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仙志 作者:说梦者 第一卷 忆我少年游 序章   天气早已入冬了,中心公园的湖边还是有不少情侣,穿的厚厚的依偎着走在一起。   “你是个好人。”女人口中轻轻的吐出这五个字,让吴山心中苦笑。   女人似乎见吴山误会,立刻更正道:“我是说真的,你真的是个好人。我们在一起那么久了,我知道的。”   吴山靠在湖边的栏杆上,仰起头看着阴霾的天空,似是问话,又似是自言自语道:“做好人不好吗?”   “当然好,只是你有时候未免太好了吧!我希望你只对我好,为了我别去做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好吗?否则我们只能分手了。”   吴山犹豫了一下,终于低下头颓然道:“那好吧!”   女人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微笑,正要说话,却突然传来一阵求救声。   “救命啊!有人落水了。”   女人盯着吴山,吴山心中苦叹“老天你玩我啊!”对着女人无奈的摊摊手,一步步后退,然后转身加速向着湖边奔去。   “等我!”这两个字在吴山心中游荡,却最终没有说出口。   女人望着离去的吴山露出一丝无奈的表情,看着吴山脱下鞋子和外套跃入冰冷的水中,眼中未尝没有欣赏,但最后还是决然离去。   吴山的水性还是不错的,怀着救人的热情,在冰冷的湖水不多时就救出了第一个孩子,湖畔一阵欢呼,然后是第二个。此时的吴山已经是筋疲力尽了。   “还有一个人,还有一个人,求求你,救救他吧!”一个女孩子拼命的哀求,吴山嘴唇发紫,无力的摆摆手,示意自己无能为力了。但那女孩只是一味的苦求。   吴山抬头望去,湖畔那道身影已经不见了,咬咬牙,再一次潜入水中,但最后一个孩子却怎么都找不到,不能放弃,一直找啊,找啊!   身体已经麻木,意识渐渐失去。   隐隐约约还记得,有谁这样告诉自己,做个好人吧!那样会让你快乐。   吴山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很沉重,很沉重,不断的向着湖底坠落,但本该不怎么深的人工湖,却怎么都挨不到底。   “无缘大慈,同体大悲,功德无量,立地成佛。”恍恍惚惚间,无比博大的声音在吴山耳际环绕,吴山终于失去了最后一点意识。 第一章 种梨   趴在小石桥头的栏杆上,望着桥下潺潺的水流,吴山忍不住又叹了口气,这在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来说,实在是奇怪极了。说是少年老成未免太早熟。但那皱眉思索的样子却又不像是装模作样。   清清瘦瘦的孩子,吴山望着湖面上自己的倒影。终于再一次确定了一件事,自己真的穿越了。或许是接受能力比较差的类型,这个确认他用了七八年时间。   对了,他在这个世界的名字叫许仙。   是的,完全没有搞错,就是那个许仙。如果名字只是巧合的话,那么家住钱塘县,自小父母双亡,全靠一个姐姐把他养大。这些履历完全能够打消许仙最后一点怀疑。   所以这些年来许仙考虑最多的问题就是:真的会有一个女人,不,女蛇会在将来的某一天,来到自己面前报那一段千年前的恩情,然后上演一出旷古烁金的爱情神话吗?   许仙不由抱怨道:“这未免太狗血了吧。”只是抱怨的同时,嘴角却带着一丝微笑,这丝微笑难以抑制的扩大,变成大笑,狂笑。   “啊哈哈哈哈!”小桥上,一个小屁孩壮怀激烈,仰天长笑。   路人纷纷侧目“那个就是许家的傻孩子啊?”“哎,真可怜,好好的样子却是个傻子。”“是啊,是啊!”   许仙的大笑变成抽搐,然后飞速从案发现场逃离。这个带着苦恼表情,掩面而逃的小朋友。正是陈塘县有名小傻子许仙是也,身为一名穿越者,他不但没有留下神童的美名,反而因其不正常的言谈举止给人留下傻子的印象。不能不说是有史以来最失败的穿越者。   但谁在乎呢?四书五经真的很无聊,再努力学习也不可能中状元,反正将来我儿子会中状元嘛!小朋友们真的很天真,鬼才要和他们去爬树,敢欺负我看我不揍死你们。   无论再怎么失败也没关系,无论再怎么落魄都无所谓。那个人的到来将改变一切,她像天使降临人间,彻底拯救许仙的生活。   想到这里,许仙不由长叹一声:“果然做小白脸才是我的宿命啊!”从七八岁年纪就开始立志当小白脸的小朋友许仙,不知道会不会让将来某个人失望呢!   可以预言,如果许仙像这样发展下去,那么将来等那个天仙般的女子降临西湖,经过千寻百觅就可以看到在断桥边乞讨多年的许仙扑上来:“娘子,我终于等到你了,你怎么才来啊!呜呜呜呜!”然后白衣女子一脚将许仙踢开,丢下二百两银子,顾不得惊世骇俗,化光遁走。   “许仙!!!小兔崽子,死哪里去了,快去打瓶酱油来!”一声大吼打破了许仙对未来的憧憬。许仙赶忙擦去嘴边意淫的口水道:“遵命,姐姐大人!”   和原本的剧情一样,父母早亡的许仙是由他姐姐养大的。对这个照顾自己的姐姐,即使是穿越后的许仙也是满怀感激之情。或许是因为从成人的角度来看,这份感激之情大概比原本许仙只多不少。虽然经常对许仙发火,但许仙从来都是老实听话的很,比旁的孩子懂事的多。   酱油党许仙就提溜起酱油瓶子,向着集市大步行去。向着拯救他的乞丐生涯的另一个转折行去。   午后的集市上喧闹的很,各种奇怪悦耳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合着轱辘声,家禽牲畜声,构成一曲俗世的喧嚣。   “卖梨,卖梨,又脆又甜的大鸭梨。”一声大吼传入许仙耳中,直来直去的叫卖声显得异常的突兀。   许仙探头望去,路边一个粗壮的乡人,身边停着一辆大车,车上放满了黄澄澄的梨子。正在高声叫卖。一看便是不常来卖东西的人。   此时边上已经围了一些人问价,乡人略带拘谨的应付着,不过价钱却是不低。就这乡人,却让无数久经沙场,极擅于磨牙讲价大婶子老妈子铩羽而归,无论怎么讲都不肯将价钱放低些。被这些牙尖嘴利的老娘们逼得紧了就突地冒出一句:“俺媳妇说了,一文都不能少。”   旁边的人不由哈哈大笑,许仙看的有趣,也挤过去,对着其中一个挎着菜篮子的女人笑道:“买梨啊,吴婶。”他们两家是邻居。   吴婶回过头来看见许仙,面色一紧,复又笑着说:“不买不买,就是看看。”说完就挤出去,向着集市深处走去。   许仙暗自好笑,知道她怕自己分她个梨吃。现在虽然是太平盛世,但古代总不比在现代的时候物资丰富,这梨子对这些小民来说,却有些奢侈的味道。   不过梨子味道甘美,乡人的生意倒也不差。   “走开,走开,别耽误我卖梨。”乡人大声呵斥道。原来是一个道人一直在大车边上徘徊不去,只是眼巴巴的看着香梨。只是他破衣烂衫,一看就不像是能买的起的人。那乡人对这些城里人尚有些拘谨,对这么个破落道士就扬眉吐气起来。   乡人一轰,道士站的略远了些,但还是不肯离去,只是眼巴巴的看着那车上的梨子。乡人不由大怒,斥骂起来。   道士面不改色,反而争辩道:“一车数百颗梨,贫道只吃一个,对你也没什么大损害,你又何必发怒呢?”   许仙看的好笑,心道不愧是出家人,脸皮就是厚,不过看那他头戴破巾,身穿絮衣,面容苍老。此时气候已寒,许仙心中倒有些悯然。   旁边的人也纷纷劝道:“给他一颗不好的也就算了。”只是乡人红着脸,执意不肯。人群围了一大圈,哄闹争执起来。有说乡人忒吝啬的,有说道士无耻的。   “诺,我买你个梨请他吃吧!”一个稚嫩的声音突然传出来,一只小手上放着几枚铜钱举到乡人眼前。   旁边有认识他的抓住他的手呵斥道:“许仙,你什么时候钻出来的,你姐姐这几个钱来的容易吗?还不赶紧打酱油去。”却是看见了许仙手上的酱油瓶子。   许仙挣脱那只手说:“我愿意,不用你管。”许仙也暗自犹豫了半晌,终归还是不忍心,这道士说不定今年冬天都过不去,自己家里虽然贫苦,但一个梨子还是承担的起。说着从车上挑了个大梨给那个道士。   道士凝神看了看面前的许仙,展颜一笑,拜谢道:“那就多谢小哥了。”然后对众人道:“我是个出家人,不会吝惜财物,刚好也有好梨,请大家尝一尝。”   许仙好奇道:“你有梨,怎么还吃人家的。”   道士神秘一笑道:“还需小居士的梨核做种。”说完就大吃大嚼起来。黄橙橙的梨子,脆而多汁,许仙看的眼馋,这样的梨子他也是好久没吃过了。   道士旁若无人的把梨吃完,将核拿在手里,就地在街上掘了一个坑,将梨核放进去,将土埋好后。“哪位施一碗开水?”   道士奇怪的施为,身边早就围了一大圈看热闹的人,有好事者,立刻从旁边的店里借了碗开水交给道士,道士毫不客气的接过,然后倾倒下去。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那埋梨核的地方慢慢生出细芽来,慢慢抽芽长大,不多时就长成一颗梨树,开花结果,结了满树的梨子。道士先摘下一颗给许仙道:“这个就还给小居士你了。”   而后在众人的哄抢中,将这满树的梨子散尽,又叮叮当当将梨树伐了,将郁郁葱葱的梨树扛在肩头,洒然而去。   许仙不由目瞪口呆,与这相比,前世的那些魔术大师简直就是小孩子的把戏。虽然知道这个世界是有神仙妖怪的,他未来妻子就是个千年的蛇妖。但亲眼见到的那种震撼还是难以消除,心中反复念叨着一句话“这就是所谓的仙法吗?” 第二章 寻道   突然乡人大骂着向着道士离去的方向奔去。   许仙回头,见满车的梨子一个不剩,大车还少了一个把,是新凿的痕迹,才有几分恍然。那乡人刚才也跟着众人观看道士施法,竟然忘了卖梨的事情,事后才发现满车梨尽,连车把都没有了。   不多时,那乡人提了个车把走回来,一边走还一边骂个不停。集市上的人都哈哈大笑,那乡人一边怒,一边骂,骂着骂着竟然嚎啕大哭起来,这么个粗壮的汉子坐在地上像个孩子似的大哭。十分滑稽,众人的笑声更加厉害起来。   许仙心中一动,回首见那道士微笑着站在远处,却和他刚才离去的方向刚好相反,道士冲许仙稽首后,转身大步离去,集市上人多眼杂,旁人却似乎没有察觉到他,只顾得笑那乡人。   许仙咬咬牙,提着酱油瓶子大步赶去,道士的身影似快似慢,但在拥挤的人群中如鱼行于水,丝毫不见迟滞,任许仙怎么追都无法接近。   道士的身影突然转过一个墙角,许仙心中大急,更加快了步伐。但他转过墙角,却见死胡同中一个人都没有,许仙气喘吁吁的扶着墙休息,心中满是沮丧。   肩膀突地被人拍了一下,让许仙心中猛然一惊。道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居士,还有何事啊!”声音中含着的笑意,才让许仙放下心来。   “道士爷爷,你把钱给人家吧!”许仙微微喘息道。   道士一愣,他原想是小孩子好奇,想学他的法门。却没想到许仙追来是为了这件事。不由重新审视面前这个不甚俊秀,穿着补丁衣服的孩子。   道士笑道:“我哪里有钱,那人鄙吝不堪,自食其果,你又何必多事!”   “你会法术,定然是很有钱的。而且梨是人家的东西,不愿意请你吃也是人家的事情。那些梨也是人家辛辛苦苦种下的,就这样没了。叫他家里人怎么办!这事由我而起,怎么能算是多事呢!”   许仙一番话说的有理有节,因是无私之言,更显得磊落。   道士又是一愣,看着面前那张稚嫩的脸庞满是坚定,不由叹息:“是啊,吝啬又岂止他一人,众人相劝,却只有你肯解囊。只是我确实没钱。这样吧,我有篇道法相赠,此事就此揭过如何?”说着道士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来。   许仙不由心中大动,谁没做过这样的梦,遇绝世高人,得神功秘籍,然后一飞冲天。只是许仙狠狠摇摇头,把这些念头甩出去。“不,不,您还是把钱给人家吧!您一定有的。”   道士突然怒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我还能骗你个小孩子不成,我云游四海,既不打家劫舍,又不偷鸡摸狗。哪里有许多钱财。”说完一把将许仙推出去。   许仙轻轻的跌在地上,再抬头时,发现哪里有什么胡同,只有一面青石墙壁。隐约想起刚才和那个道士说话的时候,明明是闹市中,胡同里却寂静的仿佛另一个世界。   许仙颓然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尘土,慢慢往回走,有些后悔,又有些懊恼。他原想帮那乡人讨回梨钱再看能不能学点法术。但果然无论前世今生,都是一事无成。种种愁绪最后和成一声长叹。   回到原处,见那乡人还坐在地上抹眼泪,路人不知道的还要打听,听了都是忍俊不禁。许仙摸摸怀里,还剩下道士给自己的那颗梨。   想了想走过去,将梨递给那乡人说:“诺,给你,天色不早了,赶紧回去吧!”从乡下推着大车过来还需要不少时间呢!   乡人抬起脸,痴痴的面容加上眼泪留下的沟壑,许仙心里又是笑,又是叹,你若肯大方点,又何至于此呢?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并非没有道理啊!   那乡人突然跳起来扯住许仙,大声道:“就是你买的梨,肯定是那个牛鼻子的同党,赔我梨钱,赔我梨钱,不然拉你去见官。”   许仙苦笑分辨,乡人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哪里肯听,只是一味的缠说。街两边的人大都认得许仙,此刻围上来,七嘴八舌的说那乡人的不是。乡人的气势顿时萎了,不由松开了手,却又伤心他的车,伤心他的梨,又大哭了起来。   许仙见自己手臂上的淤青,心中有气,很想就此一走了之。但见那乡人的可怜模样,心中狠狠骂自己:许仙啊,许仙,你就烂好人,烂到死吧!难道死一次还不够吗?   但想想这一车梨不知道寄托了这乡人多少希望,他不过是心伤之下举止失常。苦笑着想:一次不够,那就再来一次吧!   不为什么好报,不求什么恩情,许仙就是这样的性格,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大概是连穿越都无法改变的吧!   许仙笑着跟一个旁边卖菜的大妈拉近乎:“大姐,您就把梨钱给人家吧,您看他多可怜,谁遇到这样事儿不着急啊!”“大哥……”“大爷……”   日暮西沉,集上的人渐渐散去,许仙掂掂手中一袋钱,最后也只收回了小半。有那看完热闹就散去的,有那抵死不认的,但也无可奈何了,总算能弥补些损失。   许仙作保借了工具,乡人的大车已经修好了,将钱交给他,许仙想了想又拿出几枚来说:“那个梨我还给你了。”心里微微有些得意,谁说我做好事总把自己搭进去。   乡人憨憨的点点头,只是一个劲儿的道谢,翻来覆去也说不出什么新鲜话来。   “赶紧回去吧!现在已经很晚了,以后要大方点啊!”许仙挥手作别了乡人,夕阳西下,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许仙沉浸在只属于他自己的幸福里,那些懊悔早就被抛在脑后了。但这幸福没有持续太久,许仙突然惊道:“我的酱油。”   不合格的酱油党许仙小朋友提溜着酱油瓶子一路狂奔。   酱油铺子里。   “陈小哥,给我打瓶酱油,快点,快点。”   一所陈旧的民居里。   “小兔崽子,一下午死到哪里去了!看我怎么收拾你,还跑。”一个女人拿着扫把撵的许仙鸡飞狗跳。只是面目和许仙一样,算不得俊秀,只能算是周正。   “姐姐,别打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你别哭啊!”   “谁哭了,看我打不死你。”   “酱油洒了,酱油洒了。”许仙突然惊叫道。   “哪里,哪里!”女人连忙停下,心疼的说。   “骗你的啦,我都饿死了,我们吃饭吧!吃饱了您才有劲打啊!哇,是芋头啊!我最喜欢吃了。”   “就知道吃。”女人口里说着,心里却有些暖意。贫苦之家,吃的都是时下最便宜的东西,而且不怎么新鲜,但无论做什么却总是许仙最喜欢吃的。   一点油光微弱,不及富裕之家的灯火通明。吃着少有油腥的淡淡饭菜,谁又能说,此刻的许仙离幸福很远呢?   漫天星河灿烂,门前的石桥上立着一个道士望着许仙家透出来的火光,明明近在咫尺,却又感觉远在天涯,自己曾经是否也有过这样的时光呢?连他自己都分辨不清了。秋风拂过河面,以他的修为竟也感到微微的寒意。 第三章 传道   吃过了晚饭,就赶忙熄了油灯,等姐姐睡去,许仙就悄悄的走出门去。他不太习惯睡的太早,但又拗不过姐姐,只能每天晚上偷偷跑出来。   但这个世界既没有电脑,也没有电视,晚上唯一算得上娱乐的,大概就只有湖边的那些青楼画舫了。且不说身上没钱,就是身上有钱他也不敢到那种地方去,姐姐大概会跟他拼命吧!   只有赏赏月色,算所解闷吧!但今天月色也无一点,只有秋夜的星辰透着些许冷寂。不过许仙也偏爱这样的夜晚,或许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会将心中那份孤寂毫不掩饰的透漏出来吧!   是的,姐姐固然对他如亲生母亲一般,但有些东西,她也无法理解。两世为人,前世的东西又怎么能轻易的抛去呢?许仙常常有这种感觉,自己和身边的人是不同的,在想着完全不同的事。   虽然这个世界不是许仙记忆中的任何朝代,但自己只要随便抄几首诗词,便可天下闻名,自己见过那样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只是今夜的许仙注定不会孤独,他常去徘徊的小桥上,此刻正立着一个人影,许仙心中一凛,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是有鬼的。而怕鬼是最自然不过的情绪,但许仙接着放下心来,原来不是鬼怪,而是今天遇到的那个道士。   “道长,你怎么不回家啊!”许仙走上前去关心道。   “四海为家,四海无家。你不怪我今天推你一跤。”道士回头,对许仙微笑。   “当然是怪的,不过只要你传我仙法,我就不怪你了。”许仙本是想装作慷慨模样,哄那道人将那本书给自己,不过话到嘴边就变成心里想的,他实在不是个擅长作伪之人。   道人哈哈大笑:“我今天要给你,你不要,偏要那些俗物。现在想要却是没有了。不过我问你,今天你为何要助那卖梨的乡人,如此鄙吝粗蠢之人,他还想拉你去见官呢。”   许仙正自失望,就漫不经心的回答道:“他虽然吝啬,但却是正当买卖,不是坏人,倒是你拿了人家梨子就罢了,还砍人家的车把。自己倒是痛快了,却全然不顾他人的感受。”   道士怒道:“我是小施惩戒,希望他有所警醒,不要由着自己的性子吝啬下去。不然日后失的就不只是梨子了。”   “那是他的秉性,就像是鸟就要飞,是鱼就要游,只要不干涉旁人,便由他好了,你又何必强求呢!你由着自己的性子想吃梨就吃梨,想警醒就警醒,还好意思说人家。”许仙说完就后悔了,莫说人家的法术,就是这么个大人也不是现在的自己能对付的,道士发起怒来自己可就叫天天不应了。   道士怒目而视,许仙惴惴不安,但没想到道士突然笑起来“物顺其性,不可强求。物顺其性,不可强求。师傅啊,师傅,原来任意妄为的人一直都是我啊!”   “那个没事我就先回去了,你赶紧找个地方睡觉吧,北面山上有个庙,虽然是和尚待的地方,不过都是出家人,应该能收留你一晚。”许仙说完就转身离去,但道士一句话如同定身术般将许仙定在原地。   “你想学我的法门吗?”   许仙立刻转过身来道:“想,非常想。”他的双眼简直比星星还要亮。这种事情,不可能不想。   道士暗自好笑,终归是个孩子,不过这种毫不作伪的性子却是他喜欢的,他走遍三山五岳,见过各色人等,一个人若是口是心非,根本逃不过他的眼睛。而一个人如果有了这样的本事,最看不得的就是那些自作聪明的诡诈之人。   白天许仙的作为都落在他眼中,他观许仙少年老成,心肠甚好,却又不是沽名钓誉之徒,心中就生了收徒之念,今晚一番谈话,又知他是非分明,并非那种浑浑噩噩的老好人,不由更加中意。   “你虽然心智早开,但资质只是一般,聪慧也不过中人,此是第一难。要习练此道,非得水滴石穿才行,但我观你非是有大毅力之人。更是难上加难,到头来或许不上不下,白白荒废了光阴。这样你还要学。”   “要学,要学。”许仙心道,就算不成,搞搞魔术表演也不错啊!许仙这么想着,却没想到偷,没想到抢。   “我年轻时抛妻弃子,浸于此道。到如此却只修得一身落魄,这样你还是要学吗?”   “要学,要学。”许仙心道:我未来娘子可是千年的修为啊,我抛的了吗我。   “好,那我们就订下师徒的名分,传授你此道。”   许仙心中喜不自胜,但看道士师傅,却是一脸萧索,心中一动,不由问道:“道长,师傅,现在你后悔了吗?”   道士皱眉思索一会儿,最后毅然道:“这是我一生所求,不悔。”   “不悔吗?”许仙喃喃道。就这两个字,却不知包含着多少坚定与心酸,但人这一生到头来无论如何落魄,只要能扪心自问,留下无悔二字,便不算白活。   许仙没来由的从心里叹了口气,却很为他高兴,此刻他也想问问自己,你后悔了吗?前世种种,纷纷扰扰的从他眼前划过,但他自己也搞不清楚,是悔还是无悔。但往事难追,既然天赐此生,便要无怨无悔的好好活一遭。   就在许仙沉思往事的时候,道士并指如剑,迅捷的在许仙眉心一点,许仙来不及反映就感觉脑海中天崩地裂了一般,想要呼痛,但身体却不能自已。许仙感觉漫长如千古,但其实短暂的只有一顺,就这一瞬,许仙却像是从水里捞起来的一样,浑身都被汗水浸湿了。只觉得脑海中多出了许多东西,但却有无从寻觅。抬起头想问问师傅。   道士却只是说:“你去吧!”就不再看他。   许仙脑袋里浑浑噩噩,真就听话的向着家中走去,但刚走两步,就惊觉回头。“师傅,书呢?”却还在寻思那本秘籍。   道士听了微微一愣,而后笑骂道:“非将我这点老本都赔给你不行。”从怀中掏出本书来抛给许仙,许仙接过一看,封面上上书着三个古篆,依稀却是认得的,乃是《道德经》三个大字。   正想同师傅理论,却发现桥上空空如也,早已不见了道士的踪影。心中无奈,但感觉自己现在疲累的像是干了一整天的活,身体沉重的只想倒头便睡。只能强撑着向家里走去。   此时万家的灯火都一盏一盏的熄灭,只有天上的繁星万古长存。道士望着许仙蹒跚离去的身影,暗自沉吟。   “仙山渺渺,人世茫茫。将你引到这样的道路上究竟是对是错。许仙,许仙,你是否真的人如其名,肯将此身许与仙道呢?” 第四章 点星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许仙躺在他的小床上酣睡,在谁也不知道的时候,一点青光在他身体中流转,不循着任何经脉,许仙的身体像是一个盛水的容器,那那一点青光就是水中的鱼,不停游走着。初时只是小小一点,像是洒下的鱼苗,但游走了几个时辰,便略微的大了一些,只到星河隐去,那一点青光也随之隐去。   第二天醒来后,许仙揉揉脑袋,还怀疑昨晚那是一场梦境。突然手边触到一本书,拿起来一看,不正是那本精装的《道德经》吗?虽然一看就是难得的古本,但这个秘籍未免太烂大街了,至少也要给本如来神掌什么的啊!   许仙隐隐约约记起昨晚的事情,那道士似乎在自己脑袋里放了些什么,但就像他背的那些四书五经,都好像知道,但偏偏什么都不知道,实在是头痛。   “许仙,赶紧到私塾去,晚了先生要骂的。”姐姐的声音传来。许仙无奈的跳下床,匆匆吃过了晚饭,向着私塾走去,所谓先生,不过是个老秀才,人家都是越老起得越早,他偏偏越来越贪睡,所以开讲也晚。也让许仙这样的懒鬼能够多睡一会儿。   迷迷糊糊的跟着几十个大大小小的孩子摇头晃脑,之乎者也。许仙的心思早已放到了千山万水之外。   “啪”的一声,戒尺狠狠摔在许仙桌上,许仙那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自然不会被这等小伎俩吓到。缓缓抬起头,望向老秀才,一副“你有什么事”的样子。   这老头最恨的就是这种不尊师重道的家伙,气的胡子打颤,道:“把刚才读的与我背一遍,错一句便是一戒尺。”立刻响起无数孩子的窃笑声。许仙缓缓站起,气度雍容,丝毫没有惊慌失措的样子,这让老秀才的心中更为不满。   许仙做好了挨打的准备,然后曼声诵道:“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诚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圣人也……”许仙初时还有几分艰涩,但接下来,那些词句仿佛一个个跳到他眼前来一样,轻轻松松的读下去。   老头的眼睛瞪得越来越大,感觉不认识面前的人了,不过才一夜不见,他学生里最痴傻的一个就能倒背如流了。   许仙背的爽快,心中暗道:“难道道士那一指是加智力的?呸,这又不是游戏。点石成金啊,将我这块顽石也点成金了。”   他却不知,那简简单单的一指包含了道士多少的心力。人类修士若想成仙证道,必渡三大天劫,那道士已经渡过了两次,但他自知最后一次无论如何也渡不过去,就干脆找一个传人,将自己道门传承下去,将那一点道性直接渡入许仙的魂魄之中,寻常资质上佳的人,要开始修行的第一步也是千难万险,哪像他睡一觉就入了门了。   但那一指也包含了莫大的凶险,非意志坚定,福源深厚的人,是万万不能用此术的。但好在许仙本是功德深厚之人,才能承受这一指的威力。心有灵犀,一点而通,那一指的名头却是“开窍”。将道门的心法一股脑的印进许仙魂魄中。只是道士传道的时候,担心许仙分了心思,只传了道,却不传法。就好像习武只练内功,招式全然不懂一样。   夜色阑珊,别了私塾,回到家中,许仙匆匆的吃过晚饭,将今天的趣事同姐姐一讲,博她一笑,连夸许仙开了窍了。许仙自然却之不恭,连说“就是就是”,让姐姐有恼他不知谦虚,责骂一通。   吃过了晚饭,许仙匆匆回到他的小屋,高兴的嘴都合不拢了,原来自己真的遇到了神仙了。不由对自己脑海中那些东西用心起来,摆出一个五心朝天的姿势,努力修炼。但腿麻了也没练出点什么来。   许仙气恼,自己的天赋真的这么差吗?人家一穿越不都是学什么会什么吗?又咬着牙练了半天终归是没半点心得。   最后终于颓然倒在床上,没志气的想:等我娘子来了,让她教我好了。   夜色深沉,许仙突然心中一动,自己的道士师傅说不定还在那里呢!穿了鞋子就走出去,桥头空空如也,许仙在两边走了两圈,也没发现一个人影。只是觉得自己的眼神明亮,平常看不清的黑暗处,现在也能隐约看清楚了。   徘徊了一番,许仙心思烦乱,无奈的趴在桥栏上,望着脚下黑色的河水,寂静的流淌而过。秋风同河水一起穿过桥洞,细细的吟唱着一首不知名的歌,千古不绝。只是在这黑色的河水中,隐隐约约,总有无数点亮光闪闪灭灭。   许仙猛然抬起头,浩瀚的星河闪耀,天地空旷,许仙烦乱的心思一瞬间变的无比的渺小,不值一提。许仙不过百年之身,河水千年不休,星辰万古长存。   许仙突然有些明悟,所谓寻仙之道,不就是要弃了这俗世的烦扰,同河水为伍,同星辰比肩吗?只是莫说凡人,就是真正的仙佛,同这宇宙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连其中一点星尘都及不上吧!朝生夕死的蜉蝣,不可语冰的夏虫。人跟仙佛的关系就是这样吧!夏虫嘲笑蜉蝣的同时,他自己又是何等的浅薄呢?吾身也有涯,而道也无涯。以有涯之身寻无涯之道,难道不痴吗?   人们不会知道,现在所谓黑夜,不过是一粒星辰的影子,而太阳即便在黑夜也并未消失。   许仙大概想不到,前世所学的那些天文知识,到了今生会有如此的运用,特异的世界观,让他比今生的所谓仙佛们更多了一份特别的明悟。无论道佛,所修本质上就是一颗心字,心境通了,万法皆通。   在黑暗中,一双眼睛正看着这一幕,心中的震撼丝毫不比老秀才的少,他今晚本想最后指点一下这个弟子,先不现身再测试一下他的心性。许仙很没毅力的放弃找寻,颓然趴在桥头的时候,道士还在失望,有种所托非人的感觉。   但就在刚才,他亲眼看见许仙魂魄中那一点青光突然暴涨,由青转赤,焕发出炽热的光亮,不再游动,而是立在当中,普照整个魂魄中的黑暗之处。   “太阳星!真的有人能点亮太阳星吗?”道士喃喃自语。他们这一门,称之为“星宿海”,所练的道法也与星象相合,虽然是同样的法门,但到了不同人手里就会有不同道路。而决定这道路就是那一点青光对应的是什么星,是修行第二道大关,“点星”。   不同的星有不同的功效,却也能分出个高下,最上者,点亮北斗南斗的十三种星。平常者都是其他的杂星。而有极上者点亮紫薇星帝,那是千年难得一见的事情。星即是性,星即是命,第一颗就决定了一生的修行之道。   而道士的法号是太阴真人,因为他所点亮的第一颗星是太阴星,也就是俗称的月亮。太阴星光亮无比,还要略高于北斗南斗,但最依赖命数,若是月圆之夜,星力最强的时候,就是紫薇恐怕也略有不及,但若是月初月末,星力极弱,最多只有杂星的力量。而道士算准自己的第三次天劫,正是在星力最弱的时候,那却是命中注定,他自己都无可奈何。   但又一颗星只存在于“星河”的理念中,那就是太阳。星辰是在夜晚,他们门派修行也是在夜晚,点星当然也是夜晚,这时候太阳隐没,正是极阴之时。   以他们的理念,太阳已经落下了,又怎么可能点亮呢?许仙竟然在第二天就点星成功,这已经是难得的天资了,而点亮的竟然是太阳这种不可能被点亮的星辰。简直让道士自己也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门中也曾有人试图在白天点星,点亮太阳,但是点亮倒是很容易,都被太阳真火焚化当场。所以再没有人试过。   紫薇也好,太阴也好,日出星沉,日出月隐。你群星之主又算的了什么呢?在太阳系里,只有那个大火球才是主角。   道士微微叹息:“似乎收了个了不得的徒弟啊!”本来还想指点许仙一下,但现在看许仙魂魄中那耀目的光彩,竟然有几分意兴阑珊之意。自己的指点恐怕反而将许仙引上歧路,就悄悄的隐没在黑暗之中。   许仙则立在桥头,沉浸于那种奇妙的境界中,直到拂晓时分,许仙感觉身体炽热,才回过神来。现在白日里的太阳还不是他所能承受的。   赶紧跑回家去的许仙还不知道,他已经为他的修行之道奠定下最重要的一步,主星确定,然后就是建立星宫了,但是若将太阳作为主星,群星隐没,又该怎么建立星宫呢?这是道士唯一的担心。却并不让许仙烦恼,一夜悟道,他感觉自己的心神从未有过的开阔,很多介怀的东西,现在都能够轻轻放下,感觉身心都轻松很多。   现在生活的贫苦他也不是没有烦恼过,还想过抄几首诗词改善一下生活,反正这里是什么劳什子大夏朝,唐诗宋词挨个抄都没问题。但对这么一个孩子来说,盛名之下却未必是好事。所以一直犹豫着,但现在的许仙却能够下定决心,就这么安安静静的过自己的日子。未来还长着的,不是吗? 第五章 仙路   许仙静静的躺在床上,胸口一点赤色,散发出的光芒照耀全身,而此刻他的意识无比清楚。   脑海中那些东西不再浑浑噩噩,而是恍惚间有几分清楚。那些修行的法门不是文字,也不是图案。文字图案终归还是为了传递某种信息,但在传递的过程中必然造成扭曲和误解。   但现在许仙感觉,那些道士注入自己脑海中的东西,一个个都准确明晰,却像是直接把那种信息传递给了自己,不借助任何中介,就算是目不识丁的人也可以明白。   许仙除了赞叹道家法术的神奇之外,对于这些东西更是无比的用心。成仙做佛,大概是每个中国人心中都有的情结吧!只是随着科技的发展,越来越多的自然现象能够被人解释,这种东西渐渐被归于迷信,渐渐的消散于现代人的心中。   但梦中可曾有过这样的情景,竹杖芒鞋,行于名山之中。轻衣长衫,游于尘世之外。踏遍青山人未老,那是何等的逍遥。   当发现这些都是真的的时候,谁又能不心动呢?许仙也不例外。   静静的躺在床上,细细地品味着脑海中那些玄妙的法门,他渐渐明白,自己所处的程度是“点星”的阶段。主星确立之后,就该不断的强化主星,到一定程度再建立星宫。但那一点光芒却和任何描述都不相符。   虽然蚩尤星也做赤色,但蚩尤星带着凶杀血光之意。但却不像自己那一点赤星,虽然光芒微弱,却浩然光大,生生不息。   许仙想来想去,总是不太明白,只能按着描述的方式上感天象,不断的吐纳。只感到那一点赤星不断的从外界汲取极微小的光点。   在搞不清楚自己的主星是那一刻的情况下就能吸纳星力,这本来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太阳作为太阳系的主星,也是离地球最近的一颗恒星,它的力量即便是在黑夜也起着极大的作用,所谓日光普照,无处不在。   旁人要引那千万光年外恒星的星光积累星力,而太阳的光芒到达地球却不过是几分钟时间。这其中自然是天差地别。   不过许仙也感受到,越接近黎明,星力就聚拢的越多越快,但到了真正日出,却又灼热的无法承受,那不是身体上的灼热,而是精神上的灼热。他尝试着抵抗这股灼热感,坚持下去,但只坚持了一会儿,却感觉魂魄似乎都要被蒸发,连忙停下,起身时已经是满身大汗。   推窗望向天边,只见红霞若烧,东方欲晓。   许仙隐隐约约间有些明悟,原来自己的主星是天上的太阳,再感觉魂魄中那一点赤光,本来只有小米粒大小,现在却有大米粒大小。明明天快亮的时候才增大了不过一点,现在竟然突然增大这么多,委实不可思议。原来天快亮的时候坚持那一会儿竟然有这样大的功效,如果能在正午修炼一会儿,那岂不是立刻就地飞升了!   这却是许仙痴心妄想了,如果真在正午修炼此法,立地飞升不可能,自焚倒是真的。平常人死还能入轮回,最惨不过是魂飞魄散,他那样直接连魂魄都烧个一干二净了。不过许仙想想他坚持那一会儿就是这样的苦楚,也不敢强自修炼。   许仙起来洗洗干净,赶去私塾。虽然实际上是一夜未眠,但却精神矍铄,浑身上下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和力气。   先生姓宋,每天都要照料他那几盆花草,许仙来了,老头依然低头浇水,许仙无论是哪辈子都没指望过获得老师们的青睐,也不以为意,只想着赶紧走过去,别人不理睬他,他也没兴趣贴上去。   “许仙,来了啊!”老头突然冒出来一句,虽然没看许仙。   “啊?恩,来了,先生。”许仙一愣,赶紧躬身回礼。不知道这老头犯了什么毛病,想走,又有点担心,小心翼翼的问:“先生,您今天没事吧!”   老头刚要发怒,想了想摆摆手说:“赶紧进去吧。”   许仙不明所以的走进去坐好,他却不知道,昨天的表现已经被先生看在眼里,感觉此子虽然厌学,但天资却是最好的,自己应该好好将他引向正途才是。他一生屡试不中,也总想教出个厉害点的徒弟。   但科举取士,那真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比前世的高考还要难上无数倍,又谈何容易。但凭着“过目不忘”四个字就占了天大的便宜。   科举分为童生试,乡试,会试几个步骤。前面所考的大多是书上的东西,只不过翻来覆去,相互交杂,没有一个好脑子是不行的。   童生试过了就是秀才,而大多数读书人一生就卡在乡试上,过不了就永远是布衣之身。手不能提,肩不能抗,又大多瞧不起行商做买卖的,只能潦倒做个教书先生而已,好一点的能去做个师爷,所谓百无一用是书生就是这么说的。正是个谁都瞧不起的穷酸秀才。   但如果能过了乡试,那就是举人老爷,就算无官无职,也可以见官不拜,每年还能吃国家的俸禄。乡里都要攀附的,而许仙过目不忘的本事让他过乡试如探囊取物一般。   宋老头美滋滋的想:那时候我就是许仙的授业恩师,还不人人敬服,就算屡试不中也算是我时运不济,而非学问不行。所以对许仙就亲切起来,只是爱惜面子,一时还拉不下脸对许仙太好,但心情早就改变了。   于是乎,许仙今天过的就十分奇怪,先生时时点他回答问题。让他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意思。不过他现在神思清明,过目不忘,回答问题也是倒背如流。倒让宋先生越看心中越喜,当作得意门生一样。   小小的私塾里,朗朗的读书声。   许仙还是不爱读书,只是过目不忘的本事慢慢传遍开来。有时候姐姐回来,还会高兴的说今天买菜谁多给了颗葱,哪个有夸许仙了。连洗衣场的工头也不再多加刁难。   许仙就笑笑说:“一颗葱怎么够,我今天把《左传》也背下来,让他们明天给你两颗。”许仙的姐姐就笑着说好。   只是也有些许烦恼,许仙姐姐本来已到了婚配的年龄,只是带着许仙这个拖油瓶,长的也只是周正,高不成低不就,就迟迟没有婚配。现在许仙神童的名声一传出来,钱塘县的媒婆就一起挤过来。   许仙姐姐一概推拒,那些媒婆见说好的不行,就难免有些讥刺之言,结果被许仙姐姐持着门闩统统打了出去。市井之中,家里没有男丁,如果不泼辣些,早就让人欺到门上了。   许仙好笑问道:“姐姐怎么不选一选。”   “有什么好选的,不是瞎子就是瘸子,像什么王公子,张先生的,家里连小妾都不知几房了。去去去,你个小猴子别管我的事儿,把你的书读好了,将来做了状元,我也跟着封着诰命什么的,就不枉我吃了这么多苦。”她识字不多,文化有限,说出来的话都是直来直去,但那心肠比那些学富五车的人不知道要好多少。   许仙无奈苦笑,哪有说的那么差劲,里面也有好人家的。许仙后来才知道,姐姐本就有个追求者,不过只是个寻常的小捕快,也是贫苦人家。许仙心中一动,原本的剧情,许仙的姐姐不就是嫁了个捕快吗?虽然没有大富大贵,只是小康之家,但却是和和美美的过了一辈子。那样就是最好的结果吧!   宋先生近来也颇不痛快,竟然有人想跟他抢学生,许下了许多好处,不但不收学费,还包吃包住。虽然被许仙婉拒,但还是把老头气的不轻。不过对许仙倒是加倍的和颜悦色起来。   成为香饽饽的许仙就这么过他平静的日子,每天的修行是必备的功课,对这件事他可比读书要上心的多。每天都感觉有所增益,虽然不大,但总感觉自己有些变化。   这种变化缓慢而微妙,就好像蛹中之蝶对于展翅高飞的等待,之前的无数个日日夜夜里,蝶的美丽无人得知,甚至连蝶自己都不明白吧!   只是当蝴蝶展开双翅飞向蓝天的时候,可还记得那蛹中的自己吗?是毫不留情的捐弃呢?还是对着空蛹留下一丝怅然。 第六章 人道   许仙信了师傅的话,自己的天资不好,不会有什么大的成就。但他并不在意,他本不求什么成仙做佛,只是本着自己的兴趣一步一步的修行而已。就算没什么结果,也可以强身健体不是。   却不知道,这种随遇而安,无欲无求的心境正合了修行之道,他实际上的进境倒也不慢。只是他孤身修行,没有做比较的对象,就总以为自己是那慢的。唯一可以借鉴的就是看的小说里那些穿越人士,哪个不是一年半载的功夫就飞升仙界,无敌于天下了。   他的主星是太阳,星宫无从建立,就只是一味的强化这颗主星。   几年的修行,这颗星有珍珠般大小,赤色的光芒也越来越强烈,隐隐透出一丝金光。本来瘦弱的身体,几年时间里竟然变得格外强健,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大上两三岁,已经是个朗朗的少年了。   童生试是县里举行的,县令做考官,许仙这些年已经颇有神通的美名,凭他过目不忘的本事,写出来的东西虽然不能说是花团锦簇也是有板有眼,一个童生试自然难不倒他,轻易考中。虽然名次只是中流,但凭他的小小年纪又是声名大噪。   毕竟这么年轻的秀才可不多见,宋先生那是老怀大慰,发榜那一天许仙的姐夫做东请他喝酒,老头又哭又笑,喝的酩酊大醉,直夸许仙是文曲星降世。   只是许仙一边搀扶着老夫子一边心想:您老人家这可是搞错了,我儿子才是文曲星降世呢!   只是想到文曲星下凡的儿子,许仙就不由气闷,如果没这个儿子,白娘子还不一辈子被压在雷峰塔下,而许仙就真的吃斋念佛度日。   在本来的剧情中,许仙可以说是个废人一样,除了心肠好点,基本上什么忙都帮不上,还净添乱。今天被吓死了,明天怀疑自己的老婆啦!简直就是生活不能自理。   而白娘子照顾这个废柴简直费尽了心力,闯地府、盗仙丹、斗妖魔、漫金山,最后还被压在雷峰塔里。   本来应该报完恩就走白娘子,却一直没有离开。穿越后的许仙怀疑,以前是不是白娘子母爱泛滥,感觉自己一走,许仙就活不下去,才宁可放弃她千年的追求来照顾许仙。   不过这些东西现在的许仙都无从测度,只是感觉自己总要显得有用点,才对得起那个女子的一番深情,才不算辜负这一段命中注定的情缘。   科举无疑是最适宜的一条道路,别说在官本位的古代,就是在现代社会里,公务员也是香饽饽。只要中了举人,立个门户,过个小康生活就不成问题了。别想原来的许仙似的,明明家里有个法力通天的老婆,但到外面见个芝麻绿豆的小官都跟孙子似的。   这样也避过了同白娘子结亲后的第一遭劫难。那时候就是许仙想要自立门户,结果没钱,用了小青盗的库银,被发配姑苏。如果许仙能够自立,又何苦这一遭呢?   现在的许仙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为了做一个更优秀的小白脸而努力着。   ……   浩浩荡荡的钱塘江水自西南而来,拐个小弯复向西北而去。奔流不息的江水每年总有几日翻涌。那就是天下闻名的钱塘江大潮。   每逢这时候,本来清净的钱塘县就变得纷扰起来。天近正午,天边一道白线涌来,游人聚在岸边高声赞叹。只是那潮水在远处还不觉得,但到了近处,铺天盖地而来,又猛烈的拍打在堤坝上发出惊天巨响,真是动人心魄。   游人都站在安全处,但到了大潮来时,还是纷纷躲避,等到潮水退去,又再一次围上来,虽然明知无事,但到下一次却又难免心惊胆战,不由自主的躲开了。面对天地之威,人力的渺小显露无疑。   只是人群躲避之时,总有些少年郎性子执拗不肯躲开,任凭水花水雾溅湿衣衫,方显得自己勇武过人。虽然也是面色苍白,但总会大笑几声,故做豪爽。每每引得那些出来游玩的姑娘小姐发出惊呼,心中不由更加得意起来。   这时一个少年从湿滑的堤坝上匆匆走过,身边滔滔的江水却似完全不放在心上,容貌只是平常,却带着一种质朴洒脱的味道。旁人看的担心,劝他赶紧下来,若是一不小心跌下去那就完了。少年回头善意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却并不多做理会。   这少年正是许仙。   今天宋老头安排了一桌饭局,要见一个什么学政大人,本来算好的时间,却没想到街上如此拥挤,只有这堤坝上走的还能快些。至于这大潮,他年年都要看,却不像那些游人那么惧怕,刚好取巧,走了个捷径。   望江楼正是观潮的最佳之处,每年这时,只有提前订下雅座,才能在二楼占一个位置,不必和旁人拥挤,轻轻松松的饮酒观潮,只是这位置自然也价钱不菲。   一个中年人站在望江楼上,看着滚滚的潮水,不禁叹息道:“浩浩荡荡,横无际涯啊!当年还是孩子的时候就在这钱塘,现在世事变迁,只有这江水不改啊!是吧,老师。”   “是,是。”旁边一个老者连忙点头赞同,想要说几句风趣的话,但到这时候偏偏说不出口,面前这个人早已不再是吃自己戒尺的顽童,而是身系无数民众的上官大人了。虽然是叙旧,自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他这种升斗小民,话未出就馁了。   这位王大人是杭州府新任的学政大人,恰逢钱塘江大潮,就来观潮。县官作陪,王大人是官宦世家,幼年曾随父在钱塘县生活过一段日子,恰好就学于宋先生,虽然不过短短一年,但王大人念旧,就点名让他来作陪。   其实这种启蒙老师,同学生之间并无多少情谊可言,不过是一方出钱,一方出力而已。   衙门里来人说的时候,老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询问了一番,再三又回忆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还教过这么个学生,不由欣喜若狂。   许仙的姐夫也是衙门里的人,知道这件事就请宋先生带许仙去见见世面,宋老头考虑一番后,觉得是个机会。那王大人刚好也想见识一下钱塘的后进中的佼佼者,才有了此事。   “老师,那个许仙到了吗?”虽然是询问,但目光隐隐有了责备之意。古代最讲礼数,特别是官场中人,更是如此,小人见大人是万万不能延误的,如果恰逢上官心情不好,问个不敬之罪也没人能说什么。   身边的长随立刻道:“还没有,大人。”   “快了,快了。”老头一边擦汗,一边替许仙圆场,心中也是急得不得了,恨不得将许仙狠狠打一顿才解气。   而此刻许仙心中又怎么不急,潮水虽然险恶,但只要小心就是了,人间这些门道,一旦触犯了,却比潮水还要险恶的多。能中的也让你不中,不过是人家嘴皮子一翻的事情。   由于他那个师傅只交给许仙最根本的道法,又说许仙天资不行。许仙修行数载,积累下深厚法力,却没有施展的法门。而那道法却是以练魂为主,强身为辅,结果许仙也没感到自己有多少特异之处,还是想靠着科举混口饭吃,等着认识了白娘子就离法海远远的,然后舒舒服服的过完这一生就是了,却没想着成仙做佛。   既然要走这人间道,就要遵人间的法则。   许仙紧赶慢赶,好容易挤过一群诱人,才微微松一口气,望江楼就在眼前,现在还不算晚。   许仙正想一鼓作气的赶过去,却见前面围着一群人,许仙只想低着头赶紧走过去,但耳朵却是闭不上的。众人的议论声传入许仙耳朵“太可怜。”“又是这李四。”“真是可恨。”   许仙本来沿着人群的边缘走过去,此时叹口气,自言自语道:“罢了,罢了,赶紧了结就是了。”就这么推开人群,向着核心走去。 第七章 不平   “干什么呢?”“后来的站后边。”被许仙挤开的人顿时发出不满的言语。   许仙仗着年轻力壮,也不管这些抱怨,只是向前。直到感觉身前一空,来到人群中央。见一个卖鱼的老汉向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苦苦哀求,这汉子正是钱塘县里有名的地痞李四。   许仙早已在人群中将事情听的明白,这卖鱼的老汉桶里的鱼跳出来,打在这李四身上又溅了他一身的泥点子。   这样的事儿,寻常人不过是自认倒霉,那苛刻的也不过是骂几句。但遇到李四这种无理也来事儿的混混,那简直跟天塌下来一样。说自己这衣服是如何的金贵,硬要老汉陪他二两银子。   这老汉卖一天的鱼也收不了二两银子,哪里有钱有钱赔给他,只能跪在地上一个劲哀求。这李四平日里横行乡里惯了的,难得有机会如此有理有据的敲诈别人,当然不会轻易的放过。   还大大咧咧的向着四周作揖道:“大家可都是看见了,这可不是我李明德挑事儿,是这老头儿的鱼粘了我一身腥气,我这身衣服别看着不起眼,那可是上好的料子,而且京城里的大师傅订做的,要他二两,我可是赔钱的。”   大家都素知他为人,谁会信他的,但平日里都畏他如虎狼,不敢和他争辩。有那不明所以的游人想说话,让他三角眼一瞪,都缩了回去。都只是低声议论而已。   “李四,你这衣服还是去年坑老王家裁缝铺子的布料做的,现在都没给钱,还好意思说是京城里的大师傅做的。”一个声音突然压过众人的议论声。全场为之一滞,看客们更加起了兴致,仿佛这比那大潮还要好看的多。   李四眼睛斜过来一看,十几年的乡里,谁不认得谁啊。“我道是谁啊,原来是许家的傻小子,赶紧滚回去吃奶吧!别耽误你爷爷的事儿,滚滚滚滚滚。”   眼中的凶光直直的逼过来,但落在许仙清澈明净的眼眸里,却丝毫没有面对普通人那种效应。   许仙只想赶紧把事情解决,也不理会那些污言秽语。“衣服脏了,人家帮你洗干净就是了,你那身衣服就是做新的也用不了半两银子,更何况还是旧的。做人是要讲道理的。”   “你他妈的,还敢教我做人的道理,别以为有个当捕快的姐夫老子就不敢动你,你叫声四爷老老实实的滚蛋,否则老子废你一条腿,看你怎么科举。”李四说着从腰间掏出一把牛角刀,闪着寒光。   “啊!”人群发出惊呼,立刻有散开一大圈。认得的纷纷相劝。   二人都是钱塘县的明人,只不过一个是美名,一个是恶名。之所以一直没对上过,先前许仙家贫如洗,自然没什么好敲诈的,后来姐夫又是捕快,许仙又中了秀才,李四也不想轻易惹弄。而许仙也不是什么正义大侠,只想着安安生生的过日子,也不想到处匡扶正义。   只是遇上了就不能不管,不管就是心病,暂且忘了利弊得失,只因胸中还有股意气。   许仙不退反进,高声道:“若不管你,读书有什么用,要滚的是你。”   此时乌云压顶,眼看就是一场大雨。许仙目光灼灼的说出这些话来,身上自带着煌煌如日,正大光明之意。那眼神让李四不敢直视,竟然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   许仙毕竟不懂什么术法,只是那一瞬间气质同道法相合,产生了莫大的威严,但毕竟不能持久。李四回过神来顿时恼羞成怒,他这种最没脸的人,却偏偏是最要面子的,退了一步就感觉受了奇耻大辱。   立刻举起牛角刀,向前两步要废了许仙,什么后果都顾不得了。   这时候,谁都没想到的一幕发生了。许仙突然高声喊道:“四爷,绕命!”   李四心中得意,他想到了很多,想到傻子终究不过是傻子,想到决不绕过许仙,想到狠狠的教训许仙,准备靠此事树立他的威信……   但他的想象也只能到此为止了,因为一个拳头已经击猛烈的中了他的鼻子,接着是第二拳,第三拳都冲着李四的脸上奔去。李四手中的牛角刀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被夺去。   众人惊讶不说,连地上的老汉也目瞪口呆的看着为他主持正义的斯文少年,突然出击,面色狰狞的狂殴李四。李四失了先手,虽然勉力拉扯,但在许仙的少壮之拳下很快开始哀嚎。   许仙明白,任何混蛋都不会被感化,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正义必胜,只有更聪明,更强大的人才会胜利。虽然没学过拳脚,但许仙前世不知经过多少阵仗,知道对方是成年人而且拿着凶器,如果正常搏斗的话会很危险。就诈他一诈,果然奏效。   真正的好人从来不缺乏力量和勇气,冬天跳入冰冷的湖水,空手面对持刀的凶徒,哪一个不是需要莫大的勇气。只不过世界上大多数所谓好人只是无力或者不敢作恶而已。   李四的哀嚎变成求饶,但许仙理也不理,他知道小人如恶鬼,只有一次打怕打服,否则就是后患无穷。   李四变得只有呻吟的力气,像烂泥一样倒在地上,许仙又补了两脚,问道:“服不服。”   李四只是一个劲的呻吟不说话,许仙走开两步拿起丢在地上的牛角刀,李四顿时哀嚎:“服了,服了。”他真怕这少年发狠要了自己的命。   “啪!”的一声,李四惊奇的发现牛角刀被丢在自己面前。许仙道:“我知道你不服,不服拿起刀咱们再试试。”   李四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心想,终归是个没经验的,等我拿起刀非要宰了你。但他的手指动了动,竟然不敢动。   许仙的眼睛牢牢的盯着地上李四的手,只要他敢去拿刀,立刻踩住他的手,再揍他一顿。   终于李四没有再动,许仙一脚将那刀踢开,扶起那老汉说:“老人家,以后他再找你你就告诉我,我姐夫是捕快。不过最好别再来钱塘卖鱼了,赶紧收拾东西走吧!”   老汉道谢后,赶紧收拾东西离去。众人轰然叫好,许仙也感气息通畅,好不快意。不过瞧瞧身上被扯烂的新衣服,还沾上不少泥水,也只有摇头苦笑。在众人的叫好声中,许仙整整身上的衣服,大步向着望江楼走去。   楼下早有人等着接待,见许仙满身破烂的样子面色怪异。许仙真到这时候反而不急了。做好人未必有好报,反而经常承担些代价,但人世间总有些事是不得不去做的,不做便不是自己。既然做了,无论有什么结果,也都无怨无悔了。   上了楼,众人都将目光放在许仙身上,许仙心中坦然,也无所畏惧,轻轻下拜道:“学生许仙,拜见诸位大人。”   王学政面沉如水,看不出喜怒,淡淡道:“起来回话。”   却还不等其他人开口,宋老头一下子冲过来抓住许仙的耳朵骂道:“混账东西,还不给我跪下。”   自从李四吵吵起来,众人闻讯就移步到另一边的窗口,远远看见围了一圈人,中间两个人正撕斗。早有知趣的长随下去打听缘由,却知道他们等的许仙竟然在和人打斗。这下不光许仙的老师,连县里的大人都有些不高兴了。   宋老头对着许仙乱骂了一统,突然跪下道:“是老朽昏庸无能教导无方,教出这样的混账东西,请学政大人不要见怪,我回去定然好好教训他。”这一刻他哪还想着靠许仙显贵,只想不要误了许仙的前程。   许仙心中感动,知道这平日里酸酸的老学究今日为了自己的是什么面子体统都不顾了。但同时又口中苦涩难言,这样算不算做好人的代价呢?即便是做好了一切准备,但还是有些代价让人感到难以承受啊!   许仙一咬牙,硬将老人从地上拽起来,昂首道:“此事和先生无关,是我硬要来见见世面,没想到遇到了这样的事情,请大人责罚。” 第八章 老师   王大人见昔日的老师跪下,连忙站起身来要去扶,但见许仙将老师扶起,才缓缓的坐下。淡淡道:“许仙,你也是读圣贤之书,知道什么是五德吧!”   “学生知道,是仁智礼义信。”许仙洒然答道。   “许仙,你与人当街斗殴,下手狠辣,是为不仁。要事在身,还招惹麻烦,是为不智。衣衫褴褛目无尊长,是为无礼。枉费老师一片苦心是为不义。与人有约,却不按时赴约,是为无信。科举是为国选才,怎能要这种不仁不义无礼无智无信之徒呢?”王学政的话字字如刀。   许仙虽然不是找不到话来反驳,但这样只会把事情引向更坏的方向而已。想了又想终归叹口气道:“多谢大人教诲。”   旁边的宋秀才眼都红了,这样一个评价,等于已经把许仙的求学之路给堵死了。什么都顾不上了,梗着脖子就要分辨,却被许仙拉住,许仙轻轻摇头,示意老师多说无益了,老人终于颓然的低下头。   此时窗口传来啪啪声,确实阴沉的天空终于开始下雨,却消散不了楼阁里的压抑感。   “你还有什么话说。”王学政的声音威严如神明,只因主宰一个人的命运。   许仙看看旁边失落的老师,终归心中有些不平,昂首道:“学生只有一句诗了。”   “说来听听。”王学政好奇道。   “江头未是风波恶,别有人间行路难。”这却是许仙今天最切实的感受了,对那个卖鱼的老翁来说,对自己来说,可不都是如此吗?   “江头未是风波恶,别有人间行路难。”王学政念叨着,眉头攥起,沉吟良久,又将目光放到窗外那大江之上,此时已经是浊浪翻空了。想那卖鱼的老汉,现在为了躲避人祸,已经避入这滔滔江水中去了。王学政突然拍手笑道:“好诗,好诗啊!”   这诗却也触动了他的心事,他家族根基深厚,自己也是一心为国,只因朝奏不和上意,一朝被贬至此,做了个小小的学政。一路上多走水路,大江之上,瞬息万变,怎么不险恶。但人间却还要险恶万分。   “宋老师,君子不夺人所好,不过今日在下想收个门生,还请老师应允。”   老人一阵迷糊,半天才反映过来道:“全凭大人安排。”   王学政又转过来对许仙说:“许仙,你可肯到我府上去读书。”   许仙不明其意,问道:“大人不是说学生所为,有悖五德吗?”旁边的老头又恨不得去堵住他的嘴,这种好事还不先答应下来再说。   “那不过是些小仁小义,悯人之苦是仁,拔刀相助是义,先教后打是礼,欲取先予是智,有始有终是信。你的善名乡里闻名,我已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你敢抛在本官抛下前途去助一个素不相识的老翁,而且智勇双全,既打败了敌人又保全了自己,在这世间光有一腔正气还不够,还需要大智大勇才行。”王学政一番话翻云覆雨,只不过嘴唇一番许仙的境遇就是云泥之别。   莫说旁人,就连旁边的县官大人都看到目瞪口呆,觉得不愧是京里来的官,高妙难测啊!   他却不知,王学政之所以被贬至此,乃是北方边境不安,蛮族连年侵扰,王学政力主一战,而朝廷上下大都主和,而他兀自相争,最终被杀鸡儆猴,贬谪到此处。   看到许仙痛揍那泼皮,揍的有理有节,揍的智勇双全。不由暗合了他的心思,起了提点的念头。但浸淫官场几十年,要提点却是要先打压,即是为了树下马威,也是杀杀许仙的傲气,好好敲打一番。   到后来王学政更是惊奇,若是旁的读书人被封死了科举之路,那简直跟打下万丈深渊没什么区别,许仙却宠辱不惊,不卑不亢,还能想着自己的老师,更是难得的气度从容,同他相比,自己稍稍遇到些波折就心沮气馁,倒显得小气了。   而那两句诗更是惊艳绝伦,沧桑不似一个少年能说出来的,但想想他遭逢大变,那两句诗却是应时应景。如此一个有气节有学问的少年,也不由得他不心动了。本来还要好好考察,等到秋闱的时候再订下名分。但眼下实在是觉得自己不可能看错,就干脆直接收了这个门生,有些唐突也顾不得了。   旧时官场中,最根本的关系就是门生同学,同榜出身的就是同学,而那个点了你的主考官就是老师,初入官场都要靠这个老师照应。但还有例外的就是,有的遇到那特别有才名的就事先订下师生名分,那时候无论谁点的你,但老师还是那个原来的老师。只是能这样做、敢这样做的都是朝中第一等的人物。   王学政虽然此时落魄,但自信不是久居人下的人,他现在也不过是被皇帝敲打敲打而已。所以才敢说下如此的豪言。得此一言,许仙的将来不说一帆风顺,却能比旁人少走无数弯路。   结果皆大欢喜,酒宴开席,许仙侍立一旁。王学政对许仙这个新晋的门生不免又要敲打一番,所说的无非也是“好好读书”“不要以为可以依靠我”这样的话。许仙当然恭恭敬敬,言听计从。   酒阑席散,王学政观那浩浩大潮,又收了许仙这个门生,本来有些闷闷的心情不由一宽,多喝了几杯,微醺中也不听县官大人的邀请,执意今天就要回杭州去。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就要走,旁人自然众星捧月一样的陪在一旁,走到楼梯口突然像是想起什么,回头对许仙道:“那首诗不全啊!”   许仙道:“那是学生年幼时听一位道长吟给学生听的,却是一首词。”   “哦?不是你做的?”   “不是学生做的。”   “恩,不是也好,少年成名不是什么好事。你就将,将那道长得到诗读给我听听吧!”   “是,老师。”许仙清清嗓子高声吟道:“   唱彻《阳关》泪未干,功名馀事且加餐。   浮天水送无穷树,带雨云埋一半山。   今古恨,几千般,只应离合是悲欢?   江头未是风波恶,别有人间行路难。”   王学政细细咀嚼,只感觉是千万名篇,读之余韵悠长,如饮美酒。而词中的送别之意恰好又合了此情此境,更觉得许仙有大才而不外露,全没有平日里那些所谓的才子的风流张扬,但做出来的东西却是天壤之别。又转回酒席将残酒倒了一杯,一口饮进。笑道:“好文可下酒,本当再饮一斗。只是现在不胜酒力,就此别过了。功名馀事且加餐,功名馀事且加餐,哈哈哈哈。”   带着豪爽的大笑,王学政潇洒离去,留下众人面面相觑,目光却都不由自主的落在许仙身上。   县官大人看着眼前的少年,心中满是艳羡,自己这个县令不知道熬了多少时日,在官场上摸爬滚打走过来的。在百姓眼中虽然跟天一样,但在官场中却真是芝麻绿豆。而许仙机缘巧合得了天大的便宜,等他平步青云之时,一个县令又怎么会放在眼里呢?不由重新思量以后对待这个少年的态度了。   宋秀才即为许仙高兴,又有些苦涩,自己一辈子也考不上的举人,对许仙恐怕毫无难度。王学政虽说不会照顾许仙,但即便是这个老秀才也知道那不过是场面上的话。一个人如果真清廉到这一步在官场上要生存都难,又谈什么照顾别人。   许仙尚有些懵懵懂懂,只知道自己混日子可以混的更轻松些了,等到白娘子来了要好好的跟她显摆一下等等这些没大志的想法。从根本上说。他并不是什么一心要济世安民的圣人,他只是一个想过太平日子的普通人。只是以他的性格,以这样的世道,却是千难万难。   那李四挨了一顿胖揍,躺在家里养伤。他身边那些痞子无赖都来探望,说是要让许仙好看。结果都被他否了,前天晚上那个阴测测的师爷说出的话现在还让他心寒,“莫要再生事,否则性命难保”。隐约透露出的信息,许仙已经被京里来的大人物看上。李四还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欺负欺负老百姓还行,但有的人要碾死他不过跟碾死臭虫没什么分别。   他如此息事宁人,自然被他那些党羽们看不起,渐渐疏远了他,他失了势力,连那寻常百姓也不像以前那么怕他了。无奈之下寻了个差事,竟然慢慢脱离此道,做起了正经营生,娶妻生子,那就是后话了。   许仙依旧过着他平平淡淡的日子,读书,修炼,偶尔的做些好事。他自认读书难有什么大成就,修炼也是天赋不行。但他从未将自己当作什么人中之英。只想着以后住上房子,娶个温柔娴淑的妻子,再能天天吃上肉那就好了。   没大志的少年许仙就等着白娘子的到来,然后过上自己心目中的生活,仅此而已。但世事难料,看似简单的目标,真的简单吗?他魂魄中那一颗烈日燃烧着熊熊的火焰,积累着,等待着,日上中天那一刻。普照天下,谁人与抗。 第九章 学府   时逢太平盛世,学风大兴,特别是在才子云集的江南之地更是如此。各种书院数不胜数,却分官学、私学。   私学就是各地的名流士绅出资,自建的书院。而官学则是朝廷所建。王学政说让许仙到他府上读书不过是个说法,实际上则是要安排他进一个上好的书院安心读书。   许仙却明白,虽然考中秀才入了学府,但科举一途,自己这才算是入了门而已。以后长路漫漫,每一步都是艰难险阻。就算有个老师照应,还不知道能走到哪一步呢?但他心性随遇而安,并不怎么为未来担忧。   他现在最担忧的是,白娘子到底什么时候来,原本的剧情并未显示具体的时间,只有具体的地点。那时候的许仙似乎很是潦倒,只是个帮工的伙计一类的角色,但年龄完全看不出来。   “难道自己要在西湖靠上了吗?”许仙摇头苦笑。虽然以他现在的境况,娶个漂亮媳妇并不成问题。如果再中了举人,纳个妾也不在话下。   就是现在也有很多媒婆上门,不过都被许仙以安心学业的名头给推去了。就此事王学政还专门来了封信表示赞许,说了很多‘大丈夫何患无妻’‘不要沉湎于女色’这样的话来。   许仙只能心中苦笑,他对于白娘子的执念可是非常之深,如果明天白素贞出现在断桥之上,恐怕许仙会有闪婚的可能性,那时候就不知王学政是什么表情。   不过或许是好事,那个梦中的女子,一直没有到来。许仙收拾了行囊往杭州城去了,杭州觐天书院的大门已经向他打开了。   觐天书院可以算是江浙一带最富盛名的书院了,只录取年纪尚轻的秀才们在此读书。可以说是人才济济的所在,从这里走出去的秀才们,举人不知凡几,就是状元也曾出过两个。   市井中传道,进了觐天书院,就等于一只脚跨进了官门,只要把另一只脚收进来即可。虽然事实上不像传言中那么轻便,但书院的不凡之处也可见一斑。最关键的是,书院的院首都是州府的学政,能够先打好关系,以后自然有些方便。   觐天书院里,一片青石铺就的空地上。几十个年轻人围在一起,都是各县里来的年轻秀才。自然免不了说古论今、谈天说地的事情。或是同乡,或是同好,三五成群的围在一起,高谈阔论不绝于耳。   但也有那落单站在一旁的,许仙就是其中之一。他穿越至今,都生活在一个小小的县城里,见惯了小桥流水。今天见到这些朱门大户,觉得又是一番风景。像个游客似的四处走动张望。有些人看在眼里就暗笑他是个乡巴佬。   “许仙,许仙。”一个声音从许仙身后传来。   许仙正观看门上一副楹联,回头一看:“哦,王安啊,什么事?”   王安连忙使了个眼色,许仙一怔才意识道那些若有若无的眼光,不由笑道:“管他们干什么,你看这幅对联,还真有些看头。”   那名为王安的是个清瘦的年轻人,和许仙是同乡,不过来自下面的村镇,家境比许仙还要贫寒些。古代交通不便,乡土观念就格外的重。两人自然凑到了一起。王安见许仙的作为受人讥嘲,自己也跟着脸上无光,才赶紧提醒他,却不想许仙根本不在乎这些。   他们笑许仙没见过世面,却不知道许仙见过的世面是他们根本无法想象的,而许仙的性格又哪里会在乎别人的眼光。   王安被许仙拖着,也只好暗叹一声,跟着观看那副楹联。   