教众人频频侧目。   小玄心中有事,不敢贪恋太久,又怕给玄教等人瞧出破绽,遂起身作揖道:“多谢南兄的美酒及诸位盛情,只是在下还要赶路,先告辞了!”   “兄弟,俺瞧你喝酒的模样就喜欢!怎么这就要走了?”阿南叫道。   “着实有急事,来日相遇再共痛饮!”小玄歉意道。   “你急什么呀!”李不指着逍遥郎君道:“这个老弟本事可大着呢,倘若有事耽搁了,包在他身上便是,铁定给你办妥!”   逍遥郎君微微一笑,回敬道:“少国师,你旁边的老兄才是无所不能,你若有啥烦恼为难之事,只需请他出马,保管手到拿来!”   “有些事情可是急不来的。”李不道,一把捉住小玄手腕,拉他坐下,“来来来,再喝几口!”   小玄只好坐回椅上,心神不宁地与他们继续喝酒。   “好酒!好酒!闻名已久,今日一尝,方知此酒确为天地中第一美酿!”李不忍不住再赞,仰颈大灌了一口。   “悠着点啊,这酒喝完没处寻的!”阿南按不住叫道,却是见葫芦中的酒越来越少,不觉有些肉疼起来。   “你这人,怎么忒不痛快!”李不喝道,忽吟道:“君不闻,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机缘散尽还复来!”   阿南哈哈一笑,接道:“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李不又继:“逍遥郎,师南生,将进酒,君莫停!”却是将原词中的人名即兴换了,忽改吟为歌:“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侧耳听。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逍遥郎君原本优雅静气,此时赫也放浪形骸,击桌为节接着吟唱:“娇后昔时宴快活,美酿十坛万雄逐。南兄何为言少酒,只缘壶空难再酌!”   一阙《将进酒》竟被他们改得乱七八糟,然却别有一种畅快豪放之意,教人心怀激荡。   李不哈哈大笑,往身边的小玄肩上重重拍了一掌,声嘶力竭歌道:“不平生,凌云志,夜光潭畔共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他如喊如啸,声荡满楼,声中沧桑悲怆之意绪越发浓郁,侵人心魄。   小玄听见最后三字,蓦有所感,刹那间想起下山后的种种际遇。飞萝、师父等人的身影如梦如幻地浮现眼前,又如电如露如泡地逝去,再想起魂萦梦绕的四个师姐就在咫尺,然却无法上前相见,而因身世,不知自己还要浪迹天涯到几时,一时悲从中来,不可断绝,满眼尽是温热。   李不凝视着他,目中竟亦渐渐潮润起来。   忽闻旁边一声低低哽咽,但见那个阿南不知为何,竟然失声悲泣。   小玄心中诧讶,忽听三姬轻唤公子,转眼看去,却是另一边的逍遥郎君不知触动了什么,赫已无声无息地泪流满面。   “这四个,都是性情中人。”雪涵轻叹。   “李大哥怎么叫他方兄弟,且还相识?”李梦棠悄忖,又想:“他们两个都是十分好酒,性情也近,无论哪里遇着,自然一见如故。”   “这四人癫的,一葫芦酒抢得这等欢快,都是大男人,却如此又笑又哭的,羞也不羞!”水若强笑道,目光只留在那个背对着自己的男子身上,越瞧越觉像极了深藏心底的那个人,忽尔忍耐不住,已是泪水盈眶。   小婉牵握住她的手,眼圈也渐渐地红了,目光凝处,正是同一个背影。   似应了水若的话,突然间,那桌上四人一起哂笑起来,眼角泪痕犹未干透,李不晃着葫芦笑叹:“都这酒惹的,都是这酒惹的……尔明明名曰快活,为何徒引伤悲!”   李梦棠听见“快活”二字,心中一跳,她于天道阁参撰《周天诸灵榜》,观阅了从诸方诸界搜集来的海量讯息,可谓见闻广博胸罗万卷,立时想起一事来:“李大哥说的是酒名么,难道他们喝的便是那万千妖灵精怪每七年一争的……”   正思间,忽闻师叔晏明低声道:“奇了!”   朱晃见他面色凝重,遂问:“怎么?”   只见晏明拿起一物,却是只深青色的八卦状罗庚,上刻天干地支阴阳五行,正时明时暗地闪烁着,道:“好生奇怪,这数月来,我们遍寻那遗孽不获,但以此宝卜算,那遗孽应该在东北方某处,明明昨儿尚在千余里外,怎么此宝忽然显示,那遗孽已在附近?”   李梦棠听得心中一紧,抬眼朝雪涵望去,见她正盯着晏明手中之物,脸色有些发白。   “莫非出了什么差错?”朱晃道。   “这追魔六合卦自炼成之日起,便从未出过差错,我们在逍遥峰上用那遗孽穿过的衣物以秘法炼化,已印记在卦上,感应决计无误!”晏明斩钉截铁道。   “在附近?大概是多近?”朱晃问。   宴明仔细瞧了瞧手中的六合卦,道:“当在方圆三百丈内……不对,追魔卦在震,应在百丈之内!”   “敢情那余孽送上门来了?”杨奕森然道。   这时,听见他们交谈的水若同小婉也皆心中暗惊,生怕小玄真的到了附近。   朱晃吸了口气,沉声道:“我们即刻分头去找!”   “且慢!”宴明低喝,他眯眼望向窗边的桌子,目中稳现疑色。   朱晃循着他目光瞧去,心头陡然一凛,那桌上的四个人,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的确都有些可疑。   杨奕目光渐冷,也盯住了窗边四人。   惟黎山老母不言不语,只是闭目安座。   突见宴明目中精芒一闪,瞳底幻起层层难以察觉的异彩,原来已施展了太乙玄门的绝顶侦测法门——无相之眼。   他目光从窗边四人身上一一扫过,细观了片刻,压着声道:“靠窗那汉子似乎是个狮子精!其他三个,倒非什么妖物。”   “狮子精?没瞧见什么狐精狸妖么?”朱晃道。   杨奕两眼却渐渐地亮了起来,他才思敏捷,记忆力更是惊人,盯着小玄的背影须臾,突道:“那余孽我见过,两位师叔请安坐,待弟子过去略作试探,便知这些人的底细!”   “嗯。”晏明应了一声。   “留神。”朱晃压着声道,“这几人来路不明,皆能收敛真灵,怕是有些手段。”   杨奕微微一笑,优雅起身,一步步朝窗边的桌子走去。   此时小玄背对着他,坐在两边的逍遥郎君及李不忽然稍侧过脸,齐以眼角掠了他一眼。   两人的目光,一冷一淡,杨奕心头莫明一懔,然他毕竟是地界第一大门派中的翘楚,且自出道以来,罕逢敌手,岂会轻易把人放在眼里,只是迟疑了一瞬,脚步放慢了些许,暗自提防。   “快活快活!好生痛快,俺自打下山,就数今儿喝酒喝得最痛快!”阿南高声叫道,眼皮抬起,目光落到了渐渐行近杨奕身上。   “大家且听我一言。”李不忽道。   其余三人便静了下来,此时杨奕已走到小玄背后,森然停步。   “我等四人本来天各一方,今日撞见,既是难得,更是有缘!”李不继道,“恰逢如此佳景美酿,岂可辜负,不如以这半葫芦残酒为证,结为兄弟如何?”   逍遥郎君微微一怔,掠了小玄一眼,击桌笑道:“妙极!”   小玄此时神飞意畅,登时忆起千翠山华浓庄中的结义,不禁魂魄俱动,亦应道:“好!”   阿南却是一阵沉吟,半晌不语。   “怎么,阿南兄弟不愿意么?”李不瞧着他问。   “俺是一百个愿意,只是……”阿南道,“瞧得出,你们三个,都是有大本事的人,俺就不掺和了吧……”   李不哈哈一笑,扬了扬手上的葫芦问:“这酒是不是你的?”   “是。”阿南应。   “素昧平生,不过一面,你便肯将断了三根肋骨换来的美酒分与我们吃。”李不一把搭住他肩膀道,“吾等一见如故,这便是投缘,这便是兄弟!”   阿南仍在迟疑。   “男人只要一起喝过酒,一起流过泪,便可以做得兄弟!”李不道,声如熙日和风。   小玄听得心中一凛,重重点头。   “好!俺认你们做兄弟!”阿南击桌道。   “请兄弟们随我立誓。”李不神情一凝,肃容祷告:“古今圣明,诸界至尊,从今起,吾等四人结为兄弟,日后福祸同担生死与共,如若有人相犯,必同仇敌忾周旋到底!”   其余三人微微一怔,便跟着齐声念:“古今圣明,诸界至尊,从今起,吾等四人结为兄弟,日后福祸同担生死与共,如若有人相犯,必同仇敌忾周旋到底!”   “我李不!”李不继道。   “我师南生!”阿南道。   “我烛鼎玄!”逍遥郎君道。   “我崔小玄!”小玄只迟疑一瞬,便毅然说出了名字。   这一句,他放开了一直逼住的嗓子,以原本的声音说出。   一时楼中静了下来,玄教众人自不用说,雪妃却是一怔,心忖:“皇上定是虚报了个名字。”   雪涵同李梦棠面色齐变,心中皆叫不好,水若同小婉大吃一惊,心都几欲停顿。   李不奉起葫芦,一字一句道:“我等今日以此酒为证,实鉴此心,倘若背义忘恩,天地共戮万劫不复!”   其余三人跟着念了一遍。   李不又道:“我们今为兄弟,自该有个长幼之序,论年岁,这老大应该是我了。”   阿南瞧瞧其余逍遥郎君及小玄,道:“不用问,我年岁当是比你们大些,这老二便是我了。”   小玄爽快道:“那我就老四吧。”   逍遥郎君笑道:“既然你都肯做老四,那我吃点亏,做老三又何妨。”   “崔小玄?”杨奕这才开口,冷冷道:“果然是你么?转过身来让我瞧瞧,免得弄错了人。”   (第五回)今非昔比   小玄默然,并未转身,只因不知如何面对几个师姐。   “喝酒喝酒!今儿饮个痛快,以贺我们四兄弟聚首!”李不笑道。   “来!”阿南也吆喝一声,欢叫道:“不醉不归!”   四人便又递转葫芦,你一嘴我一口地痛饮,似把站在一旁的杨奕当做了空气。   “我倒要瞧瞧你们如何福祸同担生死与共!”杨奕心中暗恼,一爪电般探出,疾扣小玄肩膀,猛感腕际微微一麻,急忙撤招,定睛瞧去,见小玄手里捏着根筷子,正缓缓收回去。   他心中一怔,并指为剑朝小玄背心刺去,眼见就要击中,突又赶忙收招,原来小玄的筷尖早已在斜下等着,险些又要点到自己腕上。   杨奕又惊又怒,以指剑再度进击,这回留意对方招数,立时瞧得一清二楚,对方总似预知自己的攻击路径及目标,一根筷子每次皆恰到好处的等在途中,所攻均是自己必救之处,数招下来,不单他愈斗愈讶,就连旁观的玄教众人也都暗暗惊奇。   最可恶是,对方的招法毫无花俏,且看似不快,然却预判奇准,总能在最好的时机及最适当的地方截击,令他处处掣肘浑身难受。   黎山老母忽道:“如简似拙,则实高妙,不易呐。”   旁边的雪涵及李梦棠听见,不禁暗暗欢喜,皆讶小师弟怎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习得如此精妙的武技,又急盼他能摆脱杨奕的纠缠,快点逃走。   “是剑法。”宴明点点头,满面凝重,沉声道:“与这相似的剑法,我只见一个人使过。”   朱晃却摇了下头,道:“真是奇了。”   “对啦,我们兄弟四人,该有个名号才是,日后天地行走,亦好教人知道。”李不笑道。   “就叫四圣如何?”逍遥郎君傲然道。   因跟千翠山八圣重了,小玄摇摇头,正要说话,却听李不笑道:“天地多少高人,这个‘圣’字我们可不敢当!”   “那就四雄可好?”逍遥郎君又道。   “这个俺却不敢,自打下山,俺就没干过什么英雄好汉的大事!”阿南哂然道。   “那……叫什么才好?”小玄道,四人苦思冥想,一个个煞是烦恼。   “适才那边有个小仙子说我们癫。”李不忽道,“我等既不敢称圣,亦不敢称雄,不如……就叫四癫好了!”   水若不由一愕,俏靥晕红,万没想到自己这么小的声音还给听去。   “好!”小玄即应。   “甚妙。”逍遥郎君笑道。   “四癫,俺喜欢,就要这个了!”阿南也道。   杨奕连攻数招,皆给一根筷子逼退,他愈斗愈是焦灼,心忖对方背对着自己,自己可谓占尽便宜,居然还拿之不下,若是传将出去,只怕贻笑世人,暗疑道:“我曾与那遗孽交过手,他与我相差不止一星半点,难道此人并非那遗孽?”   又见四人谈笑风生,几乎没拿正眼瞧他,倒是立在旁边的三个美人瞧着这边,眼中嘴角隐有嘲意,忽听当中的白裳丽姬道:“怎么老有只苍蝇在边上乱窜,不如我们把它赶了去,莫叫它扰了公子与兄弟喝酒之兴。”   “待会嘛,我就爱瞧少国师耍猴子,多有趣哟。”另一个紫发丽姬娇滴滴道。   杨奕素以天之骄子自居,几时遇过这等奇耻大辱,周身血液俱往上冲,胀得满面殷赤。   千翠山四姝可是见过杨奕与小玄交手的,见状皆大感惊奇,悄想莫非小玄有什么奇遇,身手方能如此突飞猛进。   “给我转身!”杨奕暴喝,只闻“铮”的一声清鸣,却是拨出了腰间的清明宝剑,刹那间清光满楼,耀得人人心中一凛。   此剑非同小可,于《周天诸灵榜》中剑器榜排第二十六名,远在崔采婷的入梦之上,原为重元子随身多年的配剑,玄教中人,见此剑如见教尊,甚是敬畏。   就在此际,忽听李不笑道:“小朋友,我们兄弟在此喝酒,莫要动刀动剑,免得伤人伤己。”话音未落,不知怎么就到了杨奕跟前,一手搭住他腕际,赫将出鞘大半截的清明剑硬生生推回了剑鞘之中。   杨奕大惊,奋力拨剑,岂知搭在腕上的手重若万钧,任他如何挣抗也半分动弹不得。   晏明与朱晃猛然立起,他们皆瞧出杨奕吃了暗亏,况且清明宝剑乃教中圣器,不容亵渎,真气提时,瞬已掠到两人跟前,一持雷令,一执法尺,疾击李不。   李不松手后跃,兔起鹘落间人已回到座中,从阿南手里接过葫芦,悠然饮了一口,笑道:“今儿是我们兄弟的好日子,不打架不打架。”   杨奕腕际一轻,愤而再次拨剑,孰知依然未能抽出,低头瞧去,赫见剑鞘出口不知何时变了形状,死死地卡住了剑锷,登时脸都白了。   晏明与朱晃见他神色不对,齐朝他手上望来,不禁骇然。   小玄忽然起身,对同桌三人道:“诸位兄长慢酌,小弟先走一步。”   晏明与朱晃毕竟曾是他的长辈,着实不愿意同他们交手,况且照此下去,只怕黎山老母也会出手,是以决意避开。   逍遥郎君雍容道:“只管去。”   小玄快步朝雪妃走去,雪妃已瞧出不对,即刻站起身来。   “且慢!”朱晃厉声喝,“阁下可是那孽狐后人?”   小玄忽一把揽住雪妃腰肢,飞步就朝游廊纵出。   朱晃眼中精芒一闪,口中吐了个真言,楼中突然辉芒大盛,空中毫无征兆地现出一只金光耀目的巨手,雷霆万钧地朝两人抓去。   四下尽是金光罡气,呼吸几窒的小玄心知不对,电光石火间将雪妃推了出去,就这么迟了一瞬,已给巨手捉住。   原来此乃朱晃的招牌绝技——如意屠魔手,如意乾坤中的绝学,神出鬼没防不胜防,因极耗灵力,轻易不用,但用即中,他见小玄走得快,生怕丢掉这千载难逢的机会,遂一出手便是撒手锏。   李不、阿南及逍遥郎君齐掠到巨手跟前,见小玄已给拿住,便皆停住了脚步。   逍遥峰四姝大惊,皆知此术威力绝大,急奔到朱晃跟前,一同跪下,惶急求道:“师叔手下留情!”   “吾不收他性命,只带此孽回凤凰崖见教尊便是。”朱晃沉声道,说话间暗运法力,但见金色巨手上符纹滚涌,却是欲要废去小玄的修为。   雪涵同李梦棠瞧出不对,惊急求道:“师弟修行不易,万望师叔慈悲!”   水若泪流满面,也一道苦苦哀求。   小婉见小玄双目紧闭,不由心如刀割,恨不能以身替代。   “此孽早给逐出门墙,你们怎么还唤他做师弟!”杨奕怒喝。   雪妃急奔上前,也朝朱晃跪下,只道是皇帝的身份给人识破,方惹来眼前的杀身之祸,颤声求道:“大士慈悲,他已经有改过之心了!”   众人这才注意到她与水若长得十分相像,不由诧异。   “老头,你倘若敢对我兄弟施毒手,休怪俺跟你不客气!”阿南沉声喝道。   朱晃冷笑一所,哪肯理睬。   黎山老母开口道:“师弟且莫下重手,待回凤凰崖由师尊发落。”   朱晃淡淡道:“玄狐一脉最是狡诈,吾只先令此孽丧失余力,莫叫他给逃了!”   逍遥郎君忽道:“此术便是大名鼎鼎的玄教绝学如意屠魔手么?”   晏明及朱晃冷冷地望向他。   “玄教绝学如高山大海,着实令人仰止。”逍遥郎君一脸感慨,微侧过头对身边三姬道:“对了,玄教还有一样无上绝学,与吾门的《品花玉鉴》甚是相类,叫什么来着?”   “公子,妾身记得……”三姬中的紫发丽姬想了想,道:“好像叫做《诸珍妙相通微义枢》。”   晏明与朱晃微微一怔,只觉名字陌生之极,搜肚刮肠往日师尊所讲所授,似乎并无此典籍。   “你怎知玄教有此绝学呀?”逍遥郎君问。   “妾身师尊曾上凤凰崖,亲眼见识过此学,还传授了妾身丁点皮毛。”紫发丽姬答。   “这无上绝学妙在何处呀?”逍遥郎君又问。   “与本门的《品花玉鉴》一样,妙在识人。”紫发丽姬应。   逍遥郎君哦了一声,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只要精通此学,便可观貎知人。能识人天赋,能识人根骨,还能瞧得出女子是否身为处子,是否身藏名器。”紫发丽姬娓娓继道。   逍遥郎君含笑听着。   “譬如,眼前这四个可人儿,身上就都藏着令人销魂的名宝妙器。”紫发丽姬指着跪在地上的逍遥峰四姝道。   “都是些什么呀?”逍遥郎君邪魅笑道。   紫发丽姬娇滴滴道:“那个眉如刀的,多半藏着行路难,那个瓜子脸的,似乎藏着羞花闭月,那个模样乖的,十之八九是那凤啣珠,还有那个腿最长的,嗯,好像藏的是……”   雪涵与李梦棠听见,不禁面红耳赤又惊又怒,水若同小婉却还懵懵未懂。   “放屁!吾教哪有这种龌龊邪术!”朱晃怒声打断。   “阁下确定?”逍遥郎君盯着他两眼问。   朱晃忽尔噎住,不由想起此前听过的某些隐秘传闻来,说是教中藏有双修秘术,极是高妙,同门里边有人暗中修炼。   “尔是何人?敢污吾教名声!”晏明森然喝问。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逍遥郎君烛鼎玄是也。”逍遥郎君微笑道。   晏明与朱晃面色丕变,晏明厉声道:“淫贼!吾等早就要去寻你,没想却是自投罗网来了!果然物以类聚,今日一并拿下!”   逍遥郎君微微一笑,道:“如此良辰美景,及时行乐,方为妙趣,恕不奉陪了!”话音一落,倏探臂朝跪在地上的夏小婉袭去。   李梦棠离得最近,吃惊间急来阻拦,兰指转处,一条碗口粗的青藤凭空现出,疾卷逍遥郎君手腕,敦知眼前一花,逍遥郎君已到了旁侧,紧接着身子一麻,也不知着了什么道儿,整个人全软了下去。   逍遥郎君一臂勾住她腰肢,笑道:“其实要捉的是你呢,让本君瞧瞧身上藏的到底是什么。”   雪涵同水若大惊,齐从两边抢上,小婉也回过神来,手中晃出柄短锤,疾砸逍遥郎君。   “留神!”晏明厉喝,亦疾掩过去。   只见逍遥郎君东一晃西一转,穿花拂柳般从三姝当中行过,三姝身姿骤滞,然后便一个个软倒在地。   晏明迅雷般掩至,逍遥郎君飘飘飞退,忽将李梦棠往三姬一抛,邪笑道:“这个是不是最妙?”   紫发丽姬一把接住,将酥软如泥的李梦棠搂在怀里,仔细地瞧了瞧她眉目鼻口及颧颊下颔,又探手入襟摸索了后颈及锁骨几下,眯着水眸道:“这可人儿身上藏着的……应是那倒垂莲,世间万中无一!”   话语间,晏明已同逍遥郎君交上了手,一运雷令,一舞袖子,一快一慢游斗楼中,一时瞧不出孰高孰低。   陷于巨手中的小玄忽然睁眼,厉声道:“放开她!”   “咦,你还有劲说话么?”逍遥郎君作诧讶状。   朱晃也是一惊,以往中如意屠魔手者,非死即伤,无不昏迷,焉有还能开口的?   “放开她!”小玄怒喝。   “你急什么急呀!”逍遥郎君笑道,“倘若你能留得性命,逃得过今日之劫,哥哥便把这可人儿送与你享用!”   晏明见他好整似暇地以一袖迎击自己,非但未落下风,还颇有回敬之力,一派大家风范,不禁暗惊:“一个淫贼,怎有如此身手?”   “走啦。”逍遥郎君朝三姬笑道,“同这小老儿打架没甚意思,我等不如寻个地方快活去!”   三姬会意,笑嘻嘻道:“今晚又有新伴儿啦!”挟着李梦棠齐从游廊掠出,瞬已贴着湖面飞出百十丈远。   “兄弟保重,哥哥先走一步了!”逍遥郎君对小玄呵呵一笑,又朝李不及阿南道:“后会有期。”真气提时,人已飞出楼中,赫是如烟似魅疾捷无比。   晏明大惊,急展如意神游,提令飞追出去。   小玄闷哼一声,在巨手中拚命挣扎起来。   朱晃猛地将他往地上一摔,收了巨手,朝杨奕喝道:“看住这业畜!”也跟着疾追而去。   阿南急要上前,忽尔眼前影子一闪,却是黎山老母拦在跟前。   李不微微一笑,缓步朝小玄行去。   黎山老母转目盯着他,手柱宝杖徐徐吐辉,道:“阁下到底是谁,如此修为,自该明辨黑白,为何还要干涉吾教事务?”   “圣母乃大智慧之真人,应知运数轮转是非曲直,无量劫在际,破解机缘或许就在眼前。”李不一字一句道,脚步虽缓,却是未停。   黎山老母闻言,蓦尔悚然,一阵沉吟。   杨奕对李不甚是忌惮,气贯鞘尖指住地上的小玄,厉声喝:“莫要过来,我一剑宰了这孽畜!”   “你确定——能奈何得了他?”李不笑道。   话音方落,杨奕突感剑鞘一歪,却是给小玄用臂格开,他大吃一惊,心忖如意屠魔手威力绝大,这小子没即时毙命已算能耐,怎么还有余力挣扎?殊不知小玄自弑君之夜以来,身上便一直戴着守护至宝——不坏圣皇锁,虽是一时受困,然却并无损伤。   小玄一跃而起,顾不得周身气血翻腾便直奔游廊,要去追赶逍遥郎君一行。   “休想逃!”杨奕厉喝,飞步阻拦,鞘尖疾刺他颈侧。   小玄本不想与之纠缠,岂知杨奕身法精妙,有如附骨之蛆般紧随不舍,鞘尖始终不离要害,他怒从心起,暴喝道:“当真要打是不是!”   杨奕厉声道:“孽狐!你上世为祸天地,今又害我师叔受罚,饶你不得!”   不提这个尚可,一提此事,小玄即时想起他先前对师父言语不敬,心中痛恨,倏地刷出神骨剑,连环数刺反击杨奕,剑势飘忽而凌厉,正是诛天诀中的灭部一变“奇远势”。   杨奕心头一懔,赫然险些中招,这回再不敢托大,急使出玄教第一剑技炼魔剑法迎敌,岂知连搏数招,也没能摆脱劣势。   两人斗做一团,剑皆没有出鞘,小玄如怒似狂,一招狠过一招,他痛恨杨奕贬辱师父,又急欲赶去救人,全以诛天诀中最强最狠的招数相拚。   杨奕自打出道,于同辈间,还未遇过如此犀利精妙的剑法,不觉愈斗愈怯心底生寒。   其实炼魔剑法同诛天诀各擅胜场,皆为天地中位处巅峰的剑技,而且杨奕修习多年,于剑招比小玄熟练,基本功也更加扎实,只是小玄多了一门可以化腐朽为神奇的北溟玄数相辅,能窥探敌人种种破绽,令诛天诀如虎添翼。   软在地上的三姝皆知杨奕剑技高强,先前还在为小玄担心,此时见他有如脱胎换骨,不禁又惊又喜。   杨奕额角冒汗,极尽全力间一击冒进,腹际不知怎么便有了个破绽,险些就撞到对方的鞘尖上,他大惊后跃,连发数招封住四面,以防敌人追击。   岂知小玄只是冷笑一下,转身便朝游廊走去。   杨奕煞是狼狈,想起一年多前的大胜,不禁火窜心头,尽提真气注入剑中,猛地飞身掠起,一式“晴空万里”朝小玄袭去。   此招乃炼魔剑法中最强的一式,剑虽乃在鞘中,楼中的所有桌椅却猛地给掀飞离地,如于飓风巨涛中狂旋怒转。   “小心!”三姝失声惊呼。   杨奕鞘尖明里直刺小玄背心,暗中还有七道剑意锁住其可能的腾挪方向,可谓势在必得。眼看就要刺中,忽见小玄转了个身,剑鞘便中邪般贴着其胁下一穿而过,然后见他简单举剑,自己便撞了上去,只觉锁骨一阵剧痛,人已朝后跌出。   这一切不过电光石火,地上三姝皆未瞧清,已见杨奕摔倒在地,清明剑滚出数步远,不由骇讶万分。   “妙极!”阿南大声喝彩。   小玄没再瞧地上的杨奕一眼,人即飞身纵起,从游廊疾掠出楼外。   雪妃望望软在地上的水若,见无大碍,也跟着飞出楼去,赫是轻盈如燕翩跹若仙。   杨奕挣扎爬起,手捂肩膀,赫察锁骨已碎,猛然发出一声兽似的怒嚎,心中恨极:“若是清明剑出得了鞘,这些妖邪一个个都要死无全尸!”   小玄贴着湖面疾掠,数息间就到了对岸,只是哪里还有逍遥郎君一行人的踪影。他心中惶急,在竹林中四处奔寻,只盼能发现点什么,然而逍遥郎君等人何等身手,焉能留下踪迹。   “他们在这林子里还好,倘若离开了,便是瞬息千里,我上哪追他们去?”他心中如焚,想起与逍遥郎君相关的种种消息,尽是些污传秽闻,不禁愈想愈惊。   他正胡思乱想,忽闻上方传来一串妖娆笑声,抬头望去,赫见紫发丽姬挟抱着李梦棠从空中飘飘落下,心中一紧,喝道:“放下她!”   紫发丽姬稳稳落地,笑道:“看把你急的!莫非你心馋这师姐已很久了?”   小玄踏前一步,只怕给她走了。   “你呀你!”那紫发丽姬薄嗔道:“干嘛一副想打架的样子?若非我家公子出手,你脱得了身么!”   小玄心念电转,软下声道:“原来如此,多谢了,姐姐把她交与我可好?”   “你可知道我家公子的好了?”紫发丽姬道。   “知道了。”小玄不动声色道。   “那你是不是欠我家公子一个人情呢?”紫发丽姬不紧不慢道。   “嗯,没错。”小玄应。   “日后若是要你还这人情,你会不会推三阻四呀?”紫发丽姬盯着他道。   “不会。”小玄道,见她怀中的李梦棠一动不动,也不知着了什么道儿,心中暗暗着急。   “既然你答应了,那奴家就告诉你吧。”紫发丽姬笑嘻嘻道:“公子说,你旧日门中人人都要害你,因此捉了这个美貌师姐送与你出气。”   小玄佯作欢喜道:“好极了!不愧是兄弟,姐姐快把人给我罢。”   “有这么急嘛?”紫发丽姬转脸吐出一点舌尖,眯着水眸在李梦棠耳廓上轻舔了下,腻声道:“其实也难怪,这可人儿连奴家瞧着都心动呢,知道么,她身上藏着倒垂莲,乃那万中无一的妙器,最是销魂。”   “真的么?”小玄随口应付,似懂非懂。   “奴家哄你干嘛?”紫发丽姬荡笑道,“只是……倘若你功夫不到家,恐怕顷刻间便要丢盔弃甲呢!”   小玄见她絮絮叨叨,生怕夜长梦多,佯作跃跃欲试状:“如此奇妙么?好姐姐,我等不及了!”   “好啦好啦!给你罢!”紫发丽姬将李梦棠往他身上一推,笑道:“原来少国师骨子里这么色的!”   小玄赶紧去接,岂知李梦棠却软绵绵地往下滑去,急忙张臂抱住。   “良辰美景,正是行乐之时,少国师莫要辜负我家公子的心意噢!”紫发丽姬言罢,转身朝后飞去,留下一串令人心跳的娇笑。   小玄猛然发现,怀中的李梦棠颊晕肤烫,周身软若泥团,惊叫道:“你在她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不过下了点点春意药儿,叫做百战极欢散,好让你省些力气!对啦,公子送与少国师那百宝匣中有个宝贝叫百战极欢绫,便是用它熬煮而成的。”紫发丽姬咯咯娇笑。   “解药在哪?”小玄惊道。   “解药就在你身上啊,敢情还要奴家帮你弄出来么?”紫发丽姬浪荡道,声音越来越远。   “等等!”小玄抱着李梦棠急追过去,却见数竿竹枝轻轻摇曳,哪里还有紫发丽姬的身影。   他疑讶不定,低头再看师姐,见她脸上颈间赤红如火,用手一碰,如触炽炭,猛然想起师父中过的七步回心极乐散来,不由一阵惊急。   “小玄,是你么?”李梦棠如梦轻呓。   “二师姐,是我!”小玄忙应,问:“你怎样了?”   “我身上怎么没力气了?”李梦棠迷迷糊糊道,缓缓睁眼,见师弟竟然抱着自己,不由心头乱跳暗自吃羞,然却不知为何半点不想挣拒。   “没事的。”小玄哄慰道,然却莫可奈何,心念急转:“不知三师伯他们可有办法?只是我这一回去,只怕又难脱身了……”   他踌躇一阵,终于下定决心:“逍遥郎君的秽药向来厉害,连师父都抵挡不住,倘若再作耽搁,只怕就要迟了!我须即时去寻三师伯解救,两位师叔如果硬要捉我,到时再设法脱身!”   “好难受。”李梦棠忽然呻吟了一声。   小玄心中愈惊,抱着她迈步就往回走。   “小玄……”李梦棠懒洋洋地娇唤,“他们是不是在我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嗯。不怕,我这就送你去医治。”小玄安慰道。   “你要带我去哪儿?”李梦棠问。   “去找三师伯他们。”小应答,加快了脚步。   “不行,两位师叔要捉你!”李梦棠惊道。   “顾不得了!”小玄道,运提真气,纵身飞起,在竹林中疾掠,很快就回到了夜光潭边,已可望见对岸那夜光酣的星点灯火。   “不要!你别去,我不走了!”李梦棠叫道,在他怀里挣扎起来。   “别动!”小玄急忙抱紧,生怕把她摔了。   “总之不许去,我不去!”李梦棠道,虽是周身麻软,却仍继拼力挣动。   “若是不去,你怎么办?”小玄给挣得心慌,纵掠间突听“哧喇”一声,却是竹枝抓住了李梦棠的衣裳,把绢裤撕开长长一道。   “两位师叔铁面无私,去了你就走不掉了!”李梦棠喊道,声中已带哭腔。   “好好好,不去不去,我们不去!”小玄哄道,急从半空落回地上。   在他心目中,二师姐从来都是优雅端庄、温柔娴静的,几时有过这等闹腾,心悸间只觉奇娇异憨,况且此时两人身子紧贴,肤嫩衣滑间阵阵温热传递,心都快要蹦出胸腔来。   李梦棠这才安静下来,娇靥贴在男儿肩头,捉住他襟口擦拭泪珠。   小玄抱着她呆在竹丛间,手足无措,昏暗中忽然望见一截白影,定睛瞧去,原来是师姐的罗裙旁滑,一条腿儿从绢裤撕裂处露了出来。   李梦棠身段奇佳,与别个同样高的女子相比,两腿更加修长秀美,凝酥般的肌肤于月色竹影间宛如梦幻,未端还套着只雪花梅影短靴,鱼肚线的小腿半藏其中,分外诱人。   小玄心头一酥一悸,慌把目光移开,岂知过没多久,眼睛又着魔般转了回去,再也无法挪走。   李梦棠低低呻吟了一声。   “你觉得怎样了?”小玄惊问。   “好热。”李梦棠道,在男儿怀里动了动,反而与他贴得愈紧愈密。   “怎么办?”小玄急道,隐觉有团软物挨在胸口,心中乱跳,只僵直着身子不敢乱动,忽然间,他仿佛回到了逍遥峰上,回到了师姐弟俩亲密无间的旧日时光,只不过,那时是他时常猴到李梦棠的身上,是师姐宠溺着的小师弟。   他心中满是甜蜜,瞧着此际柔弱无助的师姐,生出一种既惜又怜的疼意。   “只是热,休息一会,也许就好了,你别急。”李梦棠昏昏沉沉道,反来安慰师弟。   “她不知道那些秽药的厉害……”小玄却是忧急万分,心中忽想:“二师姐精通医术,我若告诉她是中了媚药,不知她自己能不能化解?”   “小玄。”李梦棠低唤了一声。   “二师姐。”小玄忙应。   “那天……”李梦棠欲言又止。   “嗯?”小玄神不守舍地问,一缕熟悉的芬芳在鼻间淡淡萦绕,这是属于她的味道,自打那次他在她腿上睡着后就牢牢记住的味道。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这是师姐常与花木相伴,长年熬炼与服用丹药而生,殊不知其实是李梦棠与生俱来的体香。   这种香与夭夭身上的花香迥异,更与碧怜怜那种甜得撩人的媚香不同,而是一种清爽宜人,让人心宁气静的香,说不上哪个更好,然这香是陪伴他最长最久的,也是令他最为思念的。   李梦棠停了好一会,方才轻轻道:“那次在林子里对我乱来的那个人,是不是你?”   (第六回)愿君莫忘   小玄大吃一惊,支吾着不知如何回答。   “你莫哄我,我知道是你……”李梦棠抬眼凝视着他。   小玄慌极,虚汗直冒,不知是怎么给师姐识破的。   “其实,我……我心里边并没怪你。”李梦棠细细声道。   “你怎么知道的?”小玄满面烧热道。   “你告诉师姐。”李梦棠双颊如火,轻喘道:“那天你为啥要那样子对我?”   小玄张口结舌。   “你怎不说话?”李梦棠柔声道,“你……心里边也喜欢师姐是不是?”   小玄心跳如擂,竟然走了神:“师姐为什么要说个‘也’字?”   李梦棠望着他,目中波光盈盈,似疑惑似期待。   “是!”小玄鼓足勇气应。   李梦棠轻咬菱唇,眉梢眼角尽是笑意,她本就绝色,此时更是明艳不可方物。   小玄如痴如醉,瞧得呆了。   李梦棠长睫轻颤,目光微垂,不觉落到了他的唇上。   小玄慢慢俯下头,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靠近,心中战战,却是想起了师姐上次那狠狠的一咬。   李梦棠菱唇微绽,轻轻喘息,心中忽怯,却又不敢表露出来。   小玄毅然亲了下去,吻住了微微退缩的师姐。   李梦棠细吟一声,刹那呼吸几窒,朵朵心花悄然绽放。   小玄心头狂跳,吻着玉人,脑海中只反反复复地涌起一念:“师姐让我亲她了!”   李梦棠水唇战颤,迷醉间丁香轻吐,不觉把一点舌尖送到男儿口中。   小玄惊喜交加地吸卷住她的舌儿,一阵炽烈地蜜吮热舐。   李梦棠秀外慧中,非但有倾城之颜,且医术高妙,那过目不忘的本领更是声名远扬,出山后人人以仙子相称,可谓求者如云,当中不乏仙家俊杰名门翘楚,然她均不为动,始终心静如水,连自己都不太明白究竟喜欢的是什么,此瞬如梦初醒,原来心有所系,只不过一直云山雾岭难以明了。   两人欢喜甜蜜,俱是动情难抑,唇濡舌绊你来我往,李梦棠何尝有过这等经历,已是如饮烈酒,体内媚药蓦地爆发,藕臂勾上师弟脖颈,娇躯不能自己地紧贴着他厮磨。   时值盛夏,李梦棠衣裳轻薄,小玄也只穿着一件蝉翅似的兜元锦,只觉师姐紧紧贴来,双峰似比先前更加饱胀,挨擦得胸膛一片温热酥麻。   小玄低头瞧去,见李梦棠满面潮红,他本就渴慕这个师姐,不禁心猿意马,暗忖照此下去,只怕自个便要把持不住:“师姐如此,乃那百欢极欢散所致,我若趁此相欺,待她清醒过来,定然伤心!”   “小玄。”李梦棠轻唤一声。   “师姐。”小玄柔声应。   “那日你为了救我,背着我天上地下的拚杀,流了好多好多的血,我都……”李梦棠指了下自己的胸口,继道:“我都记在这里。”   “师姐,即便粉身碎骨,我亦心甘情愿!”小玄应。   “抱紧我,抱紧点,就像……”李梦棠仰起脸,眸子里尽是盈盈水波。   小玄收紧臂膀,心中天人交战。   “就像那天在林子里那样!”李梦棠细喘道。   “师姐,你……其实是中了媚药……”小玄闷哼道,说完便即一阵懊悔。   “我知道。”李梦棠竟然道。   “你身上有没有什么药可以解?”小玄道,猛然发现,心底竟然在无耻地暗盼——师姐给的是个否定的回答。   李梦棠咬了咬唇,摇了下头。   “没有药?没带药?还是解不了?”小玄有些语无伦次。   李梦棠勾下他脖子。   小玄忙俯下头,只觉师姐这举动亲密无比,心中酥醉得一塌糊涂。   “你帮我解。”李梦棠兰息如火,水唇几乎触着了他的耳廓。   小玄心中“轰”地炸开,惊喜欲狂,抱紧玉人又是一阵炽吻,两手哆哆嗦嗦地在师姐身上乱索乱探。   李梦棠只是勾搂着他,任之予取予求,呼吸愈来愈急促。   小玄壮起胆子,一手钻进师姐衣襟,直插到抹胸里去,但觉软似膏凝腻如酥搓,摸到中间,又有一颗娇弹弹的蒂尖儿擦着掌心,不由百脉贲张。   “小玄。”李梦棠忽娇吟一声,低唤道:“我……我受不住了。”   “怎么解?”小玄一阵着忙。   “不知道!”李梦棠薄嗔,羞得娇靥晕透。   小玄满面烧热,当即拿出男儿气概,把玉人顶在两竿凤尾竹间,猛见裙子混湿了大块,直如尿了一般,才知师姐难受非常,急腾出一手松解衣裤,掀起师姐裙子,拉下绢裤,抵凑上去。   李梦棠只觉一根热乎乎的物事在腿间乱碰乱撞,也不知给擦着哪儿,娇躯乍然一酥,腰肢却给师弟抱紧,花底蓦辣,已给什么闯了进来。   她失声闷哼,咬紧唇儿,眼睛失神地盯着师弟缠裹腰上的浣焰罗。   小玄筋强体健,不过稍稍发力,便碾破了拦在前方的娇嫩阻隔,一突而过。   李梦棠酥胸起伏,一阵狠喘,一阵娇颤。   小玄进了半截,但觉窄紧如箍寸步难行,底头望去,见两人腿间已有梅花数点,被自己塞住的花缝中还漏出一缕殷赤来,心知师姐把初红给了自己,不禁怦然悸动,一阵欢喜无限。   李梦棠只觉胀满欲裂,心中慌惧,手儿紧紧捉住师弟腰上的火红巾子。   小玄借着月光细瞧师姐花底,见花瓣细薄分明,洁净柔淡,稍稍拔出,便见一层又一层的水红嫩脂跟了出来,依依不舍地纠缠茎身,转眼又羞怯怯地缩回蛤内,宛若乍现昙花春睡海棠。   李梦棠既痛又麻,百般无奈。   小玄浅送轻提,往返前行渐没了大半截,龟头忽然吻着一小团滑腻,又见玉人悸抖一下,知是又摘了师姐的花心。   李梦棠咬住水唇,娇靥尽是苦色。   小玄满怀柔情蜜意,抱着她徐徐抽添,见师姐眼角噙泪,心中大疼,贴脸上前将泪珠轻轻吻去。   李梦棠心中悸动,双臂搂上了男儿的脖颈,倏地身子一酥,花内大润,疼痛中只觉爽利起来,也不知是媚药厉害,还是玄阳宝杵奇妙,快美澎湃袭至,且一浪高过一浪,顷刻间已是苦尽甘来。   小玄一下子顺畅起来,美得骨头阵阵发酥,只觉师姐内里明显湿滑了许多。   李梦棠乍酥乍悸,只软软地搂住师弟,闭着眼细细娇喘。   小玄见了她这娇态,心中销魂,又急着为师姐百忧解难,突尔勾抱起玉人一腿倾躯压上,一杵比一杵强勇。   李梦棠只剩一腿支地,身后的两竿细竹忽给压弯,险些就要摔倒,慌忙把两手反到背后,死死攀住竹身,两条长长玉腿一高一低的开着,挨受师弟挞伐。   小玄入炽若焚,抽拽间忽然去扒李梦棠衣裳,却是要看师姐的身体。   李梦棠双颊晕透,尽由师弟孟浪,见绢裤紧缠膝弯,还伸直腿儿让他摘掉,顷刻间,上身只余一条紧裹玉峰的果绿抹胸,欺霜赛雪的肌肤于昏暗中格外惹目。   小玄贪得无厌,再将抹胸扒下,一对儿雪团跃了出来,肌光耀动,峰顶两颗粉红樱桃正明明白白地勃翘着。   小玄按捺不住,慢慢抽拽起来,玉杵每每擦过那颗似肉非肉、似骨非骨的妙物,通根便是酥酥一木,滋味于花心截然不同,他大感奇妙,见师姐抖做一团,娇媚得难以名状,不禁销魂蚀骨。   李梦棠极力忍耐,依旧不肯出声,一张俏脸憋得通红。   小玄百般鼓捣,一突一搠皆用暗力上提,频频贪恋去那颗妙物,愈研愈觉得爽利,愈磨愈感感到美味,直如上瘾。   李梦棠酥胸起伏,连喘息都在发抖。   小玄忽然发现,师姐由始至终都没有出声,不禁又痛又爱,心中一邪,反更大弄大创,只盼能听见师姐得绮音。   李梦棠死死咬住唇儿,随着男儿的抽提,一插便是一颤,一突就是一抖。   在小玄见过的女人里边,李梦棠不算太大,此时站着,却见娇翘挺立,拱得那两颗嫩红越显尖俏,令人垂涎。   小玄张口闷了上去,将两颗水嫩樱桃一顿吮吸,只咂得水润透亮,鲜艳俏丽。   李梦棠抖着喘着,反将酥胸悄挺,似乎要把全身都送与他吃掉。   小玄边吮边耸,忽感花壁上方有个地方浮了起来,与玉茎如黏似粘牵扯不休,挑磨了几下,只觉师姐此处似乎比别个肥厚,纹理亦格外清晰,挨蹭上去美不可言,抽拽间遂频频上提,用龟头茎身去研磨那片妙物。   李梦棠也不知给碰到哪里,娇躯阵阵发软,只是不肯让师弟觉得浮荡,除了喘息,半点靡音都不敢泄出。   小玄抽提如虹,蓦地眼中闪过一抹讶色,李梦棠也睁大了眼睛,原来瓤内奇变遽生,花壁上方猛然鼓胀,一寸寸凸浮起来,眨眼已经变做了花苞形状,大小如鸡心,娇弹弹地压在肉棒上面。   两人一阵销魂,皆不知所以然,只是稍稍一动,便即各自难挨。   “呀!难道……这便是那妖姬说的倒垂莲么?”   小玄心中一动,顾名思义,越想越觉得没有猜错。   果不其然,李梦棠花内,所藏之物正式那万中无一地名器‘倒垂莲’,《天一至道》、《种莲要诣》、《诸珍妙相通微义枢》、《珍览》、《品花玉鉴》、《金鼎玉液密鑰》等房中典籍上均有记载:‘女子痒筋能坟起如舌者,名曰’芙蓉瓣‘,是为名器。若是凸鼓如花苞者,则谓之’倒垂莲‘,乃名器之珍,罕世难逢。遇者无方,稍触即溃。倒垂莲者,最宜虎步、蝉附诸势交合,妙喂无穷。’   小玄见她状极可人,心中越发渴盼,提纵间有如脱缰怒马,早已忘了轻重。   李梦棠喘息愈娇愈急,倏地嘤咛半声,一手死死捂住嘴儿,身子却无可扼制地痉挛起来。   小玄蓦感龟头一热,猛觉师姐深处有什么排了出来,浇得玉茎通根发酥麻,不由一怔。   李梦棠打摆子似地抖个不住,原来已丢了身子。   小玄又喜又讶,扣紧师姐腰臀一通狠冲疾突,玉杵擦过顶上那朵花苞儿,茎根便是一麻,待刺到花心,龟头又是一酥,再捣着师姐的花浆,直如欲仙欲飞,倏地玉杵暴涨,却是现出玄阳盘龙之相。   李梦棠睁大眼睛,剩下的一只手再也捉握不住竹子,与师弟一同摔在草地上,两人齐声闷哼,小玄只觉龟头重重地戳在一点嫩物之上,爽入骨髓,玄阳宝精便突突地喷了出来。   李梦棠不过是初尝云雨,遇着玄阳宝精,登时花房美透,花心痒筋如融似化,瞬给射得筋麻骨软。   两人如沐焰中,依然你贪我恋,李梦棠动辄即泄,不到半柱香的光景,竟已丢了三、四次身子,却仍难休难止不知疲惫。   原来那百战极欢散乃逍遥门的房中珍品,以许多奇罕材料炼成,非寻常媚药可比,既令中者畅美如仙,百欢不倦,却又不伤元气。   小玄也是欲罢不能,他本就慕恋李梦棠,半点不知节制,又酣畅淋漓地大泄了两回。   李梦棠仿佛给抽光了骨头,肢柔气缓地瘫软在绿茵上,此时身上丝缕不挂,两条雪似的长腿越发惹眼。   小玄瞧得迷醉,又摘了师姐的靴子,将两条美腿时而捧抱怀里,时而高担肩上,时又对折乳前,抽插间折腾不休花样百出。   李梦棠暗自吃羞,却仍默不作声,尽由师弟摆布。   往时在山上,她极尽师姐之责,时常手把手地教小玄法术武技,此际颠倒过来,轮到师弟带着自己翱翔驰骋,心中既羞又喜满是欢悦。   小玄见拿在胸前的玉足绷得笔直,尖俏俏地无比撩人,按不住贴脸上去,一顿甜啃蜜噬,一会唇吮笋尖,一会舌探莲根,底下的铁茎越发硬翘,频频去刮擦那朵令人销魂的“倒垂莲”。   他如于梦中,可是此刻,师姐两条迷人极绝的大长腿的确就在臂上,婀娜多姿真真切切。   在此之前,他是连想都不敢想,有天竟能与倾心无比的师姐如此亲密,非止耳鬓厮磨,还能颠倒衣衫。   李梦棠本就水润,再给那百战极欢散煎熬,花底蜜如泉出,流得股底有如油浸。   小玄只觉滑不留手,贪贪迷迷地捏了几把,手上轻轻一抬,便把师姐翻过身去,刹那间,眼馋许久的秀丽背影无遮无掩地跃入眼中,玉琢似的白背、纤柔紧致的腰肢、还有那粉腻如酥的俏臀,无不令他呼吸欲窒。   李梦棠眼饧耳烫地趴伏茵上,只觉姿势羞人之至,正在彷徨,已给师弟抱住,从后面进入了身子。   两人齐哼一声,立时察觉出不同。   原来花壁上方的那朵肉苞儿变了位置,给雄壮的巨棒垫在底下,可以尽情地研磨、碾压,结结实实无所遁形。   这姿势已近虎步,正暗合典籍中的记载:倒垂莲者,最宜虎步、蝉附诸势交合,妙味无穷。   小玄快美极绝,但觉更胜之前,心中连呼快活,一通长抽远拽大快朵颐。   李梦棠只觉万般难挨,两条长腿在绿茵上时伸时缩,她肌肤何等细嫩,转眼间,两边雪白如玉的膝盖皆红了起来。   小玄边耸边瞧,心中着实爱极了师姐的美腿,两手突尔一推,霸道地将两条长腿大大叉开,蛙伏状地曲在两边,月下竹间,绿茵衬着雪肌,入眼格外撩人靡荡。   不过十数抽,李梦棠再也挨受不住,不由自主地折腰挪臀,躲避男儿的金戈铁马。   小玄两手一把拑住她腰肢,不容分说地又一轮龙腾虎纵气贯如虹。   李梦棠无处可逃,又不肯叫,急一手堵住嘴儿,死死咬住手背。   “叫出来!”小玄喘道。   李梦棠耳根烧透,明明想遂他心意,可是几次声到嘴边,又羞怯怯地咽了回去。   小玄欲焰如焚,将杵直送到最深处,唇贴师姐耳边,半央半哄道:“师姐,夹紧我!”   李梦棠浑身娇抖,羞不可遏地悄把身子收紧,岂料就在“咬”到最紧的瞬间,男儿猛地抽动起来,险些把她魂魄都搅散了。   小玄横冲直撞,只觉上方那朵软中带硬的妙物紧紧地压在铁茎上边,每擦一下,射意便浓一层,口中犹神魂颠倒地喊:“夹紧!夹紧!”   李梦棠对这小师弟从来都是有求必应,心中羞坏,却仍提腹收臀拚力箍束,两只尖翘翘的雪乳,给撞得上下颤晃,跃跃欲飞。   小玄心如火燎,两手绕到前边一顿饱搓肆揉,继在师姐耳边哄诱:“叫啊!”   李梦棠上下皆急,几要给师弟逼疯了,心中又羞又嗔:明明是在帮自己化解秽药,怎么反倒如此闹人?   “别憋着啊!”小玄又催又哄,见师姐越是不肯出声,心中就越馋,突地抬臀向下,竟直接对着花壁上那朵花苞儿狠插勇捣。   李梦棠花容失色,一股尿意似的急迫在体内遽然清晰,腰心绷凝,现出一弧清晰沟子。   小玄盯着那线雪腻沟子,只觉诱人极绝,心中一阵迷醉,不由赞叹:“师姐,你好美!所有的地方都好美!”   “别碰……那里不能的!”李梦棠细吟一声,粉额支地,死死地憋着那股要命的急意。   “那你叫!叫我!”小玄重重喘息,中邪似钳紧师姐的腰,直上直下地耸刺。   “小玄……小玄好厉害!”李梦棠娇喘吁吁地妥协,丽颊蒸透,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还要听,大声点!”小玄越发狂荡,马眼几要揉入花苞之中,噙着了那肉褶深处的极绝水嫩。   “坏蛋!”李梦棠终于叫了出来,嘤咛颤嗔:“你欺负师姐!”   小玄心中一悸,险些射将出来,急忙紧紧抵住师姐,内外间不容发。   就在这时,忽见潭面上飞来一道绚丽光亮,两人迷迷糊糊望去,见那光亮时高时低、时左时右地徐徐盘旋,凝目细观,原来成群的蝴蝶,蝶翅蝶背上五采缤纷,拖着细细的辉芒,汇做一片绚丽极绝的奇观。   原来这蝶群乃此处独有,叫做月光蝶,身上布满独异磷粉,沾染了月光,便会闪闪发亮,飞舞间身上的细细磷粉洒落,能带出金、赤、青、蓝、紫等色彩的尾辉,于月光下丽如细霓流霞。   过没一会,又有数群光蝶飞来,成双成对追逐嬉戏,于潭面上盘旋翻飞翩跹而舞,却是在寻偶交配,但见光色流耀空水相映,教人疑非人间之境。   两人相拥望着,不觉呆了。   “好美!”小玄惊叹。   “小玄。”李梦棠忽尔低唤,她此时已沐数次阳精,那百战极欢散的药力大减,心智渐复清明。   “师姐。”小玄应。   “此情此景……”李梦棠轻轻道,“你会记住么?”   小玄深深呼息。   李梦棠回头,眸子里尽是柔情蜜意,此时蝶彩流耀,月华铺洒,染映得她容颜丽如梦幻。   小玄痴痴地俯下脸,李梦棠仰唇相迎,两人吻在一起,这回尽是浓浓爱念,缠绵更胜前度,交接处明明没有动弹,却蓦感翕翕然畅美极绝,也不知谁先哆嗦了一下,突然间齐溃千里,无声无息地丢做一处。   “永世不忘!”巅峰处的小玄在她耳边道。   李梦棠浑身麻透,在他身底痉挛着妩媚着,如花盛放。   水面上的月光蝶越聚越多,两人胶着良久,终于松缓下来。小玄起身坐靠竹间,爱怜无限地把师姐抱在怀里,不时一吻。   李梦棠有如中酒,雪颊上多了抹粉晕,如雨后娇花,愈发鲜丽动人。   两人皆望着水面,只觉如真似幻。   忽闻远处数声轻啸,彼此呼应,清清晰晰地划过夜空,却是给逍遥郎君引出老远的晏时同朱晃折回来了。   “是师叔,你快走!”李梦棠猛惊省。   (第七回)重围   小玄凝眉不语。   “两位师叔最擅追踪之术,又有法宝相助,只怕用不了多久,便能找到你!”李梦棠焦急道。   “二师姐……”小玄恋恋不舍。   “快走!”李梦棠又连声催促,从他怀里挣起,拣起丢在地上的衣裳,匆匆穿上,见小玄不动,急又拉他起来,为他穿整衣裤,犹如催哄晚起的弟弟去上学堂。   小玄痴痴望她,喉节轻颤。   李梦棠睨见,转过脸来仔细瞧他,眸子里尽是温柔。   两人凝目相视,欲语还休。   “乖。”李梦棠在他脸上轻吻了一下,柔声道:“听话。”   “下一次,下一次……我们在哪才能再见到?”小玄哽声道。   “只要你……”李梦棠轻轻道,“只要你记得师姐,终有一天能见着。”   小玄用力点头。   “云州眼下兵荒马乱的,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李梦棠道。   小玄怕她担心,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还没找到安身之处么?”李梦棠问,言罢便即悄叹一声,心忖:“他这情形,又有哪里可以躲得过去……”   “师父怎样了?”小玄忽问。   “教尊罚师父上凤凰崖,进真珍洞面壁修行了。”李梦棠轻叹道,兰指作梳,为他理顺头发。   “是因为我么?”小玄沉声道。   李梦棠心知瞒不过,点了下头。   小玄心如刀绞。   李梦棠轻握住他的手,安慰道:“别难过,师父说,真珍洞乃吾教圣地,在那里修行,再好不过的……”   “教尊可有说,什么时候才让师父回来?”小玄问。   李梦棠微微一滞,眼眶蓦尔红了起来。   小玄心惊脉跳,正要再问,忽闻远处传来数声呼唤,运功提聚耳力,隐隐听出是雪妃的声音,立时想起还要赶去营救老丈人,心头骤紧。   “有谁在叫么?”李梦棠惊问,她的真气此时已远不及小玄,听得甚不真切。   小玄点点头,突闻后面有人轻咳一声。   两人一惊,转身望去,猛然发现十余步处立着一个白发老妪,正是黎山老母。   黎山老母柱杖静立,目光落在两人相牵的手上。   李梦棠急赶撒手,满面晕红。   黎山老母仔细望去,见她云发蓬松,眼角晕润眉心已化,一副楚楚惹怜的模样,心中已明白了七、八分,不由悄叹一声。   李梦棠快步上前,曲膝跪下,额伏至地颤声求道:“师伯慈悲,师弟没做过什么恶事,放他一条生路吧。”   黎山老母转目望向小玄。   小玄迎着她的注视,心中一阵忐忑,终也跟着师姐跪下,怯怯地唤道:“三师伯。”   “孩子。”黎山老母道:“天地不容汝,并非无缘无故,望汝明辨是非,莫积怨恨,今世莫再误入歧途。”   “是。”小玄忙应,听她言语温和,面上尽是慈祥之色,不由心中一暖。   “去吧。”黎山老母竟道。   小玄颇为意外,没想三师伯如此轻易便让自已走,心中万分感激,叩首道:“谢三师伯。”   他站立起身,恋恋不舍地朝李梦棠望去,见她焦急地望着自己,连打眼色,显然是要自己赶快离开,不由心中大疼。   “倘若你两个师叔到了,老身也难以阻拦。”黎山老母叹道。   小玄既不忍心让师姐担心受怕,老丈人那边亦耽搁不得,一咬牙根转身离开。   李梦棠凝视着他的背影,眸底渐渐盈满晶莹,长睫忽尔轻轻一颤,泪已悄然滑落。   ******************************   小玄在竹林中循声摸寻,听得雪妃呼声渐近,脚步愈速,终于在昏暗中瞧见彼此。   雪妃又惊又喜,急步上前,秀目上下打量小玄,颤声道:“陛下伤着哪里了?”   “我没事。”小玄应,不敢再作片刻耽搁,召出鹿蜀车携雪妃掠空而起,悄无声息地飞出老远,方才松了口气。   “玄教那些人,不知是怎么认出陛下来的?还说孽狐后人什么的好生奇怪……”雪妃惊魂未定道。   小玄默不作声,一阵黯然。   雪妃瞧了瞧他,挪近身子,轻轻挨抱住他的臂膀。   小玄屏住呼息,恍惚间身边人就是水若。   蜀鹿车在星光月色中飞驰,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雪妃忽指下方坡地上一个惹眼的黑影,讶色道:“那是什么?”   小玄已早一刻瞧见,遂徐徐降下车子,朝那黑影飞去,岂知降到十余丈之处,猛然发现情形不对,原来坡地上躺满了尸体,横七竖八或堆或叠,怕是有千百具之多。   “到战场了?”雪妃紧张道。   “按路程,坠星岭差不多就在这一带。”小玄道,他驾车在空中盘旋了几个大圈,见下方全无动静,方才小心翼翼地把车子降落到地面上。   两人下车,只见坡上尸横遍野,除了断臂残肢,折断的刀枪、破裂的盾牌及损毁的战车散布各处,状极惨烈。小玄推开尸体,拣起一杆残破旗帜,见上面绣着日月图徽,凝目道:“是皇朝军。”   雪妃却盯着二、三十丈外的一个庞然大物,正是适才在空中看见的黑影,微颤道:“那边那个……到底是什么?”   这时一阵夜风拂来,两人齐皱眉头,却是闻到股血腥,比周遭的气味更加浓烈与恶心。   “过去瞧瞧。”小玄道,迈开脚步率先行去,雪妃紧跟其后。   走到七、八丈处,两人已瞧出个轮廓,数根长足无比惹眼,赫是只巨大的蜘蛛状怪物,诡异的是身上覆着岩石状的大块壳甲,纹丝不动地趴伏着。   “陛下。”雪妃轻唤了声。   “应该是个死物,你别过来。”小玄道,依然前行。   雪妃迟疑了下,却没驻步,罗袖轻挥,指间已多了道暗青色的符。   腥气稠得几如实质,小玄同雪妃终于走到怪物跟前,不由吸了口凉气。   只一眼,眼前的怪物就让他想起了在巨竹谷中见过的恐怖之足,体型相当,皆巨如亭台,只不过恐怖之足要瘦高些,而此物则显得更加厚重与狰狞。   但是,两者有着最大的不同:恐怖之足是没有生命的机关,而眼前的怪物却是十足实的血肉之躯,让人疑惑究竟是靠什么生存的,平时需要多少食物以及上哪去找这么多食物。   小玄还想起了在大泽见过的骷髅血蛛,只是与之一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在它死前,显然经历了激烈的战斗,身上钉着数根长矛及许多箭矢,一根长足深深地刺入地面,另一根则烤串似地穿透了两个士兵的躯体,而在它腹侧,有一个致命的深深创口,血肉及内脏从残破处滚出,流淌了一地,此时犹未干透,散发着中人欲呕的腥秽。   小玄只觉胃里阵阵抽搐,想起旁边的雪妃,转头望去,见她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并无太多惧色,不由暗暗称奇:“一个后宫妃子,怎有如此定力?”   “妾身知道这是何物了。”雪妃忽道。   “是什么?”小玄奇道。   “娘亲曾飞符传书与我,说爹爹在云州与南宫叛贼对垒,两军数月相持不下,后来南宫叛贼军中出现许多邪兽恶怪助阵,其中就有这种巨蛛状的魔物,叫做冥狱岩蛛,乃上古冥界的战兽,刀枪不入力大无穷,迅猛远胜虎豹,连娘亲炼造的石狮甲兵都不是其对手,要我问师公有何对策。”雪妃道。   “你师公是谁?可有问到对策?”小玄问。   “贱妾师公姓陆名压,乃那天外海散仙,我爹是他在中土的唯一门下,妾身幼时,也曾有幸得他老人家指点一二。”雪妃道。   “老丈人的师承原来是他!”小玄心中一震。   他曾听李梦棠说过,陆压曾于商周交替之时现身中土,助武王伐纣,截教高人赵公明、余元、丘引皆是其刀下亡魂,后又授赠姜子牙葫芦灵宝,斩了九尾妖狐,乃那谜一般的世外仙真,出处至今无人知晓。   “他老人家神通广大,定有对策,只是他云游天地行踪无定,许久未到都中,因此一直没能见着他。”雪妃继道。   “可惜了!”小玄道,“这冥狱岩蛛如此厉害,不知又是何人所杀?”   雪妃看着巨蛛身上的可怖创口,若有所思。   小玄走到另一侧,吸气道:“这边还有个对称的创口,像是有什么锋锐之物击穿了它身上的壳甲,直接贯透了它!”   雪妃终道:“我娘亲擅铸法器,炼造了一口飞刀,叫做离合心意斩,能于千百里外斩妖除魔,看这创口,或许便是娘亲的手笔。”   小玄听得神奇,忽想起巨竹谷一战中遇见的雪羽娘娘来,心忖:“楚纯的娘亲却是能御五口飞剑,不知哪个更厉害些?”   两人又察看了一阵,终究不能确定,小玄道:“坠星岭应该就在不远了,我们再找找。”   他们重登鹿蜀车,飞上空中,继朝西驰,沿途接连瞧见惨不忍睹的厮杀残迹,直如修罗屠场,心中越发沉重。   此时月已中天,四野清辉一片皎洁。小玄见前边拦着一脉山岭,遂将车子拔高,沿山脊爬升,当鹿蜀车飞跃过巅峰的刹那,两人蓦然一震,赫见山下灯火如海,无数营帐比肩连结,层层围着一座山岭,绵延直至极远,异样壮观。   “到了!”小玄轻喝。   “对面那座山,多半便是坠星岭!”雪妃指着前方道。   “真个水泄不通!”小玄心中震憾,举目四眺,虽已夜晚,仍见营寨外围有数队盔甲整齐的骑兵往来巡逻。   “这阵势如何过得去?”雪妃惊道。   小玄思索片刻,挥起八爪炎龙鞭,驾车再次拔高,直往天际驰去。   雪妃立时明白,他是是欲从高处绕过重围。   鹿蜀车很快爬升到了极高处,此时即便有人抬头,多半也只能望见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点。小玄驱车向前,朝重围之中的山岭飞去。   “也许……到时候可以从空中接走一些人,鹿蜀车虽小,但载上我老丈人同丈母娘还是可以的,即便再挤个大舅子二舅子也不成问题,万一危急,还有骨头龙可以拿出来救救急!”小玄心中悄打算盘。   “陛下。”雪妃忽然轻唤一声,秀目紧盯着前方。   小玄凝目望去,见近岭处疏疏朗朗地悬着数十朵巨大云团,虽说天上有云无甚奇怪,但那些云团隐隐结成连珠状,便显得有点突兀了。   鹿蜀奔速极快,转眼已近云团,小玄运气入鞭暗自戒备,猛闻“哑哑”声大作,云团中突然飞起千百点黑影,密密麻麻地汇做数股黑流席卷过来。   小玄急挥炎龙鞭驱车调头,方才拐过个弯,已有许多黑影掩至,两人定睛望去,却是一只只大如鹰隼的乌鸦,通体漆黑,生着一对惨绿色的眼,瞧着莫明反胃,仔细再看,原来是无瞳的。   “是冥鸦!吸血冥鸦!”雪妃失声叫道。   小玄立时想起,在逍遥峰上时曾听李梦棠说过,冥鸦乃是冥界鼎盛时代的主要战力之一,是令人胆寒的冥界大军中的精锐,喙爪如钩,羽胜金铁,疾迅如飞电,后来随着冥界的没落渐渐消失,不想在竟此处遇见,且数量如此惊人。   一声悸人的怪叫,一只追上鹿蜀车的冥鸦飞扑过来,两只如钩利爪几要抓到雪妃脸上,小玄眼明手快鞭挥击出,将那只冥鸦砸飞出去,爆做一团火球。   雪妃方舒口气,猛见那只冥鸦在空中翻滚了几圈,身上火焰竟然熄去大半,摇摇摆摆地同另外几只追至的冥鸦再次扑上。   小玄脸色微变,连挥数鞭将几只冥鸦击开,然却去了又来,阴魂不散地紧随追击。   雪妃手上一晃,已多了根青白的枝状物,其上分支几茎绿叶数枚,每挥一记便见青炁吞吐,却是百宝娘娘炼造的法宝——蓬壶珠玕,既是疗伤之宝,亦为防身兵器,对邪秽之物别有奇效。   几只冥鸦果然略显惧惮,不似先前猖獗无畏,纷纷闪避,然而更多的冥鸦已追赶而至,远处的几朵云团也开始飞出冥鸦,铺天盖地的扑袭过来。   两人心中吃惊,猛闻前边鹿蜀嘶鸣起来,转目望去,却是一只冥鸦扑在了鹿蜀背上疯狂乱啄,小玄厉喝一声,瞬见白光掠过,将冥鸦斩做两段,出了鞘的神骨剑已在手上。   “数量太多了!”雪妃喊道。   小玄不敢再做纠缠,驱车疾驰。   这时地面也骚动起来,一队上百人的将士飞空掠起,赫是人人跨坐奇兽,形似骏马,额顶却生一角,白躯黑尾,张弓放箭朝他们疾射。   小玄认不得是何物,挥剑四击,将一支支箭矢拨飞,雪妃也舞动蓬壶珠玕,但见青炁纵掠,赶开了拦在前边的几只冥鸦,四头鹿蜀奔速极快,受惊吓后更是飞驰如电,堪堪在合围前冲了出去。   “你驾车!”小玄将炎龙鞭抛给雪妃,自己横剑守在后座。   雪妃驱车疾掠,转眼奔出数十里远。   “甩掉了!”小玄叫道。   雪妃惊魂未定地回头,果然后面已无追兵,这才稍松了口气,瞬又蛾眉紧锁:“这天上地下,到处都有敌人,围得铁桶一般,我们又怎能过得去?”   “再想想法子,我们找下有无薄弱疏漏之处。”小玄沉吟道,心中已在盘算是否要祭出骨龙来个硬闯。   冥鸦虽硬,但骨龙的吐息也不是好对付的!   “呀,它们受伤了!”雪妃指着前边道。   小玄转首望去,见两头鹿蜀背上鲜血淋漓,跨到前面仔细一瞧,还有鲜血自几个深坑似的伤口里滚冒出来,心中吃惊,急将车子降下。   “底下有个院子!”雪妃望着下方道。   小玄伸首望去,见底下果然有个院落,围墙内有片大空地,顾不得许多便将车子降下,落在地面,急启如意囊翻寻疗伤丹药。   “陛下,让妾身来吧。”雪妃道,拎起白狐香囊,手上一晃,已多了只小小花篮,当中盛着簇簇奇花异草,另有几枚小小瓷瓶安放其间,分青、白、朱、紫数色。   她走到车子前,用蓬壶珠玕轻轻一挥,口中低低颂念,两头因受伤而烦躁轻嘶的鹿蜀忽然安静下来。   雪妃又打开一只青瓶,兰指轻抖,将内里的粉末状物事分别倾入两头鹿蜀的几处伤口中,再将蓬壶珠玕徐徐挥动,但见一团淡柔的青炁氤氲流转,如烟若雾的悬在伤口之上。   小玄旁边瞧着,赫见二兽背上的几处伤口竟以可见的速度愈合起来,不过数息,已是完好如初,半点伤痕都无。   两头鹿蜀极有灵性,一同伸颈过来,贴着恩人轻轻挨蹭,雪妃笑吟吟地摩挲二兽,甚是亲热。   小玄瞧得目不转睛,心中赞叹:“原来雪妃医术这等高明,瞧来亦是仙家之技,不知与我二师姐相较如何?”蓦地想起适才在夜光潭畔的缠绵来,不由一阵销魂。   就在这时,猛听外边蹄声大作,由远至近,似乎正朝这边奔来。   “追兵来得好快!”小玄心中一跳,迅将鹿蜀车收入如意囊中,拉着雪妃急避入前边大殿之中,反手把门掩上。   只闻外边人喧马嘶,似有许多人马闯入院中。   小玄抬头望去,见殿上塑着一尊金甲神人,两边一个判官,一个小鬼,原来是座山神庙。   又听外边脚步声未停,那些人似乎也要进殿,小玄转目疾扫四周,揽住雪妃腰肢飞身纵起,轻轻落在横梁之上。   只听“呯”的大响,殿门猛给踢开,紧接一大群人涌了进来,有人道:“没人!庙主多半为避战祸,逃走了。”   小玄同雪妃悄悄望落,见是二十来个手执兵刃的汉子,个个身披盔甲形貌狰狞,定睛再看,竟都是些虎豹豺狼等精怪。   “你们就不能轻一点,小心冒犯了神明!”忽然响起个娇辣声音。   小玄听着心头一动,正觉有点耳熟,已见众妖两边让开,一个妖冶女子袅袅娜娜走进殿来,赫是婀妍麾下众妖将其一的采缤纷。   “俺奶奶,只要这破毛神敢露出半个脑袋,老子定把他胡子揪下来!”旁边的一个豹子精粗声粗气道。   周围众妖一阵哄笑。   “那牢子还没来么?”采缤纷道。   “没有,这庙里半条人影都无!”有个虎头怪答。   “竟敢让姑奶奶等他!”采缤纷哼了声,一屁股坐到山神前的香案上,还一靴子踏了上去,膝盖架着一边臂膀,一派山大王的架势。   “一会来了,老子屌死他!”   “那厮就是个草包,连只小蝎子都看不住!”   众精怪纷纷呼喝。   “那牢子不会失手了吧?”一个山羊精捋须道。   “没这么不济吧?宫主说那厮有些手段,颇为了得。”采缤纷道。   正说间,忽听外边有人叫道:“怎么现在才来,快进去,大王正等着呐!”   一个声音应道:“这不来了嘛!”   小玄微微一怔,心忖:“怎么像是二哥的声音?”   旋见一个汉子迈过门槛进殿,身材魁梧,腰悬一只大葫芦,正是阿南。   (第八回)冥殿龙犀   阿南从容走到香案前,笑眯眯道:“缤纷姐,俺来了!”   “怎么扮做这副呆样儿?”采缤纷瞪着他啐。   阿南摇头一晃,形貌顿变,脑袋已换做了颗巨大的狮子头,长长的鬃毛披了一胸,煞是凶猛威武。   “原来这才是二哥的真正面目!”小玄心道。   “这模样就顺眼多了!”采缤纷哼了一声,道:“说吧,宫主交与你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俺这几日皆在暗中察探,走了方圆上百里,已大致摸清了云州兵的部署,都画在这上边。”阿南取出一轴图卷,拱手奉上。   采缤纷接过图卷,展开来看,初还面无表情,后渐微微动容。   “云州兵分八营十六寨,各有大将坐镇,比肩连结,天上还有成千上万只冥鸦把守,将坠星岭围得水泼不入,连日来皆是白天攻打,夜晚搔扰,皇朝军疲于应付,伤亡甚大。”阿南道。   “你居然会画画!”采缤纷道。   “如若不然,宫主岂会派俺到这里来。”阿南微微一笑,又道:“对了,南宫阳还在巫后的援助下,组建了一支駮骑兵,虽数目只有近千,但极是凶猛迅捷,能飞空跨水,只要任何方向上出现异动,都能及时赶到,甚是棘手!”   “原来先前遇见的那些独角怪物是駮!巫后乃四大魔君其一,比骷髅老怪之流厉害多了,南宫阳竟能得其相助,难怪我老丈人屡战不胜!”小玄心中悚然,他曾听李梦棠说过,駮乃上古奇兽,除了速度极快,更是凶厉无比,能食虎豹。   “这个用不着你一个小卒子操心,宫主自有对策!”采缤纷哼了一声,指着图卷问:“这里怎么有片空白?旁边的四个格子是啥玩意?”   “那片空白防守异常严密,俺还没能摸透,旁边那四个格子是四座新筑的法坛。”阿南道。   “法坛?”采缤纷道,“南宫阳为何要在营中筑造法坛?”   “奉天侯身受重伤,已无法指挥,然其三夫人乃那大名鼎鼎的百宝娘娘,在坠星岭上以山石布下一座敢当将军阵,以致云州兵屡攻不下……”阿南道。   “我丈母娘好厉害……”小玄心道,转目朝雪若瞧去,原本还担心她被下边发觉,却见她静如夜花晓露,全无声息,猛然发现她识得某种内敛之术,锁闭住了真灵。   “百宝娘娘乃东方崇恩圣帝门下,奇宝无数,自是了得,然后呢?”采缤纷道。   “据传巫后听到消息,遂遣人前来赐法,让南宫阳在营中筑造法坛,说是要唤召太古圣兽,来破百宝娘娘的仙阵。”阿南道。   “召唤圣兽?什么圣兽?”采缤纷道。   “好像叫什么……冥殿龙犀?”阿南摸着下巴道。   “什么?”采缤纷面色微变,冷冷道:“这个定然弄错了,要不就是假消息!冥殿龙犀乃是太古魔物,原为巫帝驾前之镇殿御兽,天地之中统共只有一雄一雌,公的于玉、巫二帝争圣之时阵亡,母的身受重伤,亦几乎毙命,不知逃到哪里去了,亿万年来不见踪影,怎么可能召唤得出来!”   阿南长在山中,见识不广,咂舌道:“原来冥殿龙犀如此厉害!不过这消息可是俺在云州兵大营中亲耳听见的,南宫阳帐中的几个巫祭司都说一旦召出圣兽,坠星岭即成焦土……”   小玄同雪若听得心惊,均忖:“这消息假的便罢,倘若是真的,那还了得!”   采缤纷沉吟了片刻,道:“你回去继续察探,设法搞清楚那片空白之地的部署,特别是那四座法坛到底要干什么!”   “婀妍为何派二哥前来察探?难道要来助我老丈人?”小玄悄忖,想起在巨竹谷中的所见所闻,心中大觉可能。   阿南点头应了,忍不住问:“不知宫主出来没有?”   “多事!你小小一个探子,亦敢来问大军动向!”采缤纷瞪眼道。   阿南哂然一笑,并无窘色。   采缤纷卷起图卷,收入贴身法囊,道:“地图绘得不错,无怪宫主说你有点本事。”   “当真?宫主咋说的?”阿南喜形于色。   “干嘛?不告诉你!”采缤纷瞪眼道,“夸一句就没样子了?真不是干大事的料!”   阿南依然满面欢喜,搓手道:“俺还真不是。”   采缤纷斥道:“没出息!”   小玄听得眉头直皱,心道:“这妖精牙尖嘴利,对我二哥好生无礼!”   “告诉你罢了!”采缤纷终还是道:“大军行进不易,宫主同程二公子已于前夜率军出谷了,若无意外,估计三、五天便能赶到云州,你抓紧时间,给姑奶奶弄明白那几座法坛的底细!”   “即刻去!俺已找到个法子,这回定要潜进去!”阿南胸有成竹道。   “婀妍果然要来!”小玄惊喜交加:“我孤家寡人跑来云州,正愁势单力薄,婀妍麾下人强马壮,更有无数形形色色的机关兵兽,绝对是支强援!”   “那还愣在这里做什么!”采缤纷瞪眼道。   “别赶人呐,这就走!俺可是算好时辰的。”阿南笑嘻嘻应,转身就出了大殿。   “那四座法坛甚是紧要,只是我连在哪里都不知道,何不趁此随二哥一起查探个明白?”小玄悄忖,想要去追阿南,却怕给采缤纷发现,难免一通啰嗦,雪妃也要生疑。   还好采缤纷做事干脆利落,阿南前脚才出,她后脚便跟着离开,骑上马率众妖一阵风走了。   小玄抱雪妃跃下横梁,飞追出庙,却哪里还有阿南的踪影,张望四下,见一条小路蜿蜒下山,正是坠星岭方向,遂揽着雪妃沿路疾驰。   “陛下可是想去察探那四座法坛?”雪妃忽问。   “冰雪聪明。”小玄笑应,只觉臂弯中的玉人身轻如燕,带着她飞奔半点不费力气。   “这太危险了!”雪妃惊道,虽说皇帝素来行事乖张恣肆,时常令人匪夷所思,但是孤闯敌营亦太过骇人听闻了。   “一会你先寻个地方等着,待朕察探个明白,回头再来接你。”小玄道。   “南宫阳营中防备定然十分严密,陛下若是有甚闪失……”雪妃急声劝阻。   “不妨,朕会小心的。倘若那什么召唤圣兽之事属实,坠星岭便岌岌可危了!”小玄道。   “可是陛下乃九五之尊真命天子,何等之尊贵,此事万万不可!”雪妃大急,虽说父母都困在坠星岭上,可是让皇帝为此以身涉险,无论如何绝然不妥。   “你不想接爹娘回家了?”小玄笑道。   “陛下……”雪妃心头一颤,手儿捉紧了他的衣衫,以前都是畏之惧之,从未有过这一刻般想要靠近贴近。   转眼已到山下,小路接上了条大道,小玄正要过去,忽见远处绿光点点,于黑暗中如鬼火一般,连了长长一串,正幽幽朝这边飘来,他心中疑讶,望望周围,抱起雪妃跃到道旁的一棵大树上。   过没一会,绿光渐移渐近,两人终于看清,却是一队车马,前边有三、四十对绣衣女子提着碧莲灯引路,中间一驾巨辇,由左右两边共十六个膀大腰圆的巨汉扛着,顶上并无华盖,只有一领几乎透明的纱帐笼着,内里一姬倚枕斜卧,长发缭绕身段妖娆,只因隔着纱帐,面目难以看清。   在这行人的最后,还有一辆巨大的车子,由八匹大马牵拉着,车厢极大,用厚幕罩得严严实实。   荒郊野岭间忽然出现这一行人马,煞是怪异,小玄同雪妃屏息瞧着,心里正猜测厢内藏着什么,猛见有个人翘着二郎腿悠哉游哉地躺在车厢顶上,头枕着臂,手里拎着只大葫芦,不时饮上一口,不是阿南是谁。   小玄心中一动,贴道雪妃耳边悄声道:“你回山神庙里等着,一会我来接你。”   “不要。”雪若急道,两手紧紧地搂抱住他臂膀。   “听话。”小玄柔声哄道。   “我……”雪若急中生智,道:“妾身一个人在那儿害怕。”   小玄心忖也是,这一带到处是云州兵,留她独自一个终究不太稳妥,又见车子就要过去,机会稍纵即逝,遂不再迟疑,抱起雪妃从树上跃出,烟似飘过夜空,悄无声息地落在那辆大车厢顶上。   阿南霍然坐起,讶然地盯着他们。   小玄竖指唇前,携雪妃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跟前,盘膝坐下。   “你来这做什么?”阿南诧色问,声音压得极低。   “我也想去瞧瞧那四座法坛。”小玄微笑应。   阿南满腹疑惑,正要再问,猛闻底下一声咆哮,声动四野,震得三人魂魄俱悸。   “战奴为何嚎叫?是甚惊动它了?”前边有人叫唤,车队停了下来。   “周围都瞧瞧!”四下一片人声。   “还有,厢顶也去查看下!”有人厉喝。   厢顶三人面面相觑,小玄心念电转,忽启如意囊,手上多了水蓝色的符。   “走!”阿南低声唤,就要起身。   “别动!”小玄却道,口中默颂,两指一弹,手上的符已不见,骤见周围景象扭曲,如有一道水波缓缓荡过,一个水泡状的奇异物事笼罩住了三人。   几于同时,前边绿光闪晃,一个手提碧莲灯的绣衣女子飞上了厢顶,一双水目朝这边望过来。   雪妃面色苍白,却见两个男人镇定自若,安坐不动。   绣衣女子一步步朝他们走来,仅从身姿步子来看,修为多半不弱。   雪妃袖口微动,那道暗青色的符再次出现在指间,忽然手背一暖,却是小玄握住了她。   绣衣女子抬步走来,雪妃心跳加速,紧紧地盯着越来越近的两只靴子……终于,两只靴子在快要碰触着水泡的地方停了下来。   绣衣女子高举莲灯照了一圈,喊道:“上边没啥东西!”转身跃下了车厢。   雪若悄吁口气,心中大感迷惑。   水泡似乎隔绝了一切,非止形影与声音,甚至连气息都能遮掩,底下的咆哮声渐低渐缓,直至沉寂。   前边有个女声道:“启禀大宫主,周围都查看了,没瞧见什么异样!”   只听一个慵懒的声音响起:“那蠢物准是又发情了,走吧。”声音奇娇异媚,又如吟似喘,教人听得心中一荡。   小玄心头乍然一酥,脑海里猛然浮现出碧怜怜的身影来,体内深处似有什么悄然苏醒,蠢蠢欲动。   车队重新动了起来,朝前继续进发。   “好东西,这符叫什么?”阿南悄声问。   “空空如也。”小玄低声答,忽尔心神飞越,竟似回到了景致如画的万蛛岭上,背上的婀妍咬着笑在他耳边轻轻说,贪得无厌……   “四弟,你想干嘛?”阿南继问。   “二哥,与你一样。”小玄答。   “你……也是奉天侯的救兵?”阿南道,“你是哪一路的?”   “说来话长,回头再告诉你。”小玄含糊应,他脸皮虽厚,然眼下岂敢大言不惭——吾乃奉天侯之未来女婿!   阿南盯着他,仔仔细细地打量。   小玄微微一笑,安之若素。   过没多久,前方忽然灯火大盛,又有许多军士把守,原来已到了云州兵大营前。   有人大声叫道:“宫主娘娘圣驾降临,末将奉大帅之命,在此迎接!”   帐中女子懒懒道:“南宫阳在哪里?”   那将道:“大帅正率诸位将军及四位祭司大人在圣坛恭候!”   帐中女子道:“本宫奉巫后法旨,送圣珠在此间,尔等可前边带路!”   那员将领急令部下打开大门,上马在前引路。   “原来二哥是要借这车队潜入法坛!”小玄恍然大悟。   一行人鱼贯入寨。   厢顶三人见两边立着许多岗哨高塔,不由冷汗涔涔,皆忖若非有奇符遮蔽,此时已无所遁形。   车队在一个个帐篷间穿梭,前边出现了四座拔地而起的高台,厢顶三人举目望去,见其上红光升腾,蒸熨得顶上的云层隐隐透赤,煞是奇异。   “气象如此惊人,这法坛怕是厉害得很!”小玄心底惴惴不安。   居然又走了半柱香光景,这才来到四座高台跟前,但见以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筑造,高愈十丈,每台上悬九挂灯,每挂串着九盏灯,共九九八十一盏。   之前看到的红光,来到近处反而不见,只是头顶的云层依然隐透赤红,方才有迹可寻。   最奇的是四座高台中间的空地,巨大无比,然却空无一物,让人有些莫明其妙。   小玄同雪若猛然瞧见,在台与台之间趴伏着一只只巨大的身影,长肢扣地壳甲如岩,赫是先前在野地里见过的冥狱岩蛛,不同的是,这些全是生猛的活物。   小玄悄吸口凉气,粗略数了下,竟然多达三、四十只。   车队从冥狱岩蛛间穿过,进入高台中间的巨大空地,那里立着数十条显得有些渺小的人影。   前边的碧莲灯两边分开,巨辇直行到那群人跟前方才停下,八名全副盔甲腰悬大剑的卫士拦在正中。   “大帅在哪里?”帐中女子换了称呼。   “恭迎大宫主!”只闻笑声扬起,八名卫士两边让开,一行人朝前行来,为首之人锦衣缎袍,身姿挺拔,腮蓄短须,两鬓已微见风霜,面容清隽刚毅,目光淡而有神,所到之处,犹如剑指眉心,令人不寒而栗。   虽然从未见过,但厢顶三人心中不约而同地跃出一个名字:南宫阳!   小玄万没想到,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王,竟是这样一副英挺疏朗的模样。   在他身后跟随着四个巫祭司模样的老者,身着赤袍手柱法杖,杖首分别雕铸着法轮、宝塔、金瓶、法螺等状。另有二、三十员将领,面容或睿智、或威武、或凶猛、或傲慢、或阴狠,其中最惹眼的是一个全身黑甲高巨如塔的大将,周身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南宫阳直走至巨辇旁,使女起帐,大宫主走了出来,南宫阳举起一手,大宫主搭扶其上,凌空虚踏,一步步走下辇来。   厢顶三人望去,见其云髻轻挽,一头瀑布似的黑发直垂足跟,额心嵌着枚月牙碧玉,肤光赛雪丽色照人,明明冶媚如妖,眸底却有一抹与之不衬的狠戾及果决,睥睨间让人觉得魅惑而危险,美丽却剧毒。   最奇的是,那双瞳之中竟似有丝丝缕缕的黑焰在涌动,如真似幻。   “天底下竟有如此怪异的眼睛!”小玄心中大奇,“不知这女子是谁?婀妍是无尽宫宫主,她又是什么宫的宫主……”   “巫后娘娘安好?”南宫阳笑问。   “娘娘好得很。”大宫主魅目流转,反问道,“大帅呢?”   “不好,都愁白了头。”南宫阳笑着指了下头顶。   “娘娘已为大帅送来了圣珠及战奴,很快就不用愁了。”大宫主道。   “本帅正日盼夜盼啊!”南宫阳叹道。   “世尊大人在何处?”大宫主瞧瞧他身后问。   “世尊大人此次重创程兆琦,立了大功,只是把百宝妖婆惹急了,身上受了点伤,正在后帐调养歇息。”南宫阳笑咪咪道。   小玄同雪若对视一眼,心中又惊又怒。   “圣坛开祭多久了?”大宫主又问。   南宫阳微侧过脸,身后的一名白须白发手柱法轮宝杖的巫祭师道:“回大宫主,承领娘娘大法,圣坛开祭已有三昼夜了。”   “大真人辛苦了……那么,如无意外,圣兽很快便要现世了。”大宫主沉吟道,突地扬声轻喝:“未空、不成、度尽、方证四位真人接娘娘法旨!”   那白须白发的老者与另外三名巫祭师齐步上前,一同放下手中法杖,伏地听敕。   大宫主口中低低颂念,倏地赤光涌现,四只遍身是符的狰狞恶鬼自虚空步出,簇拥着一颗西瓜大小的奇珠,但见晶莹通透,内中跃动着一团熊熊燃烧的金焰。   南宫阳容颜一肃,两目牢牢地盯着奇珠。   大宫主玉手轻挥,四只恶鬼叩首告退,返身踏入虚空,只见那颗奇珠平平飞至,大宫主虚托掌上,道:“火皇珠在此。娘娘命四位真人暂奉此宝,召御圣兽,助大帅破敌!”   “遵命!”四真人齐声应喏。   “此珠乃大帝遗宝,内中之火,更是混沌时所生,珍罕无比,圣兽但至,须凭此珠驾驭,四位务必仔细掌护,不可有半点差池!”大宫主道。   四真人又齐声应了。   大宫主手捏印诀,兰指轻弹,瞬见四道金光纵出,分别扑入四真人眉心,道:“此乃娘娘所赐之御珠禁咒,尔等共同执掌,须同一心,否则灵珠反噬,大罗难救。”   四真人懔然,各自感应禁咒,赫觉玄妙无比,蓦地豁然开朗,心知修行即有突破。   大宫主抬手一送,旋见火皇珠朝前飞出,稳稳地悬停在四人身前,道:“尔等可将此珠置入阵眼,圣兽或可提早到来。”   四真人起身,分立火皇珠四角,御动禁咒,将火皇珠凌空运送,小心翼翼地移至一座刻在地面的法阵中心,四人八手分掐印诀,口中齐声颂唱,瞬见悬浮在阵眼上的火皇珠光芒大耀,珠内金火跃动得异样猛烈。   小玄从厢顶偷偷望落,这才发现,这片巨大空地的地面上犁刻着一道道沟纹,构成了一座繁复无比的巨大阵图,不由想起在大泽的湖心小岛上见过的大地之缚来。   约莫半柱香后,四真人回到南宫阳及大宫主跟前复命:“启禀大帅同大宫主,火皇珠祭放已毕。”   “四位大祭司辛苦了!”南宫阳点点头,转目投向重幕四垂的大车,道:“那里边的就是战奴了?”   “正是,娘娘听闻大帅战事胶着,特命本宫送战奴前来助阵。战奴乃大地之精,可破百宝贱人的敢当将军阵。”大宫主应。   南宫阳迈步朝大车走来,众将跟随其后。   厢顶三人一阵紧张。   南宫阳走到车厢旁,伸手扯起一角厚幕,猛闻一声怒吼,掀得他衣发尽扬。身后诸将唬得乍然后仰,更有甚者退了半步,纷纷握住了腰畔的兵器。   车厢中咆哮不住,震耳欲聋,直至大宫主过来,竖指唇前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咆哮声才渐渐低缓下来   南宫阳宁定地朝车厢中打量了一阵,方才放下厚幕,回身朝大宫主笑道:“这魔王一到,够程兆琦喝上一壶了!”   大宫主转身望向黑暗笼罩的坠星岭,淡淡道:“战奴只是把破盾的矛,待到圣兽降临,一切都会变得简单。”   “旅途劳顿,大帐已设筵席,容吾为宫主接风洗尘略表心意。”南宫阳笑咪咪道,抬手比了个请势。   大宫主含烟带媚地掠了他一眼,抬步朝前走去。   南宫阳率众陪着,引领着大宫主一行去了。   广场上的人一下子少了许多。   厢顶三人的目光,一齐落在法阵中央那只金焰跳跃的火皇珠上。   (第九回)夺珠   “如此说来,这火皇珠十分紧要……”阿南压着声道。   “是啊……”小玄悄声应,“那大宫主把话说得这样满,只怕要召唤的圣兽厉害得紧!”   阿南摸着下巴,小玄揉着鼻子,盯着阵心各怀鬼胎。   “要是……能把那玩意搞到手就好了。”阿南道。   “没错,说不定能把这四座圣坛间的阵法破了。”小玄点头。   “那就干!”阿南毅然挥了下拳。   “可是……”小玄目示远处,“可是那些大家伙,还有看车子的怎么办?”   周围那三、四十只冥狱岩蛛,仅从体型看,就知道是绝对不可轻慢的存在,况且,在法坛的外围还有成千上万的云州将士。   “这个容易!”阿南竟道,说着在脑后拨下几根鬃毛,丢入嘴里一顿大嚼。   小玄同雪妃愕然盯着他,皆俱莫明其妙。   “二哥失心疯了么,怎么突然吃起自个的毛发来了?”小玄暗暗嘀咕,脑海中猛然浮现出大宝啃甘蔗似地把自个的手臂吃下去的情景来。   旋见阿南念念有词,蓦地轻喝声“变”,将嚼碎的鬃毛一口气吹将出去,却是使了个神通,变出无数瞌睡虫,朝四面八方飞了出去。   霎时间,有如瘟疫蔓延,先是大车周围的车伕辇奴垂头打盹,慢慢地软倒在地,紧接着前边的绣衣使女丢了莲灯,一个个也都闭目合眼伏地而眠,过没多久,守卫在法坛之间的一只只冥狱岩蛛也全都瘫伏下去,昏昏瞌睡起来。   小玄目瞪口呆。   “动作要快,那些家伙块头太大,瞌睡虫蛊惑不了它们多久!”阿南道,钻出水泡,跃下车去。   “你别过去!”小玄朝雪妃道,跃下车急追阿南。   两人几个飞纵,便到了悬浮在阵眼上的火皇珠旁,阿南小心翼翼去碰触了一下,只觉指尖温热,此外并无异样,当即将当珠摘在手中,转身就走。   “车顶不能呆了,我们想办法溜出去!”小玄压着声道。   阿南心中一动,仔细地瞧了瞧手中的火皇珠,旋又转回身去,再拨下一根鬃毛,放唇前一吹,道声“变!”刹那间,手上已多了颗一模一样的火皇珠。   小玄瞧得眼睛发直,心中惊羡交加。   “别让他们太快察觉!”阿南笑道,将假珠放在阵眼之上。   “这又是什么妙术?”小玄忍不住问。   “小术耳,我们快溜!”阿南笑嘻嘻道。   两人快步朝大车奔去,岂知才离阵眼数步,猛听一声霹雳,两人如遭雷殛,瞬给震翻在地,火皇珠滴溜溜地滚出老远。   原来阵中设着雷电禁制,火皇珠一离阵眼便即触发。   这一击非同小可,两人鼻口溢血,摇摇晃晃地爬起,一时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   “那珠子呢?”阿南拭着鼻血道。   两人东张西望,猛感大地震颤,但见一只只巨大的黑影从四面八方掩了过来,皆不由吸了口凉气,却是周围的冥狱岩蛛给巨响惊醒了。   “坏事了!”阿南叫道,手中一晃,已多了柄令人胆战心寒的狼牙大棒。   就在这时,大车之中也猛然咆哮起来,车厢剧晃几要倾覆,小玄心中大惊,疾掠过去,雪妃已从厢顶飘飘落下,挽扶住着他惊道:“陛下伤着哪里?”   “没事!我们走!”小玄一抹唇角鲜血,方才要走,骤见一只冥狱岩蛛泰山压顶般扑来,急揽雪妃朝旁纵出,堪堪避过。   就这呼吸间,三人已陷重围,数十只冥狱岩蛛的根根长足有如利刃,组构成一片枪山刀海,法坛外围则人喧马嘶,显然已惊动了许多守卫。   阿南挥舞狼牙棒大抡大砸,记记势若奔雷,赫将几头掩至的冥狱岩蛛轰得东倒西歪。   小玄揽着雪妃冲到他旁边,汇合一处。   “别过来,分头冲!”阿南喝。   “一块冲!”小玄叫道,炎龙鞭斜里卷出,赫将一只高巨如亭台的冥狱岩蛛掀翻在地。   “别婆妈!你带妹子呢!”阿南轻吼,一棒雷霆万钧地劈落,顿将扑至跟前的岩蛛半边身躯砸入土中。   然那只岩蛛挣扎了几下,扯得石翻土松,竟然摇摇摆摆地从坑中爬了起来。   阿南脸色微变,心知再耗片刻,成千上万的云州兵会如潮水般把他们淹没,蓦地厉喝一声,虎躯摇震,赫然化做了三头六臂,手中的狼牙大棒亦一化为三,威猛如天神金刚。   小玄瞧得又惊又喜,心中叫道:“我的天,二哥竟有如此神通!”   阿南倏地纵身而起,高高地飞在空中,一棒瀑落九天般劈下,登将前边的一座法坛轰塌近半。   这一击惊天动地,几将争先恐后掩至的冥狱岩蛛全数引去。   阿南蛟龙出海般从尘土中掠出,撇下小玄与雪妃朝外杀去,如入无人之境,似要将整座大营掀翻才快。   小玄已明其意,心中暗暗感激,抱起雪妃趁乱突围,唯余一只岩蛛盯上了他们,不依不饶地紧追不放,他不敢与之缠斗,只朝阵外疾冲,眼角忽尔金光闪耀,猛见火皇珠就在地上丈逾处,当即一鞭刷出,将之卷了过来,收入兜元锦袖内。   这稍一顿滞,右臂倏地辣痛,却是给岩蛛的如钩长足挠了一记。   雪妃惊呼一声,玉手疾扬,指间青符蓦地化做一道青气飞了出去,扑到冥狱岩蛛身上,瞬又变做了条青碧大蟒,将之绊了个跟斗。   冥狱岩蛛嘶嘶怒叫,长足几下掏扯,已将缠绕身上的大蟒扒摔在地,再又一顿狠踏狂戳,立把大蟒截做数段,复化青气散去,长足一蹬,依然穷追不舍。   得此一缓,小玄已冲出法坛范围,忽感臂上辣痛大减,垂目望去,见臂湾里的雪妃轻挥蓬壶珠玕,正在施法为自己疗伤,忙道:“不碍事,你别耗费真气。”   “陛下只管留神周围,不用顾我!”雪妃道。   这时营中号角声四起,但见一队队骑兵疾驰而过,显然都给阿南那边吸引去了。   小玄抱着雪妃奔掠如飞,但身后的岩蛛也是疾捷似电,八根长足或勾或蹬,一跨便是数丈之距,使终无法摆脱。   忽然亮光大盛,一队士兵高举火把在前拦截,提盾扬戟严阵以待,小玄直冲过去,眼见就要撞上,倏地拔地纵起,从空中跃了过去,紧追其后的岩蛛却是势如奔雷地直撞上去,登闻惨叫声大作,阻拦在前的阵势纸扎泥糊般垮掉,许多士兵给踏得血肉模糊。   小玄心中一动,携雪妃在营中左冲右突,身后的庞然大物也跟着横冲直撞,顷刻间一座座大小帐篷给撕烂掀翻,饶是云州兵训练有素军纪严明,此时亦难免乱了起来,昏黑中四下走避,一名将领闪躲不及,连人带马登给挑飞出七、八丈外。   “这蠢物倒帮了大忙哩,何不趁此冲上山去!”小玄心中暗喜,抬头望望坠星岭,认准方向疾冲过去,忽感身子一轻,身上白炁缭绕,却是雪妃给他加持了个家传的加速术——流云出岫。   小玄得此一助,愈发疾若电掣,冥狱岩蛛奔速虽快,却是再追不上。小玄也不甩开,只若即若离地引着它在后边追赶,一路“狐假蛛威”朝前猛冲,见云州兵纷纷走避,心中着实痛快。   此时夜色深浓,加之阿南吸引了大部追兵,两人未再遇见强阻,不知闯过多少重营地,跃过一围高栅栏,前边骤然开阔,却是冲出了大营。   小玄心中兴奋,揽着雪妃疾朝坠星岭驰去,他知天上有冥鸦监守,只贴着地面奔掠,就在此际,忽闻号角声响,斜里杀来一彪人马,截住去路,但见个个手执长兵背挂大弓,跨坐着四蹄浮空的独角怪兽,赫是早先遭遇过的駮骑兵。   他心中一懔,然坠星岭就在眼前,岂肯功败垂成,对雪妃沉声道:“抓紧我!”真气疾提,依然朝前掠去。   “人太多了!”雪若惊道,再瞧后面,那只阴魂不散的冥狱岩蛛已近在咫尺。   这队駮骑兵约有一、二百人,除了坐骑凶猛,个个都是云州军中百里挑一的精锐,瞧见有人就这么直撞过来,无不嘴角冷笑,为首将领一声号令,队形分做左右两列以钳形包抄过来。   小玄抱紧雪妃直冲上去。   刹那间,雪若瞧见无数枪戟朝自己搠来,几要刺到脸上,她心性虽坚毅,但何尝遇过如此生死一线之时,只惊得魂飞魄散,两眼不觉紧紧闭上,瞬闻金铁交击声大作,厉喝惨呼不绝于耳,脑子已成一片空白。   忽然间,所有的声音尽抛脑后,迎面是阵阵清爽的山风。雪若睁开眼睛,见周围已是草木青绿山石嶙峋,愕然回首,猛地发现后面人仰马翻倒了一路,收回目光,见皇帝脸侧衣上溅了许多鲜血,再看自己身上,却是滴血未染毫毛无损。   这一切,他是如何做到的?雪若诧讶万分,目光往下,瞧见皇帝手中已多了把纹络斑驳赤丝密布的长剑,刃上鲜血正随风吹去。   冥狱岩蛛足如疾风,无情地践踏过倒地的死伤者继续追赶。   剩下的百余名駮骑兵如梦初醒,怒喝叫骂策骑追来,许多人取下背后大弓,张弦放箭。   小玄身如龙游蛇走,专挑险峻处纵掠,贴着山脊飘然向上,轻轻松松便避过所有的箭矢。   然那冥狱岩蛛的八根长足或勾或搭,亦沿陡峭的山脊攀爬,轻巧疾捷如履平地。   “这家伙太烦人了!”小玄恼道,气注神骨,欲要返身把这大麻烦结果掉。   就在此际,突闻轰隆隆响,山体震颤,陡坡上诡变遽生,黑暗中影影绰绰似有什么在动,猛听后边的冥狱岩蛛嘶声厉叫,小玄同雪若讶然回首,赫见岩蛛被一个巨大的黑影紧紧抱住,岩蛛死命挣扎,带着黑影在陡坡上翻滚,两者都是庞然大物,登时飞沙走石树摧木折,声势无比骇人。   这时,更多的高巨黑影摇摇晃晃地从陡坡上爬了起来,拦住了众駮骑兵的去路,几名骑兵收势不及直撞上去,立时人仰马翻,摔下山去。   “是石精!起飞!”有将领厉喝,众骑纷纷提缰勒辔,飞空而起,在黑影上方盘旋驰走,用手中长兵朝下猛戳狠搠。   小玄立定,同雪若借着月光仔细瞧去,见那些黑影原来是由一块块山石聚成,有肢有首隐呈人形,立时想起自己的无敌大将军来。   “是娘亲布下的敢当将军阵!”雪若欢喜道。   “这么多大家伙!个个如此高巨威猛,无怪云州兵攻不上来……”小玄咂舌道,猛然发现,自己同雪妃亦给几十个阴森森的石人围住了,疏密有致层次分明,隐成阵型。   “不知娘亲在哪里?”雪若东张西望。   “倘若是阵法……”小玄一阵迟疑,终还是把后面的话说了出来:“那你娘亲就不一定在这里。”   雪若脸色苍白。   倏地空中放亮,只见一匹白练破空掠来,闪电般从駮骑兵当中穿过,立见数人从空跌落,其中一个连人带駮从中剖开,鲜血如雨水四下飞溅。   众骑兵乱了起来,白练凌空一拐,再又折了回来,接下在众駮骑兵当中来回穿梭,所遇人兽或穿膛破肚或一截两段,血腥无比。   “是百宝妖婆……”惨呼声中有人大叫,剩余的駮骑兵溃不成军,终于放弃了抵抗,纷纷调头朝山下逃去。   就在此时,那只被石精纠缠住的冥狱岩蛛终于取得上风,生死关头,它彰显出了上古魔物的强大,把几乎同样大小的石精掀翻在地,用撞城椎似的巨足疯狂地戳着捅着,将石精拆散,捣烂,直至砸得粉碎。   空中的白练倏地调头朝下,蓄力似的停顿少顷,然后电掣般贯入了冥狱岩蛛背部,岩石似的甲壳立时现出个创口,虽然只是小小一个黑洞,但岩蛛庞巨的身躯却骤然脱力,坚持了须臾终于瘫伏在地,直至此刻,内脏及血肉才猛然自创口爆出,喷泉似地突射老高。   小玄骇然。   “是心意斩!娘,你在哪里?”雪若却惊喜交加地喊,岂知周围的石人蓦然动了,一个个大步流星地朝两人扑来。   小玄心叫不好,抱起雪若朝更高处掠去。   众石人纷纷拦截,行动虽缓,然四肢长巨如梁,三三两两拦在前方,便将去路封堵。   但小玄早已施展了北溟玄数,几十个石人大踢大砸,却连他衣角都没沾到。   他于石人群中游走穿梭,正寻隙突围,甫感脑后风响,急朝旁纵,只见白练贴身掠过,颈侧微辣,已给割了一下。   小玄额冒冷汗,只听空中一声清喝,“好身法!再来!”   骤见那匹白练凌空一折,再次射了过来,这回越发疾厉,发如股令人心寒的啸声。   “娘!是我!”雪若提声大喊。   白练蓦然顿住,现出一柄宝刀来,刃长尺许,寒光照人,尖锋仅距小玄眉心寸许。   “娘,你在哪里?”雪若四下张望。   宝刀徐徐调头,由慢变快朝上方飞去。   小玄犹僵直着身子,心中大为赞叹:“不知那刀是兵器还是法宝?竟能炼得如此收发自如,真是绝了!”   雪若抬起头,循宝刀飞走的方向望去,忽尔欢喜满面,从小玄臂湾里挣出,纵身飞起,沿山脊朝上方飘去。   “原来雪妃有这么好的身法……”小玄微愕,见山脊高处大岩上立着一人,身姿绰约,裳飘带舞随风轻扬。   雪若飞到大岩上,一头扑入那人怀中,颤声叫道:“娘!”   岩上人正是百宝娘娘,张臂抱住女儿,惊道:“雪儿,你怎来了?”   “我送灯来给爹爹!”雪若答。   “真是胡闹,皇上怎肯让你自个来云州?”百宝娘娘讶道。   “孩儿是……是偷偷出来的。”雪若道。   “你瞒着宫里偷偷出来的?”百宝娘娘心头一悬,追问道:“皇上不知道你出宫?”   “他知道。”雪若迟疑了下。   “皇上知道还放你来这里,当真是糊涂了!”百宝娘娘蹙眉道,心念电转:“皇上先前将她打入冷宫,今又任她身涉险地,可见已完全不放在心上了……”   雪若默不作声。   “那人是谁?”百宝娘娘瞥了眼下边的小玄。   “宫里的。”雪若含糊应,朝底下喊,“上来呀!”   小玄凌空纵起,亦朝大岩飞来。   “皇上只派他一个护送你来云州?”百宝娘娘道,适才她在高处,已远远瞧见小玄冲破众駮骑兵的包抄及在石人群中周旋的情形,只道是宫里禁卫中的高手。   “有他一个便够了。”雪若微笑应。能得天子做保镖,还有啥能比这更满足的?   小玄飘飘然落到岩上。   “我娘亲。”雪若故作介绍,明知皇帝是见过父母的。   “这便是我丈母娘了!”小玄心中乱跳,朝百宝娘娘躬身行了个大礼,欢喜道:“在下见过程夫人!”   “他叫……叫……”雪若一时不知跟母亲如何说好。   “小人姓崔。”小玄接过话道,悄朝百宝娘娘望去,见她头挽惊鹄髻,鬓上斜簪一柄白鹤钗,蛾眉带秀,凤眼含情,月光洒落,面颊上竟隐生华彩。一袭霞霓淡绛纱衫,腰间围着条宽大的飞鸾巾,几束至饱满滚硕的酥胸下,衬得峰峦惊耸,直如海外仙真天上神妃,心跳道:“我丈母娘可美得很啊,难怪水儿同雪妃都如此好看!”   “崔公子身手了得,不知哪座名山,师承何人?”百宝娘娘道,细瞧面前男儿,见其眉轩目秀腰挺背直,嘴角含笑地立在那里,却自器宇非凡,不由暗暗称奇。   “在下原在阁山灵宝宫修行,恩师抱雪真人。”小玄胡乱道。   “难得。”百宝娘娘点点头,灵宝宫乏善可陈,对宫里人亦不便多问,转对女儿道:“灯在哪里?”   ******************************   坠星岭高处。   岭坡上,原本茂密的林木几乎给砍伐殆尽,取而代之的是遍野的帐篷及木棚,在一堆堆篝火旁,挤满了残兵败将,人人目光呆滞神色黯然,摆放身畔的兵器非折即损,衣甲上沾染着浓淡不一的血迹,触目惊心。   “爹爹在哪里?”雪若问,心中越发忧急。   百宝娘娘没有回答,只把两人带到一座最大的营帐前。   营帐外或坐或卧着许多将领及守卫,见了百宝娘娘,纷纷起身行礼。   小玄见这些人亦多多少少负了伤,且都面带倦色,但从那举手投足间散发出来的气魄与威势看,便知他们是身经百战的将士。   三人进入营帐,内里还有数员大将,正守在一张简易的床榻旁,见百宝娘娘进来,亦皆起身相迎。   “夫人辛苦,将士不力,又劳夫人亲自退敌。”为首一将愧色道,其余几人也皆满面歉疚。   说话的是个相貌清雅的中年将领,名叫奚舜卿,官拜功曹参军,行事干练足智多谋,已追随程兆琦多年,战功赫赫。   “这些天来,连番恶战,全仗大家浴血拚杀,方能坚持到今日,诸位将军不必负疚。”百宝娘娘道,说着把女儿向众将引介,生怕众将惊讶,只简略道:“此乃小女,专从玉京为元帅送回天灯而来。”   众将纷纷回礼,大喜道:“宝灯到了,必同往时一般,元帅愈复可期!”   程兆琦有五位夫人,只排序次不分正偏,子女众多,众将无一想到来的竟是帝妃。见雪若与小玄神貌不俗,皆忖多半同元帅及几位夫人一样,亦为仙道中人,虽是如此,也不禁暗诧他们是如何冲过重围的。   百宝娘娘续道:“回天灯既到,妾身今晚要为元帅施法疗伤,诸位不必再守此处,都请回帐歇息吧,明日多半还有恶战。”   众将听了,遂躬身告辞,一同退出帐去。   百宝娘娘待众将出帐,方把女儿同小玄引到床边。   雪若低呼一声,身子不住轻抖。   小玄凝目望去,不由大吃一惊,只见床上那人白发稀疏,眼眶深陷,气若游丝地躺在那里,已深陷昏迷,哪里还有丁点皇朝栋梁大军统帅的影迹,分明是个行将就木奄奄一息的老人。   “爹爹怎会变成这样?”雪若扑跪床边,抚抱着被褥泪如雨下。   百宝娘娘长叹一声,半晌方语:“那夜遭伏,大军陷入重围,云州兵显是盯上了你爹爹,四面八方潮水般掩来,虽有众将拚死相护,你爹爹仍多处受创,但均非致命之伤……”   雪若抑声低泣。   百宝娘娘继道:“拚杀至后半夜,各部伤亡惨重,但总算打开了个缺口,你爹爹率军冲出,没想这时来了个恶魔,倏从空降,你爹爹猝不及防,终遭毒手,天灵中了一杖。”   “那恶魔是谁?”雪若颤声问。   “不认得。”百宝娘娘摇摇头,道:“之前两军对垒数月,那恶魔从未露过面,只听敌军当中,有人唤他世尊大人。”   小玄同雪若猛然想起,在南宫阳营中,曾听见过这个称呼。   “那恶魔的样子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百宝娘娘闭目道,“他额心生着一只邪眼,能勾魂魄,手执一杖,杖首是一对黑焰缭绕的日月。”   “三只眼?”小玄心中大讶。   “后来呢?”雪若问。   “那恶魔吃了我一记心意斩,乱中走了。你爹爹支撑不住,率部在这坠星岭上据险相抗,当夜伤势便开始恶化,每天都以数月甚至数年的速度老去。”百宝娘娘望着枯槁如朽木的丈夫,眼底掠过抹浓浓的哀伤。   “娘亲可查出是何邪术所为?”雪若道,俯下身捡起掉落枕边的一缕白发,凝目细观。   “今趟的伤着实诡异,我已试过许多丹药,皆尽不见效果。”百宝娘娘摇了下头道,面色无比凝重:“我只怕那恶魔手中之杖,是……是……”   “娘,是什么?”雪妃心中一紧。   “是那传说中的恶宝。”百宝娘娘沉声道,“巫帝曾有一杖,名曰——岁月,此宝恶名远播,据传能令人光阴似箭,倏忽老去,中者无解。”   雪若脸色苍白。   “只是那恶宝已于巫帝败逃玄冥时丢失,亿万年来从未再现世间,那恶魔之杖,未必是此物。”百宝娘娘凝眉道。   雪若犹惊魂不定。   “你师公通晓百家术数,见识广博,倘若他老人家在此就好了。”百宝娘娘叹道。   “回天灯乃师公所赐,既能吊住魂魄,更有起死人肉白骨之功,定可救回爹爹!”雪若道,话虽如此,心中却无多少把握,因为发生在父亲身上的一切与寻常的内外伤大为迥异。   她心中忽然一动,迅从白狐香囊中摸出一只小瓷瓶,道:“娘,来此途中,孩儿还遇见了水若,她为爹爹求到一滴师门的仙液,因与门人一道,暂时无法脱身,要我先行送过来。”   “我的好孩儿,真难为她了!”百宝娘娘眼圈发红,想起这女儿自幼便给送到山上修行,夫妻俩又长年在外征战,这些年来相聚之日屈指可数,不禁心如刀割。   “水若说,这丹液叫千珍守元露,用料极珍,亦有起死回生之能。我们双管齐下,或有奇效!”雪若说着,再启狐囊,默颂禁咒,手中忽然多了盏莲状宝灯,通体青碧,散发着一团淡淡的晕芒。   “我现在就祭灯救你爹爹。”百宝娘娘对雪若道,“这期间不容丝毫干扰,须得有人护法。”   “这个交给我好了!”小玄忙道。   “那就有劳崔公子了。”百宝娘娘道,从女儿手上接过瓷瓶,问了用法,将丈夫嘴巴撬开,捏碎丹丸,先把藏在其内的千珍守元露滴入丈夫口中,再又取了回天灯,口中念念有词,运转灵力,施起法来。   小玄同雪若守在一旁,蓦见帐内碧光大盛,赫见水波滟潋,荷叶田田,一片浅碧深绿中藏着数点嫣红,周遭还有三、两只白鹤上下闲翔,仿佛到了仙境之中,心头震憾,不知是真是幻。   百宝娘娘身影忽隐忽现,柔荑转处,即有一抹抹青辉荡出,回天灯便跟着飘然徐行,浮在程兆琦上方来回挪移。   小玄只觉通体清凉,真个如浸绿波碧水,见前边就有绿荷一茎,伸手摸去,然却空无一物,心道:“果然是幻境!”   雪妃睨见,嫣然一笑,转目继观母亲施法。   小玄脸上微微一热,也去看百宝娘娘,见她尖尖十指如兰收放,时如蛱蝶穿花,时若嫩柳拂水,在空中编织出一个个光色各异转眼即逝的符印,玉腕偶抬高处,罗袖滑落,便露出一截白得耀目的雪臂来,令人乍然心跳。   小玄屏息静气地盯着。   眼前的母女俩本就动人,此时于浮光掠影的结界当中,直如沐霞天妃临波仙子,着实赏心悦目。   (第十回)君无戏言   不知过了多久,百宝娘娘兰指轻招,将回天灯收回手中,幻境立时如水逝去,却是施法已毕。   小玄见她额头泛光,微见细汗,显然消耗颇巨。   雪若忙上前扶住母亲,掏出帕子为她揩汗。   “我已用回天灯行功一周天,功效如何,还待继续观察。”百宝娘娘凝视着床上的丈夫,对女儿道:“好孩儿,你奔波千里,定然疲惫,这后边有个营帐,是娘歇息之处,你快去睡会。崔公子我让人带他去别处休息。”   “孩儿平日都在宫里,难尽孝心。”雪若摇头道,“况且娘亲守护爹爹多日,定然更加劳累,今晚就让孩儿守在这里吧,也算尽点心意。”   “我也不累,就留在这里守夜好了。”小玄忙道。   这些天来,军中将士伤亡极众,几乎都是依靠百宝娘娘以阵御敌,确实疲惫之至,想到明日敌军攻山,多半又有一番激烈厮杀,于是便未坚持,对女儿道:“你爹爹若有动静,便即刻过来叫我。”   雪若应了,百宝娘娘为丈夫盖好被子,又再叮嘱几句,从旁侧的小门出去了。   帐内静了下来,两人搬过椅子守在床榻边。   雪妃凝视着形容枯槁的父亲,不知想到什么,忽尔长睫一颤,又再掉下泪来。   “有了回天灯与千珍守元露,元帅一定会好起来的。”小玄赶忙安慰。   雪妃只是默默垂泪,小玄百般劝解,方才慢慢止了。   两人急驰千余里,几无好好歇过,熬到后半夜,小玄精力健旺,依然神采奕奕,雪妃却是渐渐坚持不住,螓首忽歪,靠在男儿胳膊上睡着了。   小玄怕她摔了,遂环臂抱入怀中,又挪换姿势让其睡得舒服一些,心底如潮翻涌,尽是几个师姐的倩影,时而欢喜甜蜜,时而忧伤难过。   直至天快亮时,雪妃惺忪醒来,见皇帝抱着自己,心中又暖又甜,悄声道:“陛下也眯一会吧,妾身睡足了。”   小玄轻声道:“我不困,你继续睡,有事我会叫你。”   雪妃闭眼又眯了一会,忽道:“我好欢喜。”   小玄微怔,问:“怎么?”   等了片刻,方听雪妃低低声道:“这此天来,陛下好似变了个人……”   小玄心中一个鹘突。   雪妃继道:“变得跟以前很不一样,变得比许多人都要好,妾身心里着实喜欢得紧。”   小玄松了口气,微笑道:“那我以后都这样。”   雪妃睁开眼,道:“当真?不再肆意杀戮?不再戕害无辜?”   小玄道:“这有何难?本该如此!”   雪妃凝视着他:“君无戏言?”   小玄点点头,见她神色凝重,遂正色道:“君无戏言!”   雪妃长睫一颤,眸底水光盈晃:“愿陛下并非一时心血来潮,亦非只是想要对妾身好,而是真正的心系天下,那便是苍生之幸黎民之福了!”   “心系天下……”小玄呆了一呆,心中似有什么乍然掠过,如梦初醒,又似曾相识。   只是轻轻一语,于他耳中赫如隆隆雷声,振聋发聩。   就在这时,帐篷旁侧门帘忽给掀开,却是百宝娘娘心里边始终挂记着丈夫,一夜睡不踏实,遂早早过来探视,猛见两人相拥一起,不禁愣住。   “好。”小玄终于开口:“我答应你。”   雪妃目中异彩涟涟,喜极欲泣,低低声道:“日后即便是天底下人人都恨你弃你,妾身都会跟着你陪着你,心甘情愿永世不悔!”   小玄心中怦怦乱跳,既慌又喜。   百宝娘娘听两人低声悄语,似在说什么情话,这一惊非同小可,想来定是女儿在冷宫寂寞,方与那禁卫有私,心中又疼又急,暗忖此事若给人知晓,女儿便即身败名裂,整个家族恐怕也要惹来弥天大祸。   两人情怀激荡,皆未发现有人进来。雪妃微仰起脸,樱唇颤启,双颊晕红,眉目间有抹无以形容的羞色,教人入目心化。   小玄僵直着身子,心中叫道:“死了死了!我这皇帝不过是个赝货,岂可假戏真做?”突尔想起水若来,心中愈慌。   雪妃手儿轻轻扯他衣襟,脸上尽渴盼之色。   小玄心中惊涛骇浪,却敌不过那一抹融魂化魄的羞媚,慢慢俯下脸去。   猛听旁侧一声轻咳,两人大吃一惊,雪若急从小玄怀中挣出,站起身来。   小玄转头望去,见百宝娘娘已在门口,慌忙起身行礼,心中惴惴,不知适才被丈母娘瞧去没有。   “娘。你来了……怎么起得这样早?”雪若轻唤,面上红云犹晕。   “你过来。”百宝娘娘朝小玄冷声唤。   小玄赶忙上前。   百宝娘娘面笼寒霜,道:“听着,山上许多水源均已枯竭,此处向西三、四里尚有眼清泉,你即刻去挑担净水回来,我要用。”   “这时候去挑水?”雪若愣了一下,急忙道:“那……那孩儿去。”   母亲竟然叫皇上去挑水,这还了得!只怕下一刻,便是雷霆震怒。   “你一个妃子,岂是做得这种事的?”