人群中,一只手指向许仙他们笑道:“潘公子,你看那两个人的穷酸相,大概没见过这么大的门吧!”本来清秀的模样,平添了一股谄媚。   旁边一个人接口道:“田兄不要取笑,乡土中人没见过世面而已,哪像潘兄才从江北省亲回来,相比之下,我们也是井中之蛙了。”这番话说的极有火候,同样吹捧,却不显山不漏水,而且也不让人小看自己。   但令两个人失望的是,潘公子却只是含笑不语,俊美如玉的脸上带着些许思索。向着许仙望去,心中却在思量,何时去结交许仙。   他是江浙总督的侄子,消息灵通,早已知道许仙已经被学政收为门生,前途无量,却不是面前这两个人能相比的。不过他一向不会驳任何人的面子,只是将这话题轻轻的揭了过去,笑着说些省亲时的趣事。不多时,身边就围了一大群人。   不多时,一声锣响,秀才们自觉站会原位。为首一人身穿官袍,站在台阶上说些勉励警醒的话。   紧接着就是一次小试了,一间静室,几十张矮桌,摆好了文房四宝。   许仙依稀间又找到些当初上学时候的感觉,一次又一次的考试,但那时候考试虽然重要,但却不能完全决定一个人的命运。而现在这条科举之路,成或不成,真是云泥之别。再狂傲的人坐到这里都要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疏忽。   沿袭了千年的科举制度,像金圣叹这样的狂生却没几个。不像现实高考,年年还有些自命不凡的潇洒之辈。但若让这些人来到这考场之中,怕是谁也潇洒不起来。   考场中只有笔锋划过纸张的声音,考生们都低着头奋笔疾书,许仙也不过是这许多人中极不起眼的一个。   考试结束,许仙搁笔,考卷被收去,先是监场的先生略看一遍,而后层层传阅,最后递到院首的手里。   雅致的院落里,一个留着长髯的中年人拿着一份卷子仔细观看,上面题的正是许仙的名字。看完后轻轻放在桌上笑着对旁边的人笑道:“文瑞啊,你这个门生的文章虽然不错,可也没什么出奇的地方啊。”   那文瑞正是许仙的老师王学政,此时也微笑着放下手中一张卷子:“你这侄子倒是写得锦绣文章。”卷子上题的正是潘玉两个字。   两人一个是总督,一个是学政,职位相差极大,若非二人昔年的同窗好友,再加上王家的家势颇大,恐怕是不能如此平等相处。不过宦海浮沉能够再次相遇,真是难得的缘分。本来这种小试是轮不到他们来看的,但刚好这次考试都有两人的后辈在,就拿出卷子各自品评一番,也存了争胜负的心思。   王学政话锋一转道:“不过你忘了老师当年教我们的观文之法了吗?先观字后观文。”   潘总督笑道:“这许仙的字虽然好,但不是我偏私,不过还是我侄儿的字更漂亮些。”   王学政连连摇头:“错了,错了,老师说的观字可不是看书法,而是看性子。你这侄子的字虽然好看,但笔意曲折,阴柔之气未免太重,城府怕是太深。还是许仙的字疏阔洒脱,为人更周正些。”   潘总督笑骂道:“好你个王文瑞,还是不服输的性子。你忘了老师当年怎么评你的字,‘刚极易折,锋极易挫’。再说我辈中人,城府深些难道是坏事。”说道后面,他也有些感触,读圣贤书,有几个不是怀着济世安民之志,只是世事艰难,到最后只有城府越来越深了。   王学政也笑道:“原来你都还记得,小儿辈的事情由他们去吧!今天要讨你几杯酒吃。”   “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啊。你且在我这好好休养一番,来日自有你凌云”   却不说两位知交的把酒言欢。   书院中,王安考试中用错了典,正在追悔。   许仙在一边相劝,王安兀自怏怏不乐。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想必考官也能体谅,王兄就不要多虑了。”   许仙同王安都是一愣,回头一看,一个及其俊美的年轻人正微笑着向自己施礼,正是潘玉。 第十章 酒宴   二人连忙回礼,互通了名姓。   许仙暗自赞叹古人的早熟,这个潘玉看起来也不过十六七岁,在现代还是个懵懂的高中生,但看潘玉言谈举止,已经颇有大家风范,与他相处虽然只是片刻,却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再加上俊美无铸的容貌,让人不由想起君子如玉四个字来。   潘玉谈笑自若,虽然目标是许仙,却绝不会让王安感到丝毫的冷落。他也再暗暗打量许仙,若论容貌只是一般,只是目光清澈而灼灼,带着一股坦荡之气,却是这些书生中少见的。   而且他总感觉许仙的举止中带着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但具体来说却又说不出来。潘玉不知道,现代人的灵魂自然带着现代人的习惯,无奈时候的耸肩,遣词造句的方式,甚至有点西式的幽默。都让他有些卓然不群的意思。   所谓气质正是这点点滴滴的东西汇聚起来给人的综合感官,如果一个人穿的破破烂烂,一动不动的坐在路边,还有人能从他“深邃的眼神”里看到什么了不起之处,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以后大家就是同窗了,今日在下做东,想请大家去聚一聚,不知二位可肯赏脸?”潘玉眼波一动,最后却是落在许仙脸上。   “那就多谢潘兄了,我这早就饿了。”许仙咧嘴一笑道。现在他找到点上学时候的感觉,聚餐什么的很正常嘛。   潘玉一愣,这种时候都要说点客气话的,却没想到许仙这么直接,也笑道:“许兄倒是个痛快,我这就去邀一邀,看还有谁去。说实话,我也有些饿了。”   王安在旁边有些脸红,潘玉走后又是一阵埋怨。   许仙不客气的说:“有吃就吃,哪那么多话啊!”   王安连连叹气,却拿许仙无可奈何,刚才考试的错漏现在却忘的一干二净了。   觐天书院离西湖不远,在湖边的望月楼上,诸人纷纷落座。酒席是早已定好的,一会儿功夫桌上就摆满了菜肴。   许仙一肚子按耐不住的馋虫,虽然这里面也有贫苦出身的,但许仙本来是个现代人,虽然家境一般,但下个馆子,吃点荤腥再正常不过了。自从穿越后,就这么一个姐姐支持家用,能吃上饭就不错了,如果再说什么嫌弃的话,许仙自己都觉得不是人做的事儿,所以他不但要吃,还要很开心的吃。只是这种日子确实难熬。许仙回顾以往,化悲痛为食量,狠狠的夹了一个鸡腿,大口大口的吃起来,发誓以后阔了,顿顿都要吃鸡腿。   旁人都在议论广大前程,国计民生。许仙兀自同鸡腿战斗,并许下为了顿顿吃鸡腿而读书的伟大志愿。好在人多,大家都只顾着发表自己的高见,不怎么注意旁人。   只有潘玉不时一个眼神洒过来,感到有趣。不在乎旁人眼光的狂生他也见过,但这么狂法的他还真是第一次见。不一会连他都暗自怀疑,这鸡腿真的那么好吃,也夹了一个尝尝,却感觉还是原来的味道。   这么多人,自然不能坐着干吃,而读书人也不可能像市井之徒那样猜拳,就有人提出来吟诗赌酒,众人纷纷响应。   潘玉做东,是第一个,他也不客气,大大方方的站起来,本就俊美绝伦的容貌,饮酒之后面生红晕,如同白璧染霞,像画中的人一样。还未吟诗众人就已被他的丰姿所动,吟过之后,更是引得满堂喝彩。连许仙也百忙之中停下嘴叫了声好。   轮到许仙作诗,他却微笑着放下手中但筷子,想也不想,别人以为他胸有成竹,却没想到许仙拿起酒杯,自斟自饮来三杯。而后对旁边但王安说:“该你了。”   众人绝倒,这种时候都要说什么今日文思不济之类的场面话,这位倒是毫不客气,又拿起了筷子。   于是这般行酒,许仙酒来即干,无论是填词还是做事,他都不掺和,只是在那大吃大喝。   古时限于限于酿酒技术,酒味很淡。而且又是小盅,所以许仙并不在意,只是淡酒小盅有时候反而更加容易醉人。酒席散的时候,他已经是半醉半醒。   众人摇摇晃晃但回到觐天书院,书院早已安排了房舍。无论学生是贫是富,都一样的居所。二人一室,潘玉同许仙正是同屋。   本该是同乡的王安同许仙同寝,现在变成二人同寝,这就是长辈的安排了。只望二人能结成好友,将来在仕途上互相扶持。   香炉小几,屏风雕床,房间布置但倒也雅致。   潘玉许仙二人相扶着走进房中,许仙一头倒在床上,发出一声微哼。   潘玉本来迷离的眼睛立刻变的清亮,从口中拿出一片殷红色的玉叶,倒了杯茶,将那片玉叶子房中茶水中,不一会儿,叶子变了颜色,茶水中散发出一股酒味。潘玉将变成白色但玉叶子拿出来,收回怀中。   “潘兄,这是何物啊?”一声问话让潘玉一惊,手里的玉叶子差点掉在地上。本来应该在床上躺着酣睡但许仙竟然没事人一样看着他,双目灼灼,哪有半分醉意。潘玉心中一凛,心道自己难道看错了人,这许仙竟然是个城府如此深的人?   许仙哪里有什么城府,只不过他习练的道教心法,无论多醉,总有一点灵光不灭,醒酒就格外的快些。   许仙伸了个懒腰道:“哎呀,口好渴啊!”走过来拿起桌上那杯茶咕嘟咕嘟的喝下去。潘玉没来得及阻止,只能叹息一声,只见许仙本来恢复清明但眼神顿时又迷醉起来。   那片玉叶子是用醉玉雕成的灵物,醉玉是酒道中人千金难求但神玉,只要将玉石放在酒中,不一会儿玉石变红,如同喝醉。而原本的酒浆就变得淡而无味和水一样,这样连泡数坛劣酒,玉石已经酡红如醉,这时再将玉浸入清水中,等玉石转白,清水就变成上等的美酒了。   潘玉用这等美玉雕刻成叶,放在口中,自然千杯不醉。只是那些酒徒如果知道这样的神器被用来做这等煞风景的事情,不知如何扼腕呢!   那小小的一杯水被醉玉泡了,简直和最烈的酒也没有分别。许仙一口灌下去,就算练了什么道法也不顶用了。在原地摇晃了两下,又倒在床上。口中喃喃道:“好酒,好酒。”   潘玉望着床上的许仙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是毫无心机还是心机深沉呢?惟有苦笑而已。   潘玉看那许仙不省人事的模样,微微叹息道:“洒脱坦荡本事好事,只是酗酒大醉,终究不合圣贤之道。”   许仙恍恍惚惚间听到潘玉的议论,却以为是大学室友的玩笑,不由吟道:“   天若不爱酒,酒星不在天。   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   天地既爱酒,爱酒不愧天。   已闻清比圣,复道浊如贤。   贤圣既已饮,何必求神仙。   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   但得酒中趣,勿为醒者传。”   这首李白的月下独酌是他前世常常挂在嘴边,专门用来醉后解嘲的,今日虽然是醉着,但吟诵起来还是顺畅无比。   潘玉不由愣住,他原以为许仙不擅吟诗作赋,却没想到醉后随口吟出的竟是这等好诗。简单明了的诗句大概连不识字的人都能明白,但其中那种豪迈洒脱游戏人间的味道,却是他无论如何也吟诵不出的。   潘玉暗道:这样诗才,难怪被王学政看上。又将那诗吟诵了几遍,更是心中赞叹,再看许仙已经微微发出鼾声。   但得酒中趣,勿为醒者传。我却是不敢醉,也不能醉啊!   斗室之间,不知是谁的叹息,如此惆怅。 第十一章 如玉   许仙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昏黑,摸摸头也不痛,只是渴的厉害。   这桌酒席吃的倒是痛快。   “许兄,你醒了啊?桌上有凉茶。”在潘玉的指点下,许仙又一次咕咕嘟嘟的喝了几杯水,缓过神环视四周。看潘玉正倚窗看书,翻过最后一页回过头冲许仙笑道:“许兄真是做得一手好诗啊!”   天色已昏,屋中的布置古色古香,许仙还在回味梦中的前世,闻言不由一愣道:“什么诗?”   潘玉将许仙醉后吟的诗念了一边,又大加赞赏了一番。许仙才明白原委,连忙推脱:“我哪里有那样的诗才,这是小时候一个游方的道士吟给我听的。”想了想又道:“潘兄还是不要把这首诗告诉别人好了。”   潘玉心中不解,这首诗如果传出去绝对是名闻天下的好诗,面前这人不但说不是自己做的,还让自己别说出去,真是怪哉。不过他转念一想,这首诗好则好也,但难免给人嗜酒的印象,对于仕途到未必是好事,这才释然。更觉得许仙深浅难测。   “请许兄放心,我定然为许兄保密。”   许仙道谢,又笑道:“我们这样许兄,潘兄的称呼未免太累了。我们不如直接称名道姓,叫我许仙就好。”   “我字明玉,汉文兄称我明玉就好。”   “美人如玉?”许仙露出古怪的神色。   “不,是君子如玉。”潘玉立刻一本正经订正道。   许仙笑道:“你却是两全齐美,美人君子都让你占了。”   却不想潘玉正色道:“我潘玉七尺男儿,还请许兄还是不要开这样的玩笑,不然还请许兄称我潘玉吧。”   许仙赶忙道歉,他猜想越是俊美的男人越是在乎这个吧!大大说了一番好话,才让潘玉熄了怒气。不过许仙心中暗想,这潘玉公子就是嗔怒的时候也是如玉一样。至于是美人君子的话,他却是不敢再提了。   说话的功夫,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觐天书院为国家选材,这些年轻秀才算是重点投资,吃住一干费用都用的是府库中的银钱。许仙每年还能从钱塘县里拿一笔银粮,有点助学金的意思。这却是那知县看许仙前程似锦,花的又是公家的钱,就此结一个善缘。   穿越十几年,许仙身上终于有点闲钱,却也只是几角碎银,大概能算是天下穿越者之耻。他自己倒是挺满意,前世十几年养成的大手大脚,今生刚有点钱就忍不住要挥霍起来。   “明玉,今晚我回请你一顿如何啊!”   潘玉存心要结纳许仙,自然不会拒绝。于是许仙领着潘玉在西湖边转了一圈,却都是上好的酒楼,许仙摸摸自己的钱囊,心中苦笑一下,只能接着走下去。   潘玉一颗七窍玲珑心,哪里看不出许仙的心思,只是不好说话,在一旁只是看的暗自好笑。走了许久,许仙突然振奋,见前面一家小酒馆,顿时如获至宝,但一时又有些踌躇不好意思。   潘玉笑道:“汉林兄一看就是懂行的人,杭州的名吃都在这些犄角旮旯的小店里,别看那些酒楼奢华,真正的风味却还是这些地方地道。”   许仙不笨,明白潘玉这是在替自己圆场。但事已至此他反而放开心胸,洒然道:“今日囊中羞涩,等我阔了一定请如玉你到杭州最贵的酒楼里吃上一顿。”   这位还没发财,先有了暴发户三分气象。这本该是令潘玉讨厌的口气,但这穷书生说出来却让他觉得爽直可爱。   笑着打趣道:“呵呵,到时候你可别心疼银子,再说囊中羞涩我可不饶。”   许仙连说不会,二人进了店中,点了几样小菜,也不饮酒。上了茶,潘玉略尝了一口就不再喝,他从小到大也没喝过这么差的茶,也没来过这样的地方。   这酒肆生意不坏,客人划拳说笑的声音,掌柜迎来送往的声音,小二吆喝埋怨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让人感觉这不大的店面里积蓄着一股热气,俗气,人气。   只是同时也很是嘈杂,潘玉不由微微皱眉,许仙注意到不由心中懊悔,青衣无垢,长发如墨的潘玉坐在这酒肆中,真有一种白璧蒙尘感觉。就那么简简单单的坐在那里,却感觉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许仙叹息道:“安能以皓皓之白,染世俗之尘埃乎。我们还是换一家吧。”却是引用屈原《渔父》里的一句话。   潘玉笑着微微摇头:“都是沧浪之水,这尘世的喧嚣了,到哪里都躲不开的,都是尘世中人谁又能够一尘不染呢?”说着拿起桌上的茶杯一口饮尽。   菜上来,小碟乘着还算是干净精致,让许仙悄悄松了一口气。许仙中午除了吃就是喝,倒是不太饿。潘玉做东忙着应酬,还真有些饿了。小口吃着这些粗茶淡饭,真感觉别有一番风味。   许仙看着,心里突然冒出四个字,优雅入骨。这就是前世所谓的东方贵族吧!彬彬有礼却又洒脱无忌。远非前世那些计较红酒年份、衣着品味,句句不离先生小姐西方贵族能比的。高贵,只因带着千年传承的文化底蕴。   吃晚饭,潘玉先饮一口茶漱口,又拿出素白的手帕擦一擦嘴,最后轻轻抿了抿嘴唇,冲许仙微微一笑道:“吃完了,多谢款待了。”   许仙一愣才反应过来,心道:“这潘玉如果是女人就好了。”却又赶紧摇摇头,在心里对自己说,这是《白蛇传》,不是《梁山伯与祝英台》,又默念十遍“我是男人”,才起身付账。   旁边一双淫亵眼睛自从二人走进来就钉在这里,到这时候酒意上涌,更是按耐不住了。见不过是两个文弱书生,干脆走过来道:“这样的美人儿还真是少见。”说着就伸出一双粗糙的大手向着潘玉的下巴伸过来。和他同桌的几个人立刻拍桌子打呼哨起来。   “砰!”的一声。不但临桌的胡哨声戛然而止,连酒肆中的喧闹声也为之一顿。将目光集中在许仙身上。   许仙站起来,满身怒气,手里提着他刚才坐着的长凳,那猥亵的中年人此刻坐在地上,呆呆的捂着头,血从手缝里流出来,呻吟也无,却是被实木长凳打在头上打蒙了,过了一会儿才开始呻吟。   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么个文弱书生说动手就动手,没有半点征兆。连那只手伸过来都淡定如常的潘玉,此时也微张着嘴惊讶的望着许仙,这真是个读书人吗?   那中年人的同伙这才纷纷围过来,口中连呼:“哥哥,哥哥。”   中年人一手捂着头,一手哆嗦指着许仙,“给我宰了他。”他那些同伙立时围了上去。   许仙凛然不惧,高声道:“我是觐天书院的秀才,有功名在身的人,敢动我,不怕千刀万剐吗?”这番话说的声色俱厉,丝毫没有了许仙平日里随意温和的模样。   地上那汉子大嚎:“宰了他。”他那些同伙却将目光放在,桌边唯一没有动的一人身上。那人看起来是个文士模样,一阵沉吟后挥挥手,一干人扶着地上那受伤的汉子退出去,那汉子还要争执,文士阴冷的目光在他身上一扫,顿时捂着头不再说话。   许仙自始至终持着长凳认真戒备着,直到那一干人都退出去,才松了一口气。转头对安然坐在那里的潘玉道:“刚才我使手势你没看到啊?”   许仙的额头这时渗出细细的汗珠,倒是潘玉一副悠哉游哉的模样。   潘玉眨眨眼装作不解道:“什么手势?”刚才许仙一手持蹬,另一只手在桌下不停的对潘玉使者手势,潘玉却只作不见。   许仙急道:“让你跑啊!”   潘玉粲然一笑道:“汉文兄英雄盖世,震慑群小,我跑什么啊?”   许仙道:“那些一看就不是寻常地痞,其中几个家伙还往怀里摸,一看就是带着家伙的。这些亡命之徒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万一唬我不住他们,你岂不是有性命之虞。”   潘玉笑道:“我一跑岂不是泄了你的气势,让你有性命之虞了。”   许仙拿着面前这如玉君子实在是无可奈何,叹道:“罢了,罢了,天色不早,我们回去吧!”   二人走谈笑着走出酒肆,角落里一双眼睛直盯着他们,看清他们走的方向,就匆匆离去。   “你那一板凳真是惊天地,动鬼神。只是一开始若摆明我们觐天书院的身份,他们也不敢妄动吧,你那一下若是激怒了他们反倒不好了。”   许仙摇摇头道:“明玉啊,你自小生在黄金屋里,不懂这些人,一个个欺软怕硬,你跟他讲道理,他还以为你怕了他。不给他来个当头棒喝,真以为我们软弱可欺,他们就会得寸进尺。”   潘玉低着头若有所思,最后抬头笑道:“也是呢?” 第十二章 沉夜   夜幕深沉,时已入秋,也无虫鸣,只有幽深的湖水那连绵的涛声不绝于耳。天上一轮孤月,将这路途照的明亮。   两人静静的在湖畔走着,都不说话。许仙微微有些尴尬,找了几个话题抛出去,结果像石沉大海,除了那一声水声就没有结果了。   潘玉静静的想着心事,本来以他的心性,无论再怎么木讷不善言辞的人,他都能和对方相谈甚欢,绝不会有半点冷场。按着他本来的心思,这时候正应该和许仙大谈特谈,让对方将自己当作人生难得的知己。只是连他自己也不知为何,竟然不想言语。   突然黑暗中一只粗糙的手抓住潘玉的手,潘玉心中一惊正要挣脱,暗道这许仙难道有断袖之癖,心中升起一股厌恶,正想不管结交不结交也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嘘,别停下,有人跟着我们。”许仙的声音传来,才让潘玉平静了心思,只不过他并无任何惧怕之情反而笑道:“有许兄的神威,他们不敢过来。”不漏痕迹的挣脱了许仙的手。   许仙暗骂这公子哥娇生惯养不知道天高地厚,我最多不过挨顿揍,至多把命也配上,你若落到那个变态基佬手里才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呢!   许仙灵识远胜于常人,感到那些人慢慢靠近,略带焦急的说:“等一下我说跑,你就跟着我跑,千万别走散了。”   “我们是觐天书院的秀才,他们不敢妄动吧!”潘玉的声音依旧平静的听不出丝毫恐惧,养气的功夫很是不凡。   许仙见这漂亮的公子哥还是一副不温不火的样子,不由气道:“笨蛋!人家既然敢围上来,还怕什么秀才。”   被人骂做笨蛋大概还是潘玉此生头一回吧!他不由一愣,却不生气,“哦,那就依你吧。”声音带着些许笑意。   一个文士站在一个小坡上望着这深沉的夜幕,夜风舞动长袍,任谁看了都以为是忧国忧民的志士。只有那目光中一丝阴鸷才显露出他“江湖好汉”的身份。他半生科考不成,就落草为寇,本来是当军师。后来大当家被官军抓了,他凭着谋略手段就做了贼首。   今次带着兄弟来到这杭州城中办事,不想就遇到了这种事。他手下的二当家颇好龙阳,在酒肆中见了那么一个俊俏的书生,就上前调戏。他本不想生事,但不好太过约束手下,本想任由他狎玩一番就是了。只是没想到旁边那个书生如此刚烈,竟然二话不说就动手。本来功夫不错的老二竟然被击倒,这下就事情就严重了,如果不报此仇,他的威信也就没了。   不由暗骂那找事的书生把事情闹大。他却不想凭什么人家就要受你的辱,如果许仙真的忍气吞声,你也未必就真的只是玩笑一番。   都说古人保守,其实古时候男风甚烈,越是繁华盛世越是如此,而且不像现世的同性恋还要遮遮掩掩,有些人当众宣扬也不以为耻。特别是蓄养娈童在士大夫中简直如风尚一样。   “先生,那两个肥羊快到了。”他虽然实为贼首,却不喜寨子中的人做江湖称号,只许叫先生。   “大,大哥,先生。等我活剐了那小子,将另一个好好调教一番。”挨打那汉子面目狰狞的说。他武艺本来很好,只不过变生肘腋来不及反映,挨了许仙一板凳,在兄弟面前丢了大人,此时怎能不咬牙切齿。   黑暗中突然传来哨探的呼声:“跑了,先生,那两个人跑了!”   “他妈的,还不快追。”   黑黢黢的树林中,许仙拉着潘玉一路狂奔,树木不断的被抛在脑后。潘玉任由许仙的手拉扯着,感觉那手心传来的热度,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许仙感到身后的骚动声越来越近,心中焦急万分,他本想凭着自己夜能视物的能力对方在黑暗中应该追不上。却不想今夜月光明亮,那些人又是惯常追踪。怎么也甩不脱,反而被追的越来越近,拉扯着潘玉这样的弱质公子怎么也跑不快。   许仙突然停下,拉着潘玉到了山坡的凹处,刚好是一大片阴影。将潘玉推进去压低声音说:“你在这里躲好了,千万别出声,我去引开他们,你等他们过去就往相反的方向走。”   黑暗中潘玉一双明亮的眼眸望着许仙,却又清幽给人宛如深潭。张口欲言“我……”   许仙却来不及和他多说,就向着远处奔去。   远远的听见许仙“啊!”的一声惊呼,似乎像是跌倒了。   潘玉嘴角却露出一丝微笑。   “在那里。”“在那里”“别让他跑了。”黑暗中的追踪者们加快了脚步,匆匆赶去。   潘玉在黑暗中望着自己的手,却真是伸手不见五指,什么都看不到。只有那一似余温还在手心萦绕。叹口气,走出来,面容依旧波澜不惊的像是走在自家的后院里赏花,向着许仙离去的方向走去。   稀疏的树林中,一片块空地上。许仙在环顾四周,周围都是人影,他已经被围在垓心。刀刃的寒芒在洒落的月光中闪烁,许仙手心已经都是汗水。他知道这些人不是李四那样的地痞无赖,而是山贼水匪。虽然本质上没什么区别,但这些人更没顾忌些。   一个文士从黑暗中走出来笑道:“在下不过是想请公子叙话,公子何必如此胆怯呢?”   许仙一愣,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人,但对方不动手,他自然乐意拖延时间等着潘玉的救兵,虽然大抵是赶不及了。袖手道:“不知道先生想聊些什么?”   “公子伤了我的人,难道就这样一走了之吗?”   许仙淡淡道:“我失手伤了这位好汉,内心痛悔,正想着回家拿些钱财送给你们做诊费,没想到你们已经等不及了。”但脸上哪有什么痛悔之意。   那挨打的老二,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若不是那寨主要装文弄雅,早就冲上去了,此刻更是忍耐不住。“他妈的今天老子非宰了你不可。”   文士拉住爆料如雷的老二,面容温和的道:“看你不过是个穷书生,大家都是命苦之人,我不想为难你。另一个倒像是有钱人家,你告诉我他在哪?我们扣了他,你去凑够一千两诊金,我们就放了他。”   许仙立刻犹豫起来,似乎被他的话所动。   那文士心中得意,他一向自诩“斗智不斗力”,凭着自己三寸之舌就能做到别人费尽心机也做不到的事情。现在他故意给许仙一线生机,等骗出了潘玉的踪迹再收拾他。见许仙果然意动,心中鄙夷,偏是这样无智无勇的人能够科举一帆风顺,自己这样经世之才却要落草为寇,对科举制度更增添了几分不满不屑。   但许仙考虑来,思量去,有好几次都是张口欲言却又收回去。费时良久,最后终于长叹一声:“他现在大概已经到衙门了吧!哈哈哈哈,白痴,难怪考个举人也考不中,流落在这里干这种不要脸的勾当,你大概连秀才都不是吧,哈哈。”许仙的大笑声惊起几只飞鸟,扑扇着从树顶飞过。   文士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许仙的话直直的刺中他的软肋,应该是天下所有读书人的软肋。一双眼睛狠狠的瞪着许仙,许仙毫不退避,也直直的看着他。   最后文士竟然不由自主的避开那双眼睛,心中忽然想起在书中读了无数遍,自己却从未有过的所谓“浩然正气”,竟然有些自惭形愧。不过他当然不会被感动,无论是什么气。   他只觉得受了莫大的侮辱,怒火攻心只想将许仙千刀万剐,正想下令的时候,一个淡淡的声音却让他的命令梗在喉咙里。   “汉文兄果然是英雄盖世,临危不惧。”一直镇定从容的许仙听到这声赞誉脸色却变的厉害,气急败坏的骂道:“你个没脑子的蠢货。”树林中一个人慢慢的从阴影中走出来,正是潘玉。   月光如水,从一袭青衫上流泻而下。夜风吹拂,青丝飞舞,如仙如鬼。潘玉淡定自若的走出来,群贼一时竟不敢拦,任由他走到许仙身边。   许仙劈头盖脸一通数落,潘玉只是含笑不语。   那做贼的文士自负奇才,但今晚所见的两个书生。丰姿气度都远在他之上。他那些奇谋妙计在二人的气度面前都成了下三烂的东西。   心中更是嫉恨,一声令下,群贼奋起,许仙刚想把潘玉拉到身后,却抓了一个空。只见那道身影已经舞动起来,在人群中穿梭,所到之处,就有人轻轻飞起来,又狠狠落在地上,再无半点生息。月光中舞动的仙姿却成了追命的无常,群贼心胆俱裂,纷纷散去。   潘玉却不善罢甘休,只是一飘,就赶上去,再轻轻一掌印在后心,逃跑的贼人后心立刻一陷,立刻随着他们的同伴而去。   那老二倒是悍勇,见逃跑必死,拿着一把钢刀,向着潘玉刺去。潘玉正在追杀一名贼人,正是背冲着他。   “小心!”许仙大声道。   潘玉回头冲许仙微微一笑。却不看老二,仿佛后心长了眼一样,一只手伸到背后抓住那柄钢刀,另一只手并指如剑点在老二的额头上。老二眼睛一凸,七窍流血滩在地上。潘玉随手将刚刀丢在地上,一双素手毫发无伤,刀身上留下几个浅浅的指痕。   许仙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的,任谁看到一只小绵羊突然化身猛虎,大概都会如此吧!   潘玉将素白的手在呆若木鸡的许仙眼前摇了摇说:“汉文?我们回去吧!这里明天让官府来收拾吧!”面容自然的丝毫不像刚杀了人,倒像是秉烛夜游归来。   许仙终于回过神来发问:“你会武功!?”   潘玉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还请汉文兄不要说出去,只可惜走了贼首。”   许仙深深的看了面前这温润君子一眼,说声:“走吧!”转身向着书院的方向走去。   潘玉跟着他身后,轻轻走着,步履轻盈,悄无声息。有时候许仙只感觉身后空无一人,回过头去却见他对自己微笑。   书院的灯火就在眼前了,许仙感到胸中一股闷气郁结,终于停下脚步道:“我今夜是不是像傻子一样?” 第十三章 温暖   潘玉摇摇头道:“汉文兄果敢勇猛,机智过人,明玉佩服还来不及呢?”   许仙低着头,压着怒气道:“我却觉得自己像傻子一样,以你的武功,那里轮到我来多事,你肯躲起来也是在试探我吧!潘玉,看来我们并非同道中人,回去还是换了铺位吧!”他辛辛苦苦恨不得把命都搭上要救的人竟然和自己玩虚的,心里怎能不怒。他也看出潘玉的城府心机太深,和自己完全是两种人。   潘玉向前走了几步,同许仙比肩。深吸了一口气说:“酒肆中我本要出手被你抢先,树林里我要说话,你却跑了。我会武功,只是火候不到,出手必杀,不想杀人才一直没有显露,并非是存心隐瞒看你笑话。如果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见谅。”   许仙明知这番话里有不少漏洞,想要反驳但看那双晶亮的眼眸满是歉意,想想这件事因自己而起,最后也是人家救了自己,叹口气道:“罢了,罢了。”   刚想走,眼前人影一闪,潘玉挡在他面前道:“我已经道过谦了,现在该汉文你了。”   许仙指着自己鼻子惊讶道:“我?我道什么欠?”他自觉今天行事就算不是尽善尽美,也是无愧于心。   潘玉笑着伸出两根玉雕般的手指,数道:“你骂我了两次,一次是笨蛋,一次是蠢货。你骂的不对,所以该道歉才是。”   许仙苦笑道:“你倒记得清楚,算我不对好了。”说完向着书院走去,但潘玉直直的站在那里摇头道:“毫无诚意,不算。”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   许仙苦笑不已,看潘玉严肃的样子,只得整整衣冠,作了个揖道:“今日许仙多由得罪,还望潘公子见谅。”   潘玉微微颔首道:“知过能改,善莫大焉,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嘴角却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意。   许仙看那张含笑的绝美容颜,实在生不出气来。   这时从门里走出一人道:“两位相公怎么回来的这么晚?”走到灯下却是守门的老汉,脸上微微有些不满。   潘玉回头歉意道:“吴伯,今日误了时间,不好意思了……您的风湿好些了吗?这次我从江北带回来些药酒……”说着话,暗中拉许仙一把,两人就走进了书院。   许仙看潘玉一番谈话,天南地北的将这目不识丁的老汉哄的开开心心,两人离开的时候,还依依不舍的想要再聊聊今年的收成,哪还有半分不满。   许仙心里叹息:无论何时何地,这样的人才是最适合俗世的吧!他相信,就算潘玉穿越到现代,也必能有一番大的作为,不像自己一穿越成许仙,就想着吃白娘子的软饭,差距啊差距。   只是自己和这样的一个完美男人,真的能相处的好吗?   回到房中,简单的洗漱了一下,二人就各自睡去,两张床同在内屋,相对摆放,只是中间隔了一张圆桌。   自从别了那守门的老汉,潘玉又变得沉默,似乎刚才说话的是另一个人。许仙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就这样沉默的各自躺在床上。   不知何时,门外传来打更的声音,“咚!——咚!咚!”一慢两快,已是三更天了。   “汉文,你睡了吗?”黑暗中突然传来潘玉的问话,声音清澈的不含半点睡意。   “嗯?”许仙却也是没睡。   “今天还蛮有趣的,下次再去玩吧!”黑暗中传来的声音中充满意趣。许仙转过头,望向潘玉的床,借着从窗纸透过的月光,依稀看见一个人影,只是看不清面目表情。   “嗯?恩,好啊!”许仙应允。   信手杀人,毫不留情,虽然许仙不会可怜那些贼人,但潘玉那种轻描淡写的姿态还是让他感到不是滋味。只是他有感觉潘玉对自己的态度有别于常人,开始还有些温润君子的模样,后来不再那么完美,却要自然真诚的多。   正是这份自然真诚的态度令他无法拒绝,只是许仙苦笑,或许这才是待人接物的最高境界,让每个人都感觉自己在他眼中是特别的存在,然后倾心结纳,然后建立起一张大大的关系网。   半睡半醒间,潘玉立在的一处华贵的府邸前,朱红的门上钉着七七四十九个门钉,青色的牌匾上写着潘府两个大字。越过高高的门槛,绕过大大的影壁。门中喧闹像是另一个世界,各种佣人来回奔走,面目不清,却都见得心神不宁。潘玉一路行去无人阻止,直至内院。走过内院的花园和一座怪异的假山。   一处秀雅的院落,随时白昼却房门紧闭,门里传来女人的呼痛呻吟,门前一个中年男人焦急的在原地踱步,对潘玉的到来视而不见。潘玉觉得这场景依稀有些熟悉,却又肯定从未见过。   “哇”的一声婴啼。   男人的焦虑散去带着希望的欢喜,却又重新蒙上一层阴影。一声声的问着:“是男是女。”   不知何处有人声传来:“恭喜老爷,贺喜老爷,是个女公子。”   男人脸上满是失落,望着怀中的孩子仰头望天,眼中满是绝望:“天啊,天啊,你真要我潘璋绝后吗?”潘玉在一旁呆呆的看着,只感觉那男人的绝望直抵心底。   画面推移,怀中的婴孩已经变得可以到处乱跑,只是都做男孩打扮,俊俏的分不清是金童还是玉女。台阶上,那男人的脸开始苍老,看着阶下的孩子,不知道脸上是有忧是喜。   突然一个老尼姑走进来对稽首道:“这位施主,我与这孩子有缘,可否收她为徒。”   男人正在惊讶这老尼是怎么进来的,那玩耍的孩子却稚声道:“我要陪着爹爹。”   那老尼姑干瘪的嘴微微一笑道:“我佛慈悲,无小情也不会有大爱。”有看着那男人的脸,眼中似有烟云涌过,似乎已看破了前尘往事。“贫尼已知大人心事,若肯许下诺言,可保施主心想事成。”   男人本想让人把这疯尼姑赶出去,但迷迷糊糊的不想放过任何一点希望。   老尼姑掏出一小片水晶一样的东西对懵懂的孩子说:“这本是阴阳鉴上的一块碎片,只要带在身上,旁人就看不透她的真身,她就永远是个男子。”   男人大喜,颤颤巍巍的结果晶片,恭敬道:“多谢大师,多谢大师,只是大师,玉儿她终究还是个女子,幻术再真,也不能传我潘家的香火。”   老尼道:“只要施主不要忘记了今日之约,待着孩子长大成人,我自有秒术。”   男人连忙答应,欣喜若狂。   等老尼走后,将地上的孩子高高举起,高声道:“我潘璋终于有后了。”孩子懵懵懂懂弄不懂事情,只是从没看爹爹如此高兴过,也跟着咯咯的笑起来。   潘玉在一旁看着微笑,只是眼中不知何时已经有了泪水。   潘府有后了,知道的人奔走相告。“不是说是位女公子吗?”“潘大人那是怕夭折,故意这么说的。”“这可真是瞒天过海了。”   而奶娘和产婆已经在这之前已经“病逝”了。   孩子慢慢长大,虽然依旧俊俏的分不清男女,只是看的出的喉结和听得出的嗓音,足以打消所有怀疑的目光。仙家宝物,岂是凡人所能看破。   潘家的祠堂中,一大一小,一跪一站。   “你是个男子,就要果敢坚强。”   “是,爹爹。孩儿明白。”孩子已经八九岁大小,擦去脸上的泪水。以后再没有流过一滴泪水。   “你是个男子,就不能怀有妇人之仁。”   “是,爹爹。”孩子已经十二三岁大小,昨天那个侍奉他好几年的小丫鬟,昨天已经永远的消失了,只因发现了那个秘密。从那天起,他再没有要过任何丫鬟。   “你是个男子,便要志远千里。”   “是,爹爹。”孩子已经十四五岁,诗书纯熟,已有才子之名。   “你是个男子……你是个男子……”   “是……是……是……”   潘玉站在一旁看着,画面如此的熟悉,但谁都不去看他。无论是日渐苍老的男人还是慢慢长大的孩子,大家似乎都忘了他,他被抛弃在这个无人得知的角落,本来平静的心中渐渐升起莫大的恐慌。拼命呼喊,拼命摆手,但依然没有人看见。   突然有一只粗糙却温暖的手抓住潘玉的手,潘玉惊喜回头,一张苍老的脸望着她淡淡道:“未可动情。”   潘玉猛地从黑暗中坐起,才惊觉那是一场梦幻。梦中的画面渐渐弥散,只有老尼姑那句话还清晰的萦绕在耳畔,感觉薄衫已被汗水浸透,身上又凉又湿。惊魂未定的摸摸胸前,晶片还在,心里微微安心。只是依旧冰凉如水,仿佛怎么暖都暖不热。   转头望去,许仙还躺在床上,似乎没有察觉。潘玉呆呆看了一会儿,心里微微有些暖意,竟然渐渐平静下来。索性下床,推开床,明月凄清,月光满怀。这天上的明月也有心吗?只是这明月之心又有谁能明白呢?   就在这迷茫惆怅中,潘玉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决意。他从小习武从文,无论再怎么艰难,都决不言弃。这种大恒心大毅力再加上不凡的天资,所做的事没有不成功的。这也使他积累着一种自信,只有自己肯下功夫,没有做不到的。   与自己从小经历的种种苦楚相比,一个小小的许仙又算的了什么呢?好好结交一番为将来的仕途打下基础,最多交给朋友就是了。身为男子也总要有几个知心的朋友的,这许仙就算是上天对自己的考验吧!   潘玉在心里摆清了许仙的位置,不由松了一口气,又变回那个无缺无暇的明玉公子。收拾好心情,关上窗户,回床睡觉。只是躺在床上不知不觉的面朝向外边。困意袭来,各种情绪已经难以分辨,悠悠的沉入梦境之中。   这些东西许仙自然无从得知,他只是依旧修炼着道士传给他的那套法门。如有灵目,大概能够看到许仙胸膛中一团金色的光芒,如同太阳。   这团光芒照亮了整个房间,虽然在平常人的眼中还是一片黑暗,潘玉挂在胸前那枚晶片在这光芒中微微反射着亮光,本该永远冰凉的碎片竟也微微有了温度。 第十四章 道法   一觉醒来已是天光大亮,许仙也觉得自己的心神同这天光一样透彻坦荡,一点也没有常人初醒时的混沌。   他感到自己心神中那一团金色的光芒原本还有些杂色,现在都褪尽了,变成纯粹的金色。虽然没人指点,他也明白自己应该是更进一步了。   但是依旧说不上这团光芒有什么用处,许仙不由暗自猜测,传给他这法门的道士传的估计也不是什么高深的道法。虽然名字好听,叫什么《星海传习录》,但放在武侠小说估计也就是《铁砂掌》之流。   这心思若是教传他心法的太阴真人知道了,他为之付出毕生精力的东西竟然被人当作铁砂掌一样的大路货,怕是也要道心震荡,不管什么功德是非,直接引天雷活劈了许仙。   不过他若是见了许仙现在的境况,大概会忘了引雷决怎么使。只因现在许仙的状态实在是太奇怪了。   大道三千,天下道门道法也是无数,各自修行的方式也不尽相同,不同境界的名目也不一样。但若是笼统的分个阶段的话,大概都可分为“筑基—练精化气—练气化神—练神还虚—练虚合道—破碎虚空”这些阶段。   星宿海的法门另辟蹊径,完全抛却肉身而修神魂,“点星”正是对应“筑基”,而后完全舍去了“练精化气”开始聚累星力“练气化神”。但是承天借力,非有大机缘不可。   因为修道之处,都是凡人之体,说什么引天地灵气都是傻话,主要还是靠着平日里吃的那些五谷杂粮,从自己的身体中练精化气,才是正途。只是这条正途也缓慢无比,全靠着一股水滴石穿的韧性。   许仙正是这有大机缘的人,不但有机缘,而且凭着奇异的世界观,点千古未有的太阳星做主星。   本来炼神还虚,先要清心静念,纯澈魂魄,练就阴神。再阴阳相转,练就阳神。阴神不过跟鬼魂相似,只有阳神才是神仙的手段,聚则成形,化则成气,身外化身,真正脱离了肉身皮囊的束缚。   如果说筑基是修道者刚刚跨进门槛的话,那么阳神就登堂入室,修行之道才算是真正开始。   许仙修行的时日尚短,本来至多也就是阴神的阶段,但太阳本是天下至阳的东西,靠吸纳太阳星力的纯澈魂魄的许仙,现在这样是阴神还是阳神,恐怕连他的师傅都说不出来。   不过许仙现在可不了解自己现在的奇妙之处。因为不懂任何使用的方法,他现在就像是只会攒钱不会花钱的守财奴,空有家财万贯,却不知道怎么用,就以为这些家财只是看着好看的。   若是旁的法门,走练精化气的路子,现在许仙或许还可以过一过武林高手的瘾,但偏偏星宿海是“修神不修体,修心不修身”,本着“反正这身皮囊是早晚要抛弃的东西,练它干什么。”这样的心思。   不懂任何法门的许仙就尝不到多少甜头,只是他现在凭着修炼此法,才能够过目不忘,成了秀才。心中倒是常常感激那道人的恩情。所以倒不会对这门功法有什么懈怠,每天都当作最重要的事来做。才能在区区数年间达到阴神练就,心意通明的境界。   修行之道,无论道佛,关键还是看一个心字,心若悟了,自然就是通天大道,心若迷茫,再怎样努力也只能在原地打转。   圣人有云: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人不堪其忧,回不改其乐。说的是他的弟子颜回,在困顿的生活中依然能够安乐如故。但这是连圣人也要夸赞的境界了,普通人又有几个能在那种境况中将心平静下来呢?   许仙也是这样,虽然性格洒脱,再加上再世为人更多了几分随意,但家中的贫苦又怎能丝毫不去顾及呢?这种顾及初时候还不太明显,但随着他修行的加深,渐渐的成了一种桎梏。   修道所需要的东西,无非“法,财,侣,地”四个字。   “法”就是方法,也就是所谓的法门道法,这是前提,不然枯坐家中胡思乱想,又算什么求道。这一条许仙早已得了,就是他现在所修行的法决。   而仅次于法的就是“财”,还在侣和地之上,只因为世俗中人,若是连饭都吃不上,整日为生计奔波劳苦心神不宁,抬头所见,尽是他人鄙夷的目光,心中也难免自惭形愧。想把心静下来都做不到,说什么修道就是一句笑话。   而许仙直到今日才算是衣食无忧,唯一的姐姐生活也有了着落,将心中那一点烦恼抛开,再抬头自然就是通天大道,好不畅快。   许仙回头见潘玉的床铺已空,一床被褥叠得整整齐齐。此时窗扇大开,阳光洒入,看得出来,屋里已经被打扫过一遍,青木桌上,鎏金的香炉缓缓的吐出一缕青烟。   许仙照着清晨的阳光,安然躺在床上,书院里的床被比家里要舒适很多,躺在这古色古香的房间里,许仙才找到点穿越者的优越感来。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歌迟迟。”许仙不由感叹“若是诸葛卧龙连饭都吃不上,整天忙于生计,怕是也没这样的雅兴。人生中的种种意趣,还是先得吃饱穿暖才能明白。”   “好诗,好诗!”一声赞誉将许仙从胡思乱想中拉回来。   潘玉正提着一个食盒,赞叹的看着自己。许仙不好意思的笑笑道:“这是我小时候,一个路过的和尚吟的,你可别旁人说。”   潘玉莞尔一笑,却不再提,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来吃点东西吧!”说这话潘玉将食盒一层层的排开,却是些精致的器皿中装的小菜,稀粥,笼包。   潘玉拿了白瓷小碗盛了一碗粥递给许仙,手持着碗,分不清哪个更白皙细腻些。许仙接过,感觉让这样的人物伺候自己真是大大的舒服,却还有那么一点不安。   两人相对而坐,遵循着食不语的规矩,默默吃饭。   许仙吃过早点,感觉心中安适,不由感叹道:“明玉,你真是个大好人啊!”   潘玉正小口吃着粥,闻言一笑:“昨夜还要割席断交,今天倒成了大好人了,汉文兄的心思还真是神鬼莫测啊!”   许仙脸上一红,却不好言说。只是依稀间感觉面前这为美玉一般的公子似乎又恢复了平日那种淡定从容,玩笑间也是甚有分寸,莫名其妙的心中微微有些怅然。   梳洗罢了,来到门外,只见书院的广场的影壁墙前围了一些人,正在议论纷纷。   许仙走上前一看,墙上贴着昨日试考的榜单。许仙仔细从榜中间找到了自己的名字,潘玉却不费这个麻烦。却是因为他的名字高悬榜首,乃是这次考试的头名。   这时几个学子上前,似乎和潘玉相熟的样子,纷纷向他道贺:“潘兄果然又是头名,不愧这江南第一才子的雅号啊!”   潘玉连说不敢,自然而然同这几个人寒暄,立时就成了这小团体的核心。潘玉一边应付着,一边四下打量,正想着莫要冷落了许仙,却见他同他那个叫王安的同乡凑到一块,完全没注意到这边的样子,不禁微微摇头。   学子中一个十分儒雅的年轻人时刻察言观色,见潘玉对许仙似乎有所不满,就叹道:“虽然能来觐天书院的都是才学俱佳之人,但也难免有徒有虚名之辈。有了在小县城里妄称什么神童才子,一到了这杭州府就原形毕露了。特别是许兄,昨日未免太孟浪了些。” 第十五章 银票   他这么一说,旁边几个人都连连称是。这几个人自来相熟,都是杭州城中的子弟,家中都有些底子,自然看不起这些乡下来的。而说话这人乃是杭州通判之子,名叫夏子期,是这群人里数得上的人物。   潘玉哪里不知道这些人的心思,平日里还不觉得,此刻听他们说许仙的不是不禁心中冷笑:你们平日里嫖妓宿娼就敢自命风流,吟两句歪诗就称什么才子。许仙的胆识才华又岂是你们所能评价的。   但面上只是微笑道:“夏兄此言差矣,个人所好不同,不可强求。”   就算以夏子期这样善于察言观色之人,也猜不透潘玉微笑背后的心思,但他也知道潘玉从不在人后说人半句坏话,还以为说暗合了潘玉的心思,不禁心中得意。   “铛”一声钟响,已到了授课之时。学子们纷纷入堂,许仙转头冲潘玉微微一笑,他们的座位也是相邻的。   台上的夫子先生看起来不过四十岁上下,讲的却是儒家的第一经典《论语》,这本书虽然是儒家的核心,但在座的哪个不是从小就读的,随便挑一个站起来就能只字不差的背下来。   但不愧是官学中讲学的先生,如果初时还有不屑的话,但随着抑扬顿挫的讲读声,种种精深的儒家义理慢慢显露出来,众人听了,简直有一种如梦方醒,茅塞顿开的感觉,自己以前所掌握的那些道理,简直不值一哂。   许仙也暗自感叹,虽然是古代,但这教育水平真是不差,如果但从儒学来说,前世那些专家教授,同台上这先生相比,真是小巫见大巫。   前世批儒批孔者无数,但大多连《论语》也没通读过一遍,遑论对这儒家经典精深的掌握了。不过也是世上假儒酸儒太多,到了清朝,更是满朝的犬儒,儒家真正的义理早就荡然无存了。才难免有鲁迅仁义吃人的说法。   虽然身为穿越者,不可能完全赞同古人的看法,但也让许仙收起了轻视之心,真正的对这些学问重视起来。不为功名,只因这些仁义之说暗合了他的心意。   一堂课听罢,还让许仙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暗叹如果前世那些老师都有这水准,还担心什么教育问题。不过转念又想,这觐天学院等于是汇集一州(省)之力,一年就教这几十个人,那真是什么名校都难比了。   就在许仙收拾东西准备离去的时候,一个声音道:“许兄,请留步。”   许仙回头只见一个儒雅的年轻人正向自己摆手,昨日酒席上虽然依稀见过,但许仙只顾得吃喝没往心里去,不由纳闷道:“你是?”   夏子期心中微微有些不快,但依旧笑道:“夏子期。”   许仙一拱手算是见过了,直接道:“夏兄,不知有何见教。”   “许仙,这是杭州府夏通判的儿子,夏公子啊!”王安在一旁提醒道。   “夏通判正是家父,不过许兄称我子期就可以了。”夏子期依旧恭谨,但眼中的得意却是掩不住的。   许仙微微一愣道:“子期啊,什么事,赶紧说,我急着去吃饭呢!”   潘玉一直注意着这边,闻言差点没笑出来,心道:你倒是不客气。   夏子期脸上顿时闪过一丝不快,但还是勉强道:“还请借一步说话,事成我请许兄到听月楼去痛饮一番。”许仙虽然是初来也知道听月楼的大名,算是杭州最有名的酒楼妓馆,喝花酒的上好去处。   许仙微微一笑道:“那敢情好,我这人不吃最好,就吃最贵。”夏子期心中鄙夷,潘玉心里的笑意倒是更浓起来。   二人来到一个清净处,夏子期立刻做了一个长揖道:“此事请许兄一定要助子期一臂之力。”他想象中,不等这个揖做下去许仙就会来扶他,但他的期待很快落空了。   许仙摸着下巴打量着面前的夏子期道:“子期啊,赶紧说事儿吧!”   夏子期心里一堵,强笑着直起身来“我同明玉从小就是知交好友,原想进了官学,日日同他秉烛夜谈,只是天不从人愿,这次分房却没分到一块,我想同许兄换一下房,来日必有后报,还望许兄答允。”   通判虽然在杭州是天大的官,但同有名的潘家相比,还是不成气候。夏子期一心想靠上潘玉这条大船,将来仕途上自然得了无穷助力。但却没想到让一个乡下小子占了便宜。这种小事他自然不会大费周章,就想从许仙这里随了自己的心愿。   他原想以他的身份,只要恭敬点,许仙还不受宠若惊,再施以小利,保管干净利落的将此事解决。   夏子期却不知道许仙的想法,许仙毕竟也是两世为人的人了,如何看不出这夏子期的倨傲。毕竟也是从现代社会来的,讲究个人人平等,虽然实际上还有很大差距,但在观念上倒是深入人心。特别是在学校这种环境里,家里条件越好的反而越要隐瞒家境,同群众打成一片。真要是今天我爹怎么样,明天我爷爷如何如何,你就等着跟自己玩去吧!   许仙叹口气说:“明玉的为人,在下也是倾心不已,看来听月楼这桌席我是吃不上喽,还是老老实实的回去吃食堂吧!”说完十分惋惜的摇摇头,转头就想离去。   “许兄留步,这是区区小礼,不成敬意,还请许兄在考虑一下。”夏子期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   许仙一看却是一张三百两的银票,不禁感叹什么叫做贫富差距,姐姐将我养大成人,十几年的花费怕是也没这个数,这公子哥为了换个铺位随随便便就拿出来了。   不提许仙心中感叹。夏子期还以为许仙心中犹豫,心中更是鄙夷不说,咬咬牙有拿出二百两的银票来。五百两银子,连他都感到肉痛。但为了广大前程,还得下血本。   许仙饶有兴致的看着面前五百两银票,笑道:“子期好魄力,这五百两银子足见你们义气深重,不过你说昨日明玉请那一席用了多少银子。”   夏子期心中迷惑,不知道许仙怎么扯到这上面,只是现在有求于人,只能耐着性子回答说:“大概不下百两吧!”   许仙拍手笑道:“比起金子谁都知道要点石成金的金手指更好些,明玉这么阔,我跟着他混吃混喝,岂不是更痛快。”   夏子期气的浑身发抖,无耻之徒见多了,但无耻的这么理直气壮的还真没见过,强忍着破口大骂的冲动,看许仙消失在面前,手中的银票早就被揉成一团,等回过神来,发出一声悲鸣:“我的银票。”   许仙一边走一边思量着午饭的内容,刚一转角,一个修长的身影就立在那里。许仙抬头一看,潘玉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明玉啊,我们去吃饭吧!听说这里的师傅可是蜀中的大厨!”书院里是有专门用餐的地方的。   潘玉却拉着许仙直往外走。“我们出去吃吧!”   许仙不明所以道:“天天下馆子,你不怕破产啊!”   潘玉装模作样的长叹一声:“怎么也要对得起汉文兄那五百两银子不是,不让你吃回来,为兄于心何忍啊!”   许仙登时脸色发红“你,你偷听?”   潘玉指指自己的耳朵笑道:“你忘了吗,我会武功的,百步之内,蚊蝇可辨。”这话虽然是真的,但如果不是她一直凝神运气,又怎么听的清楚。   许仙一阵挠头“我开玩笑的,我们还是回去吃吧!”   “哎,我潘玉也就值这五百两银子了,如果那夏子期肯多点,现在怕是已经被某人给卖了吧!”潘玉“神伤不已”的说。   许仙也知她实在开玩笑,也玩笑道“我到手的祝英台,怎能白白便宜了那马文才。”   潘玉不明所以道:“祝英台,马文才是什么人。”   许仙拍拍脑袋,这时候还没这段经典爱情故事呢!“晚上吧,晚上给你讲讲,包你听了眼泪汪汪的。”   潘玉点点头也就不再多说问了。心道:眼泪汪汪?你大概不知道我有多少年没流过泪了吧? 第十六章 江南第一才子   许仙站在这个古代版的大学食堂门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饭菜的香味就充满了口鼻,感到一种深深的满足感,前世衣食无忧的生活没让他感到多少快乐,但只有失去了才知道珍惜吧!   这时一个留着青须的中年人从也走进了不大的食堂,所到之处,学生纷纷行礼称一声先生。   那中年人潇洒儒雅,面如冠玉,显是保养的不错,正是课堂上今天讲课那位先生。此时不复课堂上的恭谨严肃,而是面带微笑,微微颔首,显示出不凡的气度来。他乃是江南有名的大儒,据说年轻时还有江南第一才子的雅号。   李思明刚坐定,看见站在门口的潘玉,眼前一亮,一挥博袖冲潘玉道:“来来来,潘玉,你这‘后’江南第一才子来书院也不拜见我这‘前’江南第一才子,太不懂规矩了。”   潘玉朗笑道:“学生只知有第一,不知道什么前后。”说着话拉着许仙到了李思明桌边坐下,显然是极为熟悉。   “真是教会了徒弟没了师傅,想当年为师可是以文会友,败尽英雄才取得的雅号,你想简简单单的坐下去可没那么容易。”   潘玉嗤笑一声道:“您当年的故事我早就听了八百遍了,且看我今年手段如何,坐不坐得江南第一才子之位。”   “好好好,倒是有我当年几分豪气,就看你今年的表现了。”李思明连说了三个好字,看得出非常欢喜。   许仙看的奇怪,平日里谦逊的不能再谦逊的潘玉怎么突然口出狂言起来,而且他们所说也不太明白不由问道:“明玉,今年有什么事吗?”   潘玉还未答话,李思明抢道:“你就是许仙吧!良玉不随顽石,若是无才无德还是离我这江南第一才子的徒弟远一点吧,免得惹上是非。”说完呷一口茶,看也不看许仙。   许仙一阵挠头,哪有这样的人,歉意的看看潘玉,潘玉正要为他辩解。许仙却转过头面容严肃的看着宋思明,然后缓缓伸出右手,突然扒着眼皮,吐着舌头冲宋思明做了个鬼脸。   “噗!咳……咳咳……!”李思明还没咽下去的一口茶全喷出来,呛的面色通红,狼狈的咳嗽个不停。食堂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许仙若无其事的微笑着向众人表示这只是意外。   由于桌子在角落,只有李思明和潘玉看见许仙的鬼脸。潘玉一边拍李思明的背,一边白了许仙一眼,脸上却是忍不住的笑意。   李思明的咳嗽声终于停歇了,潘玉坐回原位,又瞪了一眼许仙,她现在算了解许仙刚才那个眼神含义了。心道:谁说老实人好欺负的,这就有一个欺负不得的。   令许仙没想到的是,终于平息了被水呛痛苦的李思明笑着对潘玉道:“好好好,倒是我看走了眼,这小子比你还多了几分狂气。”又转脸对许仙说道:“咱们这下算扯平了,我生平最厌的就是懦弱无能之辈,看来你倒还凑合。”   潘玉在一旁解释道:“汉文,李先生还有一个雅号,叫做‘狂儒’,性情最是不羁,刚才那只是玩笑话,你别在意。”   许仙耸耸肩膀表示无所谓,李思明眼前一亮,感觉这个动作很特别,却偏偏有说不出的潇洒之意,赞许道:“猝而加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年纪轻轻就能有这样的心性,难得难得。刚才只是试一试你的性子,莫怪莫怪。”说罢以茶做酒,自罚了一杯。   许仙奇怪道:“试我?怎么试?”   他心里嘀咕:好像上点年纪的都爱来这一套!不过真要说年龄的话,两世为人的许仙也算是接近不惑之年,但心里年龄还是跟生活环境有很大的关系,没有经历结婚生子这些事情,终归还算不上大叔级人物。   李思明哈哈一笑道:“若是你怒气勃发,出口反驳,则证明你气度不够。若是顾及我的身份,而强自隐忍,则证明你心思阴沉。”   许仙无语,合着怎么都不成,干脆道:“若我揍你一顿又怎么说!”   李思明挥一挥拳头嘿道:“看你小胳膊小腿我怕你不是我对手。”   许仙转头对潘玉道:“明玉,李先生没有孪生兄弟什么的吧!”眼看博学大儒变成无良大叔,许仙明显有点受不了这个转变。   潘玉只是笑着摇摇头,颇感有趣。李思明的这种好戏谑的性格在现代还算常见的话,在古代,特别是儒生中简直是珍稀动物。即使是善于交往的潘玉也经常感到不知如何跟他相处。   许仙却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穿越这么久竟然遇到一个这么具有现代气息的古人,真是意外之喜,说话愈发随便起来。   而李思明则是越聊越是惊喜,他经常不经意间引出许仙的现代人的观点,让他听了感觉极对自己胃口。说道兴起,连饭都忘了吃。   潘玉在一旁看着这一大一小眉飞色舞的交谈,不时冷嘲热讽对方几句,有时候尖酸刻薄的连潘玉都暗自皱眉,结果两人倒是轻轻揭过,仿佛一点都不在意。   一群人谈话,自己被孤立在一旁,真是好久都没有过的感觉。潘玉看着精神焕发的李先生,十几岁随他读书到现在,见他和人论辩吵架的时候多,像现在这样相谈甚欢的却没有几个。就算有也多半聊些经史子集,诗词歌赋,哪像现在这么毫无营养的侃大山。   许仙啊,许仙,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如果潘玉还在思量的话,那么有一个人现在已经肯定了许仙是个什么人。夏子期从刚才许仙进来就把注意力放在这里,现在看他同李先生如此熟稔,已经断定许仙是个有关系的人,不然不可能对自己这个通判之子如此“无礼”。   “哼,一个小小教书匠而已,真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吗?”夏子期心中冷笑。   官学中的教书先生也是有品阶,李思明就是从七品比通判的八品还高了半阶,但没什么实权,自然也就难得夏子期这样权门子弟的重视。通判虽然品阶不高却行使监察之职,就是知府也要敬他三分,更别说寻常小官,哪个见了不是恭恭敬敬。夏子期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难免傲气凌云了,今天被许仙逗弄,直感觉受了莫大的侮辱,势必不肯善罢甘休。   许仙突然想起李思明和潘玉刚才的议论,再一次问道:“刚才说的文比,什么江南第一才子是怎么回事?”   潘玉稍一思索道:“这是江南儒林一大盛世,三年一次,由觐天书院为首召集江南各大书院的饱学之士,来这西湖之畔比文斗诗,若能技压群儒,就会得一个江南第一才子的名头,虽然只是民间戏称,但各大书院对于这个名头都极为看重,李先生就曾舌战群儒,便是上一代的江南第一才子。由于总在初雪节开始,所以这次盛会又称为初雪试!”   许仙撇了李思明一样道:“这个比赛大叔也可以参加吗?”因为刚才潘玉称他为上一代江南才子,但这种比赛应该每一次都产生一个江南第一才子才对啊!   潘玉无视李思明的强烈不满,笑着解释:“这比赛第一却未必能成‘江南第一才子’,已经好久没有所谓江南第一才子的产生了。”   许仙顿时明白,什么叫技“压”群雄,不是第一名可以了,而是要处于绝对的优势地位,像是前世高中时候,每次年纪考试,有一个强人总是以超过第二名几十分恐怖差距位居榜首,在那种即将高考所有人都在拼命的状态下,这种情况简直是不可思议。这样的人才能做“江南第一才子”吧!   许仙惊讶的看着李思明,没想到这样一个无良大叔会有这样的实力,不过想想他刚才授课的水平,确实是有真材实学,不由升起几分佩服。   李思明享受着许仙佩服的目光,心中大爽,装作不经意的挥挥手道:“都是过去的事儿了,今年我看潘玉一定可以摘得此冠。”显示出对潘玉极大的自信。   “是啊,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还是多关心一下明玉吧!”许仙感叹一声,立刻破坏了宋先生良好心情。   潘玉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什么死在沙滩上,汉文不要乱说。”绝美的容颜刹那间如冰雪初融,千花怒放。许仙没想到自己一句在现代极为常见的俏皮话竟然引来如此的景色,也是一呆,喃喃道:“若真是祝英台就好了!”   立马回过神来默念十遍:我不是玻璃,我不是玻璃。然后认真的对自己说:许仙啊,你要忠于你未来娘子,不可沉迷在男色之中啊! 第十七章 解命   潘玉敛去笑容,又回到那种“淡淡微笑”的感觉,道:“汉文,你今晚一定要给我讲讲那什么祝英台的故事,看是哪家姑娘让你如此念念不忘。”   许仙低头喝茶,含含糊糊的应声。   扯开话题问道:“你们怎么知道初雪节是在哪一天呢?”初雪节并不是像重阳清明那样固定的一个日期,而是每一年第一场落雪那一天,但天气这种事,是前世的天气预报也不是一定准,这就是所谓的天意难测了。   李思明看看二人道:“这件事我看还要着落到你们身上!”他心中却在叹息,容貌俊美漂亮本来是件好事,容易得人好感,交朋友也容易些,但到了潘玉这种连男人看了也会动念的程度,却反而成了一种桎梏。而且潘玉总给李思明一种奇怪的“错觉”。   李思明犹记得,每当众人相聚,潘玉必是众星捧月的焦点,但即便在人群中谈笑自若,那种空灵寂寞的感觉也不曾稍减,反而愈发浓重起来。像是戏台上的好角,将种种喜怒哀乐表达的淋漓尽致,却没有一个动作,一个表情,哪怕一个眼神是属于他自己的。   像今天这样露出“破绽”的时候就是李思明也有许久未曾见过了。   许仙懒散的靠在椅子上说:“我们难道会算卦吗?还能知道什么时候下雪!”   李思明呷一口茶道:“你们自然不会算卦,你们可以去找会算的人啊!”   “咦?”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天气预报!”许仙站在一个道观门前深深的感叹道。怀揣书院二十两公款。许仙来此有一个不可思议的任务——找一个算命先生算一算什么时候下雪。   不是子不语怪力乱神吗?不过在这个存在千年蛇妖的世界上,就是“子”来了也没办法吧!毕竟四书五经可不能预报天气。   道观的门上挂着黑色的牌匾,上书‘玄机观’三个大字,倒显得气势不凡。听闻这里是杭州城里最有名的算命先生,而且资费不低,算一算天气竟然要二十两银子,真是让许仙非常想要投身其中的行业。   只是这古朴道观并不在什么名山大川中,而是在杭州城的西城闹市中,各种喧嚣声不绝于耳。小小的道观门口正有几个人徘徊,有衣锦绣的富户,也有着布衣的贫汉,一个个都用焦急期待的眼神望着大门,相互之间却并不说话。   潘玉感叹道:“在这样的地方修行,不是大雅就是大俗,却不知此间主人是哪一种。”   许仙二人的到来立刻引来这几人同仇敌忾的眼神,许仙正自纳闷,潘玉在一旁解释道:“这算卦的一日三卦,绝不多算,这些人大概是怕我们同他们相争吧!”   “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潘玉笑而不答,走上前去。许仙再一次见识了潘玉的神奇之处,那可是毫不亚于法术的厉害程度。毕竟法术也难以扭转人心不是。   潘玉先向一个胖胖富商模样的男人道:“请问阁下是来求卦的吗?”   富商见潘玉气度雍容谈吐不凡,倒也不敢小觑“正是。”   “算财运?”   富商心道:你看我打扮猜不出也没什么了不起的。“索性告诉你好了,我有一桩买卖难以决断,关系我明年一年的运势,看你们像个读书人,孔圣人可教过你们先来后到的道理。”神情颇有些倨傲,大夏朝工商业发达,并非明清那种完全的重农抑商,所以商人的地位不低,在两个穷秀才面前自由一番气势。   潘玉倒是不恼,而是接着问道:“买卖我也懂一点,就是不知道是什么买卖。”   富商正想显摆一下,又不涉及什么商业机密,就一五一十的说道一番,却是个瓷器商人,打算立一个新的窑厂,但投入颇大,如果赔了那就真是破产了。   潘玉肯定道:“必赚。”   那富商瞪着小眼睛“去去去,不懂不要乱说!”   潘玉只是问道:“你可知道金万成?”   “谁不知道江浙巨富金万成的名字,我同他在生意上也多有往来。”富商高傲的说。   “难你可知他最近买了两条大船?”   “当然知道,首航我请我去了呢。”富商脸上充满自豪,心里却没底,其实他只不过接到一个最次级的请帖,都没跟金万成说上一句话,凑凑热闹而已。   “你可知道他为什么买船?”   “这个”富商面露难色却又不愿失了面子“商船当然是为了通商了!”   “说的好,可是他的船已经够多了,漕运了用不了那么大的船。”   “你是说,海运?”富商脸上显出思索的神色。   “正是,那你可曾记得一年前路过杭州那一群巴纳国使者。”   “记得记得,一个个黑的跟煤球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地狱的罗刹恶鬼。”   “我们回访的使节上个月已经回来了!”潘玉微微一笑,作为结尾。   “你是说新航路,通商?”在潘玉的提点下,富商将重重线索联系在一起,得出了一个令他惊讶的结论,这个江南巨富要冒一次大险,虽然风险极高,海运通外国获利可是百倍千倍,到时候不仅仅是瓷器,包括丝绸茶叶的价钱都会上涨。他当然不会去冒这个险,也没这个资格,但是跟着喝口汤还是没问题。   “我不是什么神算,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不敢保证。”   富商冲潘玉行了个大礼,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倨傲,一边大喊着等在路边的轿夫:“起轿,起轿。”一边冲潘玉道:“先生真是大才,来日必请您到家中上座,这个我的名帖,请您一定光顾。”说完一路小跑冲进轿子,颤颤悠悠的走了。   什么神机妙算也比不上掌握在自己手里的讯息,人只有在无力的时候才会靠天,大多数时候还是愿意相信真凭实据的判断。   许仙惊叹道:“你早就知道这消息?”   潘玉笑道:“整日闭门读书,哪有闲心关心这个,金家那个管家倒是送来一张请帖,让我回了。”能让管家亲自来送的,当然就是金万成身边的贵宾席,却也不能让潘玉浪费半天的读书时间去凑这个热闹,他要走的是仕途,人世间最宽广,最深远,也最险恶的一条路。   “他怎么这么急着走掉了。”   “天下有识之士何其多也,消息很快会传出去,早一刻行动就是无数的真金白银,由不得他不急。”潘玉淡定从容的一一为许仙解释。   许仙暗自嘀咕:到底是你穿越还是我穿越啊,完全不能够理解高智商人群的思维啊!   如此这般,潘玉将剩下人的问题一一化解,最后一个却无可奈何,一个枯瘦的乡下人最近全家都得了怪病,花费无数诊金却毫无作用,家里老娘已经奄奄一息了。潘玉虽智,但毕竟不是医生,也拿他无可奈何。   那乡下人求肯道:“求二位大人发发善心吧,你看我这头发都快掉光了,今天已经算过两卦,我不知道还能不能熬到明天了,就算我能等,家里的孩子也不行啊!”   潘玉想了又想。终于叹口气冲许仙道:“这就叫人力有时而穷!”   “只是有病该去求医,治不好也是你找的医者医书不精,来这里却是缘木求鱼了。”   许仙在旁边却听的心中一动,想到一种可能,询问道:“你的病是不是毛发脱落,牙齿松动?”   “诶,你怎么知道?”   许仙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判断道:“你最近是不是捡了什么东西回家,石头之类的。”   乡人面色一紧,露出防备的神色,口里却道:“没有没有,哪有什么东西?”   许仙皱眉道:“你还要不要你全家人性命,要就如实道来。”   一番逼问,那乡人终于说出了实情,前些日子他是从田里捞出一样东西,一个石雕的蝉,晶莹剔透,似玉非玉,看起来价值不菲的样子。   “莫非是那蛊冰蝉?”潘玉插口道。 第十八章 玄机   “蛊冰蝉?”   潘玉解释道:“我在一本古书上看到过,蛊冰蝉,据说为天外奇石所雕,内含润而外质美,只是但凡拿到这个东西的人都会遭逢大难,传说是南疆巫师在上面下了蛊术。不过早已遗失了,没想到竟然被人丢弃在水田里。”   许仙顿感无语,道:“你不会无所不知吧!”   “只知道自己知道的啊!”潘玉展颜笑道。“我是碰巧,你怎么知道他捡了东西回家呢?”   “等下跟你解释,喂,这位兄台,你家的病大概是那冰蝉惹得祸。”   那乡人半信半疑,怕两人合起来骗他,许仙道:“是不是你离开家就感觉好些,在家里反而不舒服?”   “是啊,是啊,我走了十几里路到这反而感觉好多了。”   “这就是了,赶紧回去吧,你一家人尚在受那冰蝉毒害,晚回去一刻就多一分危险。”   乡人忙不迭的道谢,匆忙离去了。   看着空空荡荡门廊,二人终于松一口气,潘玉两点黑漆般的眼眸盯着许仙,许仙一阵不自在:“我脸上有花啊!”   “好了,我说,我说。我看他的那种病我听说过,有一种石头能散发出看不见的光,就像这太阳光,只是这光对人大有害处。病症就和那人描述一样,我只是碰巧听说过而已。”   潘玉露出思索的神色,“这真是闻所未闻,不过听起来又入情入理,我只是好奇,汉文是怎么知道的,我从小到大所读的书中也没有这么写的。”晶亮的眼睛盯着许仙。   许仙感到一阵无奈:为什么人家穿越都能随便拿着现代知识装逼,而自己却要受到这种怀疑。面对一个拥有“你看过的书我一定看过”这种自信的潘玉,而且见微知著洞察力极强的高智商少年,真是任何理由都漏洞百出。   好吧好吧,许仙无奈的道:“是小时候路过我家的道士告诉我的。”   潘玉盯着许仙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随之闪动几下,随后长长的“哦”了一声,似乎算是勉强可以接受的意思。   许仙这才松了一口气。   “嘎吱”一声,两人说话的时候,门开了。一个老员外一边作揖一边倒退着走出门来,脸上满面红光,嘴里千恩万谢。似乎实现了自己的目的。在门被重新关起来的一瞬间还沿着门缝说了一句:“谢谢啊!”   许仙忍不住上前询问这位老员外:“老丈?您算完了。”   “你才完了呢!我今天是大喜啊,大喜。”老员外虽是训斥,但脸上哪有半分不快,满满的都是喜意。许仙识趣的问道:“不知喜从何来?”   老员外仿佛累了有人送床,渴了有人送水,等的就是这句话。不用许仙多问,立刻滔滔不绝的说道起来。原来他有一房小妾,近来大了肚子,本来对于一直无后的他来说是件好事,但老头思量自己年纪不大可能啊!就特来算了一卦,一算是不是自己的种,二算是男是女。结果两件事都得偿所愿,老来得子怎能不喜啊!   许仙无力的将头抵在门板上:这算命的不但能当气象卫星使,还兼具了亲子坚定,X光线等功能,真是居家旅行,必备良品啊!   “看那道长道骨仙风,鹤发童颜的模样就是个得道高人,经他一算,果然是个老神仙。”老员外说的尽兴,又夸赞了那算命的几句,而后就喜气洋洋的离去了。   许仙拿肘撞撞身边的潘玉小声道:“唉,你说,那孩子是他的吗?他都呢么”许仙用手比划老的姿势。   潘玉耸耸肩道:“我怎么知道?”潘玉不去理会八卦之魂觉醒的许仙就要去拍门,但手还未碰到门板,门却自己开了,一个头扎双髻身着道袍的小姑娘笑嘻嘻道:“你们就是觐天书院来的秀才吧!我师傅让我来接你们。”小姑娘清秀可爱,黑漆漆的大眼睛骨碌碌的转个不停。   许仙感叹道:“能有这样徒弟的,不是男人就是女人。”   潘玉失笑道:“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人?”   许仙不以为然道:“这就是明玉你孤陋寡闻了,在南蛮之地,有一个国家,能变男为女,却又变得不完全,弄得不男不女,称之为人妖。”虽然她男扮女装只是依靠及其精妙的幻术,本身还是女儿身,但不男不女四个字还是让她没来由的心中一堵。   潘玉脚步微微一滞,笑道:“吹牛,你长这么大恐怕连江浙都没出过,你是如何知道的。”   “是小时候路过我家的道士告诉我的。”许仙的万金油解释法再立奇功,并发誓再也不装逼了。   潘玉笑道:“你家是道观吗?天天都有道士路过,而且个个能诗会文,博闻强记。”   二人说笑着,随着小姑娘进了道观,小女孩反身关了门,一瞬间所有喧嚣都被拒之门外,小小的庭院里静谧清幽的像是在深山之中。修竹茂林,乱石假山,一股凉风袭来。许仙隐隐约约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转过一堆假山,沿着石板路穿越一片竹林,小姑娘在前面蹦蹦跳跳的前进,口中哼唱着不知名的童谣,同竹林随风呼啸的声音合在一起,仿佛竹海也随之摇曳。   潘玉微微皱起眉头,低声对许仙道:“这院子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刚才他在门外能看到围墙的边角,只是个小小的道观而已。但二人走进来足足有一盏茶时间了,却还没到尽头。   许仙正沉浸在往日的感受,下意识回答道:“非幻即为真!”   他这一句话隐约间不知触动了什么,只是一瞬间魂魄中那颗太阳的光芒暴涨,话音刚落就听闻前面带路的小女孩欢叫道:“到了,到了!”   小女孩清脆的呼声打断了二人的思索,抬头一瞧,果然已经到了正厅。   “师傅,师傅,他们来了,他们来了。”小道士小跑着进去通传,进门前回头小心翼翼的看了许仙一眼。   许仙同潘玉相视一笑,感觉不虚此行。   抬步走进厅中,却没有那个员外说的鹤发童颜的“老神仙”,反倒是有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女道人,脚踏布云履,身着杏黄袍,将青丝成一个发髻,插着一只木钗,简洁的打扮自有一股出尘之气,再配上绝美的容颜,真有几分仙女下凡的味道。   许仙心道:这难道是传说中的小秘?   女道人带着温和的微笑率先行礼道:“贫道鱼玄机,见过二位道友。我在门中的道号是天机子。”   不知是否是许仙的错觉,他总感觉那鱼玄机虽然对二人行礼,但目光却一直放在自己脸上。但转而就笑自己自我感觉良好,有潘玉这样的绝世美男子在眼前,那个女人会把注意力放在别的男人身上呢?   鱼玄机报出自己的在门中的道号却见许仙毫无反应的模样,只是唇边带着一丝笑意,更感觉许仙高深莫测。   “道长就是此间的观主吗?”潘玉问道。   许仙奇怪道:“那老丈不是说此间的主人是个老者吗?”   鱼玄机赞叹道:“潘公子好眼力。”又对许仙道:“许公子,你刚才不是‘非幻即为真’,这真真幻幻,谁又能说的明白呢?”   一双剪水秋瞳荡漾着温和的笑意在许仙脸上徘徊,让许仙有一种春风拂面之感,但在这温和之中却偏偏有一种东西让人无法更加亲近。那种东西不是高傲冷漠,不是深沉难猜,而是一种鹤立鸡群遗世独立的奇妙姿态。   许仙在潘玉身上曾经感受到过类似的东西,但又绝不相同,潘玉那双眸子仿佛一汪深潭,明明清澈如许,却怎么都看不清潭水中包含的东西。 第十九章 天机   不过许仙也明白,这鱼玄机定然会一些障眼法,不过他倒非常能够理解,如此容颜在这闹市中不知要惹多少是非,正是红颜祸水、倾国倾城。   潘玉再一次接过话由道明来意。许仙心道:这种交际的事情就该交给这个魅力属性全满的家伙。许仙则一边悠闲的喝着桌上的茶水,一边观赏这厅中的摆设,茶几桌椅都看不出什么稀奇,只是摆布的颇有条理,果然别有一番雅致。   厅中最引入注目的还是墙上一个大大的“道”字,寻常道观这个位置该是供奉着三清四御之类的道教神仙,现在只一个道字,却不知是个什么意思。   潘玉同鱼玄机的谈话还在继续,早已脱离了原有的线路,变得天南地北无所不谈,从道家典籍到古玩字画。潘玉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有人能在博学能同她一较高下。   不由自主的瞥了一眼身边的许仙,或许只有这个怪怪的家伙吧!明明只是很平常的读书人,却总能说出一些她闻所未闻的奇谈妙论。   而他现在还欠她一个故事呢!   鱼玄机注意到潘玉的眼色,但只是不为所动的轻抿一口茶水,低头间露出天鹅般的白皙颈项,温婉优雅之态尽显。   许仙看着两个祸水级别的“美人”交谈,浅笑,相互称赞。不知道的还以为郎情妾意。许仙却感到一丝不自然,仿佛每个微笑背后都是唇枪舌剑,旋自摇摇头,只做是自己的错觉。   潘玉一直在用各种话题来试探、诱导面前的女道人,那是她极为擅长的,《鬼谷子》中的种种技巧在她手上得到了充分的发挥。或是夸赞增加其好感,或者批驳动摇其内心,有时是艰深严肃的道教经义,有时是浮华随意的花鸟鱼虫。   但潘玉失望的发现,毫无作用。对方的眼眸已经清澈,气息依旧沉稳,显然不是一个可以靠言语所动的人。   于是终于收敛了心情,回过神来,见许仙已经将桌上的点心吃下一半去,连茶水都喝了半壶。   心中笑叹,这也不是个言语可动的人呢?而且坦诚直接让人不由自主的放下所有的机巧,去怀着同样的诚意与他交往。   鱼玄机笑盈盈的道:“看来许公子很喜欢我做的茶点?”她言语中只称我,而不是像一般道士自称贫道。   许仙连忙咽下口中的点心,赞一声:“很好吃!谁娶了你就有福了。”他中午只顾得和李思明聊天打屁,腹中饥饿,桌上点心香而不腻甚是合口,配上清香淡雅的菊花茶,不觉胃口大开。   但这一句在现代极为寻常的夸赞对着一个古人,还是出家人却是大为不当。许仙刚出口就觉得失言,但好在鱼玄机看起来并没有动怒的样子,反而道:“如此就好,若是喜欢,可以常来小坐一下。”   潘玉心中大为皱眉,眼前这女子看起来高深莫测,但对许仙似乎极为青睐,甚至以本来面目见他们二人似乎都是因许仙的一句话,但若说鱼玄机动了尘心凡念,潘玉第一个就不信,具体是什么缘由,她也想不清楚。   难道许仙真的和道士有缘?潘玉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转而失笑,自己怎么会相信这么无稽的事情。   “道长,时候不早,今天就不叨扰了。初雪节的事?”潘玉起身告辞,一边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鱼玄机从袖中取出一封信笺道:“时日就在信里。”   潘玉接过信封又道:“道长神机莫测,不知可否为我们解一解命呢?”却有意忘了那一日三卦的规矩。   鱼玄机也似乎忘了她自己的订下的规矩欣然道:“有何不可!君乃大富大贵之象,只是阴气太盛,恐怕命中有不少劫数。还需小心行事才是。”   这种话大富大贵命中有劫的话是个算命的都会,但一句阴气太盛却让潘玉一阵震动,一面微笑着,一面凝神看着面前的鱼玄机。   衣衫下的身体却轻轻绷起来,面前这道人若有半分看出自己底细的迹象,立刻就要当场格杀了她,但潘玉无法从那张淡然微笑的脸上看出一点底细。只能悄悄放松身体,想是自己太紧张了。   许仙凑趣的问道:“那我的呢?”   鱼玄机不比刚才的随意,而是凝神看着许仙的眼睛,想透过着一双眸子看清他魂魄里的东西,使得许仙也紧张起来。   许久之后。   “看不出来。”   鱼玄机很干脆的说道,让二人一阵无语,感情这么半天白看了。   鱼玄机转而笑道:“今日我力尽了,可以等明日再来看看。”   潘玉眨眨眼,扬起唇角,笑道:“汉文,明天你就来看看吧!”   潘玉同鱼玄机相视一笑,似乎暗含某种默契。   许仙却感到一阵恶寒,这是什么诡异的气氛,这种敌意是怎么回事?我的错觉吗?果然中午不吃饱饭会产生幻觉啊,该死的李思明,都是你的错。   临别的时候,许仙突然好奇道:“那个,鱼道长,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哦,什么问题?”   “孩子真的是那个老头的吗?”许仙说完自己都为自己的八卦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这种涉及个人隐私的问题被拒绝也是理所当然的,像前世的医生律师什么的不都是这样吗?   “当然不是喽!”鱼玄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丝毫没有隐藏的打算。   许仙无语,这是什么职业道德啊!而且别那么快推翻自己的算的结果啊!   许仙张口结舌道:“那个,那个”   “我就是在骗他喽!”   太直接了,而且脸上丝毫没有愧疚的样子,仿佛骗人是天经地义的似的。   鱼玄机接着“求真者得真,求幻者得幻。想必潘公子能够理解吧!”   潘玉笑着摇摇头表示不能理解。她在这小小的道观里,美丽的道人面前,笑的次数格外多些。   许仙也无言,如果告知那老员外真相,又是一幕惨剧吧!未出世的孩子肯定再也没有机会出世,小妾或许会被打杀,就连员外自己一气之下也很难说有怎样的结果。谎言带来的幸福与真相带来的不幸,到底那个才是珍贵的呢?   沿着来时的路,依旧是那一片竹林,只是这一次许仙惊讶的发现哪有什么竹林,只有数丛修竹散布在院子中,这是错落间相互遮掩却有一种一眼望不到边的感觉,这次只走了一会儿,绕过一个假山就走到大门前,出了道观。回首望去,果然只是个小小的道观。   道观里,潘玉望着香炉里袅袅的青烟陷入沉思。   “师傅,刚才那什么许仙突然好吓人,那潘玉真美啊!只是差了师傅好多。”小姑娘拍着自己的胸脯心有余悸的样子,刚才竹林中,突然一股炽热的波动几乎使她不能自持差点露了原型。   鱼玄机轻轻拍了小姑娘头一下笑道:“小小年纪,就学溜须拍马,今天的功课做完了吗?而且我说过多少遍了,我不是你师傅,我门法门中非有大机缘者不可修习,我只是你暂时的引路人而已。”   笋儿摇摇头说:“笋儿不为修什么法门,笋儿就是想叫你师傅嘛!而且笋儿现在也有几百年的寿命了,怎么能说是小小年纪呢?”她心里知道这位天机算尽聪慧绝伦的好师傅,最大的毛病就是好为人师。不过当然,能被她看重的徒弟也少之又少。   鱼玄机果断微微一笑由她去了,反而叮嘱道:“这两个人都不是俗类,不要轻易招惹。潘玉命格极为奇特,只是他身上似乎有什么遮蔽的宝物,我也只能算出十之一二,至于那许仙。”话语一顿,露出思索的神色“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该是你的师叔。”   “啊!”笋儿掩口“他就是师傅说的有大机缘的人吗?”   “我也不敢确定。”鱼玄机轻摇榛首。   笋儿追随她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她露出如此费解的神色,不由问道:“连师傅也不能确定吗?” 第二十章 故事   “他的命数已经不能说是怪了,而好像根本不再命数中,这根本不可能,除非他用某种方式掩盖了天机,我想要更进一步探查,但我的星力愈是靠近他就愈受严抑。”鱼玄机百思不得其解,但却不知许仙不是掩盖了天机,而是天机中根本就没有他。   “看他不像潘玉那样城府深沉,等明日他来了,好好询问一番,应该能有个结果。”   “如果他真是师傅的同门该怎么办呢?”笋儿好奇道。   “我势必引他走向正途,不可沉沦于这俗世之中,白白耗费了这一世光阴。”说道最后鱼玄机脸上满是坚定,这句话似是对旁边的笋儿说,又似乎是在肯定着自己。   笋儿小心翼翼的看着师傅,师傅的眼神让她她想起了同师傅的第一次相逢,那时在极深的深山里,无尽竹海中,一个道士来到刚产生一点灵智的她面前,敲敲她的身子,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说道:我来教你修行吧!   那时的她还不懂修行是什么东西,只是被道士的眼神吓坏了,不由自主的颤了颤身子,然后道士露出一个绝美的笑容道:“你答应啦,那就跟我走吧。”说完就拿出准备好的锄子,把她从那片生活了数百年的竹海中带走了。   “你虽然已经是棵很大很老的竹子,但在修行的道路上还只是个刚露头的小竹笋呢!以后就叫笋儿吧!”道士自作主张的替还不会说话的自己取了名字,并把她种在自家的小院里。那时的她简直吓坏了,好在她真的很温柔,除了喜欢逼自己做功课,吃药丸。   还有始乱终弃的不许自己叫她师傅以外,真的很好(始乱终弃这个词是她最近才学会的,此刻毫不犹豫的用在了师傅身上)。不,她把自己从竹海里带走时候的眼神,现在想起来还是很可怕啊!   笋儿幸灾乐祸的想,自己那个什么师叔恐怕要倒霉了,师傅恐怕要逼他做功课,吃很难吃的药丸,喝很苦的药水了。想到许仙皱着眉头吃那些药丸,不吃就要打屁股,而自己在一边拿着竹条负责监督。笋儿露出开心的笑容。   鱼玄机没注意到身边小小身影的小小心思,她在烦恼着,明天许仙真的会来吗?玄机天机算法大成之后第一次有一件事完全不在她的掌握之中。   书院里,潘玉将信笺交到李思明手中。   李思明拆开信封,念出纸上内容“下个月月末,未时三刻,雪厚二寸三分”。而后抬头笑道:“好,把这个日子公布下去,让大家多做准备。潘玉,特别是你,这些日子就不要往外跑了,老实在书院读书吧!”   潘玉浅笑应是,李思明却又转脸对许仙道:“既然订下了日子,请帖就该发了,许仙,你就去跑一趟吧!”   许仙郁闷道:“这差距也太大了吧!”不过他早想出门转转,这任务正和他意,就干脆道:“去哪?”   “金华城,你和宁采臣一起去,后天就出发。”   许仙大惊失色道:“谁?宁,宁采臣。”   潘玉奇怪道:“怎么啦,宁采臣是我们同窗,家住金华,有什么不对吗?”潘玉立刻说出了关于宁采臣的一切消息。而许仙来到觐天书院根本没有注意过这些东西,但上次入院试依稀是见过这个名字。   许仙干笑两声道:“没什么,没什么,只是这名字听着耳熟。”心道:这一定是巧合,恩,巧合。   没道理是倩女幽魂啊,我穿的应该是新白娘子传奇才对啊!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港台不分家?或者导演拿错剧本了?   许仙胡思乱想着,连李思明同潘玉的谈话都没怎么注意,涉及到他也胡乱应答几声。潘玉二人以为许仙第一次出远门,所以才神思不属,却没想到许仙在思考着关于穿越的严肃问题。   当天空暗下去变成墨蓝,清冷的秋风划过窗棂。   潘玉简单的洗漱一下,准备就寝,青丝披散,只穿了衬里的白衣。白衣胜雪,青丝如墨,真是仙鬼之姿。轻飘飘的走进房内,却见许仙直挺挺的躺在床上望着房顶发呆。潘玉心里笑骂一声呆瓜,嘴上却道:“汉文不用担心,也就是车马劳顿,路上还是很有趣的。”   许仙回过神来看了潘玉一眼,虽然已是常见,还是为那种姿容所动,不由想道:如果是梁祝就好了,不过这里似乎没有一个叫马文才的,算了,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说不定只是重名而已。   “恩,是我多虑了。”   潘玉坐在书桌旁,一面持着铜镜整理衣发,一面道:“你不是要讲故事吗?说来听听啊!”   许仙道:“恩,有道理,大晚上的照什么镜子啊,听我讲故事才是正经。”   熄灭了烛火,屋内变得一片黑暗,潘玉躺在床上盖好被子,感觉舒服了很多,她还是不习惯和别人一起同房,这黑暗似乎反而能给她一些温暖。   记得往昔的时候,当感觉疲惫的无法走下去,就会找一间密闭的房间,屋子里一片漆黑,她就这么不吃不喝的躺在屋子中间,凝视着无尽的黑暗,等到出来后又是一个时刻微笑着的如玉公子。不顾母亲的担心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或许是她懂事以来唯一的任性,不得不的任性。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人叫梁山伯……”黑暗中许仙开始了他的故事,梁祝的版本有很多,但许仙记忆最深刻的却是那个迪斯尼动画版。沿着原有的情节,用一种轻松的口吻,讲下去。   黑暗中,潘玉将修长的身体在被子里缩成一团,听着那熟悉的声音讲一个熟悉的故事。当听到男扮女装,她胸口一震,心想,他不会是编的吧!但她马上发现,祝英台和她是完全的两类人,那只是一个被惯坏了的天真任性的大家小姐而已。但她不能任性,不能撒娇,不能寻死觅活,不能爱上天下任何一个男子,这就是她的命。   “最后,二人化作蝴蝶。”许仙长长的嘘一口气,感觉还是被感动了,事实上,他第一次看那个片的时候可是流了泪的,虽然因为年纪不大的缘故,还是被同学狠狠的嘲笑。   “完了吗?”潘玉的声音传来,比起白日里格外的多了一份冷淡。   “完了。”   “哦,那睡觉吧!”   许仙心里眼泪直流:“多少给点反映好不好啊!亏我讲的口干舌燥,难道你一点感想都没有?”   “有啊,梁山伯这么久没发现祝英台的身份未免太蠢了,不太合理。祝英台只顾自己的心思,未免太自私了。所以这是一个又蠢又自私又不合理的故事。”潘玉心中未尝没有感动和向往,但话到嘴边却变成全盘否定,不得不否定。   “咚!”的一声响。   “你怎么啦?”潘玉惊道。   “别和我说话,让我一头撞死算了。”许仙充满失败感的声音传来。不知为何让潘玉感到想笑。而她也确实笑着,轻声道:“虽然这故事又蠢又自私,而且看到开头就能猜到结尾,但还是蛮有趣,以后可以多讲一些啊!”这种新奇故事确实很合她的口味。   这算是安慰吗,百分之九十九的否定加百分之一的肯定,还有毫无诚意的期待,许仙郁闷道:“谢您恩典了,我以后一定多讲一点。”他心中却涌出一股不服来,我堂堂穿越者,竟然还搞不定你一个古人,梁祝不行就是罗密欧和朱丽叶,再不行还有泰坦尼克号这个大杀器,非叫你潸然泪下不可。   但在这上面许仙注定遭受到一生的惨败,潘玉的话像是无情的审判。   “那什么骡欧猪叶,真是毫无立场,最后竟然死在那种巧合下,果然还是个又蠢又自私的故事。”   许仙吐血。   “杰克这名字太难听了,而且竟然还有女的叫肉丝,相必家里小时候很苦吧。”许仙再次吐血“咱们说重点,名字什么的都是小事。”   “大丈夫千金之躯,怎能为一个女子舍身弃命,而且还是个水性杨花的淫娃荡妇,不过那杰克本就是个下九流的无赖赌徒,算不上大丈夫,这故事倒也合乎情理。”   许仙浑身冒烟,雷到在地。为什么泰坦尼克号会变成无赖和荡妇的故事,他已经完全不想了解了。他终于发现完美潘玉唯一的不完美之处,那就是极度的大男子主义,在他看来,那个什么“肉丝”应该自己跳水里让杰克活下来才是,如果不这样做就证明她不是个好女人,杰克就应该把她推下去。原话就是,“这种荡妇,杀之何惜。”   被雷的外焦里嫩的许仙暗自发誓,再也不讲爱情故事。   “今天的故事都蛮有趣,以后每天晚上都讲一些吧!”   “好啊!”许仙无力应和着。 第二十一章 仙梦   玄机观门口,依旧熙熙攘攘,有一些等待算命的人为他们的将来担忧着,许仙不知道那个乡人治好了家人的病没有,也不知道这些人的命运如何,他只知道他会比这些人更早的见到他们想见的人——鱼玄机。他们人面前的老道人,自己面前的女道士。   因为那个昨天领路的小姑娘街角正在向他招手呢!依旧跟着这个小小的领路人,许仙从侧门进入这个神机莫测的玄机观。   他昨天也看出这个道士想和自己单独说点什么?   艳遇?我倒是想,但也只能是想想,但美人相邀这种事是男人就无法拒绝,尽管对方是个出家人,但说不定反而够动男人心里那一点奇妙的心思。   但鱼玄机并没有在厅堂里,笋儿带着许仙直直的穿过厅堂,向着道观的后院走去。小院种着几棵梨树,只是此时叶落花凋,看不出旧时的风貌,秋日午后的阳光懒懒的从光秃秃的树枝后洒落,那一道杏黄色的身影就站在树下接住一片落下的枯叶。   金黄的阳光洒在她身上,褐黄的落叶在她手中,回眸一笑,倾国倾城。   许仙也不由沉醉于此刻的美景,那道身影似乎不只是身影,而是同她身边的凋零的古木,慵懒的阳光,沧桑的石桌,以及那桌上放置着的清茶与糕点,构成一种玄虚有真切的感觉。   让人忍不住发出一声感叹,这已是深秋了。   生如秋叶之静美,或许是那个吟唱生如夏花的西方诗人也无法理解的美吧!   许仙的到来打断了鱼玄机的沉思,笑着邀请许仙落座,直言不讳道:“请问许公子身上的道法是跟谁学的?”   依旧那么直接啊,许仙心里感叹了一下也直爽的回答道:“是我儿时所遇一个道士交给我的,我还拜他为师,只可惜后来再没见过。”   “请问那道士的名讳、道号,许公子知道吗?”   许仙依稀间明白了她昨日称道友的含义,但他确实不知道他那个不负责任师傅的名讳,只能摇摇头说:“他没提起过,只是用手指头在我眉心一点,又送了本《道德经》给我。”许仙本不想说的那么详细,但面对这鱼玄机却感到某种亲近,不由自主的说出来。   “灵犀指?”鱼玄机轻轻皱眉,她更加确定许仙的师傅应该就是门中之人,但她深知这种授徒的方式虽然极方便,但是损害也不小。但道门中人关系疏远,就算有一二好友也是各自修行,很少有结成道侣的,更别说像凡间帮派似的一窝蜂据在一起,鱼玄机虽然在门中长大,但道法有成之后云游四海,已经多年没有回去了。也就不知那门中前辈不知为何使用这种方法。   鱼玄机又详细的问了那道士的身形外貌,终于微笑道:“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你合该称我一声师姐才对!”   “师姐!?”许仙虽然还有些迷惑,但出奇的心中竟然没有多么惊讶,现在想想他昨日进入这道观时的感觉,那种极喧闹和极寂静的强烈对比,甚至面前鱼玄机给他的感觉,都是如此熟悉。   “我的师傅是?”   “你的师傅应该是星宿海中第十二代弟子,太阴真人。”其实她也是小时候门主渡劫的时候见过一次太阴真人,而后再没有见过。   “那你是?”   “我是星宿海第十三代弟子,主星是南斗第三星——天机,所以道号就是天机子。不知师弟的主星是什么?”鱼玄机露出疑惑的神情,这是她最搞不懂的地方,她从许仙身上感受到的并非星力,而是更奇特的一种力量。   许仙对这个师门也没怎样交际过,鱼玄机叫自己师弟也只好应声,但问道主星的问题,许仙不好意思指指头上道:“我的主星是太阳。”他以为以太阳为主星是投机取巧,甚至是歪门邪道,反正不是正途,不然怎么连星宫都没法建立。   “什么?”鱼玄机难免露出震惊的神色,他在门中修行多年,各种杂星都见过,但还没听说过有能以太阳为主星的。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的星力会受对方的压制了。   许仙不由更加不好意思起来,辩解道:“我实在无法和其他星辰共鸣,所以就。”   鱼玄机轻轻将手一挥,却又透出无比的决断,道:“不用说了,师弟,师姐不才,但也修行多年,定要将你引向正途才是,你不如辞了书院的身份,随我在这里修行吧!”   许仙脑袋一片混乱,这都哪跟哪啊?突然一个美女道士要求他放弃一切跟她同居,而且她眼睛里那种狂热是怎么回事?   “我现在不就是在修行吗?不用一定到深山老林里去吧!而且师姐你还不是在这杭州城里。”   鱼玄机正色道:“那是不同的,星宿海虽然提倡入世修行,体验世俗人心,但只是做一个旁观者,若是真的陷入种种红尘纷扰之中,道行一定不进反退。师弟你修行时日尚短,或许还感觉不到,当总有一天会遇到难以突破瓶颈再难有寸进。”   许仙不由陷入沉思,是的,自己想的却是太天真了,在人生的道路人,没有人能把每一条都走一遍,一旦选择了就再无后悔的余地。   这时,鱼玄机递给许仙一个桂花糕,笑道:“你不是很喜欢吃我做的糕点吗?以后可以天天吃到哦!”不比平日里清净悠远若山间迷雾般的笑容,此刻她的笑容突然带着一股尘世的味道,仿佛是在诱惑。   许仙呆呆的接过,傻笑道:“那很好啊!”躲在旁边的笋儿在心中大呼:来了,来了,师傅的绝招,那个师叔要完了。   那种充满诱惑加强力威胁的眼神笋儿再熟悉不过了。   许仙猛地回过神来:“我不能啊!”他突然想起自己今生的最重大的任务来。在西湖边等白娘子的到来,怎么能先去跟另一个女人憋在一个小小的道观里,修什么道呢?咳咳,双修也不是不可以考虑,但想想也知道不可能。   “师弟对这红尘还有什么留恋吗?你唯一的姐姐已经出嫁,世人所谓嫁鸡随鸡已经不需要你这个弟弟操心。”   许仙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鱼玄机傲然道:“玄心奥妙,又岂是现在的你所能了解的。”其实她心里也没底,她只能算出许仙种种社会关系乃至一部分“过去”。但关于他将来会做什么,会怎么样就完全无从算起。   许仙低头喝茶,避开师姐已经有些灼热的眼神,道:“也不算啦!”   “难道是跟你一起来的潘公子,虽然是绝色之姿,但师弟也不像有断袖之癖的人!”   茶水从许仙的口中进入,又成功从他鼻子里突围而出:“咳咳咳”他终于知道什么叫报应了。鱼玄机轻轻为他抚背,许仙立时感觉痛苦全消。   许仙义正言辞道:“不是不像,而是绝对不是,请你不要误会,我还是喜欢你这样的女人的。”   鱼玄机不在意许仙的话,也不坐回原位,而是来回踱步,接着问道:“那是什么?是舍不下功名利禄?”   许仙道:“我的性格不适合去当官发财,温饱足矣。”   “那是放不下是非恩怨儿女之情?”   “我小小年纪有什么是非恩怨,儿女之情更谈不上!”   鱼玄机终于停下脚步回首问道:“那是什么?”不为情,不为欲,那世上还有什么舍不下的东西吗?   许仙皱着眉头,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说明自己的想法,勉强解释道:“我喜欢喝酒吃肉。”   鱼玄机理所当然的道:“只有寻常僧道才戒酒肉,真正的仙道众人不乏豪饮之辈,而我最爱吃的就是鱼啊!”   许仙腹谤道:你姓鱼不会是因为自己喜欢吃鱼吧!还好不是喜欢吃牛肉,猪肉,不然牛玄机,猪玄机就太煞风景了。   许仙干脆站起身来,也学着鱼玄机来回踱步。从刚才开始,他自己也一直再想,我为什么如此干脆的拒绝呢?成仙成神,长生不老,本该是生物最直接的本能。为了白娘子吗?就是白娘子在遇到许仙之前不也在这条道路上坚持了千年吗?   为了一个还在虚无缥缈中的娘子而拒绝长生不老的诱惑,连许仙自己都觉得不是理由。而且逍遥自在,不禁酒肉,鱼玄机所说的一切简直比前世任何传销组织都更具有诱惑力。   许仙想了又想,突然在桌边站定脚步,拿起一个桂花糕轻轻咬了一口,细细的咀嚼吞咽。   许仙突地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道:“不是舍不下,而是我怕!” 第二十二章 兰若   “怕?”鱼玄机脸上露出迷惑的神色。   许仙将手中半个桂花糕放回盘中道:“我怕百年之后,再吃这桂花糕再也不是如今的感觉。我怕仙路漫漫,再见你时再没有如今的心动。天道无情,但此情此境又要如何抹去,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鱼玄机猛然一怔,她突然想起了小时候赤着脚在田野上追蝴蝶,那些她以为早已远去的时光,那些她以为早已抛下的过往。现在却更清晰的出现在她心里,让她一阵慌乱。但她很快镇定下来看着眼前的许仙,许仙眼神中充满了一种奇妙的坚定。   是迷惑吗?但那眼神仿佛连生死也已经洞彻。   是执迷吗?一个人要坚持做人,过人的生活又有什么错呢?   是的,百年之后,世上也许在没有我留下的痕迹,但我活过、笑过、爱过、恨过,却也无悔。   你们所以为的执迷就是我的坚持,你们所以为的不悟,正是我历经生死才领悟的结果。好好的过完这一生,不正是一开始对自己许下的诺言吗?怎能因为区区仙道,而轻言舍弃呢?   山中无岁月,数十年修行如一日,那么千年之后,到底是你错过了,还是我错过了呢?   阳光暖暖,许仙眼神明澈,在他所不知道的时候,他身上那本《道德经》光华流转,那本是他想送给鱼玄机的礼物,但此时早已忘了。   鱼玄机陷入恒久的沉思,修道者对于凡人的那种骄傲本来是极为隐匿也极为深刻的。但此刻她却突然看到了另一条道路,一条凡人的道路。   许仙突地笑道:“不过当然,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师姐,我原意常来坐坐啊!”   “恩?”   “你做的桂花糕实在是好吃,而且经常和你这样的美人,不用修行,大概也能益寿延年吧!”   鱼玄机笑了,这个师弟,依旧不由自主的说出些轻薄话来,但眼神却永远那么清澈。仿佛对一朵花说:我爱你的美丽。天经地义,再自然不过。   桌上的茶水尚有余温,但桌边的人却已离去。   鱼玄机望着杯中升起的袅袅青烟,忽然笑了。   不过,别想我这样就放弃啊!你这样的表现反而让我更想引你修行,看你能修出一条什么样的道路来。这样的性情,不该流转于轮回之内啊!   笋儿躲在一边,震惊的看着师傅散发出恐怖气势。悄悄的后退,想逃离师傅的视线。   “笋儿,出来。”鱼玄机头也不回的说道。   笋儿揉着衣角小心翼翼的走出来,可怜巴巴的说:“师傅?”   “擅自偷听师傅和师叔谈话,该当何罪?”鱼玄机的声音毫不动摇。   “笋儿去挑水、锄地、洗衣、做饭好不好啊!”   虐待未成年人兼使用童工的鱼道长狠狠的拒绝了笋儿的建议,道:“这些为师自会料理,你去把我昨天教你的《问天十策》背出来,我晚上检查。”   “可是,可是,这是昨天才学的啊!”   “还不快去!”鱼玄机正色道。   笋儿苦着脸应是,心里发出一声声悲鸣:“师叔,你快来啊!”   许仙小心翼翼的问面前一个穿着学院青衫的黑脸书生:“你就是宁采臣?”   黑脸书生豪爽道:“许兄,在下正是宁采臣,你的行装都准备好了吧!我们先坐船,再步行,大概两日就可到金华。”   “那就请宁兄多多关照了!”   “好说,金华是我老家,到时还要请许兄到家里尝尝拙荆的手艺。”宁采臣却并不似寻常书生那么客客气气。   许仙惊诧道:“你,你已经成婚了?”虽然看他黑脸模样应该不是那个宁采臣,毕竟无论什么题材宁采臣都是个小白脸形象。但知道他已经成婚许仙还是松了口气。   宁采臣哈哈一笑道:“我不比许兄的少年多才,小小年纪就能进着觐天书院读书,老哥我已经二十岁年纪,自然是成婚了。”他看许仙年少面嫩,从见面就小心翼翼的模样,还以为许仙是第一次出远门,就存了照顾之心。   许仙终于忍不住问道:“请问嫂子贵姓?是否姓聂。”他也知道这问题在古代实在有些无礼,但这时候为了平息心中的担忧也就顾不得这么多了。   宁采臣果然皱了皱眉头,但没有动怒,而是道:“拙荆姓王。”   许仙终于深深的嘘一口气,放下心来,“请恕小弟无礼,只是我有一个乡里就是嫁到金华,不由有此一问,对了,大哥没有纳妾吧!”许仙最后突然想到,时人妻和妾是两码事。   宁采臣这才释然,听了许仙最后一句话,正色道:“我生平无二色,怎么会纳妾呢?”   许仙放下最后一点担心,但不知为何感到这句话有点耳熟,似乎在哪听过的样子!但他无暇多想,别过了来相送的潘玉,随宁采臣上路了。   北人乘马,南人乘舟。许仙二人一路烟波,沿金华江而下。一路行来,许仙感觉宁采臣慷慨豪爽,虽然因为长自己几岁,有时喜欢摆出老大哥的架势。但一路上对许仙多有照顾,是个值得一交的人。   “两位官人,实在不是老头子不守信用,只是船破成这样,不修一修,实在是没法走了。”船翁一面告饶,一面将船泊在江边。原来今日不小心撞上一个江上浮木,老船早已腐朽,登时破了个洞,却是没法再往前了,若要修补,恐怕也要两三日才行。   二人下船一看,果然一个大洞在船头,确实是行不得了。只是他们都不是刁钻之人,将船费的余资付了,就打算步行去金华。许仙还想扣下剩下那段路程,宁采臣却一挥手道:“算了,留给他修船吧。”   船翁登时千恩万谢,若是遇上刻薄的客人,恐怕余钱都不会给了,能但扣下剩下那段路费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但没想到遇到这么大方的客人。   许仙也只能摇头苦笑,这两日相处,他已经知道宁采臣家境并不宽裕,但对钱财未免太大方了些。   接着就只能以足代船,以脚代马了,好在二人都不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而且船上狭小颠簸,此时弃了舟楫,踏上平地,走了一会儿出了点汗,反而更觉得舒畅。   此时已是深秋,一路秋景连绵,姹紫嫣红,路过一片枫林,只见满山红遍如同山火,更是绚烂。久困于城中的许仙见了如此景色,也觉得心神开阔,尘心消减。修行之辈能长居山中,观这四时变化,确实让人向往。   不过若是年年岁岁都如此,恐怕也没什么趣味了,而且那时一心向道,洞中无日月,却怕是没有现在的情怀了。以此刻的“人”心看这些景色才有味道不是吗?   有一句话叫:鹤立雪上,愚者见鹤,智者见雪,禅者见白。许仙却觉得见鹤是人之常情,见雪也是别有意趣,但真到了见白的时候,却已经失了鹤,失了雪。   没有谁能得到一切,选择必然意味着失去,在这一点上,即使仙佛也不能例外吧!见鹤的愚者,不过是想把握当下的生动,存此一念,凭你智者禅者,叹又如何,笑又如何。   整整走了两个时辰,从午后走到黄昏,虽然包揽景色,不太觉得累,但天色将晚,也到了休息的时候了。   宁采臣对许仙道:“这前面有一个破庙,我们且去哪里休息一晚,明天再出发吧!”   “好,就去休息一下好了。”   说着闲话,二人又行了一呈,果然有一个破旧的寺院。   许仙好奇道:“宁兄来过这里吗?”   “没有,小时候听说过,不过听说后来西边新修了一条官道,这寺院离城又远,这些和尚又不事生产,没有香客,饮食没了来路,就破败了。”   许仙“恩”了一声,就向寺内走去他们走来这条路荒草萋萋,大概也是荒废已久了吧!想想从前大概也有车水马龙的时候!兴衰变化,不过世上常有之事。只是可笑那些化外之人,口称脱俗,原来也是这世俗中人。   寺中殿塔壮丽,依稀能见旧时繁华,只是蓬蒿满庭,早已失了当年气象。   大殿中一尊高坐的如来像,已经斑驳的不成样子,金漆褪尽,原来不过泥胎石塑。   寺门牌匾早就被附近的乡人劈了做柴烧,管你是“正大光明”还是“普度众生”。只是若还有牌匾,许仙或许能知道这个寺的名字——兰若寺。 第二十三章 小倩   二人唏嘘了几声,绕过大殿,去往僧舍,果然见得东西两个僧舍,只是双扉虚掩。却见南边一个小舍,门户如新。二人疑想,此处还有僧人,便不敢闯入,只是散步以待僧归。   又见殿东,修竹拱把,阶下有巨池,野藕香残,更显得萧索。   日暮时分,有一士人归来,打开南边小舍的房门,二人赶紧上前行礼,表明来意。   那士人甚是豪爽:“我也是寄居于此,这里却没有什么主客之分,孤居寂寞,能遇两位已是幸甚。等下收拾行囊,来我房中小饮一番,不知可否?”   许仙喜道:“正和我意。”也不用怎么收拾,二人只是藉藁代床,支板作几,随意收拾一番。   是夜月明高洁,清光似水,三人促膝殿廊,各表姓字。士人自言燕姓,字赤霞。   许仙大惊失色道:“什么,你叫燕赤霞?”   许仙觉得自己脑袋很乱,《倩女幽魂》他看过不知多少遍,应该是明朝的事,但蒲松龄却是清朝的人,当然这些故事都是他听来的,口口相传,却也不知道到底是发生在何时何地。   只是许仙此刻深切的明白到,大概就在此时此地了。   燕赤霞奇道:“这位公子听过我的名字?”   许仙勉强应答道:“依稀间觉得熟悉,但又确实没听过。算了,喝酒。”   宁采臣和燕赤霞都是不拘小节的人,也不在意,三人席地而坐,饮酒谈笑,好不快意。   有些神思不属的许仙瞥了一眼宁采臣,心道:大哥,今晚你才是主角啊!他已经想明白了,这该是书中的情节而非电影,那晚上应该不用打什么黑山老妖这样的大BOSS,最后在燕赤霞的帮助下躲过一劫的宁采臣,相当轻松的带走了聂小倩,很一般大团圆结局,但很好不是吗?   不过是冥冥中的天意还是纯属偶然,只要在旁边做个看客,路过也就路过了。说对那个小倩完全没有心思是假的,但自己已经有了白素贞,何必去破坏人家的幸福呢?   许仙放下心思,三人纵情谈笑,都是正直之人,说起话来也就格外的对口味。宁采臣心疑燕赤霞是个考生,当时正当金华县童生试,村镇里的学生都去赴考。不过听其口音不是浙人,不由问道。   “燕兄是哪里人士?”   “我是秦人。”换作现代就是陕甘一带,听过那里人说话的人都明白,说起来话来天生就带着一股朴实诚恳的味道,与燕赤霞的风范正是相称。   只是许仙问他为何来此的时候,燕赤霞却只是笑而不答。   夜色深了,三人相别,各自回房歇息。本来许仙该跟宁采臣同房而居,但他为了不影响他的桃花运,主动搬到另外一间房里。   许仙想着今晚要发生的一切,翻来翻去的睡不安稳,清冷的月光沿着破损的窗棂洒入屋内,秋风低吟着划过屋外的走廊,此情此境,真是比电影还电影。   但他静下心来细细的想了一想,今日发生的种种,自己该是在哪里看过的。对了,是《聊斋志异》那一篇《聂小倩》。宁采臣那句“我平生不二色”不就是在开篇中的一句话吗?他仔细回忆,微微念叨着“适赴金华,至北郭,接装兰若。”这十一个字不就是这两日二人的遭遇吗?自己好像一头扎进了那一篇文字中,如幻如梦。   许仙不由一笑,自己穿越至今,不就如在梦中一样吗?玄虚深奥,光怪陆离,如果真的是梦,也该好好的做一场好梦才是。低声吟诵道:   “飒飒西风吹破窗棂,萧萧秋草满空庭,月光穿漏飞檐角,照见莓苔半壁青。”   刚吟罢,屋外突然传来了人生,在这空旷寂寥的荒山废寺里,格外的渗人。   许仙悄悄的从窗棂的破洞瞧过去,好在今夜月光明亮,月下同白昼无异,但月光照耀不到之处,却黢黑一片,在这奇妙的夜里,光与暗的分界格外分明。   走廊外是布满秋草的空地,空地尽头是一个矮墙,矮墙的另一边却是一个小小的院落。许仙注意过,那院落白日里寂静无人,此时却有一个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站在那里。   月光洒落,没有影子。   许仙屏住呼吸,更瞪大了眼睛,接下来的事情可以前世见不着的。   果然,又来了一个弯腰驼背老态龙钟的老婆子,穿着一身退色的红衣服,头上却插着一个银梳,在月光下反耀着光彩。   许仙伸长了耳朵,立刻听见。   那妇人抱怨道:“小倩怎么还没来啊!”   老婆子低头咳嗽了两声说:“快了,快了。”   妇人不喜道:“她最近没向姥姥抱怨过吗?”   老婆子呵呵的笑了两声,像破风箱似的声音让许仙心里一寒,只听那老婆子说:“从她来这里,你听她向谁抱怨过。”   妇人皱眉道:“这小妮子心思太深,不是自己人。”   话音刚落,抬头却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幽幽的立在黑暗的角落里,妇人心中一凛,这么近自己的灵识竟然没有差距,这小妮子的修为又高了。那女子目光幽幽的望过来,也不知听到她刚才说的没有,还是,一直在听。   妇人强笑道:“哟,这不是小倩吗?看来真不能背后议论人,我和姥姥刚谈到你,你这小妖精就悄悄来了,还好没说什么坏话。”   老婆子用阴沉沉的声音低声道:“小娘子如画中人一样,如果老身是男子,怕是也被你勾了魂去。”   小倩用清冷的声音淡淡道:“这里除了姥姥,谁还会说小倩的好?”   许仙在黑暗中也暗赞了一声,这小倩真是个绝色美人,比起电影里的扮演者只好不差,更加上肤色苍白,秀眉微皱,美目流转间似乎包含着千般幽怨。那种略带病态的柔弱之美,是任何演员都表达不出的。   不过想想此等绝色将要属了宁采臣,身为一个男人,也感到有些唏嘘惆怅。老子说“不见可欲,使心不乱。”许仙既然见了可欲,心自然就有些乱,但自然不会做什么。当他沉浸于每日必修的道法之中,呼吸吐纳太阳之力的时候,种种情绪烟消云散,心中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平静。无有悲喜,更没什么烦恼。   神魂中那一团耀眼的太阳也开始焕发出光芒,修行至今已有小儿拳头大小,光芒也变得更加耀眼,特别是在这样的月圆之夜,总会有一丝丝清凉的能量涌入体内,让那团躁动的太阳不那么爆烈,却同时能够吸纳更多的光。   这时候,神魂中的光芒就格外炽烈些,不过当然,这光芒是普通人瞧不见的。但这兰若寺里真正的普通人也就宁采臣一个吧!   首先惊觉的是燕赤霞,他隔着墙壁直直望着许仙休息的位置,心道:却没想到这许仙竟然是个修行者,看着功夫,道行恐怕不在我之下,我白日里竟然没看出来,真是奇怪。   但他是疏阔的性子,别人不提,他也不去深究,修行者各有各的道路,虽然少见,但也不会见了就换帖拜把,拉帮结派,那是凡间的所谓江湖中人最爱干的事情,因为软弱才需要同伙。   修道者即便在这凡尘中相遇,一谈一笑,今宵过罢,明日亦为陌路。不是无情,是当他们走上这条大道的时候,也就注定了孤独。   小倩刚刚走到宁采臣的门前,素手探出轻轻放在门上,门闩早就坏了,她只要轻轻一推,便可走进自己的宿命,但此时旁边的院落发出金色的光华。   小倩望着那金色的光芒,眼眸一凝,收回了手,缓步向着许仙的房间走去。   闭着眼睛的许仙还不知道,他在无知无觉间改变了什么?   小倩逾靠近许仙的屋子就逾感觉那光的灼热,对阴鬼之身先天具有克制的效果,如果不是她修炼有成,恐怕连靠近都不能。   小倩轻盈的脚步越来越迟滞,但还是坚持着走下去,终于她的手放到了许仙的门上,轻轻一推,房门“吱”的一声怪响。   门开了!   瞬间增大的灼热感让小倩有一种烧起来的错觉,但随着这金黄色炽热的光芒,一丝热度投进她冰冷的身躯。   小倩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心头巨震,这不就是自己需要的阳气吗?   妖鬼之类修行,依赖于月华。“对月吐珠”说得就是妖怪在深夜,将自己的内丹吐出来吸食月华,鬼魂虽然没有内丹,但依靠月华修行这一点却是相同的。   但鬼物修行,却有一个门槛,若不能过就至多做一个鬼仙,却难成大道。这个门槛就是需要生人阳气。但太阳之力何其灼热,就是星宿海中,靠吸取星力修炼的正经修道之人都难以利用,更何况这些妖魔鬼怪。   而如今许仙所焕发出来的光芒,却正是极为精纯的阳气。   小倩在门外踌躇了一下,却听里面传来一声“什么人?”原来许仙已经醒了。 第二十四章 洛神赋   小倩顿时感觉灼热感消失,整理好心情,整整衣衫,作出笑容,走进屋内。   许仙看着飘进来的女子,注意到,月光下竟然是有影子的。疑惑道:“你是何人?”他正在纳闷,聂小倩不是应该正合宁采臣厮混吗?怎么来自己这里?难道走错门了?   “深夜寂寞,感君独居,月夜不寐,愿修燕好。”小倩笑语嫣然,含羞带怯。   小倩的声音轻柔悦耳,兼之这十六个字也说的极为文雅。   但许仙立刻总结出两个字——“上床”。且不说这样破坏剧情的事儿许仙做不出来,而且他依稀间还记得,这是单纯的色诱,如果真的动了色念,怕是连小倩的手没摸上就立刻被干掉了。   所以许仙非常义正言辞的拒绝了:“你还是给我跳个舞吧!”   许仙非常痛苦的发现,自己是个特俗的人,他原想直接拒绝让小倩赶紧去找宁采臣联络感情,但这句话不知不觉就从嘴里溜出来。   ‘算了,算了,既然都说出来,那就随便瞧瞧吧!’许仙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聂小倩。   聂小倩依旧笑盈盈的,稍稍平息心中的杀气,手中的骨刺重新收回袖里,对方不动念,她也不敢出手。对方动色心而后被杀,和强行杀掉对方完全两码事。其间牵扯功德因果极为复杂,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平白无故的杀人,极容易带来无法承受的劫数。   只是跳舞吗?   聂小倩生前倒是学过,只是不知道多少年没有跳过了。慌林古寺,孤坟野鬼,想跳又跳给谁看呢?   只是今日为了在修行的道路上更进一步却也顾不得许多了,小倩转纤腰,抬莲步,舞云袖,开始她这许多年来第一支舞蹈。   有风有月,舞名早已忘却,亦没有乐师奏乐。初时尚有滞涩,但此刻她的身姿轻盈,又岂是曾经的她所能比的,行云流水,无需音乐,音乐就已经凝固在她的舞姿之中。   寂寂的月光中,唯有她的身影舞动,仿佛月光也在围着她旋转。   小时候娘亲总是逼自己学舞,自己总是不愿学,如果现在她能看到,一定会很高兴吧!   “我不要做舞姬!”自己曾经那句任性的话此刻又化作的谁的伤。还记得那时娘亲看着自己呆了半天,伸出手却没有打在她脸上,而是转过头抹去眼泪,以后再也没逼过她学舞。   是的,娘亲从前只是个舞姬,后来也只是个妾室。常常躲在爹爹的怀里流眼泪柔弱女子,却在爹爹走后,又笑嘻嘻的对自己说:傻丫头,娘是哄你爹爹的,看以后谁还敢欺负咱娘俩。   很会流泪娘亲那一天却故意别过了脸,藏起了她的眼泪。很会哄人的娘亲笑着对自己说:“不学也没关系。”   只是再也没有机会了,再也回不到那个小院子里,见不到蹦跳的小狗,见不到威风的爹爹,见不到跳舞很美的娘亲。来不及对她说一声:“对不起。”   不知何时,舞停了。亦不知何时,两行清泪挂在她清冷的容颜上。   “对不起。”一声道歉打破二人之间的寂静。   小倩恍惚间以为那是出于自己口中,但从那些往日的云烟中清醒过来,抬起头却见许仙用歉意的目光望着她。   这唯一的观舞者,刚才早已沉醉与她的舞姿中,心中唯有《洛神赋》中的词句在心中回荡: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凌波微步,罗袜生尘。   直到看到她脸上的清泪。   许仙不禁问自己,你到底做了些什么啊?让这样一个女子流泪就是你想要得到的结果吗?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仿佛在路边看到一朵美丽的兰花,赏一赏她的美丽,嗅一嗅她的芬芳,边已经足够了,难道一定要将她采摘下来才算是爱花之人吗?她自有她自己的心事,也自有她自己的幸福!   “你去吧!”当许仙这淡淡的三个字出口,已经不是为了什么宁采臣与聂小倩的宿命情缘,而是为了让面前这个女子真正的得到幸福。   聂小倩正在感激着娘亲,也等待着将要发生的一切。但没想到换来了却是这三个字,他为何而道歉,为了刚才的唐突吗?   月光与黑夜在屋里构成一道奇妙的分界线,聂小倩站在月光中,宛如谪落凡尘的仙子,但心里却是无尽的黑暗,那看着坐在黑暗里的少年,目光灼灼,仿佛要放出光彩一般。   那目光中的真诚与祝福让她一愣,有多久没见过这样的眼神了,但她在心里摇摇头,坚定了自己的意志摆出一个笑容道:“公子觉得奴家的舞不美吗?”   许仙摇摇头说:“美,美极了,但是聂小倩,夜已经深了,你该走了。”心里添一句:到你命中注定的人身边,而我将在西湖边等我命中注定的人到来。   小倩露出疑惑的神色:“公子怎么知道我叫小倩呢?”   许仙却忘了刚才小倩还没告诉过她自己的名字,不过他反应也不满,解释道:“我刚才看到屋外几个人说话,其中有你。”   小倩歪歪脑袋道:“可是她们也只是叫我小倩,没说聂字啊!”   许仙暗道:女人聪明成这样可怎么得了。不得不再解释道:“我出门前卜过一卦,说是会遇到一个姓聂的女子,我一看你就猜是了,那算命的还真厉害啊!”许仙干巴巴的解释着,连他自己都觉得没有说服力。   聂小倩却一声惊呼“啊,真的吗?”她的修为也能够占卜,前些日子她清楚的算出近来会有一段姻缘,但今天再算,卦象却忽然乱做一团,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难道是这许仙?小倩默默寻思着。   许仙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道:“你先别走。”小倩正疑惑他反悔,动了色心,却犹豫要不要他性命。   却见许仙在背囊中翻找,拿出一张宣纸来。然后研墨动笔,趴在书桌上奋笔疾书,却不知道写些什么东西。好奇的凑过去一看,才写了几句,但她已经知道许仙写的是什么了,乃是曹子建的那篇《洛神赋》。   这个世界,三国还是存在的,这篇《洛神赋》自然也是千古名篇。虽然许仙不是找不出聂小倩没看过没听过的诗词歌赋来写,但他实在不愿借别人的文采来骗取这眼前女子的芳心。   坦坦然一篇《洛神赋》正合了小倩的舞姿与许仙此刻的心情,奋笔疾书,小倩不知何时站在身边为他研墨,看着一脸认真的许仙,表情有些古怪。   许仙搁笔,将纸捻起来轻轻吹一口气,交给小倩,道:“小倩,今日一别,恐怕再无相见之期,这个就送给你了,算是表示我的歉意吧。不喜欢出门丢掉也行,但不许当面丢掉!虽然忧愁的你很美,但真的希望,你能够快乐些,哎,又说无聊的话了,好了,再见了,聂小倩。”   小倩表情复杂的接过那一篇《洛神赋》,许仙眼中的祝福和期许让她感到有些自惭形愧。   我配不上这样的赞誉吧!他真的是我卦象中那个人吗?小倩思量着一欠身,退出许仙的房间。   世上诗词歌赋无数,但她背的最熟的就是这篇《洛神赋》,那时候娘亲总挂在嘴边,闲下来就要吟诵,那也是爹爹第一次送给娘的礼物。娘吟诵时候的笑靥,依稀还在眼前。   却不知绝美的舞姿,大多数人见了都会想起这篇《洛神赋》。只是先入为主之下,总感觉冥冥之中似有天意。   聂小倩神思不属的继续她的任务,推开宁采臣的房门,脸上连笑容也懒得做,只是见了宁采臣才挤出一个公式化的微笑道:“月夜不寐,愿修燕好。”   宁采臣早已被惊醒,见者人间绝色也不动念,而是正容道:“我乃读圣贤书的读书人,怎能不顾礼义廉耻……”他还想说下去,却见小倩冷冰冰的“哦”了一声,转身就走。   刚走几步又想起什么的样子,回身拿出一块金子,放在床上。若是贪财,必死在这块金子之下。但宁采臣果然是正直无私的大丈夫,立刻将金子扔出去,慨然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种不义之财……”   他再一次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唯一的听众已经走到门口了。于是郎无情妾无意之下,小倩一分钟都没用就从宁采臣的房中走了出来。她刚才大致瞥了一眼,这宁采臣正直慷慨阳气极盛,但现在她满脑子都是那篇《洛神赋》,无暇多想,只想赶紧找个地方静一静,想一想将来的出路。   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功破坏一段宿世姻缘的许仙,此刻正心满意足的为自己有一次战胜了不可能战胜的诱惑得意着。 第二十五章 学剑   月光中,小倩独自坐在树下,依稀间,许仙那双眼睛还在眼前浮现。   一张苍老的面孔突然出现在小倩面前,沙哑着声音问道:“你在想什么?”   小倩连忙欠身行了个礼道:“姥姥,小倩没想什么。”   “今晚如何?”   “两个人都不受小倩的诱惑,按咱们的规矩,是不能伤他们的。”   “是吗?辛苦你了,回去休息吧。”   小倩暗自松了一口气,自从化作鬼以来,一直跟着姥姥,一面修行一面助其杀人夺取精气。而今也有数十载了,时间长到自己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可去的地方,如果没有修行上的难关,自己或许会一直这么下去。   其实要得到阳气还有一个极为简单的方法,那就是与人交合,但清白之身又怎能轻易自污,这也是她在众女鬼之中颇受排挤的缘故,鹤立鸡群的感觉并不一定好受,更何况还是她还是只是一只小鹤。   小倩原本的打算便是找一个值得托付终身而又阳气旺盛的人,与之结为夫妻,在不伤其身的情况下慢慢积累阳气,虽然缓慢但胜在精纯而且不受劫数,但今日见这许仙却让她看到了一条崭新的道路,不必污了清白,只要呆在他身边,就能得到阳气。只是他早晚要离开的,到那时候自己要怎么办呢?   夜色更深了,许仙猜想着,聂小倩怎样了?宁采臣怎样了?远在杭州的潘玉怎么样了?远在未来的白娘子又怎样了?而自己究竟要怎么样呢?   他拒绝了那个美丽师姐的邀请,因为他还放不下这俗世,而不仅仅是一个白娘子。但他同样没有放弃道法的修行,并非贪心,而是修行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就算成不了什么正果,也可以修身养性,反正晚上修炼又不浪费什么时间,就算一无所成也没什么后悔。   第二天一大早,许仙就起身洗漱,他作息时间和天安门广场的升旗时间非常相近,都是以日出为标准的。推窗深深的呼吸一口清新凉爽的空气,天方拂晓,昨夜的一切恍然如梦,只有过来打招呼的燕赤霞才让他清醒的意识到这一切并非是自己的一场梦境。   许仙趴在窗台上笑着打招呼:“燕兄,起得真早啊!”许仙看他身背长剑,恍然道:“你这是要练剑?”   燕赤霞道:“正是,许兄弟,有没有兴趣来试试啊!”他也在诧异,昨晚感觉到的那种力量现在几乎完全感觉不到了,面前的许仙与常人无异,暗赞许仙的道法神奇。   许仙立刻道:“好啊,我对你可是仰慕已久啊!”剑仙啊,神奇啊,如果按照聊斋上的情节看,这燕赤霞可是比什么黑山老妖还要强的BOSS级人物啊!虽然书里好像没什么黑山老妖的说。但他随便送了宁采臣一个剑袋就能收服妖魅,使之化为清水。   本来只是寒暄一下的燕赤霞有些郁闷看着一脸兴奋的站在自己面前的许仙。纳闷的想:我们昨晚才认识,你如何仰慕已久。   “师兄,你看我资质如何,是不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啊?”许仙做了个健美动作,勉强还有点小肌肉。   燕赤霞非常诚恳的摇摇头:“绝对不是。”   许仙也不气馁,反正也被打击惯了“那你随便教我两手就行,什么独孤九剑、如来神掌都行。”   燕赤霞纳闷道:“你说那两样在下闻所未闻,不知道是什么高妙的法门,我只是练了寻常剑侠,只懂得一些寻常剑术。”   许仙做一个长揖:“还请燕兄不吝赐教。”   燕赤霞被他缠不过,叹道:“罢了,罢了。”回屋拿了一本书出来,交给许仙道:“这《猿公击剑图》也是我时常习练的,你拿去吧!”   许仙听了这么土的名字正有些失望,突然想起古代剑侠志里的一个人物。   越女擅剑,越王召之,路遇老翁,与之比剑,三合之后,不敌而跃树上,化白猿长啸而去。后世就称之为白猿公。   许仙打开书一看,果然都是一个个白猿在舞剑,不由大为惊喜,连忙向燕赤霞道谢。许仙心中的武侠迷的热血一下字沸腾起来,这才是想象中的武功秘籍啊,和道德经完全不同。许仙满脸“爱意”的抚摸着书皮,完全沉浸在得到武功秘籍的幸福中,至于会不会成为绝世高手什么的,反而不在考虑之中。   燕赤霞见他是真心喜欢,也觉得欢喜,干脆将背上的长剑解下送与许仙道:“我看兄弟是富贵中人,但磊落坦荡,将来若真有心于此道,可以拿此剑到青城山来寻我。”   许仙接过一看,青光潋滟,端的是一把好剑,剑柄上篆刻着青虹二字。讶异道:“这难道是曹孟德那把青虹剑?”倚天剑、青虹剑是曹操的两把宝剑,青虹剑扬名天下却是因为常山赵子龙那长坂坡一战,此剑砍铁如泥,锋利无比。不但但是把宝剑,更是个古董,若论起来恐怕价值千金也有。   燕赤霞慨然道:“正是那把青虹剑,是我初时学剑时候用的,而今我剑气已成,却不需要这把凡剑了。”他见许仙也是个修炼之人,也就不再掩饰,坦言自己是个修行者。   许仙算是见识了这剑侠的慷慨豪迈,虽是一面之交,千金之物,亦不足惜。许仙也不多说,一抱拳算是谢过,这种时候推推让让反倒是小家子气了。   燕赤霞也喜他这种洒脱,两人相谈了一会儿,突然闻得东厢房传来人生。   原来是一个考生携着书童来金华应童生试,县官做考官,考试自然也是在县里。这时候金华城里房价甚高,就在这兰若寺里暂住。   许仙脸色一变,突然想起这两个人今天怕是有杀身之祸,虽然是缘由是他们自己贪财好色,但许仙对这种“钓鱼”杀法,实在不敢苟同,就生出了“救人一命”的心思。   一个书生打扮的圆脸年轻人正站在廊下看风景,屋里小书童正在收拾房间。   “请问兄台哪里人士?”许仙问道。   书生皱眉道:“你是何人?”神色间却不怎么欢迎,他还以为许仙也是来应试。   许仙道:“在下许仙,是觐天书院的学生,奉命来金华办差。”   “什么!觐天书院?兄长在上,受小弟一拜。”那书生立刻傲气全无,躬身行礼。称明显比自己小着几岁的许仙为兄长。   许仙心道:我就知道你吃这一套。儒林中人最重什么?官衔吗?