百宝娘娘沉着脸道,“妃子”二字还特意加重了语气。   “我去我去!”小玄抢着道,却是满心欢喜,只觉丈母娘没把自己当外人,况且在逍遥峰上时,挑水煮饭什么的,都是他每天要干的活,半点不觉为难。   “那还不去!”百宝娘娘板着脸道。   小玄笑应一声,快步出帐,找桶去了。   雪妃目瞪口呆。   百宝娘娘走到床边,仔细察看丈夫状况,心中一喜一忧,喜的是丈夫的伤势没再恶化,衰老似乎停止了;忧的是已用了回天灯及玄教的妙药,然却没有多少起色。   她转过身,见女儿惶惶不安,心中愈发笃定。   “怎么,”百宝娘娘冷冷道,“为娘叫他去挑担水都不成?”   “不是……没有啊……”雪若嗫嗫道。   “你跟娘说实话,他到底是何人?”百宝娘娘盯着她道。   雪若心中一惊,只道是母亲瞧出了什么。   却听百宝娘娘叹道:“孩子,你不同别个,一入宫掖,侍奉君侧,全族的身家性命便都系在你手上,倘若有半点行差踏错,便是弥天大祸!”   “娘,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他……”雪若急道,心知母亲误会了,然却不知如何说才好,心忖若是将实情和盘托出,便坏了皇帝今趟的行藏,除了诸军震动,母亲定然也要吓得不轻,倘若再传到敌营或都中,皆尽大事不妙。   百宝娘娘将她轻轻搂入怀中,柔声道:“圣上虽然冷落了你,然咱家世代领受皇朝恩禄,你爹爹为皇朝栋梁,伯叔兄弟俱忠心耿耿,你亦深明礼教。送你入宫,便是盼你以贞贤之德辅侍君王,万莫贪取一时之欢,折于一时之糊涂。”   “娘!你说的都是些啥呀!”雪若羞急交加,满面通红。   百宝娘娘见了女儿神情,不忍再说,抱着女儿抚发怜慰,自己却是五内如焚。   小玄挑水回来,帐中已来了不少将领,皆在商讨元帅的伤势,见雪妃神情甚不自然,悄悄问:“怎么了?”   “没啥啊。”雪若忸怩摇头,并未细答。   忽有军士入帐报讯,说山下异象有变,请诸位将军定夺。   百宝娘娘为元帅夫人,这些年来辅佐帅侧,无论行军打仗,攻防布阵,奇谋异宝迭出,屡挫敌军,今趟遭伏,大军伤亡过半,残部又给困在坠星岭上,几乎全仗她布下的阵法御敌,于军中威望极高,此时程兆琦卧床不起,众将士更是马首是瞻。   她闻讯出帐,众将领皆随其后,小玄与雪妃也跟出来看。   众人行到高处,只见云州兵营中红光冲起,蒸得天空一片赤。   “颜色比较晚深了许多!”雪妃惊道。   “难道……他们快要把那什么冥殿龙犀召出来了?”小玄也是疑讶不定。   两人都一眼认出,红光冲起之处,正是那四座法坛的位置。   “好生诡异,这红光一天比一天浓郁,不知南宫阳到底在捣什么鬼!”   “南宫阳麾下奇人异士众多,这数月来已让我们吃了不少大亏,不可不防!”   众将议论纷纷。   百宝娘娘凝目细观,面色凝重。   “娘,孩儿或许知道他们在干什么。”雪若道。   “你知道?”百宝娘娘转过脸,有点讶然地瞧着她。   “孩儿为送灯上山,昨夜潜入敌营,无意中探听到一点消息。”雪若道,“那红光冲起的地方,新筑了四座法坛,他们连日作法祭祀,为的是要召唤一种叫做冥殿龙犀的魔物。”   “冥殿龙犀?”   “什么鬼玩意?”   众将均自茫然。   百宝娘娘却是面色丕变,对女儿道:“你且仔细说来。”   雪若遂将在山神庙听到的消息,以及在四座法坛间的所见所闻说了一遍。   百宝娘娘面色苍白,一双妙目盯着赤红的天空,细观变化。   “可是有甚不妥么?”奚舜卿问。   百宝娘娘半晌不语,良久方道:“从这一刻起,各部严加防备,且做好随时突围的准备!”   ******************************   接下半日,百宝娘娘又从帐中出来数次,每每登高观望,见山下红光愈来愈来盛,脸色亦越来越难看。   面对如此浩大的异象,众将士也皆感有些不对,一时人心惶惶。   百宝娘娘忽然来找小玄,竟单刀直入地问:“崔公子,你可有把握将小女送回玉京?”   小玄微诧,道:“有!”   百宝娘娘凝视着他,追了句:“几成把握?”   小玄迟疑了一瞬,道:“不晓得,即便粉身碎骨,我亦会保她平安回去。”   百宝娘娘点点头,轻叹道:“不枉她对你……”   “什么?”小玄一时没听清楚。   “这两日或有巨变。倘若有事,你即刻趁乱突围,将小女送回都中,并且一定要把她送回宫内,你能做到么?”百宝娘娘盯着他问。   小玄点点头,讶问道:“那元帅同夫人呢?”   “你只须护送小女突围,其余一概别管。”百宝娘娘道。   “程夫人。”小玄忽道,“我有辆鹿蜀车,能跨海飞空,或可能将元帅及夫人送出去。”   百宝娘娘即道:“不必了,你只消把小女送出去,妾身便已感激不尽。”   小玄还要再劝,却听她道:“元帅如此虚弱,已无法高来高去。即便能挺得住,他也决计不肯抛下这些随他征战多年的将士。”   小玄愈听愈感丈母娘言语中有些不祥之意,心里暗暗惊疑,忍不住问:“那冥殿龙犀很厉害么?难道连夫人布置在山腰的阵法也难以抵御?”   “倘若真的是冥殿龙犀……”百宝娘娘望向山下,好一会才道,“这山,以及这山上的数万疾雷军,全都会化做灰烬。”   小玄张口结舌。   “因为……在亿万年前,它的对手,不是人类的将士,亦非寻常仙魔,而是——太古天神。”百宝娘娘淡淡道。   小玄悚然。   待到晚上,只见红光冲天,蒸得顶上云层殷赤如血,于黑夜中显得无比诡异可怖。   许多将士望着山下,交头接耳。   小玄坐在块大石上,听旁边有人低声道:“今天也太安静了,居然一整日都没来攻山。”   另一个声音道:“难道他们在等什么?”   先前的声音道:“你瞧,那道红光越来越粗了,好生吓人!”   小玄心忖:“瞧这气象,只怕那冥殿龙犀现世在即,婀妍的援军尚得三、四日才能赶到,不知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旋而又想:“南宫阳如此势大,即便婀妍率军赶到,也不见得能扭转局面。”   想到此处,心中越发担忧:“南宫阳本就兵多将广,那什么巫后娘娘还一直给他送来强援,着实可恼可恨!照我丈母娘所言,那冥殿龙犀怕是厉害得没边了,到时我把骨龙及魅影召出来,多半也不是那家伙的对手……”   他怔怔思索,倏地灵光一闪,心中叫道:“我怎把它给忘了!”   心念动时,已从兜元锦袖内刷出支物事来,通体如墨,正是役妖令。   “二师姐要我慎置慎用,莫遭邪魔诱魇陷害,但眼前,只怕顾不得许多了!”他心意已决,今趟如此凶险,为了老丈人一家,什么都可以豁出去。   “这令上一十三罪妖,不知有哪个可以跟那冥殿龙犀斗上一斗?”小玄轻抚宝令,目光及处,一行行细小的文字、一幅幅精美的图案、一个个太古或上古妖王从令上次第浮现出来。   “听那‘话多’说,这令上一十三罪妖各有所长,而符石之力有限,今次可得好好筹划,莫要浪费了!”他正瞧得惊心动魄,忽听旁边有人轻唤道:“陛下。”一转头,便瞧见了雪若。   “妾身好担心。”雪妃一脸忧色,在他身边抱膝坐下。   “担心什么?”小玄问,将役妖令收回袖中。   “娘亲今天说话好奇怪,叫人听了,心里边慌慌的。”雪妃咬唇道。   “她说什么了?”小玄道。   “娘亲说,无论发生了什么,要我都跟着你,直至回到玉京。”雪妃道。   “这话没错啊。”小玄微笑道。   “可是……”雪妃心神不宁地望向山下的冲天红光,忽问:“那冥殿龙犀,真的会来吗?”   小玄无法回答,只道:“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竭尽全力,保护你们一家平安归去!”   “陛下……”雪妃声音微哽,手儿轻轻捉住了他的衣角。   欲知后情,请看《逍遥小散仙》第四部——劫兆。   篇后语:   终于,逍遥系列又完成了一部,间中走走停停,苦乐自知,殊实不易。   今恶魔岛一脉,已日渐式微,坚持者无多。然迷男执迷不悟,想写的东西还有很多,得意字句每每充溢胸中,但盼有日能完成此作。其路漫漫,望大家且行且惜,只言片语,一哺一啄,皆是支持。   (第三部终)   第四部:劫兆   卷之十九:异象   目录   (第一回)虽千万人   (第二回)而吾往矣   (第三回)拘缨失盗   (第四回)上古奇术   (第五回)舍身饲虎   (第六回)夺丹   (第七回)俱往矣   (第八回)磨刀霍霍向天子   (第九回)怯雨羞云   (第十回)曲突徙薪   第一回、虽千万人   一声嚎叫。   坠星岭上骚动起来,醒的睡的人全都给惊动了。   声音隐隐约约,教人听不真切,似从地狱深处迸出,又似从九霄云外传来,陌生、诡异、令人心惊脉跳。   一声过后,再无动静,犹如噩梦一场。   小玄从惺忪中惊醒,一睁眼就瞧见了天上的异变:红光冲起处,顶上的云层呈现出巨大的游涡状,正徐徐转动,层层叠叠如涛似浪,稠赤得冥河血海一般,于夜空中显得无比诡异怖人。   “是那怪物的叫声么?”他心中惊疑不定。   这时,只见百宝娘娘率领众将匆匆登上高处,俱仰首朝血云观望,人人面色凝重。   “这情形,十之八九那冥殿龙犀是真的会来了……”小玄深吸了口气,握紧了手中的役妖令。   百宝娘娘与众将看了片刻,一同回归帅帐。   小玄坐在石上,提令细观,心道:“拘役令上的罪妖,须得倚仗符石上所蓄的灵力搬运,虽然眼下一十三颗皆已汲满,但我须仔细斟酌,切莫浪费了一颗!”   “十三罪妖各有所长,不知该拘哪个过来?”他目光缓缓游移,将令上一十三罪妖仔仔细细地看了个遍,目光渐落在耗费符石之力最多的几个妖王之上:   摩珈:太古妖首,酸与族女王。犯扰乱妖界之罪,惩狱一万三千年。善慑,见则大悚。配图是个鸟首蛇身、四翼六眼并三足的诡异怪物,所属星宿图刻着十三颗星。   强良,太古妖神。犯袭劫御牢之罪,惩狱一万一千八百年。善袭,不死不坏,性暴烈,伤毙无数,曾夺逍遥大会第二名。配图是个四蹄长肘虎首人身的怪物,手上执两条黄蛇,所属星宿图刻着十二颗星。   玉矶,石之精灵。犯寻衅滋事罪,惩狱九千九百年。善术,识上古奇术。配图绘的是个道装美人,容颜衣饰秀丽脱俗。所属星宿图刻着十一颗星。   “照那‘话多’所言,拘唤时所需符石之力越多,实力就相对越强,那么这几个怕是要厉害些……”小玄心忖:“只是这酸与女王一出,一十三颗符石便要全数耗光,未免太过奢侈了;那强良也差不了多少,拘出来便几乎再召不到别个;而那玉矶能胜太乙真人,可见厉害之至,只是‘话多’说她单打独斗了得,对付这种千军万马的大阵仗,召她出来,显然不大妥当……”   他回想那巨竹谷中的恶战,再三揣摩,思量良久,心底渐渐有了主意:“我丈母娘说,那冥殿龙犀一旦现世,这坠星岭便要化做焦土,可见多半是个火遁系魔物。这令上说巢元乃夫诸族至灵,善水,过处成泽。不如就召他出来,一来水火不容,相争必急;二可水淹七军,最宜眼前大战!况且只耗费七颗符石,甚是合算呐!”   小玄目光移动,落在犼族妖王布喜及鸣蛇族骁将骄烈之上,继忖:“万一那巢元不成,我就再把这两个浑身是火的怪物都拘来,到时让他们同那冥殿龙犀比比‘火力’,瞧瞧哪个烧得更旺!”   “这三个妖王一发大水,俩烧大火,铁定够南宫阳喝一壶的!”他愈想愈感美妙,忽觉哪里不对,仔细一算,原来拘齐这三个妖王,共须花费十四颗符石,而役妖令上统共也只有十三颗符石,这如意算盘便打不响了。   “需得再减一颗符石……”小玄一阵烦恼,目光继往役妖令上寻去,很快便找到了星宿图刻着二颗星的妖王——恶军:呲铁族力士。犯御厨偷食之罪,惩狱二千六百年。善搬运,力大无穷,能担山托海。配图是个身披甲胄的牛首力士,皮毛漆黑,顶有巨角。   “嗯,这个也不错,模样如此威猛,且力大无穷,能担山托海,料想打起架来,必定也厉害得紧,把骄烈换做他,符石就刚好够了!”小玄心道:“巢元、布喜同恶军,这三个家伙加起来,怎么都要比只拘一个酸与女王强吧……”   他正苦思冥想,忽见一员员大小将领自帅帐快步行出,紧接着传令声大作,但见人喧马嘶,四下皆乱了起来,小玄方在疑惑,见雪妃也从帐中出来,奔到跟前,压低声道:“陛下,大军要突围了!”   “突围?”小玄心头微震,闪过一念:“云州兵如此势大,又严阵以待,而山上人倦马乏,多是残兵,如何突得出去?”   雪若道:“娘亲与诸位将军商议,敌军召唤冥兽之事怕是非虚,不能坐以待毙,且山上水源已枯粮草将尽,因此即便凶险,亦须强行突围!”   小玄点点头,心忖:“事已至此,我也只有全力以赴,保老丈人一家脱险了!”   雪若忧色道:“娘亲还决定,要亲率一支人马打头阵,望能在重围间中撕开一道缺口,以便大军突围!”   小玄轻吸口气,道:“别担心,到时我会助她一臂之力!”   雪若苦恼道:“可是陛下……这也太过凶险了。”心中既是感激感动,又是万分担忧。   小玄微微一笑:“没事。”   雪若凝视着他,这一刻,在时那张凶戾,残暴而邪恶的面目倏忽模糊甚至逝去,取而代之的面容是如此的神勇,宁定而俊秀,清晰无比。   “从前的那个暴君当真离去了吗?”她心中颤颤暗祈——那就走远远的吧,上苍见怜,但愿永远别回来了。   两人正说着,又见百宝娘娘同几个将军行出帐来,她走上一处高地,左手托着枚碧色宝印,右手变换不住地捏着印诀,步罡踏斗,口中低低祝颂,似在施展法术。   几个将军围立在旁,静默观看。   “你娘亲要做什么?”小玄低声问。   “莫非要请神明来助阵?”雪若小声道,“娘亲手上那枚碧印,乃崇恩圣帝所赐,叫做‘圣恩印’,中蕴雷枢大法之力,能役圣帝御下七万七千鬼神。”   小玄听得舌桥不下,心道:“七万七千!岂不是比我这支只能拘役十三罪妖的令牌厉害太多了?”   旋见山下模糊起来,不知从哪里涌来许多迷雾,不过半盏茶光景,山下已是白茫茫一片,赫将四野连同敌营都裹在雾中,月光之下,犹如雾川云海一般。   “原来是要用大雾掩护突围!”小玄心中一亮,他常听教中长辈有人能呼风唤雨召霾祭雾,却是从未亲眼见过,只瞧得又羡又叹:“水儿娘亲好生了得!竟能顷刻之间召来如此大雾,怕是有百里之广,修为果然高妙!无怪二师姐赞她大名鼎鼎三岛十洲无人不识。”   百宝娘娘施法完毕,这回没再归帐,立在高处同几个将军指点山下,似在调兵遣将。   终于,第一支人马开拔了,只有三百骑,为首之人目冷貌厉,乃程兆琦麾下五大猛将其一胡恩,却是要虚张声势佯袭敌营,以期能吸引部分的敌兵,好助大军主力突围。   但见队伍中人人神色决绝,显是皆存了一去不复还之心。   在这支人马下山后,又有八百骑兵召聚成队,个个全副盔甲,手执长戟,却是从数万疾雷军中尖上选尖的精锐,将由百宝娘娘亲自率领,来做那把破开重围的尖刀。   百宝娘娘点齐人马,向众将嘱咐了一番,最后道:“大军能否突围,在此一役,元帅的安危全仗诸位了!”   众将满面愧疚纷纷叩首,功曹参军奚舜卿哽声道:“帅夫人身先士卒孤身破敌,实是我等无能!末将便即粉身碎骨,亦要护送元帅脱险!”   匆匆间,百宝娘娘一眼瞥见了雪若与小玄,遂转身来到他们跟前,对女儿道:“你们紧随中军突围,途中若有机隙,能走则走,切切不可迟疑!其他的一概不用理睬,元帅自会有人照应。”   “娘……”雪若轻唤一声,脸上满是不舍之情。   “好孩子,爹娘把你送进宫里,真是……真是……”百宝娘娘伸出手,在女儿发上轻抚了一下,眼中隐有心疼之色。   她后边的“苦了你”三字没说出口,只因旁边有个“宫中禁卫”。   就在这时,突听有人高声叫道:“末将愿随帅夫人冲锋陷阵踏破敌营!”   百宝娘娘转目瞧去,见一员眉挑发鬓的将领大步过来,年纪不过三十出头,一身银盔银甲,状极威猛。   原来此人亦是程兆琦麾下五大猛将其一,姓范名嶷,使一柄破军雷震镋,骁勇非常。   百宝娘娘略作沉吟,知其曾拜异人为师,除了武技高强,亦有妙术傍身,而自己肩负打开缺口的重任,也确实须要强助,遂点头道:“好。”   范嶷面露喜色,躬身行了一礼。   小玄趁时道:“在下也愿随夫人前往突围!”   “你?”百宝娘娘只掠了他一眼,便即一口否决:“不行。”   小玄欲要再言,百宝娘娘转身就走:“你有你该做的事情!”   周围众骑兵纷纷上马。   小玄望了雪妃一眼,只好闭上嘴。   “你答应过我的。”百宝娘娘抛下一句,也跨上马,与范嶷率领八百疾雷骑兵往山下去了,方向与佯攻部队完全相反。   “陛下答应娘什么了?”雪妃低声问。   “我答应你娘亲,一定要把你平安的送回玉京。”小玄凝眉道。   雪若咀嚼此语之意,望着母亲远去的背影,愈感心惊脉跳。   “对了,山腰上的那些石头巨人,你娘亲能带走吗?”小玄问,心忖那数百只大家伙若是可以指望,突围便还有一线希望。   “不能。”雪若摇了下头,“娘亲说,那些石头人乃仓促拘来,草草运化成形,并非有灵的精怪,它们的根本就在山上,只可原处防御,无法离开的。”   小玄脸色一阵难看。   一行人马静悄悄下到山脚,整顿队形,提戟蓄势,为冲击敌阵做最后的准备。   百宝娘娘单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白气弥漫中,一只只通体缕刻着符纹的石雕狮子从随身法囊——飞鸾巾中扑纵而出,在队伍的最前方布列成阵。   这是历经数月的残酷厮杀后,她手里仅存的三百余只石狮仙兵。   众骑兵肃静无声,面上并无太多惊奇之色,显然并非头一次见到。   “疾!”百宝娘娘轻叱一声,抬臂指前,率领三百石狮兵与八百疾雷骑兵朝浓雾中冲去。   在两支人马开拔后,山上越发紧张,号令声此起彼伏,几乎所有人都在奔忙着,程兆琦给抬出帅帐,安置到一辆驷马牵拉的大车上。   雪妃忙前忙后地照料,将回天灯安插在车帐内,牢牢地固定住,让灯光始终洒照在父亲的身上。   小玄在旁帮忙,望着一直深陷昏迷的老丈人,心中忧急如焚:“世上怎有如此恶毒之术,竟然连千珍守元露都医治不好!”   奚舜卿点选了数员精干战将,沉声下令:“无论如何,你们都要跟紧元帅的车子,绝不可有半点闪失!”   众将齐声应:“人在车在!誓保元帅突围!”   正匆忙间,只闻山下号角声、金鼓声大作,喊杀声亦如潮掩来。   小玄凝神细听,正是两支人马出击的方向,心知已交上了火。   奚舜卿默默地念算着时机,终于挥了下手,旁边的传令官嘶声高喝:“开拔!”   一声接一声的号令如波荡开,坠星岭上的数万大军皆动了起来,成队成列迅而有序地朝山下涌去。   无数将士坟堆与辎重留在了山上。   冲入迷雾中的八百疾雷骑兵势如破竹,很快便突破第一道防线,因有刀枪难坏的石狮仙兵冲在前边,于大片陷阱群间只折损了少量的人马。   在第一轮的破袭中,遇到的阻击并不强,出其不意及迷雾的掩护显然起了作用。   百宝娘娘率军疾冲,心知时机稍纵即逝,用不了多久,敌军便会从声东击西的佯攻中反应过来,搞清楚已方的真正突击方向;而且南宫阳麾下高人如云,不能期待召来的迷雾能够干扰多久。   她指挥军队摧毁障碍,填平陷阱,尽可能多的粉碎沿途防御,因为这一把尖刀,非止要杀开一条血路,能让后面的大军顺利通过才是最终目的。   “吃了豹子胆么!敢偷营耶!”一声暴喝,一彪人马自浓雾中杀出,为首将领手执大斧,却是南宫阳麾下偏将马祚。   范嶷腿下一夹,提起破军雷震镋,策马迎上前去。   百宝娘娘抬手一扬,兰指张放,一匹白练如虹贯出,正是离合心意斩。   “来者何人?报上姓……”马祚话音未结,眼中白练一闪,人已跌下马来,却是心意斩抢先一击,割断了他的喉咙。   石狮兵与疾雷骑兵奔雷般冲向敌军,一通掩杀,失首敌军顷刻即溃。   接下又遇数股敌军,虽皆人数不多,将亦非强,然却多多少少地迟滞了突破的速度。   “贼兵实在是多!”范嶷怒喝,身上已有几处挂彩,幸皆小伤。   “摧毁哨塔箭楼,破除拒马鹿砦,其余暂且不管!”百宝娘娘叱令,眼见周围敌兵越来越众,已无暇顾及太多,无数的陷阱及堑壕只能交由后续部队来清除与填平了。   突闻号角声大作,浓雾中又杀出一队数达千余的人马,却是从高处扑落,但见人人跨坐独角奇兽,手执长兵背挂大弓,踏风践虚地疾掩过来,尚未接着,便张弓放箭朝下疾射,霎时射倒了十余疾雷骑兵。   百宝娘娘认得此乃南宫阳麾下的精锐駮骑兵,心知此军猛恶,非寻常将士可敌,迅探手入飞鸾巾,取出一样物事朝空中扬去,骤见空中光芒大放,现出两杆华彩灼灼的大旗来,口中低低颂念,便见两杆旗交相而立,浮空构成了扇巨大的旗门。   说时迟那时快,两军瞬已接敌,疾雷骑兵所驭乃日月皇朝从北方诸族征募的骏马,脚力惊人雄骏不凡,随奉天侯征战四方,令敌闻风丧胆,声威赫赫扬名天下;然駮乃是上古奇兽,能食虎豹,且又居高临下,两厢一遇,疾雷骑兵胯下俊马立时筋麻骨软,冲在最前面的数十骑纷纷扑地,把背上将士摔落下来。   “夫人留神!”范嶷蓦地大喝,手中雷震镋朝疾飞过来的一员敌将搠去,岂知那将狡捷之至,两腿一夹一放,胯下恶兽即一纵一剪,避过了雷震镋,手中黑影闪窜,却是放出一条拇指粗的长链,链首系着三爪利钩,直袭百宝娘娘坐骑,刹那间搭住早已惊软的骏马胸口。   百宝娘娘正祝颂真言,岂肯中断,却是忙中不乱,人已朝上飘飘升起,离了座骑。   那敌将怪笑一声,猛扯链钩,赫将整匹马都提到了空中,只是马身沉重,顷刻便挣断了给利钩勾住的筋腱,一声凄鸣从半空坠落,摔得骨挫颈折尘土四扬。   百宝娘娘在空中拔下斜簪鬓上的白鹤钗,弹指放了出去,倏见白影纵掠,眨眼便化做了只大仙鹤,一个旋翔,便稳稳地接住了她。   原来那钗乃是仙禽化成,簪则为钗,骖则为鹤,名曰——灵羽宝钗。   这时范嶷已追上那链钩敌将,两个恶斗做一团,数十合不分高下。   那链钩敌将并非凡俗,姓秦名歆,乃南宫阳麾下南天六邪其一,名号鬼影将军,身法武技,俱为海外异人传授。   百宝娘娘跪坐仙鹤背上,一手托着圣恩印,一手掐诀,真言告毕,旋见顶上金光大盛,旗门当中次第跨出六尊金甲天神来,却是东方天屏神君御下神丁,齐喝声“咄!”舞动手中刀枪剑戟,就在空中朝众駮骑兵杀去,霎时斩翻了数名駮骑兵。   地上的石狮仙兵亦纷纷纵起,扑向空中,掀噬下许多駮骑兵。   秦歆见神将威猛石狮凶狠,心知抵挡不住,又不敢放百宝娘娘过去,只得弃了范嶷且战且退,命人飞报大营。   大雾中,一群将领伫立高处,身后旌旗林立。为首之人面容清隽刚毅,目光淡而有神,正是云州军统帅南宫阳。   望着四下弥漫的大雾,南宫阳微笑道:“敢情是百宝妖婆亲自来了?”   “此雾来势如此之急,范围如此之大,非寻常修炼之人能召祭,应是那婆娘搞的鬼。”旁边的一名谋士衣饰的中年男子应,却是南宫阳麾下第一智囊谢衡,除了足智多谋,也识化外妙术,名号“阎罗账簿”。   “此等障瞕目小术,能有何用,弹指即去矣!”另一侧的大宫主却轻蔑道,“待本宫施法驱之!”   正说间,忽见军士飞骑来报:“启禀大帅!各营已查明东北角上只是佯攻,西南才是敌军的主攻方向,百宝妖妇率军来袭!已突破多道防线,斩了偏将军马祚,偏将军秦歆正在竭力阻击!”   “可见程兆琦的猛将都打光了……”南宫阳呵呵一笑,继道:“若非山穷水尽,焉能逼得这婆娘跑来拚命!”   “这贱人急了。”旁边的大宫主淡淡道,“再拖下去,待圣兽现世,她同她男人亦终究是个死!”   “谁去把百宝妖婆拿了?”南宫阳轻声问。   “末将愿去!”   “早就想会一会程兆琦的老婆了!”   “那妖婆偷袭过老子,今日正好一雪前仇!”   “俺去把这恶婆娘擒来献与大帅!”   身畔众将即有二、三十个高声喝应。   “那就都去吧,这婆娘非同凡人,身藏法宝无数,你们须得留神,哪个擒得她来,赏田万顷,官提三级!”南宫阳道。   众将齐声应喏,一个个满面兴奋地跨上兕虎鹰鹫等凶禽恶兽,风驰电掣地去了。   南宫阳想了想,忽然微侧过脸道:“铁塔,你也去,给他们押个阵,说不定还需助一臂之力。”   立在他侧后的黑甲大将抱拳行礼,沉声应喏。此人正是麾下南天六邪之首、云州军中第一猛将韩胄,曾得冥界高人秘传,修为高绝,使一柄掀海鞭,一面碾神盾,身如金刚不坏,名号“铁塔将军”。   “那贱人既能伤得世尊大人,只怕不易对付。”大宫主忽道,黑焰妖目瞥了眼旁侧的重幕大车:“本宫也去瞧瞧如何?且战奴乃大地之精,正可破那妖婆的石狮兵。”   “那便有劳大宫主出手啦。”南宫阳沉吟道,“也罢,这女人乃崇恩圣帝门下,名播三岛十洲的仙真,数月来伤我将士无数,算是个人物,既然今趟亲来劫营,吾等便一道过去会会吧!”   第二回、而吾往矣   迷雾中人如潮涌,数万大军沿着前锋部队打开的缺口迅速突进。   起初受到的阻击微乎其微,随着行进,受到的干扰渐渐多了起来,再到后来,四面八方都出现了敌兵,前进的速度大大的减缓了。   小玄同雪妃驾着鹿蜀车,紧随在载着程兆琦的大车旁。   除了他们,在大车的周围,还紧跟着以奚舜卿为首的七、八员战将,前后另有近两千名精锐士兵在严加护卫。   “保持队形!”   “快!快!快!都跟紧点!”   “跟紧前边的队伍!”   各种号令声此起彼伏,紧张、压抑的气氛笼罩在所有人的心头上。   “雾气好像在消散啊?”小玄忽道,瞧瞧周围,视线已可以到达百十步之远。   “嗯,减退的好快!”雪若凝眉道,抬头望望天上,月亮与星光也比下山之时清晰了许多。   “消退得这么快,莫非有人……”小玄迟疑道。   “十之八九,是有人在作法驱散。”雪若笃定道。   两人一阵担忧。   然而更加令人担心的事接连发生,各种不利消息雪片般传报回来。   “与前锋部队失去联络!”   “左前发现大股敌弓箭手、刀牌手!”   “右后出现敌骑兵!”   奚舜卿及众将面色越来越凝重,却依然镇定地指挥着部队,派出一支支人马前去突击被封堵的缺口,与及迎击各个方向上出现的敌军。   “强行突围这步棋果然凶险!我丈母娘有些不妙啊!”小玄心中惴惴,悄朝雪妃瞧去,见她凝目望着前方,满面忧色。   在无数将士的簇拥中,南宫阳策马疾驰,忽见前方迷雾中金辉大盛,这才放缓了速度,举目眺去,见半空有数尊金甲天神及许多石狮子正在同自方的千余駮骑兵厮杀,两眼不由微微一眯。   “百宝妖妇就在前边呈狂!”有军士大声禀报。   在駮骑兵付出损失数十骑的代价后,终于击溃了两尊神将,可是当他们化做金光纵逸去后,在一扇金光大盛的旗门中又跨出了两尊天神来,杀得駮骑兵阵形愈乱,难以招架。   南宫阳瞧得眉心微蹙。   “几个毛神而已。”旁边的大宫主道,盯着那扇高悬空中的旗门,继道:“百宝贱人虽是崇恩圣帝宠徒,然修为有限,无法同时拘役太多,更无法驭御高位天神!”   “可毕竟是天神呐,只怕要损我不少将士!”南宫阳轻叹道。   “待本宫过去,将那贱人的通天旗门破了,自可断其支援!”大宫主淡淡道。   待到近前,又见奇光纵掠,喝骂声此起彼伏。   “妖妇不知死活,尚敢顽抗耶?”   “妖妇休要猖獗!爷来治你啦!”   “恶婆娘,今日你已插翅难飞!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南宫阳穿过迷雾,赫见麾下数十将领跨禽驭兽高低驰骋,围着一个驾鹤妇人时分时合地游走扑击。   这数月来,百宝娘娘多以阵法及宝物御敌,虽然破敌无数,却是极少于阵前露面,似今次如此直面敌人,还是头回。   南宫阳仔细瞧去,见鹤上妇人颊生华彩仪神韶秀,直如神姝仙妃一般,心中不禁暗暗喝彩:“原在玉京,便听人言程兆琦的五个老婆俱是天人,间中尤以三夫人为最,果非虚传。”   以他定力,尚自惊叹,麾下众将更是难以自持,当中不乏好色之流,馋其美色,更渴其为敌帅夫人,又见已众敌寡,纷纷争先恐后地迫上前去,只是给纵横驰掠的离合心意斩逼住,一时近身不得,口中越发污言秽语:   “你男人眼见没了,赶紧思量改嫁吧!不如就此跟了爷吧!”   “这等鲜辣妇人,沙场上已然如此,那帐中被底,劲头可想而知!”   “这会擒了,今晚便知其味!”   一员跨虎恶将猛地抢出,手挥长刀朝百宝娘娘身下仙鹤劈去,正是南宫阳麾下大将卫泰,淫邪笑道:“今晚帐内,定要与程兆琦一较高下!”   百宝娘娘面色一沉,手中倏地掠出道银色光华,疾若闪电,却是自炼法宝——碎心签。   卫泰大吃一惊,横斧格挡,岂知仙家法宝奥妙,格了个空,胸口剧震,早给打落虎背,从半空跌了下去。   百宝娘娘恨其言秽,手下毫不留情,如兰玉指一勾一召,心意斩凌空转过,霎将已坠至十余丈外的卫泰割了首级。   “好歹毒的婆娘!看斧!”一骑青兕的猛将厉声暴喝,高擎大斧朝百宝娘娘后背劈落,却是大将岳刚。   百宝娘娘头也不回,反手扬起,娇叱声:“疾!”袖内又飞出一宝,名曰“雷霆镯”,乃霹雳矶、雷池玉及昆吾石髓以秘法百煅而炼就,正击斧上。   岳刚虽也炼气,但怎比化外仙真,手中大斧虽沉,却只是凡铁铸就,骤闻一声巨响,火光眩目,斧首登给炸得四分五裂,大愕间陡见白练掠至,招架不及,已给心意斩削去半边臂膀,惨号一声,即从青兕背上跌了下去。   “妖妇休要逞能,待爷收了你!”右侧一苦眉陷颊跨坐赤鹫的邪将厉喝,乃南宫阳麾下南天六邪其一的褚弘,名号“噬魂将军”,他拨出腰头葫芦塞子,就在空中放出三头血盆大口体笼黑雾的魔怪来,却是蓄炼多年的冥界恶魔,唤做黄泉太岁,嗜食精血魂魄,十分疾捷猛恶,已于战场上噬人无数,张牙舞爪就朝百宝娘娘噬去。   百宝娘娘冷笑一声,不慌不忙地从飞鸾巾内刷出一面纹镜来,却是东方天界御宝“降魔宝鉴”,专克邪秽,朝扑过来的魔怪一照,瞬见那三头黄泉太岁身上亮起道道秀逸符纹,一齐厉声惨叫,顿时破碎做数股黑雾,四下逃去。   褚弘大惊,他随南宫阳四方征战,所炼秘魔罕有失手,方得名列南天六邪之中,心知今日遇见了克星,不觉暗慌,已见那鹤上美人冷目睨来,将手中宝镜朝自己轻轻一晃,身上赫然现出道道明晃晃的陌生符印来,刹那间平日所修所蓄的一身邪气全都如滚似沸,在赤鹫上坐立不住,兜头坠落,此时护体真气尽失,直摔个半死。   瞬息间,刚刚还想要对这个传说中的美妇人稍加怜惜的三员大将,已全数跌落坐骑,血贱尘土生死一线。   众将俱骇,不由个个胆寒,早把此前的色迷之心抛到九霄云外,虽皆身经百战胆气过人,却一时无人敢再迫近。   南宫阳眉心微锁,他这数十员战将武艺声望皆非寻常,在云州军中个个都叫得出响当当的名号,数个照面间便给一个妇人镇住,当真是前所未有之事,心中暗暗称奇:“这女人百宝之号,果然名副其实!无怪这数月来能令我军连吃大亏!程兆琦何处修来的福份,竟能赚得这等神仙老婆!”   百宝娘娘缓过口气,转目细看底下,见四面方八皆给密密麻麻地兵将围住,又远处还立着一杆高大帅旗,心知南宫阳已到,再看己方人马,三百余只石狮仙兵已折损过半,八百疾雷骑兵更是四去其三,副将范嶷在众敌的围攻中摇摇欲坠,似已伤得极重,一颗心直往下沉:“南宫阳来得好快,今日怕是难以突围了……”   她蓦尔抬头,高举左手宝印,颂念出一段甚是冗长的真言,旋见顶上的通天旗门中金光变幻,转眼已化做了赤红,一尊比先前那些金甲神将更加高巨的天神跨了出来,赫达六丈之伟,手执一柄梁柱似的宝戟,一双厉目朝四下张顾,威风凛凛地喝:“呔!何人拘本尊到此?”   周围众敌将面色微变,许多人已认出此神是崇恩圣帝御下天屏神君,神威浩大法力高强,乃东方碧落天大神。   百宝娘娘在鹤背上盈盈下拜,朗声祈告:“妾身今日遭逢大难,恳请神君援手相救!在此杀开一条生路!”   天屏神君垂目望落,细观她手上的圣恩印,沉声道:“上仙既有圣帝宝印,本尊听你差遣便是!”   话音方落,浩大的威煞已如涛掀起,天屏神君舞动手中大戟,就同之前六尊神将在天上地下大杀起来。   南宫阳麾下众将当中虽然不乏高人奇士,但骤逢如此强敌,阵势亦不免有些乱了起来。   百宝娘娘趁势冲杀,袖里手中连祭奇宝,但见光华高纵低掠,几无虚发,瞬又击溃了几员敌将。   “这女人非但浑身皆宝,竟然还能请来天屏神君……今日须得一场好战了!”南宫阳叹道。   “天屏神君来了又如何?战奴虽然不似当年,却也毫不逊之!”大宫主冷冷一笑,“况且拘来的只是元神,终究不能牢靠,大帅莫要烦恼,瞧本宫略施手段,便把这神君元神连同那贱人的法宝一并废去!”   大宫主言罢,人已离了马背,冉冉升上半空,玉掌转处,手中已多了柄黑焰燎绕的宝剑,朝战场遥遥一指,便见底下四十对绣衣使女鱼贯飞起,各自远远散开,列做盘蛇之阵,虚围住以百宝娘娘为中心——径直达数里的战场。   大宫主剑尖指地,口中低低颂念,四十对绣衣使女齐祭碧莲灯,在空中步罡踏斗一同作起法来。   一波难与察觉的法力犹如看不见的大网铺洒开来,悄悄地笼罩住了激斗中的战场。   正在半空大杀四方的天屏神君忽然收住手中大戟,转首向通天旗门望去。   百宝娘娘也感应到了异样,急抬起头,朝顶上的旗门瞧去,见旗门中光芒收敛,一下子莫明其妙地暗弱了许多,又猛觉发出去的灵力犹如泥牛入海,几乎驭御不住宝物,不禁大惊。   原来大宫主同御下八十使女暗施法力,在战场上布下了个巨大的结界,名曰“忘川莲华”,乃冥界太古秘术,专抑灵力,禁制法宝。   因灵力不继,通天旗门一阵剧抖,仿佛随时就会散掉,旗门内的光芒也在急速暗去,眼见搬运元神的通道即将断开,天屏神君唬得魂飞魄散,蓦地化做金光纵入通天旗门之内,其余六尊神将也皆惊觉,俱化做金光疾扑入摇摇欲坠的旗门之中,不由分说地同天屏神君回归东方碧落天去了。   眨眼之间,通天旗门内光芒尽失,摇晃了几下,旗门复散做两杆大旗,一同栽落下来。   百宝娘娘赶忙驾鹤接住,将宝旗收归飞鸾巾内,遥见周遭亮着四十对碧幽幽的灯火,终知敌军中有高人施展了禁制手段,心有不甘地连试几番,脉络中的灵力明明通畅无阻,却只能在指尖寸许萦绕吞吐,自然再也无法祭起法宝,不由暗暗叫苦。   众敌将见几尊天神已去,百宝娘娘又召祭不了法宝,不禁狂喜,纷纷重新围逼上来,口中叫骂,愈发狠秽。   百宝娘娘苦苦支撑,幸得离合心意斩有一半是兵器,尚可以真气运御,方未落得个赤手空拳,然威力已是锐减。   众敌将越迫越紧,人人皆想抢先擒下这敌帅夫人,岂料百宝娘娘除了法宝了得,武技亦甚高强,又倚仗着剩余的近百只石狮仙兵奋力顽抗,一时也拿不住她,一个个只急得心头冒火高吼怒叫。   “程兆琦这老婆,当真扎手得很呐,用不了法宝,竟还如此勇猛!”南宫阳摇头笑道。   “待我拘战奴上去,定将她手到擒来。”大宫主冷冷道。   百宝娘娘武技虽然不弱,但怎及法宝趁手,况且敌众己寡,渐见招架不住。   