错了,是学历。抛开正式场合,官员们聚会,分个上座下座,第一个要排的却不是官职大小,而是学历高低。秀才则比童生整整大了一级,也由不得这书生不恭敬。   许仙坦然受了他这一礼,道:“你可知你危在旦夕。”   书生心下不喜道:“兄长哪里话,小弟好好的,怎么会危在旦夕呢?”   许仙具言寺中有鬼怪,伤人性命,并把昨晚之事与他说了。但那书生眼神闪动,似乎别有所想。许仙知道他将信将疑,但也知道,这种事确实是口说无凭。   这时候,宁采臣走进来,只瞥了那书生一眼,已知他身份,微微颔首,算是大过招呼,便转向许仙道:“咱们这就走吧!东西且不用收拾,送完请柬,我们还要路过这里,这种时候恐怕金华书院里也没有给我们留的空房,今晚再住一晚,明天到我家里去盘旋两日吧!”   许仙赶紧道:“宁兄,昨夜是否有女子到你房中。”   宁采臣虽然讶异许仙怎么知道,但也不伪饰,道:“是有一个,不过被我说了两句赶出去了。”   “恐怕是鬼魅吧!”   “什么鬼魅,我们也是读圣贤书的,难道不闻:子不语怪力乱神。而且就算是鬼魅又有何惧。”宁采臣一番话说的掷地有声,他心里也觉得痛快,终于把话说完了。   许仙苦笑着站起身子,对那书生道:“话已至此,请君自决,最好是速速离去,若是不能也要学我这位宁不要动邪念,才能保得性命无忧。”说完一拱手就离去了。   那书生唯唯诺诺,连声道谢。   书童听闻有鬼早就怕的不行,问那书生“公子,我们走吗?”   “走?走个屁,我就不信这青天白日还能有鬼?他们自己不走,却劝人家走,真以为本公子是傻子,觐天书院了不起啊!”有些话他却没同书童说,如果真是鬼,也是个艳鬼,两个傻子不会享福。而且他猜测大概是勾引了附近的女眷,怕外人声张出去才骗他走,若真是那样,他非要分一杯羹不可。 第二十六章 侠客行   晚上,许仙二人回到兰若寺的时候,才知道书生死了。许仙听到消息一愣,随后叹息一声,自己终归是救不了他。但路是自己走的,别人所能做的只是提醒帮助,而不能替你做选择。   两人都是胆色过人之辈,到东厢房看了一看尸体,尸身上毫无伤痕,死去的书生脸上还带着迷醉的笑意,只有足心有一个小孔,隐隐有血流出。这种诡异的场面,饶是二人胆气不凡,也抽了一口冷气。   那书童只是对着尸体哭泣,只是哭的是自己,主人莫名其妙的死了,就算能洗脱干系,他的下场大概也好不到哪去,细细的声音更增添了一股阴冷的气氛。   许仙同宁采臣在佛殿内点起一堆篝火,趋一趋寒气,今日二人买了些东西打算晚上邀燕赤霞共饮,算作答谢昨日的招待。火上煨了酒,纸包的熟食放在一边,二人都有些沉默。本来也让那书童过来,但那书童推说要收拾一下东西再来。   许久之后,依旧不见那书童来,许仙耐不住去寻他,却在院子的草丛里发现那书童的尸体,胸口一个洞,心已经不知去向。旁边一个包裹洒落些许金银,想是这书童想卷了财物逃跑,却不知邪念一声,恶鬼临门。   篝火熊熊,身后便是庄严宝相的佛祖,是佛法无边也拿人心没有办法?还是这恶鬼杀人也是佛法的一部分?不然为何有六道轮回?为何有阴司地狱?   许仙坐着,思量着,这二人的死本就是书中应有情节,他已经尽了人事,自问无愧于心。对于他们贪财好色的行径,也没什么好感。但总有些烦扰纠缠着他,好好的人,就这样死了吗?贪财也好,好色也好,不过人之常情,就像钓者放下鱼钩,鱼儿吞食鱼儿,就算是活该吗?   燕赤霞回来才让这庭中凝滞的气氛为之一送,肩宽臂长的他大步走进殿中,哈哈笑道:“我刚进这寺门就问道这酒味了。”却又注意到两人异样的神色“怎么了,都哭丧个脸。”   许仙看着粗豪汉子,也感觉多了些安全感,就把今日的事一说。   燕赤霞皱着眉头,两道浓眉纠结在一起“怕是妖魅害人吧!不过人心不移,妖魅难以侵害。”语气中含着轻蔑的味道,却不知道轻蔑的是鬼还是人,或许是两者兼而有之吧!   宁采臣朗声道:“正是这个道理,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燕兄,为你这句话,我敬你一杯。”   许仙暗自皱眉,还是不能完全认同古人的思路,但燕赤霞长居于此,虽然每日早出晚归,但以他的能力,该是知道这里有鬼魅的,为何不管?   想想妖魅杀人的方法,许仙感叹,这位大概感觉死的人都是咎由自取吧!只是贪财好色就算是该死,也不该死在这样陷阱之下。命由天定,路却是自己的,许仙不想质疑别人的选择,但却下定决心要一扫这兰若寺的鬼魅魍魉。青虹剑就躺在身边,但还需借一人之力。   三人饮酒吃肉,三个正直豪爽之辈遇到一起真有些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感觉,黑沉沉的大殿里,仰俯无愧于天地的豪气、侠气、正气充斥整个殿宇。   大殿外更深的黑暗中,无数幽幽窥视的目光,为这气息所震慑,哪里敢靠近。   酒到酣处,许仙笑问燕赤霞生平所为。   燕赤霞只是略略谈及,并无丝毫自矜之色。宁采臣这才知道面前这男子是个剑侠,顿起兴趣,也是连连追问,燕赤霞无所隐晦,也都坦然道之。既不故作谦虚,也不浮夸自矜。   诛奸佞之徒,戮不义之辈,四顾而杀人,十步不留身。   如此种种,听得二人都是心驰神往,恨不能自己就是那仗剑之人,宁采臣当场便要从师此道。   燕赤霞道:“君姓刚直,可学此道,只是家中高堂尚在,怎能不取功名以侍奉老母。”   宁采臣立刻正色道:“燕兄言之有理,是我唐突了,百善孝为先,不孝之人,也谈不上什么侠义。”说完就自罚一杯。   谈笑着,肉已吃尽,酒还有余。许仙却觉得对此二人,何须别人灌酒,自然酒到即饮,听了燕赤霞那些事迹,更是不浮一大白不足以快己心。   “我闻一诗,正是为君所做。”许仙说罢就高声诵道:“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救赵挥金锤,邯郸先震惊。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燕赤霞念叨着“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眼神越来越亮,大笑道:“我辈也算修行中人,岁数却不过百年,与常人无异,所求为何,不求长生不老,但求死而无憾。”   饮热酒浇胸中块垒,持冷刃舒心中意气。这世俗虽晦暗不明,但自有一人仗剑独行。   许仙深深的吐出一口酒气,高声道:“请借剑一观!”   燕赤霞慨然出示,长不盈尺,荧荧然一小剑也。目视许仙,浓眉下,一双雪亮的眸子黑白分明。   许仙又道:“请借剑一用。”直视着燕赤霞一双利剑般得到眸子,因为无私,所以刚强。   对视良久,燕赤霞纵声大笑,“好好好,今日燕某人便为君荡清妖氛,还此地一个朗朗乾坤。”   说罢弃了剑囊,将手中小剑高高抛起,一声长啸,小剑迎风而长,化作一道剑光飞驰而出。燕赤霞一跃出了殿外,许仙也持了青虹剑紧随其后。   黑暗中传来无数惊恐愤恨的叫声,剑光照耀之处,立刻沉寂。燕赤霞的笑声却比这剑光更为耀眼。   寺中许多年来害人的、被害的、被害化鬼又害人的。恶鬼夜叉不知凡几,此刻遭逢大难,咬牙切齿,蜂拥而起。   阶下的荷塘中爬出几个略似人形的鬼物,扑向燕赤霞,空中飞旋的剑光一闪俱都洞穿,鬼物瘫软看去却是一滩腥臭的污泥。一只电目血舌夜叉嚎叫着飞来,燕赤霞并指如剑虚空一指,夜叉立刻坠地。疾步跨过走廊,却在拐角处伸出一只巨手虚抓过来,看它声势若是被握中金石也要碎裂,但抓到燕赤霞却如被针刺,登时缩了回去。   许仙没想到这里竟然有如此多的妖魔鬼怪,想想自己竟然住在这么一个鬼窟中,也冒出一阵冷汗。但看燕赤霞脸色如铁,了无惧色,酒壮豪情,许仙高声道:“燕兄,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这时一道若实若虚的黑影扑向许仙,许仙反手一剑挥去,那黑影狞笑道:“凡剑也想杀我。”声音凄厉无比,避也不避。   许仙只管一剑斩下,那黑影登时化为两端,发出一声惊呼:“怎么可能?”扭曲着还想聚合在一起,许仙又数剑斩下,立时化为青烟消弭,怨毒的诅咒许仙充耳不闻。他的身上开始透出淡淡的金光,手中的青虹剑也染上一层金色的华彩。   一双金色的眸子渐渐透出一股无情的味道,疾走两步跟上前面燕赤霞,正受围攻的燕赤霞压力一减,感受一股淡淡的暖意。身后许仙身上的金光越来越强烈,照耀在群鬼身上都发出一阵痛呼,如受炙烤。   一声冷哼,那只巨手再一次抓来,这一次却是抓向许仙,燕赤霞的剑光正飞驰在三丈以外,驰援不及。许仙修行有道,但身躯还是凡人之躯,如何受这一抓。   许仙挥剑一击,火花飞溅,竟然不能斩破。这时巨手已经抓住了许仙,只要一用力就可将许仙捏的粉碎。   许仙也知到了生死关头,强力将主星加持到极致,一瞬间散发出来的光芒仿佛在院中点燃了一个小太阳。金色的光芒化为金色的流火,巨手以比抓燕赤霞时候更快的速度收回手,手上已经燃起了火焰。   煊赫的火焰带着燃尽一切的气势,燕赤霞也眼睛一缩脱口而出“太阳真火!” 第二十七章 鬼巢   兰若寺一个角落里,一个妇人拼命的甩着手,但上面金色的火焰不但没有消减,顺着手向上蔓延,妇人一咬牙,狠狠将整只手臂斩下,伤口处流出青色的血液。地上的手臂被斩下就不复人形,变作一直鬼手扭动燃烧着,只至燃尽方休。   妇人看着这一幕既惊又惧,脸上的怨毒却更加深刻,即使是一张人脸也狰狞如恶鬼。“小蹄子还不赶紧上,挡不住那燕赤霞大家一起完蛋,没想到寺中还来了这么个厉害人物。”   旁边一个年轻女子看着这一幕眼中似乎也有一团火焰在燃烧,正是聂小倩,她心中也是叫苦,她愿想今晚就去找许仙请他带自己离开这兰若寺,却没想到晚上竟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是,姨娘。”小倩低声应了一声,就转身向着打斗的方向走去,却没有看到那妇人看她的目光如何的刻毒,那只残存的左手也慢慢张开,向着小倩虚抓过去。   小倩恍若未觉,妇人坚定了杀念,正要动手的时候,小倩却突然回头调皮一笑。那笑容就仿佛狡黠的小女孩找到了娘亲藏起来的糖,带着小小的得意和满足。   妇人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这女孩子露出过这样的笑容,在妇人的眼里,她总是柔弱哀怨,多愁善感的。特别是她瞥着眉头如西施捧心般的美丽,更是让妇人嫉恨不已。只是她从未想过,这样一个柔弱女子如何在这样群鬼环视的鬼窟中生存下来,并留着一身清白之身的,难道只是受宠于姥姥吗?   小倩满头青丝披散,在夜风中微微飘扬,着桃木发簪不知何时被取下,持在手中,另一只手却拿着一个黑色娃娃,木簪深深的刺入娃娃中,妇人浑身僵滞,喉咙里格格作响“怎,怎么可能?”   妇人不敢相信,区区巫蛊娃娃怎能对付得了自己,就算小倩隐藏实力,也绝不可能比自己还强,自己的修行年数远在这小妮子之上。可是麻木的身体,却在提醒着她的失败。   小倩一手掩着嘴轻笑着,另一只手却紧紧的抓住娃娃,用拇指将发簪慢慢按的更深。“姨娘,这青丝咒结的味道还不错吧!”   妇人勉力一看,那娃娃竟然是用发丝编制而成的,材料的来源无疑是自己。她突然想起近些年来小倩的工作——梳头的婢女。每天看小倩不情不愿的帮她梳头,却是她每天最愉悦的时候。随着发簪越刺越深,妇人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   青丝咒结,集受术者三千青丝,以妙手结成傀儡,就能至之死地。只是这术成的条件也极为严苛,发丝不能是剪断拔掉,必须是完全自然脱落的,非是亲信根本无从施为。这个术偏门到没有人想到会有人会有人用这个术。   三年的隐忍只为一个可能,今天终于用上了,发簪穿透娃娃,娃娃无火自燃,妇人看着自己的身体燃烧着,却偏偏感不到任何一点痛苦,一种莫大的恐惧将她吞噬,只至死亡。   小倩将发簪收回袖中,娘亲的话犹在耳畔“小倩,要学会哄人才不会被别人欺负!”小倩脸上浮起一个哀婉的笑容:“娘亲,小倩很会哄人是不是?”   兰若寺中,在那一瞬间的光耀中,小鬼连嚎叫的来不及直接化为青烟,大鬼也哀嚎着溃散,许仙感觉头痛欲裂,魂魄中那团光芒也黯淡了许多。但偏偏还散发着一种极温暖却又极无情的意识支撑着他,使他不能昏厥。弯着腰咬着牙撑了一会儿,对身边的燕赤霞说,“走,去诛敌首。”   燕赤霞毫不掩饰眼中的赞许之色,也不来扶许仙,只是大步走在前面,许仙果然毫不迟疑的跟在身后。   路人果然轻松了很多,没有多少鬼物阻拦,两人行的极快。前面就是围墙,只要越过去就能到寺外的一片乱坟岗,老妖的巢穴。   “许公子救我!”一声娇呼阻住二人的去路,燕赤霞心中一凛,又是一个可以靠近自己身边的鬼。但听闻她那一声呼救,才没有一剑斩下,剑光停留在小倩身边,一圈圈游鱼般的环绕,小倩的脸色更是苍白,浑身颤抖着,如寒风中伶仃的小花,惹人怜爱。   “小倩十八岁夭折,葬在兰若寺外,为妖物所迫,为奴为婢,不得已而害人,昨日见到公子诚意,就想让公子救我出苦海,虽知自己罪孽深重,望君怜惜。”小倩说完就跪在地下,满脸期待的望着许仙,视身边的剑光如无物。   燕赤霞望望许仙,许仙强撑着身子对燕赤霞点点头,又摇摇头。燕赤霞明白许仙有相救之意,却把决定权交给自己,看了一眼地上轻盈的女鬼道:“其气轻灵,不是个靠吸人精血修炼的。”   许仙点点头对聂小倩道:“起来吧!”声音平淡的连自己都吃了一惊。他在使用魂魄中太阳之力的时候,似乎格外的冷静淡漠,不为外物所动。   无暇多想,二人一鬼赶到寺外,一路上听小倩讲这老妖种种事宜,虽不可尽信,但总有个参考。但越听燕赤霞的眉头就皱的越紧。如果众鬼是吃羊的狼,那老妖就是吃狼的虎,经常直接从鬼屋身上掠取精血,众鬼都反抗不得。   小倩还有些话没说,那就是老妖从来没有从自己身上掠取过什么,这也是她遭众鬼妒恨的缘由之一。有人说她受姥姥宠爱,但小倩实在没从那种麻木的脸上看出过什么宠爱的含义,反而数十年来同众鬼一样被老妖借着尸骨束缚在这里。是以如今带着许仙二人去老妖的巢穴也没什么心中不安,只是她有些犹豫,这两个真的是老妖的对手吗?   这个问题燕赤霞也正在想,但无论如何,大丈夫行事,只要下定决心,只有毅然行之,虽是地狱火海,亦无怨无悔。   至于许仙,这个本来最应该害怕的人,此时却进入一种奇妙的状态,从未使用过魂魄中太阳之力的他,今天第一次使用,心里却平静如水,难起半分波澜。   只见一片乱坟岗的最高处一颗巨大的白杨树静静伫立着。树上有乌巢,正是小倩所说的埋骨之地。   黑暗中,坟茔处处,鬼火嶙嶙。在黑暗中映成一片绿色的海洋,碧火聚散离合,无数的悲哭声、厉笑声、喝骂声,喊杀声充斥耳际。闻之使人心惊,若是凡人只怕会被骇死当场,就是寻常修行者也要惊心动魄。   燕赤霞凛然无惧,毅然向前。许仙保持着淡淡的金光,跟在后面,面目平静的仿佛不是要面临一场死斗。   小倩哀哀切切的跟在他们身后,不知有多少骂声冲她而来,背叛者的感觉从来不会太好。即使是她也不由自主的颤抖着,前面的许仙突然一停,小倩神思恍惚差点撞在他背上,一只手抓住她纤细的皓腕,传来一阵温暖,不知何时,那光芒不再刺眼。   小倩被光芒中的人影扯着,跟在身后,心里突然恢复了平静,这就是自己决定要相许的人吗?   许仙却在想着:如果她稍有异动,立刻用他刚掌握的太阳真火炼杀。一路行来,拼命吸纳太阳之力,感觉星宫中那团光芒又亮了起来。平日的他绝不会有如此算计决绝,只是在不断吸纳太阳之力的时候,理性前所未有的占据上风。   “咳咳咳。”干瘪无力的咳嗽声却传遍整个山岗。白杨树下,一个老太婆懒懒驼着背坐在那里,咳嗽声就是从她嘴里发出来的,山岗立刻平静下来。   “姥姥!”小倩感情复杂的呼了一声。   姥姥却只是用浑浊的眼睛瞥了她一眼道:“来了。”   那声音淡淡如常,却让小倩差点落下泪来,因为数十年来,这声音实在是太熟悉了。   燕赤霞如临大敌,他感到面前这个老太婆是个极难对付的敌人,这里又是她的地盘,此次恐怕是一场生死攸关的苦斗。只是一丝疑虑滑过脑海,既然是妖怪,又是以长寿著称的木妖,为何会如此苍老,而且咳嗽个不休。不过想想精怪中多是装模作样之辈,或许是这老妖怪的轻敌之策。   二人趋步上前,许仙握紧了手中的青虹剑。燕赤霞的白色飞剑闪耀着耀眼的白光。大战一触即发。   “二位可愿听老身讲一段故事,故事讲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燕赤霞同许仙对视一眼,都有些惊讶,不战、不和、不降,却要讲什么故事。二人却不停步,直到走到白杨树十步之内,燕赤霞点点头,道:“你讲吧!”无论有什么阴谋诡计这个距离飞剑都足以击杀,而且二人一番剧战,也愿意稍息回气,拖延时间对他们同样有利。   燕赤霞豪气干云,许仙心定如水,立于这乱坟岗上,周围的鬼物都安静下来,只是敌意丝毫不减,二人却视若无物。只是不断的积蓄力量,只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就发出雷霆一击,了断了这老妖怪的性命。   至于姥姥会讲什么,二人都没放在心上。 第二十八章 木妖   姥姥又重重的咳嗽几声,似乎想一气咳嗽个干净,咳嗽声慢慢停息,姥姥的苍老的声音在这寂静的荒坟野地响起。   “三百年前,这里本没什么兰若寺,而是一片白杨林,老身只是其中一颗,后来来了一群人日砍夜伐,用我们的身体建了这兰若寺,老身命好,刚好挨在寺边,没让人伐去变作檩条梁柱,活了下来。   有些和尚开始在这树下埋死人,不知道怎么死的,只是有些面目狰狞的很。那时候,老身从一些死人身上得了精血,开始特别长大起来,甚至不知不觉间有了自己的主意。   数十年后,这里已经成了乱坟岗子,有很多死了也不愿意离去的人,或不能离去的人守在这里。那时候寺里的和尚都想伐了老身,退散这许多鬼魂。但那时候老身已经有些能力,能保护自己了,也保护他们,像保护我头上那些乌鸦,他们就称我一声姥姥。   他们一直想进入寺中,只是佛光太盛,直到有一天,听了百年的晨钟暮鼓突然听不见了,和尚们都走了,不是因为鬼魂,而是因为有人又修了一条更大更好的路。   他们高兴坏了,冲进寺了杀了剩下的和尚,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已经不知道他们在恨谁?其实我觉得那些和尚讲的经也是有些道理的,虽然我不太明白人的道理。   因果循环,这里开始有了规矩,像人一样的规矩,我不许他们离开兰若寺,我用自己的根须紧紧的缠绕着他们。只是我感觉他们呆得越久就越浑浊,只有小倩还是那么清澈,真难得。我已经尽力帮他们了,吸食他们从别人身上得来的精血,但没用,一点用都没有,或许只有一点点,但老身已经力尽了。”   小倩瞪大眼睛,姥姥吸食鬼怪们得来的精血,没有鬼不恨不怕,但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个缘故。眼泪从眼眶中滑落,她似乎明白了姥姥对她的宠爱从何而来。   许仙静静的听着一颗老树的自述,即使是他此刻的沉静的状态,心中也是百味陈杂,百岁光阴匆匆逝去,所为为何?以人的道评价妖的道,到底是对是错?替天行道,替天行道,天是哪个天,道又是谁的道?种种问题一时纠结。但心中一个声音道,我只是个凡人啊!既然只是凡人,就只能走人道,做人该做的事情。想到此处,那种奇妙的精神状态竟然慢慢消失了。   燕赤霞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他管人间事,却懒得管妖魔鬼怪,个中缘由不正是如此吗?用人的道理去杀人,最正当不过,可若将这道理推至整个万物众生,就显得不足了。   姥姥转过身去,从白杨树的树洞里,掏出几颗金色的小石子,重重的咳嗽几声,然后挥挥手,树上飞下几只乌鸦,叼起石子飞向聂小倩,放在小倩的手中。后站在姥姥肩膀上,似乎带着眷恋,但姥姥只是挥挥手说:“走吧,走吧!”   小倩看着手中那几颗石子,惊呼道:“舍利?”   姥姥强压着咳嗽说:“这是从寺里的塔林佛像里找到的,你当时不还偷偷藏下一颗吗?咳咳咳,就剩这么几颗了,现在都是你的了。咳咳咳!”   小倩大惊失色,她原以为无人知晓的事情,姥姥竟然一直都知道,她正是凭着那一颗舍利才能有如今的修为。   随着几颗舍利被取出,姥姥的咳嗽声更加厉害起来,身后那株巨大的白杨树——她的本身。开始发出一阵噼啪的响声,从老皱的树皮开始裂开,汩汩涌出污臭鲜血,面前老人的脸上的皱纹也开始裂开,有鲜血流下,那一张老脸更显得的狰狞可怖,但老人的表情却异常的平静。   “许公子,你的真火早就准备好了吧!来烧吧,还老身一个干净。”姥姥说完,退入树中,那皱巴巴的树皮上似乎正有一张平静的脸,凝视着这一切。   “不要!”小倩惊呼着抓住许仙的手,哀求着:“求求你,不要。”那哀婉悲戚的美丽面孔,连铁石心肠的人恐怕也要动心。   但许仙只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说:“你不懂。”就甩开了她的手,大步向前,手上已经燃起了金色的火焰。小倩无力的跪倒在地,问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自己只是想离开而已。为什么总是看不懂一个关心自己的人,只因为她是一颗不懂用人类的方式表达自己感情的树吗?还是自己一直只看到自己。   金色火焰开始在树干上蔓延,燃烧的大树伸出无数树枝抓住一团团鬼火,拉进火内,群鬼惊呼咒骂,姥姥呵呵笑道:“你们日日大笑,却日日不欢乐,这世间对你们来说和地狱有什么两样。还不如随老身去吧!”   有的鬼火安静下来,静静的等着金色火焰的到来,有的却奋力挣扎,但在一颗老树的坚持下,那挣扎毫无作用。诸人都远远退开,山岗上燃起一个金色的火炬,照彻黑夜。无情的火焰煊赫的燃烧着,直到燃尽一切。   小倩紧紧的握住手中的舍利,脑海中一片空白,忘记了思考。   是夜,火光冲天,光耀数十里。   事后许仙问燕赤霞,树妖为何要选择这样的结果?   燕赤霞说,老树吸食了太多的污血,精血对妖怪是有利的,但就像肥施多了也会烧死草木,太多无法消化的精血已经对它有致命的伤害。只是净化周围的环境是它与生俱来的本能,即使修成人形也无法磨灭的本能。如果不是一直靠消耗舍利镇压,寿命早就尽了。对了,恶鬼邪妖是无法使用舍利的力量的,但它只是一棵树而已,人类所称的善恶对它来说本就是个笑话。   那时候的许仙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却不知如何形容,许久以后他才理解,那也是“道”,一棵树所坚持的,自己的道。   宁采臣见二人回来大为惊喜,屋外喊杀声即使他也感到心惊,有几个小鬼夜叉闯进来,但好在燕赤霞留下的剑囊保护了他。   小倩的尸骨已经在那大火中焚尽,但小倩说,束缚已经消失了,她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但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有了几颗舍利也不用再担心阳气的问题,她也是可以使用舍利的力量的。但小倩说反正无事可做,就跟你们去杭州看看好了。   一番剧斗,大家却都了无睡意,天还没亮,就各自启程离开兰若寺,只有燕赤霞留下来说有些事情还没办完。   许仙走到一片山岗上,回头还能见到昨夜的那面山岗,太阳真火的威力让那颗参天大树完全化为灰烬,只剩下一片白地。只是在谁也不知道的时候,一颗种子深埋地下,只等着冬去春来,某一场春雨将它唤醒,开始另一场生命。会不会有另一个姥姥,会不会有另一个兰若寺,谁也不知道。   但许仙知道,至少不会再有另一个聂小倩了。   小倩就藏在许仙怀里一块微黄的古玉中,许仙亲眼看她把玉给自己,然后飘了进去,一并托给他保管的还有那几颗舍利。   鬼知道为什么不是宁采臣而是自己,额,或许真的只有鬼知道许仙曾想过把玉让给宁采臣。但他最终没有这么做,既然已经自由了,又何必一定要让她困在那么一个似是而非的故事里,自己没资格替她做什么选择。   虽然有那么一点“邪恶”的小心思,但许仙不认为自己会跟聂小倩有什么未来。人鬼殊途也好,怎么也好,反正自己没有让女人一见钟情的本事,或许远在杭州那个家伙有吧!   而且不知道在多远的未来,还有一个女人在等着自己,准备开始另一段故事呢?只是自己又是否该用一个故事困住她呢?或许因为自己的到来,故事早已不再是故事了,至少不再是原本的故事了。   “走啦,汉文。”宁采臣大声招呼着,兰若寺短短的两日,却让二人的关系亲近了不少,或许是马上能够回家的缘故,平日方正严肃的脸上也透着一股喜意。   “这就来”许仙摸摸怀里的古玉道一声“走啦。”就向宁采臣追去。   兰若寺附近的村民直到天光大亮才敢出门,昨夜那震天的喊杀声和耀眼的火光,着实吓到了不少人。乡里间素知兰若寺有鬼怪,平日里没人愿意去。后来有那胆大好事之徒过去一瞧,才发现乱坟岗上那株大得出奇的杨树一把火给烧没了,连渣都没剩下。再加上那晚的兰若寺里焕发出来的金光,乡间纷纷传闻是佛祖收妖,有人还绘声绘色的讲金刚罗汉怎么大战妖物,并声称是自己亲眼所见,有人不信的,那人立刻红了脸发誓:若有半句虚言,生孩子没屁眼。   三日后,金华县县令的脑袋被摘了去,不少人暗中拍手称快,这酷吏终于得了下场。这桩事和兰若寺那场大火合在一起,都说佛祖收妖的时候一看金华城中也有一个妖人作孽,顺便给收了去。种种传闻日渐玄虚离奇,只是这兰若寺反而出名起来,又有僧人回去布法,烧香膜拜的人还不少,这都是后话。   许仙听了却知道,这些天来燕赤霞早出晚归是在干什么了,不同于普通江湖中人的一怒则杀,却还喜欢打着行侠仗义替天行道的名头。这些真正的剑侠每杀一人无不深思熟虑,还要搜集讯息。只有确实该杀的时候,才会出动手中之剑,取其项上人头,决不妄杀一人。他们的名字注定无人知晓,他们的事迹注定埋没于历史的尘埃之中,但谁在乎呢?   依稀间还有两声带着秦地口音的吟诵在耳边回荡。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第二十九章 释厄(上)   普通农家的篱笆门前,宁采臣一边喊道:“娘,我回来了。”一边打开了门。   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却让许仙一愣,一种陌生而熟悉的感觉从心头涌起,曾几何时,自己也有这样的时光。而现在,远在另一个世界的母亲还好吗?   一个老妇人慌忙迎出来“阿采,你怎么回来了?”即惊又喜,还带着几分担忧。   宁采臣将书院的事说道一番,宁母才放下心来,听闻许仙是宁采臣的同学,连忙往屋里让。儿行千里母担忧,宁母最担心的不是儿子的学业,而是和同窗的关系相处不好。   “我这孩子,跟他爹一样的死硬脾气,但心眼是极好的,你们都是同窗,有什么得罪的地方,多担待着点。”   “伯母您多虑了,宁兄为人正直,侄儿我是极佩服的,结交还来不及,哪里会有什么得罪的地方。”   “那就好,那就好!”宁母放下心来,还有些骄傲,这儿子的学问不说,品性却是没得说。   宁家也算是书香门第,只是后来没落了,家里男人去的早,全靠宁母一手把儿子带大,颇为不易。许仙将自己的身世一讲,宁母听着也跟着抹眼泪,仿佛忘了自己的难处似的,对许仙又亲近了几分。   都是贫苦人家,没那么多规矩,聚成一桌吃饭。宁母却让宁采臣端了碗饭到里屋。许仙这才想起来,宁采臣还有一个结发的妻子。提起这个儿媳,宁母叹息不已,脾性是极好,就是命薄。   原来宁父在时订下的姻亲,只是后来宁家破落了,宁母不愿同人计较,更不愿儿子受人眼色,就让宁采臣去回了这门亲事。那家也正有此意,只是于面子,宁母此举正合他们的意思,却没想到那家的女儿反而不依,说:既然有诺于人,现在又怎能嫌贫爱富背信弃义。便嫁到宁家,侍奉宁母,毫无小姐脾气,德行在乡里传为美谈。   许仙听了也是击节赞叹“真是奇女子。”   只可惜,后来得了一场大病,缠绵病榻,总不见好转。   里屋,宁采臣端了饭坐在床榻边,病榻上一个消瘦的女子看着他,苍白的脸上也带着一层淡淡的红晕。轻声同宁采臣说着话,书院怎么样,学业怎么样。宁采臣也都坦诚以告,若有不尽心的地方,女子必然加以劝告。最后不由自主转到自己的病上,尽管这是两人一直避讳的话题“相公,我怕是熬不过今年冬天了。”   “胡说!”宁采臣立刻斥责道,一向刚直的他也立时红了眼眶。   宁妻无力的笑笑“可惜没能为宁家延续香火,还给阿母添了这么多麻烦。”   宁采臣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回家的喜悦一扫而空。妻子却如交代遗言似的说着:“你书院的同窗来了,我该去见见。”   “你的身子?”宁采臣犹豫。   “我该去见见的。”女子坚持着。   宁采臣知道,妻子平日里贤良淑德,只是有时候比自己还要倔强的多,也只能扶了她起来。   许仙连忙称一声大嫂,却见宁妻并非什么美人,病中更是显得消瘦,衣服似乎都大了一圈。却撑着身子同自己唠些家常,眉目间那正直之色却与宁采臣有几分相近,说的也尽是宁采臣的事,许仙关心她的病,她却三言两语的略过,对自己的病却不怎么介怀。最后还请他多多照顾宁采臣。宁采臣只是在一旁沉默着。   许仙总算见识了什么叫有德之美,即使是他也不由为那种看淡了生死,却依然挂念着丈夫的神情所打动。相比在宁采臣心中,任你天仙美人也无法与之相比。他突然想起了宁采臣常挂在嘴边那句:生平无二色。炫耀的原来不是他自己。有妻如此,大丈夫如何能二色。   许仙终于明白,为什么在原书中,宁采臣一次又一次的拒绝聂小倩,又为什么在续弦聂小倩后又纳妾。原来那个值得他生平无二色的女子不在了,她的容貌不及聂小倩千分之一,但她在宁采臣心中的地位恐怕是聂小倩永远都无法企及的。   说来可笑,古人所推崇的夫妻关系的最高境界,不是男女关系,而是近于伯牙子期一般的朋友关系。所谓相敬如宾、红颜知己是也。许仙看他们二人大概就近于这种奇妙的状态,叔奇死后,伯牙毁琴,宁采臣或许也要面临这样的痛苦吧!   只是这样的关系却注定不能长久,书上的情节宁采臣回家后,妻子没过多久就死了。   许仙既然遇上了,毕竟要尽力帮一帮这对夫妻。如果再眼睁睁看这悲剧发生,那就枉自穿越一场。   我既然能改了聂小倩的命运,也要尽力改一改你们的命运。   许仙如此想着,但事实上却是无能为力,他不是医生,虽然有一身道法,但却丝毫不懂使用的方法。昨晚也只是尽力激发魂魄中的能量,并无什么特别的技巧。   许仙一直想到晚上,想的头痛欲裂都没想到好的办法,不由想念那个还未想见的妻子了,那可是鹤顶红之毒都能解,死人都能救的白素贞啊!   等等,这里虽然没有千年修为的白素贞,百年修为的聂小倩倒是有一只。   许仙连忙拿出古玉低声呼叫“小倩,小倩。”他依然改不了“口花花”的毛病,毕竟前世男女之间称呼极为随意,但在落到古人耳朵里就有些调戏良家女子的意思。   古玉中传来一个轻柔悦耳的声音:“相公想救这位宁夫人吗?”   “哦!啊?你叫我什么?”   小倩的声音充满了娇羞:“小倩叫你相公啊!相公救我性命,小倩当以身相许报答相公。”   许仙脸有些红,咳嗽了两声权做掩饰:“我一向做好事不留名,报答什么的就免了。”又进一步肯定道“免了。”   小倩倏地出现在许仙面前,哀怨的看着许仙:“小倩自知配不上相公,不要什么名分,为奴未婢,为姬为妾全屏相公吩咐。”说着泫然欲泣,那幽怨痴情的模样。恐怕任何男人见了都忍不住要抱在怀里,抚慰一番。   许仙以他顽强的意志抵御着抵御着聂小倩的攻势,闭着嘴拼命摇头。主要是他完全无法想象,白娘子到来时看到他身边领着一个美丽女鬼会是什么表情。   “小倩既然已经厚颜无耻的叫了相公,如今被,被公子拒绝,已经无颜活在这世上。”小倩脸上两行清泪滑落,说不出的悲戚。   许仙连忙道:“别别别,我不是这个意思。”一时间也忘了鬼还要怎么个死法,只是小倩的样子实在太有杀伤力了。   小倩话锋一转道:“相公想救那位宁夫人吗?”   许仙连忙顺着这台阶就下去了“恩,我们还是说正经事吧,你有办法吧!”   小倩点点头,道:“只需要一颗舍利就够了。”   许仙突然感觉,台阶下面不是平地,而是池塘。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个,我能不能借你一颗。”   “小倩命都是相公给的,区区一颗舍利又算得了什么?”小倩出乎意料的好说话,但不知不觉间许仙已经无法反驳相公两个字了。小倩心里嘻嘻笑,脸上还是一副忧郁的模样。   “那我们赶紧去救人吧!”   小倩微嗔道:“相公,都这么晚了,宁夫人的病不是急病,明天再救也不迟啊!”   许仙摸摸脑袋:“倒是我心急了。”   小倩声音幽怨道:“相公看起来很羡慕宁公子啊!”   许仙苦笑,这算是吃醋吗?想了想,笑道:“是有点羡慕啊!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自己心目中那个人,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啊!”   小倩连忙道:“小倩也可以像宁夫人一样啊!”   许仙一愣,失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固然佩服宁夫人,但却并不想找一个那样的女子为妻。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我不是宁采臣,想等的也是许夫人。”   小倩一呆,许仙这些话不知为何让她有些心动,好奇道:“那相公要等的是什么样的人呢?” 第二十九章 释厄(中)   许仙脑海里第一个出现的自然是白娘子,但一看自己面前脸上犹有泪痕的聂小倩。突然有些茫然,那个人正的适合自己吗?不,那个人温柔的大概能够适合任何男子吧,但自己真的适合她吗?无法单纯的从自己的角度考虑问题,最后只得一声苦笑“我也不清楚呢!好了,别说我了,你呢?你准备同我回杭州,然后呢?”   小倩立刻信誓旦旦道:“小倩生是相公的人,死是相公的鬼。”   许仙看她一脸认真的模样,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摸摸她的头,笑道:“别傻了,你是你自己的。”   “啊?”小倩张大了小嘴,从来没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许仙温和的笑笑道:“如果暂时没有地方可去,没有什么事情可做,那就呆在我身边吧!”他能够看的出小倩那些小心思,但就像一朵小花拼命挥舞自己的刺,仿佛那样就可以保护自己,但其实还是那么柔弱。   许仙说完就向屋里走去。   小倩呐呐道:“那,那我可以叫你相公吗?”   许仙脚步一停,想了想回头道:“随你吧!”   修炼只是为了不受欺负,为了离开兰若,但当这一切都没有时,修炼又是为了什么呢?那一场大火让太多东西去意义。没有爹娘,没有姥姥,有生以来第一次,完全可以由自己选择明天的道路,但路又在哪呢?不由自主的还是想要依赖,几乎是急不可耐的叫出那一声相公,不安的心终于可以得到稍许的平静,自己那飘起的命运似乎再一次安定下来,一条相夫教子的道路摆在面前。   但他却拒绝了,难道是自己还不够美吗?不,自己的不安和彷徨,原来他都明白的。很不好意思,但心却真正的平静下来。   已经快冬至了,气候已冷,许仙和衣而睡,也感到微微的寒意。对聂小倩,不能说是不动心的,但在对方柔弱的时候趁人之危,或许是某些“情圣”对付女人的致胜法宝,但他却不屑为之。因为理解,所以怜惜。他不是什么女权主义者,相反还有点大男子主义,但还是希望这样的女子,能找到自己想要的幸福。更何况,他可是一心要替未来妻子守节的。   许仙慢慢闭上眼睛,开始又一次的修炼,兰若寺一战,自己魂魄中那团光芒少了以前的辉煌,却似乎更加凝练了几分。   小倩走进那间闪耀着金色华彩的房间,看着熟睡中那张脸,突然想起刚才他脸红的样子。嘻嘻,相公也不是宁公子那样的正人君子啊!只是如同许仙一样,宁公子虽好,却不是她想要的。   那我要等的人又是谁呢?   第二天一大早,却传来吵闹的声音惊醒了许仙。宁采臣这对模范夫妻竟然也吵架了,原由却是宁采臣想不回书院,在家陪一陪妻子,宁母也是这个意思。但宁夫人却坚决不肯,要宁采臣以功名为重。   但宁采臣下定决心的事情也不是别人能轻易改变的,两个人就此拧上了。宁采臣冲许仙歉意道:“恐怕汉文你只能独个上路了,帮我跟先生告假。拙荆身体如此,家里是实在需要人照顾。”眼上带着黑眼圈,显然昨晚也没睡好。   宁夫人从里屋出来,怒道:“宁采臣,若你还当我是你妻子就赶紧收拾东西上路。”   宁采臣只是淡淡道:“男人的事,不用你管。”   眼看两人又要起争执,许仙连忙道:“宁兄,你知道我懂一些道术,我昨夜想了个办法,或许可以治好嫂子的病。”   宁采臣霍的一声从椅子上坐起来抓住许仙“真的?”脸上那还有半分淡定,狂喜,疑虑,担忧各种复杂的情绪充斥他那张方正的脸庞。   许仙顾不得肩膀的疼痛,肯定道:“该有七八分把握。”   宁采臣顾得不礼数,急着让许仙医治妻子。但宁夫人竟然拒绝道:“我不治。”   许仙也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但宁夫人接着道:“除非你答应我,无论结果如何,你都要到书院去。”   宁采臣犹豫了一下果然答应,她才展露笑容,她知道宁采臣极重信诺。但旁观者清,许仙却看出宁采臣不过是在骗自己的妻子。但对这夫妻二人之间的感情,真是唏嘘不已,唯愿小倩的方法能够成功。   能有舍利,必为高僧,兰若寺上百年的光景,不知多少代和尚,可真正的舍利才不足十颗。其中还要算上大殿的佛像中那一颗。虽然只是土木形骸,但佛像每日受无数僧客跪拜,拜则心中必有所求,千千万万的愿力汇聚在一起,形成的舍利更是不同寻常,小倩就是藏下大殿中那颗舍利,不足百年就有了难得的修为。   姥姥也是凭着这些舍利镇压污血续命,小倩那一颗早就用完了。现在只剩下姥姥给的三颗,却还要让许仙用一颗。一则是小倩并不怎么在意修炼,再是有了许仙这个大灯泡在,似乎不用再担心修炼的问题了。   里屋中,由于还要小倩的指导,其他人都被赶出去,只有宁妻在床上昏睡,不用说,自然是小倩的办法。如果大病中再见了活鬼,很难说会不会像原本的许仙一样,直接被吓死,那宁采臣真要找他拼命了。   舍利在许仙手中渐渐焕发出光华,一代高僧数十年的苦修的遗留又岂是寻常。他按着小倩所教授的方法,用自己的力量引导舍利的力量,说起来简单,可现在的许仙又哪里懂得什么引导,只是不停的将自己的力量灌输到舍利中去。   舍利的光彩倒是越来越明亮,但对宁夫人的病却毫无益处,自己灼热的太阳之力反而让宁夫人满脸是汗,屋子里像升起炉子似的。   冬天倒是可以当电炉子用。这个念头在许仙脑海划过,又赶紧收敛心神,小倩的声音在他耳边催促“相公,这样是不行的,不是用你的力量,是舍利的力量。”   许仙咬着牙低声道:“鬼知道怎么用这舍利的力量,要不你来。”   小倩的声音顿时带着哭腔:“小倩也不会啊!只是书上说可以的。”   引导,引导,这个词不停在许仙脑海中回荡,不是简单的注入,而是共鸣与引发,但怎么共鸣?又怎么引发呢?难道,像点星那样吗?许仙试着慢慢收回自己的太阳之力。但一这么做许仙才发现,收回太阳之力比散发太阳之力难的何止十倍。   太阳之力非常狂暴极难控制,若是单纯在兰若寺那样的使劲放光许仙还行的话,但要非常细致的控制,对现在的他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掌握力量远比得到力量难得多。   而如果太阳之力一旦失控,恐怕他真的陪小倩做一对“只羡鸳鸯不羡仙”的亡命鸳鸯了。谁也没想到,看似简单的事上,竟然隐含着如此凶险。   但越到艰险处,许仙的心意反而越发平静,这不单单是运用力量的时候所带来的那种奇妙的镇定作用,毕竟外力再强,还需作用于内心。他前世今生也不知经历了多少难关,做好人大都是碰到坏事,要面对这种种坏事,要比常人有加倍的勇气和毅力。公交车上看到小偷,转过头去自然容易,但若能吼一声,不同样在磨砺着自己吗?世上聪明人太多,但在他们聪明的逃避困难之时,早有愚者练就另一番胆魄。   许仙额头已经见汗,但还是沉静的将自己发出去的力量一丝丝抽回来,这一发一收间,不知道耗费了多少心力,许仙对力量的掌握更不再是以前那种粗糙的模样。但这还没完,还余下一丝在舍利中,细细如弦,剩下的就是如何拨动这根琴弦的问题。   但该要怎么拨动呢? 第二十九章 释厄(下)   他突然想起燕赤霞那一句话,奸邪之徒是无法使用舍利的力量的。   是的,姥姥的行径在人的眼中明明是恶,但实际上她并没有人的善恶观念,所以才能使用。而小倩也算是帮凶,但她却是受胁迫。   难道一切的关键,在于一个“心”字吗?若是反过来,让舍利感到我的善呢?   许仙立刻一试,不再是单纯的力量角逐,而在那一片空明的光中,加入自己的期待,期待一对平凡善良的夫妇,能够得到幸福。   若是这颗舍利的主人在世,一定能够明白自己的心意,一定也想要帮助他人,不然他就不配拥有这么一颗舍利。   舍利慢慢晕开一层彩虹般的光晕,一层一层,如小石投入湖泊,散开的涟漪。   这光晕散的越广,却越清晰。病床上的宁夫人一声微咛,脸色果然好了很多。床边的小倩却突然一呆,却见那无边的光晕中,兰若寺中因她而死的人一个个站在她面前,要向她索命。   这恐怕是她最大的心结,离开兰若,一场大火,真的就可以摸去自己所做的一切吗?一张张脸庞狰狞怨毒在她身边旋绕,小倩抱着头蹲在地上,痛苦道:“快走开,不是我,不是我,我是被逼的。”   许仙见身边的小倩突然倒下去,嘴里分辨着什么,还以为那光晕对她有什么伤害,连忙抛开舍利去扶她。他没注意到,舍利在他脱手后悬浮着,依旧不停的散发着彩虹般的光晕。   “小倩,振作啊。”许仙急道。   蹲在地上的小倩抬起头,一张小脸上满是慌张和恐惧,见到许仙仿佛见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猛地扑在许仙怀里,若不是她轻若无物,这一下恐怕要将许仙扑倒。许仙一呆,也紧紧将她抱住,他感到怀中的她依旧在颤抖。   许仙一边拍着她的背抚慰着她的恐惧,一边轻声问道:“怎么啦?你看到什么了吗?”   小倩略略感到一些安心,但声音依旧颤动着:“相公救我,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害他们,我是被逼的,你知道的,他们要向我索命。”   许仙轻轻叹一口气,抓住她消瘦的肩膀,让她离开自己的怀抱,小倩缩着身子惊讶恐慌的望着许仙“相,相公不要我了吗?不要啊,救我啊!”声音哀婉的如同杜鹃泣血。   许仙只是直直的看着她,温和的说:“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但如果做错了什么的话,就赶紧去道歉吧!”   那双温暖坚定的眼眸似乎更难面对,小倩咬着嘴唇,低下头,轻声道:“对,对不起。”   “大声点!”   “对不起!”小倩声嘶力竭的喊出这一句,然后“哇”的一声大哭出来,又扑在许仙怀里,一边哭,还一边哽咽的说着“对不起”。早已没了无语泪先流的幽怨姿态,此刻的小倩在他怀中哭的唏哩哗啦,像个孩子,不停的在他胸口蹭着眼泪,转瞬间胸口就湿了一片。   那一群索命的恶鬼表情渐渐变得安详,化作一个老僧,微笑着冲许仙合掌做礼,然后消弭在空中。   许仙回头,那颗舍利似乎耗尽了最后一点力量,化作粉尘飘扬着。   怀里的人儿也平静下来,只是还抽噎着,跨过这一步,她的心里也能够好过些吧!道歉挽回不了曾经,但却能够挽救自己。能让被自己伤害的人感受到自己心里的歉意,总是好的吧!   地狱的刀山火海或许想要的只是这一声“对不起”,但沉沦苦海的人们有几个能够面对自己的内心,有几个能对被自己伤害的人诚心悔过。就算得到了报应也只是自私的想着,如果当时我不怎么样,就不会就今日的下场了。这种后悔,毫无价值。   是忏悔的契机还是报应的惩罚,只在一念之间,还好这一念小倩抓住了,在许仙的帮助下。   “喂,起来吧!”   小倩不满的恩了一声,依旧赖在许仙怀里。   许仙承认抱着这么一个温软的身体还是很有感觉的,特别是胸部,算了,不说了。许仙泪流满面,娘子你在哪啊!读者不让俺后宫啊!   一声请轻响,宁夫人已经悠悠醒转,小倩嘤咛一声回到古玉中。   许仙心情愉快的打开房门,对着已经急得团团转的宁采臣道:“宁兄,幸不辱命。”   宁采臣来不及说什么感谢的话就冲进房里,刚才真把他急坏了,明明看见许仙一人进去,竟然有别的女人的声音,里面又是哭又是闹的,偏偏他还不敢进去,怕是什么请神的仪式,他所知的那些跳大神的巫婆大仙都是这样的。   宁母看许仙的眼光,简直已经是敬畏了。就是现代,迷信这一套在农村也很吃的开,更别说是古代,而且估计还不是迷信。许仙深信,自己现在要不读书,上山下乡,搞搞封建迷信,一定很吃的开。   不久,宁采臣出来,眼圈有点红,也不说什么大恩大德的话,更没有斩鸡头结兄弟的意思,只是冲许仙一拱手。   但许仙知道,自己若是犯了王法,弃尸街头,收尸的一定是他。呸呸呸,有这么咒自己的吗?   晚间宁家大宴一场,其实也就是杀只鸡,割点肉,在村里的沽了半斤浊酒,还有些时蔬之类。但宁妻身体刚好些,就亲自下厨,手艺颇为不凡。   许仙看诸人脸上喜气洋洋的样子,心中也是高兴。只是最后宁采臣还是决定在家多呆几日,宁妻也没有再反对,又有那个妻子不盼着丈夫在自己身边呢?   许仙还得一个人上路,当然,身边还有一个可爱的女鬼,连许仙也觉得她脸上的笑容多了,算是解开心结吧!   “喂,相公,我们什么时候到杭州啊!”小倩在半空中飘啊飘的说。   “快了。”许仙沉重的迈动脚步,他现在已经习惯屏蔽相公这两个字,或者直接当成外号来听。每当更小倩说这个问题,小倩都一副“我被全世界抛弃了吗”的可怜表情。   “我们为什么不坐船啊?”小倩趴在树梢上无所谓的问,还伸了个懒腰,这样的阳光好久没见过了,凭着剩下两颗舍利,现在终于可以晒太阳了。   “没钱。”   “咦,你的钱呢?”小倩好奇的飘下来问道。   “丢了。”   “骗我,昨晚明明放在枕头底下的。”小倩一副捉奸在床的得以表情。   “知道了还这么多废话。”许仙不满道。   在小倩的幽怨眼神之下,许仙再一次败下阵来。“好了,好了,收回这句话。”   “昨天相公说的话还算了。”小倩的脸转向旁边,似乎在欣赏路边一片落叶,只是耳朵尖都红了。   “什么话?”许仙完全没有记忆。   “永远在我身边啊!”小倩立马回过身子,气呼呼的盯着许仙,似乎在责怪他的健忘。   “啊?有吗?我怎么可能说出这么无稽的话,永远什么的,小孩子才会相信吧!”   “你,你明明说过的。”小倩气结。   “那收回好了。”许仙不负责任的道。   “坏人,坏人,坏人”小倩拿着一个草人蹲在角落里拼命的戳,许仙仔细一瞧,为什么上面写的是自己的名字啊?   许仙装模作样的喊着:“痛死我啦,痛死我啦。”但脸上一点诚意都欠奉。   一路风尘,再抬头时,就已经是杭州城下,小倩望着巍峨的城墙,一时失语。   久违了,杭州。 第三十章 素贞(卷尾)   许仙反顾来路,金华已远,但此行倒是不无聊。   先检查了一下任务栏,恩,李老师的请柬这个任务完成了,奖励无。为什么是无呢?本来奖励应该在路费里,现在都落在宁家了。不过触发了隐藏任务,聂小倩的救助,得了青虹剑一把,猿公击剑图一本,还有女鬼一只。还真是收获丰富啊,特别是那只鬼,提起来都是泪流满面啊!   杀死怪物若干,没有掉落任何物品,倒是有点经验。   什么,你问杀鬼还涨经验?   当然喽,自己练的什么劳什子《星宿传习录》不是更进一步了吗?而且还学了新技能太阳真火呢!只是依然在练气化神的道路上,连阳神都没有练出来,现在只能勉强说是阴神。   好吧,这不是游戏,许仙苦笑着对自己说。两次性命之险,特别是身边那个活蹦乱跳的女鬼,都让自己明白,这不是游戏。只是,如果这是个美少女游戏的话,自己现在算不算已经攻略下一个美少女,呸,这真的不是游戏。   许仙脑子里胡思乱想着,跨进杭州城的城门,小倩早已藏进那块古玉中,顺着熙熙攘攘的人流,直奔觐天书院而去。   翻涌的白云之上,若有人从此望去,许仙的身影如同一滴水滴融入这人潮之中,掀不起半点波浪。这万丈红尘,便是世俗中人的去处。衣食住行,悲欢离合,喜笑怒骂,尽在其中。   遥望西南,渺渺蜀山,却有一处,诸峰环峙,状若城廓,正是天下之幽的青城山脉。拨开终年缠绕在青峰间的白色云雾,一处静谧的湖泊,湖面上还浮着一层薄雾。湖中的清浅处,一条白链盘绕其间,吞吐着一颗白色的内丹。   天际突然翻滚起浓浓的乌云,声势浩大,转瞬及至。本来绝不该有雷的时节,却响着拙重的雷声。   青雷紫电,挟着狂猛的威势从天而降,却不似寻常闪电那样电流激射,而是准确的击在那一颗升起的白色内丹上。但月池湖上那一层薄雾却并不消散,白色的氤氲之气不断升腾,聚拢到内丹之上,每一次雷光闪耀,便消散一分,但每一次消散马上又重新聚拢。雷霆响彻山谷,初时尚有间歇,而后简连成一片。那白色的氤氲之气聚拢的速度越来越慢。   在不知不觉间,乌云越压越低,但雷霆却反而稀疏了一些,云海中电蛇飞驰、雷龙舞腾。响着沉闷的响声,却并不落下。整个山谷都在为之震颤。   湖水中那一条白链仿佛也知到了最后时刻,白色的氤氲之气不住的翻腾,整个湖水也仿佛煮沸了一般,震颤着、翻涌着。白色的雾气在内丹之上仿佛华盖。   一时间,天地为之屏息。   山谷在乌云之下暗的如同深夜,只有云中偶尔落下的雷光,带来一闪即逝的光明。   突然,一道光芒,刺破长空,响彻天地。那光芒让目为之失明,那声音让耳为之失聪。   只有嗡嗡的震颤声不断的回荡。   湖面中,雾气散尽,但那一颗内丹闪耀着白茫茫的光,还有电光在上面缠绕。水中那一条白链一跃而而,将内丹吞入腹中。   这一劫终于过了,即使以她一千七百年苦修的心性,也忍不住心中的欢腾。在月池湖的湖水中来回的游动。一摆尾湖边的石柱碎散,一游身草木倾折。   盘绕而上一座巨大的石柱,借力蜕下一层龙衣。再从石柱上一跃而下时,一个未着寸缕的绝美女子立在湖畔。脸上犹带着淡淡的笑意。   自顾一番,体态窈窕,肤凝如脂,更加觉得满意。   向着褪下龙衣一摆手,再一旋身,轻柔的白衣随之舞动,在翻腾起伏的氤氲中,如同仙姿。   事实上,一千七百年的修行,渡过重重劫难,此刻的她离仙道也只差一步之遥。   玉指一掐,秀美微皱间,她已知晓,南海观世音菩萨,不久将显胜于离此不远的峨眉金顶,于术数之道,她自有几分得意,脸上也显出了然的笑意。   只是此刻微笑的她,如何能够明白,她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已经早早的站在西湖之畔,张望等待了多久。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那她千年所修这一场,等来的是人世的幸福还是仙路的劫数呢?   西湖之畔,知鱼亭中,秋日的阳光懒散,许仙也随着这阳光懒懒的靠在栏杆上,旁边的聂小倩指点着湖畔的景色,笑个不停,那还有半分幽怨的模样。尽管此时西湖的景致远不及春夏,但数十年未见,小倩还是觉得兴奋不已。   许仙只觉得心中带着淡淡的安宁与自信,自己也能给那个女子这样的快乐吧!   他有一种预感,他等的人,就在不远远方了。 第二卷 一梦到华胥 第一章 白鹿   知鱼亭中,小倩倏地不见。   “汉文,怎么刚回来就在这躲懒。”一个清越的声音传来。   许仙回头,潘玉正笑着走进亭中,小倩早不知躲到哪去了。   “偷得浮生半日闲啊。”许仙伸了个懒腰道。   “偷得浮生半日闲”潘玉念叨了一番,赞叹道:“出口成章,从汉文嘴里总得佳句啊!”   许仙一愣,没想到后世口耳相传的俗语到这也成了佳句,但总不好把一切都推到道士身上,正想胡乱的应付一番。   没想到,潘玉冲他眨眨眼,语带笑意“我明白,道士,道士嘛。”长长的睫毛扑闪,那对眸子里仿佛真的荡漾着一种叫做秋波的东西。   许仙摸摸鼻子,微微有些脸红。   潘玉心中暗笑:你不知道你说谎时总是眼睛斜视吗?只是这话她当然不会说给许仙听。   亭中一时沉默,但二人却并不觉得尴尬。许仙摸着手中的青虹剑,剑鞘的样式古朴,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噌的一声抽出剑,剑身青光潋滟,颤鸣如龙吟声。   许仙凝视着手中的青虹剑,剑身反照他一双黑色的眼眸。燕赤霞所指的那条路,远比鱼玄机所指的那条路更加令自己心动。   四顾而杀人,十步不留身,昨晚尚在青山百里处,今朝已观洛水之前,东去不回,饮而歌之,是谓风流。这样的生活,在前生午夜梦回之时,自己也曾深切的向往过。但在那个世界,终归是不可能实现的。而现在,一个机会摆在自己面前,可以让他实现这个梦想,他又怎能不心动呢!   潘玉见许仙神色突然严肃,眼眸中透出一种令她感到陌生的光,她同许仙相交没多少时间,但却感觉已经很熟悉了。而许仙现在的神情是她所未曾见过的——冷冽而飞扬。   潘玉下意识的想要打断许仙现在的状态“汉文哪来的剑?”   许仙正想着事情,一愣才反应过来,笑道:“别人送的。”   和煦的笑容让潘玉松一口气,不知不觉间,那笑容是她所熟悉的,甚至是珍视的,轻易不愿失去。   “青虹剑!”潘玉这时候才注意到许仙手中的剑,立时叫出剑的名字。   许仙将剑一递道“诺,看看,应该是真的吧!”   潘玉接过,细细打量,又以手轻抚剑锋。奇怪道:“是真品,只是这把剑早就失传,怎会在汉文你手上。”   “别人送的。”许仙懒洋洋的说。   “那人好大的手笔,好久没听你讲故事了,快给我讲讲是怎么回事。”潘玉说着放下剑坐在许仙身边。   许仙也觉得没什么值得隐瞒的,只略故了兰若寺降妖那一段,而将同燕赤霞如何结识,自己如何学剑,最后邀请自己去山中学剑,这些事说了一遍。   潘玉微微念叨,“剑侠?”突然不知想起了什么,道:“汉文,这把剑卖给我吧!”   许仙道:“那怎么行,别人送的,而且我还指着它去学剑呢。”   “我们是秀才,就应该静心读书,三心两意又怎能成就一番事业。这把剑就卖给我吧。”   许仙一怔,原来是为了规劝自己好好读书,不由叹了口气,道:“豪侠所赠,我哪敢卖,想要就送你好了。”他终归是离不了这西湖的,他要等的人还没来,与其踌躇不定,倒不如痛快决断,拿在手边总是个诱惑。丢弃那是不可能的,卖钱花他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只有送人了,他身边能送的也只有会武功而且救过他一命的潘玉了。   潘玉也不客气“好,那就多谢汉文了。”心里莫名的松了口气,这下他去不了什么青城山了。而且她也算半个习武之人,得了把名剑也觉得喜欢。   欣喜之下,一句话突然从她口中吐出:“有时间我舞剑给你看。”说完心里就有点后悔。   许仙笑道:“求之不得。”那笑容让她有点脸热。   “我还要回去读书,先走了,汉文你慢坐。”   望着潘玉匆匆离去的身影,许仙回过头,却见小倩的脑袋离自己的脸只有咫尺之药,此刻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不由吓了一跳“我脸上有花啊!”   “没花,那潘公子脸上才像长了多花似的,相公脸上长了狗尾巴草。”小倩的脸上愤懑不平,也不知道在不满些什么。   “哦?你喜欢,要不要我帮你介绍一下。”   “相公以为小倩是水性杨花的女人吗?”在小倩的幽怨攻势下,许仙再次败退。   “好啦,好啦,接下来想去哪?”许仙今天是专门来陪小倩故地重游的。   “接下来的小倩一个人就好了,相公安心读书吧!”   “一个人?”许仙有些迟疑,不过看小倩满脸期待的望着自己,就差摇尾巴了。知道如果自己不同意,她大概是不会去的,真是有趣的大男子主义时代。“你一个人小心点,别让过路的道士给收了。”   “谢谢相公,小倩是相公的,谁也收不去的!”小倩高兴的保证着。小倩的法力,就是燕赤霞都要谨慎,更何况现在吸收两颗舍利,又兼之放下心结,更是道行大进。一只能在太阳下自由行走的鬼类,几乎已经是可以称作是魔了,不去害人就算好了,又有哪个敢来招惹她。   许仙回到书院,见门前很是热闹,凑上去一问才知道,金陵城的白鹿书院的秀才们来了。虽然穿的都是相似的长衫,但在细节上明显和觐天书院的有所区别,边角处镶了金边,而且颜色更深一些,和觐天书院的淡青色泾渭分明,即使在人群中也能看出近有二十人之多。书院的先生带着学子们出来迎接,潘玉自然站在最显眼的地方,大方得体的同诸人寒暄。   注意到许仙的道来,冲许仙使了个眼色,也不知道怎么在人群中发现他这张大众脸的。   “他们怎么来的这样早?”许仙说着倒了杯茶递给潘玉。   潘玉一番忙活,白净额头上也微微见汗,也不同许仙客气,一口饮进道:“历年的规矩了,江南两个书院,一是觐天,一是白鹿。都是官学,而且财力雄厚,总会早来些时日。”   “看来太平盛世大家都无聊的紧啊!”也只有在太平盛世,才有财力举办这种娱乐活动,虽然挂着学术交流的名义。   “呵呵,是啊,等下晚上还有场洗尘宴,你来我身边坐。”潘玉所坐的自然是主桌。   “我随大溜吃不行。”许仙头痛,吃白食他很喜欢,但那些乱七八糟的场面就不是他所擅长的了。   潘玉白了他一眼道:“你带张嘴来吃就行了,用不着你去应酬。”   “那敢情好,这方面我是进士及第,状元之才。”   华灯初上,屋里亮如白昼,恭筹交错间已是极为热闹。一桌八人,厅中足足摆了七桌。主席上双方的先生各二,学生各二,许仙就是其中之一,有点学生代表的意思。有潘玉加李思明这对黄金组合,气氛自不必说。   许仙只顾得闷声发大财,只是对面那个前江南第一才子倒是让许仙注意了一下,上一次初雪会得了第一的正是这个家伙,次初雪会是觐天书院唯一一次没有拿到第一的一次,这个王守义虽然没有技压群雄,但也算拿到了名次上的第一。不过让许仙深刻的记着他的原因是因为他有一个超搞笑的名字,叫王守义。这玩意吃了好多年。   不过这王守义倒是豪爽的一塌糊涂,对人也极为热情。但许仙总是觉得那种豪爽里总有几分作伪的味道。既没有李思明的真潇洒,也没有燕赤霞那种豪气。   只是他们的学生组合到何这边的一样,王守义身边坐着的同伴,是席上唯一比许仙还要沉默的人,身材不高,黑黑瘦瘦的貌不惊人,只是一双眼睛不时划过潘玉,许仙如今也是有灵识的人,感觉出一种恶毒的敌意来。让许仙不禁暗自皱眉。这金陵书院来者不善啊!   不过就一个名头,至于抱那么大的敌意吗? 第二章 挡酒   酒到酣处,虽是读书人,也要在酒桌上分个高低。   王守义豪爽笑道:“潘兄若能在酒量上胜过我,我立时认输。”当然,他的话带着玩笑的含义,谁也不会当真。而且更显得自己豪迈不羁。但那挑衅的姿态却让人不得不接。   但潘玉口中含着醉玉,怎会惧他。只是醉玉虽好,但酒水只是在口中一过,并不能吸尽所有的酒精,而且那种淡淡似水的酒浆实在算不上好喝。那王守义仿佛真的是海量,潘玉虽然不动声色,许仙却能感受她的厌恶。   许仙看不过去,顾不得什么礼数“王兄,我来陪你喝几杯。”笑着接过他的酒。王守义一愣,心道你是什么东西,但脸上的笑容反而更加洒脱:“好,就让我来会一会许兄。”   李思明递过来一个赞许的眼神,他的身份自然不能去和小辈对饮。   而潘玉看许仙同那王守义虚与委蛇,心里想:他是最讨厌应酬的。但看他为自己饮酒的姿态,心中微微有些甜蜜。   许仙不愧为酒囊饭袋的小白脸,酒量不凡。但对面那个卖十三香的仿佛酒缸一样,酒罐进嘴里,深不见底。许仙虽然道法有成,但身体却还是凡人之躯,只是胜在醒酒极快才能勉强支撑。   许仙头昏脑胀,胃中翻腾,告罪一声,借小解之际,到厅外吹吹凉风,让自己清醒一些。深深的呼一口气,突然有人搭上自己的肩膀,轻声道:“汉文,你还好吧!”   许仙回头,潘玉正站在等下,红扑扑的脸颊少了平日的淡然,自有一番明艳动人。“还好,不过那小子真厉害,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能喝的。”   潘玉的脸在灯下似乎更红了,但只犹豫了一下,就伸出藏在身后的手,一只白色的丝帕,手帕中间放着一块叶状的白玉。“诺,这个给你。”不由自主的避开许仙的眼神,此刻微醺的她,心中的防备降到最低。   “这是什么?”许仙的话让她心中一阵慌乱,但很快定下心来解释了一番,这块玉她已经用清水处理过了,而且仔细擦拭了一番,才拿出来。   许仙一听大为赞叹:“神器啊,看我回去弄死那小子。”接过含在口中,感到一阵淡淡的甜意,神智不太清醒的他一时之间想不到这块玉本来的所在,转身向厅中走去。   潘玉看他离去的身影,轻轻退了一步,避开头顶的烛火,隐于黑暗之中,脸上在发着烧,但却并不后悔。“呼”学着许仙的样子深深呼一口气,想让自己清醒一点,但心中冒出许多声音“醉一次又何妨呢?”偷得浮生片刻醉吧!   但两个人的酒量很快技惊四座,书院宴请,酒都是上好的女儿红,虽然度数还不如现代,但也是很浓的了。许仙同王守义拼酒,自己每喝一杯觐天书院这边就是一声叫好。而王守义每喝一杯,他们那边也是这样。酒宴的气氛倒是因为二人而到达了顶点。   只是这场酒席一直喝到最后许仙也没能将那个卖十三香的放倒,但看的出后面他也是在勉励支持着,临别时说了几句场面话就匆匆退去。许仙心中得意“喝自己的酒,让别人吐去吧!”   而两个人喝下去三大坛酒,到最后诸人看二人的目光已经跟看怪物差不多,连叫好都忘了。   许仙敢打赌对方一定也用作弊的手段,人的酒量有大有小,但总归是那百十斤肉,这种喝法早就超过了人体极限了。   潘玉看许仙的眼神略有些迷离,其间她有喝了几杯,但她非是量大之人,醉意更加浓重。倒是许仙仗着有那片醉玉,喝酒跟喝水差不多,而且已有了些道行,此刻神智反而清明了许多。   扶着潘玉向卧房走去,今夜一番痛饮,倒也痛快。   “夏兄,我们也该回去了!”王安招呼夏子期道,许仙本该与王安这同乡同房,调换之下,倒变成他们二人同房。夏子期咬着牙,看着许仙离去的身影,那种荣誉本该是属于他的,他堂堂通判之子,这种时候竟然没有坐上主桌,坐在一边看许仙同白鹿书院的人谈笑,他一口牙都快咬碎了。虚名吗?但总是让人难以释怀。   书院西面的晚风园,专门是给白鹿书院的来客准备的,屋外一片修竹,此刻不住的震荡。王守义扶着竹身一个劲的呕吐,旁边一个瘦瘦小小的黑色人影,正冷冷的站在那里,也不去扶他。   王守义吐完,怨道:“胡克,你不是说这药服下去,喝酒千杯不醉吗?”   那名为胡克的人第一次开腔道:“你喝下的酒不止千杯,而且你没有醉啊。”他的声音古怪、咬字不清,难怪总是一言不发。   王守义起身大手一挥道:“我不管这些,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只要他喝醉,就可以。”   “好,只要觐天书院再输一次,明年的初雪试就该到金陵来开了。我以调查过,书院中,除了那个潘玉,无人是我对手。”   “要死还是要病?”胡克的声音古怪中还带着些许得意,那是掌人生死的骄傲与快意。   “要么不做,要么做绝,大丈夫行事,何惜一条人命,我要他死。”王守仁的声音狠辣果决。   “那刚好,他的魂看起来非常适合炼制丝罗瓶啊!”胡克在黑暗中阴沉的笑着。   王守义的脸藏在黑暗中,满是鄙夷。这南洋来的小矮子,要来大夏学什么天朝文化,父亲竟然准了他来书院读书。只是没想到还真有些门道,叫什么降头术,此次刚好就用得上他。但对这些小道,王守义自然没放在眼里,只要不给他准备的时间,寻常兵丁就能打杀了他。