她忙里朝周围瞥去,见随自己突围的八百疾雷骑兵已几乎全部覆没,范嶷亦扑倒在尘土里,雷震镋远远地丢在一旁,生死未卜,心中叹了一声,思道:“此处完全堵死,法宝又给禁制,强突已是万难,我且设法退回去与中军汇合,再做其他打算!”   就在此刻,猛闻一道长长的啸声响起,身周的石狮仙兵通体震滞,倏地全都抛下她朝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百宝娘娘大讶,连颂拘役禁咒,岂知那些石狮仙兵有如中魇,依旧朝前疯驰。   怪声长啸不止,极是诡异刺耳,一个庞巨的身影出现在战场上,附近的云州将士纷纷避开,退潮似地让出大块空地来。   那巨影仰天吸气,长啸不绝,声震四野。   近百只石狮仙兵疯了般朝巨影狂奔过去,尚未触及,就如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硬壁,赫在巨影身周诡异万分地土崩瓦解了,一只接一只地碎裂、弹飞、最终爆成一蓬蓬齑粉。   直至这时,巨影的身周才亮起一层铠甲似的白光来,一道道冥界符印显现其上,阴森、晦涩而暗淡,徐徐现出再缓缓逝去。   百宝娘娘不禁骇然,石狮仙兵乃她亲手炼造,可谓坚比金铁,所见着实匪夷所思,然却无暇细思,众敌将已趁势掩上,刀枪剑戟从四面八方搠劈过来,急驭灵鹤冲天而起,再往斜里一掠,疾朝远处飞去。   “莫叫这女人逃了!捉活的!”南宫阳轻喝一声,也不知是否因为程兆琦的原故,心底竟然渴极要拿住此妇。   众将不待其令,早已跨禽驭兽奋力急追。   地上的庞巨身影骤然暴起,高高地纵上空中,一跨便是百十丈,越过众将泰山压顶般朝百宝娘娘扑去。   百宝娘娘只觉一道强大的威煞自背后袭来,迫得呼吸几窒,回首望去,见一个巨如龙象的恶汉猛扑过来,貌极狰狞,身上只有寥寥数片护甲,裸处筋腱虬盘,仿佛每寸肌肉都蓄满了爆炸的力量,手腕足踝各锁着一对粗链,链首抓着四只带刺的巨大圆锤,在空中抛舞着,扯带出一道道令人心胆俱裂的呼啸。   这巨汉正是战奴,虽为人形,却是大地之精,原乃巫帝御下十大魔将其一,名号大地战魔,曾屠佛弑神无数,因在第一次诸界大战中伤了脑袋,后又犯迷糊大闹大红莲华坛,伤毙数名镇坛大巫祭,被贬永世为奴,方改称之战奴。   百宝娘娘大吃一惊,驭鹤突东倏西地急掠,岂知那巨汉迅如奔雷,非但甩脱不得,倒有几次险些给扑着。   战奴紧追不舍,一路咆哮,口涎横飞,状若痴狂。   就在这时,又有一道黑影追了上来,几与百宝娘娘齐肩疾驰,但见周身黑甲,两手一执黑色巨鞭,一执黑色大盾,正是铁塔将军韩胄。   百宝娘娘早已无心恋战,又认得来者乃南宫阳麾下第一猛将,数月来已挫皇朝军许多战将,情知难以抵挡这两大强敌的夹击,况且后面还有追兵无数,只顾驭鹤疾掠,盼能摆脱合围。   迷雾中,前进的大军愈行愈慢,沿途的伤兵及尸体也越来越多,触目惊心。   “前方缺口已被封堵!”   “左后卫营已溃!”   “辛将军阵亡!”   “许都慰阵亡!”   “方将军阵亡!”   噩耗频传,来回奔走的斥侯及传令官一个个声嘶力竭。   奚舜卿同几员大将不停地发出应对局势的新指令,气粗目赤,已不复先前的宁定。   他们手中可以支配的人马所剩无几,而周遭的敌军却越来越多。   鹿蜀车上的小玄与雪妃心悬嗓眼,却又无可奈何,调兵遣将行军打仗,于他们而言,可谓一窍不通。   雪妃低声道:“适才听他们说……说跟前边完全联络不上了,不知道娘……娘……”   小玄也答不上来,只得安慰道:“你娘亲神通广大,又有许多法宝护身,不会有事的。”   “咦?”雪妃盯着周围道:“队伍好像完全停下来了……”   小玄道:“多半是前面受阻了。”   就在此际,只见一骑从侧后飞驰上来,马上将官嘶声大吼:“右后刀斧营已溃,敌骑兵冲过来了!”   “列阵!全力守护元帅!”奚舜卿立喝。   “誓与元帅同生共死!”其余将领纷纷高喝,号令声四下传开。   两千精锐将士迅速展开,构筑成数道紧密人墙,层层护住程兆琦的大车,严阵以待。   “你只顾驾车即可。”小玄道,将八爪炎龙鞭递与雪妃。   “陛下留神。”雪妃小声道,接过鞭子。   小玄自座上立起,从如意囊内刷出神骨宝剑,紧握手中。   猛闻蹄声如雷,雾中尘土大作,一支身披暗青盔甲的云州骑兵排山倒海般直掩过来,势极凶烈,霎时撞入皇朝军的阵势之中,犬牙交错地厮杀做一处。   小玄立在车上,但凡剑出,必有敌骑坠马;雪妃也不远离,只驾着鹿蜀车绕着大车奔行,紧紧地守护着父亲。   战况异常惨烈,短短半柱香间,双方伤亡已众。   “照此战下去,即便能打退敌人,皇朝军也要伤亡许多,不如我把骨头龙召祭出来,杀他娘个屁滚尿流……”小玄心忖,倏地灵光一闪,却是从兜元锦袖内刷出了役妖令,盯着令上的牛首怪物,思道:“眼下虽急,却非最危困之时,我先把这个只需消耗两颗符石之力的家伙拘出来,后面如何,还可留有转圜余地!”   他挥剑斩落近旁的几名敌骑,这才捧令于胸,肃穆闭目,立在车上颂念出一段音节古怪繁复冗长的禁咒:   先天地生历万万亿劫大威德大威武亿亿无限大妖界无上真圣敕旨,   但凡崇信吾者一切胎生卵生湿生化生,   即沐吾恩生生不息,   即沐吾恩世世轮回,   ……   亿亿无限大妖界无上真圣御牢诸役听旨,   即拘罪妖恶军速速前来听命……   第三回、拘缨失盗   倏地一声霹雳,天地骤然大闪了一下,映耀得迷雾中的战场亮白如雪。   厮杀中的千军万马蓦地顿滞,一波浩大的威煞笼罩住了所有人。   虚空裂处,先是一条巨大的怪腿跨迈而出,然后已经稀薄的迷雾中现出了一个高达十七、八丈的黑影来。   “谁?谁?是哪个把爷爷吵醒哒!”恶声恶气的咆哮响彻战场。   小玄目瞪口呆地高仰着头,心中震憾:“我的天,这家伙竟然比那马化还要高巨近倍!”   雪妃更是瞠目结舌,一时不明白眼前是怎么回事。   “他奶奶的,到底是哪个?好饿!好饿!爷爷俺好不容易才睡着哒!”巨影在雾中东张西望,声音里满是怒意,震得人耳膜生痛。   战场上的两军皆俱心惊脉跳,已有人从马背一跤跌落。   “来的可是恶军?”小玄厉喝,高高地举起手中的役妖令。   巨怪愕然一愣,循声俯下身来,一颗极大的脑袋出现在鹿蜀车上方。   四头鹿蜀不安的低鸣着,周围的战马则已筋麻骨软,纷纷跪倒在地。   小玄这才瞧清,原来是个顶生巨角,皮毛漆黑,身披甲胄的牛首妖怪,空着两手,腰间系着一只巨大的兽皮囊。   两人大眼瞪小眼,相持了须臾,巨怪的目光终于转落到小玄手中的漆黑令牌上。   “俺说是哪个哩……”巨怪嘿声叫道,一张满是黑毛的丑脸笑容可掬,“原来是主公叫唤呐!哎呀,莫怪小的无礼!”   小玄心头一松,喝道:“罪妖恶军听命!那些青色盔甲的骑兵都是敌人,给我统统宰了!”   “遵命!”恶军直起身,凶色毕露地朝周围望去,倏地一掌扫出,把近旁数名云州骑兵击飞出去,连人带马摔出老远。   其余敌骑心胆俱裂,除了吓软吓瘫的,纷纷掉头逃去。   恶军迈开蹄子,大步流星地四下追杀,巨拳砸出便是深坑一个,大脚踏落就是肉浆一滩,战场上鬼哭狼号血肉横飞,惨不忍睹。   皇朝军见已方突然多了个如此强大的援助,不由精神大振,人人奋起反击力,将众敌骑杀得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奚舜卿不动声色地望向小玄,心中震憾:“此子居然有这等本领,竟能拘役如此强大的妖魔,难怪能突破重重包围,将元帅千金护送上山,不知是何方高人?”   雪若却是又喜又惧,心中忧忖:“陛下竟能召来上古妖王!只是拘神役魔乃是大法,非轻易可为,陛下今日为了让爹娘突围,付出的代价恐怕不小……”   “这大块头好生厉害!何不趁势突围?”小玄心忖,高声喝问周围:“前方可是受阻了?”   “正是!”奚舜卿大声应,“前锋打开的缺口,已被敌大股援军封堵,屡攻不下!”   “随我来!”小玄大喝,让雪妃驾车,拘着牛头巨怪朝前方冲去。   突进了数里,果见前边敌军密密麻麻的布列成阵,构筑成刀山戟海,任皇朝军潮水般轮番冲击,始终岿然不动。双方伤亡极巨,战场已如尸山血海。   “啊哈哈!这么多好吃哒!爷爷俺都饿了好几千年啦!”恶军欢叫道,口角流涎地俯下身子,探手抄起一大把散落在尘土里的兵器,就往嘴巴里猛塞,好似啃骨头嚼肉丝般咔咔嚓嚓地吃了下去。   小玄有些无语,挥令指向前方,大声喝:“前边还有更多,给我把敌人击溃,到时任你吃个够!”   恶军一抹嘴巴,迈开大步,满面狰狞地朝前走去。   他身躯何等高巨,云州军立时发现了他,将领一声令下,箭矢厉啸而至,暴雨般射在他身上。   恶军却仿若未觉,一蓬蓬夺命箭雨于他而言不过是毛毛细雨,蓦似烦了,探手入囊,赫然掏出一大坨如铁渣似石块的屎状物事,猛地朝云州军阵中抛去,登时砸得人仰马翻,过处血肉成泥,数十人一命呜呼。   云州军阵脚大乱,在将领地喝令下,仍拚命发射箭矢,又调来炮石巨弩顽抗。   恶军勃然大怒,接连不断地从腰间的兽皮囊中掏出一坨坨巨“屎”,流星飞坠般朝前抛去,只砸得云州兵惨号连天血流成河。   皇朝军高声欢呼,将领们收拾残兵,急组了一支人马紧跟在恶军后边,伺机再度冲锋。   小玄瞧得大奇,心道:“我二师姐的箭壶,乃太碧神木所制,因可取之不尽。这怪物的皮囊,又是什么天材地宝所造?竟然也能无穷无尽!”   恶军边抛边行,越走越快,终于一脚踏入敌阵,所到之处人仰马翻,紧随其后的皇朝军趁势掩上,大肆砍杀。   云州军无不恐慌,防御本已摇摇欲坠,待这尊噩梦般的巨大妖魔到了跟前,再亦坚持不住,将士魂飞天外,防线尽溃夺路四逃。   皇朝军并不追赶,只是抓紧时间清除障碍铺填堑壕,以便后面的大军通过。   小玄同雪妃驱车随大军冲过突破口,沿途张望,一路搜寻百宝娘娘的踪影。   雪妃眼尖,突指一处叫道:“那边的躺着的,可是范将军么?”   小玄循声望去,见鹿砦间倒着个将领,面目依稀可辨。两人一齐下车,小玄把那将领扶起,仔细一认,果然是随百宝娘娘下山突击的范嶷,但见满面尘土浑身浴血,伤势极重,若非炼过真气,早已一命归西。   雪妃惊得面色发白,大声唤道:“范将军,我娘亲在哪?”   范嶷微微睁眼,嘴唇动了动,却没能说出话来,地上的手指颤颤动了下,指着一个方向。   雪若急问:“我娘亲往那边去了是么?”   范嶷微点了下首,头一歪,再度昏迷过去。   雪若急取疗伤丹药,让小玄撬开范嶷牙关喂入口中,又运灵力施术为其疗伤。两人忙了一通,小玄将范嶷搬上鹿蜀车,一番奔寻,将之交与附近的皇朝军照看。   “娘亲不知怎样了?”雪若忧急如焚道。   “不如……”小玄一阵沉吟,欲要去寻找丈母娘,却又想起答应她要照看好雪若,真个分身乏术。   “不如什么?”雪若抬起头问。   “不如我去寻找你娘亲,只是……”小玄迟疑道。   “好!这边已暂无大碍,爹爹有奚将军他们照看,我们先寻娘亲去!”雪若即道。   “你要同我一起去?”小玄皱眉道。   “妾是陛下的妃子,自然是陛下去到哪里,妾身便跟随到哪里。”雪若轻声道,眸光似水地凝望着他。   小玄心中怦怦直跳。   “况且,陛下还是为了去寻找我娘亲。”雪若继道。   “可是……前边到处是云州兵,太过危险了。”小玄踌躇道。   “这战场之上,哪里都有危险,妾身觉得,还是跟在陛下身边才最为安心。”雪若柔声道。   小玄仔细一想,把雪妃留在这里,确实无法放心,而把她带着身边,虽说凶险,但毕竟不会违背对百宝娘娘的承诺。心中打定主意,若是见势不妙,便即刻掉头撤回,终道:“好吧,我们小心。”   九天之上,弥罗宫,凌霄宝殿。   但见赤龙盘柱,彩凤舞空,金光万道,瑞气千条,一派辉煌宏浩气象。   金钟撞动,万神进丹墀,天鼓鸣时,千圣朝天帝。   殿中,大金葫芦顶下,端坐着昊天金阙无上至尊自然妙有弥罗至真玉皇上帝,身后天妃掌扇,玉女棒巾,御下仙卿神臣肃列两边。   众仙卿神臣朝礼毕,托塔天王李靖出班,伏奏阶前:“臣查点讫,今次拘缨失盗,共损寻木一万一千七百零三株;此外,守林神将、山神、土地及三千天兵皆俱无踪!”   翊圣真君亦出班奏告:“臣等奉旨,偕同纠察灵官、游弈灵官、千里眼、顺风耳前往诸方缉访查探,暂且无果。”   殿中人人面色凝重,落针可闻。   玉帝沉吟俄顷,疑曰:“何方何人有此奇能,竟可做到如此无迹可寻?”   天师邱弘济奏曰:“寻木极巨,砍伐、搬运及藏匿皆万般不易,况且还有天兵神将于要津把守,偷盗者能如此干净利落,绝非寻常邪魔。”   翊圣真君又奏:“一事甚是可疑,拘缨失盗那几日,有寿仙娘娘于近处路过,曾见大雾弥天,中隐有鲲鹏出没,数目多达数十。”   殿上众神皆俱动容。   玉帝道:“数十鲲鹏?”   托塔天王道:“倘若寿仙没有看错,那此事就着实可疑了。鲲鹏乃先天地之物,今诸界存余无几,数十鲲鹏一同出现,可是多少年没有过的了。”   玉帝心添疑思,道:“鲲鹏乃天地至罕之物,怎么一下子便聚集了许多?”   托塔天王继道:“启奏陛下,臣疑此事,与大妖界王国有关。”   众仙卿神臣心头一凛。   旁列中太白金星道:“此事关乎天地之气运,天王莫可轻言。”   托塔天王肃色道:“请问今诸界之中,鲲鹏何处最多?”   天师张道陵曰:“目下拥有鲲鹏较多者,为天庭,西方,妖界,间中最众者,当属妖界。”   托塔天王又道:“再问那自立一国的万劫真君的本来面目,又是何物?”   天师萨守坚应:“据闻,乃浑沌前之鲲鹏。”   托塔天王转对玉帝奏道:“臣曾奉旨前往下界,追寻先天太玄的下落,便是万劫真君率妖界大军横加阻挠;这厮且于人前人后,常对吾界指指点点,妄言说,在大妖界王国立国之前,妖界众生常受诸界欺凌,其中尤以天界最甚。由此种种,足见万劫真君对先天太玄居心叵测,更对吾界包藏祸心!”   天师许旌阳道:“万劫真君自入主建木,妖界大部鲲鹏遂归其属,能齐聚数十鲲鹏,这天地之中,除了他,还真想不出别个。”   太白金星道:“此有一疑,天地之中尽知万劫真君统御着最多的鲲鹏,怎么还敢如此明目张胆大举而出,难道就不怕有谁怀疑到他身上去么?”   托塔天王道:“这也无甚稀奇,或心存侥幸,或胆大包天,又或故布疑阵逆其道而行矣!”停顿少焉,朝玉帝正容奏道:“臣愿亲赴建木,询证此事!”   太白金星赶忙出班,俯卤上奏:“拘缨失盗,兹事体大。敞若涉及妖界,更是非同小可。然眼下除了拘缨附近出现的鲲鹏有些蹊跷,此外并无太多实据,臣以为万不可轻率。万劫真君性烈,今又立国为君,若是天王登门询质,十之八九或起纷争,再若平白惹动二界干戈,宇内再无清平。”   文曲星君,水德星君等纷纷道:“臣赞同金星所奏。”   托塔天王一脸忿色,道:“万劫真君虽自立一国,却再三界之内,自然译为天庭治下。寻木为无上宝材,拘缨失盗乃天地大事,前往询证,有何不可!”   玉帝沉吟,半响不语。   翊圣真君奏曰:“依臣之见,目下只宜明查暗访,且不可局限于建木,当命各路神祇前往诸界寻察侦缉,待有更多真凭实据,再做进一步打算。”   “准奏。”玉帝终于点头,道:“传佑圣真君、九天玄姆天尊速到通明宫候旨。”   迷雾终于完全消散。   夜空中,三条影子如流星飞掠,忽高忽低地交错疾驰。   百宝娘娘身下灵鹤,乃数千年的仙禽,何等疾捷,然身后二敌修为及身法均强得惊人,始终无法摆脱。   “此灵能上九霄,或可借此走脱!”她心念电转,倏地驭鹤朝上冲起,却是欲从高处飞走。   铁塔将军冷哼一声,右手巨鞭倏地脱掌飞出,化做一条体长数丈的黑色魔蛟窜上空中,反从高处张牙舞爪地扑噬下来。   原来这“掀海鞭”既是兵器,亦为灵宝。   百宝娘娘一惊一喜,惊的是魔蛟猛恶,喜的却是终于又可召祭法宝,料是追逃之间,已脱离了敌方布下的禁制区域,口中轻叱声“疾”,罗袖挥处,玉腕上的雷霆镯电般出飞了出去,打向从高处扑落的魔蛟。   岂知魔蛟一爪带着抹黑气扫出,正击中雷霆镯,炸如一团刺目的光芒,雷霆镯一时褪了灵力,滴溜溜地坠落下来;而那魔蛟亦复化做巨鞭,落归铁塔将军手中。   这一撞看似没亏,却也没占到便宜,百宝娘娘赶忙将宝镯接住,匆匆一暼,赫见镯上多了道细细裂纹,不禁骇然:“我这雷霆镯乃霹雳矶、雷池玉及昆吾石髓以秘法煅就,何等之坚硬,意然敌不过他那魔鞭!”   未及细想,战奴已飞锤袭来,这一击迅如奔雷,百宝娘娘眼见闪避不及,只得举如意斩搁挡,只听一声金铁交击的大响,登时酸麻了半边身子,心中暗惊,方对方神力惊人。   铁塔将军趁势急掠,飞上高处封住正面,战奴亦抢到旁侧,截堵百宝娘娘左右去路。   这一绊滞,百宝娘娘已给两敌困在半空之中,三个斗做一团。   百宝娘娘见两敌兵器皆无比刚硬沉重,自己的离合心意斩虽然锋锐,却不敢再以硬碰硬,只得东躲西避,以心意斩之灵活疾捷反制敌人。   两敌修为奇高,均是经验老到的百战之将,心知百宝娘娘法宝厉害,攻势迫得极紧,丝毫不给百宝娘娘召祭法宝的暇余。   三个游斗数十合,武技终非百宝娘娘所长,又是以一敌二,只杀得香汗淋漓,渐给逼落至地面,一时险象环生,身下灵鹤突地吃铁塔将军的掀海鞭擦了一下翅膀,登时羽飞筋断,险些把她从背上掀落。   百宝娘娘心念电转,借势翻落尘土之中,人未及地,灵鹤一闪而逝,已复化为钗收归鬓上。   两敌一齐扑下,铁塔将军一鞭朝点百宝娘娘的背心去,岂知尘土里衣影一晃,却刺了个空,喝道:“借土而遁么!”   战奴冷哼一声,口中倏地吐了个古怪的音咒,刹那间方圆数十丈内的地面全都硬如铁砧,却是使了个“大地铁牢术”,莫说寻常的土遁术无法施展,便是仙家的地行术亦要卡陷地中。   其师承冥界高人,修得冥界一系的土遁功法,加之本身乃是大地之精,运用起来捷易如喝水吃饭,可谓得天独厚。   倏地光芒大盛,猛听泼喇喇霹雳声响,在一条婀娜身影前爆起千百丝荆棘状电芒,瞬朝四面八方扩散开去,近旁两敌无所遁形,顿给电芒爬满全身,蛇行蚓走间放耀出极其眩目的亮。   原来百宝娘娘并未逃走,而是借着尘土掩护悄放法宝,祭出了“雷电罍”。   铁塔将军低吼一声,提盾护躯连退数丈,周身电光缭绕,盾甲及肤上登给烧灼出道道黑痕来,体内气血如炙似沸,闷哼一声跪坐在地上。   而战奴则是岿然不动,电芒在他身周尺许处乱爬乱窜,撞亮了一重重原本看不见的护甲,炸出道道刺目的光芒来,战奴咧嘴狞笑,迈开大步朝百宝娘娘迫来,倏闻一声裂响,身周的护甲已给撕破了道口子,无数道电芒自缺口一涌而入,攀爬上他高巨的身躯,没入岩石般的肌肤里。   尘埃渐伏,百宝娘娘微笑俏立,满是细汗的脸上虽然沾染了污迹,却更添一种惊心动魄的别样丽色。   雷电罍是她成百上千的法宝中最为得意的一件,不仅炼造殊奇,成宝之后,还须先于旷野无人处筑一雷电法坛,将罍置放其上,日夜受雷电轰击,每祭七日,方能蓄满一次,内藏雷电巨力,一旦放出,无坚不摧,非凶绝处决不轻用。   然而笑容在她脸上渐渐凝固。   战奴僵住步子,面色越来越狰狞,猛地呕出一大口血来,看似受创不轻,却仍伫立不倒。   “还有什么玩意,尽管放出来!”铁塔将军沉喝一声,柱着掀海鞭赫从地上站了起来。   百宝娘娘大惊失色,心直下沉:“雷电罍何等厉害,换做别个,早给殛做灰烬了!这两个家伙的血肉究意是啥做的?根本打不死呀……”   她拔身欲走,猛见一只巨锤如雷轰至,急持心意斩硬挡,顿感胸口一滞,这回几要闭过气去。   战奴腾身而起,暴怒如狂,臂抡足甩一锤接一锤地飞砸过来,铁塔将军亦挥鞭迫上,封堵去路。   百宝娘娘左支右绌招架渐滞,此时给压制在地面,又没灵鹤助战,难以用身法及巧力御敌,只觉两敌招招重如山岳,突尔一股鲜血冲上喉头,抑不住呛出口来,腰腹乍紧,已给战奴飞链卷住了身子。   她心下大惊,电光石火间连施土遁术,雾幻术、缩体咒、飞花诀、金光纵、云水游等数种遁术,赫皆脱不了身,猛见链上密密麻麻地刻着诸般禁制符印,焉能逃得出去,那胸口腹间愈箍愈紧,勒得呼吸几窒,一阵头晕眼花。   战奴狞笑一声,高拎右腕链锤,雷霆万钧地朝她头顶砸落。   “大帅要活的!”铁塔将军高声急叫。   战奴却仿若未闻,砸势半点未滞。   “吾命休矣!”百宝娘娘闭起双目,心中哀极:“今殁于此,独我一个也就罢了,可怜夫君同雪儿也难逃生天!”   第四回、上古奇术   百宝娘娘正肝肠寸断,猛听一声巨响,睁开眼睛,见巨锤竟给震飞开去,一支漆黑如墨的令牌高高弹起,尚未落地,又斜里飞去,掠入一人手中,凝目望去,竟是那个从都中来的崔公子,见他左手执令,右手提剑,衣袂飘飘地立于一辆奇兽牵拉的宝车之上,架车的正是女儿雪若。   而那车后,赫然跟着一尊无比高巨的牛首妖王,一手拎着皮囊,一手从中掏摸出大石,猛地抛掷过来。   战奴飞起一锤,将大石击得粉碎。那牛首巨怪继又探手入囊,一块接一块地掷出大石,战奴同铁塔将军各挥兵器迎击,瞬见碎石乱弹乱射,场面混乱无比。   战奴猛见尘埃里光芒闪掠,一剑直袭自己喉头,急将右腕锤链收卷,岂知绞了个空,敌剑又从斜里冒出,瞬时穿透护身气甲,赫然刺入胁下寸许。   他乃铜皮铁骨,护身气甲更是独门绝技,罕有能破之人,不禁大怒,立时挥臂反甩,一锤朝尘埃中轰去,却只砸起大蓬泥土。   百宝娘娘猛见一条人影从尘土里窜出,探手扯她身上链子,正是小玄。紧接着劲风掩至,却是铁塔将军擎鞭劈落。   “后面!”百宝娘娘急呼。   小玄瞬挟起她朝旁纵出,只听金铁交击声大作,已用神骨剑同紧追不舍的铁塔将军斗了数合。   “别管我!先迎敌!”百宝娘娘喊道,见他一时解不开锁在身上的链子,身法剑招处处受制,不禁大急。   小玄焉肯弃她而去,只以神骨拚力搁挡,死命护住这丈母娘,好在诛天剑诀神妙,又有北溟玄数相助,乱中依然招招精准,加上神骨剑锋锐无匹,令铁塔将军甚是顾忌,一时成胶着之态。   “此人是谁?剑技竟然如此神妙!”铁塔将军暗讶,他平日不把许多神兵利器放在眼里,但此时见对方手中之剑气象不凡,远非寻常可比,不禁心底生懔,虽有宝甲及秘法护体,亦未敢轻受一剑。   他正惊疑,蓦感顶上大风袭至,方欲闪避,岂知竟给一股从未遇过的巨力定住,骇然间双手急擎大盾顶在头上,半空里猛地现出一只巨脚,泰山压顶般将他整个人深深地跺入土里,亦把扑纵过来的战奴恰好拦住。   小玄得此一缓,终于将紧锁在百宝娘娘身上的粗链解开,拉起她朝鹿蜀车抛去。   雪妃赶忙接住,见母亲面如白纸,急取蓬壶珠王干为她施术疗伤。   “你们怎么来了?胡闹!”百宝娘娘喘道,心中既是嗔怪,又感万分庆幸。   “爹爹那边暂无大碍,我们就来接应娘亲了!”雪若应,问道:“娘,你伤着哪里了?”   “娘没事,稍缓便好!”百宝娘娘道,“这边已给完全封死,我们得另寻出路!”   “那我们先回去与爹爹会合!”雪若道。   “那只巨妖是从哪里来的?”百宝娘娘问,转头朝前边望去,见那牛头巨怪正居高临下地乱踩乱踏,同战奴斗得不可开交。   “是陛……孩儿也不大清楚,好像是崔公子以秘咒拘唤出来的!”雪若答。   百宝娘娘心中讶异,仔细瞧那尊牛首巨怪,面色愈来愈凝重,笃定道:“是妖界呲铁族的精怪!”   雪若道:“难怪如此高巨!”   战奴身躯虽巨如犀象,但同高达十七、八丈的恶军一比,亦显小得太多,然他原为巫帝御下十大魔将其一,屡同天界及西方交战,曾面对过许多法天象地的神佛,是以半点不惧,高高地飞到空中,手脚上的链锤如滚雷般交相轰出,倒是攻多守少。   恶军神力虽巨,然身手却不及战奴凶猛疾迅,头上膀上连吃数记重锤,直恼得嗷嗷大叫,一通疯狂地拳打脚踢,但见尘土暴掀,声威万分骇人。   就在这时,地面倏地爆起一条人影,却是铁塔将军从坑中纵起,身上沙石俱落,擎鞭提盾恶狠狠朝恶军扑去,加入战团,招法疾烈,似乎未受重创。   “这家伙好硬,竟然没给恶军那雷霆万钧的一脚踏做肉饼!”小玄吃了一惊,见两敌一上一下地合击,恶军有些顾此失彼,接连中招。小玄战意大炽,飞身上前助战。   四个一番大战。恶军皮坚肉厚神力惊人,小玄剑招玄妙,更得神骨相助,渐渐夺得上风,然战奴同铁塔将军皆修不坏功法,又有甲盾护体,虽落下风,却是异样的能抗耐揍,一时无法击溃。   百宝娘娘在车上运功疗伤,见战局胶着,心忖待那些诡异碧火追赶上来,势必又要陷入绝境,提声叫道:“莫要恋战,后边还有许多追兵!”   小玄心头一凛,朝恶军叫道:“我们撤!”   “主公,让俺捏死这两只小虫子再走!”恶军怒气冲冲地大叫。   “听令!”小玄厉喝,真气一提,飞身掠回鹿蜀车上,百宝娘娘指了个方向,雪妃挥起炎龙鞭,驾车调头就奔。   恶军虽不甘心,却亦不敢不从,只好边战边退。   铁塔将军知晓己方人马顷刻即至,焉肯让他们逃掉,沉喝道:“劫了营还想走,今已迟了!”只同战奴飞赶纠缠,紧咬住小玄一行人不放。   两厢一路你追我逐,恶军本就不情不愿,不时掷石怒击,甚至返身阻截,与两敌斗上数合。   “叫那大块头快走,敌营中有高人,倘再纠缠不休,当真无法脱身了!”百宝娘娘朝守立后座的小玄唤。   “这两个家伙阴魂不散,身躯又硬如茅石,若不能速战速决,待四下的敌军合围上来,真要危险了!”小玄心中暗灼,瞥见手上的役妖令,思忖:“不如我把剩下的符石全都用掉,再拘令上强援助战,免得过会无暇召祭!”   他心念电转,盘算该拘哪个出来,原先打算拘唤适宜大阵仗的巢元及布喜助阵,此时碰上两大强敌,遂改了主意,觉得还是拘那最擅单打独斗的玉矶更好,所幸剩余符石恰好够用,当即捧令胸前,肃穆颂念出一段繁复冗长的禁咒:   先天地生历万万亿劫大威德大威武亿亿无限大妖界无上真圣敕旨,   但凡崇信吾者一切胎生卵生湿生化生,   即沐吾恩生生不息,   即沐吾恩世世轮回,   ……   亿亿无限大妖界无上真圣御牢诸役听旨,   即拘罪妖玉矶速速前来听命……   当咒语的最后一句颂毕,顶上忽然光芒大亮,车上三人抬头望去,见夜空中现出道道长逾千百丈的流霞飞霓,瀑布般自高处徐徐泻下,光色缤纷,蔚为奇观。   光瀑的落处,正于飞驰电掣的鹿蜀车上方,紧紧相随,三人正感诧异,雪若忽咦一声,指着光瀑唤道:“那是什么?”   小玄凝目望去,见有条人影隐现霞霓之中,正随光瀑翩然落下,眨眼之间,已至近前,一个眉纤目秀的美人飘悬空中,身着杏黄道袍,颈后斜插着一支奇异的碧柄拂尘。   “这个便是玉矶么?”小玄见她肤色白腻,削肩细腰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不觉心中惴惴。   道装美人舒舒服服地长吁了口气,面现惬色,仿佛眼前的杀戮战场是那山明水秀之所,妙目滴溜流转,很快便落在役妖令上,不过一瞥,又移到了小玄脸上。   小玄道:“你可是玉矶?”   “奴家便是玉矶。”道装美人笑道,“这位小哥,你是圣令的新主人么?”   说话间,她身周的霞霓已渐散去。   “玉矶?”百宝娘娘心中跳了一下。   小玄正容道:“正是!”   玉矶哦了一声,娇滴滴地朝他道了个万福:“小主公,请受奴家一拜。”   小玄指着战狂及铁塔将军,举令轻喝:“玉矶听令,速速前去,将那两员敌将截住!”   玉矶却没理会,漆眸一转,忽甜声道:“小主公,你最想要什么?”   小玄错愕:“你问这个做什么?”   玉矶嫣然道:“只要你别让奴家回那个鬼地方去,奴家便什么都能满足你。”   雪若听她语软声轻,极是悦耳,同是女子,却不知怎么的,竟然莫明其妙地就红了脸。   小玄云里雾中,见两敌追击极紧,屡屡危及车上,没好气地急道:“闲话休说,快去御敌!”   “好好。”玉矶笑应,蓦地裳飘带舞地往后飞去,眨眼便到了战奴及铁塔将军跟前,颈后拂尘已在手上,姿态绝美地翩转过身,朝两敌轻轻地各拂了几下。   铁塔将军见她来的疾捷,不敢大意,提盾迎挡,猛感怪力袭来,几将大盾掀开,一惊之下右手擎鞭猛劈,亦给怪力带歪,只听一声闷响,胸口护心镜已挨了一击,软软拂尘赫如重锤,整个人登时往下一沉,从空中下坠数丈,周身气血翻腾。   战奴抬臂搁挡,同给怪力移开,中门尽露,肉坚皮厚的肩膀挨了一拂,犀象般的巨躯竟给击得在半空打了个圈,浑身难受异样狼狈。   恶军瞧见玉矶,似乎吃了一惊,一时愣在那里,面露惶惧之色。   小玄见玉矶一过去便即占得上风,心中惊喜:“难怪那‘话多’说,单比厮杀打斗,役妖令上大多数罪妖都对她颇为忌惮,果然了得!”   殊不知玉矶却是微吃一惊,心道:“这个两家伙还颇耐揍!倘若不能干净利落地放倒他们,怎显得出奴家的本事!又如何能让小主公把我留下来!”   战奴怒吼一声,飞锤反击,铁塔将军也重新飞上高处,同他一道杀上,合击玉矶,岂知几个起落纵掠,却连对方的衣角都没沾着。   玉矶口中念念有词,左手兰指轻拈,忽尔掐了个怪异的印诀,右手拂尘点出,刺向战奴身上数处。   战奴见她拂尘忽上忽下地朝自己戳来,虽然不快,却是飘忽不定无迹可寻,竟然不知如何招架,仗着护甲强横,恼怒中反手将锤甩出,拼着受点小伤要将对方击倒。   玉矶身影乍幻,让过飞锤,兔起鹘落间,拂尘已在他身上诸脉处轻刺了数记。   战奴只觉如隔靴搔痒,这几记比先前那下轻了许多,身上并未受创,他一击落空,猛又再加一锤,岂知肘部关节蓦地剧痛,顿时失了准头,链锤斜斜地飞了出去,歪开老远。   玉矶手上不停,拂尘指东打西,又转攻铁甲将军。   铁塔将军心中暗懔,急提大盾紧紧护住身躯,岂知对方欺身而上,身法如邪似魅匪夷所思,饶是他身经百战,一时也手忙脚乱,虽鞭盾齐出,竟然阻拦不住,电光石火间肩上腿上接连吃招,中击处明明无事,体内却犹如尖锥针刺,真灵顿阻,显然已吃了暗亏。   两人大惊,只觉气脉及关节之中仿佛荆棘丛生,刺痛万分,真气灵力处处受阻,数合间,两个拥有庞巨之躯的恶将左支右绌,竟给一个看上去娇滴滴的弱女子从空中硬生生逼落到地面。   鹿蜀车上三人只瞧得目瞪口呆,小玄道:“跟下去瞧瞧!”雪妃当即将车子降下,飞到距地面数丈高之处。   三个斗到地上,战奴同铁塔将军素皆悍勇,强忍体内剧痛,奋起反击,玉矶笑吟吟地应战,从容宁定有如闲庭信步。   战奴飞锤猛击,朝东轰出,落点却到了西面,向南砸去,落点又莫明其妙地变成了北边,如陷梦魇,情形前所未遇,不禁暴跳如雷。   铁塔将军亦同如此,一阵急怒攻心,却又无可奈何。   小玄见战况极是古怪,两敌攻势猛恶,只是连连击空,而玉矶明明身形未动,方位却忽东忽西倏南倏北,仿佛是虚空及大地在暗中转动,以致三人的位置不断变换,只是无论如何变化,始终都让玉矶处于绝对有利的态势。   他眼睛未眨,然却怎么都瞧不明白,脱口道:“这是什么奇术?”   雪妃摇摇头,道:“人都没动,怎么就换了方位?”   百宝娘娘精通百家术数,竟然也没能瞧出玉矶所使是何法门,心中震憾:“这女子手段高明得惊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她惊疑不定,脑海里细细搜索生平之所见所闻,蓦地心头一跳:“莫非是那传说中的‘御虚成寸,天地咫尺’的六合幻影术?师尊曾言,此术极其久远,出处罕有人知,或是浑沌前所遗之绝学,想不到这女子竟然识得!”   百宝娘娘细观她手中拂尘,柄身淡碧,万缕柔丝宛如炁编气织,舞动起来,流云飞雪般柔柔飘动,心中猛然跃出“云雪沐”三字,又想起小玄适才禁咒中有“玉矶”二字,心中再无怀疑,不禁大惊:“云雪沐乃神兵上宝,于《周天诸灵榜》中兵器榜排第二百一十一,惟一人独有,莫非她就是那个数千余年前险些挑起仙妖两界大动干戈的玉矶!”   眼角瞥了眼身边的小玄,越发觉得难以看透:“此子区区一个灵宝宫门人,怎有如此神通,那根墨色令牌又是何物,竟能役使如此了得的太古奇人!”   数十合后,战奴同铁塔将军只觉体内剧痛难挡,身法攻势愈僵愈滞,莫说进攻,怕是随时就要自行垮掉。   小玄见他们摇摇欲坠,心中越发迷惑:“这两个大块头铜皮铁骨,连恶军都奈何不得,为何给这玉矶轻拂几下,便似快要支撑不住了?”   铁塔将军冷静下来,遂以鞭盾护住门户,只守不攻。   战奴则是怒不可遏,还要逞强,猛又狂轰数锤,不想真气力气皆已不继,招数完全走了形,瞬见玉矶欺身入怀,拂尘轻轻卷出,亦不知用的是真力还是巧劲,抑或兵器厉害,登时将他整个掀了个大跟斗,犀象般的巨躯竟然翻转了个整圈才轰然着地,猛见尘土掀起,却是将地面砸出个大坑来。   小玄只神奇之至,禁不住大声喝彩。   玉矶抬起头,对空中的小玄笑嘻嘻道:“小主公,瞧奴家收拾这两蠢物,可还好玩?”   “有趣之极!”小玄笑道,问:“这是什么妙术?两只大块头竟如此不堪一击!”   玉矶笑道:“对付肉坚皮厚的蠢物,办法可多着呐,其中有种颇为久远的法门,唤做‘气血荆棘’,就是专门炮制这种家伙的,任他如何刀枪不入金刚不坏,咱只消自内攻破,管叫他冰消雪融溃不成军!”   战奴一阵挣扎,好半天方能站立起来,他连吃大亏,狂提真气,但觉气脉血髓中似有无数利针游走,只痛得嗷嗷大叫,再度怒朝玉矶扑去,然这回越发拙滞,全无原先的刚猛疾捷了。   玉矶头亦不回,手中拂尘随意拨出,万缕宝丝飞卷,又轻轻松松将战奴摔了个七晕八素。   “神奇!神奇!着实妙极!”小玄赞不绝口。   “小主公,你可想学这法门么?”玉矶忽问。   小玄一怔,脱口道:“这等神妙法门,自然是人人想学的,只是……”   “奴家教你。”玉矶即道。   小玄错愕。   “只要你别把人家赶回那个无聊透顶的鬼地方去。”玉矶道。   “赶回哪里去?我为啥要赶你?”小玄奇道。   “那小主公是答应人家啦!”玉矶喜孜孜道。   “敢情……她说的是不愿意回那什么御牢里去?”小玄突尔省悟,遂大声道:“好,只消你打垮这两个家伙,一切好说!”   玉矶心花怒放,妙目转朝两敌瞥去,冷声道:“既然小主公有令,那就休怨奴家下辣手啦。”   战奴同铁塔将军心头一寒,此时已知所遇乃是生平罕见的强敌,不由暗自惊悚。   就在此际,玉矶眼中忽然掠过一丝疑色,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警惕地朝四下张望。   恶军亦面现迷惑,似是有所察觉,一阵东张西望。   百宝娘娘心中一懔,急抬起手运转灵力,立察灵力只在指尖寸许处吞吐,不禁惊道:“不好!”   雪若不明所以,诧道:“娘,可有什么不妥么?”   百宝娘娘朝远处望去,果见点点碧火在空中漂浮,不知何时散布在周围,隐成包围之势,急叫道:“快走,离开此处!”   小玄一头雾水,亦问:“怎么了?”   “瞧见那些碧火了么?”百宝娘娘指着远处道:“有人在暗中布设结界,禁制法宝!”   话音方落,夜空中突然重新现出道道流霞飞霓,自高处徐徐落下。   玉矶望见空中情形,蓦地惊怒满面,厉叱道:“哪个在捣鬼!”   恶军亦焦灼不安,赤着眼低低咆哮,一副欲要寻人拚命的架势。   “姑奶奶宰了你!”玉矶厉喝,倏地朝远处掠去,瞬息就到了千百丈外,出现在一名提灯施法的使女跟前,拂尘挥出,将之从空中扫落下去。   猛闻一声霹雳,天地骤然大闪了一下,映耀得战场亮白如昼,虚无处突然现出一道巨大的裂缝,内里漆黑如墨,隐有星辰闪烁。   “不!爷爷还饿着肚子呐!”恶军悲呼一声,整个庞巨无朋的身躯瞬给吸入裂缝之中,人与裂缝眨眼俱逝。   玉矶衣袍一扬,流星般又朝另外的碧火掠去,岂知一道无人能见的巨力刹那追至,不由分说地将她扯入霞霓之中,霎时无踪。   原来忘川莲华已成,结界禁制了法宝,御牢诸役感应到役妖令构筑的通道即将断开,生怕走失了罪妖,立时启动符咒将玉矶及恶军拘回御牢里去了。   小玄惊恼交加,望着空中渐渐消散的霞霓,扬剑指远处道:“是那些碧火捣的鬼么?我去把它们劈了!”   百宝娘娘见远处尘土大作,料是南宫阳的大部队追至,沉声道:“来不及了!   此处已禁制法宝,且又敌众我寡,不可硬拚!“朝雪若唤道:”走!“   雪妃瞧瞧小玄,扬鞭驱车,疾朝前方驰去。   战奴同铁塔将军飞身猛追,岂知气脉中宛如荆棘丛生,这一强提真气,伤势愈重,蓦地口吐鲜血,先后慢了下来。   此时战场已乱成一锅粥,下四皆是敌军,夜色又浓,雪妃已辨不得来时之路,只寻敌兵较少处飞奔,小玄持剑立在车上,斩杀冲到近处的敌兵。   百宝娘娘伤势不重,又有妙法自疗,很快便恢复大半,她凝目细观周围,已不见那些诡秘碧火,悄运灵力,发现又可召祭法宝了,心神稍定。   四头鹿蜀突地嘶鸣,雪若亦惊呼出声,只见一个巨大的黑影骤然搭在车沿之上,掀些将车子掀翻,三人定睛瞧去,却是只壳甲如石的冥狱岩蛛,小玄剑出如电,刹那间将勾住车沿的数根长足一并削断,巨蛛即从空中掉落下去。   车子一轻,很快便复恢了平衡,三人朝下望去,赫见又有数只巨蛛从地面高高纵起,朝车子扑来,雪妃大惊,急将鹿蜀车拉起,朝高空驰去。   小玄正要飞出车子阻击,瞬见一匹白练掠出,在空中几个疾旋,将纵起的数只冥狱岩蛛一一斩落,却是百宝娘娘祭出了离合心意斩。   “怎么撞到这里来了!”雪妃轻呼。   小玄望去,见前方地面上矗立着四座高坛,当中的巨大法阵红光冲天,原来慌不夺路,竟然闯到了云州军大营深处。   “调头!从旁边走!”小玄叫道,心忖此处是云州军的心脏,防守必严,底下那些巨大的冥狱岩蛛一纵便有十余丈高,若给缠住,可不是说笑的。   雪妃依言而行,调转方向,从高处疾驰。   百宝娘娘却紧盯着下方那四座法坛,满面震憾之色,道:“光芒如此之盛,怕是就要来了……”   话音方落,猛闻一声似从地狱深处传来的嚎叫,一波无比浩大的威煞荡放开来,刹那间,所有人的胸口全都重重一震,心脏几欲停顿,但见一座火山似的物事拱破地面,在四座法坛间慢慢爬出,将战场上的万物渲染成夺目的赤红色。   冥殿龙犀终于重现世间。   第五回、舍身饲虎   车上三人瞠目结舌。   只见四座法坛间的巨物龙首犀身,背生八翼,拖着一条长堤般的尾巴,通体焰绕炎裹,鳞片隙间透出刺目的桔红色,显然内里潜藏着更加炽热的高温。   四名身着赤袍、穿戴巫祭司衣饰的老者高高地飞在空中,各执法杖,共同运御着一颗西瓜大小的奇珠,似乎正在驾驭底下的庞巨火兽。   冥殿龙犀站了起来,原本空旷的广场此时顿显局促,它轻轻一个转身,便把四座法坛蹭得粉碎。   “这……这也太大了吧!”小玄喃喃道。   “原来这魔物如此之巨,难怪传说,巫帝在收伏它们公母俩之时,曾给一气烧没了十万魔兵……”百宝娘娘叹道。   雪妃花容失色,娇躯不住微抖,对她而言,眼前所见犹如噩梦。   地面上的魔物委实庞巨,非但高逾七、八十丈,身长更达百余丈之多。小玄想起自己的骨龙以及从役妖令中召出来的骄烈、马化与恶军等几个巨妖,与之一比,简直就是小儿玩器。   “这东西,或许……只有那个藏在巨竹堡底的千臂老魔可以一比……”小玄直吸凉气。   然当日的千臂元圣虽然阴森邪怖,但始终半隐于黑暗及迷雾之中,看上去远没有这个周身是火的魔物让人震憾。   这时,南宫阳已率麾下众将赶到,远远停住,惊喜之余无不骇异。   军师谢衡大声道:“贺喜大帅,圣兽终于现世,程兆琦今次死无葬身之地矣!”   南宫阳却是眉心微蹙,缓缓道:“此圣如此威巨,终非人间之物,万莫有甚差池才好。”   四名大巫祭齐施法力,口中念念有词,以那“火皇珠”驱役冥殿龙犀,似乎极为吃力,底下的庞然大物一步三停,缓缓朝一个方向行去。   此时鹿蜀车飞得极高,视野甚远,雪妃突然惊呼:“是朝爹爹那边去的!”   百宝娘娘面色苍白。   小玄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那冥殿龙犀威势骇人,过处沙石俱融,沸如岩浆,周围百丈内的营帐、寨墙、树木皆俱莫明其妙地烧起大火来,附近的云州兵将及战马战兽纷纷奔开,一只冥狱岩蛛不知是否给吓懵了,走避不及,霎时周身燃起,转眼间血肉便给奇焰掏空,陡剩一副骨架,支撑须臾轰然倒下,摔做一摊灰烬。   雪妃驱车远远跟着,尚隔数百丈,已觉热力迫人。车上三人汗如浆出,小玄心道:“这等威势,即便是善火的布喜与骄烈,只怕也远远不如,哎,役妖令上一十三颗符石所蓄灵力今已全数耗光,这可如何是好?”   “撞上我们的人了!”雪妃惊呼。   小玄朝前望落,见一支人马给堵在冥殿龙犀之前,正是皇朝军的大部队。   皇朝军好不容易才冲到此处,没想竟然遇见这等庞巨魔物,无不魂飞天外,饶是素来军纪严明,也开始有人溃逃,部分将士硬着头皮张弓放箭,却见箭矢有如干草枯枝,尚距冥殿龙犀数丈便全数焚毁。   冥殿龙犀突地伸颈一喷,但见一股粗巨无比的烈焰横空贯出,霎时将皇朝军前沿数百将士变做火人。   空中的四名大巫祭得意洋洋,挥杖御珠极力驱驭,冥殿龙犀不情不愿地再度迈步前行,巨足落下,又将皇朝军数十将士踏做焦灰。   “那是爹爹的车子!”雪妃手指前方又是一声惊呼。   小玄举目望去,见载着程兆琦的大车就在冥殿龙犀前方数百丈处,情形无比凶险。   百宝娘娘救夫心切,蓦地纵身车外,朝冥殿龙犀飞去。   “娘!”雪若惊叫一声。   “我去帮忙!”小玄叫道,亦飞出车子,随百宝娘娘一道朝前掠去。   “留神!”雪若呼道,心悬嗓眼地见两人扑入冥殿龙犀身周的滔天烈焰之中。   “你识避火诀么?”百宝娘娘朝小玄喊。   “识!”小玄应,他在逍遥峰上,修习的正是如意五行中的火遁系法门。   “攻它脑袋!”百宝娘娘高喝。   “好!”小玄又应一声,后发先至,越过百宝娘娘朝冥殿龙犀头部掩去。   百宝娘娘微微一怔,口中默颂,急发心意斩助战,但见一匹白练掠向冥殿龙犀的眼睛,岂知初还疾若闪电,转眼便慢了下来,于焰中如行泥沼,待到距龙犀头部三、四丈处,赫似有堵实质的墙挡住,再也难进分毫。   小玄朝冥殿龙犀头部疾掠,愈是往前,便愈感热力惊人,那熊熊烈焰一重重迎面扑来,冲势急剧减缓,他仍奋力前突,眼见已至冥殿龙犀头部丈许处,手中神骨剑正要刺出,倏地护体真气尽溃,避火诀也形同虚设,猛觉一股股奇热自鼻口袭入,五脏六腑烧起来一般,惊得朝后疾退。   冥殿龙犀乃是太古灵兽中最强大的魔物之一,宇内独有雌雄一对。巫帝费尽周折,损殒无数雄兵悍将,最后亲自出马,方才镇伏。赐至宝“冥极珠”一对,助两兽内丹大成,又赦封为镇殿御兽,威慑六合八荒。后于玉、巫二帝争圣之时受创,雄兽毙命,雌兽逃入地底,暗潜于八热极深处生息疗伤,迄今已逾亿万年,伤势虽未痊愈,但即便如此,亦有那毁天灭地的威力。   此兽自诞以来,吞噬神佛妖魔无数,所发之焰,乃那檀林火、太阳火、末劫火、热恼火、无间火、空中火、石中火、木中火、三昧火之精华所融汇,纵是火圣祝融来了,亦可与之一争高下。   小玄恼得喝骂一声,暗怨自己修为不济,殊不知身上幸有不坏圣皇锁守护,方得幸免,若是换作别个,早给烧做灰烬。   百宝娘娘见心意斩攻不进去,小玄亦无功而返,心中愈急,突进间连珠般祭起斩蛟剑、雷公击、碎魄珠、破甲飞龙标等大大小小数宝,暴风骤雨般打了出去,皆俱如泥牛入海,覆没于一片赤焰之中,大半收不回来。   冥殿龙犀似有所察,缓缓转过头来,两只狰狞恶目盯住了她。   “不能去!”小玄喊道,见百宝娘娘仿若未闻,只好跟了上去,握紧神骨剑再度朝冥殿龙犀冲去。   百宝娘娘只觉步步艰难,突进至距冥殿龙犀十余丈处,已感力不能支,心中诧异:“难道我比那小子还不如?”   她心有不甘,当即尽提真气,仍继强行前突,岂知才冲丈余,热力倍增,护体真气倏地崩溃,惊骇中急从飞鸾巾内刷出一把宝伞,正要祭起,冥殿龙犀已猛然喷来一股赤焰,登感奇热自七窍灌入,整个人如陷火窟,真灵俱散,兜头往下坠落。   小玄大惊,急飞过去,探臂将她兜住,迅朝后方掠开,不想四下俱是熊熊烈焰,一时迷失了方向,竟然逃不出去,心中叫苦不迭:“坏了坏了!再迟片刻,两人都要烧死在这里!”   “给我灵力……”百宝娘娘弱声道,软软地趴伏在他肩膀上不能动弹。   小玄只道她已支撑不住,急将环臂到她身后,一掌抵住背心,飞速输入灵力。   百宝娘娘口中默颂,手中宝伞突地飞起,在两人头顶打开,伞底吐一出股浸满符文的青气,罩护住他们。   小玄顿感热力大减,不由精神一振。   原来此伞名曰“天罗屏”,其上镶嵌着霓玉、火浣石、青瑛、蟾蜍石、蛊螺壳、金罡髓及金精髓等诸珍,又镂刻各种上界秘符,乃那守护至宝,能辟邪驱魔、阻遏水火。   “走。”百宝娘娘无力道。   有了宝伞持护,小玄冷静许多,他睁大眼睛,急寻火焰较稀薄处掠去,果然冲出了火海。   “魔物太过厉害,这伞只怕顶不了多久,回车上去。”百宝娘娘道,短短一句话,竟说得连颤带喘。   “你怎样了?可还撑得住?”小玄连声问,贴按在她背心的手掌依然疾输灵力,半刻不敢停下。   “没事。”百宝娘娘微摇了下头。   小玄心下稍宽,抱着她朝鹿蜀车飞去,忽觉两堆软绵挨靠在身上,出奇饱满腴沉,偎得满怀俱酥,不觉神魂一荡,慌忙收摄心神,岂料却突地想起飞萝来,一阵黯然。   他飞回鹿蜀车上,雪若急忙接过母亲,惊问道:“伤着哪了?”   小玄道:“你快瞧瞧!”   雪若即时查探母亲伤势,急取蓬壶珠王干为她疗伤。   不过片晌,百宝娘娘已能勉强坐起,双手结印,运提真气培元自疗,惶急道:“我没事,想法子救你爹爹!”   雪若手足无措。   “那家伙的火焰太厉害……跟本无法靠近啊!”小玄眉心紧锁。   “不如我们下去接爹爹!”雪若道,秀目瞄了眼下方,见皇朝军已乱做一团,黑暗中一时找不到父亲的大车,不禁慌极。   小玄却盯着空中的四名赤袍老者,怔怔地望着他们簇拥中间的奇珠,沉吟了好一会,忽然道:“我再去试试!”   雪妃问:“怎么试?”   小玄真气一提,人已再次纵出车去,直朝高处飞去。   雪妃只道他又要去斗那冥殿龙犀,惊道:“别硬撑呀!”   小玄高高地飞上空中,从兜元锦袖中取出一颗西瓜大小的奇珠,内里金焰跃动,正是昨夜从法坛盗得的火皇珠,举在头顶,朝底下的冥殿龙犀高声大喝:“蠢物,瞧这里!”   然而下方的庞然大物根本没有反应,依旧在四名巫祭司的操控下磨磨蹭蹭地朝前爬行,显得有些神不守舍。   “他们手中的珠子虽是假货,但识得驭兽真言及御珠禁咒;而我有真珠,却不知运御之法,因此还是斗不过他们……”小玄心念电转,不禁大急,索性猛提灵力,源源不断地注入手上的火皇珠,瞬见光亮一闪,珠内金焰爆跃,赫然放射万道金芒,于夜空中格外耀目。   冥殿龙犀骤然高仰起头,一对恶目盯住了小玄手上的火皇珠。   空中的四名大巫祭立时也发现了异样,一同转头望向小玄,见他手上高举着颗与火皇珠一模一样的珠子,不禁齐吃一惊。   冥殿龙犀盯着小玄手上的火皇珠,又转去瞧四名巫祭师手上那颗,发出一阵令人不安的低沉咆哮。   “那边的是何人?手上所持是何物事?”未空厉声喝问。   “眼睛不好使么,小爷所持,自然是如假包换的火皇珠!”小玄大声应,见冥殿龙犀有所反应,心中暗暗高兴。   “胡说!火皇珠惟一无二,怎可能又有一颗?”度尽高叫道。   “这……”小玄顿了下道,随口编道:“这个就是你们孤陋寡闻了!既然冥殿龙犀有一雌一雄,那么火皇珠自然也就有一公一母啦!”   四大巫祭互瞧一眼,目中皆有疑色,方证按不住喝道:“那你且说来听听,这里两颗火皇珠,孰公孰母?”   “这不明摆着么!”小玄继续胡诌,“从气势上自可分辨,当然小爷是公的,你们是母的!”   四大巫祭听他言语不敬,心中暗怒,只是瞧瞧两边的珠子,对方那颗金芒万道,已方与之一比,明显黯然失色,不由气结。   “一派胡言!尔持珠突现于此,委实蹊跷,待老夫擒拿下来,晚些再问个明白!”不成怒道,话音方落,猛闻轰轰数声闷响,底下赤焰冲霄,有如火山爆发,惊得四下闪避,悬浮中间的假珠给赤焰喷个正着,登时炸个粉碎。   原来冥殿龙犀已辨明真假,盛怒之下,立将假珠毁了。   “没哄你们吧!”小玄又惊又喜,哈哈大笑道:“孰公孰母,这会可知道了吧!”   四大巫祭目瞪口呆,纷纷舞动法杖,欲要控制住冥殿龙犀。   冥殿龙犀积怒如狂,大口朝天喷吐一股股粗巨赤焰,射向四大巫祭。   四大巫祭修为高深,然只略略一抗,便知实乃螳臂当车,只惊得纷纷退避,远远散开。   小玄心中快活,学着役妖令的使法,举珠朝底下大喝:“火皇真珠在此,冥殿龙犀速速听令!”   岂料冥殿龙犀背上八翼蓦尔齐展,掀起大蓬夹杂着焰火的尘土,庞巨无匹的身躯竟然拔地而起,整个都飞上了空中,不知目标是人是珠,恶狠狠朝小玄扑去。   小玄见它来势凶猛,犹如一座火山砸向自己,半点没有俯首听命的样子,不禁魂飞魄散。   原来他手上虽有火皇珠,却完全不知御珠禁咒,焉能驾驭得住这太古魔物。   景象异样震憾,地面上万众仰首,鹿蜀车上的母女俩亦给惊得呆住,雪妃放声大喊:“快逃!”   小玄调头就逃,奔速之疾捷瞬间提至生平极限。   然冥殿龙犀异样迅猛,八翼拍扑紧追不放,庞然巨躯在夜空中扯拽出一道无比壮观的长长尾焰。   小玄没命飞驰,心中叫苦不迭,突然想到:“这魔物只顾追我,倒是为老丈人解去一厄了!”   雪妃驱车疾追,极力跟在旁侧,盼能接应上他,只是热焰逼人,无法靠近,忽喊道:“快把珠子扔了,它要的是那颗珠子!”   “别过来!”小玄大叫,周身汗如雨飞,只是不肯将火皇珠丢掉,却是暗盼能将冥殿龙犀引得远些,好让老丈人更加安全。   百宝娘娘心窍玲珑,何等之聪慧,见他始终不肯抛下珠子,很快便明其意,心中一阵感动,叫道:“把珠子扔到敌营中去!”   小玄心中一动,突地朝地面掠去,直奔云州军兵营。   冥殿龙犀立即俯身冲下,依旧紧咬不放,它周身烈焰,尚距地面数十丈,地面上的营帐、寨墙、哨塔便莫明其妙地燃烧起来,云州兵将惊恐慌万状,纷纷朝四下逃去,稍微迟的,立时身陷火海。   小玄却依然没把火皇珠扔下,而是猛然拐头,朝另一个方向掠去。   冥殿龙犀巨躯一拧,不依不饶的追去。   小玄忽东忽西突南骤北,只贴着地面在云州军兵营中来回飞奔,但闻身后鬼哭狼嚎,又见焰光冲天,心中痛快之极。   南宫阳远远望见,不禁又惊又怒,扬鞭厉喝:“那人是谁?拦住他!他要引火烧营!”   众将面面相觑,虽皆勇猛,然见这等声势,却有哪个自恃能挡。   南宫阳面色铁青,继又喝问:“程兆琦怎有这等悍将?此前数月交战,怎么从未见过?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众将你瞧我,我看你,无一能应。   就在此际,猛见冥殿龙犀直朝这边冲来,前边一人臂湾里抱着颗金芒四射的珠子,正是小玄。   “火皇珠怎么在他手里?快快给我拿下!”南宫阳高声怒喝,心明照此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众将胆战心惊,只得硬着头皮顶上,结阵拦在小玄前方。   小玄见前边有如刀山戟海,全是敌军将领,非别处可比,然此时已红了眼,后边紧追的庞然恶兽也容不得他迟疑,遂把胆横了,握紧剑令朝前直冲过去。   南宫阳虎目睁圆,尚距数十丈,已感巨热袭来,他修为高绝,亦感挨抗不住,急从马上飞起,远远地朝旁纵开。   众将正欲截击,猛见赤焰滔天掩至,绝非人力可挡,发喊一声即做鸟兽散,剩下数名悍战将稍略迟疑,登给烈火吞没,刹那之间便给烧得尸骨无存。   一人一兽,一冲而过,沿途俱是熊熊烈焰。   南宫阳眼跳肝颤,见自己营中处处是大火,将士烧死无数,心知苦心经营的铁桶之围已成泡影,不禁心如刀割,猛地拔出腰间宝剑,将身边一名惊得目瞪口呆的卫士劈做两段,暴跳如雷地吼道:“他是谁?他是谁?那小子到底是谁!”   小玄尽寻无火处飞奔,引着冥殿龙犀欲把敌营烧个干净通透,心中叫道:“原来这大块头如此可爱,今一折腾,倒助我为老丈人解了重围!痛快!痛快!”   他正心花怒放,猛见有条窈窕人影掠来,一剑戳至,势极凌厉,正是那个目中燃着黑焰的大宫主。   小玄奔势正急,又借着冥殿龙犀的惊天威势,几乎无人敢拦在前,闪避不及,顿给一剑戳中右肩,所幸有圣皇锁护体,只给刺没寸许,猛感如有毒龙恶蛟噬入,撕扯筋骨,侵袭五内,急朝旁奋力一挣,脱离了剑锋。   “尔是何人?把珠子给我留下!”大宫主厉喝,手上宝剑为巫后所赐,名曰“无间火”,乃那冥界神兵,《周天诸灵榜》上有名,于剑器榜高达第四十九名,威力殊奇可怖,中剑者如坠无间炼狱,纵是金刚罗汉,也难以硬挨一剑,她见明明已经刺着对方,却无法予之重创,心中诧极,又一剑疾追过去,扯拽出一抹诡异的黑焰。   一个照面,小玄立知遇见了罕逢强敌,北冥玄数随念而生,极力一纵,堪堪避开,然给阻了这么一瞬,后边的庞然大物又追近了数丈,山洞似的大口猛然一吸,小玄只觉一股巨力笼罩住身躯,整个人顿给硬生生拨起,从七、八丈外给飞扯过去,赫给冥殿龙犀一口吞了。   大宫主亦险给吸力波及,骇然飞退,刹那间已在数十丈外,心忖火皇珠何等紧要,即便是程兆琦的性命亦无法与之相比,此行前巫后曾再三叮嘱,绝不容失,然见冥殿龙犀连人带珠吞去,再无可能夺回,不禁跺足叫苦。   鹿蜀车上的雪妃远远望见,不由浑身皆软,几欲晕厥。   百宝娘娘慌忙扶住,她先前距冥殿龙犀尚有十来丈远,已感无法支撑,今见小玄给一口吞没,即知万难幸免,心中一阵惋惜,见雪若伤心欲绝,不禁暗暗吃惊,没想到女儿竟然对其用情如此之深。   雪若泪流满面,想起两人这些日子来的温柔与亲密,不禁肝肠寸断。   百宝娘娘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心中诸味难辨:“此子千里迢迢地护着雪儿送灯过来,又曾两次救我,更舍命引龙犀烧遍敌营,可谓神勇过人身手不凡,实乃人中龙凤,无怪雪儿动心如斯,好生可惜!不过……雪儿已为帝妃,如今深陷情障,日后定要生出祸端来,如此结局,倒也免去了一厄……”   雪妃悲痛欲绝,心中恨不得随君而去,泣不成声道:“你已痛改前非,为何天地还如此待你!”   第六回、夺丹   小玄随巨力疾飞,不由分说地给抓入一个所在,登时如坠炼狱,眼中所见俱是耀目的赤红,一呼一吸尽是滚滚烈焰,灌得他几欲窒息,虽不知到了何处,亦知大事不妙,危在旦夕。   他头昏脑胀,一手抱着火皇珠,一手提剑乱撑乱刺,盼能逃离出去,岂料四壁乍然挤压过来,匪夷所思的一阵蠕动,迫得他往更深的地方陷落。   小玄只觉热力从四面八方透体而入,灼得通体血沸,似要将五脏六腑融化一般,身上水火难侵的兜元锦形同虚无,完全抵挡不住无孔不入的夺命巨热,蓦地坠入一潭如同岩浆似的汁液之中,立给烫得大声惨号。   他在浆中狂翻乱滚,头部倏地钻出浆面,拚命睁开烧得痛极的眼睛,见自己浸泡在一个热浆沸腾的小湖之中,四下尽是纹理分明的红壁,处处淌挂着黏糊糊的赤浆,正一下下诡异地蠕动着,猛然省醒:“天呐!我这是给那冥殿龙犀吃进肚子里了么?”   小玄这一惊非同小可,心想若没有猜错,焉有生还之理。   他性素坚毅,心底尚藏许多未了牵挂,蓦地奋提真气,倾注神骨剑中,一声大吼跃出浆面,朝四周的红壁斩去劈去,割出道道巨大的裂缝来,裂处鲜血登迸,不过却是更加炽热的“岩浆”,喷溅了他一身。   小玄状如疯魔,没命地狂削狠剖,猛见四壁剧颤起来,倏地从四面八方迫挤过来,力逾千钧地将他紧紧压住。   他极力挣扎,奈何四壁力量奇巨,又有销金化铁的热浆无休无止地浇淋,渐渐挨抗不住,忽然间,整个人给挤入一处更深更窄的地方,鼻口再也无法呼吸,神智渐渐迷糊,终于失去了知觉。   “就是这里了……”昏昏沉沉间蓦地生出一个声音,不知从何而来。   小玄一个激灵,神智又复,只是不知已经过了多久。   “快看,这是你的一线生机。”声音仿佛极远,又似极近,有如从心底冒出。   四下依然极热,只是不再挤迫,小玄迷迷糊糊地睁眼,周遭还是一片单调的赤红,与别处不同的是,前方多了一团悬浮的金色的亮。   “过去,把那团东西吞了!”声音再次响起。   小玄不明所以,凝目瞧去,见耀目的金光中有团磨盘大小的物事,正一收一缩的颤动,有如心脏跳跃,时不时地迸出一道亮极金芒,激射在周围的红壁上,红壁但给射着,其处便会发生一阵奇异的痉挛,仿佛有无穷的力量在涌动。   “快去!快去!不坏锁撑不了多久了……”声音催促。   “你是谁,在哪里?”小玄讶问,朝前迈了一步。   “快吞了它!有了它,你就能在这天地中活得更久……”声音自顾自地说。   “这是什么?”小玄又向一步,心头懔懔,隐觉眼前的金光物事非同小可。   “它是这魔物的内丹,所有修炼之人都垂涎的至宝!”声音中似有一丝兴奋。   小玄终于到了金光物事跟前,细瞧之下,只见金光内影迹变幻包罗万象,愈感奇妙非凡。   “别个未到此处,早已化做灰烬。你内有先天太玄守镇,外得不坏锁持护,方能挨到这里,此等机缘,亿万年来,惟一无二。”声音继道。   “你为何告诉我这些?”小玄问。   “还犹豫什么!这魔物乃是火中之极,古往今来惟只一对,已有亿万年的性命,它吞噬了万千仙真神佛、妖魔精怪,内丹更得冥极珠融合滋养,胜过无数天材地宝,如今近在咫尺,实乃天地之赐,此时不取,更待何时!”声音充满了热切与急迫。   “你到底是谁?”小玄满腹疑问。   “你修为太浅,先天太玄尚未觉启,纵有不坏锁护体,亦无法支撑多久,倘再迟疑顷刻,定然尸骨无存,就此万世不复!张口!”声音蓦喝,不容置疑。   小玄张开了嘴,倏感胸前一震,体内赫生出一道陌生真气,化做吸力透出,刹那间奇变遽生,面前那团巨大的金光物事竟然变了形状,似浆液般给他汲入口中,经喉管滚滚落腹,登时五内俱焚,仿佛坠入了那无边无际的八热地狱。   他痛苦极绝,但觉天地中至惨莫过于此,虽意志极坚,此刻却只盼能立即死去,然而口合不上,依旧不由自主地狂汲猛吸,不知煎熬了多久,终才再度失去知觉。   西天,灵山雷音宝刹。   只见释迦牟尼端座莲台,阶前立着那八方菩萨、三千诸佛、五百阿罗、十八迦蓝、十一大耀、八大金刚,一个个都执着幢幡宝盖,异宝仙花,摆列在大雄殿中。   佛祖微开善口,敷演大法,明示根本,指解源流,讲的是三乘妙典,五蕴得严,但见天龙游绕,花雨缤纷,瑞霭虹光耀遍灵山。   忽见迦叶尊者上前,两掌合十,报曰:“禀佛祖,八德池西因果洞门上的一百零八道符咒,昨夜又莫明松脱了三道,焦毁了三道,弟子与众护法金刚严加防范,仔细巡察,却依然不知是何原故。”   佛祖沉吟良久,只道:“亿万年来,那魔头始终不甘伏法,于大法中不死不灭,只是在等待着重见天日。”   接又对座下等众叹道:“近时雷域躁动,异象频现,无量劫或于眉睫,诸位须得用心功课,留心因果,修补功德,以化解天地灾愆。”   遂赐六道新符,命与迦叶尊者前往因果洞,补封门上;又命阿傩尊者提八部天龙中大威能者到洞前,轮值看守。   佛祖嘱道:“尔等好生镇守,莫可懈怠,倘若给那魔头逸出,天地又要大乱。”   烈焰熊熊,火海无边。四下肆虐的冥殿龙犀无休无止地狂奔乱撞,身上仿佛有无穷的精力与发泄不完的愤怒。   大宫主远远地瞧着,面色灰败。火皇珠的遗失,圣兽的失控,每一样都将令她面临难以承受的惩罚。   突然间,眼前的巨大火兽嚎叫起来,声震天外,巨躯如山倾覆,骤然倒地狂翻怒滚,掀起无数飞石尘土,情状万般怖人。   鹿蜀车上的母女俩又惊又诧,见火兽翻滚不住,只掀得土焦石炸,真个天崩地裂,足足折腾了半盏茶光景,倏地爬起身来,俯首大呕,口中吐出滚滚岩浆般的赤红之物,哀鸣悲嘶,似要把肝胆都呕出来。   母女俩正不明所以,忽见一物随着剧呕从冥殿龙犀口中喷了出来,浑身焰绕,却分明是个人形,摇摇晃晃从岩浆中爬起,突似中梦中惊醒,拔腿就逃,一个纵跃,飞空而起,身后扯带出一抹长长的赤焰。   冥殿龙犀一声怒吼,四条巨足用力一蹬,八翼扑拍,庞巨无朋的身躯即时离了地面,亦飞上空中,发狂般疾追火人。   守在远处的大宫主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心付那冥殿龙犀连靠近点都无法撑住,怎可能葬身其腹,却还有命逃出?见那人手里犹抱着火皇珠,不及多想,当即一飞而起,直追空中的火人,玉指一松宝剑脱手放出,化做一道黑虹纵了出去。   “他还活着!”雪若大叫,急从母亲怀冲挣出,挥鞭疾抽鹿蜀,驾车也朝火人驰去。   火人正是崔小玄,他莫名其妙逃得生天,犹惊魂未定,猛见一道黑虹贯来,急提神骨扫去,只听金鸣声响,骤将一柄黑焰缭绕的宝剑远远地击飞出去。   大宫主又吃一惊,无间火威力超凡,这一击还蓄着自己的强大真气,没想竟给轻易地击飞,急斥咒将剑召回,眼见已到火人近旁,一爪朝他击去,厉喝道:“还我珠来!”   这一爪疾如魔魅,正中对方背心,方欲挖入,猛觉一股奇热之力反扑过来,赫将五指震开,热力殊未消停,宛如一条火龙沿臂扑上,透肩穿胸,直噬心脏,惊得她魂飞魄散,急御真气全力相抗,堪堪在心室前阻住。   小玄只觉背心乍紧,转头望去,又是那个双瞳腾焰的大宫主,想起先前便是因她一阻,方令自己身陷绝境,惊怒间疾挥神骨剑,赫然带出一条如有真形的火龙来,状极威猛慑人。   大宫主急横无间火搁挡,岂知虎口如遭雷殛,根本抗拒不住,赫给两把剑一起劈在锁骨之上,闷哼一声,登给震得直飞出去,朱唇张绽,就在空中喷洒出一蓬血雾来。   小玄半刻不敢停顿,继朝高处飞去,身后的冥殿龙犀悲嘶怒吼,紧追不舍。   大宫主从空中飘飘坠落,只觉肩际剧痛,显然锁骨已给斩断,且周身气血溃散,心知伤得不轻,不禁又惊又怒:“此子从何而来?怎于顷刻之间变得如此厉害?还是先前隐藏了实力?火皇珠今日怕是难以夺回了,回去必遭重罚,这可如何是好?”   她心念电转,蓦尔一动:“那小子定是程兆琦属下,待我去将他的元帅擒了,不怕他不把火皇珠交出来!”   “这边!”雪妃大声呼喊,已驾车赶到小玄旁侧。   小玄急朝鹿蜀车飞去。   尚距数丈,雪妃已伸出手去,方才接着,猛觉手掌火烫,如握炽碳,心中惊讶,却仍紧紧握住,把男儿拉入车中,母女立感热力逼人,就连前边的四头鹿蜀亦有所感,一齐嘶鸣。   “快走!它追来了!”小玄大喊。   雪若转头一望,见冥殿龙犀如飞来峰般撞来,急挥鞭炎龙鞭,驱车斜里掠出,朝远处飞去。   冥殿龙犀掉头猛追,口中嚎叫不绝,只是声息已不如先前那般震天动地,通体燎绕的赤焰也暗弱了不少,飞在空中,巨躯时浮时沉,显然有些不稳。   地面上万千人骇然仰望。   “你怎样了?还挺得住么?”雪若急问。   “没事。”小玄强撑着应,却觉周身哪里都不好,哪里都不对,此时虽比先前在冥殿龙犀腹内好了许多,可是依旧五内如燃血脉若沸,除此之外,奇异的是,从丹田至天灵竟有一股无以形容的充沛之意,似欲冲顶而出渲泻方快。   母女俩注目瞧他,见他衣袍虽枯如败叶,却未成灰,已觉奇了,待见他眉毛头发丝缕未焦,身上丁点烧伤都无,肌肤之中竟隐隐透着赤华,眼瞳中赫有两团时隐时现的赤焰,不禁骇异万分,只道他因伤得极重,已至那回光反照之绝处。   雪若芳心几碎,不住转头瞧小玄,噙泪道:“你且撑住,娘和我一定能医治好你的!”   小玄见她看着自己的动情模样,不觉怦然心跳,柔声慰道:“你别哭,我好好的。”   百宝娘娘对他道:“你快坐下行功,只以真气护住心脉,其余一概莫管!”   小玄望向后边,忽惊道:“小心!”   原来冥殿龙犀虽然失了内丹,却仍凶顽异常,鼻口中突尔喷吐出股股粗巨如柱的烈焰,飞击鹿蜀车。   飞焰擦肩而过,险象环生,雪若驭车左驰右掠,极力躲避,一颗心仍紧系小玄身上,急道:“你快坐下行功!”   “我来驾车!”小玄叫道,却从她手中夺过炎龙鞭,驱车直往高处去,心中盘算:“这伙身躯极其沉巨,怕是飞不了多高!”   雪若腾出手来,百宝娘娘也恢复了许多,母女在车上急施妙术,或结印诀或祭法宝,一左一右全力为他疗伤。   殊不知小玄有不坏圣皇锁护体,又汲得无上内丹,非但诸伤痊愈,修为更大有突破,已是脱胎换骨连攀数境,再得母女俩妙术哺辅,只觉一道道轻柔气息拂沐身上,体内的巨热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真灵如潮奔涌,前所未有的激扬澎湃。   小玄驱车穿过数重云层,见非但无法摆脱后面的庞然大物,反给愈追愈近,不由心急万分。   “没用的。”百宝娘娘忽道:“那魔物曾随巫帝征战六合八荒,你即便飞到九霄之外,它也能够跟上!”   冥殿龙犀跌跌撞撞地狂追,虽不复先前威势,然一掠之间仍有千百丈之距,与鹿蜀车相距越来越小。   “留神!”百宝娘娘一声轻呼,小玄猛觉背后如烈日飞来,急驱车朝旁躲避,却仍给一股烈焰擦着,后座登时燃起大火,四头鹿蜀惊得一阵大嘶。   百宝娘娘急展天罗屏,瞬将火焰灭去。   小玄见百宝娘娘面色苍白,雪若更是花容失色,心中道:“那魔物阴魂不散,照此下去,整车人都要完蛋!今已凶多吉少,我独个儿死了也就罢了,何苦累她们也丢了性命!”   心念至此,忽把炎龙鞭往雪若手上一交,大声叫道:“你们走!”真气一提,人已纵出车去。   雪若大吃一惊,急呼道:“做什么?”   小玄叫道:“快走远远的!”   雪若瞬已明白其意,不禁心胆俱裂,失声尖呼:“陛下!”   百宝娘娘微微一怔,急乱间不知女儿所叫何意,焉敢想当今天子真在此处,还道是自己听错。   小玄只觉真气如燃似沸,整个人赫如流星飞贯,直朝远处掠去,身后赫然拖拽出一抹火龙似的尾辉。   百宝娘娘不禁骇然,见他那疾捷与威势,已远非寻常仙魔可及,心诧道:“此子的修为到底有多高?”   雪若催车急追,四头鹿蜀驰掠如飞,速度何等疾捷,却给越拉越远,眼见无法追上,只急得泪水滚涌。   小玄只觉真气源源不绝自丹田生出,流注周身百脉,沛如大川长河,真个畅极欲啸,冲势层层拔高,似欲直上九霄。   他稍一回头,见身后不知何时拖带着一抹长长的尾辉,有如火龙相随,不禁大感诧讶,心道:“这是什么,怎么像是从我身上冒出来的?敢情吞食了那魔物的内丹所致……”   冥殿龙犀原先只是意在火皇珠,追击间只觉百般不适,猛然发现内丹已失,登时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厉嚎,怒极间潜能尽发,速度蓦地暴增数倍,几个扑纵,已到了小玄身后。   小玄大惊,奋提真气没命疾掠,然距离始终无法拉开,背后巨焰滔滔,几要烧到身上,心中叫道:“这回真要死了!”   冥殿龙犀张口怒吸,所幸失了内丹,连吸几下,皆无法把小玄吸入口中。   小玄听见背后的吸声如啸,想起先前在魔物腹中的经历,不由心胆俱寒,正魂不附体,忽闻旁边有个声音哈哈笑道:“老四,火烧屁股啦!”   小玄转头望去,见一人背负双手,与自己并肩飞掠,身形魁梧满腮胡须,腰头悬着只皮表斑驳的灰褐葫芦,正是天影李不,不禁惊喜交加,狼狈道:“小弟命都快丢了,大哥还来笑我!”   “哎,还是这么拚!”李不摇头笑叹:“本色不改矣。”   “大哥怎么在这?”小玄问,他前一刻还惊沮万分,见了李不,不知怎的立感宁定了许多。   李不没有回答,只朝他上下仔细打量,忽尔道:“恭喜恭喜!”   “恭喜什么?”小玄诧道,“小弟命在旦夕,大哥怎么还来恭喜我?”   李不微笑道:“恭喜四弟登临新境,一日千里啊!”   小玄心中一动:“难道我脸上有什么不一样了?大哥竟然瞧出我吞食魔物的内丹?”   话语间二人掠势不停,小玄已竭尽全力,却见李不仿佛闲庭信步,飞速却是半点不慢,心中暗颤。   李不忽道:“四弟,你要把这浑身是火的魔物引往何处?”   小玄一阵头痛,灵光乍闪,道:“我把它引到北海去,那儿冰封万里,或可得以周旋!”   李不道:“此物乃太古魔物,凶顽得紧,便是四海龙王齐聚,也半点奈何不了它。你这一引到北海,海中万千生灵可就要糟殃了,罪过不小哩!”   小玄头大如斗。   “不如这样,把它交与我如何?”李不叫道。   “什么?”小玄大讶。   “四弟可否将手中宝珠借与为兄一用,让我带它离开!”李不盯着他道。   “这岂非引火烧身?”小玄错愕,心中忽然明白,李不是要帮自己脱困,赶忙道:“大哥,这魔物厉害非常,你不用帮我。”   “怕我不把这颗珠子还与你么?”李不笑道。   “大哥,你有什么法子?”小玄迟疑道。   “不必多问,大哥自有办法。”李不只道。   小玄将信将疑,想起他当日往骨龙头顶轻轻一站,便将之钉死在地,忖其神通过人,或许真有办法。   “相信我。”李不淡淡道。   两人四目相交,彼此凝视。   “婆婆妈妈,你不是还要去救人么!”李不微微一笑。   小玄心头一颤,松开臂弯,李不立把火皇珠接了过去,掠势一变,朝与小玄不同的方向飞去,也不知使了什么奇术,火皇珠金焰乍放,在空中扯拽出一条粗巨无比的金虹。   冥殿龙犀怒吼一声,八翼急扑,立即调转巨躯猛赶疾追。   “大哥!”小玄喉节滚动,心中无比感激。   “放心吧!”李不哈哈一笑,引着冥殿龙犀奔往天际。   小玄久久地凝视他远去的背影,眼角湿润,只不知是烈焰蒸出来汗水还是别的什么。   第七回、俱往矣   雪妃催车疾驰,穿过数重云层,已不见了皇帝与冥殿龙犀的踪影,正惊急万分,忽见高处飞来一条人影,正是小玄,忙驱车掠去接应。   