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终归不过是个工具罢了。   胡克怪声道:“我回去下降头去了。”   “恩,去吧!”王守义随意的摆摆手,一派豪雄风范,也是个胸怀大志之人。   许仙扶着潘玉进了屋,一路上简直要软在自己身上,许仙也没想到他酒量如此之差。肩膀消瘦,不像个练武之人,而且身上还带着淡淡的清香,不知道用了什么香料,只是那眼波迷离,发丝凌乱的模样,即使他也难定心神。口中那块醉玉已经取出来,酡红的像怀中的人一样。   许仙已经想明白这块玉是怎么回事,不过前世同学之间,用一个饭缸泡面,一双筷子吃饭的时候也多,倒没怎么放在心上。恩,是他尽量不放在心上。   潘玉放在床上,许仙也出了点汗,脑子倒是清醒了很多,潘玉看起来高挑,只比许仙低那么一点点,但还好并不重。   “水,水,汉文给我水啊!”潘玉刚躺下就吵着要喝水,许仙赶紧倒了杯水给他,咕咕咕的喂他喝下去才继续躺着。   许仙看着安静下来的潘玉,这家伙酒量虽差,但醉像倒不难看呢!   黑沉沉的书院里,西面的晚风园中一间房里还亮着些许烛光。几只小儿手臂粗细的红烛跃动着火苗,香案上一只铜瓶正颤抖个不朽。那胡克穿着一身奇异的服饰,正用家乡的语言叽里咕噜的念叨着。   胡克突然大吼一声,小小的铜瓶陡然飞出一物,竟然是一个小儿人头,看起来不过六七岁的样子,大小刚好能够穿过瓶口,只是面目狰狞怨毒死死的盯着胡克,胡克口中的念叨更加密集如疾风骤雨一般,那小儿头忽的一声飞出窗去,头下面还连着一大串肠胃内脏。   胡克终于松了一口气,脸上也多了几分狰狞的笑意。 第三章 降头   趁着夜色,小儿头飞向天空,飞向书院的静心苑,正是许仙他们所居的地方,在二人房间的屋上停下,突地发出呜呜的呼声,这声音只有受术者才能听到。   “好吵啊,痛,汉文,我的头好痛啊!”   许仙正准备解衣入睡,潘玉却突然大呼喊痛,许仙连忙上前,潘玉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跌进他怀里,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你怎么啦,明玉?”许仙焦急的问着,怀中颤抖人在这一刻似乎更加消瘦。   许仙大声呼救,房外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终于惊醒了隔壁的同窗。拍门问着:“怎么啦,怎么啦。”   “别拍了,快去找大夫。”许仙一声大吼,他想要自己去找,只是怀里的潘玉紧紧的抱着他,另一只手死死的抓住他的手腕,力量大的根本挣脱不开。   不久之后,“大夫来了,大夫来了,许仙快开门啊!”门外的拍门声更加激烈,房中的许仙何尝不是焦急万分。俯下身,低声在潘玉耳畔,用哄孩子口气道:“乖,先放手,我去找人帮你。”潘玉紧闭着双眼,慢慢松手,许仙立刻去开门。一个白胡子的老先生看起来就是大夫,瞪了一眼许仙“怎么这么慢,出了人命怎么办,总督大人的侄子只你担当的起的吗?”说完转身将门关上。   在黑暗的天空中,小儿头盘旋了两圈又飞向晚风园。   他晚上睡的正香,有人拍门,本来还老大不乐意,缓缓起身。但屋外不知谁喊了一句,总督大人的侄子潘玉公子。他立刻从床上跳起来,直冲这里,敏捷的连带路的秀才都自愧不如。   这时候许仙哪里会同他计较,请他赶紧看病,这大夫一副先不同你计较的样子,上前为潘玉把脉。   “风邪入脑,潘公子怕是中了脑风,这病来的如此之急,怕是不太容易医治,老夫回去开几付药试试吧。”大夫摇头晃脑的说。   而此刻潘玉却醒了,看看衣衫,还要没有褪去。拱手道:“谢谢先生了,我现在好些了,明天再吃您开几付想必就痊愈了。”   大夫心中一喜,全然忘了刚才的诊断,拍着胸脯说潘玉无大碍,又说了几句体面话才离去。屋外夏子期拦住大夫道:“潘兄怎么样了。”   “有老夫在此,自然无大碍,诸位请回吧!”   诸人都松了口气,夏子期心中却隐隐有些失望。   “明玉,真的没事了吗?可刚才那老头说。”许仙有些犹疑的问道。   潘玉笑道:“你没听过,医之好治不病以为功吗?”看样子连酒都醒了,似乎真的没事了。   许仙也明白古代的医疗环境,医生看病必要先把病人的病情说得极为严重,这样治好了当然是自己医术精深,治不好就是命该如此。但这句出自《扁鹊见蔡恒候》的话总让他感觉有些不吉利。   许仙突然感觉手腕生疼,低头一看,被潘玉握住的手腕留下一排青色的指痕,略微有些浮肿。   “汉文!”许仙回头见潘玉歉意的望着自己,许仙摇摇头表示没事,拉下衣袖盖住手腕,比起这小小的疼痛来他还是更担心潘玉的病。真的没事了吗,但那时候的痛苦可是清晰的传递到自己心里。   晚风园,胡克的房间中,胡克熄灭红烛,盖好瓶子。王守义推门进来问道:“好了吗,那边都乱成一锅粥了。”   “我这人头附肚童神从不轻易用,种子已经种下了,等着收获就行了,桀桀,用天朝的话说就是天妒英才,红颜薄命,死的早一点很正常。”胡克笑道。   王守义也满意的笑了,潘玉死于隐疾,谁也算不到他身上。只是敌人像这样自己倒下,倒像是自己得了天命一般。不,这就是天命。   第二天醒来,许仙看向潘玉的床铺,出奇的没有早起。   昨晚睡的太晚了吧!许仙这么想着。出去带了早餐回来,潘玉却还躺在床上,许仙觉得有些不对,推醒潘玉,潘玉无力的转过头来,脸上的憔悴下了许仙一跳。   他从没想过一夜之间,一个人能够憔悴道这种地步,本来温润白皙的脸色现在变得苍白,眼眶也透出黑眼圈,特别是眼神中那种深邃而清澈的感觉不见了,变得充满了疲惫。只是即便如此,依旧美的惊人。   潘玉摸摸头发,道“可能昨晚喝太多了吧!”下床到桌边吃她的早餐。   而许仙再一次又大夫了,桌上的米粥升腾着诱人的气息,但潘玉却感不到丝毫的饥饿。自从开始习武,已经好多年没有生过病了,这种软弱的感觉,让她有些讨厌。   昨晚那个大夫又来了一次,说了些模棱两可的话,在没有昨夜的自信。开了一方即便无功也不会有过的药,就匆匆离去。   觐天书院的同窗们纷纷来探望,但都被许仙挡在门外。夏子期拿着一些补品却被许仙挡在门外,不禁大皱眉头“潘玉是不是你一个人的朋友,我们都该进去探望,你偏偏拦着,安得什么心思。”   “不宜见风,不宜见客,这是大夫的嘱托,诸位还是请便吧!”许仙只是面无表情的挡在门口。   午时,潘玉的叔叔,潘总督亲自造访。许仙不便进去都站在门外,不久潘总督出来看着许仙,嘱咐道:“你好好照顾他,我保你前途无量。”他也是着急了,才会说出这种平日绝不会出口的话。哥哥将独子托付给自己照顾,若是真在这里出了什么事,以后恐怕都无颜相见。他本想安排些下人来侍候,但潘玉竟然执意不允,他知这侄儿性情,也无可奈何,只能托付给许仙了。   许仙皱了皱眉头,但还是低头说了声“是”。   而后杭州府有名的大夫纷纷上门,但没一个能说定是什么病的。一下午几乎没捞着清净。总督大人开出重金,想冒险取功名的大夫倒不是没有,但开出来的药房拿给潘玉一瞧,都是嗤之以鼻。她虽然不懂岐黄之术,但医术倒是看过不少,基本的医理还是明白的。但即使她自己也说不出自己是得了什么病,仿佛有一个无形的深渊在不断的吞噬她的精力。   日渐消瘦的她已经不能下床了,再没有人来探望,连大夫也不敢来接她这个病人,万一治不好惹怒了总督大人,那可是担了天大的干系。只有一开始那个大夫被逼着没办法,依旧开出些无用的药来,现在医馆也不开,每天在家里后悔发愁。书院里渐有传言她招了邪祟,门前愈发的冷落。很多人都直接绕道,不从他们门前经过,反正一个将死之人是没有结交的价值的。   还好他还在吧!她这么对自己说。   “明玉,该吃药了。”屋里传来一阵药香,许仙端着熬好的药坐在床边,脸上还带着勉强的笑容。许仙将她扶起,她就这么勉强的靠在他怀里吃药,看他舀了一勺认真的吹凉,然后喂到她嘴边。药很苦,但同她所一直一来的忍耐相比不值一提。虽然知道没什么用,但就想暂且靠在他怀里吧!   许仙皱着眉头,他感不到潘玉的求生意志,反而早早的就认命了似的,他虽然不懂医,但根据前世的知识,也知道病人的心理状态是很重要的。但他不理解,以潘玉的家世,衣食无忧前程似锦,怎么会这样呢?   如同在冰天雪地里孤独的跋涉了许久的旅人,心中早就充满了疲惫和寂寞,而这跋涉却注定没有目标。这时候漫天的风雪中出现了一个温暖的小屋,似乎终于找到了可以停下的理由,即便小屋不过是死亡的代名词。但总算可以对自己说,我已经尽力了。   病痛让这么多年积累的柔弱全部爆发,再也没有继续走下去的力量。不但没有对于死亡的恐惧,反而还带着“还好不用孤独的死去”这样的庆幸。 第四章 病危   潘玉看着许仙“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许仙下意识躲开了目光,极有义气的道:“我们是朋友嘛,这时候不帮忙,要朋友有什么用!”   “朋友吗?也好!不过要是别人,汉文也会这么做的吧!你再给我讲几个故事吧!”   “故事?算了,我还是讲笑话吧!”上次的打击真是记忆深刻。   潘玉摇摇头,坚持道:“是故事,像上次那样的故事!”   许仙无奈,只能满足他毒舌了。电影,电视,漫画,小说,各种各样的爱情故事。   只是让许仙意外的是,潘玉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静静的听着,即使是女追男这种出自网络小说的意淫故事,也没有说出“这个女人太不知羞耻了这样的话来。”   “如果我是女子也一定会追求汉文你吧,凰求凤,大概也很有趣吧!”   许仙如遭雷击,大概宁愿听到恶毒的话来。心里泪流满面,我真的不是玻璃啊!   潘玉一看他神色就猜出他在想什么,不由轻笑出声,那笑容极美,极淡。只是脸色愈发的苍白,仿佛透明。   许仙清晰的感觉着,这块美玉在渐渐变得透明,变成冰,然后再慢慢融化成水,彻底的消散于这个人世。   不行,得做点什么。许仙这么对自己说。现在他万分后悔让聂小倩独自离开,虽然那两颗舍利被她用了,即使不离开恐怕也没有什么办法了。苍生无奈,便只有求助于鬼神了。他突然想起,自己还认识另一个此道中人,虽然不确定有没有用,但也只有一试了。   许仙用力的拍打着玄机观的大门,不一会儿,那名为笋儿的小道士打开门“师,许公子,你怎么来啦,从金华回来了吗?”   许仙一把抓住小道士肩膀道:“快带我去见你师傅,我有急事找她。”   笋儿轻轻挣脱道:“我师傅游方去了。”   许仙大失所望道:“她什么时候能回来。”   笋儿摇摇头“这可说不准,少则三五天,多则一个月。”   “你会治病吗?”许仙也知自己有点病急乱投医了,但总是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   “啊?我不会啊!”   果然,许仙只能希望而来,失望而归了。   道观的后院,鱼玄机静静的坐在石桌前读着一本道德经,依旧是一身杏黄色的道袍,安静的如树上落下的黄叶。   笋儿好奇道:“师傅,你为什么不见师叔啊!”   “这是他的道,若想走就自己走吧!”鱼玄机放下手中的书“而且我有种感觉,那潘玉是他的劫数,死了倒也干净。”   笋儿犹豫道:“可是,出家人不是慈悲为怀吗?”   啪!卷起的书打在笋儿头上,鱼玄机盯着笋儿道:“小丫头学会教训我了,那是和尚骗人的话,我辈修行,讲得是舍弃,他又是个沾上就舍不下的人,刚好有这种机会,他不舍也得舍,岂不是两全齐美。”   笋儿泪眼婆娑,不知道是打得,还是那些话“那师傅有一天也会舍弃笋儿吗?”   鱼玄机瞪眼道:“我恨不得现在就把你丢出去。”   笋儿委屈的抱着鱼玄机的纤腰,鱼玄机叹了口气,摸摸她的小脑袋,心中问自己,你真的舍的了吗?还是非要到不得不舍的时刻。   笋儿心知这师傅口硬心软。恩,按师傅自己的说法就是难得大道。   时间如水流逝,转眼间就已经六天过去了。许仙喂药的时候感觉怀中的人已经轻如纸张,脆若琉璃。他每天下午都去玄机观,但却只得到一句话,师傅还没回来。   许仙站起身要再去一次玄机观,本该睡着的潘玉突然轻声道:“喂,别走,如果你走后,我突然死掉了怎么办啊!”   许仙这几日看她日渐萎靡,却毫无办法,心里早已烦躁不已,听潘玉轻易的说出这个死字,不由怒道:“你叔叔给你派人服侍你,你又不要,老子天天伺候你,现在还要出去想办法救你。你还说这种丧气话,不准死,我没回来,你就不准死。”   小屋里的气氛凝滞了,许仙也有点后悔。   潘玉捂着小嘴,瞪大眼睛,惊讶赞许道“汉文果然好威风呢!”   许仙哭笑不得“威风你个头,我去去就回,不会化很多时间的。”   “恩,我等你回来。”   晚风园中,王守义问道:“怎么样了,最后一天了。”   胡克冷笑道:“最迟今晚,就要了他性命,这里施法太不安全了,换个没人的地方吧!”   王守义眼中掠过一丝喜色,但为了保持风范,强自抑制。这些天来,他同觐天书院的其他秀才们,饮酒作诗,互相试探。果然再没有一个能胜过自己的,眼看就能够实现目标,怎能不喜呢?   玄机观中。   笋儿轻声道“师傅,师叔又来了。”她看得出来师傅进来情绪不佳,想必心中也颇多犹豫吧!   鱼玄机不说话,只是看书,但如水的眼神却飘忽不定。   “那笋儿就说师傅没在。”笋儿乖巧的说,然后一步一步向大门走去,敲门声愈发的急促了。   鱼玄机放下书,轻轻叹一口气道:“罢了,让他进来吧!”   天色将晚,西子湖上,漂泊着一只小船,船中正是胡克和王守义。胡克又穿起了家乡祭祀长袍。几只白色的引魂幡随风飘荡。似是经文,似是咒语的念叨声想起来,引魂幡剧烈的颤动起来。   书院中,潘玉突然感觉脑海中嗡嗡作响,似乎有一种声音在劝自己离开这个尘世,离开这疲惫的生活。莫名间就想随那声音而去,但总还记得许仙让自己等他的。   胡克的念叨声愈发急促,他没想到七天时间,潘玉还能如此抵抗自己的引魂。他却不知道,潘玉的意志力远超常人,若真下定决心做一件事,常人绝难以改变。   许仙一路狂奔,心里狂喜着,他找到能够救潘玉的办法了。书院已经近在眼前了,不过旁人惊讶的眼神,以自己最快的速度飞奔而去。那熟悉的房门,一推即开,那熟悉的人躺在床上对他笑了一笑,然后缓缓闭上眼睛。   胡克感觉心神一松,躺倒在船舱中,喜道:“成了。”   许仙的手颤抖着离开潘玉的鼻息,心中满是悔恨。如果从头到尾都毫无办法,他或许能够稍微平静些的面对,但明明已经燃起了希望的火焰,却在转瞬间被打入深渊。   不由这么想着:如果我能再快一点,是不是就能救他。   “对了,道德经。”许仙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的拼命翻找着自己的包袱,一本精装的书出现在手中,正是他师傅留给他那一本《道德经》。   在金色火焰中,书本一瞬间被融化消解,却有一只小小的玉牌落在许仙手中,竟然连太阳真火也无法融化。   小小的翠绿色玉牌,似乎是石碑的微缩版。上书“功德”二字,功德下面是一排数字,“拾万贰仟捌百肆拾肆”,两边却写着两句话“有心行善,善而不赏。无心作恶,恶而不罚。”   许仙无心细看,只按着鱼玄机教授的方法,握紧玉牌。心中只一个念头“我要他好好活着。”   但毫无作用,潘玉静静的躺在床上,似乎是睡着了,对许仙的愿望毫无反应。神魂已离,就算有救命的仙丹也无可奈何。   房间里渐渐安了下去,黄昏过后便是长夜。   许仙渐渐绝望,颓然坐在潘玉的身边。   是我的努力不够吗?是我的力量不够吗?是否我真的有了神仙的手段就可以避免这一切的发生呢?随遇而安的性格,从未有像现在这样渴望力量,只因无法面对身边的人就如此的逝去。   这时,手中的功德牌闪烁着青色的光芒,上面的数字激烈的变换,一个劲的往下掉。许仙却如木偶般毫无察觉。 第五章 出窍   终于,那数字定格在“贰仟捌百肆拾肆”上,整整少了十万。清光笼罩许仙全身,他的神魂前所未有的变化着。   那一颗主星在渐渐融化,在整个魂魄中流淌,阴阳流转间,原本的魂魄渐渐被这光填满,而原本的魂魄则仿佛胎膜笼罩着内里金色的神魂,许仙没来由感到一阵气闷,挣动起来。仿佛破茧成蝶一般,许仙终于挣破了那一层胎膜,内里金色的神魂开始主导一切。脱胎换骨以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变化。   许仙的身体突然倒在床上,然后他发现自己看到了自己,自己的身体如同没了线的木偶倒在床上,而现在的自己正散发着金色的光芒漂浮在半空中。   “阳神出窍”,若是有修行者在此或可一口叫出许仙现在的状态,然后艳羡不已。   练气化神的最大难关便是神魂从阴魂到阳神的转变,一谓之魂,一谓之神,一念之间,天地分际。若是许仙靠着慢慢修行,恐怕要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才能走到这一步,但机缘巧合之下,凭着那一块小小的玉牌,花费十万功德,竟然一步跨越天堑。   只是就算是修成阳神,想要“出窍”还需许多时日的积累,但他凭着太阳纯阳之力,竟然一步蹴就,不能不让人赞叹造物之神奇。   许仙浮在空中,静静的环视一周,心中无悲无喜,刚才的颓丧仿佛属于另一个人。他本该惊讶于自己现在的状态,可是现在的他连惊讶也无半点。那一颗心便如一片光之湖,平静的不起半点涟漪。   若是自己修炼而成,本该带着本来的心性,但凭借外力促就,许仙所炼出的阳神却仿佛只有道性。   在心理学上有所谓极端体验,那一刻感受到同世界融为一体或者内心的极度安宁,这种体验可与而不可求,就好像许仙点星时在小桥上悟道的那一瞬间,那一刻他是最接近所谓“道”,佛家称之为“觉”。   但那种状态注定不可能持久,因为人总得回到现实生活中,而不可能时刻处于“觉”的状态。许仙后来在睡梦中修炼时,或者使用力量时,却是最接近这种状态的,所以总会变得格外的淡漠。而如今许仙强行修成阳神,却在其阳神出窍的时候时刻能保持这种“觉”,只是这种状态是福是祸还难以预料。   但无论再怎样无情,他还没忘了自己的目标。轻轻的闭上眼,似乎在感受天地间某种奇妙的契机,片刻之间,睁开双眸,金光闪动,将手一招,潘玉放在床边那把青虹剑落在手中,然后向着一个方向飞身而去。   许仙本不通任何飞行之术,但此时阳神大成,聚则成型,散则成气,快逾飞鸟。只是他有意隐去身形,常人不得见罢了。   潘玉的魂魄飘飘荡荡,心中浑浑噩噩,蒙昧不清。仿佛没什么无形的东西牵引着向一个方向飞去。直到西湖之上,一个漂泊的渔船。见两个熟悉的人,心中略有明悟,但却不能自主。   胡克目瞪口呆的望着飘来的魂魄,眉目依稀还是潘玉的,只在细微处略有变化,哪里是什么风流公子,分明是一个绝代佳人。王守义眼皮上涂抹了胡克给的膏药,亦能见阴魂,此刻也是惊讶万分。   胡克心中色心大起,不由后悔让旁边的王守义见了。一看王守义果然垂涎三尺,问胡克道:“你不是有触摸魂魄的方法吗?”   胡克犹豫道:“人与鬼交,阴气入体,恐怕会有损害。”   王守义一瞪他:“让你说你就说。”潘玉恐慌而无力的看着这一切,却无能为力。   胡克却目瞪口呆的望着天边,寂静的湖面上,突然一点金光飞驰而来,转瞬即至,立在船首,潘玉的面前。金光中一个人影,正是酒宴上所见的许仙。此刻依旧做平日大半,但眼中一片空茫,扫视一周。虽然看向胡克二人,但偏偏有好像什么也没看,只有看向潘玉的时候才微起涟漪。金光中那平凡的相貌在此刻却威严如神明。   胡克心下骇然,这许仙怎么有如此道行。但他毕竟是自小修行,跟随的也是南洋有数的降头大师,颇有些功力。此刻虽惊不乱,忙祭出丝罗平中的小儿头咬向许仙。旁边王守义也知道这事被人撞破,无论是人是鬼,如果不能灭口,潘家的报复可不是说笑的。一把抽出腰间的长剑,扑向许仙。胡克祭咒还需时间,王守义剑来的竟然还要快些。   剑光闪。   王守义手中之剑同他握剑的右手一起飞了出去。许仙用的竟然是他只翻看过一遍就丢在衣橱里的猿公剑法,此刻他心意明慧,随手使出,会些武艺的王守义竟然非他一招之敌。王守义握着手腕趴在地上惨嚎,他的妙笔生花,他的雄图大业都随这一剑去了。   一个连着肚肠的小儿头嘶嚎着向许仙飞来,那声音极为恶毒,伤人魂魄。另有七八条鬼魂张牙舞爪扑来。船上狭小,许仙又站在船头,而他身后就是潘玉。而操纵这一切的胡克,头竟然高高飞起,如同他控制的那个小儿童一样连着肚肠。   飞头术是降头师的保命之法,胡克高高飞起,若是这一击能成,他自然下来收拾残局,若是失败就高飞远遁,谅那许仙也追他不及。   千钧一发之际,许仙却弃剑,而将双手虚笼,明明寻常只是一双肉掌,却仿佛要把前方的一切都笼罩进去。   黑暗的水面突然爆发出一大片金黄色的火光,照亮一切。   许仙在宁采臣家领悟的吸纳引发之法,此刻百分之百的运用出来。不同于将太阳之力吸纳进体内再释放出来,而是吸纳周围的太阳之力到面前一个小小的区域,再瞬间引发出来。那金色的火焰虽然不及太阳真火的威力,但如火云般燃烧了一大片区域。   鬼魂一瞬间就被蒸发,小儿头在火焰的中心也只多坚持了一瞬,而胡克的头在半空中肚肠都被烧坏,一颗又头颅落在船上,被许仙上前一脚踏住。   出来话长,但从许仙飞来、斩手、放火也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   脚下的头还在颤动不已,张着嘴想要咬人。许仙一手捡起地上的青虹剑,轻轻一送,一剑贯穿了天灵盖,钉在甲板上,人头才终于寂然。许仙又补了两剑,才一脚踢下水。在黑暗中发出“噗通”一声响声。   这时王守义忍着剧痛,勉强站起来,刚才的火焰主要烧向半空,他竟然无事。他已经搞清楚局面,强自镇定道:“潘玉已经死了,你只要放过我,我保你半生无忧,修炼所需的金银我也可以提供。今日之事我决不向任何人提及。”   但他自认至少有五成把握可以说服许仙,但他没注意到,从头到尾,许仙的眼中都是一片空茫,没有愤怒,没有杀意,甚至没有杀人之后的得意。寂静如苍天一样的眼眸,注视着大地终生,不过万物刍狗而已。   剑光起,头颅飞。许仙回首注视着潘玉,眼中终于多了些人的感情,只是略微有些迷茫。不知是迷茫于此刻的有情,还是此刻的无情呢?   潘玉瑟缩着,张口欲言。但许仙微微摇头,轻轻将她抱起,向着书院飞去。   不同于来时的浑浑噩噩,潘玉这时候清醒了许多。眼看着许多熟悉的场景从脚下滑过。她抬起头望着抱着他的男子。夜风中,他的长发飘扬,有时候会同她的头发纠缠在一起,然后分开。   许仙身上的金光闪耀,但非凡人所能看见,但在黑暗中不知多少眼睛注视着他划过天空的痕迹,露出思索的神色。   “这位仙长请留步。”一个青面獠牙,身高近丈的恶鬼突然升上天空挡在许仙面前。   许仙面无表情,将手放在腰间的青虹剑上,身上的光芒也灼热起来。   鬼卒一阵难受,连忙道:“我家大人请仙长到府中一晤。”他看许仙没有动心的样子,补充道:“若要救你怀中的女子还需我家大人的帮忙。”   许仙淡淡道:“带路。”   那鬼卒连忙在前面引路,二人都是飞行,只是转瞬间就到了目的地。潘玉从许仙怀里露出头看去,却是杭州的城隍庙。仔细一想,那带路的鬼卒也是城隍庙中泥塑的四鬼之一。   进了城隍庙,果然另有三个鬼卒侍立,堂上坐着的正是城隍君。   一个红面赤发的鬼卒厉声道:“大胆浊物,见城隍竟敢不拜。” 第六章 醒转   许仙却看也不看那恶鬼,只是静静的站在堂下,抬头向那城隍君望去,那城隍君倒是寻常人的模样,长面高准,续着胡须,身上穿着不知是何朝代的官服,一副威仪的模样。   许仙问道:“你要如何救她。”   那城隍君望向许仙的眼眸,心中一惊,世上竟然真有这等人?   竟然不顾的威仪,从堂上走下来,拱手道:“道友不知如何称呼,在下赵文会,适任本地城隍已有十余年,却不想有道友这样的人物。”   鬼卒都讶然相顾,城隍审阴,最重威严,又是在这公堂之上,何尝见过大人对人如此客气。   许仙道:“在下许仙,家住钱塘,现在觐天书院就读,我朋友遭恶人相害,这才出窍相救,还请大人助我一臂之力。”虽然是恭敬求肯的语句,但现在的许仙说来总有些淡漠的味道。   赵文会却并不在意“原来就在左近,魂魄离体,虽然有可能活过来,但却未必,这有还阳丹一枚,附体时与她服下,必能换阳。今日就速速离去吧,来日再相邀。”   说着递给许仙一个小匣,许仙还抱着潘玉,只能颔首做谢。而潘玉早将头埋在他怀里做了鸵鸟,在人前被人抱着,她心中还是极羞涩的。   许仙出门,再次飞上天空。   那带许仙过来的鬼卒问道:“大人,这许仙固然有些道行,但又何必如此客气呢?”   赵文会目送许仙离去,听闻鬼卒的问话,叹口气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是个修道之人。”   那斥责许仙的红面鬼卒笑道:“大人不也是修道之人,就是我们兄弟,也一心修行。”   赵文会摇摇头道:“世上修仙修佛者如过江之鲫,修道者凡几?”而且他心中还有一桩心事,那一枚珍藏的还阳丹,虽然只能救一救刚死不久阳数未尽的人,但也非同小可。今日要同许仙解下这个善缘,也是为后来计。   四鬼都是摸不着头脑,但也不敢再多说,只是许仙那空濛的眼神深深的留在他们心里。   一阵风吹,房门大开,许仙抱着潘玉施施然走进去,却见房间内有同样的两个自己。   将潘玉放在床上,眼看着她慢慢透进躯体之中,拿出城隍君所赠的那一枚还阳丹,放入她口中。丹药清香扑鼻,入口即化,不多时潘玉悠悠醒转。许仙放下心来,也投进自己的躯体中,此次阳神出窍,实在是费了不少心力,若非源源不断的吸纳太阳之力,恐怕已经支持不住了。   潘玉完全从昏睡中清醒,感觉身体沉重,原来许仙出窍时候没有准备,正压在她身上。闭上眼睛,脸上有些红晕,但该面对的总要面对。若是别人,此刻她已经下杀手了,对于许仙她却连想都没想过。除了心中为妙的感情,更是相信许仙绝对会为自己保守这个秘密,他就是这样的人。   潘玉伸手推推许仙,惊喜的感觉自己不再感觉那么无力,反而饿的厉害。即使生活充满疲惫,但人还是想要活着。而且面前的人让这个活着的理由更加充分起来。   许仙慢慢醒来,眼神中还有些许迷茫,他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昏倒了。似乎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但要去回想,那梦却如云朵般消散的一干二净,再也想不起来。依靠外力而勉强达成的阳神出窍,终归不是那么完美。   突然感觉有人在看着自己,许仙惊抬首,潘玉中默默无语的望着自己,眼神中还有一些似乎名为羞涩的东西。许仙惊喜的抓住潘玉的手道:“明玉,你没死。”   潘玉一愣,不由怀疑这是一场梦境,但斜眼一看床边的青虹剑,上面犹带着淡淡的血迹。以她七窍玲珑的心思,眼波一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但还是试探道:“多谢汉文相救了。”   许仙想了一想,拿起手中那块功德牌一看,咋舌道:“花费了十万功德啊。”不过看看面前有精神些的潘玉,由衷道:“值了。”   “这是何物。”潘玉问道,知道许仙不记得晚上的一切,心里舒了口气,但又隐隐有些失落。本该属于两个人的记忆,现在却只有一个人记得。   许仙不由忆起,那个傍晚的小院,鱼玄机对自己说的一句话:你师傅送你的那本《道德经》里存有一块玉牌,只要你对它求祷,潘公子或许还有救。   潘玉听许仙说了一番,目光闪烁,她自觉地鱼玄机身上大有疑点,只是死里逃生,此刻也不愿意多寻思,而是摸摸肚子道:“我饿了。”   这是几天来她第一次说饿,许仙连忙张罗,由于还在病中,只是米粥。许仙乘了端着喂她。潘玉瞧他小心翼翼的吹粥的样子,心中一动,飞快的探起头在他脸上轻轻一啄。   柔软湿润的触觉,一闪即逝。许仙却如中了十万伏特电击一般,僵在那里。本来潘玉脸上飞红,但看许仙已经满脸通红的样子,不由哈哈大笑,接过他手里的碗自顾自的喝起来,她实在是饿坏了。一边喝还一边瞄许仙,仿佛瞧全世界最有趣的东西。   许仙脑袋乱成一团,心跳的很快。只因出窍时那些记忆虽然如一场梦境一般,但潜意识已经明白潘玉的真实性别,本来被这样一个绝世美人吻确实是应该让正常男人心跳加速的事,但他的表意识却还当潘玉是男人。于是许仙陷入了痛苦的矛盾之中,天啊,我竟然是玻璃吗?而且,而且,竟然还是受。他泪流满面,连死的心都有了。   潘玉将空碗递给许仙,许仙立刻接过又乘了一碗,表情木然,动作僵硬,心若死灰。潘玉撇撇嘴,不就是被本公子亲一下,至于吗?   于是整个晚上都处于“出窍”状态。不过第二天就言行如常了,据说人受到太大打击或者内心无法承受的痛苦,就会选择性失忆,许仙现在可以现身说法这个据说是真的,那一吻他已经完全忘记了,真的。   白鹿书院的两名秀才离奇失踪,官府调查才有人说他们去游湖了,而后在湖上发现了二人的无头尸体。秀才异地被杀,官府调查一阵却总是无解。   许仙听了还唏嘘了一阵,只是潘玉莫名其妙的丢了几个白眼过来,他就唏嘘不下去了,他自己也搞不懂那是为什么。   后来凶手被捕,却是几个水贼,一顿好打,个个招供画押,判了斩立决,这事才算了了。   总督大人倒是私下召见了许仙一次。侄儿无事,他也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对着许仙好一阵夸赞。而后许仙的名义上的老师王学政也把许仙叫到府上勉励一通。   夏子期暗地里恨的咬牙切齿,但见了许仙比见了亲兄弟都亲。汉文兄、汉文兄的叫给没停,还说要请许仙听雨楼喝花酒。   对喝花酒这种有意义的活动,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的许仙同学,是非常有兴趣去考察一下,反正又不用自己花钱。就在许仙几乎要答应的时候,潘玉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道:“汉文,叔叔今晚请你到府上吃饭。”   夏子期自然不敢跟总督争,“改天,改天,汉文兄,一定要给兄弟面子啊。”   而后却没有到什么总督府,倒是听潘玉数落了夏子期一通,将他平日的劣迹都爆给了许仙。   许仙充分发扬了中国人的劣根性,八卦之魂完全觉醒,详细问道:“那晚他在妓院真的夜御七女,不可能吧,没想到他一副很痿的样子,竟然是个纯爷们。”   潘玉冷着脸道:“反正你少跟他来往就是了。”   许仙纳闷道:“你不是从不在背后说人闲话吗?”   潘玉理所当然道:“我们是朋友,我自然要对你负责啊!”   “对我负责!”这句话再次勾起了许仙的伤心事,陷入呆滞状态。许仙就生活在天堂和地狱之间,平日里同潘玉相处再惬意不过,许仙的早饭从来都是潘玉带回来叫许仙起床吃。但白米饭里的细沙,有时不经意间一句话就能将他打入“受”的深渊中。 第七章 红袖   不过尽管死人为此次初雪试蒙上了一层阴影,但随着日期的临近,江南各大书院的学子都纷纷到来。   潘玉就忙起来,足以让常人焦头烂额的各种杂事,她却可以慢条斯理的缕顺清楚,见者无不交口称赞。只是无论到哪,定要拉着许仙一起,说是能多结识些人。烂泥同学许仙,非常诚恳的想在地上老实呆着,一点也不想到墙上去。   只是在潘玉的求肯之下,他也实在是无法拒绝。每日露出六颗牙齿,笑的面部抽搐。虽然不知道有多少人对这份工作羡慕不已,但许仙实在就是这样的性格。   一日,刚将青溪书院的诸人迎进来。却见几辆马车停在大门外,马都是良驹,更难得的是,都是清一色的白马,更不必说车上的装饰,一股奢华之气扑面而来。   许仙心下好奇,不知是哪个书院如此豪气。身边的潘玉已经迎上去,透过车窗同车里的人说了几句话。而后见上面娉娉婷婷下来一群红粉,虽然也做书生打扮,而且都带了面纱,但那窈窕的身姿却是骗不了人的。围观者都发出一声惊叹。   “红袖书院院首携众弟子来访。”许仙高高一声通传。不过片刻,李思明急急忙忙的从门里赶出来,上前同那院首叙话。   潘玉又退到许仙身边,看许仙好奇的不行的样子,笑道:“红袖书院也算是我们杭州的书院,只是里面的就学的都是女子。”   然后遥遥一指,那站在首位正同李思明叙话的女子道:“那就是院首,名为尹红袖,还是个郡主。前些年仇王之乱,朝廷结亲安抚,就嫁到杭州,还未入府,仇王府就被屠了个一干二净,按了个寡妇的名头。皇上觉得与她有亏欠,准其再嫁,她却落户杭州,抄家抄出来的资财大部分都交给了她。她就以自己的名字办了这么一家红袖书院,现今已有数载,不过要参加这初雪试还是头一遭。这下学院诸公有难了。”   平日风流潇洒的李思明现在已经满头是汗,劝道:“尹院首,这初雪试是江南士林的一场盛世,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这里,非同小可,你若要旁观,自然荣幸之至,若要参加,就不是李某人说了算了。”   尹红袖身着宝石蓝长袍,披白色狐裘。虽非女装但更显得身姿曼妙,旁边不知多少圣人子弟看的流口水。虽然带着一层面纱,只露出一双桃花眸,眼波流转间却总有一股似醉非醉的奇妙感觉,此刻淡淡开口道:“李先生如果做不了主,就让能做主的人来谈,只是来者即客,难道要将我们拒之门外吗?”   李思明苦笑道:“不敢,尹院首请进吧!”   一群女子逶迤而入,潘玉只顾得跟许仙谈笑,只在路过自己面前的时候才躬身施礼,而后又转过头去。只是那些女子十个倒有九个把眼光落在她身上,如此男子,见之倾心。连那尹红袖都把眸子在他身上转了一转。潘玉泰然自若,更让人觉得他气度不凡。   路人化的许仙大是嫉妒,暗叹以后娶了媳妇,一定要离他远远的。   潘玉笑道:“看上哪个,我去帮你说和说和。”   许仙玩笑道:“看上那尹院首可否?”   潘玉摇摇头:“你倒是好眼力,只是你这话让李思明李才子听到了恐怕要跟你拼命。”   许仙一听这里面还有奸情,大感兴趣,奇怪道:“李才子不是连孩子都有了吗?”   潘玉纳闷的看了许仙一眼:“大丈夫三妻四妾也不过寻常事吧!老师现在才不过而立之年,家中也只有一妻两妾,还能娶二平妻呢。”   许仙擦去嘴边的口水,赞叹道:“三妻四妾,那是多么崇高的一种境界啊!可惜我是实现不了了。”   “这有何难,来日博取功名,封相拜将也未可知,那时候天下女子随君取舍,岂不快哉。”潘玉自然而然的说。只是今天说这番话的时候,心里总感觉不是滋味。   许仙想着远在天边的白素贞叹道:“任凭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   潘玉听了心中一喜道:“你这话若让那尹院首听了,说不定立刻下嫁于你。她曾说过,想娶她必须功成名就,才学不凡。只是这也就罢了,她却还有一样要求,若要娶就要发下毒誓,今生只能娶她一个,连妾也不许纳。”   许仙心中赞叹:这就是古代的女权主义者吗?不过和前世恨不得男人全死光的女权者来说,这要求还真低,不要车,也不要房,还陪万贯家财做嫁妆,而且保证不给你带绿帽子,就只要求男人不能包二奶。不过他也知自己的才学离李思明那厮还有很大的差距,而且还有一个要求更低的在等着他,他也只得安心等待了。   白天劳累,晚上也就睡的安稳。夜深人静之时,许仙默默吸纳着太阳之力,他近来发现自己那颗主星竟然不见了,神魂内外一片金黄,还有些担心走火入魔,寻个时间再到鱼玄机那里去问问,顺便为上次的事情道谢。   这种种思索在他修炼的时候依然存在,但那些担忧的情绪却荡然无存,心中一片安然。   “城隍君请许公子到府中一叙。”屋外一声大喝,立时惊醒了许仙,但心中却毫无被打扰的愤怒之意,起身推窗,房门外停了一辆马车,一个青面獠牙的鬼卒正恭恭敬敬的站在车前。四周一片寂静,他那一声大喝,似乎只惊醒了许仙一人。   许仙回首,自己的肉身还躺在床上,阳神出窍,聚则成型,散则成气,一切实物都难以阻碍。抬头望,月朗云疏,月光洒在地上,如有霜雪,正是秉烛夜游之良辰。   即使在这时候,他也没有停止修炼,失去了肉体的阻碍,对于太阳之力的吸纳反而更加得力,而且时刻处于“觉”的状态,修炼更毫无窒碍。身上的金光耀目,那鬼卒不由将身子俯的更低些。“请公子上车。”他似乎能够体会他家大人的恭敬了,这许仙气度威严深沉,确实不似寻常修行之人。   许仙一挥衣袖,示意不必。也不飞行,而是沿着道路缓步向城隍庙走去。   那鬼卒不敢相迫,只得在那马儿私语几句,那马点点头,若有所得,而后长嘶一声,拉着马车腾空而起,掠过树梢向着城隍庙飞去。   许仙随意行着,那鬼卒小心的跟在身边,只是总慢许仙一步,以示恭敬。   阳神出窍,视角自不比肉眼,见书院的卧房中,有些光亮,问道:“那是什么?”   鬼卒应声道:“这个小人听城隍君说过,读书人若能通晓经意,读出了心得体悟,夜间会放豪光,大文豪大诗人的豪光能达数丈之高,其光极耀。不过寻常读书人能有寸许就算是不错的了。”   许仙点点头,望向自己的房间,豪光竟有三尺之高,潘玉也算读书人中的上流了。遍观书院中的光华,竟然只有西厢一个能胜过她,回忆一下,却是今天来的那群红袖书院的女子,想必这光华是那尹红袖的。   许仙自然不相信这是什么读书人的光,这该是人人都有的“性灵之光”,愈是慧心明澈,愈是光华照人。死读书的人不过是榆木疙瘩一团,自然不会有什么光彩。只不过想不依靠书本而明理,非得需要大悟性不可,据说六祖慧能就大字不识,却能传承佛法,应该就是这种人了。常人还得循序渐进,有阅有历才是正道。   许仙静静思索着,脚下却不停,但似乎因为,体会了新的道理,身上的光芒更加夺目。鬼差跟在他身后,初时还觉得那光照的难受,但渐渐感到一些温暖,竟然从那光芒中汲取了不少阳气。   鬼差心中赞叹,这样有利于他人的修炼之法,还真是少见,不由更是恭谨。 第八章 审阴   黑暗的街道中,突然多了一条黑影,远远的吊在他们的后面。鬼差心中暗自小心,许仙却恍若未觉,自顾自的观赏杭州的夜景。   黑影越来越多,却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而且跟的越来越近,来到近处,皆是鬼怪。   有的面目青紫肿胀,有的脖颈折断耷拉着脑袋,还有些满身血污的。更有那化鬼太久,不复人时面目的。一个个跟在后面,偶尔还发出一声怪叫。闻之使人心惊。   鬼差心中惊怖,这杭州城里的冤魂怨鬼怎么都冒出来了。抬眼一看,许仙依旧静静的走在前面,脸上毫无惧色,不,应该是从未见过任何表情。鬼差恍然大悟,原来都是被许仙身上散发出的光引了过来,阳气乃是所有鬼物都需要的。即使灵智不清,但对那种光与热的向往却是本能。   许仙并不言语,只是阔步向前,那种镇定的态度让身边的鬼差也放下悬着的心。一人向前,百鬼随之夜游,这种威势不由让他也感到一阵震撼。即使他的城隍君赵文会也是凭着神职才能压制群鬼,也无这种气魄。   城隍庙前,许仙直步而入,群鬼不敢入,徘徊于庙门之外,不肯离去。   赵文会满脸笑意的迎上来,拱手道:“道友果然气势不凡,便请就坐。”   二人入座,早有侍者奉上茶水,清香扑鼻,不比凡品。但许仙却不受用,而一指门外群鬼道:“城隍审阴,此非君之所司吗?为何不管呢?”许仙这话颇不客气,但赵文会却不在意,这等人若是守凡间礼法,他才觉得奇怪呢!   “你可知何时恶鬼最多?”   “可是战乱之时?”   “正是,神州陆沉,烽烟四起,怨气杀气直冲云霄,任你神仙手段也难以化解。但其次便是这太平盛世。”   “太平盛世?”许仙一思就明白了,一般民风最好的时代都是由乱转治,休养生息的时代。经常传下些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美德。而真正到了太平盛世,死的不明不白的人反而数不胜数。   “这样含恨而死,有极大怨念的鬼类,我也拿他们无可奈何。更有些修行有成,法力不凡的,更是嚣张跋扈。”赵文会欲言又止,他这城隍可不像表面上那么风光,只是其中苦楚难以对人言罢了。   “难道没有阴兵吗?”许仙问道。   “我只是城隍,并不掌兵,而且就算有兵。就如这阳世中的官府,纵然兵马无数,但能让治内无盗匪吗?”   许仙若有所思,阳世中有阳世的难处,阴间也有阴间的难处,总不会因为你有点法力就能随心所欲。既然有难处,就必然有所求,许仙了然道:“君一再相邀,想必是有事相请,上次得君之惠,尚未及报,尽可说来,我必尽力而为。”受人恩惠必须趁早了却,这是许仙现在所思。许仙之所以来,一则是为了见识这个世界的神明,在则就是来了断那还阳丹的因果。   赵文会知道对这等人,礼数都是无用的,你称赞他也不觉得喜,你蔑视他也不觉得怒,还不如直言相告,反而省了彼此的麻烦。干脆坦言将自己的难处叙说了一番。   原来他生前本是个寻常富户,只是一生积德行善,死后阎君准我投生大富大贵之家,他不愿投身轮回之中,一番求肯,刚好此地缺一城隍,就补了这个缺。   只是他并不是做官的材料,但偏偏还有些责任心,撑了十几年,整天累死累活处理公务,反觉得比活着还累的多,前些日子就又去求阎君,想卸去这城隍之职,阎君怒其反复,斥骂了一顿,赶了回来。   结果他一生行善反而落得这个下场,悲从中来,在奈何桥边大哭了一场,刚好崔判官路过,就给他出了个注意,让他找到可以替代的人,自己去阎君面前替他说情。只是越到太平盛世,有德之人反而越少,天下州县,一地需一城隍,哪里去寻相替的人。   那日正在苦思冥想,天边一道金光划过,他就动了心思,将许仙请来一看。他做了十几年城隍,也有些见识,一看许仙眼眸,就知他正是自己需要的人。再查生死簿,发现他以布衣之身竟然积累下十几万功德,虽然近来不知怎么被削去了十万,但担任这城隍之职却绰绰有余。   旁边四鬼听的面目扭曲,简直哭笑不得,没想到一向很会拿大的大人竟然如此心思。他们却不知赵文会生时见了官老爷都是这么一副威严的样子,为了做好这官,足足装了十几年。愣是把生前总是面带和蔼微笑的赵大善人给变成现在不苟言笑的城隍君。此刻终于能够一吐心事,真是言无不尽。   许仙心中了然,思量了一下道:“我可暂带此职,让君有个休歇的时间,只是此事还虚奏鸣冥府,而且在下现在也离不得阳世。”   赵文会心中失望,但总算有个顶缸的人,也算舒了口气。他手下四鬼都是武夫,没一个能帮他断案的,就是他自己也是摸索着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连个节假日都没有,怎么不叫苦。若有个漂亮小秘或许还好点,但他身边那四个,都是看一眼就足以丧失所有工作动力的极品丑男。在这种严酷的环境下坚持工作了十几年,也委实不易了。   赵文会一声招呼,不多时小山一般的文案被放在堂上。不好意思道:“这都是愚兄这些年积累下的差事,请贤弟今晚就开始处理吧!”   许仙上前随意抽出一本,翻看一下,又放下。“可有阴司律法?”   赵文会一拍脑袋,是我糊涂了。于是一堆律法从库中搬运出来,许仙一本本的看起来。他本就有过目不忘的本事,现在阳神出窍,更是不凡。一目十行,那种种律法却了然于胸,只字不漏。   一炷香功夫,许仙放下最后一本律法,抬头道:“可以开始了。”   城隍庙中,许仙毫不客气的高坐堂上,卷宗被一卷卷放到面前,他低下头凝神批改。堂下有新死是鬼被带上来、或痛哭、或怒骂、或告饶,许仙面不改色,按照胸中的阴司律法一一审之,批驳之间绝无半点犹豫,而且甚有法度。   所行正是城隍审阴之事。   平日赵文会断一鬼,痛哭的要怜悯,怒骂的要责打,好的要表彰,坏的要申斥。而许仙则无论堂下之人如何,只是凭着阴司律法该怎样便怎样,运笔如飞,将每个鬼的判决写就,交由鬼差,贴在鬼魂背后。   够数就由另一鬼差驾车,送入冥府,或由六道轮回盘转生或去送去地狱受罚。这就是城隍存在的意义了,若是每个鬼魂都押赴冥府再审,花费的路途且不说。天下一日间不知死多少人,哪来这么多心力。   四鬼一个驾车、一个押鬼、一个送卷、一个责打,让许仙使唤的团团转。平日里还能闲下来看看审案,今天却根本顾不上。赵文会本想帮忙,结果竟然插不进手去,也就乐得清闲。看着桌上的文卷一册册矮下去,笑的合不拢嘴。喝着清茶看了一会儿,又转了两圈干脆转到后面去睡了一觉,鬼知道鬼为什么还要睡觉。   许仙如电脑一样飞快的处理面前的事物,只是对太阳之力的吸纳却丝毫不曾停止。到后来堂下的鬼魂只见堂上一片金光中只一个人影,哪个不是战战兢兢。   “呔,爷爷纵横江湖几十载,从来不信邪,哪里的小人装神弄鬼。”突然一个鬼魂挣脱红面鬼的压制,猛朝堂上扑来,这一扑如猛虎扑食,狭风而来,竟然比活着还要迅捷的多。   数仗的距离一扑即至,转瞬间离许仙只有数尺之遥。 第九章 食鬼   许仙身上的光芒倏地耀眼,那强魂觉得遍体若烧,还要凭着一股凶性勉力前进,但越前进就越是痛楚,仿佛要融化了一般。于是再也支撑不住,落在地上。   红面鬼差上前按在地上,拿锁魂索牢牢绑定,心里气恼,大觉在这位新大人面前失了颜面,又狠狠补了几脚。也不怪他疏忽,平日的鬼魂,大部分浑浑噩噩,连神智清明的都少见,就是有,见了恶鬼城隍,哪个不是股栗如筛,面如土色。真正不怕鬼差的强鬼,说实话,他也拘不来。   许仙若无其事,翻开桌上的生死簿,这生死簿甚是有趣,天下城隍人手一本,但最关键那一本却掌握在冥府崔判官手里。算是分出力量给他们使用,有点前世电脑主机,联机办公的意思。这生死簿当然不会将一个人一生事无巨细的记录下来,平日只写着寿元。只有审魂的时候才用来现实一生的功过,不过也只显示重要的,小善小恶都相互抵消了。   许仙还试着找出了自己的名字,不过因为修出阳神的原因,已经没有了。正是“一达此境,各安天命。”许仙现在即便肉身没有了,也可以一直保持阳神出窍的状态,不过在日后的修行上会有些小妨碍。城隍就是看出这一点才让他干脆死了算了,毕竟按规矩阳世中人是不能做城隍的。   这么会功夫,许仙已经找到了堂下之人的名字,念道:“申屠仗,淮阴人,寿终于四十二岁,死于刀斧。”再看处“你一生杀人九十有四,虽多为奸佞,但亦有无辜,算是秉直道而行,却难免要到刀山上走一遭了。”   申屠仗大惊失色,奋力挣扎,挣的那锁魂链吱呀做响,口中吼道:“我死了?我怎么可能死了,我没死。”   红面贵差骂道:“这泼汉,我刚才才捕的你,你喝醉了酒,活该让人劈开了脑子,脑浆子都流了一地,还说不死。”   闻此一言,申屠仗一呆,而后目呲欲裂,更加奋力挣扎,口中吼道:“我誓杀汝,我誓杀汝!”原来他也是江湖豪杰,颇有些侠名,近来来此会一个再好不过的朋友,二人要共谋一醉,面对知己,他自然开怀畅饮,结果就给人开了瓢了。死了还有醉意,被带到堂上,还以为是人装鬼作怪,直到此刻才算是酒醒了。   堂上许仙淡淡道:“我给你这个机会,你该如何?”   申屠仗也知堂上真的是城隍君,他一生不信神鬼,到此间也面不改色,叩首道:“大人若能让我报的此仇,原做大人牛马,以报此恩。”被知交好友所杀,他心里已是恨极了,此刻无论让他付出任何代价他都要报仇。   许仙道:“松绑。”   “贤弟不可啊,阴人不管阳事,怎能放他回去报仇呢?”赵文会听了动静,急急忙忙的赶出来。   此刻积压三月的鬼魂都已审完,才审到这今日才死的新鬼,许仙道:“兄长不必担心,我自有分晓。”赵文会听此言,犹豫了一下,他本不是个强势的人,此刻也就不再坚持了。任凭鬼差送了绑。   那申屠仗脱了枷锁,如猛虎出笼,大吼一声,狂奔而去,在堂中掀起一阵旋风。赵文会惊道:“新魂就有如此威势,难道是那‘鬼雄’?”又苦道:“兄弟啊,你这样放虎归山,他若不回来,来日必成大患。想必你没听说过当年楚雄之乱吧!”   “楚雄之乱?”   “那时候还不曾有地府这回事,楚霸王死后,魂魄不散,旌旗十万,将天下闹得天翻地覆。我看这申屠仗就算没楚霸王的威力怕也不会差太远。”   有句话叫“神鬼怕恶人”,非是怕恶人,而是怕那气盛之人,这种人入军伍则必成猛将。曾有一故事说,一将带兵行军驻营,手下掘大蛇,营中惊怖,那将上前拔剑杀之。夜梦一白头翁索命“为何杀我”,那将知是白天那蛇,却毫无惧色又拔剑将其斩杀,口中道:“想杀便杀。”可知此等人神鬼也要敬而远之。   申屠仗就是这样的人,一入鬼道,便为鬼雄,如果不及早送入轮回,很容易聚众成事,也难怪赵文会如此担忧。   许仙一指余下的卷宗道:“来日大患来日再说,今日大患却不能不除。”   赵文会立知其意,那剩下无法处理的卷宗,都关系着一个地方“仇王府”,十年前,仇王府数百人一朝遭戮。怨气杀气之重连他这个城隍都无可奈何,现如今经常掠取鬼魂,确实不能不治。但他手下不过四鬼,向冥府调阴兵,却总是调不来。他的怨气一则是公务繁忙,再则就是受了这仇王府不少鸟气。   许仙的意思很简单,你帮我救了一条命,我帮你解决了这仇王府,算是还清你这人情,不然你这城隍永远坐不安稳。   赵文会本不擅长这权变之道,此刻干脆道:“罢了,罢了,都依着你吧,来日出了什么事情,我自担着,你放手施为就是了。我,我再回去睡会儿得了。”说罢就转到后堂去了。   又是一阵风卷入,那申屠仗提了一个瘦小的阴魂掷于地上,那阴魂面目清秀,还做生时的书生打扮,只是此刻战栗不已。   申屠仗倾金山、倒玉柱,一个头磕在地上,豪迈道:“此仇已报,以后凭君驱使。”   许仙到没有上前扶起,说出“壮士何须多礼。”这样的狗血话来。只是道了声:“起来吧!”申屠仗二话不说,站在许仙身侧。   许仙问地上跪着的人道:“周清,你为何杀友。”   周清还想隐瞒,看许仙一双苍茫的眸子,四周恶鬼环峙,眼前好友之魂怒目而视,哪里说的出欺瞒的话,老实道:“我同他妻有私情,恨不能长久,才生杀心。”原来申屠仗避祸,将妻托付给他照顾,结果二人日久生情。申屠仗杀尽仇敌来带妻子回去,而这周清也不会武功,却不想遭此横祸。   申屠仗怒笑道:“我道宿无冤仇,何以见杀。原来竟为一女子杀我。你可知,你若露出半分这种意思,我又何惜一女子,成全你们二人又有何妨?要怪只怪你装的太仗义了。”   许仙道:“再给你个报仇的机会如何?”   申屠仗得了许仙授以,上前抓住周清神魂,扯碎的吞食下去,顿时感觉自己变强了些,大喜谢过许仙。这也是魂魄修行的最简单办法,食魂。只是这种方法从一开始就入了邪道,沾染因果之深,寻常鬼魂不敢尝试,而且在吞噬的过程中,极容易被影响而失去自我。只有这等自我意识极为强烈强魂,凭着一股凶杀之气,才能压制。   许仙早在默默观察他的心性,若是他不将那周清的魂魄带回来,那就是太贪,而且不懂做手下的道理,当牛做马不过一句屁话,许仙立刻就要收了他,现在看来还可一用,就算是有意为之,也算是个有脑子的鬼。只要自己力量在其之上,就能保证他不反叛。   许仙推算了一下,按这种速度修行下去,只要数月,出窍的记忆就能够全部得知,那时候力量会再有一个增长。只是那时候必然打破现在的状态,即使以他现在的心性,也不免犹豫了一下,不过我就是我,若硬要保持现在这样,那就不是现在的我了。   而后许仙干脆将积压的魂魄中罪大恶极之辈,都拿出来给那申屠仗吞食。   红面鬼差念道:“此人忤逆,家有余粮而饿死其母。”申屠仗抓住扯碎吞食,狂笑道:“吃这等不孝子,大是痛快!”   鬼差又念:“此人生时为金华县令,鱼肉百姓,酷刑杀人。”申屠仗也一把抓过,塞在口中。“好个贪官!可惜不是死于我手。”申屠仗抓着那鬼魂细细咀嚼,任凭其哀嚎求饶,面无改色。   如此这般,鬼差念一鬼之罪状,申屠仗生食一魂。他一声快意恩仇,此刻虽死,却丝毫不减生时豪气。   申屠仗本来就身材高大,此刻不断涨大,不多时头触房梁,不得不坐在地上。四个鬼差此刻都得了闲,站在一边,看的目瞪口呆,羡慕不已。只是他们终究不敢如此,若他们一口气吞食这么多魂,早就不复原本的自我了。而看申屠仗狂笑不已的样子,竟然丝毫不受影响。心性上的东西,即使鬼魂也无可奈何。 第十章 问心   一声鸡鸣,许仙道:“申屠仗,你且潜入地下,好好消化这些生魂,来日必有用你之时。”申屠仗应了一声,潜入地下。   赵文会过来相送,皱眉道:“缺如此多的魂魄,该怎么交代。”   许仙道:“仇王府掠取的魂魄怎么交代,这就怎么交代!”说完飞驰而去,留下赵文会苦笑不已,不知自己是引来了救星还是灾星。   许仙这些作为并非仅仅为了报恩,更是今晚从赵文会口中了解了这个世界的构成,天庭地府,仙佛广大。他确实需要一点自己能够掌握的力量,未必要做什么大事,但却要能够自保。   而第一假想敌就是法海,法海同白素贞结仇是在多年前盗了他的金丹。而非仅仅降妖伏魔那么简单。无论是何种心情,但那这段仇说不得也要替白素贞接过。而法海的力量自不必说了,数百年来的修为非同小可。   虽然以他现在的状态,什么千年情缘都不在考虑之中,但这种状态是不可能一直保持的,除非永远不再回窍,但他现在的状态不可能作出这种违背本心的事。一旦回窍,必然沾染这些因果,那时候就需要足够的力量了。   毕竟无论再怎样淡漠,自存自保之生存心,以及追寻大道的发展心还是存在的。不过若能将此心也看破了,不落于幽冥之下,必飞于九天之外。   等到自己能够完全想起这段记忆时,现在的自己心中所承载的是那茫茫大道,身为人的自己将会完全消失吧。不是东风压倒西风,而是更高等的意识主宰了低等的意识,就像是小孩子变成大人,同一个人,到最后意识却完全不同了。   但不知为何,想到原本那个自己就要被这茫茫大道消磨,如同古井般的心,还是微微感到一些惆怅。   不过世间事,总无绝对,明天的事谁又说的清楚呢?   “喂,汉文,吃饭了。”   许仙迷迷糊糊的醒来,一张绝美的脸庞在他面前。“明玉啊,我再睡会儿,就一会儿。昨晚做了很多的梦,好累啊。”   潘玉好奇道:“什么梦?”   “恩”许仙想了一会“记不清了,只记得我很威风的样子。”   潘玉抿嘴一乐:“你一直都很威风,好了,别懒了。大家都去看热闹了。”   “什么热闹?”   “书院准了红袖书院参加这次初雪会,大家都去看大姑娘去了,那尹院首的学生里有两个天仙美人哦,不去后悔一辈子。”   许仙打了个哈欠,翻身坐起:“整天看你还不够,看什么天仙美人。”   潘玉粲然一笑,却不言语。   吃完一顿潘玉觉得温馨,许仙觉得古怪的早餐。两人也都去寻热闹看。   按许仙的话说,一群骚人聚在一起,除了发骚还能干什么。去了一看,果然在发骚,一大堆读圣贤书的才子,争相同几个小姑娘套话。尹院首不在其中,为首的一女子确实身子绰约,巧笑倩兮。确实称得上风华绝代四个字。连许仙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额,还被潘玉瞪了一眼。   潘玉皱眉道:“竟然让花魁来参加初雪试,还真是不像话。”刚才她也只是听说有什么美人,现在一看,这个不就是听月楼的花魁吗?叫什么彩凤的。   她却不知道,尹红袖的难处,正真能诗会文的都是大家女子,而她又是杭州有名的怪人,哪个肯放自己儿女随她胡闹。倒是风尘中常有些女子依靠于她,拜她为师,学些诗文,好自涨身价。这彩凤正是她学生中的佼佼者,能诗会文,气度雍容,是她心中的不二人选。   许仙也吃惊不小,听月楼的名字他可是如雷贯耳了,一直想去瞧瞧来着,如斯佳人,竟然也会沦落到那种地方去。旁边的潘玉似乎察觉他的心意,笑道:“这彩凤虽是沦落风尘,但却还是清白之身,如果汉文有意,或可一亲芳泽。”   许仙惊讶道:“卖艺不卖身?”这句话虽然经常出现在各种电影小说里,但许仙从未当真过,认为这不过是被老鸨待价而沽,耍出来的噱头。   “恩,仇王之乱时,她爹还是这杭州知府,后来受了牵连,发配三千里死在路上,她也被贬入乐籍。只是后来尹红袖对她多有照顾,虽然挂名在听月楼,也算半个自由身吧!而她自己也颇有些手段,方能自保。”   许仙心下了然,显然没有人愿意得罪这个可以上达天听的女人。   人群中,彩凤周旋于诸人之中,从容应对,竟隐隐有潘玉的风范。从潘玉刚出现她就有意无意的望向那里,不单单是因为潘玉的容貌,更是因为,她知道这就是此次初雪试的最大敌人。   至于周围这些学子,她还真没放在眼里。不过令她失望的是,潘玉只顾得和旁边的人说笑,根本没怎么注意过她。后来同潘玉说笑那人离去,潘玉待了一会儿竟然瞧也不瞧这边就径自离去了。   许仙站在玄机观门口,本来早就应该来道谢的,只是这几日他心里总有些烦躁,关于力量,关于未来,关于很多东西纠缠在心中难以释怀。   后院,满庭落叶,茶雾袅袅,负手而立的杏黄色身影,隽永的仿佛一副发黄的古画,让人的心里不由平静下来。   回眸一笑,“潘公子好了?”   许仙点头:“恩,好了,多谢你帮忙了。”   鱼玄机质问道:“登门道谢就这样空手而来吗?”   许仙一愣,“要,要不我请你吃饭?”   “扑哧”笋儿的一阵偷笑。鱼玄机也略带笑意,骂了声:“呆子。”   许仙一阵挠头,“我说真的,我做菜可是一绝啊。”   鱼玄机笑道:“那中午我可要尝尝鲜。好了,所来何事?不会只为了道谢吧!”   许仙将自己的困惑倾诉一番。   鱼玄机微微一笑道:“怎么,感觉自己力量不够,想跟我学道?”   许仙非常坚定的摇摇头,鱼玄机也有些郁闷“为什么?”   许仙皱眉道:“因为我做了一个非常恐怖的梦。”   “什么梦?”   “内容我记不清楚了,只有一种感觉,梦中的我不会恐惧,不会愤怒,除了自己什么都不在乎,我所珍视的一切在那个梦里,不值一提,但我知道,那时的我接近你所说的道。”   鱼玄机苦笑:“那你想来做什么呢?”   许仙笑的灿烂:“我想跟你学道啊!”   “啊!”鱼玄机一声惊呼,自从她卜术有成以来,真感觉未有如面前这人难以预料的。   许仙看鱼玄机那张总是淡然的脸,现在樱口微张张大眼睛,真是既美丽又有趣。继续道:“我想变的更强些,这些年来我从未停止过对道法的修炼,但偏偏不知道怎么使用,我想让师姐你教我怎么使用这种力量。”   鱼玄机皱眉道:“三心两意可是不成的。”   许仙笑道:“我可没有三心两意啊,我在一心一意的走自己的人道,我想通了,所谓道法也不过是种工具,只要不在那种无边的博大中迷失自己,我终究还是我。”来到此处,同鱼玄机一番对话,他隐隐明白了自己的道路。   若是对什么事感到无力就去追求更强的力量,那不过是小孩子一样直线型想法。就好像小时候爱玩的玻璃球,那时候最想的就是有好多玻璃球。可现如今谁都有轻易实现儿时梦想的能力了吧!   但无奈心已经改变了,一屋子玻璃球也无法让自己感到半点快乐。若在求道的道路上失去了本来的自我,到头来得到的力量,同这一屋子玻璃球一样,毫无价值了。   说白了,许仙只是个拒绝成熟的小孩子而已,一边小心翼翼的守住自己那一颗童心,那一点快乐,一边尽力多争取几颗玻璃球而已。百年之后,我愿珍视你如当初孩子眼中那颗玻璃球,任凭时光如水,大道苍茫,也无法消磨。   鱼玄机望着面前淡淡微笑的少年,一瞬间似乎散发着灵性的光,那光不同于在师父师叔们身上见到的淡漠,而仿佛散发着一种温暖人心的光芒。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如是而已。 第十一章 功德   而后许仙又问潘玉的病,那是上次他没来得及问的,再来这里时,心中竟也没有问的冲动。却不知,前因后果他已经再明白过了。   鱼玄机道:“那该是南洋的一种咒术,一旦种上了就十分麻烦。如果知道解法,就是寻常人也可以用些黑狗血什么的解除,但如果不知道解法,就非得杀了施术者不可。你师傅送你那个牌子非常奇特,可以化虚渺的功德为实力,很是奇特。据说为道祖所制,是道家比拟佛家六道轮回盘的一件神物。”   许仙奇怪道:“这么厉害的东西,怎么会被封在这本书里。”他可不相信什么穿越光环,主角光环,神器也能满地拣。   “只因这不但是一件神物,还是一件废物。”   “废物?”许仙满脸诧异,三清什么级别他可是很清楚。   “修道者或多或少,都重功德,因为关系着气数,功德又称为福德。最直接的表现就是,功德深厚的人天劫必弱,功德浅薄的人天劫必重。但功德之积攒何其难也,神仙手段万千,谁肯随意花费功德,也没必要。无论做这功德牌的人名气再打,花费的心力再多,无用就是无用,给我我也不要。”   许仙笑道:“我说嘛,我怎么可能有这种狗屎运。”取出一看,里面的功德竟然涨了近万之多,现在里面的功德竟有万余。许仙摸不着头脑,自己似乎没做什么好事。却不知他昨晚审阴,惩恶扬善得来的。这就是神道的好处了,更容易积累功德。   而那两句“有心行善,善而不赏。无心作恶,恶而不罚。”正是阐述了功德得失之间的道理,全在一个心字。想要得功德就不能有功利心,功利心越重得到的功德就越少,就比如救人,如果是为了得到别人的物质上甚至是精神上的回报,都会削弱这种善所得的功德。   有个故事言道,一官入冥府,见阎王,帝君面色严峻。官自知生时受了不少贿赂,正战战兢兢。阎王忽然大喜,请他上座。贪官莫名其妙。阎王说,某年某月某地,发大洪水灾民遍地,你感其苦,上书请求开官仓赈灾,心中没有半分为了自己,可抵十万功德。官奇怪道,我的上书并未获准啊!阎王道:可惜没有获准,不然岂止十万功德。   这就是功德的本义了,尽心尽力,就算无所成也是功德。   只是这也是功德牌被封在道德经中的缘故,如果凡人拿了,行善都要考量功德增加了多少,行善变成为了得到功德而行善,只能是有害无利。   许仙能积累下如许功德也是如此,他行善莫不是行一“恕”字,以己心如人心,感受别人的痛苦。无论事前如何犹豫,事后如何抱怨,但那一颗他的心中总是单纯的明白了别人的痛苦,而想要加以帮助。同样行一善,许仙得到的功德比那为了好报的,胜过何止十倍。   昨晚许仙完全处在“觉”的状态,心中除了对大道的追求,就只有那一点自存心。而无什么功利心,所以获得功德亦是不少。   鱼玄机并不知许仙本来有多少功德,这世间也不存在看一眼就知道别人功力以及内裤颜色的神奇法门,只是隐隐感觉许仙的气息更加纯澈了些,但她对太阳星力不怎么了解,也就难以下一个准确的判断。若她知道许仙达到阳神出窍的境界,将“练气化神”这一步快走到了尽头,还不知怎么惊讶呢!   只是路的尽头就是劫数了,天地之劫。   鱼玄机稳定了心神,想要把这许仙引向大道,还需徐徐图之,她不信许仙有朝一日真的明白了天地之广博还会想着人世那点事儿。   是啊,一直青蛙要愚蠢到什么程度,才能在见到广博的蓝天之后再跳回井中,独守那一汪清水。许仙此行,最大的敌人绝不会是什么法海,而是心中那一颗渐渐变化的心。   鱼玄机问道:“你想学什么呢?同样是道,或可知命补天,或可造化天地,或可化身亿万,正所谓大道三千,而衍生的法更是无穷无尽,你又学什么呢?”   许仙想了想道:“我欲学克敌制胜之法。”   鱼玄机奇道:“你又没什么仇敌,学克敌制胜之法干什么。”   许仙叹口气道:“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你不觉得很牛吗?”将来法海找上门来,本来许仙的想法是,按剧情中来看,法海并没有直接动手,而是先诱骗许仙,再逼白娘子水漫金山,才真正出手。只要自己这个许仙不受其诱惑,法海应该是没有办法的。但现在想想法海同白娘子那可是有私仇,到时候真的避得开吗?还是有备无患的好。   鱼玄机道:“那你该去找送你剑的燕赤霞啊!他那一脉,虽然不是大道,更不能长生,但修到深处,威力却是奇大。百里之外斩人头颅如探囊取物一般。”他刚回来的时候,曾来过这里一次,略略的谈到兰若寺的经历,鱼玄机倒是知道的蛮清楚。   许仙心下苦笑,自己离开杭州,白娘子找不到自己怎么办。不过这个当然不能说,只能说:“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鱼玄机道:“贪心。”又摆摆手“罢了,罢了。谁让我是你师姐呢。你想学克敌制胜之法是不是?”   许仙喜道:“是。”   鱼玄机面色肃然道:“好,我就教你天机运算之法。”   “砰”的一声,许仙从椅子上跌下去。这种对白是怎么回事,难道古代就有无厘头吗?爬起来怒道:“我说的是克敌制胜。”   鱼玄机的脸上罕见的出现一丝忸怩“可是我只会天机运算啊!而且,学好天机运算,就能趋吉避凶,根本就不用动手啊!”   许仙咬牙切齿:“总有你避不开的祸,到时候看你怎么办?”   “我回星宿海就行了。”