小玄冉冉降下,稳稳落入车中,神采风骨赫如天人。   母女俩心中诧讶,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   雪妃欢喜无限,顾不得母亲瞧着,一头便扑他怀中,紧紧搂住。   小玄心中感动,轻拍其背,笑道:“好了,没事啦!”   百宝娘娘见他衣袍轻飘,焦枯尽去,已完全归复当初的轻柔细白,这才知晓是件宝物,悄忖:“难道他身上的袍子是无上之宝,竟能为他挡住那魔物的恶焰?”   雪妃喜极低泣,娇靥贴在他胸前又蹭又吻,好一会才惊觉母亲在旁,忙从男儿怀里起来,再朝他身上细看,未见有甚明显伤处,噙泪笑道:“怎样才摆脱那魔物的?”   “有高人相助,帮我把它带走了!”小玄简单扼要道。   百宝娘娘半信半疑,只觉越发看不透他,道:“你且仔细感查,瞧瞧身上可有哪里不妥?那魔物的火焰歹毒之极,切莫大意。”   小玄只觉心明眼亮,精神异样振跃,张臂笑道:“真好好的!”   雪妃合掌暗祷,心道:“定是陛下痛改前非,感动上苍,方得神明相助化险为夷!”   “我们快去寻元帅,趁乱突围!”小玄道,从雪妃手里接过炎龙鞭,驱车朝地面飞驰而去。   接近地面,此时天已微亮,瞧得分明。三人从空中望落,见云州军已溃,正四下退散,皇朝军的残部却给熊熊大火困住,行进极缓,仍然难以突围。   小玄一阵头痛,心忖:“若是修炼中人,掐个避火诀自然不难,可这数万军士又如何过得去?”   百宝娘娘道:“寻个落脚之处,待我祭法召雨,看看能否把这场大火灭了。”   小玄应了一声,正要觅无火处下去,忽闻空中传来一个清脆叫声:“随我来!”   三人抬头望去,见高处翩然落下一姬,面覆薄纱,身后赫然盘旋着五条通体晶莹的白色大龙。   “咦?是北海的冰龙!”百宝娘娘轻声道,盯着五条白龙,心中甚诧:“冰龙仍上古灵物,今已甚罕,怎么一下子来了五条?”   小玄一眼便即认出,那女子正是逍遥郎君三姬当中的龙九公主,心中奇怪:“她怎么会在这里?”   旋见龙九公主引着五条冰龙在战场上空来回驰翔游曳,五条冰龙喷晶吐莹,化做瓢泼大雨,片晌之间,便在大火中浇出一条宽阔的通道来。   地上的皇朝军欢声雷动,万千将士沿通道迅速突围。   百宝娘娘转目望向小玄,“崔公子,那驭龙仙子可是你的朋友?”   “是我兄弟的姬妾。”小玄应,惊喜交加地朝龙九公主遥声叫道:“多谢公主前来相助,在下感铭于心,日后再登门拜谢!”   “不关奴家的事,是我家公子的意思。”龙九公主道。   “不知少门主现于何处?”小玄高声问,却见龙九公主摆了摆手,领着五条冰龙朝远处去了,转眼无踪。   雪妃素知皇帝喜好交结八方,迎圣台上就供养着许多奇人异士,并无太多惊奇;百宝娘娘却是愈来愈讶,只觉这个玉京来的少年处处透着邪门,暗疑他是否真是灵宝宫门下。   小玄驭车向地面驰去,沿着皇朝军进行的方向徐徐飞行,寻找载着程兆琦的车子。   过没多久,雪妃忽指着右下方喜道:“爹爹的车子在那里!”   小玄循指望去,果见一队将士围着辆车子,正纷纷朝空中张望呼喝。   雪妃奇道:“咦,他们怎么不走了,都盯着这天上做什么?”   小玄当即驱车去飞,赫见有人张弓搭箭,似乎要朝这边射过来。   百宝娘娘提聚真气,朝底下喝道:“莫慌,是我!”   旋闻下方有人高声叫道:“别放箭,是帅夫人!”众将士这才纷纷放下兵刃弓箭。   小玄把车降落到地,见一将踉踉跄跄朝这边奔来,正是功曹参军奚舜卿。   百宝娘娘赶忙下车,迎上前去,道:“奚将军,你受伤了么?”   “末将该死!”奚舜卿叫道,捂着腹部突朝她跪下。   百宝娘娘面色微变,惊道:“怎么了?”转头朝载着夫君的车子望去,见旁边还倒着好些军士,一颗心猛然悬了起来。   “末将无能,守护不力,元帅适才被人劫走了!”奚舜卿喘息道,突尔一抹血浆呛出口来。   百宝娘娘同雪若齐“啊”了一声,母女俩快步走向车子,掀帘望进去,果见厢内空空荡荡,程兆琦已没了踪影。   奚舜卿捂腹跟到车旁,满面愧色。   “啊,灯还在!”雪若低呼一声,却是瞧见了插在厢壁上的回天灯,上车把灯摘了下来。   “到底怎么回事?是什么人劫走元帅的?”百宝娘娘沉声问,面无血色。   “是个女子,两只眼睛极是奇异,里边似有黑色的火焰在跃动,身手十分了得,我们根本截不住她!”奚舜卿喘息不住,嘴角不断有血溢出。   “是她!”小玄同雪若异口同声叫道。   “那女子临走前曾抛下一句话,说是若想救人,便带火皇珠到南海黑焰岛去寻她!”奚舜卿道。   百宝娘娘转望向小玄。   “珠子不在了,已经交给那个引走龙犀的高人了!”小玄握拳道,心忖李不行踪不定,这会又引着冥殿龙犀,多半是走得极快极远,只怕一时之间找不到他。   “即便是有珠子,那帮人也不会放过元帅的……”百宝娘娘叹道。   “奚将军,那女人是往哪个方向去的?”小玄问。   “那边!”奚舜卿勉力提臂,指了个方向。   小玄飞步朝鹿蜀车奔去,方才跃上车子,已见百宝娘娘同雪妃追了过来,也一同上了车子。   “那女人应该没走多远,快追!”百宝娘娘叫道。   小玄驱车飞上空中,循奚舜卿所指的方向疾驰,然而半柱香过去,并无任何发现。   “不用赶了!”百宝娘娘忽道,“不管我们多快,只要那人改变方向,便无法追上。”   小玄停住车子,沉吟道:“不知那黑焰岛在何处?”   百宝娘娘道:“我曾听说过这个黑焰岛,就在南海深处的某个角落,是冥界的地盘。”   “那……我们就上那里救元帅!”小玄挥拳道。   “即便是龙潭虎穴,也只能去了。”百宝娘娘叹道。   “好!”小玄道,“我们现在就出发!”   “崔公子。”百宝娘娘却道:“妾身有一事相烦。”   “夫人请说。”小玄忙道。   “崔公子,请你即刻送小女回玉京。”百宝娘娘道。   小玄微愕。   “你曾答应过妾身的。”百宝娘娘盯着他道。   “夫人要孤身涉险么?”小玄道。   雪若满面忧色地望着母亲。   “这个无需理睬,妾身自有主意。你只需把小女平安地送回都中即可。”百宝娘娘道。   “待救回元帅,在下再送令爱回京。”小玄坚决道。   雪若默不作声,她心里自然是万般想要随母亲去营救父亲,却又担心皇帝因此耽搁了回宫的时日,左右为难。   小玄又道:“那黑焰岛既为冥界的地盘,只怕敌人甚众,我们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营救元帅,也就多一份把握!”   雪若见皇帝执意要亲往险地援救父亲,其中既因父亲是皇朝栋梁,亦多半还有自己的原故,心中欢喜甜蜜,两手捉住母亲袖子,轻声道:“娘,他说得也甚有理呢。”   “此子身手了得,又能役使太古妖魔,倒是个极其难得的强援……”百宝娘娘一阵沉吟,又忖眼前情势紧急,已来不及回师门搬请救兵,自己独闯敌巢,的确毫无成算。   小玄同雪若满眼期待地望着她。   百宝娘娘终道:“走吧,我们先寻村镇买些干粮与净水,待到茫茫大海之上,找吃可就难了。”   当下三人驱车南驰,飞过座座山岭,跨过条条川流,路过一个小村,便进村草草吃了顿饭,又买了熟食及干粮带上,继续朝南赶路。   云州地处极南,鹿蜀车驰速又极快,不到一个时辰,车子已离开了陆地,飞入大海之中。   望着底下的万顷波涛,小玄忽想起上回同武翩跹前往玄洲虞渊谷之行,心中极是怀念。   他边驾车边想:“不知那黑焰岛在何处?南海极大,此去恐怕不止数千里,鹿蜀车虽快,多半也无法在短时间内赶回了……”   接又忖道:“如此一来,只怕许多天都回不了玉京,我这假天子不在迷楼,料皇后非但不敢声张,反倒会设法隐瞒,只是三、五日甚至十天半月问题不大,再长可就难以周旋了,到时皇后麻烦不小,再因此害了我师父可就糟了,这可如何是好?”   想到此处,一时心乱如麻,却又不好对雪若母女俩言明。   雪妃一直担心皇帝身上有伤,见他眉心微锁,悄声问:“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小玄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雪妃道:“你可别硬撑着。”   小玄望着凝视着自己的玉人,忽尔拿定了主意:“程元帅是水儿同雪妃的父亲,定然不能不管,既然非得去救,我又何必想得太多!”   雪若忽问:“娘,你可知晓那黑焰的岛的确切位置?”   百宝娘娘摇了摇头,道:“我只知大致方位,应在南海的最西南处。我们且一路寻去,待到那附近,我再去拜访一个故人,此君久居南海,从他那儿多半能打听到黑焰岛的详尽所在。”   南海极大,鹿蜀车不过日行近千里,飞了一天,三人眼中所见,依然尽是茫茫大海。   这一日当中,大半是小玄驾车,雪妃偶有替换,轮流喝水吃干粮。待到深夜,百宝娘娘生怕他俩太过疲倦,遂接过炎龙鞭,继续驱车赶路。   小玄同雪妃在后座眯眼养神,过没多久,雪妃已静静睡去,小玄两臂枕在脑后,懒洋洋地望着满天星子。   他这几日不是奔波就是激战,心神难得放松,这一安静,便有些瞌睡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   他睁开眼,看见了红色的天空与赤色的大地,到处都是血与火,就连自己的身上,都满是炽热的烈焰。   他如立山巅,睥睨八方,目光所及,到处是刀枪剑戟,自天上地下蜂拥而来,然他半点未惧。   他饿极而噬,仙真神佛,妖魔精怪,在他眼中,在他嘴里,皆为蝼蚁。   他就这么痛快淋漓地吃了亿万年。   他畅极狂啸,突然,头顶一阵剧痛,他疑惑地仰起头,就看见了一个女子。   那女子一手持剑,一手持令,裳飘带舞地高悬空中,明明颜倾天地,眼神却是那样的冷峻无情。   剧痛遽而蔓延,电般穿心通脊,天地蓦尔颠倒,抑或,倒下的只是如山的自己。   雪妃忽然醒来,就瞧见了满额汗水的皇帝,时而眉心紧锁,时而咬牙切齿,不由吃了一惊,急忙轻轻摇他,柔声唤道:“醒醒!快醒醒!”   百宝娘娘回了下头,继续驾车。   小玄惺忪睁眼,半天没回过神。   “可是做噩梦了么?”雪妃轻声问,心中暗忖:“他从前做的恶事太多,即便今已幡然醒悟,心中也是难以安稳……”   忽然间,只觉这男人心里很苦,怕是永世都难以安宁的,不由又惜又怜,伸出柔荑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   “只是做梦,不怕哦。”雪妃柔声哄慰。   “水儿!”小玄满面惊喜地抱住了她。   雪妃睁大的眼睛。   天子有三宫六院,万千佳人,自然难免有认错人的时候。   如在从前,她只会淡然一笑,可这一瞬,她悄然惊觉,心里竟是如此难过。   小玄瞧定,这才认出眼前的玉人并非水若,而是日后的大姨子,赶忙放松手,一脸尴尬。   雪妃瞧瞧他额头的汗颗,从怀里取出条帕子为他轻轻擦拭。   帕子带着淡淡馨香,尚存暖暖的体温,小玄望着她那柔情似水的眼睛,不觉一阵酥醉。   两人目光相接,如胶似漆,一时忘了所有。   雪妃轻俟在他臂膀上,收起帕子,一只手儿在他胸口轻轻捂揉,小玄情不自禁地重新抱紧了她。   雪妃娇仰起脸,借着星光,贪看近在咫尺的俊颜。   小玄垂目瞧她,看见了薄晕轻透的脸,看见了微微张颤的唇,还有一双满是渴盼的眼,心跳如擂。   百宝娘娘听后边静极,便又回了下头,猛见两个贴在一起,正相拥热吻,心头一震,转过脸去,五内如焚地继续驾车。   她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如潮起伏,细想此前女儿对那崔公子的眼神举动,不禁愈来愈惊:“雪儿向来最是矜持,而今在我跟前,竟然如此不知避忌,可见已难以自拔了!我须快刀斩乱麻,否则照此下去,定要惹出祸事来!”   就在此刻,忽闻一声嚎叫,声动万里,响彻海空。   三人吃了一惊,齐朝车外望去,赫见半边海面高高拱起,仿佛整个大海都倾斜起来。   “怎么回事?”小玄讶道。   风骤然大了起来,刮得鹿蜀车东倒西歪,百宝娘娘冷目四观,极力控车。   “那是什么?看那!看那!”雪妃指着一处惊呼道。   小玄循指望去,见昏暗的海面浪涛翻滚,隐隐现出一片黑影来,失声道:“我的天!这兴风作浪的家伙是什么?”   原来从高空望落,那黑影竟有岛屿大小,兴许还只是冰山一角,可想而知,其体型是何等之惊人。   “是鲸么?”雪妃道。   “鲸也没有这等巨大!”百宝娘娘道。   “这家伙,整个儿只怕比那冥殿龙犀还要大!”小玄吸气道,忽想起在虞渊谷遭遇的那只鲲鹏来。   海中的黑影一阵翻转,波涛中忽然露出一只巨大的眼睛来,恶狠狠地瞪着天上。   小玄微微一呆,心中乍寒,明明还有百宝娘娘及雪妃在旁,却不知怎么,竟觉得底下的巨眼盯着的就是自己!   “是那怪物的眼睛么?好吓人!”雪妃失声道。   “哗”的一声大响,猛见一股千丈巨浪从海面飞起,直朝鹿蜀车卷来,声势无比骇人。   百宝娘娘急驱车闪避,险险就给扫中。   “那怪物为何要攻击我们?”雪若惊道。   “它倒未必心存恶意,也许只是恰巧路过此处,也许是我们踩进了它的地盘!”百宝娘娘道。   “好霸道的家伙!”小玄盯着底下,见其目中异光闪烁,如有真形般直闯心中,越发觉得,这怪物便是冲着自己来的。   “这等巨大生灵,乃天地所生,往往有无尽威力,还是避开为妙!”百宝娘娘心忖,驾车疾朝前掠。   大风大雨呼啸而至,天上也突起滚滚乌云,雷鸣电闪。   鹿蜀车如置惊涛骇浪,似给一只无形巨手用力按住,竟然无法高飞,给压在海空之间,颠簸极剧,仿佛随时会倾覆。   百宝娘娘极力驭车,忽似想起了什么,神情乍然凝重。   “是那怪物捣的鬼么?”小玄叫道,从兜元锦中刷出神骨剑来。   “你要做什么?”雪若攀抱住他手臂,生怕此君被冒犯了天威,一怒之下就要跃出车子,去寻那海中巨怪斗上一斗。   小玄见雪妃满面惶急,不忍她担心受怕,遂温声道:“我只是守着车子。”   雪若松了口气,贴在他耳心道:“你别生气,一点儿风雨也没什么,等车子冲过去就好了。”   “你冷不冷?”小玄柔声道,心疼地拨了拨给雨水打湿在她睫间的发丝。   雪若摇了摇头。   小玄环臂搂抱住她,深深地藏入怀中。   雪若心尖一颤,把脸儿紧紧地贴在男儿胸口上,虽于暴风骤雨之中,亦感甜蜜之极,回想今昔天子,实乃天渊之别。   小玄望着遍空倾落的雨瀑,几难睁目,心忖:“倘若是师父的云水宝车就好了,不但飞速比鹿蜀车快上许多,又能隐形匿影,还有华盖遮风挡雨……”   “风雨如此之恶,我们暂且避一避!”百宝娘娘叫道,忽驱车朝下边飞去。   小玄同雪若朝下望去,见下方出现了座小小岛礁,而波涛中的那个巨大怪物已然没了踪影。   车子降落到岛礁上,却是个不毛之地,没有半根草木,全是黑黝黝的粗砺大石。   “那边好像有个洞!”小玄眼尖,指着一处叫道。   母女俩转头望去,见石群间果然有个漆黑洞口。   百宝娘娘驱车飞去,见洞口不小,遂小心翼翼钻入其中,小玄心念及处,一团火焰乍现掌上,照亮四周。   三人进入洞中,见洞内怪石悬垂,许多地方都在滴淌着水,异样地阴冷潮湿,不过深达五、六丈,总算是个可避风雨之处。   小玄舒掌轻托,又一朵巨大火焰骤从他手上脱出,如莲盛放,悬在半空徐徐燃烧,赫是许久未衰,正是如意五行中的火莲诀。   火莲稳定而炽烈,热力四射,洞中立时暖和了许多。   三人见洞并无可供歇脚之处,便都待在车上。   百宝娘娘盯着悬浮空中的火莲,心中暗自骇然。   修炼中人大多能发雷火,可是火焰凭空燃烧,消耗却是真气,如此长久不灭,可想而知,支撑那团火焰持续燃烧的真气有多凝聚与强劲。   小玄自己也十分意外,怔怔地盯着火莲,见无丝许要熄灭的意思,心道:“这是怎么回事?纵是师父,只怕也未能如此,难道我的修为大有进境?”   雪若惊魂未定,道:“适才瞧见的那个黑影,不知到底是何物?”   百宝娘娘不语,若有所思。   雪若又道:“不知那怪物到底有多大?我们瞧见的,不会只是它的脑袋或背部吧?”   小玄道:“那家伙恐怕比冥殿龙犀还要更大,体型如此之巨,力量必定无比惊人!”   百宝娘娘淡淡道:“没啥好奇怪的,水族海界的生灵,本就有许多体型奇巨之类,往往要比陆地上的大许多,譬如鲲、龙、蛟、鲸、夔等等。”   雪若接道:“听师公说,很久以前,水族同冥界一样,都曾经十分强大过,在太古之时,洋海江河中遍处都巨大的生灵。譬如那十五只轮流托负蓬莱,方壶,瀛洲,岱舆及圆峤五座仙山的巨鳌,就简直大到难以想像。”   小玄一阵心驰神摇,道:“我也曾听过这个传说,后来岱舆和圆峤之所以沉没,致万仙搬迁,便是因为有六只巨鳌给个古怪巨人钓走了,这些敢情都是真的?”   雪若道:“是师公他老人家亲口讲与我听的,多半不假。”   百宝娘娘点头道:“又诸如助黄帝破蚩尤的应龙,率万千山精水怪大战禹王的巫支祁,过处成泽的相柳,还有太古之时的禺猇、不廷胡余、弇兹及禺彊,俱是令诸界颤抖的水族神魔。”   小玄饶有兴味的听着,从阿痴的机关相柳想到役妖令上的巢元及广房,心忖:“这两个妖王一个是夫诸族至灵,一个是夔族妖首,都善大水,只怕也都是水族海界的强者哩。”   忽又想到了逍遥郎君身上,问道:“据传妖祖玄龙亦为海祖其一,不知此言又有几成可信?”   “此说非虚。”百宝娘娘道,“除了玄龙,那以足撑固四极的灵鳌、撞折不周山的工共亦皆为水族之祖。”   小玄心道:“如此说来……我三哥来头还真不小,祖上即为妖界之祖,又是水族之祖!那日他潸然泪下,不知是何原故?”   “娘,水族海界既然有如此多的强大存在,那现今为何……为何……”雪若迟疑道,想把话说得尽量委婉些。   “为何没落如斯是吧?”百宝娘娘道。   雪若有些不好意思,却没否认。   “盖因今非昔比!”百宝娘娘道:“自两次诸界大战后,水族伤亡甚众,江河湖海无不凋蔽之极,早已不复旧时之盛了,况且……现今有人不想让海界再次强大。”   “这是为何?”小玄讶问。   “因为。”百宝娘娘淡淡道,“平庸者往往更便于掌控。”   小玄呆了下,忽似想到了什么,心底莫明一懔。   “若非如此,又哪里轮得到那四条老龙统御海界。”百宝娘娘叹道。   第八回、磨刀霍霍向天子   三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听得外边风雨渐疏。   雪若连续几天几夜没睡过安稳觉,甚是困倦,又觉给那朵火莲煨得暖极,伏在后座上昏昏欲睡。   小玄百无聊赖,正想也打个盹儿养神,忽见百宝娘娘两眼定定地瞧着自己,面色不善。   他正不解,又见百宝娘娘朝自己打了个手势,指指洞口,迳自下车,朝洞外走去。   小玄微微一怔,遂起身也下了车,跟在她后面。   出到洞外,果见风雨小了许多,只余细细雨丝纷扬落下。   小玄正要发问,却听百宝娘娘轻喝声“疾”,身上乍紧,已给一条光色流耀的彩绫捆住。   此时两人相距极近,小玄猝不及防,便着了道儿,正欲挣扎,只觉通体一酥,真气灵力皆给阻住,连寻常力气都没了,一跤坐倒。   原来此绫名曰“韶华逆”,上有风火雷电之珍,天界诸神法印,乃那封经截脉之宝,专缚修炼中人。   百宝娘娘曲膝款施一礼,道:“公子身手不凡,妾身只好先动手了,多有得罪。”   小玄万想不到她会对自己出手,诧讶道:“这是为何?”就在此瞬,只觉丹田一震,真气宛如火龙奔出,所到之处,立将封截的气脉打通,归复如初。   他暗自惊喜,心中大定,佯装依然受制,任由彩绫捆着,也不起来,索性就背靠在一块大石上,想看看这日后的丈母娘到底要干啥。   “好大的胆子!”百宝娘娘乍喝,提声道,“你身为内廷禁卫,却不知安分守己,竟敢勾惹帝妃!”   “原来是为这个!”小玄有些哭笑不得,道:“这其中有些误会,夫人请听在下解释……”   “没什么好的狡辨的!你与小女如何,这一路上我都瞧在眼里!”百宝娘娘厉声打断。   小玄一阵踟蹰,心想若是和盘托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只怕一时说不清楚;若说自己就是当今天子,又非货真价实。   “你胆大妄为,罪夷九族!”百宝娘娘冷冷道:“眼下惟余一路,只看你肯不肯走!”   “夫人请说。”小玄道。   就在这时,洞口暗处人影隐闪,却是雪妃睡不安稳,自瞌睡中醒来,发现车上不见了母亲与皇帝,心觉蹊跷,便赶忙从洞内寻了出来,恰见母亲缚了皇帝,只唬得花容失色。   百宝娘娘稍略放低声调,道:“公子才貌非凡,神勇过人,实乃人中龙凤。舍命救妾身,十之八九是为小女,可谓情深意重,只惜小女已入宫为妃,否则倒是一桩佳缘……可惜可憾了!”   小玄听得心中大暖,一阵感动。   百宝娘娘正色道:“事已至此,公子倘若悬崖勒马迷途知返,妾身便既往不咎!”   小玄微笑道:“敢问夫人,何为悬崖勒马迷途知返?”   百宝娘娘道:“你且发个誓来,此间事了,你便远远离开玉京,从今往后,不可再与小女相见,否则五雷轰顶天诛地灭!”   小玄此时已对雪若动了情,更不可能有负水若,心道:“她说的是‘小女’,我若答应,莫说雪妃伤心,岂非连水儿都不能在一起了……”   百宝娘娘见他沉吟不语,催促道:“公子意下如何?”   小玄道:“此事恕难从命。”   百宝娘娘脸色一沉,恼怒道:“我好意相劝,你却如此执迷不悟!”   小玄好奇她会怎么对付自已,微笑道:“夫人待要如何?”   “你既冥顽不灵,那就休要怪我!”百宝娘娘怒道,指掐印诀,但见一匹白练自飞鸾巾中飞出,心意斩已凌空悬在小玄头顶,一道笔直的细细亮芒印在了他的眉心。   小玄目不稍瞬,正容道:“回夫人,这誓绝不能发,我与令爱与两心相许,岂可有负彼此!今生今世,是定然要在一起的。”   洞口处的雪若不由又惊又喜,殊不知此君言中所指,乃是自己的亲妹妹,一时几要掉下泪来,情怀激荡地思道:“情形如此凶险,皇上竟然还甘为我顶撞娘亲,从前又何曾待我如此过……本已心如枯槁,以为就此敷衍一生,真是天可怜见!”   “我再问你一次,你是答应不答应?”百宝娘娘厉喝。   小玄微笑摇头。此时的他已今非昔比,瞧着悬在头顶的宝刃,竟觉自己能十拿九稳地瞬间夺下。   百宝娘娘见他死不肯从,不禁大恼,寒声道:“小贼!你色胆包天欺君罔上,竟敢觊觎天子妃妾,休要怪我!”   说罢几根尖尖兰指轻柔一转,心意斩徐徐落下,直逼小玄眉心。   小玄吸了口凉气,心道:“这模样,当真是要杀我哩!我这丈母娘还真有点心狠手辣呀……”   百宝娘娘恩怨分明,得他救过性命,焉会痛下杀手,她神貌虽狠言语虽厉,只不过是虚意恫吓,没想小玄还没怎样,倒把躲在一旁的雪若唬得魂飞魄散,心中惊道:“这还了得,娘亲真然要取皇上性命!”   她见势不对,当即从洞口急扑出来,抱住母亲叫道:“娘亲且慢,手下留情!”   百宝娘娘怒道:“留什么情!以期你们俩个日后铸成大错,不如及早做个了断!”   雪若双膝跪地,颤声道:“娘,他曾舍命救你,你又怎能忍心杀他?”   百宝娘娘厉声道:“他虽有恩于我们娘俩,然三纲彝伦岂容有坏!你们私相授受,愈陷愈深,到头来非但各自伤心痛苦,族人亦将面临覆顶之灾!”   “陛下恕罪,妾不得不与娘亲说了。”雪妃叫道,再顾不得隐瞒,对母亲道:“娘,他是皇上,当今天子!”   百宝娘娘怔了一下,只道是女儿的情急之语,愈怒道:“胡说什么!让开!任由你们闯下弥天大祸,还不如为娘今日做个恶人!”   “娘亲先放他起来,自能分辨个水落石出,到时再要如何,全凭娘亲决定!”雪若急道,生怕母亲念动禁咒,一刀就斩了皇帝,遂转身抱住男儿,肩遮背挡拼死护在他身前。   百宝娘娘见她情状如此,心中大疼,又隐隐有些起疑,转念思道:“这孩子向来诚实,难道为了情人,就敢编造此等天大谎言?”   雪妃转朝小玄道:“陛下,面具放在哪儿?快取出来给娘亲瞧瞧!”   百宝娘娘听见她叫唤,猛然间想起昨夜在鹿蜀车上,女儿情急之下叫出的正似“陛下”二字,不由一惊,再细瞧男儿身材,倒还真与见过的皇上大致相当,迟疑间默颂真言,先把悬在男儿头顶的心意斩收了。   雪妃又道:“还有那条从宫里穿出来的袍子呢?收到哪里去了?”   小玄见她急得可怜,不忍再装下去,扶抱住她,不慌不忙站起身来,微笑道:“既然如此,朕就不再相瞒了!”   百宝娘娘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小玄微微一笑,忽尔两臂轻挣,若无其事地扯下了捆在身上的彩绫,哪里有半分受制的样子。   百宝娘娘目瞪口呆,这才知晓自己的宝绫根本没能拘锁住他。   小玄将彩绫托在掌心,两手捧着送到她跟前,微笑道:“多谢夫人厚赠,此绫必是不可多得的仙家上宝,还请夫人收回。”   百宝娘娘接过宝绫,仔细瞧了瞧,见华彩依旧,法力犹存,与之前并无两样,心中愈讶。   雪若见皇帝完全无碍,欢喜道:“陛下快将面具戴上,再把那件袍子穿起来,娘亲见了,自然就会明白!”   小玄遂从如意囊中取出从宫里穿出来的龙纹纱袍,雪妃接过,服侍他重新穿上,待整襟束带毕,小玄这才取出七绝覆,稳稳地戴在脸上。   百宝娘娘乃一品诰命夫人,又多年来随程兆琦驰骋沙场,屡立奇功,曾奉诏随程兆琦入宫觐见,参加过几次皇宴,远远见过皇帝数回。   此时一见七角面具,不禁大惊,再想当今天子行事荒诞不经,微服出宫也不是不可能,心中再无怀疑,急朝小玄跪下,伏拜在地道:“臣妾叩见圣上!”   小玄怎舍得丈母娘行此大礼,赶忙上前来扶,道:“快快请起!”   百宝娘娘又惊又喜,惊的是自己屡次冒犯天子,适才竟然还要动刀子杀他;喜的是皇帝竟然千里迢迢地亲自赶来援救夫君,这等恩宠,可谓古今罕有。惶然道:“臣妾有目无珠,冒犯圣上,罪该万死!”   小玄笑道:“不知者不罪,况且夫人亦是出于护朕之意,何罪之有!”   雪妃心中正在忐忑,听见皇帝这样说,不由欢喜无限,对母亲道:“娘,皇上宽宏大量,你就起来吧。”   百宝娘娘谢恩起身,三人复归洞中,烤火歇息。   雪若瞧瞧皇帝,忽轻声道:“这张面具瞧的好怕,陛下还是莫要戴了可好?”   小玄略一迟疑,心中虽然恋恋不舍,还是把七邪覆摘了,想起路上不便,又将龙纹纱袍脱了,一同收入兜元锦内。   百宝娘娘瞧在眼里,心中暗暗惊奇:“这些年来,皇上从未将面具除下,更无人敢以此相劝,何时开始,皇上竟对雪儿如此依顺了?”   因“天子”在旁,百宝娘娘心中虽有许多疑问,却不好细问女儿个中原由,挨待到天明,三人便即重新上路,向西南飞驰。   百宝娘娘虽是仙道中人,夫君却是当朝之臣,行事自然受朝纲臣礼约束,待小玄这个“天子”与先前大不相同,言行恭让有加,一路上抢着驾车,惹得小玄自己都不好意思起来。   这一程又走了近两日,路过大大小小许多岛屿,几乎无甚人迹。   百宝娘娘似乎有所筹划,辨认着星辰方位,驱车时直时拐,似乎在寻找什么。   小玄只道她在寻找黑焰岛,并没多问。   到了第四天凌晨,星光之下,忽见前方出现了个海岛,百宝娘娘道:“是了!”即时驱车朝前飞去。   小玄精神一振,还以为找到了那个黑焰岛。   雪妃问:“娘,这是哪儿?”   百宝娘娘道:“此岛名曰——碧练,住着娘亲的一位故人,他长居南海,多半知晓那黑焰岛的确切方位。”   待到近处,只见这碧练岛十分之大,与别处甚不相同,遍处笼青掩翠,生机勃勃,岛中央立着座山,也没见多高,却有薄云淡雾萦绕,当中隐露飞檐攒尖,似乎藏着不少亭台楼阁,一派仙家气象。   “好美的地方。”雪若赞道。   眼看到了岛沿,百宝娘娘驱车下降,飞到低处,又见一条长溪自山顶蜿蜒而下,溪水极是清濯,又得两边翠木绿石映染,于月光下闪耀着梦幻般的碧色,丽如美人绮罗,只瞧得小玄与雪若连声赞叹。   小玄道:“此岛叫做碧练,莫非是因这条长溪而名?”   百宝娘娘道:“陛下圣明,正是如此。”   鹿蜀车降落在岛沿的一带空阔处,百宝娘娘道:“眼下时辰尚早,我们稍事歇息,待到天明,再上山登门拜访。”   三人下了车,小玄拣了些枯枝干木,在空地上生起火堆。   百宝娘娘静静瞧着,心诧皇帝竟然如此干练勤快,再回想这一路上的情形,只觉眼前的这个天子,与平日耳闻的那个昏君大不相同,不禁暗暗奇讶。   三人围坐在篝火旁。此时约莫丑末寅初时分,岛上一片寂静,听着缓缓涛声,望着点点星光,真个令人心旷神怡。   旋见百宝娘娘从飞鸾巾刷取出一只半人高的宝炉来,正正地摆在身前,但见腹下三足,肚开四窗,顶上弧着七道虹状提手,造型珍奇,异样精美。   小玄心中一跳,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炉。   百宝娘娘口中低颂真言,猛见火光一闪,炉中已燃起耀目彩焰。   小玄见那炉中火焰奇彩纷呈,不时于膛内如虹纵掠,瑰丽极绝,终于想起李梦棠说过的一件奇宝,脱口叫道:“炼霓炉!”   “陛下好眼色!”百宝娘娘含笑应,又从飞鸾巾中取出被冥殿龙犀烧坏的诸宝,却是要趁暇修补。   小玄道:“听闻此炉与大名鼎鼎的铸造神器——五曜炉齐名,乃天地中十大奇炉之一,不想却在夫人这里!”   百宝娘娘道:“此炉乃臣妾出山之时,师尊所赐,许多法宝都是倚仗此物,方得炼成。”   她边说边修补,时而结印颂诀,时而敲打淬炼,将诸宝于炉间送入提出,使出许多仙家的玄秘手段,对小玄毫无避忌之意。   雪妃也似懂些门道,在旁边帮母亲打下手。   小玄只瞧得眼花缭乱,心中惊叹:“隔行如隔山,原来炼宝铸器有这么多的名堂与门道,水儿娘亲果然是三岛十洲无人不知的炼器大家!雪妃居然也识得这些……”   他向来痴迷创造怪物,除了御甲术和机关术,对相关的铸造术、炼器术自然也是十分喜欢,却苦于无人指点。望着于炉火前专心修补的娘俩,不觉又慕又羡,只瞧得心醉神迷,也不知看的是宝,是术,还是人。   不知过了多久,小玄忽闻旁侧悉嗦轻响,转头望去,见远处林边有一物在动,昏暗中瞧不真切,似是獐鹿之类的轮廓,蓦尔想起那日在寻木上尝到的烤鹿腿来,心中一动,道:“我去找点好吃的,与你们换个口味!”   雪妃忙道:“还有些干粮呢,陛下何必辛劳?”   百宝娘娘也道:“等上了山,山庄主人自有佳肴美馔款待,陛下无需劳顿。”   “举手之劳而已,朕去去就来!”小玄笑道,不待母女俩回应,已起身迈足,入林追寻着那野兽去了。   母女俩终得独处,百宝娘娘早已憋了许久,忙向女儿问起原由:“怎么回事?皇上为何孤身前来云州?朝中大臣、宫里后妃怎肯放人?”   雪若遂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道:“皇上听闻云州告急,本欲御驾亲征,来救爹爹,怎奈朝中阻力甚巨,皇后与汤相都极力反对……”   百宝娘娘点头道:“御驾亲征,牵一发动全身,的确非易。不过皇上有此心,对咱家委实圣恩殊隆。”   雪若接道:“皇上一时无奈,又见孩儿着急,便背着众人,同孩儿悄悄离宫,依凭宝车神速,为爹爹送灯来云州,又显神威,勇借龙犀之力大破南宫逆贼!”   百宝娘娘道:“难怪你爹爹说,当今天子不是凡人,真真神武!此举载入史册,日后必将名播万世!”   雪若道:“只惜爹爹再给敌贼劫去,否则今趟之行可就完满了!”   百宝娘娘叹道:“你俩瞒得为娘好苦,害我险些铸下大错……想来还真后怕!”   “倘在以往,似娘亲这般挥刀相向,皇上必是雷霆震怒,一发不可收拾!”雪若嫣然应,又正容道:“皇上委实改变了许多,他从前轻易便怒,动辄就要杀人,哪个敢惹他分毫。可如今有说有笑,处处温和仁善,从前真是连做梦都不敢想的,叫人打心里边敬重与亲近!”   百宝娘娘听得欢喜,心知女儿已再获圣宠,一颗久悬的心终于放下,殷殷嘱道:“天子于咱家有这等大恩,又对你宠爱有加,你须日夜兢惕,聿修厥德,毋忝姆懿,克谐内助,行贞静贤能之德,悉心服侍好皇上!”   雪若轻轻点头,应了一声。   百宝娘娘忽道:“没想皇上的样子还挺清秀。”   雪若没接话,心中悄忖:“娘亲眼光也忒高了,皇上何止清秀,简直是天底下最英俊的男子了!”   母女俩继续修补诸宝,百宝娘娘又祭灵羽宝钗,放出被铁塔将军击伤的灵鹤,为其喂丹敷药。   时值盛夏,母女俩对着炉火忙了一阵,皆感汗水津津,衣贴肤上,甚不舒服。   雪若忽动了心思,悄声对母亲道:“娘,天气好热,我们适才从空中飞下来,看见的那条溪水极好,又离此处不远,不如去浸上一浸,凉爽凉爽!”   百宝娘娘连日受困坠星岭上,正感难受,天亮又要上山拜访故人,亦须整理仪表,闻言甚是合意。   母女俩遂暂收起炼霓炉及诸宝,行入林中,沿溪而上,走出老远,直至寻到一段景佳处,遂脱衣挂在枝上,又盘好鬓发,这才一同下水。   “水好凉!”雪若轻声欢呼。   百宝娘娘也舒服得腻叹一声。   此处水流柔缓,溪底平浅,尽是圆润的鹅卵石,踏上去十分舒服。两边多是桫椤苏铁,且地势甚高,透过摇曳的枝叶,隐约可见墨蓝大海,又有阵阵凉爽海风拂来,人浸溪中,耳闻涛声,真个神仙不换。   母女俩互相搓了背,便靠着溪中的大石坐下,在水里浸着。   雪若见母亲眉心轻锁,怔怔地望着海面,以乎有些心神不定,问道:“娘,你可是担心爹爹?”   百宝娘娘沉默了片刻,方才叹道:“没了回天灯,不知你爹爹还能支撑多久……”   雪若心里边其实一直在担忧此事,不由越发灼郁,一时无以排解。   母女俩坐困愁城,在溪中又浸了一会。百宝娘娘忽从水里站起,道:“我要下去了。”   雪若诧道:“娘,水这么好,你怎不多泡一会?”   “要救老爷,接下必定还会有许多凶险,我须及早把损毁的法宝修补好!”百宝娘娘道,见女儿在水里浸得惬意,便道:“你再泡会儿,就下来帮忙。”   雪若应了,依旧懒懒地浸在水里。   百宝娘娘遂朝岸边行去,才要出水,猛见昏暗中一人朝这边过来,借着星光瞧定,正是皇帝,肩上负着头耷拉着脑袋的坡鹿,手里还拎着串不知名的野果。   她心里一惊,此时身上只围条纱子,慌忙重回水里,躲入一块满是青苔的大石之后。   小玄走到水边,放下坡鹿和野果,俯身用手掬水,连饮了几大口,显是渴极。   百宝娘娘躲在暗处,盯着挂在枝上衣裳,不禁暗暗叫苦。   所幸小玄并未朝那边看,他只盯着溪水,见此段极是清濯,心中大动,忽而站立起身,竟把衣裤脱去,一步步摸入水中。   “该死,怎么这样巧!”