鱼玄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丝毫不觉得回师门避祸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彻底被打败的许仙无力道:“那你叫我天机运算好了。”到时候跟法海对峙,自己一口叫出他内裤颜色,羞也羞死他。   鱼玄机脸上灵光一闪的样子:“我忘了,天机数术,非有特异的天分极难有所成就。”然后面有难色的看着许仙,就差说“你这种没天分的人,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许仙进入暴走状态,眼中充满血丝,一步一步逼上来道:“师姐,我长的很像猴吗?”   “喂,喂,你要干什么,再过来我喊人了,笋儿快来啊。”鱼玄机一步步后退,斜眼一瞧,一直躲在那偷听的笋儿一溜烟跑了,暗骂小丫头片子养不熟。   背后一震,已经退到墙边,许仙的脸越来越近,鱼玄机急中生智大喊“还有一个办法。”   “说。”许仙的神情毫不放松,鱼玄机已经可以看到许仙眼中自己的倒影。   “我有一本书,或许对你会有帮助。”   “或许?”许仙哼了一声。鱼玄机感到许仙喷出的热气。   “一定,一定。”鱼玄机连忙保证。   “那还差不多。”许仙表情一松,坐回石凳上,轻轻松松的喝着茶。   鱼玄机松了口气,刚才她确实有些慌张。精擅天机术数的她任何时候都不会被人逼到绝处,才能时刻保持淡定的姿态,但面前偏偏有个无法算出的人。而她又没学过什么打打杀杀的法门,也没那个必要,所以那一刻竟然感到无能为力。   鱼玄机略带气恼:“你刚才是装的?”   许仙呷一口茶道:“我不介意再装一次哦。师姐,你刚才的样子美极了,很想再看看。”确实,那一道永远淡然的身影,突然因自己而惊慌颤抖,有一种不同寻常的美丽。许仙差点真的受不了诱惑,生出些很黄很暴力的想法。只是那一瞬间,他也从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   鱼玄机气恼的瞪他一样,下定决心要研究些五雷正法之类的克敌之术,他再敢这样就劈死他。一转脸,笋儿的小脸有出现在墙边瞧热闹,想着刚才自己的样子全给这小丫头看见了,自己当师傅的面子何在。恼道:“笋儿,还不去把那本《墨箓书》找出来。” 第十二章 符箓   二人无言,鱼玄机本想再想平常那样说话,却再无那种超然物外的感觉,再看许仙唇边那一丝笑意,不由气赌,也不言语。   许仙轻咳两声,隐去脸上笑意:“好啦,好啦,我保证以后再也不那样了,今天中午我请你大吃一顿,算是赔罪吧!”   而后笋儿将那本《墨箓书》拿出来,泛黄的皮面,厚厚的一本,许仙拿过一看,都是些似字非字,似画非画的图形。讶然道:“这要怎么用。”   鱼玄机收拾心情,解释道:“分为三部,上可以驱神御鬼,中可以操风持雷,下可以消灾去病。取上好黄纸朱砂,运气于符上,书之即可。”   “必须得朱砂什么的?”   “这个倒不比,只是这些东西具有灵性,符箓比较容易成功罢了,还有在桃木上刻符的,也是这个道理。你要记得,符无正兴,以气而灵。修到深处,信手一画即为符箓。”   许仙隐隐想起剧情中,好像一个蛤蟆精变作的道士就喜欢用符,最牛的一次还召下了一个什么天尊。费了白素贞一番心思才摆平。上部就是沟通这些神道的符箓,但却也不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就像那蛤蟆精也是在神像前求了三道神符。   按许仙来看,这部分就是一个电话簿,遇到麻烦一个电话打过去:谁谁谁,过来帮帮忙。人家要问,你是谁啊!所以召神的符要先经过人家同意,必须在神像前求祷一番才行。你得有那么大的权限。不过当然,如果是召黄巾力士,金甲神人之类的天丁,所需要的权限大概就要低的多,但也肯定有某种限制。   鱼玄机讲到这部分的时候说:“星宿海中极少有入神道的,请神这一项恐怕不太容易办到。”星宿海的修道者,多在海外清修,也有在红尘中历练的,但却没有做神的。不受人香火,也不受人驱使,倒是自在。   中部则是操纵自然之力的,有什么火符雷符雨符之类,威力很大,但不保证能够成功,必须得倚仗现实环境。像是在极寒之地用火符,说不定就是一个小火花,而在万里无云的沙漠中用雨符,也保证不会有一滴雨掉下来。除非你本身具有水火之力,将自己的力量储入符中,作为引发才能保证成功。   下部则极为繁杂,有的可以治病,有的可以消灾,但具体效果都难以验证。不过许仙倒是发现了一些有用的符箓,其中有一个隐身符能够让使用者隐身一段时间。还有什么寻人符,叠成纸鹤可以帮忙找人。可笑的还有治鲠符,就是专治骨头卡在喉咙里的。其他的更是数不胜数,几乎占了全书的大部分。   许仙拿着这本《墨箓书》,如获至宝,自己一身法力终于有了用处。像什么隐身符,兹兹,不要太邪恶好不好。要是太上老君一头晕,准了自己一道灵符,还怕什么法海,请道祖出马,说一句:“滚犊子。”这法海还不得立刻滚。当然,要是他能请出佛祖,那好了,也没我们什么事了,你们两个大佬慢慢谈。咱们到一边接着练。   这《墨箓书》中的符箓,寻常道士能知道其中一部分就很了不得了。而这本书则是星宿海中的前辈花费极大心力,集合所有流传的符箓而成书,算得上符箓界的百科全书。   鱼玄机受不了他那一脸贼笑的样子,“快中午了,你还不去做饭,下午我教你画符。”   许仙连连点头:“好啊,好啊!”平日里只是修炼也感觉没多少意思,今天一看,原来道法有这么多有趣的地方,不由大为惊喜。   许仙站在玄机观的厨房里,看着熟悉而陌生的厨具,有点“遥想公瑾当年”的意思,自己的厨艺那可是有家承,前世许仙的爷爷就是村里的大厨,谁家有个红白事都少不了他,许仙也跟着蹭了不少饭吃。虽然没完全学会爷爷的手艺,也算是此道中人。只是来这个世界,这门手艺实在没有展示的地方,小时姐姐不用他动手,长大了开始读书,一见他进厨房直接骂出来,要他用心读书。   许仙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而后变成大笑,最后到狂笑:“啊哈哈哈哈。”轻声道:“敢让我进厨房就不要怪我了。”   笋儿小心的趴在门边,看着许仙疯狂颠勺,腾跃的火光照耀着他狂笑的脸如同中了魔障“师傅,你不会把师叔教的走火入魔了吧!”   原来鱼玄机也站在门边,听她此言,啪的一声敲在头上“还不过去帮忙。”   笋儿都快哭出来了“可是,可是,师叔现在好可怕啊!”面对比师傅还可怕的师叔,笋儿最终也没敢进厨房。   宁静的午后,虽然已经是秋末,但江南尚无多少寒气。   北雁南飞,秋高气爽,晴空万里。   一道道菜被端上了石桌,小院里顿时香气扑鼻。直到桌上再放不下一个盘子,许仙略有叹息的说了一声:“也就只能这么多了。”一个好的厨师,是能够判断出一张桌上最多放几道菜的,现在已经是极限了。   笋儿惊讶道:“师叔,我们半个月的菜都没了。”   许仙得意洋洋“为了报答我的恩情,就把菜全部吃光来答谢我吧!”许仙一边为二人介绍菜式,一边催促道:“快吃啊!”   鱼玄机楞了半天终于开始动筷,刚才完全被一大桌子菜给吓住了。轻轻夹了一片土豆,只见那土豆被切的薄如蝉翼,夹起来颤颤巍巍,这在刀工里有个说法,叫月晕。放在口中,品尝了一些。称赞道“果然不错呢?”   许仙嘿嘿一笑:“好久不做了,恐怕比不上你吧!”他想这师姐做的糕点如此极品,想必厨艺也是极佳的。   鱼玄机罕见的脸上一红,还不待说两句客气话,笋儿已经跳起来,比划道:“师傅就是把菜这样切开,然后放到锅里,一煮就行啦!还是师叔做的好吃啊!”   鱼玄机红着脸呵斥道:“再说话不准吃了。”笋儿果然再没有说过一句话,而是拼命的吃起来。到最后,把许仙看的目瞪口呆,没想到这么一个灵秀的小姑娘竟然这样能吃。   鱼玄机解释道:“笋儿她不是人啊!吃完你这顿,这个月都不用吃了。”许仙这才恍然。笋儿百忙之中还抬起头向许仙笑了笑,腮帮子鼓起来,嘴边还粘着几粒饭粒。许仙对于能够吃光自己做得菜的食客,是满怀深情的,若不是鱼玄机在一边,早上前抱住大喊“卡哇伊”了。   只是下午许仙才知道原来符箓术也如此难学,如此复杂的图文,竟然必须在一笔之内化完,而且还有时间限制。灵气分布他倒是没问题,灵力的运用他也算有些心得。但偏偏画符却怎么也画不好。   许仙满头大汗,笔走龙蛇,画的就是他最爱的隐身符,但其中几个转折就像《头文字D》里面那个五连发卡弯,难度不是一般的大,而他显然不知道怎么漂移。笔势一凝涩,灵气就跟不上,前面画的就算是白画了。   又失败了,许仙看看满地的鬼画符,颓然搁笔,学了快一个时辰,竟然连这一个符都没学会。他却不知,他这样已经是极难得的了,还是仗着自己的灵力深厚运转如意,才能迅速有如此水准。平常人想也不用想呢,只用笔画固然是熟能生巧就行,但再要灌注灵气,那非得有深厚的灵力才行。   鱼玄机拿起许仙丢下的笔,在旁边的白纸上随手一画,便是许仙想学的隐身符,而且灵气均匀,不是只有样子。星宿海中严格的修道教育体系下,远非许仙这个半路出家能比。   鱼玄机安慰道:“这隐身符算是比较复杂的,我们还是先从云篆学起吧!然后我再教你复纹的画法,再画符就好画了。”她对当师傅还是很有热情的。   许仙苦笑,自己对力量的需求是有时限性的,他同白素贞相遇是在清明节,说不定就在明年的春天,到时候再学不出个门道,说不定就要被抓取当和尚了。就算这个世界没白素贞他也绝不愿意当和尚。只能求道:“师姐,有没有什么速成的办法啊!” 第十三章 初试   鱼玄机正想摆出严师的面孔来对许仙训导一番,但看他可怜兮兮的样子,又有些心软。不,当然不是心软,是要循序渐进,不能让许仙对道法产生厌烦,她这么想着,不由想起自己学画符时的情景。   于是命令道“拿起笔。”   许仙立刻乖乖拿起笔,而后鱼玄机抓住许仙的手道:“我帮你运笔,你只管散布灵气就行了。”   纤纤素手,覆在许仙手上,细腻如上好的瓷器。许仙一愣,见鱼玄机面无表情,似乎不以为意,想她修道之人大概不讲究这些。也就压下散去心中那一丝旖念,专心输送灵气。此法甚秒,果然一试即成,虽然不可能让许仙立刻自己会画,但也隐隐的摸到不少门道。这就是有老师和没老师的差别,在关窍处稍加点拨,就省了无穷的心力。   只是许仙若回头,该见鱼玄机脸上那一层淡淡的红晕,修道之人是不怎么在乎人间礼法,所以才会去握许仙的手。但鱼玄机的师傅可也是女子,那时被握着手也没感觉怎么样,但同男子肌肤相亲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无论再怎样的道行,再没有成那无情无性的大道之前,她毕竟还是个女子,也只有体验了才明白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只一次就不肯再握,让许仙自己练习。许仙虽然有些小小的遗憾,但心神被吸引在奇妙的道法上,也就不怎么在意。   终于,许仙笔锋勾勒,黄纸符文圆满。这个隐身符算是画成了,而且在完全独立的状态下。鱼玄机看了也满意的点点头,“恩,还不错,虽然持续时间不会太长,但确实算是成了。”   许仙一看天边,红霞若烧,寒鸦归巢,已经是黄昏时分了。“师姐,时候不早了。”道别之后就匆匆离去。   鱼玄机摇摇头,虽然还不太饿,但也该去准备晚饭了,笋儿的不用了,只准备自己的就行了。不过想想自己做的那些东西,平时还不觉得,只想着裹腹就行,现在竟然微微有些不喜。她的修行法门虽然不忌口,但还是将就随遇而安的,对口舌之欲更是不怎么在意,但现在也算是由奢入俭难吧!   进了厨房,锅里咕咕咕的响,打开竹笼,里面还盖着几道小菜。一下午不知道跑到哪里的笋儿钻出来咯咯笑道:“师叔刚才准备的,说谢谢你。”   鱼玄机这才想起,刚才许仙借口拿纸一去好一大会儿才回来,自己还以为他故意躲懒,却没想到他来了这里。菜都是她爱吃的,想必中午注意了自己的口味,而且有意做的清淡了些。   细嚼慢咽,饭菜香甜,世上能给她惊喜的又有几人呢?   回到书院,许仙懒懒倒在床上,感觉手都有点酸了。他中午吃的太多,也不觉得饥饿,反而有些昏昏欲睡。   潘玉推门进来,笑着道:“汉文,你今天一天跑到拿去了?”今日一天许仙不在身边,她自知他去找那鱼玄机,心里总是怏怏不乐,有时回首想说些什么,才发现身边空无一人。   那笑容让许仙心中有点莫名其妙的忐忑。但他自认没做什么亏心事,就坦言相告。   潘玉默然良久,忽然笑道:“我正想说你今天错过了美人吟诗的好戏,没想到却和另一个美人呆了一天。”   许仙解释道:“那可是我师姐,我是跟他学道。”   潘玉长哦了一声,犹疑了一下问道:“汉文,你,你真的要修仙吗?”她也经常听说有人为了寻仙访道,抛家舍业,一头钻进深山里去。不知是真得了道成了仙,还是成了豺狼裹腹之物。反正总是人世再不能相见。若许仙真要修仙,说不得要阻止他。   “学些术法而已,倒也没想过要长生不老。放心,我不会离开这杭州城的。”   潘玉期待的说:“初雪试日子快到了,别到处乱跑了,来帮我忙吧!”   “你哪里需要我帮忙,再说我也跟人家约定好了的。”   “恩,约定好就去吧。”   第二天,许仙只睡到迷迷糊糊才起来。   许仙打了个哈欠问道:“明玉,早饭呢?”   “啊,太忙了,忘了带了。”   “那我吃什么啊。”许仙也是依赖惯了的。   “去那位鱼道长那吃好了,她不是很会做糕点吗?”   十几日间,许仙天天到玄机观学画符,并为鱼玄机师傅解决吃饭问题,到傍晚才回来。符箓渐渐熟悉了,只是师姐再不肯捉着他的手教他,说要让他自己领悟。   潘玉瞪着刚刚回来的许仙:“汉文,明天就是初雪试了,你不会再去那玄机观吧!”连她自己都感觉自己像个怨妇一样,自家相公出去眠花卧柳,自己在家咬牙切齿独守空房。但她的身份偏偏还找不出什么理由来约束他,真个气闷。   许仙本来的意思是无所谓,那初雪试也轮不到他来参加,看也无非就是吟诗作对,没什么趣味。但听到潘玉的话,他不知为什么有一种感觉,如果自己不答应一定会发生很恐怖的事,于是点点头:“好啊,明天去瞧瞧热闹好了。”   潘玉轻轻一笑:“恩,想瞧就来瞧瞧吧!”   第二天,许仙终于吃到了久违的早饭,无比的感动中。“明玉,今天不忙了吗?有时间带饭回来。”   潘玉恩了一声,看他吃的开心,心中又有些愧疚,恨自己不该使性子饿了他,这又不是他的错,都怪鱼玄机那个狐狸精。哎,有些心意,他又怎么得知,又何时才能得知呢?不,是永远不会得知吧!所能做的也就是这样默默的看着他。   虽然已经是入冬了,潘玉抬头望去,天空万里无云,丝毫不像会下雪的样子。初雪试如果不下雪,那就是一场笑话了。但许仙倒是信心满满安慰道:“放心,师姐不会算错的。”他刚刚去玄机观说了一声,这几天都不会来了。   听他安慰,心中也喜欢,只是听他师姐师姐叫的那么亲热,又忍不住瞪了他一眼。看他莫名其妙委屈万分的样子,又觉好笑,拉住他衣袖算作安慰吧!   许仙当然不知道这一瞬间,面前这个女子转了多少个心思,莫名其妙的跟着她到了刚来书院时呆的那个广场。场中人头涌涌,竟然有百人之多。许仙这些日子早出晚归,没想到来了这么多人。而广场周围看热闹的更是数不胜数,高台上各书院来的先生高坐其上,做考官模样。   时逢盛世,江南文风又盛,书院也是极多,初雪试这样的盛会哪个不想往里凑。能被邀请参加初雪试,就证明书院有一定的水准,回去也好跟乡邻炫耀。若是不参加,都当你是二流。所以就是财力不丰,也尽量派一二人来搏一搏,若真得了名次,跻身前三,书院的名气还不立刻飞涨,不愁没有富户多花钱财把子弟往里送。   “这些天辛苦你了吧!”许仙也有点后悔没过来帮帮她。   潘玉得此一言,心中吃了蜜一般,也不多言,拉着他大步走入场中。立时引起一阵阵的骚动。这许多书生,见了潘玉没有不躬身问好的,一是知她身份,二是她丰姿气度确实令人折服。   她本就是北人,自幼习武,身材高挑,平日还不觉,现在在这人群中,真如野鹤之在鸡群,珠玉之在瓦石。使人见了唯有赞叹而已。   许仙本来想没入人群,迅速路人化,没想道潘玉死死的抓着他,从头到尾。许仙无奈只得陪笑。不过这么多人也不能都参加,小书院当然是师兄弟齐上阵,恨不得先生都去帮忙。但大书院就不能凭着人多了。所以为了以示公平,最多只能出五人。   觐天书院这五人中,潘玉自然是跑不了,而潘玉在,许仙也没跑了。说是来看热闹,却早就被安排参加了。木制名牌已经挂在墙上,这时候自然不能临阵脱逃。而且据说场外已经有人开出了赔率,虽然不知道具体怎么计算,但想必有人能凭此大赚一笔吧!   最后吩咐坐定了,有人宣读的规矩,无非是不得交头接耳之类,一经发现立刻逐出。   不知何人高喝一声,“放题了,诸位学子留意。” 第十四章 舞弊   有人来到高牌之下,将上面原先覆盖的红绸一扯,只见上面题着这次的考题。   野野鸟鸟啼啼时时有有思思春春气气桃桃花花发发满满枝枝莺莺雀雀相相呼呼唤唤岩岩畔畔花花红红似似锦锦屏屏堪堪看看山山秀秀丽丽山山前前烟烟雾雾起起清清浮浮浪浪促促潺潺湲湲水水景景幽幽深深处处好好追追游游傍傍水水花花似似雪雪梨梨花花光光皎皎洁洁玲玲珑珑似似坠坠银银花花折折最最好好柔柔茸茸溪溪畔畔草草青青双双蝴蝴蝶蝶飞飞来来到到落落花花林林里里鸟鸟啼啼叫叫不不休休为为忆忆春春光光好好杨杨柳柳枝枝头头春春色色秀秀时时常常共共饮饮春春浓浓酒酒似似醉醉闲闲行行春春色色里里相相逢逢竞竞忆忆游游山山水水心心息息悠悠归归去去来来休休役役。   场中一静,场外却是哗然,这是什么怪题?   监场官大喊一声肃静,无数衙役虎视眈眈,人群都静下来。有些懂诗文都默默思考,不知这题作何解。   场中人更不必说了,一只香已被点燃,香尽之时就是结束之时。   李思明望向旁边做的尹红袖,面露苦笑,这下子可要拿下不少人了。本来为了公平起见,题目分别由觐天书院,白鹿书院,再加上其他任意三个小书院的先生来出。能过三场就算是过关,而这一题就是红袖书院所出。   这初雪试自然不可能像科举一样一本正经,题目也极为宽泛,诗词歌赋,花鸟鱼虫,经史子集无所不包。若让许仙来说,真有点素质教育的意思,而且正是这种娱乐性才让这种活动能够长盛不衰。所谓风流才子,这世界也没什么程朱理学,盛世风气开放,让红袖书院一群女子参加也就在意料之中了。场中那一群红粉,可不知吸引了多少场外的目光。   潘玉一思,再思,三思。开始提笔。   许仙若没这么多人旁观,早趴桌子上睡了,前世英语考试他就经常这么干。但人要脸,树要皮,众目睽睽之下就只能发呆做便秘状。   一个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喂,汉文,别转头,也别愣着,我念你写。”正是潘玉的声音。   许仙一愣,不愧是中国教育九年义务锻炼出来,这时候当然不会傻到东张西望,面不改色,提笔若有思,江湖人称“作弊小王子”的他岂是说笑。这世界既然神仙妖怪都有,有个传音入密什么的也不奇怪,潘玉的武功可不是一般的好啊。   潘玉一边写,红唇微微蠕动,许仙随之奋笔疾书。多亏了前世十几年的历练,考试作弊他是一点罪恶感都没有。   思时慢,写时快。   不多时,一篇书就。潘玉起身,许仙当然不会同她一起起身,又等了一会儿,才起身交卷。而此时香才染了一点。   高台中,重考官传阅潘玉的试卷,墨痕淋漓,尚未干透。只见上书:   野鸟啼,野鸟啼时时有思。   有思春气桃花发,春气桃花发满枝。   满枝莺雀相呼唤,莺雀相呼唤岩畔。   岩畔花红似锦屏,花红似锦屏堪看。   堪看山山秀丽,秀丽山前烟雾起。   山前烟雾起清浮,清浮浪促潺湲水。   浪促潺湲水景幽,景幽深处好,深处好追游。   追游傍水花,傍水花似雪。   似雪梨花光皎洁,梨花光皎洁玲珑。   玲珑似坠银花折,似坠银花折最好。   最好柔茸溪畔草,柔茸溪畔草青青。   双双蝴蝶飞来到,蝴蝶飞来到落花。   落花林里鸟啼叫,林里鸟啼叫不休。   不休为忆春光好,为忆春光好杨柳。   杨柳枝枝春色秀,春色秀时常共饮。   时常共饮春浓酒,春春色浓酒似醉。   似醉闲行春色里,闲行春色里相逢。   相逢竞忆游山水,竞忆游山水心息。   心息悠悠归去来,归去来休休役役。   一卷看罢,正是题中应有之义,连一几个考官都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只是赶紧收敛了去,做赞许状。李思明笑道:“尹院首,你这题虽妙,我这学生也不差啊!”   尹红袖虽然带着一层薄薄的面纱,也见唇边勾起笑道:“不愧为觐天书院的魁首,算得上当世第一流人物。只是那许仙又是何人。我自认出的这题,不是常人随随便便能答出来的。”   “你可知道王学政?这许仙可是他认作门生的。”   “王文会?在京时倒是经常听人提起他的名讳,怎么给贬到这里来了?”   李思明心里有些后悔,那王学政也算是正当年,身份地位,比之自己更有优势。若尹红袖动心,自己可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他当然不晓得,王学政一脑门子国仇家恨,就差没说出“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样的传世佳句了。却不会同他来争风吃醋。不过尹红袖确实是江南这些名流士绅梦中神女,谁若能娶了,那真是平步青云,少奋斗几十年。也是凭着这些优势,才硬把红袖书院塞进这次初雪试中。   第三个答出来的正是她的学生,那个名为彩凤的花魁。许仙交了卷,往回走正与她打个照面,许仙客气的笑笑,她也微微欠身,虽然戴着面纱,但也能瞧出眼角的笑意。   虽没什么色心,但能和这样的美女相视而笑,也是极愉快的遭遇。前世是根本想都不用想的。   不过这场考试果然是考官用来耍威风的,竟再没有第四个人能回答上来。不过还好还有四场考试,但今年第一场刷下来的人数也是往年之最了。   而后的四场考试,潘玉携许仙一路杀过,管你什么经史子集,玄题奥义,也经不住潘玉一思。而许仙也终于明白,原来作弊可以做的这么爽。真是“恨不相逢高考时”啊!   上午两场,下午三场。第一天的考试直到黄昏时分才结束。只是直到这时候雪依然没有下下来,无论李思明的脸色怎么难看,潘玉却觉得这是她十几天来最愉快的一天。   二人正谈笑着往回走,一个人影挡在他们面前。   “你们作弊!”   许仙一惊,抬头一看,面前却是一个极为清秀的女子,此刻恰着腰,怒气冲冲的望着二人,又补充道:“我看出来了,没想到觐天书院如此无耻。”   许仙正想抵赖,潘玉淡淡道:“姑娘你也会武功?”   女子毫不客气的答道:“传音入密这样的小伎俩,谁不会啊!放心吧,我不会拆穿你们,我只是来告诉你们,我家小姐一定会胜过你们的。杭州有名的潘公子也不过如此。”   许仙问道:“你家小姐是?”   “我家小姐是彩凤,我叫青鸾。”青鸾一副骄傲的模样,她家小姐可是她的偶像,懂的好多。   潘玉负手而立,冷笑道:“一个歌妓的丫鬟也敢来同我聒噪。”   “你!”青鸾握紧拳头,清秀的面容染上一层红晕。   许仙插进来打着圆场,“算了,算了,你赶紧回去吧。走啦,明玉,我们去吃饭了。”潘玉的武功他是见过的,更不用说她的身份了。这么一个小姑娘完全是鸡蛋碰石头。   青鸾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许仙回头,苦笑望着潘玉,“你何必跟一个小丫头过不去,再说也确实是我们作弊在先。”潘玉在自己身边总是柔和的模样,他几乎忘了她的身份。不是那种病怏怏的风流才子,而是杀伐决断毫不留情的豪门公子。就是平日里那种珠圆玉润平易近人也不过是一种手段,真有人不敬于她,才见她的厉害之处。   潘玉淡淡道:“我作弊,就是李思明也教训不得。”却在留神观察许仙的反映。   许仙莞尔一笑:“那明天接着来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标准,而这个时代也有这个时代的观念。许仙并不是一个喜欢用自己的标准来评价别人的人。小说那种穿越到过去,看这个封建看那个老土,仿佛只有自己天上地下只有最先进最睿智最开明的人,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潘玉暗自松了一口气。想给你看这样的我,希望这样的我你不会讨厌,因为这也是真实的我啊!只是不想在你面前还带着面具。 第十五章 初雪   “小姐,你不知道那潘玉多可恨,还说什么歌妓。没见过作弊还这么理直气壮的人。”青鸾气呼呼的说着。   彩凤叹口气道:“别说了鸾儿,潘公子说的对啊,我也只不过是个歌妓而已。”   “可是红袖阿姨说。”青鸾争辩道,虽然还未长成,也是难得的美人胚子。平日里她所见的人无不对她家小姐恭恭敬敬,连对着她也客客气气。再听尹红袖说些男女平等的话,才有今天之举。   “她说的你也信啊,那只不过是她胡思乱想的。如果这世道真像她说的那样,她就不会被逼嫁给一个将死之人了。现在也是有人撑腰才能进退自如。”   青鸾苦着脸“那我们该怎么办啊?”   “先赚些钱,连自己都养不活,说什么都是假的。然后找一个能够托付终身的良人嫁了。我看那潘公子倒是不错的人选,文采气度都是当世一流之选,更加上家世不凡,算得世间难觅的金龟婿。”   “我才不要,嫁猫嫁狗嫁那作假的许仙也不嫁他。”小姐嫁人,她也是要陪嫁的“小姐你有钱了,何不找一个中意,像你给我讲的那些故事,落难书生和大家小姐。”   “故事只是故事啊,且不说世间有几个有才的书生会落难,真要娶了我,说不定杀生之祸都惹了,还谈什么日后富贵。”她的恩客中颇多富贵中人,她能保这清白之身,除了靠着尹红袖还凭着她相互制衡的手段。如果她嫁了个普通人,这种制衡立刻被打破,娶她的人若是身份卑微之辈,真有万劫不复之祸。   而且这人心,她是不信的,什么海誓山盟,当真富贵了,她这歌妓的身份永远是那人心中的刺,做正妻也要被人指指点点。   阳神出窍的许仙此时若能听她这番话,该知道那晚红袖书院的光华是属于她的。从知府小姐到西湖歌妓,什么面孔没见过,什么话没听过。当真是世情洞彻即文章。   青鸾不太明白这些道理,只是觉得心里酸涩,抱着彩凤流泪道:“小姐,你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在她眼里,这样睿智,这样大方美丽的小姐该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容不得半分亵渎。今天潘玉那句话,委实让她怒极“我明天拆穿他们作弊,看他们的脸往哪搁。”   彩凤摸摸怀里青鸾的头:“傻丫头,别跟他硬碰,等我赢了他,需教他知道我不是寻常歌妓。”本来还犹豫要不要留些余地,此刻却下定了决心。她犹记得自己现在这个名字的来历,“既然你叫青鸾,我就叫彩凤吧!”   “恩?下雪了。”潘玉伸出手,接过一片从天空飘落的雪花。   天空已经完全变成黑色,无所片白色的雪花静静的落下。落入西湖,落入树林,落入他们的手心,然后融化。   四下一片寂静,这时候行人都该回家了吧!他们却来这西湖之畔漫游,两人之间,很静。   “我说师姐没算错吧!”许仙小小的骄傲一下。   潘玉瞪了许仙一眼,突然抓住他的手,很温暖。许仙尴尬的不行,但偷眼看潘玉安详的表情,终归没能甩脱。结结实实的又“受”了一回。   前面一个小石桥,突然传来嘤嘤的哭泣声,许仙趁机放手,向前疾走几步,潘玉脸上带着玩味的笑意,调戏这位汉文兄的感觉还蛮不错的。   一个小女孩蹲在小石桥上,两只手揉着眼睛,哭个不停。   “小妹妹,你怎么啦?”许仙蹲下来问道。   小女孩抬起头看了许仙一眼,乌溜溜的大眼睛,十二三岁上下,小小的脸哭花了,更显得可爱,却理也不理的又低下头哭起来。   许仙看她穿着样式奇异的白色小衣,看起来不像是无家可归,温和道:“找不到家了吗?哥哥带你回家吧!”   小女孩却大叫了一声“走开啊,谁要你管。”   “请你吃东西。”许仙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手帕,里面是尽早鱼玄机包给他的糕点,后来考试就忘了拿出来。虽然已经变形了,但还散发着香气。   小女孩看了一眼就被吸引在上面,突然出手将糕点全抢过去,往嘴里塞去,吃着又有泪珠滚下来。嘴巴塞的满满的,呜呜的哭着。   许仙一愣,苦笑了一下,还真是个怪小孩呢!   “喂,现在我可以送你回家了吧,你爹娘要心急啦。”   “让你走啊,你好烦啊!”小女孩一点都不领情的样子。   许仙再次苦笑,难道我长的这么像坏人。   潘玉在一旁看了会,皱眉道:“好没教养的孩子,我们走吧。”她从小就是极有教养的孩子,却有点看不得这样的。   “你才没教养呢!”小女孩一下子火了,张牙舞爪的要扑上来,许仙连忙拦住“明玉,你也真是的,这么个小孩子。”   就这么一挡的功夫,小女孩隔着许仙狠狠的瞪了潘玉一眼,飞也似的跑了。许仙再想去追,已经来不及了。   在附近找了一会,也总是不见踪影,潘玉安慰道:“应该是回家了,你就别急了。”   “但愿吧!”许仙叹了口气,抬起头,不知何时,雪已经停了。   而后的几天时间里,初雪试层层深入,时而会有像第一天那样的怪题出来,但自然难不倒潘玉。也难不倒她的重要追随者许仙。   不过到最后,连许仙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每次见到那个叫青鸾的小姑娘,都用眼睛狠狠瞪自己,而她那个小姐彩凤却总是微笑着裣衽施礼。最后许仙终于撂挑子不抄了,就是这样,他取得的成绩也足以让旁人惊讶了,据说还能评上什么江南四小才子的名头。   王学政还专门把他叫到府中,安慰加鼓励,再加劝诫。总而言之就一个意思“老夫没看错人”。让许仙听的直挠头,四十多岁就自称老夫也就不说什么了,这位“老夫”如果真知道自己这成绩是怎么来的,怕是要面啐之。   只是初雪试接下来的发展却远超所有人的想象,在白鹿书院都中流倾舟的情况下,红袖书院却逆流而上。那个叫彩凤的女子才思敏锐的竟然丝毫不下于潘玉。初时还当是实现透了试题,毕竟众位大男子还是很愿意给一个小女子一个面子的。茶楼酒馆谈起都说“一早就淘了下去,以后不是没热闹看嘛,让她在呆两天好了。”   到后来就变成“成何体统”“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后面为了避嫌,觐天书院与红袖书院都不再出题,但就是这样,也不能挡住红袖书院前进的势头。今天最后一场题试结束,全场哗然,竟然只剩下潘玉与彩凤两个人。休息一天,最后一场就是对试,今年的初雪试就到最后的关头了。只是没能在题试刷下去所有对手,这江南第一才子的称号本该是得不到了。但他仅剩下的对手偏偏是个女子,这下谁都论不清了。但所有老少爷们都明白一件事,如果让一个女的赢了初雪试如果,这脸是没地儿搁。   “尹院首,尹院首,你听我说啊。”李思明说着被几个丫鬟推出门外。长叹一声,红袖书院能参加他也是使了力的,真让女人赢了,他是脱不了干系的。各方意思很明确,要他去劝劝尹红袖,要么使个巧,漂漂亮亮的输了。要么直接认输。原道是个大锅吃饭的,没想到是个砸锅的。   尹红袖是铁了心了,眼里简直是在冒着光,能到这一步她自己都没料到。区区几个教书先生就想对她施压那简直是做梦,她此刻激动的心情谁人能够明白。   赶开正给彩凤捏肩膀的丫鬟,她自己过去将手放在彩凤肩膀中,有些笨拙的捏着“云嫣,老娘没看错人。”   彩凤听她高兴的连老娘都说出来,掩嘴笑道:“您还是叫我彩凤吧,只是那潘公子实力不凡,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胜过他。”   尹红袖拍手道:“准能,准能。你若成了,我什么都允你。我把这事儿跟姨娘一讲,保准她高兴。”两人的关系本来并不算怎么好,还颇有些尴尬。一个是皇室中人,一个全家被皇室中人所杀。只是一个有些愧疚,一个有心依赖,才能维持下来。现如今倒好的像一家人似的。   云嫣,不,是彩凤望着铜镜中自己的容颜,一时无言。 第十六章 持手   “真的能赢了吗?”许仙好奇问道。   潘玉一边对镜整理发冠,一边道:“不知道,那彩凤确实不凡。明天对试应是三题,一人出一题,最后再抽签出一题,若是我出,她必败无疑。若是她出,我也难以对付。”   “那你还跟李思明说一定能赢。”   “他也不过是来求个安慰,我就安慰安慰他好了。”   许仙嬉笑道:“你真是太善良了。”   一天时间不过转瞬即逝,这一天西湖之畔围的人山人海,却只为等一个结果,真正的比试他们是看不见的。因为场地是在湖心一个画舫之上,除了极少数的一些核心人物外,想登此舟都是花了天价的。   许仙这个觐天书院的小才子当然能够免费登船,三层高的画舫,人倒是不像想象中那么稠密。毕竟面向的不是平民百姓,像前世搞个春运,挤多少人都行,咱们也只能受着。许仙算过,就这么一船人,若是沉了,就算干掉了杭州大部分富贵人家。基本上可以起到缩小贫富差距的效果。   时间已经傍晚了,厅中气氛凝滞,万众瞩目之下,唯有二人。刚才两场比过,果然是斗了个不分胜负,各自准备的难题竟然都被对方答出。只剩下最后定鼎之战了。   抽签。   “潘公子先请吧!”彩凤笑语盈盈,没有半分紧张,那种从容大方的态度不知令在场多少人想要一亲芳泽,更不用说那绝世的才华与美貌了。   潘玉也不客气,信手一抓,看也不看,交给旁边的签官。   “空签,彩凤姑娘出题,潘玉公子答题。”签官高声宣读。每个人都忍不住发出一声唏嘘,虽然都尽力压低了声音,但不约而同之下,仍是一阵骚动。   倒是潘玉依旧是淡然微笑的模样,丝毫没有失落。   彩凤微微一笑道:“这最后一题,就请潘公子来对词吧!”此言一出,有不少人松一口气,放下心来,都是读书人,玩诗弄词,正是看家本事。   李思明也觉心安,看来这红袖书院终归是要放水了,不过转头一看,尹红袖眼角正带着淡淡的笑意,心中暗叫不好。   果见彩凤曼声吟道:“   一张机,晓塘六月荷花期,沾惹多少含情露。芙蓉如面,此心谁系,对镜理青丝。   二张机,池旁绿柳漫飞枝,随风扬去花千絮。魂飘万里,知共谁依,春尽闻吹笛。   三张机,一行白鹭向南栖,红云漫天争霞蔚。丝箩遥寄,平添旧忆,郁郁就新词。   四张机,碧水深处游锦鲤,却向人边波澜起。花间一掷,也盼人知,凭谁道心痴。   五张机,千朵万朵花满蹊,人在花中同花睡。落红铺地,轻牵锦丝,纤纤素手织。   六张机,青峰翠岭伴云织,涧中流银成飞瀑。少年意气,钟离子期,山水皆入诗。   七张机,浅扮红妆凝暇思,织云素手牵花钿。浮生一梦,终无云梯,香残却有期。   八张机,鸳鸯织就清水溪,交首相共泣残红。细波层纹,曾同花戏,怎肯断相依。   九张机,素手挑针白罗衣,且将泣红织绣里。锦上添花,缠绵落日,相思传丝绮。”   吟罢道:“正是此词,请君以对。”   当世虽然词风大兴,但还是不及诗的地位,因为多在青楼楚馆中被吟唱,也常被斥为下品。但这九首,一看便是精雕细琢,绝非等闲可比。而且吟唱都为女子心事,要男子如何对得,更别说还要胜过了。但偏偏考的又是最基本的东西,纵然有些取巧,但谁又能说些不是。   潘玉也一时无解,只是来回踱步,百人厅中,针落可闻,唯有她的踱步声,一下一下。   香已燃上,烟雾袅袅。   不知不觉间,香已燃了大半,潘玉倒是有了好几个对策,但都难以胜过,勉强应和,还不如痛快认输。只是输也就罢了,输给一个女人确实不太好听。   许仙看的心急,心下定计,朝后退了几步,见众人都凝神看厅中比试,他退到一个无人处。拿出一个纸符来,心道全靠你了。正是前些日子做的那道隐身符。   许仙微一动念,纸符无胶自粘,贴在身上。   心中一喜,果然管用。轻轻绕过人堆,走到潘玉身边,在众目睽睽之下作弊,即使许仙也感到十分刺激。   潘玉此刻正站在桌前凝神思索,完全没有注意到一个隐形人的靠近,隐身符也有收敛气息的作用。许仙怕让人听了,尽可能贴紧潘玉的耳朵,用细弱蚊呐的声音道:“喂,明玉。”   潘玉心中一惊,但毕竟养气的功夫不凡,听到的又是极为熟悉的声音,也就神色不动的站在原处。只是许仙口中吐出的热气,吐在耳洞里,感觉有些痒痒的。   青鸾神色有些疑惑,仿佛听到了什么声音。   许仙本想念给她听,此刻只得吩咐一声道:“拿起笔。”   潘玉立刻拿起笔,众人立刻将目光放在她身上,谁也没有看到她身后的人。   许仙握着她的手,刚好比自己的小一号,正可笼在手中。柔若无骨,白皙如玉。   两人贴的极近,许仙的呼吸的热气吐在脸旁,耳鬓厮磨,许仙还不觉得,潘玉却觉得身子都软了几分,耳廓已红透了。兼是这众目睽睽之下,更是别样旖旎。   许仙凝神想了一想,开始运笔。潘玉的武功极好,最知听劲,许仙的手一动,她立刻跟着运笔,不差毫厘,仿佛自己写就的一般,许仙的风骨,潘玉的气韵,合而为一,天衣无缝。   潘玉跟着许仙的手,慢慢写着,人生之乐再无过于此时,此次比试的胜败早已不放在心上,甚至连自己都消失,只要跟着他的手写下去,无论结果如何,已是无悔。直到许仙搁笔,才恍然回过神来,再看面前的白纸已经写满了字。身后的人早已不知去向,心里一阵失落。但立刻收拾心情,将自己所做交给面前的彩凤。道:“这首词可否令姑娘满意呢?”   彩凤结果一看,得了旁人示意,朗声诵读道:   “一张机,采桑陌上试春衣。风晴日暖慵无力,桃花枝上,啼莺言语,不肯放人归。”尹红袖听了放下心来,此句虽然清新,但太过寻常,若不能胜过彩凤的词,就算是败了。   “两张机,行人立马意迟迟。深心未忍轻分付,回头一笑,花间归去,只恐被花知。”彩凤瞧了一眼面前的风流公子,寥寥数字,词中女子宛在眼前,羞涩甜蜜都入我心。这如玉公子可算得上金玉其外,金玉其中了。   “三张机,吴蚕已老燕雏飞。东风宴罢长洲苑,轻绡催趁,馆娃宫女,要换舞时衣。”并非什么倾国倾城,而只不过是个寻常织女,但女子心思总是一样的心思。   “四张机,咿哑声里暗颦眉。回梭织朵垂莲子,盘花易绾,愁心难整,脉脉乱如丝。”李思明惊喜的一合掌,此次胜利有望了。   “五张机,横纹织就沈郎诗。中心一句无人会,不言愁恨,不言憔悴,只恁寄相思。”虽是潘玉写就,但她听了却是一愣,‘中心一句无人会’,此心此情,他又是否能够领会呢?还是要自己‘只凭寄相思’。   “六张机,行行都是耍花儿。花间更有双蝴蝶,停梭一晌,闲窗影里,独自看多时。”李思明终于忍不住赞道:“好一个独自看多时。”   “七张机,鸳鸯织就又迟疑。只恐被人轻裁剪,分飞两处,一场离恨,何计再相随?八张机,回纹知是阿谁诗?织成一片凄凉意,行行读遍,恹恹无语,不忍更寻思。九张机,双花双叶又双枝。薄情自古多离别,从头到尾,将心萦系,穿过一条丝。”   彩凤停了一停,一口气将剩下三阙读完,满场寂然,李思明已经是喜形于色,尹红袖皱着眉头,但终归只能叹一口气。场中无论会文与否都在默默品味这词中的意境。 第十七章 雷符   彩凤的声音打破沉默“公子真知女儿家心意,清新淡雅,读之齿有余香,这场却是彩凤败了。只是能得这词,再败十场也无憾了。”   此言一出,场中气氛为之一松,谁都知道,今年的初雪试算是到此为止了。李思明大大抹了一把冷汗,此场若是败了就是笑话,若是胜了就是美谈。好在总算是赢了,长笑复长笑。   而后就是有人说几句话作为总结,大家再吃吃喝喝就算完了。   这次初雪试的两位主角此刻当然是众星捧月,想要同潘玉这豪门公子搭上话的人多如牛毛。而想要为彩凤赎身的人更是数不胜数。只是他们今晚注定要失望而归。   彩凤推却了几个人明显的暗示,眼睛一直放在潘玉身上,闪着异样的光华。本来还明争暗斗的几个人也只能相视苦笑“人家要续这才子佳人的千古佳话,我们这些俗物是插不上手了。”潘璋是什么人,潘玉是什么人,他们都清楚的很,若真只是才子的话,怎能让这群豺狼虎豹们退却。另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富家公子还来纠缠,彩凤却已告罪退下了。   她一直在看的人一直没有回头看她,而东张西望的仿佛在人群中找着什么,只是不经意间的四目相对,才有一个极温和的微笑递过来,但又立刻转过头去。而后隐没在人群之中。   而此刻的潘玉同许仙在一起,等大船一靠岸就寻了个小道离开了。僻静无人的小道,许仙兴奋的说着,说他今天的隐身符,说潘玉超凡的表现,但身边的人只是默然无语。   走着想着,该说什么呢?谢谢他出手相助,他一定会说不用客气吧!赞他词做的好,他一定会说是路过道士教他的吧。说他隐身符很厉害,他一定大大咧咧的承认是很厉害。   不,什么都不想说,只想要拥抱他,想要靠在他怀里,想要……但会吓坏了他吧,只能这么走下去。潘玉突然高声吟道:“中心一句无人会,不言愁恨,不言憔悴,只凭寄相思。”   许仙挠头,不知潘玉突然怎么了。潘玉突然抓住许仙的手,许仙干咳了两声“那个,这个,我说,哎,算了。”许仙终于还是屈服在潘玉的淫威之下,突然想起前世一篇文章,好像玻璃就是这么炼成的,不由心中一寒,胸中涌出一股热气,慨然道:“好像快过年了吧。”   潘玉抿嘴一笑道:“是啊,我也要回家了。”她家是在京里,来杭州不过是为了读书。   “回家啊!”许仙叹息一声,又要过年了。   玄机观中,许仙懒懒的趴在杨木桌上,问道:“师姐,你不用回家吗?”天气已经冷了,画符的地方就变成了屋内,生着红彤彤的火炉,屋外是冷冽的寒风,室内却温暖如春。让人格外的慵懒起来。   鱼玄机坐在一个破蒲团上打坐,眼也不睁的道:“四海为家。”所谓门中,也不过是个修行的地方,没有门人会聚在哪过凡间的所谓年。   许仙打了个哈欠道:“也就是四海无家喽,真是可怜啊!”   鱼玄机睁开眼睛,瞪了他一眼道:“那用不着你来可怜,那道五雷符画的怎么样了。”   许仙瘫倒在桌子上:“那可是比隐身符要难无数倍啊,怎么可能一下子就会画,我又不是神仙。”又突然来了精神“要不你像上次那样教我。”   鱼玄机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又闭上眼道道:“做梦。”自从上次的事后鱼玄机每天加了一个时辰静心打坐,而且对许仙也总摆出一副严师的模样。那意外被打破的防备反而让防备变的更深起来。   许仙也不介意,拿出一个晶莹剔透的玉蝉把玩起来,这是潘玉临行是送给他的,说是从第一次来玄机观时候见的那农人手中收过来,又请能工巧匠实验了好久,才找到一种涂料可以遮挡许仙所说的辐射。   许仙也甚是赞叹,古代的科学似乎都是试验科学,完全摸索着来,为了做这层涂料,不知道牺牲了多少小动物,不过当然,许仙还没博爱到那一步。这层涂料非常奇特,完全透明不说,还不怕水汗,说是只要不见热血就不会融化。   只是潘玉送他这玉蝉时候的表情,他现在都感觉有点奇怪,只是不愿深思,反正就像自己送潘玉剑一样,不过是朋友之间的随手相赠。   许仙邀请道:“师姐,要不要跟我回家过年?”他家就在钱塘,到杭州很是近便。   “不必。”   “那笋儿去吧,很多好吃的呢!”许仙就差拿出一个棒棒糖了。   穿着绿茸衫的笋儿坐着小板凳,正在火炉前烤火,小脸被火光映红彤彤的,此刻高兴道:“好啊!”有瞧了一眼打坐的鱼玄机转口道:“谢谢师叔,笋儿要陪着师傅。”   “真是乖啊,不过你师傅是有道之人,根本不在乎这些,什么年不年的,笋儿竹儿,根本无所谓。你跟我回家还能省她点力气,少做一个人的饭,岂不是两全齐美。”   笋儿急了“你胡说,师傅最疼笋儿了。”   许仙呲牙笑道:“你看你师傅一直不说话,早就默认了。她一定在想,什么笋儿不笋儿的,麻烦死了,炒菜吃掉算了,恩,笋炒肉你觉得怎么样。”欺负小女孩的恶趣味啊!   笋儿委屈万分的道:“师傅!”   鱼玄机终于再一次睁开眼睛,樱唇轻启,贝齿微露,对许仙轻轻说了一个字:“滚。”   许仙无奈的站在玄机观门口“开个玩笑,不至于吧,放我进去啊!好笋儿,乖笋儿。”   笋儿的声音从门里传来:“坏师叔,笨师叔,师傅说你什么时候会画五雷符,什么时候再来吧!”   一阵冷风袭来,许仙一缩脖子,抖抖索索的往书院走去,没了潘玉,感觉书院格外的冷落。抽出经史子集,诸子百家,胡乱读了一通,就早早入睡。依旧是持之以恒的修行,但即使有道之人也再看不见他房间里的金光,所有的光芒仿佛都被收敛,化作一个金色的人形,慢慢起身。眼中光华流转,却淡漠如水。   淡淡道:“申屠仗何在。”   屋内一个人影从虚到实渐渐浮现,却是一个虬髯大汉,应声道:“申屠仗在此。”这些日子,许仙每晚出窍审阴,将那些极恶之鬼,都喂了申屠仗。这些日子修行的显是不错,体型还是原本的大小,连面目都无甚改变。   要知道魂魄脱离肉身,没了依托,心性很难自控,而且容易极端化,表现在外在就是很容易不复生时的相貌。或因严苛,而变得狰狞。或因狂暴,而变的巨大。或因鄙薄,而变的瘦小。城隍手下那四个狰狞的鬼差,就是如此。多怒,则脸为赤,多冷,则脸为青。狰狞面目则是要时常做厉色,久而久之,变成如此模样。申屠仗能保持原貌,足见其修行。   只因他生时就是个武者,心志坚毅,且武功不凡。许仙曾问过潘玉,这个世界是存在内力这种东西的。习武之道如果放在修行中,就是练精化气这一步。内力,就当是这气。虽然没有玄乎的“以武入道”,但气确实在影响着神,即使不懂得“练气化神”的道理,气修到高处对神也有极佳的作用。   街道中,许仙在前,申屠仗在后。“近来境内如何。”清理过以前积存的公务,许仙令四鬼差自去捉拿新死的亡魂,论功定罪之后送入冥府。却派申屠仗去调查杭州境内的其他情况。他现在的道行与日俱增,申屠仗的进步速度也让人心喜。倒不急着对仇王府动手,上兵伐谋,若有朝一日能以自身的实力迫之,是再好不过了。倒是境内其他鬼物,要趁现在要梳理一下。 第十八章 小青   城隍庙中,赵文会一身文士打扮,笑面相迎,倒有几分师爷的模样。三人到后堂议事,听申屠仗将今日所知一一道来。再对比赵文会的了解,许仙对杭州这一区域的势力关系总算有个大概的了解。   城隍审阴,负责将鬼送入冥府,但也不是所有鬼都可入冥府的。比如死于非命之鬼要找人相替,有莫大执念之鬼要等它消却执念,向道修行之鬼要任其修行。另有些不在生死簿中的鬼物,都不能送入冥府。但名义上也是要受城隍管治,但看你有没有这样能力,像赵文会这样的也就能管的了自己那一亩三分地。   而仇王府本来也在此列,但他们经常出府掠夺生魂,这种事又没什么证据好讲,也就成了祸患。赵文会也受了不少斥责。   众多的消息中,有几条吸引了许仙的注意,有一个年轻男子练了“五福临门”也就是所谓“五鬼搬运大法”。那男子二十岁上下,一身青衣,法力不凡。只是和仇王府走的很近。那五鬼应该就是仇王府提供的。   申屠仗怕起冲突,也不敢太靠近。而赵文会也证实这人原先是没有的,应该是进来才游历到此。这让许仙想起一个人来,那人手下就有五鬼,而且现在应该还是个男人。这是否意味着,另一个人也不太远了呢?   还有一条是,飞来峰上近来也来了一个鬼仙,自称黑山老妖,手下也聚拢了一群山魈木怪,只是还不见有什么作为,也没亲眼见过他的容貌。   黑山老妖?许仙一思,这个词他应该只和一个人提过。   最后一条则是赵文会提供的,西湖之中来了一位水神,只是终日藏在水府之中潜修,并不出门,也不知道深浅如何。据说是条真龙,不是寻常得道的水怪能比。只是这样一个小小的西湖,竟能有一个真龙做水神,真个不可思议。   许仙闭上眼睛,考虑了一番。他并不着急,反正仇王府又跑不了,而自己的实力却在与日俱增。伸出一只手,并指在空中舞动,留下一道曲折蜿蜒,却有玄妙万方的金色轨迹。   这正是他白天怎么都画不好的五雷符,而且是最难的虚空画符。轻轻以勾手,画完最后一笔,在空中形成一个金色的符图。流窜滚动着电光雷响,但却被许仙一直压制着,引而不发。旁边的赵文会和申屠仗都感觉出这符纹中蕴含的力量,仿佛木笼中猛虎,挣扎着随时会破笼而出。   雷霆为阴阳之气所生,依《洛书》五行之数,东三南二北一西四,此大数之祖而中央五焉,而雷霆行天地之中气,故曰五雷。天下有雷门修雷法,以五脏聚五气成五雷,最后修成五气朝元的精妙法门。道法之中,威力最大的就是雷法,这五雷符雷门中人必修的雷法,外门中人虽然也能使用,但总难以运转如意。   能像许仙这样操持的莫不是有数十年浸淫的道行。谁能想到这才是许仙第一次画成五雷符呢!   电光忽明忽暗,越发闪耀,雷声滚滚让厅外的鬼差都是心惊胆战。许仙也感觉压制不住符文中的力量。许仙信手一挥,符文化作金色的光雨飞散。   没有肉身的桎梏,没有凡人之心的束缚,在阳神出窍,精神状态完全合道的情况下,对道术的修炼、施展、控制,简直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但消耗毕竟还是消耗,刚才施展控制五雷符也花费了很多灵力。不可能在实战中随意施展。   赵文会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刚才那一下若是控制不住全打在他身上,那真是要了命了。不过转念却喜道:“贤弟果然非同凡响,袭破敌巢指日可待。”   连旁边的申屠仗脸上也多了几分敬畏之色,这些日子通过食鬼所带来的强大力量,即使是他也有点飘飘然。本就是世上豪杰,死后被人趋势总有些心中不甘。   但见许仙反手间风雷变幻,才清醒的认识到这已经不是那个任他纵横的俗世江湖了,而是一个更加广阔辽远的世界,这里将会遇到更多的天纵之才,不凡之辈。如同井中之蛙跳出井中,方才知道自己的渺小,不由消去自矜自傲之心。但却更多了一股逆风而行的豪迈之气。   “申屠仗,我们去见见那炼五鬼的修士。”   杭州城外的一片竹林中,月光幽然而落。   一个青衣戴冠的俊美公子安坐其中。周围五团鬼火环绕,成五行之状。   青衣公子突然睁开眼睛喝到:“什么人?”   只见斑驳的树影中突然亮起一团金色的光芒,慢慢显出一个人影来。   许仙缓步走出,淡淡道:“在下许仙,乃本地城隍,听闻此处有人来修五鬼术,特来看看,不知道友尊姓大名。”   青衣公子一笑道:“原来是城隍大人,我姓青,你称我一声青公子就行了,不知有何见教。”前些日子路过杭州,乱闯入一个鬼巢,打了场架不但毫发无损,反而得了生辰八字适合的五个鬼魂炼五鬼搬运大法。没想到才刚开始修炼,城隍就找上门来。只是这五个魂魄她是万万不会放手的,她心中已经做好了准备,只是考虑是打是逃。   许仙见她柳叶弯眉,唇如涂丹,心下已经肯定,但还是道:“请青公子随在下走走。”说罢转身沿着林间小道漫步而去。   小青犹豫了一下,但她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觉得不去反而弱了气势,也有些好奇这许仙想对自己说些什么。就一个飞掠的跟了上去。   许仙白衣飞扬,身上金光耀目,自有一种飘扬而威严的气度,却久久无言,但听这山风寂寂。直到小青快等的不耐烦,才开口言道:“青公子可识得那仇王府的仇王爷?”   “那个鬼老头?认得啊,怎么啦!”   “在下有一事相求。”许仙也是考虑良多,小青性情跳脱,若是威逼恐怕只能起到反效果,倒不如反其道而行之。   小青睁大眼睛“求我?求我什么?”   许仙道:“这仇王府如今是个是非之地,我只求青公子能避之则吉。”   小青眼珠一转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道:“那仇老头可是送了我五鬼,不知你要送我些什么?”   许仙突然笑了,虽然还是极淡,但仿佛间多了几分人气:“我所送之物,来日自有分晓。记得我今日之话,将来你我还有相见之时,只是那时恐怕我不再认得你了。”   许仙就此言罢乘风而去。   竹林中,只剩下小青皱着眉头有些莫名其妙,她修行时日尚短,但也知道有些修士擅长天机运算。心道:这许仙难道会什么神机妙算。但终归是想不明白,索性回去接着修炼五鬼吧,至于那仇王府,她从来都没放在心上。   清幽的竹林中流过一缕凉风,整个竹林都在月光中沉吟,似乎在吟一首永远都吟不尽的长诗。   谁能明白呢?那一段写在光阴中的故事,困住的又有谁呢?   许仙本欲往飞来峰上去,一个鬼差突然赶来道:“公子,仇王府请柬。”   许仙接过一看,竟然是仇王府的大公子要成婚,请城隍赵文会兼许仙许汉文到府中饮酒。许仙思了一思,将请柬收在袖中,回返城隍庙。   赵文会已经急急忙忙的赶出来:“贤弟,这鸿门宴去还是不去。” 第十九章 肃杀   许仙冷笑道:“为何不去,这请柬就暂放在兄长这里,到时候兄长安坐堂上,我自去会一会他们,若能劝服,不动刀兵,那是再好不过。若是不能,我也有计较。”   赵文会看他神色,哪有半点劝服的意思,还要再劝。许仙却道:“今日再不决断,兄长这口气要忍到何时?”   赵文会一愣,他心中怎会无气。这十年来同那仇王府起了不知多少会摩擦,哪一次不是自己退让。仇王府见他软弱可欺,也越发不将他放在眼里。   后来他亲自去讨要一个魂魄,却连仇王的面都没见上,在门堂下空等了一个时辰,最后差一个下人过来冷言冷语几句打发他走。气的他当场就摔了杯子,但是那下人只是冷笑,一副轻蔑的样子。   他力不如人,又能怎样。这口气也只能硬生吞下。天长地久,他也无力,只想着找人顶缸,自己投胎去。今日许仙将话一逼,终于激起他胸中那一股热气,起身站在许仙面前,长揖到底:“请贤弟为愚兄报得此仇。”   许仙起身将他扶起道:“天地不平之气,托之风雷。兄长且看在下手段如何。”说这话,许仙脸上已是风雷激荡,满是肃杀。   天道好生,谓之成。天道好持,谓之住。天道好杀,谓之坏。天道好尽,谓之空。成住坏空四境,喻之于春夏秋冬四季。   此时正处秋冬之日,天地肃杀之时,许仙秉天道而行,上合其意,兴坏空之事,行事间如得天助,正是此理。与其修行也大有益处,若是温润行事,反而不快。   仇王府中,早已荒废的府邸,夜间却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王府地处偏远,四下无邻,到后来让灭了满门,数百口人被诛杀在里面,以后更是没人敢来。现挂名在尹红袖名下,但她当然不会来这里寻晦气,也就真正的荒废下来。   废园中一棵桃树旁,一个身穿金黄龙袍的中年男人为首,身后还跟着一个身披甲胄的青年,躬身道:“父皇,这棵定神桃木渐腐朽,我们终于可以脱此束缚。大仇得报,指日可待了。”   两人说着话,但却都不敢太靠近那颗桃木,尽管这棵桃木下面埋得就是他们的尸体。原来仇家被诛灭满门的时候,就在这后院挖了个大坑,就地埋了,上请一个修行之人,植了这么七棵桃木,成七星之状。上面贴满了符箓,用以镇压凶厉,才能将这些恶鬼束缚在此处。   男人声如洪钟道“皇儿,他吴家欠我们的,终归是要还的。先就擒了那尹红袖来,让这满院将士都做弄一番才算是报了仇。这可是他们当初承给我们的。”仇王谋反不成,只能做这阴间的皇帝过瘾,将自己的独子封做太子。   太子想起尹红袖的娇媚容颜,不由舔了舔嘴唇,却低下头道:“孩儿明白。”他心下早已等不及了。又犹疑道:“只是真的要请那赵文会和许仙前来。”   仇王冷笑道:“赵文会胆小怕事必不敢前来,而且城隍总算是个神职,我们也不可妄杀。只是那许仙八成是要来的,他修行有些小成,若能得了他的阳神,对我们的好处不可估量。”仇王想了想又道:“前些日子来那个妖修也一并请来,到时候一并杀了祭旗,将魂魄炼了好增强你我之力。”   太子犹豫道:“皇儿还请纳她为妃。”他生时也是风流场中的人,小青虽然是男装打扮,却瞒不过他。才故作大方送了五个仆役给她。   仇王回身瞪了他一眼,太子立刻改口道:“为了报仇大业,这点牺牲自然是值得的,只是孩儿怕来的人多了,我们制不住他们。”   仇王瞧着眼前的桃木道:“只要入我觳中,任凭他们天大的能耐。”   原来这镇魔的桃木被其以邪法侵蚀,不但渐渐失却了作用,反而为其所用,自成阵法。进来府中,必然是个九死一生之局。   正是虎有伤人心,人有害虎意。只等到时候分个生死,才是了局。   红袖书院中,尹红袖教训道:“彩凤,不会真的喜欢那潘玉吧,虽然长了的风流俊俏,文采也是当世无双。只是这种人将来不知道多少妻妾,而你也至多能做一个妾,到时候还不知要怎么受欺负呢?”经过上次,两人的关系倒是亲近了不少。   彩凤细长的凤眼流转间瞪了旁边的青鸾一眼,才笑着道:“姐姐说哪里话,我们也只不过见了几面,怎么会有如此想法呢?”   尹红袖怀疑道:“真的吗?我是为你好,宁为小家妻,莫为大家妾。而且挑男人总要选一个对你一心一意的。”   彩凤抹开话题,笑道:“只要一心一意,其他的任他是个瘸子瞎子也无妨吗?”   尹红袖傲然道:“自然不是,还要相貌威严,气度不凡,能使大力救我于水火之中。”   彩凤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尹红袖,二十七八岁的年纪,淡红衣裙裹着玲珑有致的身躯,一双桃花媚眼更显得成熟而有丰姿。只是说出来的话倒像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似的。想想也是,她从小到大受的大委屈恐怕只有嫁到杭州这一次,而且刚入城,仇王府就让围了,也没吃什么亏。反挂着郡主的身份在这杭州城自自在在的过了十年,又懂得什么人情世故。而自己也曾有这样天真的年纪吧!   许仙一觉醒来,梦境消散如云,只隐隐约约间还记得自己昨晚似乎梦见了小青,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娇俏些,那可是自己的未来丫鬟啊,虽然没梦到白娘子有些遗憾。   起床洗漱罢了,一看桌上黄纸朱砂,又升起兴趣,凝神持笔,决定在试一试五雷符的画法,虽然心里也不抱什么希望,但多练练,总会熟能生巧吧!   缓缓运气如江河之持久,迅捷留笔如蛟龙之舞空。许仙一下子进入一种奇妙的境界——心境空灵。虽然只是一瞬,但等到许仙从这种状态下惊醒时,再看笔下,那五雷符竟然画成了。   许仙惊喜道:“我,我他妈果然是个天才,原来天才才是我的隐藏属性。”他当然不知道,此刻他所画的五雷符和他昨晚所画的五雷符,无论是速度还是威力都差了不知多少距离。   鱼玄机惊讶的看着手中的五雷符,许仙抱臂得意洋洋的坐在一边。   许仙得意忘形“来,小妞,给爷笑一个。”   “滚。”   许仙站在玄机观的门口,怒气冲冲:“不是说我能画出来就能进去吗?太不讲信用了。”   笋儿在门里道:“那个,师叔啊,师傅说你,你。”   “我什么。”   “你把舌头割掉再来吧!嘻嘻!”笋儿银铃般的笑声越来越远。许仙嘟囔了一声“小心眼,还修道呢。”   许仙又画完一张五雷符,放在一边。在刻阳神出窍的状态情况,将五雷符的力量发挥到极致,但消耗也是极大,一晚上也不过能画两三张而已。现在他每晚出窍已经算是放弃了修炼,而专心绘制雷符,绘制完就在一旁回气。他大多数时候都会选择画两张雷符,另用剩余的灵力再绘制几道其他消耗比较小符箓。   其中许仙绘制最多的就是耀日符,这个符放出的效果就如同闪光弹一样,但对普通鬼物倒是有不小的伤害,再加上他本身的灵力就是太阳之力,符箓的效果更大些。这个符箓他可是准备了许多。还准备了其他如玄甲符,遁甲符等可能会发挥作用的符箓。   这就是符箓的好处了,能够储存力量,在对战的时候如同带着一个军火库。但修行者容易沉迷五花八门的符箓中,况且每一种新的符箓的学习都要投入不小的心力。就会舍本逐末,忽视本身的修为。   能像许仙这样只要看一看,试一试,立刻能够完美的画出各种符箓,那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第二十章 赴宴   明天就是请柬的日期了,到时候擒贼擒王,一举击杀了那老鬼。此间事就算是了了,这些日子处理阴司事物,功德也积累了五万多功德。这就是身居上位的好处了,积德极为容易。但一居上位,为名利,为权位,心意往往越发纷杂,也就越难得功德,而且积累功德容易,造孽也是同样。   这些日子以来,许仙也渐渐了解到神格的作用,即是保护,也是桎梏,一旦接受神职,即使力量一般,也没有人敢随意伤害。而且能将自己同神道联系在一起,无论何时都不会引发雷劫。但同样的,没有雷劫的淬炼,能力也很难有所提升。得失之间,还许多多多思量,但许仙基本上没有入神道的打算。行完此事,恩德也就算是还了。   仇王府中张灯结彩,但身披甲胄的士兵也不在少数。尹红袖的送亲队伍到杭州时,仇王府众人正召众将到府中商议对策。兵马都在城外,将领们只带了亲兵入城商议,有的说等等风头,有的说现在就反,正在争吵之时。城外兵马却被一纸诏书策反了,随送亲队伍而来的将领直接带兵平了仇王府。   就是这样,府中也有不少兵卒,现在各持兵器,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加上府中的府兵,也有百余兵将。   “皇儿,该去接你的新娘来了。”仇王寒声道。只见院中的桃木都被侵蚀成血红色,道符碎散了一地。十年禁锢,平时想要出府都要花费不小的代价,现如今终于可以随意出入王府了。   许仙到达城隍庙中,带了申屠仗便要向仇王府中行去,赵文会却拦住道:“二位且住。”挥手见四个鬼差分别捧了各样东西出来。分别是衣袍、甲胄、兵刃、礼物。   赵文会红着眼说道:“贤弟和申壮士换上这些衣物,参加婚宴,不能让那老贼小瞧了咱们。我为你们摆酒,等你们斩了那老贼回来,大家痛饮一场。”   泥人也有三分土性,老实人也有爆发的时候。受了十年欺侮。这口恶气今晚总算是要出一出了。他做这些年城隍,也算是有些积累,特别是这两件兵刃,一刀一剑,以古代名刃命名,剑名万仞,刀名照胆,都是鬼骨所铸,能斩鬼灵。不比寻常凡兵。而那一件天蝉衣和黑天甲也是难得之物,今日全部拿出来作为支援。若非自己力有未逮,恐怕要亲自上阵。   许仙也不客气,着上白色衣袍,博衣长袖,长剑在腰,表情淡然。不必作色,眉目间一股肃杀之气,自生威严。   申屠仗身披黑色甲胄,长刀在背,面冷似铁,虬须横张。何须饮酒,而生豪气。路见不平,闹市可斩人头。报恩达义,生死不羁于胸中。   赵文会见了不由赞叹,男儿到此,面目俊丑还有什么当紧。便这番气度,天地亦为之动容。不观其容,不观其言,但看他行事如何。   马车已在门外等候,红面鬼差为之驾车,心中对申屠仗已再无妒忌,他料想自己就算有那样的实力,又怎敢赴这龙潭虎穴之中。却见二人淡然处之,上车安坐。   车厢中,点着一盏小灯,照亮了一小块黑暗。许仙从袖中掏出几张符给旁边的申屠仗道:“这几张是雷符,用你的灵力激发即可。”然后又拿出一张玄甲符贴在申屠仗身上所穿的黑天甲上,顿时消融,只在甲胄上隐隐浮着一层光华。   申屠仗知这符的威力,小心接过,问道:“今日如何行事?”二人竟然到此时才商量计划,而申屠仗连许仙的计划都不知道也敢随行。   许仙低声道:“刺杀之道,不比埋伏,只能见机行事。那仇王若聪明,进门就摆下兵将围杀了我们。不过观其生时行事,造反造到人尽皆知,最后一事不成,连门都没出去就让人杀了,不过是个粪土王侯。到时候见我们是瓮中之鳖,得意之下难免要多说两句,我们不用与他废话,见我眼色,一起出手,宰掉那老鬼。到时候看情况,或是杀个痛快,或是用遁甲符逃出。那仇王只一独子,他一死,手下那些将领必乱。”   申屠仗点点头,许仙并非莽撞之人,此事虽险,但考虑周全,凭借手中雷符,更是极易成功。就算不成也可逃脱而出。   油灯闪烁,照着二人的脸忽明忽暗,一张平淡,一张冷硬,但都坚毅如万仞之山。   马车一顿,鬼差的声音传来:“到了。”   许仙下车,抬头一看,月色昏暗,时有云雾笼罩。果然是天助人兴,月黑杀人夜。   朱红大门外挂着一排大红的灯笼,在这深夜却格外的诡异。迎宾高喊道:“许公子到。”   两人走进门中,身后大门在咯吱声中关闭。许仙和申屠仗都抓紧了手中的遁甲符,但没有兵将围上,也就暂时放下的心思。   转过影壁墙,又七回八绕到一出极大的花园,院落中到处张灯结彩,甚是喜庆,院中桌椅已摆下,竟然还有些别的客人,此刻都来觑二人。獐头鼠目似是刚修成形的鼠妖,歪嘴斜舌不知道是什么精魅的。都是歪瓜裂枣,像人形的不是面色苍白若死就是七孔流血的惨状。此刻一起阴森森的看过来,足以使得普通人胆裂。   申屠仗笑道:“我爹妈原道我长得丑,真该来这看看,我还是一等一的俊俏郎君呢!”   而许仙正在看另一个的俊俏郎君,一个青衣公子列坐其中,俊美的耀目。此刻也看着许仙咧嘴一笑,正是小青。若没许仙那番劝导她已经不知道到哪修炼了,许仙去一说,反而激起了她的好奇心,想要看看这里有什么热闹。   许仙不再瞧她,和申屠仗二人捡了个位置坐了。小青有些郁郁,又有些奇怪的想:“难道他说再见就不认得我是这个意思,那还不是凭他心意,算不得神机妙算。”   仆役纷呈,桌上菜满,却总不见仇王出来待客。只是许多挂着红绸的兵将围在一旁。这里的客人都有些不安,但也有张开口只顾得吃喝的,小妖小怪哪里懂得人间的礼数。   “铛”一声锣响,只听有人唱道:“新人到。”   从黑色的天空飞下一个大红花轿落在院中,抬轿的是四个鬼兵,为首一人穿大红喜袍,年纪尚轻,正是这次喜宴的主角,仇王之子,仇王自封为皇,所以也称他为仇太子。   仇太子掀开花轿的轿帘,直接从里面拉出一个惊恐万状的新娘不住挣扎着道:“放开我!”但怎敌仇太子的力量,被硬生拖出。正是尹红袖,现在她身上一层薄薄的亵衣亵裤,隐约还可见里面大红的肚兜。像是被睡梦中直接拖出来似的。院中顿时想起些吞咽口水的声音。   仇太子将尹红袖丢在地上,高声道:“这女人是我们仇家的大仇人,十年前这仇家张灯结彩正是要娶这女人,只是周老儿背信弃义,却伏下兵马,杀我满门忠良。今天是我仇家大喜的日子,不是结亲,而是要报得此仇”他吐沫飞溅的说着,激昂澎湃,眼睛却离尹红袖的身体。   原来那修行之人种树,也送了尹红袖一件辟邪的法器,鬼物难以靠近。而今晚院中桃木完全被侵蚀,仇太子才终于得偿所愿。   许仙面无表情,眼观鼻,鼻观心,只等仇王出来。   申屠仗微微撇嘴,杀个女人也算是报仇?这仇家老小果然不成气候,听说祖上还是开过大将,如今却是这么个熊样。   小青有些愤慨,但总归是人家的家事,她却不好插手,只是心里道:天下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尹红袖本来还有些迷迷糊糊,此刻冷的直打哆嗦,脑袋也清醒了许多。仇太子一番话让她心惊胆战,再加上旁边无数恶客的注视。真是让她又冷又惧又羞又怒,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此刻只是嘤嘤垂泪。   许仙却感到一丝不对,一丝诡异的波动逐渐在院中传开,但众客的注意力都被地上的尹红袖吸引住,谁都没留意。而且如此细微的变化,即使留意也未必能够察觉的出来。 第二十一章 仇王   仇王爷却哈哈大笑着从堂中走了出来。他心中快意,最后一颗桃木也被完全侵蚀,阵法已成,这满院的客人都将成为他的血食。院中这二百兵,只等他摔杯为号。   仇王爷随意从桌上拿起一杯酒,高声道:“今日群贤毕至,是寡人的福气,也是我们仇家的喜事,我敬大家一杯。”只等喝完这一杯,就是动手的时候了,他强自压抑着心中的喜悦激动。   哗!客人们持杯起坐。   闪,一颗金色的太阳在小院中爆炸开来,光芒充斥整个空间,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凝滞了。院中鬼物身上冒着青烟,发出惨嚎,但这惨嚎声显得寂然,因为一道树干粗细的闪电,轰鸣着击向举杯的仇王爷。   电光炽烈,寻常鬼物沾边就是被蒸发的下场,但那仇王爷竟然硬挨了一击竟然还不倒,只是毛发戟张,衣衫焦损,脸上还有些茫然,想摔杯为号,却身体麻痹动弹不得,而且酒杯早已被电光粉碎了。   仇王爷站在堂上,许仙在院里,距离终究是太远了,即使有许仙的操纵,但画好的符箓的力量还是太过分散,难以一击必杀,若等这仇王爷反应过来,想起来摔点别的什么,许仙也只能逃跑了。但许仙没有跑,反而向着仇太子奔去。   因为还有申屠仗,许仙一站起来,他就闭上眼睛向仇王冲去,那道亮光同样让他浑身若烧,但他却浑然不顾,势若疯虎。   照胆刀斜挥而下,仇王人头飞起时,还是面脸愕然。申屠仗仿佛了解了他的想法,笑着踢开他的人头,“摔杯为号?听戏听傻了吧!”   而此刻许仙已经一剑斩开了仇太子,尤嫌不足,瞬间挥出七把剑,只见那仇太子斩得七零八落。回身再看申屠仗,大喝一声:“再杀。”   果见那飞起的仇王人头,在空中张开嘴大吼一声:“杀了他们。”   申屠仗终归是做鬼时间太短,平日所吃都是没有多少反抗了恶鬼。却忘了人被枭首,必死无疑,鬼怪却是未必。   堂中兵将涌出,再加上院里的,向着院中众客杀去。这群兵鬼修行都近十年,许仙的耀日符虽然对它们有伤害,但却不能够致命,只能起到阻滞的效果。   院中顿时惨叫声四起,鬼卒无数,刀兵林立,这些小妖小怪却如何挡得助,纷纷被斩杀。有的叫,有的骂,有的求饶,有的解释,但总归是一并砍杀。   申屠仗将仇王身子砍做烂泥,回到许仙身边,面有愧色,许仙只是摇摇头,表示并不在意,只盯着那仇王的人头,仇王此刻飞到兵将之后,哪里还打的着。   申屠仗说道:“我们走吧!”一击不成,远遁千里,事到如今,见事不可为,也该走避了。   许仙摇摇头说:“走不了了,你且看。”却见一位獐头鼠目的客人,摇身一变化出原形,却是一只灰毛老鼠,一头向地上扎去。却碰到一层血红色的壁障,那土遁之法竟然不灵便,反被弹了回来,然后被三五个鬼卒斩成肉泥。血肉渗进那层壁障中,越发鲜红起来,隐隐有个老鼠的魂魄也被粘在壁障上渐渐融化。   仇王虽然恨极了许仙,但却命令着兵将先杀拣弱小的杀了,血肉精魄供他吸食。就这么会功夫他竟然有长出一个身子,只是小如婴儿,顶着一个大头,恐怖而怪异。   许仙一看脚下被斩碎的仇太子也在慢慢融化,一道太阳真火打在上面,顿时烧成灰烬,但却烧不穿那层红色壁障。   兵行如火,就这么转瞬间,满院客人已经都做了刀下之鬼,慢慢围了上来,脚步声震慑人心。一百人在平日里不过是个数字,但当这一百人身披盔甲,手持兵刃,团团围上来的时候,方知这是个怎样的数目。   许仙身边只剩下申屠仗、尹红袖、小青三个。小青是满座客人中修为较高的一个,早早避到了许仙身边,心中后悔,不该不听他的劝告,瞧这阵法,那鬼老头分明是准备要把众客一网打尽。此刻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三人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放在许仙身上,此刻都将他当作最大的倚仗。   许仙却毫无反应的站在哪里,眼眸中静默如水,仿佛已经认了命一般。雷符被这么多身披甲胄的鬼卒分担,也难起到决定性的作用,反而会激起猛烈的攻击。   仇王爷的身体已经有成年人大小,精壮的配不上他那苍老的脸面,而且还在不断的涨大。不停的呼喝叫骂,时哭时笑,似乎神智不太清楚,但终于没有再犯形式主义的错误——让兵围定了,自己再啰嗦几句。   随着鬼卒的不断逼近,盔甲相撞的锵锵声震耳欲聋,兵刃的锋芒似乎已经可以触到几人的身体。小青心中已经绝望了,面对军队的力量,个人实力再强也只能游击才有机会取胜,正面想抗,根本是不可能的。尹红袖早已闭上了眼睛。   只有申屠仗还目光灼灼的看着许仙。   许仙终于动了,十二张耀日符,一起飞出,却并不放光芒,而是形成一个环形,旋转不止。许仙大喝一声“闭眼”。   天空无月,但此刻这里却变成一个光的海洋,院中如同升起了一个太阳,金光十里可见。   这就是许仙最后的杀手锏,《墨箓书》中记载的最强攻击法门——符阵。将同一种符箓集合释放,所产生的威力极强。而许仙所能使用的也只有耀日符这种低级简单的符箓形成符阵,而且还是凭借他的太阳之力才能使用出来。若是想用五雷符形成符阵,那是打死也做不到。   光芒中,离的近鬼卒还来不及惨叫就被融化,身上的兵刃盔甲叮叮当当的落在地上。离得远的也只哀嚎打滚,受了重创。申屠仗还是藏身许仙的影子中,才避过一劫。   而后,申屠仗和小青趁此机会上前大杀一番,将剩下的鬼卒杀尽。许仙拄着剑站在原处,疲惫至极。   夜风起,乌云散,月光落,小院中漂着一股浓浓的血腥气,就是最娇贵的尹红袖都不觉得恶心,反而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今晚的一切真如同一场噩梦,梦中唯一一点亮彩只有身边拄剑休息的许仙。夜风中飘舞的白衣黑发,一双朗如日月的眼眸,有些熟悉的容貌,但总不记得在哪里见过,或许是前世吧!许仙大概没想到大众脸还有这样的好处吧。   许仙却不看她,而是大声提醒道:“小心,这阵还未散。”   “啊”一声怒吼响彻四周,刚刚被光耀击倒的仇王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并且不断变得高大。申屠仗自然不会再犯上次的错误,许仙给的雷符在极近的距离被引发,电光激荡中,仇王的身体立刻被撕裂出巨大的伤痕,却并没有血,而是能从伤口出看见无数亡魂的呼啸。   伤口迅速愈合,只留下恐怖的疤痕,而在这血红色的障壁中,越来越多的血食涌入仇王身体。包括刚刚被杀的那百余名兵将,日光终究不能像太阳真火一样焚烧一切,而所有残留都给仇王提供了血食。   仇王变得越来越大,皮肤转为青黑,口中生出獠牙,一双眼睛红的像血。不断的发出狂暴而毫无意义的吼声,口中犬牙交错。到最后哪里还有人形,分明是个高近十米的恶鬼夜叉,身上布满恐怖的疤痕,各处都有骨刺伸出。手脚已经完全化为利爪。此刻像野兽一样趴在地上,口中涎水流出,一双磨盘大的眼睛瞪视着许仙,已经是一个介于实体和虚体之间的鬼物了。   “啪!”一声巨响。   许仙所站立的地方变成一个大坑,而许仙抱着尹红袖差之毫厘躲了开来。   许仙喊道:“小青。”说着将手中剩下的雷符全扔给她。   小青接过,心里一愣,这难道是他说的要给送给我之物,真准。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她险些被仇王的抓助,勉力一跳避开了身下那一抓。但身在空中,转折不易,仇王的臂长爪大,只要另一个爪子再一抓,小青势必难以幸免。 第二十二章 法海   一道雷光击中仇王,正是申屠仗在另一边来救,那仇王立刻身体一滞,此刻他狂暴混乱,只凭本能行事,立刻转身去攻击申屠仗,小青才逃过一劫。   许仙命令道:“轮流用雷符攻击他。”   而此刻那血红色的阵法依然存在,若给几人时间,或可破阵而出。但哪里有时间,这院落虽大,但容纳仇王这么庞然大物,只要一跨步,一伸爪就几乎能够到任何地方。庞大的体型让任何攻击都毫无意义,申屠仗现在挥刀也不过能在仇王身上留下一道微不足道的口子罢了,而且还会迅速愈合。   三人在这小小的院落里东奔西跑,疲于奔命,许仙更是将猿公剑法发挥到极致,虽不用剑,转折跳跃如猿猴般灵敏。虽然抱着一个人也能勉强闪避。   但只要一个失误,就是立刻殒命的下场,全屏手中的雷符保命,可是三人又哪里耗得过仇王。   申屠仗突然吼道:“雷符剩一个了。”小青也喊:“我这也是。”   许仙突然不再躲避,站在原地。高声道:“等下听我号令,一起攻击。”   仇王此刻已经更加狂乱,见许仙不动,立刻抓来。   许仙将尹红袖抛给小青,高高仰起头看着仇王的眸子,对视间,一个淡漠,一个狂乱。抓将及身,许仙命令道:“用。”   两道雷光击中仇王庞大的身体,伸向许仙的巨爪一滞。   但许仙却并不趁机闪避,而是掠过巨爪,直向仇王飞掠而去。   小青大惊失色,一旦进入仇王的攻击圈,再想出来就没那么容易了,或者说是根本不可能。   但许仙没想着出来,而是想进去。   手中万仞一挥,在仇王腹下切开一个口子,然后飞身而入。   仇王身体里无数冤魂恶鬼扑向许仙,要分而食之,但许仙上涌起一层金光,挡住群鬼。   一点金色的火开始在仇王体内蔓延,缓慢而坚定。   申屠仗、小青、尹红袖站在一边,见仇王在雷光的呆滞过后,竟然不再攻击他们,而是伸进自己的肚子,仿佛想抓住什么,却怎么都抓不住,焦急烦躁的怒吼着更加用力抓去,却只能将腹上的伤口越撕越大。   长达数米的伤口处,可见里面无数的面孔嘶嚎着。许仙在这冤魂的海洋中逆流前进,身上那一层金光,也淡薄的仿佛随时会被撕裂。鬼爪几次都险些抓住他。   终于,仿佛碰到了一个障壁,许仙奋力用剑一割,却割不破。眼看身后的鬼爪再一次袭来,许仙一踏肉壁躲了开来,那只鬼爪却在肉壁上撕裂了一个口子。许仙趁此机会,再一次挥剑,将那口子阔大,一跃而出,落在小青身边。   小青惊喜的看着从仇王小腹进入又从仇王的背上脱出的许仙,再看那仇王似乎舒服了一点,想再一次攻击她。心中不由叫苦,刚才一歇息,心神一松,她觉得自己是筋疲力尽,看身边的许仙,依旧是那一副淡淡的表情,只是多了几分疲惫而已。   许仙感觉到小青的眼神,回过头来对她道:“赢了!”   小青喜道:“真的吗?”经过今晚的一切,她已经对许仙的神算非常信服了。   果然,仇王庞大的身体突然一滞,然后发疯似的剧烈颤动着。身上的伤疤一个个被撕开,在仇王的狂嚎中,涌出滚滚的黑烟,仇王如同漏气的气球一样,身体迅速的干瘪下来,最后只剩下一层枯皮。   申屠仗恍然,这仇王一下子吸食这么多精魂,最终无法控制。但只要多控制一会儿几个人都活不了,许仙将太阳真火埋入仇王体内,若是仇王能够完全控制的话,也不过是小事,浇灭就是了。但他体内的鬼物争相避散,到最后竟然纷纷脱逃,才让他有了这样的下场。   几个人来到许仙身边,想说点什么,可都萎顿在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有许仙依旧拄剑而立,抬头仰望那一轮银盘似的明月,月光中他的姿态深切留在几个人的脑海里,再也难以忘怀。   尹红袖看着许仙,眼中光芒四射,整理一下思路道:“阿嚏!”冬天穿成这样,不冷才怪,只是一直生死一线,现在才觉出来冷,更兼是如此羞人的打扮,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许仙将身上白袍脱下盖在她身上,尹红袖低着头红着脸说了声:“谢谢。”   却没看到,许仙一直看着一个方向。   那层红色的屏障随着仇王的身死慢慢弥散,两个人影走进来。其中一个一见许仙立刻扑上来道:“相公。”许仙下意识的抱着她,正是聂小倩。许仙曾想找她帮忙,但是刺杀并非是人越多越好,更重要的是,每当想到要带她深入险地,心中那一颗凡人之心就激烈的抗拒着。   此刻也只能面对小倩幽怨的目光了,看向旁边尹红袖,眼神也颇为不对。许仙看着她,眼里也多了几分柔和,摸摸她的头,却看向另一个人。   那人双眉横雪,两鬓留白,身穿淡灰色僧袍,竟然是个老和尚。“阿弥陀佛,老僧在飞来峰上见此处金光闪闪,原来是施主在降魔。”   尹红袖自从小倩叫出那一声相公就咬着嘴唇不再说话。此刻却犹疑着道:“法海禅师?”   “尹施主还记得老衲啊!不觉已经十年了。”十年前正是他在此设下阵法,镇压众鬼。近来算到此处又要生事端,就在飞来峰灵隐寺讲经说法,准备降妖除魔,却没想到事来的如此之快。   这时赵文会急急忙忙的走进来道:“贤弟,你没事吧!”   许仙拱手道:“幸不辱命。”潘玉的恩情算是还了。再看面前法海:“大师,今日就此别过了,我们来日还有相见之机,只怕到时候我已不再认识大师了。”   法海看了看许仙,他法力超凡,似乎有些了然,双手合十,笑道:“那就让贫僧再认识一下施主好了。”   许仙心中道:“只怕那时候我不想认识你了。”面上却双手合十,躬身行了一礼,就要离去,小倩当然拖着他手臂也要随之离去。   法海突然道:“聂施主,老僧看你大有慧根,岂可贪恋这红尘俗世,人鬼殊途,莫如随老僧回去聆听佛法,皈依我佛。”   即便以许仙现在的心性,也生嗔念,这法海果然不是好东西,当面挖墙脚都能挖的这么顺溜,不愧为出家人,脸皮就是厚。小倩回头冲法海一瞪眼,挨许仙更近了些。   法海却不气馁,转脸道:“这位施主,老僧看你戾气太重,刚极易折,最易入魔,不如跟老僧回山,每日晨钟暮鼓,洗涤心性。”   申屠仗咧咧嘴,也不答他,径直离去。   法海又冲小青道:“还有这位施主,老僧看你年纪轻轻,缺人引导,莫要走上的邪路,将来回不来头,还是听老僧宣讲一下世间大道,我佛谓之大光明之物。”   小青却冲许仙道:“喂,许仙,我叫岑碧青,今天多谢你了,你说我们还有想见之机吗?”   许仙挥挥手道:“还有,只是那时我也不会再认得你了,你莫要太凶就是了。”   “那好,到时候我再报答你。”言罢纵身而去,投入这沉沉的黑暗之中,今夜种种,她怕是久久不会忘记了,她更好奇的是许仙所做的预言,来日会怎样呢?   一下走了四位施主,法海却还是那副渡尽苍生的模样:“尹施主,佛法无边……”尹红袖哪里听他说话,只是呆呆的看着许仙,这个名字他是听过的,但实在没忘心里记,眼前这人竟然是那个许仙。   法海叹息一声“执迷不悟”。   “城隍君,可曾记得地藏王菩萨,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之大愿。阴司中人,信佛礼法才是正道。还有这四位施主,面色青红,狰狞可怖。真是一入苦海,忘我本来面目,相信只要手持经卷,日日诵读,来日必可还我本来面目。”   赵文会同四鬼慌忙退走,只留下法海禅师对月惆怅,世如火宅如苦海,但偏偏这尘世中人不懂觉悟,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第二十三章 等待   马车将申屠仗,赵文会送回城隍庙。一番大战,三人谁也没心情喝酒了。   转眼间马车里只剩下聂小倩和尹红袖。冥府的马车轻盈无声,毫无颠簸,聂小倩依偎在许仙怀里,低声说着这些日子来的趣事。若是平日,许仙定不会同她如此亲昵,此刻心中却没了平日里的顾及,也就任她柔情蜜意。   原来小倩在飞来峰上听法海讲经,小倩本身吸纳了三颗舍利,又得到一颗舍利的点化,身上具备法海老和尚所说的叫做佛性的东西。法海见了大为欣赏,一定要让她皈依我佛。   小倩自然不会去做尼姑,反而在山里召集了些山魈木怪,做了山大王。据她说姥姥那样很威风,自己也想试一试,许仙也让她做自己想做的事来着。而且听许仙说过“聂小倩,宁采臣,燕赤霞都有了,可惜没有黑山老妖。”这样的话,虽然不太明白,但干脆自称黑山老妖。   许仙问道:“还要回去做黑山老妖吗?”   小倩抬起头,双眼发着光:“我听相公的。”她虽然很喜欢玩山大王的游戏,但更希望许仙让她留下,今晚的亲近让她很是开心。   许仙干脆道:“回去吧!”小倩失望的低下头,心中超出想象的难过,差点流出泪水。从什么时候开始呢,明明离开的时候还没那么舍不得。从第一次出口叫出相公,到一路烟尘的嬉闹,再到西湖之畔的分别。面前这个男人一直在很认真的对待自己,也在一直在很狠心的拒绝自己。那次说要离开,难道不是想要被挽留,难道不是在赌气,但却还是那么轻易的说了分别,轻易的仿佛没有任何在意。   许仙道:“你也有自己的生活啊!”   小倩勉强的嗯了一声,对这个解释明显不能接受。   许仙眼眸中一阵闪动,终于叹了口气道:“等我回窍,就不记得这段记忆了,到时候会有很多顾及,像这样的拥抱也没法给你,虽然我是喜欢你的。”这样的女子,无论是今生还是前世,都合该被捧在手心里,有让任何男子一见钟情的本事,更别说再在你身边轻柔的叫一声相公了。只是这种感情,是许仙不敢正视的吧!   小倩激动起来,满脸惊喜,直起身子望着许仙道:“那就别回窍啊,我们在一起,小倩一生一世侍候你。”   “但这样的我是不可能一直陪着你的,这样的我没有那样的坚持,这样的我一定会走另一条道路,这样的我终归不是完整的我。”许仙说着话,眼神变的飘渺。   小倩眼中充满泪水:“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相公,你在顾及些什么呢?”   许仙低下头道:“我也不知道,或许会有办法的,但需要等待,需要慢慢明白,而且我大概会娶别的女人。”   小倩眼泪汪汪的,却歪着头不太明白,“相公要娶别的女人,那我求求那位姐姐不就好了吗,难道那位姐姐很善妒,又很凶,不让相公有别的女人。那我就偷偷和相公在一起,她一定发现不了的。”她的古董脑瓜里无法理解,为什么许仙娶别的女人就不能接受她?   尹红袖一直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对于小倩和许仙的关系很是好奇。但此刻她再也忍不住,怒道:“男人要女人从一而终,自己却要三妻四妾。可怜有些女人还只知道纵容这些男人,将来被抛弃也不知道找谁去哭。”她沉寂已久(其实也就半夜)的女权主义灵魂此刻终于觉醒了,而且在熊熊燃烧着。自从知道许仙有了别的女人,她就果断的医治了自己的花痴症。   小倩歪着脑袋想了半天,坦白道:“不懂。”虽然自己也不高兴相公有别的女人,但和自己能不能同相公在一起的问题相比,根本没有可比性嘛!   指望深受封建思想荼毒的聂小倩理解她解放女性的伟大情操,估计这辈子是没可能了。尹红袖不由深深的叹了口气,感觉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她大概想不到,她这个古代的激进派到了现代完全就是保守的不能再保守的保守派,光凭二十七八岁还是处子之身这一点,就足以震倒一片人。   马车一停,许仙道:“尹院首,到了。”   尹红袖刚想下车,又一阵尴尬,自己这副模样,大半夜穿着男人的衣服回来,让人看见了,她也不用活了。许仙问道:“你住哪?”   尹红袖羞臊的指了指西面一座小楼。   许仙上前,一揽纤腰,腾空而起。   “啊!”尹红袖一声惊呼,又赶紧捂住嘴巴,想想今夜不知道被他抱了多少会了,脸上更是红透了。   书院里一片寂静,显然没人发现他们的院首被劫走了。尹红袖想想自己被劫走又被救出送回来,真感觉恍如一梦。银色的月光,凌空虚度的二人,许仙虽有温香在怀,但他在出窍状态下,除非面对熟悉的人,自来是心如止水。   尹红袖心却跳的很快,抱着自己腰肢的手热的发烫,自己还穿着他的衣服,月光中平日熟悉的一切都在脚下,自己却在他怀里。她无法用一个准确的词来形容此情此境,如果她晚生千年,大概知道这种东西叫做浪漫。二十七八岁还一脑子浪漫情怀的女人。   穿过洞开的窗扇,轻轻一踏窗口,落入她的闺房,许仙将她放在地上,她还有些晕晕乎乎的。直到许仙说话她才清醒过来。   “尹院首,今晚发生的一切,明日我都不会记得,你不必挂怀,更不要深究,今日就此别过了,好好睡一觉,就当这是一场梦吧!”   许仙说完又自窗口飞出,本想讨回赵文会送给自己那件蚕衣,但终归不好让人将衣服脱下来,也就索性不提,直直的走了。自己同他大概再无相见之日了吧!   尹红袖呆呆的看着许仙洒然而去,终于叹了口气,关了窗户,今日受了风寒,明日大概要感冒了吧!不,或许现在就已经感冒了。不然为何脸这样热,心这样乱呢?   许仙回到马车,小倩正撅着嘴满脸不高兴的看着他,似乎有点明白尹红袖关于男女平等的论述了。许仙摸摸她的头,发丝清凉而柔软,小倩一头扎进他怀里。   许久之后,小倩轻声说:“我走了,相公。”   “恩。”   “我会等你的,等你明白。”虽然她也不太了解许仙要明白什么,但既然能等那就等吧!   许仙叹了口气道:“或许等不到的。”   “你,想我等吗?”小倩小心翼翼的问。   “我想你等。”虽然有些自私,但这是他的心里话。   “恩,相公想我等,我就等。”小倩笑的欢喜,虽然脸上还带着泪痕。虽然不知道在等待什么,虽然不知道要等待多久,但“只为这一句,断肠也无怨”。   望着在夜风中消失的聂小倩,这轻灵之幽鬼,但愿不要因自己而变的沉重,但是自己真的能够明白吗?这个故事,困住的不止是白素贞、岑碧青,还有自己吧!   这一夜许仙觉得自己睡了很久,似乎做了很多梦,梦到了法海,梦到了小青,还梦到了小倩。自己好像对小倩承诺了什么,但又完全不记得了。说实话,他真的有点想小倩了。但想有能怎么样呢?他还记得自己的责任,要给一个女人幸福的,那个女人叫白素贞。   真正的善良不是那种软弱无力的善良,而是总想着承担责任,即使那责任其实并不属于自己。就如同看见有人掉进水里,自己会游泳,仿佛救人就是自己无法逃避的责任一样。而不能像常人那样轻易的转过头去。   更何况他现在叫许仙,更觉得要做到自己该做的,虽然他还没有爱上那个人,虽然谁也不可能爱上自己没见过的人,但还是想着等待着,等着给那个人幸福,不能移情别恋,不能沾花惹草。   是执迷不悟的善良,还是执迷不悟的愚蠢,谁有分得清楚呢?   但就算是善良,有时候也是会伤人的。   许仙突然想起一句话:情非情,欲非欲,缘分由天定。   自己这段天定的缘分何时到来呢?明年吗?清明吗?   好吧,那就等待吧!   因为我是许仙啊! 第二十四章 过年   烟花在黑暗中升空,只为那一瞬间的灿烂,照亮人们惊叹的脸,而后化作青烟飞散。由于并不是大放烟花的时刻,所以显得有些孤寂。   烟花灿烂,只开一瞬,如是而已。   鱼玄机拉着笋儿的手,站在院中观看。过了此夜,便又是一年了。又看了一会儿却只有寥寥数颗,笋儿有些失望。   不一会,炮竹声开始作响,先是寥寥数家,而后全城轰鸣响彻。只有这小小的道观,依旧安静的像是没有任何感觉。   “邦邦邦”一阵敲门声。   鱼玄机皱眉,难道这时候还有人来算卦吗?笋儿却一拍小手,喜道:“我知道是谁。”说着一路小跑着去开门。   一大堆年货堵在门口,许仙从后面探出脑袋,冲鱼玄机笑了笑。   鱼玄机自己不知为何,看着许仙那傻傻的样子,就很想笑,于是就笑了。那一瞬如满树杏花飘零。   三人围坐在一起,包着饺子。   鱼玄机问道:“今晚不用呆在家里吗?”   “姐姐有姐夫陪着,我呆着也是多余。”许仙回答着又捏了一个饺子出来。如果让这师徒两个新年再吃鱼玄机的大锅菜,许仙可是会有负罪感的。在家里早早的吃完晚饭就过来了。   笋儿拿起一个鱼形的饺子说:“师傅,你瞧,这是我包的。”脸上还带着面粉,娇憨的样子惹人怜爱。   鱼玄机擦去她脸上的面粉道:“师傅也来帮忙。”有了她的加入速度果然快了很多,虽然做菜没什么天赋,但却是一流的面点师傅。   包着饺子,说着笑话,许仙不时逗弄一下笋儿,笋儿委屈的向师傅告状,鱼玄机杏眸一瞪,许仙立刻告饶。这师姐最近画了很多定身符,专门用来对付自己。   光秃秃的门上贴上了对联,不过没有贴门神,因为鱼玄机说这种程度的天兵天将自己只要一道符就能召来。最后由笋儿执笔,在红纸上花了两个门神出来,一个是她自己,一个是许仙。说要一起保护师傅。   笋儿拆开许仙给的红包,只有一钱银子,大声埋怨这个师叔太小气,还是师傅大方,给了一两银子呢!结果许仙趁她不注意把她的红包全抢了过去,被笋儿追的满院跑。   吃饺子的时候,鱼玄机准确的从许仙碗里夹出一个饺子给笋儿,里面果然有包进去的钱币!许仙大声叫屈,一定要讨回属于自己的一文钱。笋儿当然不给,还得意的不得了。   大多数时候是许仙和笋儿在打闹,鱼玄机只是静静在一边看着,心里有一种淡淡的暖意。但许仙说“我该回去了!”的时候,心中竟有些不舍。   “再不回去守岁,我姐姐要剁了我了。鞭炮准备好了,笋儿负责去放啊,不过别炸着自己。菜我做的有多,明天热一热就行了。”许仙边走交代着。   鱼玄机只是淡淡微笑,倒是笋儿一脸不舍的样子。   道观的大门在身后关闭,许仙回过头一看,门上一面贴着笋儿,一面贴着自己,只是自己脸上什么时候加了个猪鼻子,许仙摇头微笑。   天色已晚,雪映白天空,许仙深深的吸一口冰凉的空气,沁人心脾。正想往回走,身后门却吱呀一声开了,笋儿小跑出来把一枚温热的铜钱放在许仙手心里,“谢谢师叔,师傅今天好开心呢!”   许仙摸摸她的脸“真乖,元宵节师叔带你去看灯会好不好?”   笋儿有些不乐意的别开脸,不让许仙摸,又听说能去看灯会,就又喜孜孜说好。让许仙这个邪恶大叔趁机狠狠过了几把手瘾,笋儿大为羞涩逃回道观。   许仙掏出两张“神行符”贴到腿上,这是他最近学会的新符。而后一路狂奔回家,快逾奔马。他考虑如果自己混江湖也可以号称“神行太保”了。不过这世界即便有梁山也是上不得的,不然或许就变成了“水漫梁山”,众位好汉恐怕要出师未捷被淹死,替天行道的伟大志向也只能胎死腹中了。   迎着夜风,许仙一阵胡思乱想。   杭州听月楼中。   一个英武非常,看起来不过二十八九岁的男子拱手道:“在下只求见彩凤姑娘一面,别无他求。”   此时夜已经深了,听月楼中也没几个客人,毕竟会在大过年就嫖妓宿娼的还在少数,只是寻常青楼女子无处可去,就在这楼中吃住,也就索性开了门。   老鸨打了个哈欠,斜眼瞧了一眼面前的男子,衣着寻常,面有风尘之色,不像是富贵人家。只是面容生的粗犷豪放,极有男人味,若是她在年轻二十岁,正稀罕这样的人。只是现在,她却只认那黄白之物。   “你也不瞧瞧这是什么时候,这才初几,彩凤姑娘说了不见客。就是平时,彩凤是谁人想见就见的吗?”眼中的鄙夷在困倦之下显露无疑。   男子脸上闪过一丝怒意,若非有求于人,他岂会受这样的侮辱,但他也算历经沧桑,也知这老鸨爱钞的道理。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奉给那老鸨“但求妈妈引见,在下另有后报。”   老鸨的眼睛被那张薄薄的纸牢牢吸住,三百两只求见上一面,这样的人正是她现在稀罕的。   杭州风月巷原不叫风月巷,不知从何时,两边都挂上了烟月牌,后来就改名为风月巷,当红的姑娘或能在这条街上寻得一个住处,并不像寻常娼妓住在青楼里。不过也要受教坊司管理,上面也有些妈妈鸨儿接应生意。只是面上比寻常青楼女子要从容些,也更舒服些。   即便飘零至此,也总算是要过年的。风月巷两边也同样是张灯结彩,与寻常百姓家没有什么分别,或许还要更投入些。毕竟一年到头也不过这数日算得上清闲,平日里那些美酒佳肴、红罗锦绣虽好,但其中滋味,也只有甘苦自知了。   “小姐,这大过年的,就让你去见客,真是欺负人。我去回了那老东西。”青鸾说着就要往外走。   彩凤急忙拦住道:“我们虽不怕她,也不好得罪她。只是见一面,不妨事的,帮我梳妆吧!”   青鸾无奈,只得应允,她知道自家这小姐总是有道理的。   彩凤一番梳妆,转过中门,便去见那不速之客。进了房中,那等着的男子眼睛立刻亮了,炯炯的盯着彩凤。旁边的老鸨轻咳一声,男子赶紧起身道:“在下楚剑雄,见过彩凤小姐。若有冒犯之处,还望小姐勿怪。”他努力使自己显得有礼些,心中竟然微微有些紧张。   彩凤微笑还礼:“彩凤多谢楚公子厚爱。”又冲老鸨道:“妈妈,你去休息吧,这里有青鸾侍候就行了。”   楚剑雄听了她的声音又是一愣,若以黄鹂做比,都显得轻慢了。不由响起传说中的凤鸣,言语间自带着百鸟来朝的雍容。他又忍不住自嘲,自己竟也会做比了。   而后彩凤如寻常一样从容应对,这样的人她不知见过多少,这样的话她不知听过多少遍,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于是当楚剑雄说出“我想为姑娘你赎身!”这句话的时候,彩凤脸上的表情也依旧是淡淡的。   楚剑雄不由大失所望,他以为彩凤会惊喜,就算不惊喜也该有些反应,但凭他的武功也无法发现面前的女子又任何可以称为情绪变化的东西。   “公子厚爱,彩凤心领了,只是彩凤身在乐籍,若要脱籍还需知府大人的允许。”这话即是现实,也是推脱。彩凤阅人无数,已大概看出面前这男子的底细。似乎有一身不俗的功夫,还有不菲的家资,再看形容气度,做的大概不是正经营生,这样的人在某些地方或许拥有莫大的权威,但在官家恐怕就使不上什么力了。   男子突然激动的站起来“前些日子在下路过杭州,见了姑娘的丰姿就念念不忘,才有今日的相见。不怕姑娘笑话,在下也是个浪迹天涯的浪子,如今只要姑娘一言,我愿带你走遍天涯海角,再不受任何人的拘管。”却见彩凤并不为他言语所动,又道“我知云大人是含冤而死,楚某不才,通些武艺,愿为姑娘报仇雪恨。”   本来静静听着的彩凤闻言脸色一变道:“住口。”胸口起伏,显是动了真怒。而后强自收敛道:“公子请回吧,这种话请不必再说。”厅中气氛一凝,青鸾几乎忍不住要出手了,但她感觉这楚剑雄的武功尚在她之上,怕一出手制不住他反激起了他的凶性。   他若敢伤害小姐,我就是拼了命也要杀了他。青鸾心中决意,身上哪还有丫鬟的感觉,反而如短剑出鞘之凛然。 第二十五章 黑钻   楚剑雄一愣,觉得失言,却又觉的自己的提议似乎打动了面前的女子,比之原本淡淡微笑,这种愤怒到让他觉得满意。但也知道今日事不可为,也就昂首阔步而去,身姿潇洒从容。   “小姐!”青鸾有些忧心的望着彩凤。   彩凤摆手道:“我没事,只是怒他为了一己之欲,连别人的亡父都要利用。”   青鸾犹疑道:“老爷,他真的是含冤而死的吗?我也会武功,我也可以替小姐报仇的。”   彩凤不屑道:“他一个草莽人物,懂得什么。我家之事,往大了说是命数,往中了说是官道沉浮,往小了说是死于圣上和仇王之手。或有些见风使舵,落井下石的小人,但那算是我的仇人吗?他要找谁报仇,当今圣上还是死了的仇王?”   楚剑雄在屋外听的面色一青,几乎想要闯进去,但又忍住。他刚才没有立刻离去而是仗着武功高强,听听彩凤对他的感官,却没想到是如此结果。   不过心中反而对彩凤更加在意了几分,这或许就是人之常情,若是彩凤一见他就要跟他天涯海角,说不定他心中反而轻视。此刻倒是下定决心一定要得到彩凤不可。   此刻一口气走回住所,立刻有几个汉子围上来,楚大哥,楚兄弟,楚爷的乱叫。这寻常民居里竟然有十几人,有男有女,有僧有俗。都以楚剑雄为主。   楚剑雄到堂中太师椅上坐了,看这么多人眼巴巴的看着他,就等他吩咐。方才在彩凤那里受的气才顺了些。   江南绿林道上的魁首人物,号称楚霸王的楚剑雄。江湖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些日子要来杭州做一件大买卖,才汇集了这么十几个人,都是江南绿林道上的精英好手。“诸位,事情我已探听清楚,只等元宵灯会,就是动手之时。这些日子,谁都不许出这个门。军师,你是杭州人,这次就多有倚仗了。”   他大声号令,众人都是轰然应诺。不由志得意满,生出“大丈夫当如是”的感慨。只恨彩凤没能在场,见他此刻的威武。   那军师坐在阴影处,低低应了一声,却还在想着那一桩大仇,自己带着十几个弟兄下山,就是全折在杭州,一个俊俏公子手里,不过后来他知道这公子竟然是总督的侄子,也就没有多少报复的想法。但对另一个书生,他可是恨之入骨。   元宵节,许仙如约来到玄机观,带笋儿去看灯会。   出去赏灯当然不能再穿那一身道袍,都换了寻常衣服,笋儿一身夹绒的黄色小袄,称得上明艳动人。许仙不由期待鱼玄机换下她那一身千年不变的道袍的姿态。   许久之后,鱼玄机从屋里出来,身上依旧是那一身杏黄色道袍,微笑着道:“你们去吧,早去早回。”   “师傅。”笋儿拉着鱼玄机的手臂只撒娇。   鱼玄机却只是道:“快去吧,你看外面的灯都亮起来了。”又帮笋儿整理了一下围巾,虽然她这颗小竹子可是称作岁寒三友的,但相处的久,总将她当作寻常女孩照顾。   果然墙外的灯架开始亮起灯火,不,是整个杭州都开始亮起灯火。许仙抬头望去,天空如前世那些大城市一般被染成橘黄。   笋儿抬起小脸,有些不舍的看了一眼外面的灯火“师傅不去,笋儿也不去,笋儿在这陪师傅。”脸上满是坚定。   鱼玄机看了笋儿一会儿,无奈摇头“好吧,好吧,怕了你了。”笋儿立时拍手欢笑。鱼玄机转入房中,悉悉索索的像是在换衣服。再出来时,许仙都觉得眼前一亮,鱼玄机除了发簪,一头青丝散开,随意的一挽一束,就那么搭在身前。身上穿的却不是时下流行的衣着,而是鹅黄色连身长裙,样式简单却极为素雅,许仙几乎又要说出几句轻薄话来。   或许是灯火的映照,鱼玄机脸上染上一层酡红,轻轻一扯裙摆,轻声道:“走吧!”   于是三人一头闯进这火树银花的世界,街上车水马龙,人聚如蚁,灯架如火树,灯火如银花。还有些社火队伍在街上表演,踩高跷,划旱船。耍狮舞龙更是数不胜数。整个杭州城如同煮沸了一般。   只是鱼玄机现在的样子,男女都要回顾,还有些轻薄浪子上前搭讪,许仙自封护花使者,也是疲于应付,再看身后的鱼玄机依旧是那淡然模样,只是在灯火下果然美的不可方物。寻了一个卖面具的小摊,拿个三个面具,交给鱼玄机,微嗔了许仙一眼带在脸上,却同时感觉心里松了口气。   不过认识许仙的倒也不在少数,初雪试他一路过关斩将,给不少人心中留下的印象。最后的排名竟然仅次于潘玉和彩凤,好事之徒另在他们二人之下排出了江南四小才子,许仙现在可是江南四小才子之首,许仙自己听到这个称号也汗了一个。一路上也有不少陌生人向他拱手祝一声许探花。   越是往城中走去,灯愈多愈华,城中最高的定古楼上,杭州诸位大人都高坐其上,赏灯观舞。许仙三人从楼下经过往上一瞧,潘玉的叔叔潘总督,自己的老师王学政应该都在其上,恰逢一个路过的叫了一声“许探花。”声音还是极为嘹亮。   王学政往楼下看去,笑着对众人道:“我那门生在楼下,他诗词做的极好,召他上来应应景。”他虽然只是区区一学政,在这桌人中论官衔,算不得什么。但他坐的却是主位,这倒不是靠着什么背景深厚,而是因为他曾是嘉御二十八年的状元及第。除了官宴,都要坐在首位。他这话一说,诸人都知他意思,是要正式收那许仙到门下。   立刻下去一个小厮,到许仙耳边说了几句,许仙点头称是,然后对鱼玄机稍等一下,就跟着小厮上了楼,上楼大眼一瞧,露台一张大桌,周围不少侍女护卫侍立,另有乐坊歌姬,其中最显眼的一个正是那参加初雪试的彩凤姑娘。   许仙躬身道:“觐天书院士子许仙,见过老师,见过诸位大人。”席中还有一位留着山羊胡的青矍老者,却不认识。王学政介绍道:“这是南财神金老先生,还不见礼。”   许仙立刻明白,这就是潘玉曾经提过的金万成,立刻行礼道:“见过金先生。”   金万成笑道:“王大人再说什么财神不财神,老头子是坐不下去了。”这老人面无表情的时候显得严峻,笑起来却极为温和。即使面对众官员,也不显得气弱。   许仙上前敬酒,王学政道:“这次来是你的福气,我们正要看金老先生的宝物呢!”   金万成谦逊道:“不过是些奇巧淫技,上不了台面。”说着话从怀里掏出一只锦盒,放在桌上。此盒一出,立刻有人驱出侍女歌伎。厅中为之一静,除了这坐中诸人和一群护卫,就只有许仙和彩凤没有被驱出去。   金万成轻轻打开盒子,只见盒子中奇光流转,六颗鸽蛋大小的宝石静静的躺在红色绒底的盒子里。先是递给潘总督,潘总督拿出一颗把玩,只见色呈淡黑,却通透如琉璃,更有许多碎面,将四周的光火引致其中,放出异彩来。不由惊讶道:“这是何物?”   金万成笑而不答,只是抚须微笑。敢在总督面前卖关子,也知其非寻常商人。   诸官传看,都觉美轮美奂,却都是不识。最后轮到许仙手里,许仙拿出一颗细细的像是在数什么,金万成眼睛一亮,却不说话。终于,许仙叹口气道:“五十八面的黑钻,金老先生哪得如此工艺、如此巧匠?”   钻石又名金刚石,在古代价值并不算高,除了重玉轻石的理念外,最重要的就是切割技术不足,就算切割技术勉强过关,还需要数学的发展作为基础。   而许仙手中这六颗,分明经过了相当严格细密的切割抛光,不由惊叹古代的能工巧匠。他们或许没有严密的科技作为基础,但自凭着心灵手巧,创造出现在人也要惊叹的东西。后世出土很多千年以前的器物,制作工艺都是未解之谜。   更何况还是在这个神鬼乱舞的世界上,奇妙之处恐怕还要超过前世。 第二十六章 阑珊   众人都将目光放在金万成身上。   金万成终于点头笑道:“许公子博闻强记,老夫佩服。这六颗黑色的金刚石产自天竺,老夫差人想了无数办法,花费了无穷手段,将原石削去大半才得了这么六颗黑钻。这次前来便想凭此物筹得三百万两纹银。”   他也没想到这里真有人能看出这六颗宝石的门道来。五十八面的原则,也是手下工匠尝试了无数次才得到的完美结果,一面将工艺发挥到了极限,一面将金刚石的所有华彩展现到了极致。如今却被许仙一口道出,仿佛对这原则早就了解似的。不禁心中感叹:果然天下之大,能人辈出啊!   此言一出,就算在场的都是富贵人家,也都抽了一口冷气,一颗五十万两,当真是倾城之价。许仙也心中疑惑,就算再怎么珍贵,这价也未免太离谱了吧!真的会有人花五十万买这么一颗石头吗?   许仙突然感觉一道灼灼目光看着自己。许仙回首,彩凤正眼巴巴的看着自己。   “珠宝对女人啊!”许仙心下一叹,走过去,把盒子递给她。彩凤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连忙低头观赏那六颗黑钻。   席上或有不悦的,皱眉许仙怎么把这样的东西交给一个歌姬。但都看王学政面子未加苛责。彩凤瞧了一会儿,终归没敢拿出来把玩,就还给了许仙。许仙接过还给了金万成。三百万两,当真是重若千钧啊!   金万成却看也不看的接过,就那么随意的塞进怀里,这种轻松的姿态旁人是无论如何都学不来的。   “许仙,许仙。”几声娇嫩的喊声传来,原来是笋儿在楼下等的不耐烦了,连师叔也不叫了。   席上人都是一愣。   许仙连忙到露台边上一看,笋儿正蹦跶着朝自己挥手呢!她自化形就跟着鱼玄机,哪里会理会这里坐着多少上官大人,只想师叔赶紧下来,接着看花灯。鱼玄机听她乱叫,怕给许仙惹了麻烦,赶紧又把她拉回去,呆在房屋的阴影处,脸上还带着那个奇怪的面具。   “别喊了,这就下去。”许仙回了一声,不好意思的冲王学政笑笑。露台上有人瞧见那道鹅黄色的身影,也知其意,多是善意微笑。潘总督笑道:“文瑞啊,你可莫要搅了门下的姻缘。”   一人忽道:“王大人不是说这弟子精于词赋吗?何不做来听听。”许仙一瞧,是那个夏子期的老爹,杭州的通判夏大人。   王学政将桌上一杯酒递给许仙,温和笑道:“喝了这杯酒就去吧!”他却没有接这个茬,也是存了周全许仙的意思,毕竟诗词也不是说做便做的。   许仙接过一口饮尽,心中有些感激,今日让自己登楼就算是真正的将自己同他的关系挑明,有点“这小子以后就是我罩了”的意思,不同于那次酒楼上随意的一句话。这也算是对许仙这段时间表现的认可吧。   以后许仙若走仕途,这层关系就是铁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虽然没有摆一个拜师宴出来,但这在场的诸人就算是做了见证。   许仙又道:“多谢恩师,学生无以为报,有一首词奉上。”人家如此看重,自己总要给人家长脸才是。   诸人都好奇这有才子之名的许仙能作出什么诗,刚才他能一口叫出那六颗宝石的名字和其中的难得之处,都已高看他一眼,但像金万成所说,不过是奇巧淫技。只有这大好文章才能让这群科举出身的官员们心服。   许仙被着手踱了两步,想了一想,开口吟道:“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萧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在座的这些人或许对珍奇异宝不太明白,但对于诗词,那绝对是识货的。听许仙吟罢,先是默然片刻,而后轰然叫好。   潘总督大声赞道:“好一个‘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此句一出,诸词无味。明玉那一首《九张机》已经是惊才绝艳,今日方知人外有人。文瑞啊,你的运气我都要羡慕了,千古之下当有后人因此词而记得今日,记得你我。”   王学政一个劲的摸着胡子说好,酒水洒了都不觉。越看许仙越是喜欢,感觉自己虽然被贬到杭州,但能收这么个学生,听这么首词,真是福祸相依。“金老先生,你这六颗宝石一出,满城灯火逊色。可这首词一出,连你那宝石都黯淡无光了。这些佳句,我辈读书人必要默而背之,传而诵之。金刚可损,此词不灭。”   金万成也笑叹道:“我本想博个彩头,却还是让许公子拔了头筹。这首词的精妙之处,何止读书人,连老头子都忍不住默而背之,传而诵之了。”   谁没有这样的时候,千寻百觅遍寻不着,就在快要绝望的时候,蓦然回首,所求之物却在那灯火阑珊处等待多时了。那时的心情是想哭还是想笑呢?千古之下总有这样词句,于不经意间触动人心里那根弦。   王学政又转脸对许仙道:“快去吧,莫要让那灯火阑珊处之人久等了。”   许仙应是,就此下得楼来,在楼梯上隐约听楼上有人吩咐“还请彩凤姑娘歌而咏之。”不禁微笑,这才子之名是背定了。不过背就背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知不觉间,他对抄诗背词已经没有多少罪恶感。这固然有习惯了的缘故,但更重要的原因却是“出窍”。就像凡人之我总在影响那个出窍时候的我,反之亦然,因为那本是同一个人的不同面。   本来许多顾及的东西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无所谓,变得不在意。天道为温水,许仙为青蛙,或许等到有一天他察觉这一点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但就如佛家舍利,虽劫火猛烈,犹烧之不失。许仙能否在自己的道路上凝成一颗,烧之不灭,煮之不失的凡人之心呢?连他自己都不能肯定吧!但人间珍贵之物,总无轻易得到之理,非要徘徊过失望过,但只要不放弃,便总有蓦然回首的那一刻。   许仙一直走到那灯火阑珊之处,此刻正有个穿着华贵的公子哥正在纠缠,鱼玄机虽然带了面具,但笋儿的小脸还露在外面,虽然看起来才十四五岁大小,许仙也一直当她小孩子一样。但在这个世界却是可以嫁人的年纪了。一副天然娇憨的模样也能勾得人心动了。   许仙喝问道:“刚才哪个在这许仙许仙的乱叫,看我好好收拾她。”   笋儿立刻躲到鱼玄机的身后,偷眼的瞧许仙。许仙对鱼玄机道:“走吧,接着逛。”又对那公子哥道:“兄弟,名花有主了,你就别浪费时间了。”摆脱纠缠,这种方法最简单。   那公子哥见许仙从定古楼上下来,知为不凡,也就不再纠缠,赞道:“这位兄台的胃口还真大。”他见鱼玄机和笋儿都不反对许仙的话,就信以为真,毕竟这时候的女子最重名节。   许仙也笑了一笑,拱拱手就带着鱼玄机和笋儿离去。   公子哥愣了一会儿,叹了一声“真想看看那张面具下的脸啊!不知老爹在上面谈的怎么样,那彩凤是否真像传说中那样美貌呢?若能一亲芳泽,就不虚此行了。”   他念叨着,旁边一个路过的男子眼神一厉,又转为平常,随着人流走过这定古楼,若是平时,定有人能发现,他已经绕着这定古楼走了三圈了。但现在行人如织,谁又能察觉呢!   许仙谈笑着跟鱼玄机说了楼上的种种。不理会身边对他怒目而视的笋儿,捂着脑瓜,那里被许仙弹了一个包。   鱼玄机听了那首词不由一愣,‘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那人”说的。是我吗?   为何要寻呢?我又是你要寻的人吗? 第二十七章 命数   定古楼上歌舞升平,众人都觉得尽兴,那首《青玉案》让彩凤吟唱数次。金万成告罪一声便要离去,他也已经过了需要靠饮酒来和别人拉关系的年纪了。   王学政早就醉了,那《青玉案》被彩凤吟唱一遍,他就要饮酒数杯。席上若论最得意者,就算是他了。这时潘总督正要着人送他回府,金万成道:“老头子刚好顺路,就由我送王大人回去吧!”   金万成亲自扶着王学政,一下楼,楼上呼呼啦啦跟下来八个人,都是他家养的护卫。他还没走到楼下,马车已经停在门口,准备但妥妥当当。一个年轻人凑过来道:“爹,那彩凤姑娘怎么样?”   金万成狠狠瞪了年轻人一眼,年轻人嬉皮笑脸不以为意。金万成对这惫懒无赖的幼子也无可奈何,只道:“上车。”孩子大了,也不好在人前给他难堪,要等到上车再加训斥。   年轻人做了个怪脸将王学政扶下,送到车上,三人上车,那八个护卫都骑马随行,两名在前开路,两名在后压阵,车厢周围围着四个骑士。个个人马精神,神气不凡。   马车中大眼一看并不显得奢华,但若懂行,便知坐下铺的是口外上好的白貂皮,通体为白绝无一根杂色。车内发出异香的是百越来的奇楠,产于沉香却比沉香还要难得的多。就是那一盏小灯,燃的是深海鲛油,有火无烟,长明不灭。   马车在人流中缓慢行进,时走时听,即使停时车夫骑士也不见半点焦躁,也不呼喝,只是静静等待。路人见这气势,哪个不是赶紧让路。   车外春寒尚烈,车内却如初夏,金万成教训了儿子一通,额头见汗。说道:“下次让老刘头将这壁火减的小些,我们先送王大人回府。”车中并无炭火,取暖之物都在车壁的夹层内,等到夏天炎热之时,都换成了冰,如现世的空调一般,只是这空调世上怕也没几人用的起。   “咚咚咚”这时车窗传来敲击声,车窗打开,一个骑士凑过来道:“金爷,不太对,我们好像被人盯上了。”隐约间总有几个熟悉的人在不远处晃荡。   “别停下,继续走,派一个人回定古楼请救兵。”金万成不动声色的命令道。他丝毫不怀疑手下的判断。对于危险,这些生死拼杀出来的直觉比自己的判断更有力。就算是错了,也是小心驶得万年船,小心点总没坏处。   杭州灯市,校尉亲领两千军马在城上巡察,城中的捕快更不知有多少。随便召集些人来,形成人墙人海。任你如何武功都休想动这马车分毫。   “嗖”一声长箭破空,射的却不是那回去求援的骑士,而是他坐下的马。一箭贯脑,马连哀鸣都来不及就如断了线的木偶倒在地上,骑士落马就是一滚,他滚过那片空地上正钉着一只颤动不已羽箭。   只听有人高声嘲笑道:“白羽箭,以后就改名叫白毛箭吧!”一个蒙面的大和尚擎着铁棒,大笑着从旁边的一家酒楼上一跃而下,正落在马车顶上,铁棒一挥,将拉车的骏马打的脑浆迸裂,又是两只长箭飞来,拉车的马顿时死的干干净净。   此处惊变,路上行人惊叫逃散,人群中却有几人逆着人流直冲马车,同那和尚里应外合。此刻内有凶僧扰乱阵型,外有群盗强攻,另有弓手施放冷箭。以强击弱,以有心算无心,就算金万成的护卫都是一流好手,又哪里能够抵挡。   更有一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出手,此刻高声道:“金老先生,听我一言,交出锦盒方可保得性命。”   许仙三人又穿过一个九曲黄河灯阵,猜了几个灯谜,路过一个算命的小摊前。那算命先生招呼道:“三位来算一卦吧。”   鱼玄机正要转过别处去,许仙却已经凑了上去“老先生,你来看看我命相如何!”鱼玄机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你的命我都算不出来,这么个卖卦的又如何能算出呢?笋儿却趁机跑到对面看人胸口碎大石去了。   算命先生一见许仙大惊失色:“小哥你的相貌太过奇异了,老夫不敢算啊!快走吧,快走吧!”   鱼玄机一愣,难道这还是个民间异人,竟然看出来了。却不知旁边卖年糕的腹谤:你这话今晚说的怕有一二百遍了。   果然许仙笑道:“有什么不得了的,你来说说,说对了多与你资财。”   算命先生满脸犹豫“算你这命是要泄了天机的,那是要损寿命的。”鱼玄机一听才知道是个做耍子卖艺的,命即为命,哪里分得谁的命。就扯着许仙要走“别算,不准的。”   算命先生登时怒了“老夫算还未算,怎知不准,你得给老夫说个明白,不然不能走。”就像说厨子做菜难吃,说大夫医术不精,都是犯了忌讳的。心里不怒也要装出怒意来,不能弱了气势。   鱼玄机掐指一算,秀眉微敛“你今晚有血光之灾,还是赶紧避一避吧!”她皱眉却是因为这卦象很乱,瞧了一眼身边的许仙,他仿佛一道数学题中的变量,让运算出结果变得格外艰难,而且容易出错。   算命先生立刻从桌后跳出来要与鱼玄机理论。这时人群中一阵喧哗惊叫,一匹黑色的骏马飞驰而来,直冲这小小的算命摊。生死关头却又哪里反应的及,许仙只是本能的将鱼玄机揽进怀里。骏马擦着许仙的身子飞驰而过,将那算命摊撞的四分五裂,终归是受了阻碍在前面不远但地方跌倒在地,再也站不起来。   鱼玄机在许仙怀里红了脸,轻轻挣扎着,微声道“喂,放手!”。面红若霞,只不过带着面具,无人瞧见而已。   许仙连忙放开她,笋儿从路对面跑过来“师傅,师叔,你们没事吧!”   鱼玄机一时说不出话来,许仙却皱眉道:“那马受伤了。”果然路上有血洒落,那算命先生呆呆坐在地上身上也有马血,刚才那马也是擦着他奔了过去,若是他还像刚才那样坐在桌子后面,现在怕已经五脏具裂死于当场了。   此刻终于回过神来,一个翻身跪在地上,冲鱼玄机道:“师傅在上,请受徒了一拜,我自幼迷恋天机术数,只是一直没得真人传授,今日见了师傅,才知道以前是机缘未到。”   有议论声传来,好像是定古楼那边出事了。那死马那已经围了一堆人指指点点。许仙挤过去一看,马身上一道恐怖的伤痕。骑马的骑士身上中了一箭,一见许仙,黯淡的眼睛亮了些:“许,许公子,有贼人,交给金爷。”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来。正是席上许仙见但那只三百万两的盒子。这个骑士许仙依稀也是见过的,似乎是金万成但护卫之一。   许仙接过锦盒打开一看,果然见六颗黑钻静静但躺在那里,在灯火散发出绚烂的光,再看那骑士已经气绝了。以身引敌而不顾险,身之将死而不忘主。或许只为了离去时主人那一句“不要死斗,我不怪你。”   几个人影沿着房檐灯架,飞奔高跃而来,迅捷如燕,眼看便至。许仙握紧了怀里的五雷符,眼中开始变得淡漠,竟然没有丝毫逃跑的念头,而是想要杀尽来人。   身边有人一拉他胳膊道:“走,别随便杀人。”这下拉仿佛将许仙拉离那种特异的状态,许仙回头一看是鱼玄机,又瞧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叹了一口气随鱼玄机转入旁边一个小巷。笋儿得了鱼玄机示意,已经融入人流之中了。   楚剑雄见那书生躲入巷子中,一皱眉道:“追。” 第二十八章 追袭   同大街上的喧嚣相比,小巷中极为寂静的仿佛是另一个世界。两面黑色的围墙同青石板铺成的路面切割出的道路四伸八达,只有头顶橙色的天空孤独的凝视,仿佛亘古。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这习以为常的宁静。   鱼玄机被许仙拉扯着,面具不知何时已经掉了,露出绝美的容颜,只是此刻几缕青丝贴在她光洁额头上,凌乱的喘息着,显得很是疲惫。虽然修炼了高深的法门,但体力上却还是寻常女子。只是从来算定一切的她,何见如此狼狈过。   许仙见了心中一痛一怒,停下脚步,鱼玄机不能自主一下扑在他怀里,喘息了一下。许仙一手拦着她的纤腰,一手拿出五雷符,眼中已经冰冷一片。   鱼玄机抓着他的手道:“别,算我求你,杀人因果太深了。”此刻两人亲昵的姿态也顾不得了。修道者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杀人,其中牵连的功德因果谁都不愿承担。而许仙却只准备了五雷符这种大杀器,普通人再强也是血肉之躯,电流一穿谁也活不了。凡人畏果,菩萨畏因,正是如此。   “小子,交出锦盒,饶你一命。”小巷的尽头一个雄浑声音道,那和尚提着铁棒大步赶来。   许仙看着鱼玄机,鱼玄机却只是抓住他的手,许仙叹口气,另掏出一对神行符用了,蹲下身对鱼玄机道:“快上来。”鱼玄机不由踌躇,上次持手教他写符已经知道肌肤相亲不是什么好滋味,若要趴在他背上,那岂不是。   那号称“神羽箭”的弓手沿着房檐追来,他久习箭眼神极好,远远的一眼瞧见了鱼玄机,怪笑道:“那个小娘子是我的,你们谁都别抢。”   许仙一咬牙,就要回身劈死这帮王八蛋,一具温热的身体已经趴在他背上,在他耳边道:“快走。”热气扑面,香气扑鼻。当鱼玄机完全贴在许仙背上,两人都忍不住心中颤了一下。   许仙起身,背着鱼玄机狂驰而去,后面追赶的人一愣,这人怎么突然跑这么快。“快追,别让他跑了。”   黑暗的小巷中,许仙奔驰如飞,心中并没有什么惊恐焦急之意,心中想着“逼急了老子全送你们去见阎王爷。”   只是背后那具温热的身躯让他遐思不断。春衫轻薄,二人有发了些汗,贴在一起几乎能够感受到对方身体的每一个起伏,每一次颤动。   鱼玄机感觉自己全身都要燃烧一般,脸红的要滴下水来。后悔、怨责、羞恼种种情绪在心中搅成一锅粥,身下的人如同一团火将这锅粥煮的沸腾不止。   若不是许仙干扰了她的感应,怎么会连这种危险都算不出来。但此刻怨也好,怪也好,都悔之晚矣。身后的人虽然被拉远了些,但都会轻身之法,并不能完全甩脱。   许仙突然抬头见一条烟龙直冲天际,再看西面又有一条。原来城中走了水,难怪守城的兵卒,巡城的捕役没有及时赶到。全城灯市,一旦火势蔓延,那真是一场大灾祸。与这种事种相比,几个贼人当然放在次要的位置,难怪身后的人如此有恃无恐。   许仙心中怒火滔天,将心中旖旎焚尽。这些人为了钱财竟然做出这等事。   恰在这时,黑暗的小巷中,突然一敞。一个灯笼焕发出微黄的光芒,照亮周边一块黑暗,几张长桌长椅,冒着白色烟气的锅。竟似一个小吃摊子,老板也不知哪里去了,仅一个虎背熊腰的男子背对着他们做在那里吃喝。   许仙停了脚步,放下背上的鱼玄机,斩钉截铁的说:“这等人,我非杀不可。”鱼玄机身体软了一软才站定,见他神情,知道无法再劝。也有些庆幸他没有注意自己满脸的红霞。   “好个非杀不可,请君安坐,这几个人让与在下如何?”那吃喝的男子转过脸来,笑着对许仙道。   许仙一愣,这种事还有抢的吗?这大汉虬髯戟张,有些眼熟,但又不记得在哪里见过,却下意识的没将他当作敌人。   “这位兄台,你还走快走吧,后面的人都会武功,在下也是会些玄门法术才能与之相抗。”   申屠仗知道许仙的状态,也不以为意,见此刻的许仙一样的肝胆,还多了几分人气,更是欢喜。请他们坐了,自盛了两碗馄饨给他们,笑道:“江湖把式我也会几手。君且安坐,看在下手段如何。”   鱼玄机低着头道:“师弟,这里就交给这位大哥吧!”她已看出了申屠仗的不凡之处。   洁白的馄饨散发着鸡汤的香气,切的细碎的葱花香菜洒在其中,还漂着一层油花,洁白的小勺乘了一个自顾自的吃了起来。不是饿了,而是想随便做点什么。但这极鲜美的馄饨吃到嘴里却毫无滋味儿。   许仙见她魂不守舍的模样。再看申屠仗也觉得是个信得过的人,虽然他也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申屠仗忽然高声道:“既然来了,还不滚出来。”   楚剑雄从阴影处走出来,众人中他的功夫最好。此刻他心中也烦恶的很,马车边本该致命的一箭却让那骑士冲了出来,好不容易死了,又被个书生拿了东西跑了这么久,而且速度快的惊人,价值三百万的红货差点飞了去。   但他还勉强保持这绿林盟主的气度,对许仙道:“这位公子,把锦盒给我,我决不为难你。你今日就是得到这锦盒,也不是你的。我等劫富济贫,你给了我,我还可周济你一二。”   许仙一见这元凶,怒气勃发,站起身来反问道:“这城中的火可是你命人放的?”   楚剑雄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有些事却是做得说不得,他总不能解释说,自有人会救火。那样的话不但毫无意义,也弱了气势。   “同他废什么话,幺哥,做了这小子,我们赶紧拿了货走。”原来是那弓手,他轻功也是不弱,飞檐走壁只比楚剑雄差了一点,但从他看鱼玄机的眼神可知他想要的可不止是红货。   此刻巷子中又走出几人,只是都站在离灯笼很远的黑暗里,影影绰绰,看不清楚。楚剑雄心知事不宜迟,他那两句客气话也不过等人凑齐而已。正要下令攻击,却听那最后到来的凶僧惊道:“申屠公?你,你不是死了吗?”他竟然是认得申屠仗的。   申屠仗闻声笑道:“石和尚,没想到还有再见之机啊!你若乖巧些速速离去,我饶你性命,不然就是铁头也给你敲碎了。”   石和尚一怒,但申屠仗救过他性命,不好发作,劝道:“今日江南绿林道上第一流的好手全在这,就算你申屠仗也绝敌不过,和尚做个保,你赶紧撒丫子走吧!”   却没想到申屠仗哈哈大笑道:“今天你们都是生死簿上有名姓,须怪不得我申屠仗手狠了。”面对这许多好手,他生时也只有退避一途。但化鬼以来,食鬼无数,比之生时,强了何止十倍,又哪里会将这些人放在眼里。   楚剑雄心中大怒,就算你是成名的高手,如何能以寡敌众,小觑我等,冷声道:“杀。”率先持剑冲了上去,众人随之而上,手中兵刃都朝申屠仗身上击去,楚剑雄自信面对这样的围攻,任何高手都要饮恨当场,就是自己也是九死一生之局。   却见申屠仗只是微微冷笑,坐在原处,并无躲避的意思,心中笃定却又涌出一丝不安来。楚剑雄只觉眼前黑影一闪,申屠仗已消失不见。   所有攻击者心中不约而同的浮现出一句话。   “怎么可能?”   有一只老虎以为自己是森林之王,却不知道,其实这是侏罗纪。 第二十九章 闭关   那“神羽箭”射出一箭就把目光转到了旁边坐着的鱼玄机,寻思怎么把这平生未见的绝色搞到手,至于申屠仗,他已当作死人来看了。   “好个放冷箭的小人。”一声怒喝在“神羽箭”耳边如炸雷般爆开。在他惊恐的目光中,恐申屠仗大手一张,抓住他头颅往地上一送,登时肝脑涂地。再回身拳打脚踢,那群所谓江湖一流好手轻易打散。   楚剑雄只觉得后领一紧,还来不及反应就觉天旋地转,极难看的摔在地上,心中惊涛骇浪:世上怎会有如此高手?   再看他领的那群好手,都东倒西歪,跌得七零八落,有的还有呻吟声,有的早没了声息,都非申屠仗一招之敌。那“神羽箭”本离着申屠仗最远,却死的最早。   这一下逆转不过在电光火石间发生,只是一瞬,生死胜负就分了个清清楚楚。   石和尚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申屠仗,满眼不可思议,他见过申屠仗以前的身手,高则高矣,但哪有现在那样离谱。申屠仗像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似的,又坐回了小摊边上,将剩下的馄饨汤一口喝完,道:“该死的都死了,没死的赶紧滚吧,等下官府来了滚也滚不了。”   许仙身具灵目,亲眼看他一只手中抓着几个虚浮的人影,正是刚才被他所杀的那几个人的魂魄。方知他也是个修行之人。   楚剑雄咬咬牙,知道这次是栽了大跟头,抱拳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滚吧!废话什么,莫等我变了心意。”   楚剑雄那句“后会有期”被憋在肚子里,心里也知这场子怕是找不回来了。狠狠的瞪了许仙一眼,转身离去。地上没死的,也呻吟着爬起来离去,竟无一个人敢瞧申屠仗一眼,今夜一役,都输的莫名其妙、心胆俱丧。   小巷喧哗刚刚开始,就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按停,又重新归于寂静。   申屠仗冲许仙笑笑,手中还提着那几只魂魄,转身大步离去,没入漆黑的巷子中。他并没有杀尽所有人而是只挑了罪过极重的几个,算是一种弥补因果的手段,不过他也有点“债多了不急”的意思,反正身上沾染的因果已经够多。   只有那一盏灯笼还散发着温暖的光,照亮地上那几具死尸。   鱼玄机道:“这段因果他帮你接下了。”   许仙有些歉意的看着鱼玄机道:“我送你回去吧!”说着走过去。   鱼玄机退后一步道:“别,别过来。我还是自己回去吧!”脸上竟有些慌乱。   许仙想起刚才的场景,更觉得歉疚,但如此黑夜,又经历了这样的事情。不送她回去实在不能放心,只能勉强解释道:“那个,刚才……”   鱼玄机打断道:“别说了,你把雷符给我。”说着话却只看着地面。   许仙从怀里掏出两张雷符给她,鱼玄机捏着边角接了过去,转过身去,逃也似的走了。许仙看那道修长的背影,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觉,竟有几分仓皇。   鱼玄机心中无法不能平静,却不只是为那小巷中的亲昵姿态,若是陌生人的话,她可以过罢即忘,全然不放在心里。