百宝娘娘悄啐一口,只好仍旧躲在石后,想起皇帝修为不弱,焉敢弄出半点声响。   第九回、怯雨羞云   小玄泡在溪中,只觉水凉沁骨,怡爽非常。   自从夺了冥殿龙犀的内丹,他便觉得体内似有变化,却又微妙难察,这几日无暇细辨,当即盘膝坐在浅处,瞑目行功,以气内巡,仔细感应。   渐渐地,他愈来愈感惊讶,只觉真气但凡转过丹田,便似火龙奔行,过处无不激荡澎湃,仿佛生出了可毁天灭地之巨力,双目未启,却觉日月星辰世间万物俱在眼前,一切栩栩如生清晰无比,奇妙极绝。   “陛下。”小玄听见一声轻唤,睁眼望去,就瞧见了雪妃。   只见她扶石而立,面笼娇羞,神情微诧,却无惊慌之色。   “你……怎么在这里?”小玄讶道。   “妾身来这儿好一会了。”雪妃迈步,淌着水朝他慢慢行来。   小玄这才留意到她身上只围着一条细薄纱子,裸处水光隐闪腻白如雪,猛想起自己赤身裸体,不由一阵心慌。   雪妃摸到他跟前,跪低下身,低声道:“妾身服侍陛下可好?”说着从胸襟处摘下一条软帕,轻轻柔柔地为皇帝搓肩抹背。   小玄满面烧热,几要起身逃走,又觉太过着相,心底愈慌。   此时两人挨得极近,雪妃见他面红耳赤,不由错愕,悄悄瞧着,越发觉得眼前的天子俊秀过人,心中敬慕交织,贪看不休。   石后的百宝娘娘眉头大皱,心道:“这孩子,怎还跑出来了!如此一磨蹭,却害我走不成了。”   小玄浑身紧绷,腰挺背直地端坐在水里。   雪妃察觉,又绕到他身后,十根纤纤葱指搭住他两肩,帮他轻轻按摩,柔声道:“陛下这几日可是乏得狠了,身子骨怎绷得这般坚硬?”   “没有啊……”小玄支吾道,被揉按得甚是舒服,身子终于放松了些许。   “陛下若是觉得乏,便靠在妾身上好了。”雪妃在他耳后低声说。   小玄耳心生麻,心觉声音像极了水若,只是少了点清脆,多了些轻柔,分外悦耳,眼皮倦涩,微微一合。   “陛下往后靠呀。”雪妃小声道。   小玄不由自主朝后靠去。   雪妃挺身迎住,继续帮他轻轻按摩。   小玄闭起眼,脸侧如兰吐息,背后绵软温润,如卧云端花堆,美若神仙。   “那天……”雪妃欲言又止。   “嗯?”小玄问。   “那天娘亲动了刀子,陛下可是生气了?”雪妃轻声问。   石后的百宝娘娘心头一跳。   小玄摇摇头,美人的发丝就在颈间轻拂,丝丝的痒,心驰神摇间,仿佛身后的就是水若。   “真不生气?”雪妃追问。   小玄点头。   “你莫哄人。”雪妃嫣然道。   “真没生气,她是你和……你的娘亲,朕怎么可能生气。”小玄道。   百宝娘娘听见,悄悄舒了口气。   “陛下……”雪妃一阵感激,柔声道:“你答应臣妾一件事情好不好?”   “什么事情?”小玄懒洋洋问,玉人怀畔,千金不换,真个是无比的舒美惬意。   “以后不管是谁,不小心把你惹恼了,你也不要轻易动怒,更不要动辄伤人可好?”雪妃轻声道。   小玄想了想,觉得好像并不太难,便道:“好。”   “当真?”雪妃笑靥如花。   “嗯,当真。”小玄应。   “陛下可是答应我了哦!”雪妃认真道,“那人家也答应你,倘若日后有谁惹你生气了,心里边不高兴了,想要发狠了,臣妾便任你出气,要打要骂都由你。”   “我怎舍得!”小玄失笑道:“再说别人惹我不高兴,朕又怎能寻你乱出气?”   “因为陛下答应我了呀,只要你不伤害别人,臣妾就让你欺负,随你怎么样都行!”雪妃道。   小玄心中怦怦突跳,却是把那“欺负”两字的俏皮话想歪去了。   “陛下越来越好了,教人好生欢喜!”雪妃甜蜜道,倾身向前,水唇在他颈侧轻轻地啄了一下。   小玄只觉这一吻亲密之极,她这一往前,后面的两团软绵便越发清晰,除了轮廓分明,似乎还有两颗嫩尖在轻轻刮擦,虽隔着纱子,也挨得背上一片酥麻。   他呼吸微促,慌乱间反而稍稍坐直,好让背部与身后的玉人分开一点。   雪妃察觉有异,又感皇帝周身肌肤烘热起来,抬眼羞乜了一眼,轻声唤道:“陛下?”   小玄胡乱应了一声。   雪妃贴着他耳边悄声道:“要妾身服侍陛下么?”   小玄微微一怔,心道:“不是已经在服侍了么,怎么还问?”   却听雪妃低低声接道:“还要以前那样儿么?”   小玄正不明白,身后的雪妃已改跪为坐,在水里抬起双足,两条长腿从他腰胯两边绕到前面来。   小玄心中一阵剧跳,只见两只足儿穿波逐浪钻到自己腹下,嫩笋般的俏美趾尖几下拨探,轻轻夹住了已有些肿胀的玉茎。   雪妃环臂搂抱住他的腰,调整了下坐姿,两只足儿轻轻柔柔地研蹭起来。   小玄闷哼一声,铁杵怒勃而起,顶端破水而出。   雪妃脸贴他背上,美目忽然睁得老大,一副吃惊的模样。   小玄见低头望落,见两条雪似的柔美长腿环胯架在自己的大腿上,一双宛如玉琢的莹晶足儿正夹裹着自己的肉棒,在水里时松时紧地蹂踩着。   因溪水清澈无比,他瞧得格外明分:那十根剥葱似的趾儿竟比别的女人都要纤长,紧紧并着,缝密如线,肤色润嫩如脂细白胜雪,再经那染着豆蔻花汁的小巧甲瓣一点缀,出奇秀美。   雪妃只觉足间的物事炽热如火,坚硬、勃翘且昂巨,跟记忆中完全不同,心中愈来愈讶,只是视线给男儿的身体挡住,根本无法看见前边的情形。   小玄通体紧绷,呼吸越来越急,越来越重。   雪妃见他受用,在他腹下的两只足儿蹂蹭渐急,小花样也愈来愈多,时不时还趾勾缝夹,益发殷勤。   “雪妃!”小玄微仰起首,美得直吸气儿。   雪妃轻嗯一声,两只俏足稍稍加了力道,更加热烈地夹抚男根,在他背后悄声道:“要现在出来么?”   石后的百宝娘娘听得奇怪,悄悄探了下头,瞧见两人在水中的亲密旖态,登时满面飞红,慌忙躲了回去。   “你……你怎会这个?”小玄神魂颠倒地问。   雪妃睁大眼睛,羞得双颊烧透,然她心窍玲珑,转瞬便已明白,只道是天子故意挑逗,咬唇道:“明明是陛下命人强教与妾,如今却来戏弄人!”   “难道是那恶魔……”小玄忽然明白过来。   原来晁紫阁因伤不能人道,又见她足儿绝美,是以命识得狎技的宫妇授以秘戏,以供自己玩乐。   小玄一时酸意大泛,不想自己是个假天子,明明占了人家帝妃的便宜,反倒醋海兴波,说来亦奇,底下却越发挺拔勃翘,忽地一个转身,把雪妃压在后面的大石上。   雪妃睁着一双水雾迷蒙的眼睛望他。   小玄轻轻一扯,她身上的纱子顿落溪中,露出浸了水的娇躯来,白得如酥似雪,纤柔而娇弱,明明惹人心生怜惜,却又想要狠狠蹂躏。   “他的味道,还真好闻呢……”雪妃悄悄呼吸,暗诧从前怎么没有发觉,双颊晕红,心底乱跳。   “好白!她身上怎会这样子白……”小玄屏息地瞧着,一阵心猿意马,忽想:“我若要了她,水儿会不会生气?”   雪妃仰脸盯着男儿的俊颜,不觉爱欲遽生,秘处悄然发胀,痒意从骨子里一点点地透出来,这情形前所未有,她暗自慌讶,两只手儿不由自主地轻攀住皇帝的手臂。   “依水儿的性子,多半要恼我……”小玄天人交战,眼神游移,目光离开了雪妃的面庞。   雪妃见他神情不定,心中一阵疑惑。   “水儿爹爹都有五个老婆……况且她们姐妹情深,日后一并娶了,亲上加亲,或许不会太埋怨我吧?”小玄暗为自己开脱,目光又移回到玉人身上,但见嫩得几能掐出水来,仿佛吹弹得破,平时就觉得她白,此时丝缕不挂,愈感白得惊人。   雪妃忽然想起一事来,心中怜悯顿生,柔声道:“陛下没带那东西是么?那……妾身还是如适才那样服侍可好?”   “什么东西?”小玄一愣。   皇帝不能人事,每幸妃嫔,皆须借器具而行,这在宫里已不是什么秘密,然对外面却是封锁极严,几乎无人知晓,石后的百宝娘娘也听得云里雾中。   雪妃咬唇不语,面红耳赤。   小玄猛然醒悟,不禁好气又好笑,胸中傲气勃发。   雪妃吃了一惊,发现皇帝脸色有些不对。   “大胆!本天子何需倚仗它物!”小玄轻喝,当即将玉人抵在大石上,分开雪腿,握杵对准娇嫩,紧紧顶住。   雪妃垂目望落,赫见皇帝勃翘如柱,不禁又惊又喜,颤唤道:“陛下,你怎……怎……”   “我要你!”小玄喘息道。   “妾是陛下的人,什么时候在哪儿都是你的……”雪妃柔声应,从前都是借器具而行,冰冷坚硬,那似今次炽热似火温润如玉,秘处才给龟首触着,身子便即酥了半边,加之心底爱念涌动,苞内蜜汁顿沁,转眼已湿透花房。   小玄腰杆乍挺,一枪突入玉蛤。   “啊!”雪妃发出一声悸啼,吓得自己急捂住嘴。   小玄勇往向前,突过一腔脂膏般的水嫩,直冲到底,龟首蓦软,却是摘了花心,贪恋地采了几下,便开始抽耸起来。   雪妃只觉快美排山倒海掩至,陌生而爽利,两条藕臂高抬,紧紧地搂住了男儿脖子,嘤嘤轻吟。   “怎么就在这里胡闹起来……”百宝娘娘暗暗烦恼,岂愿在这里听皇帝与女儿云雨相欢,然与他们只有一石之隔,声音声声传来,清晰如在耳畔,着实无可奈何。   雪妃几时有过这等真正交接之欢,从前都是又冰又痛,每回俱是苦苦挨受,而今却是火热刚强,过处无不爽利快美,但给刺到深处,更是酸麻欲酥,整个人几欲化去。   小玄浅研深搠,瞧着她那乳鸽般雪滑的双乳可人,手覆上去,扣住一只微微用力地揉搓。   雪妃玉颊生晕,她本就清丽极绝,此时越发迷人。   小玄见她蛾眉轻凝,真个娇丽无双,心中痴了,忽俯下身,来吻玉人。   雪妃忙启水唇,迎入君王,送上香舌,与郎缠绵,葱指还在男儿胸前轻轻拨动。   蜜吻良久,两人方才分开,小玄见她峰顶两颗红嫩樱桃尖尖勃翘,时不时从指隙掌边跃将出来,又觉可爱,再度俯身,张唇啜住,一顿轻吮重吸。   雪妃细细娇喘,满怀柔情,轻轻扶抱住了男儿的头。   两人情怀激荡,身处清凉水中,肌肤却是一片火热。小玄动作越来越大,心底野了,忽直起身,将美人两条长腿高高抬起,朝两边打开,观望底下的出入之势。   雪妃羞不可遏,目饧脸晕,分外娇媚。   “只凭这张羞颜,便足以令人上天!”小玄欲罢不能,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那无以形容的羞色,浅挑深刺百般折腾,倏地宝杵暴跃,在花蜜的缠绕中现出了玄阳盘龙的真正面目。   雪妃登时花容失色,美目圆睁,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   “从前好,还是现在好?”小玄忽道。   雪妃只觉撑满欲裂,心中既美又悸,哪里答得了话。   “到底哪个好!”小玄不依不饶,突势愈剧愈疾。   雪妃上气不接下气地喘,只觉身上的男人猛如怒兽,娇躯抖个不住,忽叫了出来:“今昔滋味,如若天渊之别!”   小玄盯她那娇靥,望着那一抹融魂化魄的羞媚,但觉入目心化。   雪妃颤声道:“今时的陛下好一百倍,臣妾愿就此化在你身上,永世不离!”   小玄这才心满意足,宝杵寸寸勃胀,硬翘如弓,抽添愈急。   雪妃明明觉得无法抵挡,却又格外贪恋,   小玄低头瞧着,见蛤口嫩脂随着抽送揉入牵出,粉粉嫩嫩的竟给拉出极长,薄如透明地裹住了龟头,心中迷坏,闷哼道:“夹紧!”   雪妃急把花房收束,紧紧裹握住皇帝的铁戟,任采任撷尽由挞伐。   “你夹紧,夹紧紧!”小玄犹喝,却是顽心色意大起,要瞧到底能把那片粉嫩扯出多长。   “夹******夹不住了******”雪妃颤不成声,心欲取悦君王,仍旧死命夹裹。   “不许放!”小玄口干舌燥地喝,眼睛盯着低下,竟用中指去比量那卷拖出的嫩脂,赫见长达两节,直觉奇秒之极,一阵魂销骨融:“也就她能出来到这地步!”   石那边的百宝娘娘不知他们如何颠倒,只听得满脸通红,穆尔惊察身上烧热,羞得俏啐一口,紧紧地闭上眼睛,怎奈那边二个动静越来越大,着实烦不胜烦。   蓦闻女儿悸啼一声,声音非比寻常,隐约知是怎么回事,心中一阵乱跳,脸上愈烫。   雪妃突然就丢了身子。   可怜她自为成妇人以来,竟还是头一回能达此境,只觉内里天翻地覆,瞬给令人恐惧的极乐淹没,娇躯抖了一阵,竟然痉挛起来,那久藏的阴精如膏排出,厚厚地裹了肉棒一层,只麻得男儿通体骨酥。   小玄正在琢磨那花底妙趣,猝不及防,又见她反应如此之剧,心如油煎火燎,骤也跟着一溃千里,抱紧玉人,射得个天昏地暗。   雪妃本就溃不成军,吃他那滚热的玄阳宝精一浇,蜗缩的花心跳了几跳,嫰眼大开,又给烫出许多阴精来,一抹芳魂荡到天际,断肠似地颤哼:“死给陛下了!”   百宝娘娘给堵在石后,半天无法走脱,听见动静渐息,不觉悄舒口气,心道:“这下可完了吧,还不快快起来,我也好回去修补法宝!”   岂知等了半天,听见小两口低低悄语,料是在说那些卿卿我我的恩爱话,正不耐烦,又听绮声再起,探头去看,见皇帝坐在石上,把女儿抱在怀里轻轻耸动,不禁目瞪口呆。   原来小玄意犹未尽,雪妃旷了许久,又初得真趣,也是欲罢不能,两人如胶似漆,缠绵悱恻间情致又生,遂梅开二度再兴云雨。   “还有完没完啦……”百宝娘娘再次躲回石后,心中郁闷万分,如非这女婿乃是当今天子,只怕当场就要发作。   雪妃跨坐皇帝身上,姿势一变,滋味又是不同,神情时而像是舔着了糖,时而仿如吃到了酸,时而又似咬着了辣,百般销魂。   小玄与她抵额相欢,细赏着她脸上变化,只觉一颦一蹙都极动人,特别是那抹带着矜持的羞色,简直就是最厉害的春丹秘药,令自己雄风高振异样刚强。   雪妃细细喘着,不时贴脸过去,在他唇角眼边送上香吻。   小玄两手扣紧柳腰,在花底或顶或拱、时挑时研花样迭出。   雪妃忽地腻哼,娇躯倏颤,一副怯极了的模样。   小玄陡感研磨花心的棒头一滑,不知嵌入了哪里,奇滑异嫩腴美极绝。   雪妃只觉又酸又麻,刹那间整个人都软了,雪臂勾搂不住皇帝,就朝后方跌去。   小玄眼疾手快,一把捞住她的腰儿,眼中闪过丝异色。   雪妃也不知皇帝突破了哪里,仿似蛇儿给拿住七寸,半点不能动弹。   “难道同水儿一样,那里也藏着个小窝儿?”小玄几记轻戳,很快便探明正是花心底下的位置。   原来姐妹俩同根而生,天地造化,都藏着那羞花闭月的宝器。   雪妃花容失色,扭臀躲闪,临阵脱逃。   “别躲!”小玄轻喝,双掌下滑,紧紧地箍抱住两瓣雪臀,锲而不舍地寻幽探秘。   雪妃凝住身子,咬着水唇,芳心战战地乖乖就范。   小玄细斟密酌,只觉那嫩窝儿一张一翕裹了半颗龟头,姐姐虽比妹妹生得浅些,却是倍加肥美,喘道:“就这里,就要你这里!”   皇帝的声音霸道而强硬,充满了急迫与渴盼。   雪妃心里爱极了他,虽是万般难挨,也要让爱郎快活,遂强忍酸麻把嫩处送上,一时香汗浆出花魂欲散,口中娇音不断,声声悸人。   百宝娘娘听得惊奇,忽想起平日听见的传闻来,不由有些心疼女儿:“都说今上荒淫无度,常在宫里烧丹炼汞,又四处搜罗奇方异术,料是有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小玄深深刺住,略一拱动,便感那花窝内嫩粒滴滴浮起,软软滑滑地擦磨龟头,不禁筋麻骨软。   雪妃状若昏迷,再也无力侍奉天子。   “果真都有个销魂窝,姐姐妹妹俱是如此,那做娘亲的,不会也*****”小玄神魂颠倒,思绪一忿,竟是天马行空地跑到百宝娘娘身上去,又猛然一惊,暗啐自己荒唐,没想宝除振跃,越发刚强炙热。   小玄尽在小窝中研磨拱撬,全然不知节制,猛然马眼一酥,就要射将出来,险绝处九鼎还丹诀随即自生,牢牢锁住精关。   “你****你在做什么?”雪妃悸啼一声,细嫩的肌肤上乍然浮起大片细细地鸡皮疙瘩来。   原来小玄的九鼎还丹诀运提太急,一不留神,竟连带使出了那“汲”字诀来。   雪妃只觉一道奇异吸力直透花窝,上面的花心也受波及,挨忍不过,花内津涌浆吐,已小小的丢了一股。   小玄见她娇媚绝伦,心中大酥,按不住运提真气,又再悄汲了一下。   雪妃何曾尝过这等滋味,娇躯时绷时凝,颤啼个不住。   百宝娘娘听得女儿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心中愈来愈诧,不知想到了什么,身上竟有些不自在起来,心窝里涟渏忽起,悄然荡开。   这数月来战事胶着,程兆琦殚精竭虑,她也想方设法助夫御敌,夫妻俩心力憔悴,已近半年未有水鱼之欢。   夫妻俩恩爱相得,百宝娘娘常得雨露滋润,几时旷过如此之久,况且还是最为食髓知味的饱熟年份。此时此刻,斯人斯景,令她忽想起丈夫欢好时的宠爱、刚勇与强硬,不觉腹下收紧,腿心里一片潮热,手臂抬起,不知不觉就某处移去,指尖才触着星点,心头乍惊,粉靥滚烫,羞啐一口急收回手。   石那边的喘声吟声依然不依不饶地传来,百宝娘娘无处可逃,恼火地将个身子沉入水里,可是清凉的溪水还是无法熄灭沸烫的绮思,忽感自己这般泡在水里,真个可怜极了。   小玄每汲一记,便见玉人便哆嗦一下,那难耐与娇羞混做一处,直媚入骨子里去,再想起她平时的端庄娴静的模样,越发难止难遏。   “好生难挨!”雪妃失声喊出,状如中酒地娇啼:“是……是什么在吸那儿?”   百宝娘娘原先就有些怀疑,待听见女儿叫出这个“吸”字,心中一惊,立时明白过来:“皇上果然用了采补之术!”   “不行!”雪若闷啼一声,再次丢了身子,那稠滑花浆一注注排吐而出。   小玄盯着她那欲仙欲绝的模样,直如成瘾,心头一热,想与玉人进退与共,索性撤去九鼎还丹诀,惟以“汲”字诀大快朵颐。   雪若丢得死去活来,只不知如何才能停住,心头森森然仿欲仙去,惊慌道:“陛……陛下怜惜,妾挨不过了……”话音未落,雪腹抽搐,又再掉出大股阴精来,依然浓稠如胶,直从花缝中迸出,流得两人腹下腿间如同打翻了锅粥。   百宝娘娘听得惊心动魄,暗忖道:“皇上用了采补之术,却还如此逞狂,半点不知体恤!雪儿定要亏狠了……”进而又想,如此这般恐怕并非偶尔,心中更是又疼又急,万分担扰。   小玄蓦感精至,重重朝上一挺,就在她那小花窝内喷出一道道热流,一边射还一边深深浅浅地戳刺。   雪妃如何抵挡得住,只好任天子恣喷肆射,在他怀里有气无力地娇抖着痉挛着,眸晕目湿,娇软如泥。   两人体质皆非凡俗,彼此销魂,待峰顶过去,却仍断断续续地丢泄,竟逾盏茶光景方止。   小玄心满意足,从水拣起纱子给雪妃围上,温存了一阵,道:“我们走吧,朕打到头坡鹿,一会烤与你吃。”   雪妃只觉身上黏腻,心盼还能在水里浸上一阵,又感周身无力,仿佛给抽光了骨头,懒懒地不想动弹,轻声道:“陛下先去可好?妾在这里歇会儿便回去。”   小玄见她那娇慵模样,心中得意,道:“也好,我先回去把鹿烤好,这里水凉,你别睡着了。”   雪妃点点头,催促道:“陛下快去,娘亲一个人在下边,怕是要等急了。”   小玄微微一笑,在她眉心亲了下,起身上岸,穿好衣袍,春风满面地去了。   雪若在水里泡着,想着适才的欢好温存,不觉心如蜜注,神倦体乏间有些恍惚起来,忽听水响,不禁吃了一惊,赫见母亲从石后转了出来,身上依然只裹着条纱子,水滴如注,错愕道:“娘?你怎么还在这里?”   小玄顺坡下山,才走出百十步,忽想起猎到的坡鹿拉在溪边,遂掉头折返,方到近处,忽听有人在跟雪若说话,却是百宝娘娘的声音,不由错愕:“我丈母娘怎会在这里?”   “我早就要走了,没想却撞见皇上过来,便给堵回来了呗!”百宝娘娘道。   “那……那……娘一直都在?”雪若蓦地满面飞红。   “还不是因为你俩胡天胡地,没法离开!”百宝娘娘没好气道。   雪若嚅嚅嗫嗫地再说不出话来。   岸边的小玄也是面红耳赤,急躲入树后,借着星光,见丈母娘身子有如羊脂搓就,都是极白,却与雪妃又是不同,不敢多看,慌忙低下眼去。   百宝娘娘忽道:“我问你,适才你可有觉得哪里不妥?”   雪若怔道:“什么不妥?”   百宝娘娘单刀直入:“那为何适才你大呼小叫?还说什么皇上……皇上在吸你?”   小玄呆住,万想不到丈母娘竟会问女儿这个。   雪若羞不可遏,娇唤道:“娘!”   百宝娘娘仍旧不依不饶:“还有,适才皇上有没有……有没有射出来?”   雪若睁大眼睛。   树后的小玄耳根发烫,只觉这个直白豪迈的“射”字不该是从丈母娘嘴里出来的,心底莫明一荡。   百宝娘娘继续逼问:“还是只有你有,他没有?”   雪若只恨不得能有个地洞钻进去。   百宝娘娘半点没打算放过她:“到底有没有?”   雪若求饶似地蚊声道:“有,都有。”   百宝娘娘盯着她问:“你确定?”   “有啊,真的有!”雪若只觉脸都快烧破了,适才给烫得魂都险些没了,还能不确定?   “皇上定是修习了房中秘术,适才欺负你呢!”百宝娘娘轻叹道。   “房中什……什么术?”雪若一脸茫然,完全不懂,嗫嚅道:“皇上待孩儿越来越好,哪里欺负我了?”   “你不懂!皇上定是偷偷采补了,因此你才那般难挨。”百宝娘娘一脸严肃。   小玄心头乱跳:“糟了,千百年才做一次贼,便给她逮着了!我丈母娘真是明察秋毫洞若观火矣!”   雪若晕着俏颊,心道:“难挨是难挨,可是却舒服得很呀……”   百宝娘娘沉吟道:“后宫妃嫔无数,皇上修习房中术也不算稀奇,只是你就亏了……”   她心疼爱女,不禁忧心如焚,左思右想了好一阵,突尔灵光闪过,柔声对女儿道:“为娘亦传你一法,以后欢好时运用,便可与皇上棋逢对手,情致更佳。”   雪若耳根红透,半响不敢啃声。   百宝娘娘正色道:“傻孩子,这个没啥好害羞的,皇上如此悍勇,又识房中术,你不识应对,长此以往,身子定要大亏了!”   雪若娇声道:“娘你唬人!”   百宝娘娘苦口婆心道:“为娘不是吓唬你,皇上拿你采补,你也只有防着点,学点粗浅之技傍身,才好长久。”   雪若给逼急了,嚅嚅道:“孩儿不要学,皇上不会伤害我的。”   百宝娘娘板起脸道:“你若不学,到时早早便体弱貌衰,后宫佳色无数,就不怕皇上又再冷落你么?”   雪若重获恩宠,正是甘之如饴之时,加之如今爱意汹涌,哪里舍得失去,吃母亲这一吓,心里终于松动,羞色道:“娘亲莫再说了,孩儿学了便是。”   第十回、曲突徙薪   小玄暗暗好笑,心觉有趣得紧:“我这丈母娘当真什么都懂,且半点不肯让女儿吃亏,竟敢私传秘术来对付本天子,好哇!朕倒瞧瞧她要教些什么?”   当即运提真气,凝聚耳力。他此时与溪中的母女俩相隔五、六丈远,又有潮声溪水干扰,竟能听得一清二楚,心中惊喜,只觉自从夺取了冥殿龙犀的内丹之后,真如脱胎换骨,样样不同了。   “今传你之术,名曰——玉炉内教经,乃东方碧落天双修诸术中的一种,精研甚难,入门却易,为娘先传你口诀,你可记好了。”百宝娘娘道。   雪若点点头。   “天地氤氲,万物化醇;男女构精,万物化生。一阴一阳谓之道,既济生生之息也,拔取天根并地髓,白雪黄芽自长成。铅亦生,汞亦生,生汞生铅一处烹……”百宝娘娘徐徐念道,传授法诀。   雪若安静听着,默记心里。   百宝娘娘传完法诀,又仔细讲解内中要点、关键及难解之处。   小玄听在耳中,悄拿来与九鼎还丹诀比较,似是有些异曲同工之处,又明显各有所长,只是不知孰高孰低。   “以后皇上施术之时,你便悄悄使出娘教你的这个法子,内里自有妙力反汲,可保身子不亏。”百宝娘娘悄声道,“而且此技藏有秘趣,皇上必感快活,长久共修,彼此还大有裨益,往后自然会越发宠你。”   雪若只羞得一声不吭,连点下头都不敢。   小玄听得心旌摇荡,明明才与雪妃欢好过,此时竟又浑身烘热,只盼能与雪妃立马一试,好领教一下丈母娘秘授的妙技。   雪妃悄然走神:“这房中术果然神奇,是啦,皇上之所以好了,还能把我折腾个半死,多半不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而是修习了类似的秘术……”   百宝娘娘叮嘱道:“可记清楚了么?此术甚是要紧,回头你须用心修习,事关终生幸福,切莫懈怠。”   雪若忽掩嘴嬉笑。   百宝娘娘诧问:“你笑什么?”   雪若一脸俏皮地爬到她身边,抱臂贴耳道:“此术娘是从哪里学来的,敢情是爹爹教的?也常常一块儿修炼么?”   百宝娘娘错愕,猛地满面飞霞,轻斥道:“小孩子家,莫要来管大人的事!”   就在此时,突闻顶上传来一阵大风刮过之声,母女俩及岸上的小玄皆抬起头望,赫见天空出现一艘庞然巨舰,正从头顶徐徐飞过。   此时天已微亮,只见大船张着一对巨翼,尖首长尾,形如凤凰,船体呈浓暗的青灰色,晕泛着令人不安的奇异芒彩,而高耸入云的主桅甚为抢眼,流耀着与船身完全不同的碧色光华。   “天呐,这是什么?竟然如此巨大!”小玄心中震憾。   虽相距甚远,瞧不真切,但稍略估量,舰身绝对有数百丈长,比七绝界的冲霄飞舟及在虞渊谷见过的战斧飞舰都要大上多倍。   “娘,是天舟么?”雪若惊讶道。   “不是。即便是天舟,也没几艘有这么大的!”百宝娘娘笃定道,她乃东方祟恩圣帝门下,诸天之间常有往来,因而见过许多天舟。   三人盯着天空,心中皆有一个疑问,这庞然大物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快活岛上空极高处,小琳琅天静悬天际,罕有的灯火通明。   妖圣凌霄士负手立于栏前,默然望着星空。   今夜的小琳琅天异乎寻常的热闹,时不时可见巨禽大舰起降,一拨又一拨的妖王精首出入诸殿。   凌霄士冷目瞧着,若有所思。   “圣老久等了,圣后有请。”一个娇媚声音在身后响起。   凌霄士转身,见一个身裹金缕裳袍的美艳妖姬躬身行礼,遂由她引着,踏上丹陛,步往小琳琅天最大的所在——娲皇殿。   来到门口,数名威猛妖将正从殿中出来,神情凝重目不斜视,脚步匆匆,与凌霄士擦肩而过。   凌霄士步入娲皇殿,见偌大的殿庭中,除了立在殿角的数名金裳妖姬,就惟有孤立于大殿中央的一个女子。   那女子站在一座巨大的法阵前,正凝视着当中的日月星辰。   凌霄士一眼便即认出,这是个临时祭起的虚空法阵,名曰——森罗万象,对应着诸天诸地六合八荒,起着立体地图的作用。   “凌霄士拜见圣后。”妖圣略微躬躯,行了一礼。   女子转过身来,刹那间整座大殿似乎都亮了起来,一张丽绝寰宇的容颜出现在他眼中,正是当今妖界至尊小妖后,微笑道:“圣老辛苦了,把你从万千里外请到这里来。”   “圣后客气了。”凌霄士道。   “不知圣老近来可有观察天地气象?”小妖后道。   “略有窥探。”凌霄士答。   “那么。”小妖后抬起头,望向法阵中的一处,接道:“应该有注意到雷域的变化吧?”   凌霄士轻吸口气,点了下头,目光也移到了小妖后注视之处。   雷域——位于三十三重天外,那是一片陌生的不毛之地,一片只有雷电风暴的海洋,广大无垠,天地中所有的雷电都源自其处,是寰宇中所有力量的源泉,没有任何生灵可以待在那里,包括太乙大罗,甚至混元。   “雷域近来甚不稳定,影响了许多地方,许多事情,还有许多人……”小妖后道。   凌霄士静静听着。   “甚至我。”小妖后抬起手,雪白的掌心上出现了一团悬浮的雷电,浑圆而柔润,毫无瑕疵,完美地展现了大罗的惊人之境。   “我也是。”凌霄士应,凝视着那团雷电,以他的修为,已能看出那团雷电并不如表面上那般稳定。   “圣老觉得,这是因何?”小妖后道,玉手收合,掌上的雷电瞬时无踪。   “不晓得。”凌霄士摇头,回答得甚是干脆。   两人一时不语,皆默默地望着森罗万象中的一片模糊的白色光芒,白芒看不见边沿,代表的正是雷域。   “我很担心。”小妖后忽道。   “据我所知,很多人都在担心。”凌霄士道。   “可是所有人都无可奈何,没有人能知道原因。”小妖后轻叹道。   “因为没有人能接近那里。”凌霄士停了下,继道:“不过,也许不用太过担心,抑或只是一次偶然。”   “绝不可掉以轻心。”小妖后摇了摇头,缓缓道:“雷域从来十分稳定,而它惟一的一次异变,就引发了浑沌大劫,导致了先天地的毁灭。”   “可是。”凌霄士道,“惟一能够引发雷域异变的那个魔头,已经不存在了。而他的后人亦在西方伏法,万世不见天日。”   “不会再有别个了吧?”小妖后轻声道。   “不会。”凌霄士笃定道,“据我亿万年来的观察,如今诸界之中,无论妖仙神魔,再无一个可以与那魔头比肩的。”   “好吧,没有哪个能逃过妖圣的眼睛。”小妖后长吁了口气,道:“但愿如圣老吉言,雷域的躁动,只是一次偶然,我们静观其变。”   “圣后宽心,我会一直看着。”凌霄士淡淡道。   “此趟请圣老前来,乃有一事相烦。”小妖后道。   “圣后请说。”凌霄士。   “拘缨失盗,圣老已听说了吧?”小妖后道。   凌霄士点点头。   “因为此事,天庭已对吾界有所疑心。”小妖后继道。   “敢问圣后,天庭之疑,可有道理?”凌霄士不动声色道。   “纯属臆测!”小妖后斩钉截铁道,“天庭之所以怀疑吾界,是因寻木被盗期间,拘缨附近出现了许多鲲鹏,而现今拥有鲲鹏数量最多的就是吾界。”   凌霄士点了下头,沉吟道:“如今,吾界的鲲鹏大多在建木吧?”   “除了轮换牵拉小琳琅天的二十四头鲲鹏在我这,其余的都在建木,大部编入了圣灵兵团。”小妖后道。   “也就是说……”凌霄士斟酌道,“建木那边的鲲鹏已不在圣后的掌控之中?”   “我已遣人查问过建木那边,所有鲲鹏的出入行止均有记录在册,并无任何走失遗散,更没有去过拘缨。”小妖后道。   “有无可能,有人做了手脚?又或许……有谁在隐瞒?”凌霄士淡淡道,眸底锋机隐闪。   “有可能,但瞒不了我。”小妖后宁定道,“建木有我的人。”   “那此事就委实蹊跷了!”凌霄士沉吟道,“听闻出现在拘缨附近的鲲鹏多达数十,除了吾界与天庭,谁也拿不出这个数目。既然吾界没动,天庭亦不可能在自己眼皮底下监守自盗,那么——如此多的鲲鹏究竟从何而来?”   小妖后五指如兰轻拈,结成一印,身后的法阵忽然徐徐膨胀,直至扩展到整座大殿,森罗万象中的日月星辰有如宝石明玉,悬浮在两人周围。   凌霄士游目顾望,瞧见一座大陆迎面飞来,急速放大,其上尽是郁郁葱葱的森林,很快便认出,这是亘古已有的广莽。   小妖后道:“天地无垠,自第一次诸界大战,天地诸尊重新划界,因娲皇炼石补天、斩玄龙复天地安宁及取圣鳌四足以固四极之伟绩,划归吾界的版图很大,大到还有许多人迹未至、完全未知的地方。”   凌霄士点点头,道:“譬如当初的虚照秘境。”   “又譬如这里。”小妖后抬起雪臂,指尖点向一处,那是茫茫林海中的一片空白,继道:“此处在广莽极北,迄今为止,还没有人成功进入那里,或者说,去那里的人没有哪个能够回来。”   凌霄士眉梢微微一挑,道:“圣后为何对那里感兴趣?”   小妖后道:“因为这些年来,我时不时收到情报,说有人瞧见那一带有鲲鹏出没,而且数目不少。”   凌霄士哦了一声。   小妖后继道:“本来以天地之大,在某处存遗不为人知的鲲鹏,也不算太过稀奇,只是我派去调查的几拨人马,俱是界中高人,最后一支还是由数位界中元老统领,竟亦无一归来,这便甚是可疑了。”   凌霄士动容,双目注视着空白。   小妖后转目瞧他,没再言语。   “圣后是要我走一趟?”凌霄士道。   “鲲鹏放到那里,都是举足轻重的力量。而且,我还疑心那里出没的鲲鹏,与这次拘缨失盗有些干系。”小妖后道。   凌霄士沉吟须臾,终道:“既属吾界地头,又是圣后意思,凌某便走一趟吧。或许又是一个虚照秘境,会有些令人意外的惊喜。”   小妖后道:“此行可谓凶险之至。圣老是否愿去,不必介意于我,还请自行定夺。”   凌霄士道:“大劫或至,蛛丝马迹,皆不可随意放过;况且天庭已疑心吾界,终须查个水落石出。”   “那就有劳圣老了!”小妖后欣喜道。   “圣后有令,焉敢不从。”凌霄士谦色道。   “那边进展如何,那痴儿可是可造之材?”小妖后忽问。   “已有小成。”凌霄士点点头,道:“那痴儿天赋颖悟,聪慧过人,难怪重元老儿会选她为关门弟子。只是虚照心经非同寻常,推倒重来之途着实凶险,最终能否功成,还要看她的造化!”   “接下来,是否还需你在旁指引?”小妖后道。   “该传的我都传了,可以完全丢开手了。”凌霄士道。   小妖后满意地点点头。   “我有种感觉……”妖圣傲然道,“虚照心经比我当初预想的还要精彩,若能大成,于这天地中,或有一席之地!”   妖圣离去后。   即有侍姬入殿来报:“启圣后,元帅已在殿外等候。”   “宣。”小妖后道,收了森罗万象,踏上殿北玉台,在一张宝座中坐下,身后万兽屏上的光芒徐徐洒落,耀得她肤华如玉,丽不可名状,令人无法逼视。   旋见侍姬引着一人进来,行至阶前,叩首便拜。   “元帅请起。”小妖后道。   那人起身,但见紫须紫发,剑眉星目,肩披大袍,立于阶前,有如临渊峙岳,异样之英武沉静。   此人正是圣灵兵团旧帅、当今快活岛镇界大将军兼御前护卫军右帅——龙逄。   他智勇双全,一直为界中将帅,名震八荒,麾下八千御前右护卫军,俱为妖界精锐中的精锐。   “我且问你,当日要你把兵团交给万劫,你心里边可是不大痛快?”小妖后忽道。   “属下高兴的很,交出兵团,末将终能追随圣后左右了!”龙逄应道。   “你别哄我,圣灵兵团乃你呕心沥血才经营起来的,拱手让人,岂是易事。”小妖后道。   “虽有些不舍,然只要能于追随圣后以供驱策,便是属下的万幸!”龙逄道。   “你还是不肯承认。好吧,今儿又有一桩大事要为难你了。”小妖后道。   “圣后尽管吩咐,属下赴汤蹈火亦再所不辞!”元帅郎声道。   “我要你即刻亲提本部精锐,特别是你那七员爱将,离开吾界,自行寻一处新址住扎。”小妖后盯着他道。   “离开吾界?”龙逄诧道,虎躯轻震。   “没错。”小妖后点了下头。   “属下甘愿永世守护圣后!”龙逄急道。   “能保护我的人有很多,暂时用不着你了。”小妖后淡淡道。   龙逄注目望她,满眼疑色。   “此乃命令,不容异议。”小妖后道。   龙逄胸膛起伏,默不作声。   小妖后缓缓道:“有三件事务必做到。第一,新驻地须选在易守难攻处,及人迹罕见处,最好是从未有人到过的地方。”   “其二,新驻地安顿后,除了我之外,往后再不可任何人联系,包括吾界中人。”   “最后,在我同意前,不可擅离驻地,不可擅回吾界。”   龙逄神情越来越凝重,已知事关重大,深吸口气,喝应道:“末将遵命!”   小妖后道:“总而言之,就是要你销声匿迹,在所有人的视野里消失。”   龙逄沉声道:“圣后此举,可是为了应对元老会中隐传的天地大劫?”   小妖后没有回答,良久方道:“你只需记住,你走得越远,藏得越紧,存在得越久,我在这里就会更安全。万一有甚不测,你就是我的退路。”   【第十九集完】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