但现在她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忘记那时的情景。不单单是那时的情景,还要持手教许仙写字的情景,许仙给自己做饭时的情景,许多许多一起涌上心头,压下那个,这个又浮上来。   若她不是修道者,或可烦一场就放过,可她偏偏要明白自己的本心。无法面对,又不能不面对,这是何等无奈的一件事。抬起头望着橘黄色的天空,想问一声:这红尘深处,何处为家。   道观的门口,笋儿坐在石阶上发呆,灯笼放在一边。鱼玄机有些好笑,过去敲了她头一下,笋儿才撅着嘴回过神来,惊喜道:“师傅!”   鱼玄机摸摸她的头道:“我们进去吧!”想了想又道:“为师要闭关,除了笋儿再也不见任何人,特别是许仙。”   笋儿拍手欢笑:“师傅是我一个人的了,气死师叔。”   鱼玄机看她欢喜的模样,心里笑叹道:你这心里空空的竹子,不能明白人世这些烦恼吧,最好也永远不要明白。   妖修的效率远远不如人修,但妖怪都是野兽精灵,却没有那么多的杂念,特别是植物修成的精灵,心中清灵不染一丝尘垢。不像人修,除了天地大劫外,还要经受那一次次心魔的考验。   许仙沿着小巷往回走去,黑暗中突然涌出无数火光,一群兵卒将许仙围住。   “我是觐天书院的秀才,姓许名仙。”   校尉排众而出,认得许仙“原来是许公子,你没事吧!那群贼人怎么样了。”   “我被异人相救,那群人被杀了几个躺在前面的巷子里,张校尉赶紧去缉拿吧,再派几个人带我去见金先生!”   校尉官救火忙了半夜,窝了一肚子火,此刻一听有功劳拣,才欢喜了些。向许仙道了声谢,就带着人马前往。另着几个亲兵带许仙去见金万成。   刚出了巷口就见金万成正站在那个死去的护卫边上,着人为其收尸,脸色铁青,不知是伤人还是伤物。   许仙走过去,将锦盒递给他道:“金先生,您的东西。”   金万成勉强对许仙笑笑,却不见如何欢喜“今日是老夫大意了,原以为是城中,哎。”说着结果锦盒,看也不看放进怀里。   许仙道:“您看一眼吧!看东西对不对。”价值百万的东西在交接上还要搞清楚,不然将来出什么龌龊,就说不清楚了。   金万成苦笑了一下:“许公子既然能完璧归赵,还能贪这点东西吗?”   许仙叹口气道:“可不只是这点东西,这是无数工匠的心血,还有这位兄弟的性命,就算不论这些,也是价值百万啊。”   金万成目光灼灼的望着许仙道:“我说出来许公子可能不信,以为老头子弄虚。但我情愿用这六颗宝石换这一条性命。哎,物是死的,人却是活的啊!”   许仙一愣,不知该如何回答,也不知该信不该,唯有苦笑而已。死了就是死了,谁人能够起死还生呢?   金万成也不多做解释,反问道:“许公子真觉得这六颗黑钻值三百万两吗?”   许仙坦然道:“值或许是值,但卖连十分之一的价也卖不出。”   金万成点头道:“可这六颗宝石并非是用来卖的,老夫为了准备出海事宜,投入太大,有些捉襟见肘,就想来杭州补这个缺口。若是几万几十万,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可三百万两毕竟不是小数,咱也要替人着想,但要老头子签字画押,写什么借据,又委实丢不起这个人,就寻思用这六颗石头做一个凭证。却没想到传出去就变成这石头一颗值五十万两。”   许仙一愣才明白,这是古代大商人的气魄,行之天下靠得只是诚信二字,而不屑于文书凭证。借钱时将一片瓦片掰成两半,借贷双方各持一半,将来还钱时把瓦片一对就算是了了。带着你信不过我就不必借我,信得过就不用写什么凭据的执拗,这种执拗在金万成这个浮沉半生的老商人身上体现的格外明显。   许仙苦笑,这六颗引得群盗来夺的宝石,起到的竟然不过是那片破瓦的作用,真正值三百万两的是面前这老者的诚信和他化几十年打造出来的那一块招牌。他既然掌握了这种工艺,以后自然会有更多更好的钻石被制作出来,这次带着六颗黑钻怕也有宣传的意思。与这些附加的东西相比,这几颗钻石的价值小的可怜。   这时,骑士身上的羽箭被剪断拔了出来,仵作说这一箭深入肺腑,本该猝死当场,却能骑着马冲到这里,真是不可思议。二人望着这半截带血的断箭,一时都是无言。   是这个世界有内力这种东西,可以压制致命的伤势,还是心中某种理念的坚持,让他到这里对许仙说出自己的使命,谁也不知道。 第三十章 大雪   尸体收殓妥当,两人都觉得松了一口气。许仙同金万成告别,金万成道:“这次多谢许公子相助,本该有些薄礼奉上,又怕辱没了公子。”读书人的利义之辨争论了千年,但总归还是羞于谈利的。   许仙笑道:“我说出来您老可能不信!”   金万成奇道:“什么!”   “放马过来辱没我吧!”   君子爱财,坦坦荡荡。金万成听了也不由会心一笑,觉得这许仙不似寻常读书人,拍拍他肩膀道:“来日到金陵,就让老夫尽地主之谊吧!”   许仙笑着拱拱手,洒然而去。   金万成又站了一会儿,一个年轻人凑过来道:“爹,夜凉,回去吧!”   金万成点点头,问道:“学政大人送回去了吗?”   “送回去了,咱们担惊受怕,他却睡的跟死猪一样。”   金万成瞪眼“胡说什么,你若能有人家许仙一半德行我就放心了!”这大概是任何时代,任何身份的家长都改不了的毛病。   年轻人有些不服气:“瞧着也没什么寻常啊!”   “你除了会瞧婊子还会瞧什么?身边酒肉朋友一堆,像样的一个没有。罢了,这些话我说也无用,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你不是会写酸文吗?给这个兄弟写个悼出来。”   年轻人赌气道:“我写不来,多晦气啊!”   金万成停下脚步,回过头死死的盯着他,显是动了真火“他是为我们姓金的死的。”   普通子弟这时恐怕吓的要跪下了,但这年轻人却不服软“您还不是利用人家做文章。”   金万成摇摇头道:“你不懂!”有势不借,就走不到他这一步。但有人为他而死却不悲,更走不到这一步。真情假意,可人心之复杂,从来就不是真假二字可以轻易论断。“你写也得写,不写也得写。”   “我写就是了。”年轻人应和着,心中也暗暗记下了许仙的名字。   许仙在玄机观门前敲敲门,不一会儿笋儿打开门,却只开一条门缝道:“师叔啊。”   “干什么呢,让我进去。”   “师傅要闭关了,从今天起,除了笋儿谁都不见,嘿嘿!”笋儿一脸小得意。   许仙伸手进去在她额头上一弹“你嘿嘿个头啊,平白无故的闭什么关啊!”笋儿立刻顾不上挡门,捂着脑袋要用眼神杀死许仙。   许仙自然无视她的眼神攻击,正要往里走,鱼玄机的声音幽幽传来:“师弟,我这些日子要闭关修行,你就不用来了,我能教你的也教你了,你好好修炼就是了。”   许仙一愣,心下苦笑:这次好像把人得罪苦了。不过又有些不忿,还不是你让我跑,现在却不见我。不过总归是他占了大便宜,此时只能转脚走出去道:“我明天再来。”   深深庭院中,一声叹息,幽幽缠绕,却是为何而叹呢?   站在玄机观的门口,许仙深深叹了口气,这许多日子过去了,却还是闭关。   不过是背背嘛,又不会少块肉,至于吗?许仙念叨着。   门外大雪纷纷,这雪已经下了三天了,谁想这个时节竟然突然降下如此大雪。   许仙吞了一口冷气,觉得心胸为之一畅。高声赞道:“好大雪!”。   往西湖方向行去,路上人稀,西湖边上更是寂然无声,只有大雪簌簌落下。却丝毫不减游兴,绕着西湖走了一段路,却见一舟横于柳边,许仙走近道:“里面有人吗?”   “何事?”从舟中走出一个穿着蓑衣的老者,看样是个渔父。   许仙道:“老丈若不忙,可载我一呈,我想到湖心亭去瞧瞧。”   老者也不问许仙为何要去,也不计财资如何,但打量他一眼,道:“进来吧!”   许仙觉得碰到个妙人,也不多说,钻进舟中,却见角落里一个白色的身影,一个小女孩抱膝坐在那里。   许仙惊讶道:“咦,小妹妹,你怎么在这?”原来这小女孩是他上次在初雪节的晚上见的那个。   小女孩瞪了他一眼道:“谁是你妹妹,离我远点。”大大的眼睛,一瞪更像个娃娃。   渔父撑船,小舟离岸,却听那渔父若洪钟般的声音传来:“我这孙女自小宠溺惯了,性子乖拗,公子莫怪。”   许仙索性冒着风雪走船舱,笑道:“年纪还小,是该宠溺些,等大了就懂得事理了。”他看这小女孩不过才十二三岁模样,才有此言。只是在这个时代,这个年纪嫁人的绝不再少数。这却是观念上有些差距了。   老者哈哈笑道:“已经不小了。”这寻常渔父身上却带着一股沉雄的气度,言谈中挥洒而出,使人心折。   许仙问道:“老丈缘何到此,这样大的雪,怎么不在家中休息。”   老者叹道:“是为我这孙女,我将她托付到杭州的亲戚家里,她却跑回来找我,我就送她回来。”   人家的家事,许仙不好多说,只是道:“这次却是让我赶上了,不会耽误你们吧?”   “不会,不会,刚好是顺路。”   许仙也不再多说,透过重重雪障,远远望去,只见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端的是天地辽阔,良辰美景。   渐渐靠近了湖心亭,却隐隐传来人声,许仙心中讶异,这时候还有人吗?   “这位公子,老汉先行一步了,上面自有载公子回去的人。”老者言罢,驾舟而返,绝口不提渡资,许仙知为奇人,也不多言,拱手道:“多谢老丈了。”   此刻舟已行的远了,雪似乎更大了,不一会儿小舟就隐没在雪幕中,隐约间传来老者的歌声“沧浪之水动兮,可以显吾声。沧浪之水静兮,可以隐吾形”   歌声袅袅,不绝如缕,许仙脑海中不由泛起这样的景象:白色的大雪覆满黑色蓑衣,老者且歌且笑,乘舟而去。   “来者何人?”一声呼喝,许仙转过头,却见是一朱衣公子,正在亭上喝问。许仙见他无礼,也不答他,径直往亭中走去,上去却是一愣,这里竟然还有不少人。地上铺毛毡,中间放着火炉,另有酒有菜,有侍女服侍,一群人正在这里持杯谈笑,见了许仙都转过脸来,还有几个熟人。   夏子期一见许仙立刻摆出笑脸:“我道是谁有如此雅兴,独自泛舟而来。原来是许探花。”脸上笑着,心里却厌恶的要死。只是他这一说,席上人无论认不认识许仙都肃然起敬,那一首《青玉案》已经流传开来,闻着无不心折呢!   还不待许仙答话,那朱衣公子上前拉着许仙笑道:“原道是哪个不开眼的俗物,乱闯扰了我们的诗会。没想到是贵客上门,在下金圣杰,刚才是多有失礼了,我自罚三杯。”说着从酒席上满饮了三杯酒。   饮罢便拉许仙入座,旁人略一介绍,许仙方才得知,这金圣杰是江南首富金万成的幼子,近来才至杭州,究其原由,却是听闻江南第一才女在此,特来拜会,连过完年都等不及了。   他邀杭州士子聚饮,饮至一半,见大雪,就移席至此,赏雪饮酒,谈文论诗。   “原来是金老先生的子弟,许仙有礼了。”许仙对那金万成还是有几分敬意的。   金圣杰脸上带着玩味的笑意,许仙忘了他,他却还记得许仙的样子。元宵夜的定古楼下坐拥双美,后来帮老爹夺回那六颗黑钻,又被趁着训了一通,当真是记忆深刻。今天说不得要找回场子来。 第三十一章 聚饮   许仙觉得有些无趣,独自出来寻幽访胜,算是散心,偏偏遇上这样的事儿,早知不来了。只是现在还要借乘人家的船回去,也就姑且凑做一席。道一声:“讨扰了。”就拣个边角的位置坐下来。   金圣杰却不肯放过他“我来杭州,遍邀名士,只是听说许兄你家住钱塘,才没有请到。今日真是天大的缘分,我先敬你一杯。”   许仙也不多言,笑着饮了。   金圣杰一笑道:“这下可轮到你了。”   许仙奇怪道:“什么轮到我了?”   “吟诗啊,先前开席前说好的,若要入席,先要有一首入席诗,便是以这大雪为题。而且诗中不能有一个雪字。许公子大才,想必是没有问题吧!”金圣杰却是存心要考一考许仙,开席时只管吃喝,哪里吟什么开席诗。旁边的人也不拆穿他,只是在一旁看热闹。   许仙心中哀叹一声:我就知道。   也不推却,说道:“诗来了。”席上人大为惊讶,这题虽然不能说极难,但也没这样说来就来的,金圣杰也好奇这许仙能吟出什么诗来。   许仙把玩着手中的杯子,脸上带着奇怪的笑意道:“湖上一笼统,井上黑窟窿,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   “哈哈哈”众人哄堂大笑,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在坐的诸人有哪个是对许仙这江南四小才子之首的名头心服的。见他来了,狂傲不羁的金公子如此客气,心中不满的又岂止夏子期一个人。这时候还不放声大笑,出出这口恶气。   许仙把玩着手里的酒杯,看看众人大笑的嘴脸,无聊的将目光投向亭外那漫天的雪花中。天地辽阔,这笑这人,与之相比,都不值一提,他自己尚不察觉,一种淡泊的意味在他心中蔓延,渐渐深入骨髓。   “好!”猛地一声叫好声打破笑声,金圣杰猛地一拍桌子,吓了所有人一跳。“无一雪字,雪意尽出,而且诙谐多智,不落于俗,许兄果然大才。”   许仙心道:这金圣杰到有些才学。他吟的这首诗可以算是打油诗的鼻祖,虽然不依平仄,但能流传千古足以证明它的价值了。此刻也只是拱拱手道:“多谢。”   看众人饮酒谈笑,许仙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潘玉,只不过现在的主角换成了这个金圣杰。只是他没有明玉那种圆转如意,更每个人都感到如沐春风的本事,反倒癫狂恣意,像是身上带刺。虽然善于笑谑,但玩笑间总不大估计别人的感受,不过随着几次哄堂大笑,这气氛倒是火热的很。   不过他和潘玉有一点相同的是,所有人都要巴结他。大夏朝并不抑商,反而多有鼓励,商人的地位虽然不可能比读书人高,但也是仅次而已。江南首富金万成也不只是个普通商人而已,官商勾结可不是现代才发名出的词。   一群男人,哪怕是读书人,在一块聊天,再喝点酒,话题总是不由自主的转到那方面上。谈起嫖妓宿娼来,哦,用他们的说法是眠花宿柳,都是兴奋的满脸通红。   夏子期道:“金兄,小弟早闻扬州十艳的大名,想必你都一一尝过了吧!”   另一人红脸的书生应和道:“岂止十艳,你不闻连去年扬州的花魁苏婉苏小姐都成了金兄房内之人,听闻金兄没有参加这次的初雪试就是为此,若是参加了。”他本想说“就是江南第一才子了。”但还担心这话传到潘玉那里,就此僵在那里,又灵机一转道:“定在那四小才子之上。”   金圣杰眨眨眼,戏谑道:“怕我就是这江南四小才子之首了吧!”   许仙这个现任江南四小才子之首,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夏子期立刻发难道:“许兄为何发笑?金公子的才学可是我们都佩服的。”   许仙笑着摇摇头道:“我绝无取笑金兄之意,只是突然想起个事儿来。”   金圣杰好奇道:“什么事?”他为人好诙谐,对趣事比对诗词更感兴趣些。   许仙轻咳两声,清清嗓子道:“黄蜂同老鼠结拜,请在下过去做个盟证,在下不得已,列在第三人。朋友问我:怎能列在鼠辈之下?”   金圣杰极识趣的接到:“为何?”   “他们两个一个会钻,一个会刺。我只能让着他们了。”   金圣杰立时放生大笑,夏子期和红脸秀才满脸羞臊,狠狠的瞪着许仙。许仙也不在意,自斟自饮了一杯,慢悠悠的喝了下去。   旁人有打圆场道:“金兄久在扬州流连,今日方来这杭州,不知道风物如何,比之杭州又是孰优孰劣呢?”   金圣杰想了想,似乎在怀念当初的风流时光,脸上还带着陶醉的神色:“千金买一笑,夜夜笙歌晓。或买醉度今宵美梦,或作词付与樱口低唱,当真是天堂一般。这杭州虽称人间天堂,但无非是那些青山绿水,比起扬州的景致还差着许多。我只怕这彩凤姑娘也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啊!”   在座的众人都是杭州人,越是古时候,交通不便,地域观念反而越强。听金圣杰这么说,都是面色不予,但却是无人反驳,一时有些冷场。   却听一人吟道:“纵豆蔻辞工,青楼梦好,难赋深情。”许仙正自摇头晃脑,做哀叹状。   金圣杰一惊,正要说些什么,却听青衣小厮叫了声:“彩凤姑娘到了。”   众人都直起身子望去,果见一个画舫冒雪而来,靠岸停下。一个青衣女子出来道:“外面雪大,请诸位上船。”   金圣杰笑道:“这位彩凤姑娘的架子倒是大的很,看来我们这席宴,要三易其舍了。”   许仙站起来道:“金公子,我就不去了,还借你的船送我回去吧!”   金圣杰却来拉住许仙道:“那怎么好,听你那三句话,极是微妙,我还要再请教一番呢!”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许仙和这群人基本上属于话不投机,倒是这身上满是锋芒的金圣杰倒还显得有趣一点。但也没想着凑这个热闹,坚持了一番。金圣杰只得命手下船夫送许仙靠岸,但许仙刚要登船,却又被他拉住。   回头之间金圣杰挤眉弄眼“有入席诗自然也有离席诗,许兄若能吟出自然作罢,若吟不出,我当即让我这船远远驶离,凭你非得跟我吃完这场宴席不可。”   许仙知道这纨绔公子上了扭劲儿,真是九头牛拉不回来,“要怎么个吟法?”   金圣杰笑道:“你既然说这杭州好,就以这杭州为题,还得我满意才行。不过我也不为难你,你若说一句吟不出,我就放你走。”以杭州吟诗,谁都能来,但若要让他满意真是千难万难。而文人好名,吟个杭州都吟不出,那真是出了大丑。   许仙一时踌躇,等着登上画舫的书生都急不可耐,但做东的金圣杰不上画舫,他们怎么能上,能请动彩凤的画舫,花费绝对不菲。   彩凤在画舫中隔着窗帘问道:“青鸾,他们怎么还不上来,难道要我去请吗?”   青鸾转脸小声道:“小姐,是那个作弊的许仙,人家逼他吟诗呢?我们先等等,我看他怎么丢丑。”她对潘玉和许仙的怨念那是相当的深。   许仙想了一会儿笑道:“诗是吟不出。”趁着金圣杰一愣,挣脱了他的手,跳上了船。   金圣杰阴着脸道:“罢了,罢了,送这俗物离开。”就命船夫开船。青鸾拍手笑道:“果然是个草包。”   船慢慢驶离,许仙站在甲板上笑道:“词倒是有一首。”   众人的目光不由再一次被吸引到他身上。夏子期不由想到第一次见到许仙的情景,那时的许仙虽然坦荡,但也并没有留给他太大的印象。   风雪中那道衣衫飞舞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变得如此飞扬。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萧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吟诵声透过风雪传入众人耳朵,船上那人在风雪声和吟诵声中见见远去,最后隐约见他一拱手消失在船头。 第三卷 汝今能持否 第一章 再见   金圣杰听罢跌足大赞道:“妙人,真是妙人。”诸位书生都是目瞪口呆,这词又怎能让人不满意,谁又能说出个不字。   从古至今以杭州古城为题的诗词不知有多少,如那元宵节的诗词歌赋,都是数不胜数。当能流传下来的又有几篇呢?于最寻常处闻不凡。许仙吟的这首《望海潮》就是经过时间的考验,流传下来的一篇。   可以料想,用不了多久,这首词会跟许仙的其他词一样传遍南北。若是偶然做得一首好诗,一首好词,还可以当作偶然,但这短短的时间,却连得两首佳词,那就不单单是一个才子能够比拟的了。金圣杰虽然狂傲,但在这作词上却是心服口服,再不敢相争。   “承平气象,形容曲尽。”彩凤微微念叨着,也是心服。初雪试虽然办的气象极大,但她心里明白,那些文字游戏,终归不会有人记得,唯一称得上的就只有潘玉那首《九张机》。那首隽永婉约的清词,于莫名间触动了她的心扉。   而后许仙的《青玉案》更是惊才绝艳,有时她会想,若是没有先潘玉写就那首《九张机》,她说不定会爱上这首词的主人,何况他还如此体贴的将那锦盒交给自己观看。但现在只是赞叹,只是敬佩,潘公子的朋友果然不可小觑。就凭这两首词,便可称一声“词豪”了。   青鸾愤愤不平,虽然她不太明白词中的含义,但也知道许仙大大出了风头。彩凤劝慰道:“能当潘公子好友的人又怎么会是草包呢?”   只是心中也有些遗憾,若是这许公子能上画舫,或可问问潘公子什么时候回杭州呢?   许仙下了船,原想带点东西回去。转个一个拐角,又看到那白衣小萝莉,低着头好像在寻找什么。许仙仔细一看,心里一笑:原来是在捡炮仗,果然是个孩子呢!只是她家住在这附近吗?   “小妹妹,你爷爷呢?”   小女孩吓了一跳,一下子抬起头,看见是许仙,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道:“回去了。”声音轻盈如雪,只是口音有些奇怪。   许仙见她一只小手里抓住一把捡来的炮仗,“给我看看行吗?”   小女孩反而攥紧手把手收回去了,一脸防备的看着许仙。   许仙苦笑道:“算了,我送你回家吧,你家是在这附近吗?”   小女孩鄙夷的瞧了他一眼,转过头去又不理他了。   许仙深深的吸一口气,不得不拿出杀手锏:“我请你吃好吃的!”   “好啊!”小女孩马上凑过来,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满是渴望的看着许仙。   嘿嘿,果然是只小萝莉,很好对付呢!吃了我的东西,我就……许仙马上暂停了这种怪蜀黍的思维。   西湖边一家包子铺中,许仙惊讶的看着眼前的小女孩开始吃第七笼包子,突然想起一个恐怖故事来,一个怪蜀黍萝莉控在街上拐骗了一个小女孩,那小女孩吃了很多东西,最后把她带回家里,结果她把怪蜀黍也吃掉了。   我又不是怪蜀黍,许仙摇摇头甩掉这种荒谬的想法,“别吃太多,会撑坏的。”小女孩头也不抬,完全无视了他这个东主。   许仙道:“老板,别再上了。”   小女孩立刻抬起头用一种极端愤慨的眼神看着许仙,嘴里还塞满了包子,腮帮子撑的鼓鼓。   “算了,算了,吃吧!”许仙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对了,你不吃人吧!”   小女孩勉力咽下满口的食物,好奇的问道:“人好吃吗?”   “好吃的要命,我每天都要吃,小的就生嚼,大的蒸了吃!”   小女孩露出向往和惋惜的神情“爷爷说,不能随便吃人。”   许仙无力的靠在椅子上,这种性格,果然是家庭教育失败的产物啊!对了,这家伙不会是妖怪吧!虽然长的挺可爱的,但笋儿貌似也很可爱。许仙试探着问:“你是妖怪吗?”   小女孩顿时不高兴:“你才是妖怪呢!你全家都是妖怪。”   许仙一抹头上的冷汗“算我没说,现在可以送你回家了吧!”   小女孩眨巴眨巴眼睛“你是坏人吗?”但那眼神与其说是担心,还不如说是期待。   许仙无力的道:“当然不是!”吃了我的东西才想起来问这个问题吗?   小女孩有点失望的样子,突然想起了什么的样子“那你是色狼吗?”   “绝对不是!话说你是从哪学来的这个词。”   “那我就不能吃你了。”小女孩脸上满是遗憾的神情,又道:“那我走啦!”   竟然说完就跳下凳子,一溜烟的跑出去,许仙追出门外一看,哪里还有她的踪迹。   “哎,我真是个失败的怪蜀黍啊!”许仙这么叹息着,双目含泪“不过没被吃掉真是太幸运了。”   一缕阳光洒在许仙脸上,抬头一望,这场下了三日的大雪,停了。   “雪融化了变成什么?”如果有人问许仙这个问题,许仙一定回答他三个字:白素贞。   春天来了,白素贞还会远吗?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下个清明就是相逢的时候了。其实是他出窍根据种种信息推测出来的,现在就变成“强烈的预感”了。   不过有一个人的到来不需要“强烈的预感”。   春天来了,潘玉也回来了。当第一只黄鹂开始高唱的时候,许仙回到书院的住所,一个人正在收拾着床铺,回眸一笑,动人心魄。   许仙惊喜道:“明玉,你回来啦,怎么这么早。”他原以为她要在家多住些时日呢!   潘玉轻飘飘的说了一句:“想你了啊!”   许仙玩笑道:“是不是昼不食,夜不寝,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没有。”潘玉非常干脆的回答道。只是一个人的时候经常发呆,微笑皱眉。还让母亲大人质问了一番。   许仙一副大受伤害的模样,但脸上却洋溢着笑意,久别重逢的感觉实在不赖。   二人吃着东西,许仙突然想起一事道:“明玉,你的红颜知己快被一个姓金的小子拐跑了。”   潘玉奇怪的道:“我的红颜知己?”   许仙舞动着筷子比划道:“就是那个彩凤啊!你们两个,一个第一才子,一个第一才女,都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他这话到没有多少夸张,他们初雪试那一场文比,是足以纳入传奇小说的经典素材。不知道多少人在茶余饭后议论着两个人的姻缘,有的说潘公子顾及身份不会娶一个青楼女子。有的说彩凤如何如何美丽,见了别说身份了,连亲娘都顾不上了。   潘玉想了想道:“姓金的小子,莫不是那金圣杰吧!”   “这你也知道。”许仙佩服的很,仿佛无论说到什么,就没有面前这人不知道的。   潘玉拿筷子轻轻搅动着面前那一碗稀粥,听着许仙的话将筷子放入口中尝尝,笑了一笑:“风流倜傥的金二公子,在江南这些纨绔中可是出了名的。”   许仙笑道:“你呢?风流倜傥的潘大公子?”若论纨绔二字,金圣杰离面前这人只怕还差着点。   “道不同不相为谋,只是那彩凤确实是天下第一流的女子,落到这玩谑公子手里,可惜了。”潘玉说着可惜,那种神情仿佛不是在说一个人,而是一件极精美雅致的古画落到一个不懂欣赏的人手里,带着遗憾的神色。   许仙也只是随口一提,话题很快转到别的上面,只是无论聊什么都感觉一种淡淡的舒心与愉快。   吃罢饭,潘玉突然提议道:“今天我们去南山踏青吧!”   许仙犹疑道:“今天不是要开院拜夫子吗?”简单来说就是开学仪式,有诸多工作要做。旧物解封,书院清扫,拜孔夫子等等,按说每个院生都不能缺席,更别说潘玉这个学生会长一样的人物了。   潘玉答道:“我告了假,还有你的。”   许仙面色古怪:“不是说绝对不能缺席吗?”   潘玉低头浅笑“说说而已。”也只有她能将“绝对”变成“说说而已”吧!   “刚好,我也不想去。”许仙也乐得清闲,他对于游山玩水的兴趣绝对比闭门读书的兴趣大。   “回去准备些衣物吧,我们今晚就在南屏山净慈寺里休息,然后徘徊一二日,再转去凤凰山,那里有个峦叠岭的风景很是不错,再去”   许仙连忙打断道:“等等等等,我们这是去踏青吗?”这分明是长途旅游啊!而且不是走马观花那样的随便看看,而是每一个都方都要走到,都要流连。看到的东西和前世跟着旅游团相比,绝对是天差地别,但花费的时间金钱也绝对不少。   “学业怎么办?今年就是秋闱了吧!”这就相当于高考了,却比高考要严苛重要的多,天下士子,莫不是要走这条路的。   潘玉肯定道:“没问题的!”   许仙苦笑:“你当然是没问题,我怕我是很有问题。”   潘玉脸上露出歉疚的神色:“对不起啊,我想汉文你没怎么游览过杭州,所以打算带你好好游赏一下,却是我思虑不周了。只是,真的不去吗?”心里轻轻道:我的时间不多了。   许仙惊讶的从潘玉的脸上发现一丝求肯,还有一种他不明白的哀愁。这永远潇洒从容的如玉公子变得有些奇怪。“当然要去了,我可是巴不得呢!”   这话并不是虚言,他穿越到如今,多半时间忙于生计,面对诸多没有受到污染的风景名胜,竟然没有机会去看一看,一直是他的一大遗憾。现在有机会,也就索性放开心胸。   潘玉开心的笑了,灿烂的即使是经常面对的许仙,也觉得美的惊心动魄。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带他去游玩,潘玉却仿佛实现了什么重大心愿似的。   幽谷之花,开到荼靡,谁人得知呢? 第二章 画壁   “当,当,当”净慈寺的晚钟一声声回响,在重檐楼阁间飘荡。夕阳照着檐角的小兽,清脆的风铃声也随之惆怅起来。   青石台阶上,两人的影子重合,潘玉就坐在身边,金红色的夕阳勾勒出她脸庞的轮廓,可以入画。   “汉文。”一声轻轻的呼喊划破此时的宁静。   “恩?”许仙转过头。   “我该走了。”潘玉的眼神飘忽不定,只是不去看许仙。   许仙脸上有些迷惑“走?今晚不是要住在这里吗?你给了那么多香钱,方丈都快要给你跪下了。”   潘玉侧过脸,信手拔去头上的发簪,任青丝流泻如瀑,在晚风中飘扬,遮住脸颊“我再呆些时日就要回京了。”声音飘忽如她风中的长发。   许仙惊讶道:“这么急?不是要等秋闱吗?”   潘玉摇摇头,长发随之舞动“回京考也一样的。”   “哎,才见面又要分别了吗?”   潘玉问道:“你难过吗?”   “当然,我们可是朋友啊!”许仙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不过也不用太难过,总还有再见之时,那时候不知道有多开心。”   潘玉轻轻笑了,只是这笑容中夹着一丝苦涩,喃喃道:“朋友啊!”再见之时就只能做朋友了。   依稀想起了回家时的情景,父亲的欣喜若狂,她不再那段日子里,儿时那个老尼又来了,还留下了一瓶水,说只要在她十八岁的生日服下就可得偿所愿。   而再过些时日,她就十八岁了,家里本来不想再让她再来杭州,怕误了时日。但她还是坚持回来了,得到的也不过这一句朋友而已。还能有什么奢求呢?连她自己也在怀疑。   心事很快会被埋葬,身边的他还一无所知。   他回过头来说:“这段时间多陪陪我吧!”   她一愣,察觉到了什么吗?还是在用错觉安慰自己。只是轻轻回了一声“嗯!”   他也学着她把头发松开,流散下来。   这时夕阳失去了最后一点金黄。他们的头发在晚风中,时而纠缠时而分散。   他回过头来,似乎透过她那张脸看见了另一个容颜,仿佛相似,却更加美丽更加柔婉。但他迅速摇摇头,心中苦叹:分开一段时间也好,不然真要变成玻璃了,这都开始出现幻觉了。   而后的日子,两人的足迹遍布杭州各处,不论是二峰三泉,还是四寺五山,只管尽兴游览,衣食住行都有潘玉照管,真金白银撒下去,食宿自然都是最佳,另还负责讲景解胜,任何一个景致从她口中说出来都有无数的旧闻典故,常让许仙这个本地人听得目瞪口呆,绝胜过前世一切导游。   其中花费不小,许仙有不好意思的时候,潘玉就一句“我们不是朋友吗?”堵回来。许仙嘀咕:朋友就朋友,哪来这么大怨气。   这日,刚从龙井山下来,潘玉又提议道:“汉文,我们再到飞来峰灵隐寺盘桓二日吧!”   许仙心里隐隐感觉有些不对,仿佛到那里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可又找不到反对的理由,也就只能应允。他阳神出窍时,曾听法海说过,他现在正在灵隐寺挂单。   青石铺就的山路,二人拾阶而上,林木幽幽,林鸟歌唱。   如此静谧的场景,许仙却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终于山路走到尽头,灵隐寺就在眼前。   禅房中,二老僧对坐。一则双眉横白,两鬓留雪,慈悲间含着威严。   另一个则面容枯槁,形如死木,即使明知面前就是一个有大法力的佛门高僧,也安坐如山,不为所动。   即使以法海的修为也不禁有些佩服,但这份定性,就非寻常僧人可比,难怪可做这灵隐寺的方丈。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廊外传来,一个小和尚直接推门进来,气喘吁吁的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老方丈慢悠悠的道:“广亮,平日的修行都放到哪里去了。”   那名为广亮的小和尚终于把气回过来,道:“方丈,来了两个香客。”   老方丈淡淡道:“灵隐寺哪日没有香客来?”   广亮举起一只手,道:“五,五百两,那香客给了五百两香钱。”   老方丈半开半阖的眼睛猛地睁开,直起身子道:“真的?”又定下身“请他们稍等一会儿,我与法海禅师讲完法就过去,对了,是什么人。”听了这消息他那张枯槁的老脸一时间活泛了不少。   广亮又道:“一个姓许,一个姓潘,都是书生打扮。”   老方丈沉吟了一下,正要转过头继续同法海讲经,突然灵光一闪,一跃下了床榻,抓着广亮,急问道:“一个姓潘,一个姓许?”   广亮肩膀被抓的生疼,暗中佩服方丈老当益壮,努力回想着“是啊,一个俊俏极了,一个寻常些,不过随和的很。”   老方丈拊掌笑道:“妙哉,妙哉,可算入了老衲觳中。”又对广亮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帮我穿衣。”说着打开柜子,拿出他那身黄缎红锦的方丈法袍,那张枯槁的老脸此刻直如枯木逢春一般。   法海即使千年的修为也有点目瞪口呆的感觉,这时忙拦住问道:“方丈何故如此啊!”   老方丈百忙之中,抽空解释道:“禅师有所不知,这两个人一个是江南第一才子,还是总督大人的侄子。另一个极会吟诗作词,近来几首词都是海内争相传诵。若能留下几副墨宝,今年定能增加不少香客。”   “说法呢?”法海面色不予,含着责备的意思。   老方丈笑道:“佛法是要谈的,可饭也是要吃的,吃饱了才好谈嘛。就算你我能不吃,这一寺近百僧众却是要吃,这些佛像画壁,哪年不用保养。哎,您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老方丈语如连珠,俗语一句接着一句。全不似刚才的慢条斯。说完就急急忙忙的赶了出去。   禅房中,法海幽幽叹息,寂寞啊,寂寞!这佛门中人尚且如此,苍生何时才能够渡尽呢?   老方丈到了厅门,又定了一定心气,整理一下身上方丈法袍。才缓步走进去道:“二位施主盛情,贫僧在此谢过了。”   许仙一瞧这大和尚淡然的气度,不由感叹,这才是有道高僧,哪像前日去那个小庙。方丈也是一大把年纪,在他们面前还“小僧,小僧”的。   略谈了几句,方丈亲自做向导,要领二人到寺中转一转。却被潘玉婉拒,只说不敢劳烦,他们随便走走就行。路过门廊,许仙见一个老僧远远的看着自己,觉得有些眼熟,却又忘了在哪里见过。   法海见是许仙不由一喜,在看他身边的潘玉,皱眉道:“执迷不悟,且看贫僧渡你一渡。”若是常人自不值得他费什么心力,说说就是,通就通,不通就罢了。但他那夜见许仙身上的金光,显然大有根基,而且心怀慈悲,与佛有缘,真是个做和尚的大好材料。   许仙若是知道这里有人已经将他认定他是个做和尚的天才,怕是要立刻逃出去。但他现在只是心中疑惑了一下就又转脸同潘玉谈笑。   天王殿,药师殿,大雄宝殿。一一看过,虽然古色古香,但也没什么特别之处,许仙这些日子也看了不少古刹,也没什么惊喜。潘玉看他多过于看景,更是不怎么在意。   直到转入后舍,却有一面画壁,引得二人细细观看,上面画的不是寻常天女散花神仙佛陀。而是像画的俗世生活,似乎就是这杭州古城,城墙房舍极为精细,小桥花柳,闹市行人无一不备。画上并未提名,却不知是何人所做。   这幅画仿佛带着神奇的魔力,许仙向着画中一角仔细瞧去,那一角极为喧闹,仿佛是个迎亲的队伍。吹喇叭,放鞭炮的声音宛在耳际,新郎官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前头,虽面目模糊,但却有一种神采飞扬的感觉。   许仙笑着对潘玉道:“明玉,你看那个新郎官像不像我啊!”   潘玉白了他一眼:“想娶媳妇想疯了啊?”说着也看那一角,这画画的极为精妙,仔细瞧去。后面的花轿,新娘子正偷偷掀开轿帘向外瞧。虽然只是露出一点形容,但却觉得像极了自己。   二人各自看着画中的自己,神摇意夺,恍然凝想,身忽飘飘,如驾云雾,已到壁上。   许仙环顾四周,人声鼎沸,喇叭止不住的吹着。他心中也透出一股喜意,恨不能手舞足蹈。一时间什么前世今生,都忘得干干净净。   恍惚间知今日是自己大婚的日子,娶的是娇妻美眷。人生得意,再没有超过此时。   潘玉偷偷掀开轿帘,向外瞧去,只见许仙高坐马上,心中欢喜不尽,这可是能够托付终身的良人呢!   入得门中,三叩三拜,就此结为夫妻。   花烛高照,相视一笑,红晕自生脸颊。   待天光大亮,坐红木妆台,对铜镜梳妆,镜中相视一笑,从此相思相恋,永不分离。   诗书夜读,红袖添香,次年许仙金榜题名,进士及第。   又封官做吏,算得上功成名就。家中富贵满堂,再和美不过。   然则年华易逝,好景不长。婚后数年,潘玉却无子嗣,求神拜佛,也是无用。家中全靠许仙传递香火,纳妾之事,频入耳中。   此时画壁前,二人呆立。房中一阵清风,一女子立于画前,皱皱眉头,又掩口一笑,投身画中。 第三章 普度   不久许仙纳妾,名曰倩儿,冰肌玉骨,身轻如燕,拥之若无物。许仙甚爱之,潘玉则妒之。院中多有口角,许仙怜惜倩儿羸弱,常加偏护,果诞一子,母凭子贵,家中人更是呵护如宝。   潘玉常终坐无语,自怜自伤。许仙常加宽慰,尤悒悒不乐。久而久之,潘玉郁结成病。许仙日夜陪护,潘玉病渐笃,许仙心中忧怖,听闻番邦供物可医此病,正为许仙所辖。暗中取之为医,潘玉果然痊愈。   许仙大喜,设宴摆席,正值欢庆之时,官差临门,盗宝事发,免官去职。散尽家财才免一死,流放边塞三千里。途中粮尽,又逢大雪,冻饿交集之时。潘玉以己为累,恨极欲死。倩儿苦劝乃止。   许仙仰天长叹:“山海之盟,生死相许,今日可以全矣。”正欲自尽。   这时,法海走到画壁前,敲敲画壁道:“许施主,该回来了。”   这一声敲如天崩地裂,许仙猛然一惊,清醒过来,半晌方忆起,身在何处,己身为谁。面前画图依旧,回头看铜壶滴漏,才不过片刻。   梦中的是是非非如烟云消散,愈想愈是迷乱。   唯有大婚之喜,无子之忧,纳妾之乐,病笃之苦,病愈之喜,事发之惊,还有流放的相濡与沫绝望苦楚,依稀还在心头。一时间,苦辣酸甜,都入心间,如不知如何消受。   许仙转头看了一眼潘玉,又连忙转过头来。自己在梦里竟然娶了她,真是太变态了。却没注意潘玉满脸红晕,瞧也不敢瞧他。   法海问道:“许施主,此境如何啊?”   许仙一愣才注意到这多了个和尚,再想刚才的异状,问道:“这是大师的手段吗?”刚才那一切如同车旅蚁穴,黄粱一梦。必是方家的手段,只能能够将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引入梦幻,这老僧非同寻常。   法海笑道:“色由空起,幻由心生,怎说是老衲的手段呢?”   许仙脸上红成一片,咬着牙道:“你能看见我梦见了什么?”被人看见自己意淫也就算了,意淫的还是男人,若是传出去,他真是连死的心都有了。许仙现在已经接近暴走状态,随时准备杀人灭口。   法海对许仙身上的杀气仿佛未觉,笑道:“施主的心意,老衲怎么能够得知呢!想来无非是些悲欢离合,喜怒哀乐而已。”   许仙这才松了一口气,感觉他“英俊的相貌得以保全”,但对被人这么耍乐子还是很不愉快:“大师,请问为何要戏弄在下呢?”他也是修行的人,对这些法门并不如何畏惧,而且根据从鱼玄机那里得来的常识,对方不会也不敢拿自己怎么样,所以才如此理直气壮。   法海低眉道:“世事浮沉都是过眼云烟,施主难道没有体悟,何不皈依我佛,另寻一条大道。”他有通天的手段,也有天大的算计,这次是要一次渡许仙、潘玉、小倩三人,才施展这“小千世界”的法门,原想怎么也能有点收获才是,怎么自己费了半天劲,许仙一点都没感觉呢?   小千世界,虽然不能监视受术者的所思所想,但却能将受术者的心神带入梦境,入梦时,身体不能自主。   梦中诱人之处,在于能给受术者心中所想。再常有些极端的幸运和厄运,大起大落间,让受术者愈加沉迷。不过若是能够醒来,就是寻常农夫也该有所领悟才是。   果然见许仙点点头道:“是有那么一点,不过梦不由人主,也算不得数吧!”   法海叹道:“你以为你在这俗世上,就能自主吗?何不随老衲一起脱离苦海,皈依我佛。”   许仙想了想道:“有时是不能自主,不过大师难道没听过那句话吗?”   “什么?”   许仙道:“是《周易》是的一句话。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虽然有人把这本书说的很玄乎,但我感觉就是算命的书嘛!你看连算命的书也教人,厚己之德,自强不息。我怎能因为这小小的苦痛,就轻言放弃呢?”   他前世为了做好人好事,不知道碰了多少钉子,最后还赔上一条性命,却死不悔改。法海要渡他却是实实在在的撞到铁板了。你这不过是一梦,他却真实的体会过二十余载的苦辣酸甜。   法海只是低吟法号“阿弥陀佛”,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该怎么劝服他。   这该算是许仙同法海的第一次正式见面。在原本的世界里,法海也曾想要渡化许仙,但被许仙没头没脑的一句“家有贤妻,夫不遭横祸。”给堵了回去。法海觉得孺子不可教也,就拂袖而去。   许仙却最终因为白素贞而被骗入金山寺,做了二十年的和尚,再出来时已经是满脸呆傻。这番际遇,真是不知该如何言说。   但今天许仙的回答却比原本深刻了何止十倍,不再是一个懵懂小子的天真梦想,而像是一个饱经世事的智者的沧桑感悟。虽然是反驳法海,却有理有节,其中奋发之意更是让他欣赏。不由对许仙更感兴趣起来,这样的坚持,如果能够修持佛法,那该是怎样的成就。   许仙有些茫然的发现法海用色迷迷的眼神看着自己,心里一阵发毛。赶紧质问道:“你给的梦总是悲剧结尾吧!”   “这个。”法海一时沉吟,不知该如何作答,他虽然不能完全控制见识受术者的梦境,但却能观其情绪变化,总在他人生起落,“落”的时候把人叫醒。根据他的经验,这样的时候受术者比较容易有所领悟。   许仙怒道:“你这样算什么啊!就好像说:从前有个小孩,他不修佛法,结果被车撞死了。有什么意义吗?”   法海没料到许仙如此敏锐,任他法力无边,但在口舌上却沾不得半点便宜,被人揭了短处,也是尴尬无语。   许仙自信道:“我就说吗,以我堂堂穿”他本想说穿越者,但赶紧改口道“凭我的聪明智慧,人生怎么可能这么悲剧。而且家有贤妻,夫不遭横祸。你懂吗你!”见这老和尚面红耳赤的样子,许仙这才算出了口气。   法海被抢白了一番,知道要渡这许仙还需机缘“今日有所不便,来日老衲再与施主说法。”言罢就转身离去。但在转身的那一瞬间,眼中精光一闪,却下定了决心。宁吃好杏一个,不吃烂梨一筐,渡人也分渡什么人的。   他一千七百年的修持,本来应该早已成佛,但有七百年前有一桩恩怨,让他心中生了莫大的嗔念。更重要的是,他盛怒之下说出:“我发誓,无论一千年还是一万年,我一定要捉到你,宰了你!”这句让他后悔莫及的话。   修行者不比凡人可以随意发誓,而是隐含着莫大的信念之力,能在冥冥之中促成你之愿望,这就是佛家所称的誓愿。   地藏王菩萨发大誓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就是要凭自己的誓愿,以期让地狱有空的一日。但若是地狱永远不空,他就永远不能成佛,这一点就是佛祖也无法改变。法海的誓约当然比不上菩萨的誓约,束缚也没有那么大,解誓也不必非要杀了那条白蛇,但誓约就是誓约。   本来可以放下的怨仇却变成非报不可,这种事也让他自己也感到无奈。修行到他这一步,如果不能成佛,也难以再进一步,所以只能终日渡人,积些福缘。   虽然法海并不擅长天机运算,但修行到他这一步,自然能产生些感应,他最近感应的到,自己这段恩仇就快要了了。虽然不知以何种方式,但他自信凭他一身如渊似海的法力,当能得偿心愿。   那自己这身衣钵,也可有人承受了。许仙根基不小,而且力量煌煌如日,正合了佛门“大日如来”的法旨。虽然仿佛是道家的法门,但修行之人将就的是各行各道,自寻己道。无论由道转佛还是由佛转道,都是常事。   而且许仙心中更是有一股磨之不消慈悲之念。却又并不软弱,能做金刚怒目,降妖伏魔。而且自己似乎还跟他有些师徒缘法,当真是再合适不过的传人。   现在悟性有,根基有、慈悲有、降魔有,缘分有,当真是千年难得一见的极品徒弟。许仙那些品性在道家眼里还有些迂执多事,不合无为之道。但到佛家眼里,简直恨不得按着剃了度,让他赶紧皈依我佛。   法海站在廊外,道一声“阿弥陀佛”,感谢我佛慈悲,降下这么好一个弟子。心中道:许仙,你是贫僧的了。   但这些情绪,许仙犹自不知,他见那老和尚败退,心中得意洋洋,暗道自己词锋又犀利了几分。也忘了问那和尚姓名,却不知他已经和自己认定的最终BOSS过了几招,还占了些上风。若是知道,他或许能够更得意些。   但他如果知道自己已经被最终BOSS认定为,下一任最终BOSS,并很有可能成为法海加强版。他恐怕立刻撒丫子往山下跑去,再也不来了。   可惜他现在还不知道,还在得意着,突然感觉战胜了这么一个老和尚令他有些空虚。   许仙道:“喂,明玉,走吧,再转几圈就该就寝了。”   潘玉从刚才就一直在出神,连许仙同法海辩论也没有太在意,她见识过许仙的手段,总觉得许仙无论何时都一定能够保护她,这种自信有时候连她自己都觉得好笑。   她现在只是不停的想着梦中的际遇,自己,自己竟然嫁给了他,真的是他,不是别人,虽然不记得前身往事,都在梦中有着各自的身份。但从许仙的话语中,她能明白,那确实是他,一样的温柔,旋即又有些恼恨,他竟然纳妾。又有些愁绪,自己善妒害他家破人亡。   一时间柔肠千结,百般滋味具上心头。 第四章 反派   直到许仙呼唤她,她才回过神来,本来已经恢复的脸色又是一红。他在梦中娶自己,是不是因为他也喜欢自己呢?那老和尚说这梦中都是个人的心意,我的心意是嫁给他,他的心意是娶我吗?心中有些甜蜜,但又想他的心意还有三妻四妾吧!不然梦里怎么会纳妾呢?还是那样一个美丽轻灵的女子。真是可恨。但在病榻前的缠绵安慰,又是如此情深,就算流放途中,他也没说过自己半句不是。   不过,哎,哎,梦境总做不得真,若真的能如梦境中一样,任他三妻四妾又如何呢?自己一定不妒就是了,凭她的聪明,一时间也顾不得自己怎能让自己不妒,只想着嫁他。就算真的要受那么多苦楚,也总有他在身边体贴安慰,不是朋友对朋友的,而是丈夫对妻子的。不过真是羞杀人也。   许仙同潘玉同步走着,见旁边的潘玉红着脸,时而皱眉,时而微笑,时而恼怒。有时还转头瞪自己一眼。简直如变脸一般,但这种种表情在她那张脸上一一浮现,却无一不美,就算薄嗔浅怒也是生动到了极点。   许仙好奇的问道:“明玉,你梦到什么啦!”他不是没有想过梦中那人就是潘玉这种可能,但每当这种念头浮现,他立刻摇摇头,人不能变态到这种程度。   不过,潘玉难道也是梦到了结婚,然后我在花轿里坐着。许仙想到这里,如遭雷劈,想想自己揭开盖头,露齿一笑,立刻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终于忍不住道:“明玉,你到底梦到了什么啊!”   潘玉酡红着脸,笑道:“当然是心中所思所想之物了。”   许仙好奇问:“那是什么?”   潘玉幽幽的道:“秘密啊!”   许仙翻了个白眼,无可奈何。   林间一个女子偷眼瞧着二人,听潘玉的话,咬着银牙,在心里道:什么秘密啊!原来是个小娘子,还装成一副俊美郎君的模样,还欺负小倩,还害相公做噩梦,真是可恨。   一边想着一边咬牙切齿,一副恨不得上去咬潘玉一口的模样。“不过梦里相公对小倩真好啊,相公果然是喜欢小倩的,嘻嘻。”小倩有些乐滋滋的想着。不过远远的看许仙同潘玉说笑,心里莫名又有些愁绪。   在林中蹲下来抱着身子:相公啊,你何时才能够明白呢?小倩还要等多久呢?小倩一个人好辛苦啊!如果能和这个潘公子一样和你这样说说笑笑也好啊,就算你不知道这是小倩,想着想着,她突然有了注意似的,脸上微微一笑,得好好寻思寻思才是。   法海如果知道他这一渡,不但没有让任何人醒悟尘世如苦海的道理,反而陷得更深了,不知道会不会再叹一声寂寞如雪呢?但情之为物便是如此吧,若到深处,生死可许,又何况区区苦痛呢?   禅房中,潘玉同方丈谈着佛法,法海在一边听的连连点头,暗道这潘玉的悟性倒是不差,可惜身上紫气盈体,一看就是大富大贵之人,本来身上还有一道死劫,却不知怎么消了去。倒是许仙无聊的打着哈欠,对这些佛经一点兴趣都没有。法海暗道,你若是我徒弟,立刻就有戒尺奉送。   许仙见昨日那老僧也在那里安坐,感觉昨日有些太过了,毕竟人家也是为了点化自己,而且自己并没有什么损失。看他昨日那法门竟然能将自己引入图中,显然也是个有大法力的高僧。只是他自己也觉得奇怪,为什么自己看见这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心里就来气呢?   “昨日小子冒犯了,大师勿怪,在下许仙,还请问大师法号。”   法海以极为洪亮的声音道:“阿弥陀佛,法力无边,海裂山崩。”   许仙挠挠头,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指着法海道:“法,法海。”声音之大丝毫不下法海,惹得潘玉和方丈都转头看他。   许仙此刻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有一种刚开始玩游戏,人物才十几级级,什么道具法宝都没有入手,队伍才他一个人,最终BOSS就出现在面前的感觉。心中都怀疑自己破的了他防吗?   法海赞赏道:“许施主好个悟性,竟然一口道破老衲的方号。”   许仙稳定心神,面前这大BOSS还不知道自己穿越的一大目标就是来搞他的,白素贞不来,他们之间应该还没什么矛盾才是,连忙胡乱应付着:“啊,哈哈,大师你好,大师您忙,大师再见,明玉我们走吧!”   说着去抓住潘玉的胳膊,要扯着她离开。潘玉一愣被他抓着胳膊,两人平时虽然亲密,但却极少有身体相接触的时候,此时隔着薄薄的衣袖,白玉般的胳膊被许仙抓在手中,热力传来,真个脸红心跳,竟忘了动。   许仙抓着潘玉的胳膊,哪里扯得动,心中闪过一个念头:明玉不是练武吗?这胳膊怎么这么细还这么软。还忍不住又揉了揉,捏了捏。潘玉脸更红了,身体却更加僵硬。   许仙的手突然如触电一般放开,连面前的法海也顾不上了,心中泪流满面。法海是小,若自己见了白娘子已经变成玻璃了怎么办,变成和尚还有的还俗,变成玻璃就真的没救了。就等着白素贞绷着脸对自己说:同志你好,同志再见了。   那一场大梦终究对他产生了难以估计的影响,特别是触动了他出窍时候的记忆,就变得格外难以自控。   房中三人见本来蛮有精神的许仙突然变得像霜打的茄子似的,只有潘玉猜出了他的心思,有点好笑又有点心疼。   “两位大师,我这朋友身体不适,今天就先到这吧!汉文我们走了”潘玉说着去拉许仙,许仙条件反射的避开,从蒲团上跳起来道:“是啊,身体不好真是不行,我们先走了。”说着逃也似的冲出房门。   潘玉抓了一空,心里也举得空落落的。见许仙也不等她就走了出去,虽然知道缘故,并不怪他,心里还是有点隐隐作痛。   许仙急急忙忙的下山,路上再不敢和潘玉有任何亲近,他心中烦恼不已:昨天那个梦就够怪了,梦由心生,难道我经常做梦意淫明玉,就算她真的是很漂亮啦,但这种超越伦常的感情怎么可能出现在我身上。   他的脑海中经常莫名浮现出一张容颜,同潘玉极为相似,但又千真万确的是个女子。   他却不知,这段时间,随着他修为的进步,出窍时的记忆在渐渐融合。神魂中的金黄色再渐渐变淡,一颗新的主星在渐渐形成。使用功德突破境界的副作用随着持之以恒的修行在不断的被弥补。这次意外的出轨终将回到原本的道路上来。   当神魂中的光芒淡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不再改变,主星中那一颗太阳星似乎跟以前没什么区别,但又似乎更加明亮。不,这不是最关键的地方,以前主星散发的光芒是照亮神魂中的黑暗之处,而现在神魂每一处都像是在呼应着主星,形成一个奇妙的整体。   但是空落落的,好像这片光的海洋中应该有别的东西存在,星宫不能只有一颗主星啊!他曾经想要一直强化主星就够了,但后来将这个意思跟鱼玄机一提,却被批驳了一番。   越是单纯的力量越是强大,就如同修剑仙的燕赤霞,修到极处,神鬼辟易。但却能成大道,许仙的太阳之力也是如此,太阳真火的力量固然是强,让许仙这个才修行了不到十年的小虾米有了恐怖的杀伤力。但是单纯却难以得成大道,一旦遇到瓶颈,就极难更进一步。   许仙现在的情况正是如此,他的第一个瓶颈被他用功德强行突破,但也留下了莫大的破绽,通过这段时间的修炼才慢慢弥补。新的瓶颈就不可能如此了,且不说所需要的功德将以几何级数上涨,留下的破绽也会越来越大。   许仙有时候他会想,如果在神魂中建立的主星是太阳的话,那太阳的附属星该是什么呢?太阳系中的其他行星吗?但这些行星不像恒星一样是可以轻易看见的,有的还需要专业的天文望远镜才能观测。有时一懒,他也觉得自己是异想天开,干脆放弃了事。   但今天同法海相见,却给了他莫大的危机感。没有把他当作敌人的时候还不察觉,但一旦作为比较的对象,才发现,自己同他的距离是那样遥远。   可以在不知不觉间将自己引入画壁,那是怎样的力量,以人身修炼一千七百年,积累的法力如渊,法门似海。   自己最多能在口舌上占些上风,如果这和尚下定决心要做一件事,难道就是凭自己几句话就可以改变的吗?就算自己不会像原本的剧情那样被他骗入金山寺,如果他一不做二不休把自己抓进去呢?难道还要再来一次水漫金山,白素贞被压入雷峰塔二十年,自己则被逼做二十年和尚吗?   不要,绝不要这样的命运。画壁中的一切悲伤都不该在现实中发生,失去的痛苦,身不由己的痛苦他绝不想要承受。但现在的自己和画壁是有所不同,自己可以修炼。就算不能战胜法海,也可以自保,在将来那必然到来的一战中,起到自己的作用,而不是受女人保护的废物。 第五章 佛徒   夕阳西下,山风猎猎,许仙却呆呆的站立在山崖边,凝视着西方,努力寻觅着水星的位置,他在一本杂志上了解过一些天文观测方面的知识。只有这时候才是寻觅一颗星星的最佳时机,但水星只是一颗行星,就算知道了观测的方法,也要凭借运气。因为水星的光芒常会湮没在地球大气层散射的太阳光之中。   就算许仙的视力放在现代能做飞行员,也不可能代替望远镜。如果连看都看不到,又不像太阳的力量那样充斥整个太阳系,又怎么可能引动水星的力量。   许仙叹道:“如果能有个望远镜就好了?”只是这个世界虽然有玻璃,但却没有制作出光学玻璃的技术,毕竟望远镜可不是拿两块透明的玻璃片就能行的。对玻璃的透明性,均匀性都有极高的要求。   许仙突然心中灵光一闪,想起金万成那六颗黑钻,无论是在工艺上还是在技术上都是当世一流。如果找到两面完全透明的金刚石,仔细打磨之后,能否作出一个望远镜呢?这让许仙又生出希望来。   不过想想也知道那会是个怎样的天文数字,“哎,如果我是金圣杰那个败家子就好了。”但这也只能是想想而已,修行上的法财侣地,将财放在第二位果然是大有道理。   许仙不由对法海咬牙切齿起来,如果不是你来烦老子,老子就悠悠闲闲的吃喝玩乐,就等着吃白娘娘的软饭就行了,哪里用这样头疼。   “汉文,你没事吧!”潘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许仙回头见她撇着眉,脸上的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她心里却有些不乐意“就算我是男的,也不用这么发愁吧!”许仙回头道:“只是想点事儿而已。”   许仙回过头迎着晚风,轻轻道:“明玉啊,你信命吗?”   潘玉想了想,叹口气道:“我信,有些事,做不到就是做不到吧!”   许仙有些惊讶,这个似乎无所不能的贵公子,也有这样的烦恼吗?   许仙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不禁失笑。   潘玉不乐意道:“你笑什么?”   许仙又是一乐道:“就好像我是男人,你也是男人,再怎么样不能改变吧!”   潘玉面色一僵,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没想到许仙会谈起这话题,这时候的他本该是避之不及才对吧!   许仙转过头去笑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吧,有时我会想,如果你真的是祝英台,我可能会爱上你吧!”相处的无数个日日夜夜,不知何时梦中常出现一个美丽的身影,自己似乎真的见过那样一个柔婉的她。   潘玉手足无措,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这毕竟是保守的古代,她再潇洒从容,也不可能面对许仙说着这样的话还保持平静。心里却有一种冲动,取下项链告诉他:“我就是你的祝英台啊!”但也只是一时冲动而已。   许仙坚定的道:“我不信命。”他的存在就是为了否定一种命运。“但我相信责任,我有一个很重很重的责任,不能逃避,也不想逃避。”   潘玉听着他的话语,没有问那是个怎样的责任,这个熟悉的让自己以为对他了如指掌的男人也有自己不能明白的责任吗?自己的责任呢?也一样不能说,不能避。   她想着:或许他心中也未尝没有心动吧,或许他还隐约记得那次救自己的场景。不然在那画壁之中,为何要娶她,为何要爱她。   只是明明是触手可及的距离,却因为两种责任而变成天堑。   她不敢告诉他自己爱她,他也不敢令自己爱上她。只能在那模模糊糊的虚渺梦境中相依相守,然后梦醒时便是相忘了。   潘玉忽然抬头笑道:“我们会是永远的朋友吧!”   许仙点头道:“恩,永远的朋友。”   朋友?这个字眼在两个人心间回荡,会有遗憾吗?会有叹息吗?还是本就一无所有。   第二天清晨,法海的房门前。本该对他避之不及的许仙却拍开了这一扇门,法海衣衫整齐,显然只是打坐了一夜。   “法海禅师,我想向你学习佛法。”许仙昂起头这么说道。   法海没想到这许仙睡了一觉竟然就要皈依我佛,但面上还是淡淡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你能有这样的想法,老衲很欣慰。”未妨夜长梦多“恩,老衲这就为你剃度。”   许仙赶紧解释道:“不,在下并不想出家,只是想问您是否肯收个俗家弟子。”这是他思虑了一夜得到的结果,现在他最需要的不是力量而是使用这些力量的方法。   但世上能教他这写方法的人却屈指可数,鱼玄机和他不是一路,许仙虽然从她那得了一本《墨箓书》,能将自己的力量发挥出一部分。但实际上还是缺乏足够的手段。   而纵观全篇,手段最高的除了观世音和西王母这些神仙级的人物,就只剩下法海了,甚至白素贞也要差他一些。人道修行先天上就比妖道修行的路更广些。   既然自己和法海现在还没有冲突,那何不向他学习一二,就算学不到东西也能知己知彼,以备将来。虽然不愿意骗人,但到了这一步,为了那个人,也为了自己的终身幸福,说不得要斗上一斗了,也只是为了自保而已。   法海有些失望,皱眉道:“俗家弟子?”若是其他人这么说,他只怕已经拂袖而去了,但这许仙实在是个天生的佛门中人,令他不忍舍弃。   许仙一脸诚恳的道:“昨日见了大师的手段,心下羡慕不已,想比您也看出来了,在下也是经人指点修行过的,但有些地方总不得门径,所以想学些降妖除魔的法门。”到时候难免要阻止你老人家降妖伏魔了。   法海在原地踱了几步,考虑了一番道:“法不轻传,这道理你应该明白。”许仙能得种梨的道人传法,是在极为极为机缘巧合之下,而跟鱼玄机学道,则是因为鱼玄机是他的师姐。真正的修行世界,对收徒的考验到了一个严格到恐怖的地步。   许仙道:“那是自然,有什么要求,请您只管道来,我尽力而为就是了。”   法海道:“好,你跟我来!”说着向灵隐寺的藏经阁走去。   大概藏经阁的大门,只见里面书山书海,正是“经”“律”“论”三藏经书。   “经”乃是对佛祖生时言行的记录。   “律”乃是佛门种种清规戒律。   “论”乃是对佛家各种教义的讲读,是最多的一部分。   法海道:“既然修行我佛门大法,就不可不知佛门典籍,你虽然不肯剃度出家,相比对佛法的兴趣也不大,那就给我把‘经’背下来。”   许仙一楞,这也太夸张了吧,人称经论如海,经虽然比论要少的多,但数目也是极为恐怖的,自己又不是电脑,就算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也有个极限。苦笑道:“法海禅师,请问有何时限。”他知道法海既然言出就绝对不会收回。   法海伸出三个手指道:“三日。”   想要得到多少就要付出多少,或者是坚信,或者是天赋,总没有平白得到的道理。而法海所指的这条大道,别的不说,光只是那千年的寿命,就是人间帝王花费多少东西都得不到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是世间最宽大最深远的一条道路。   许仙叹息一声,这才是修行者真正的收徒方式吗?非有大毅力、大智慧、大功德、大福源者。就是跪遍三山,求遍五岳也是徒然。自己能遇到那种梨的道士,可是算是有大福源了。   许仙思虑片刻,双手合什,面目严肃道:“在下勉力一试吧!”虽然几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他决定还是一试,总不能未战言败。   法海心中满意,没有怨言,却多有思虑。考试从刚才那一刻就开始了,虽然认定了许仙的天赋,但心性微妙之处,还需细细体察。能工巧匠开始雕琢之前,总要先体察材料的纹理,既要因材施教、因势取法,还要去芜存菁,扬长避短。这是对一个匠人最大的考验。   而法海最好渡人,就如同那个能工巧匠,现在一块必生难见的材料放在面前他是下定决心要好好琢磨一番。若那种梨的道人是给许仙打开了一扇门,算是传道。但今天法海就是要将许仙领进门中,为之授业解惑。   门是何门,道是何道。取决的不是道家佛家,而只是修行者那一颗心而已。   考验背书是实也是虚,最重要的是看他在这过程中表现出的心性以及各种优缺点。毕竟他要收的是一个能行我佛大道的徒弟,而不是会背书的徒弟。   法海道:“你进去吧,里面有床铺,三天时间饮食自有沙弥送入。”   许仙颔首道:“是,大师。”也不犹豫,进了这藏经阁去。   潘玉这时赶来道:“汉文!”许仙今天例外的早起,说是要去做一件事情。   许仙回头一笑道:“明玉,就麻烦你在这等我三日吧!抱歉,这三日没法陪你了。”   潘玉知其非常人,只是笑道:“你去吧,我在这等你。”心中默默道:如果认定了是自己的责任,那就好好承担吧!   许仙微微一笑,转身进入藏经阁内,朱红色的阁门在吱呀声中关闭。   许仙自信满满的脸垮了下来,苦笑数声。   三日,无数经卷,要如何背下呢? 第六章 慧心   阳光透过纸糊的窗扇洒入藏经阁中,微尘在阳光中浮尘,形成一个光柱。   在许仙坐在阁楼的木质地板上,周围散乱的堆满了经书。   书本发出的墨香味,木制阁楼发出的腐朽味,包围着他,而他却只是坐着。仿佛忘了法海给自己的考验。   用三天时间背下这么多经书,其实并非不可能,若是潘玉在这大概用不了三天时间,因为她不但过目不忘,更是博览群书。这些经书,她恐怕都已经看过一遍,最多只是再确认一次而已。   但许仙却做不到这一点,他的过目不忘乃是后天修行的结果,并不是那种理解的记忆,而是全凭死记硬背。存储的信息并不是无限的,他能轻松的背下一本经书,但若是十本就吃力的很,若是五十本就几乎不可能。   他花了整整一天时间,却只背下了二十本书,但想要再进一步,以前背的那些东西就会迅速的遗忘,如今已是技穷了。   法海从紫金钵中看着许仙的样子,皱皱眉头,又微微一笑。对这样不驯的小子就是该要给个下马威才是,等他自承失败求肯于自己,那自己这师傅当的才有滋味。   突然见金钵中的许仙做了一个奇怪的姿势,像是打坐一样盘起脚,用两只手在头上划来划去。   五心朝天?不像。   七支坐法?也不是。   凭他千年的见识也不晓得这是个什么坐法,却不知道创出这种坐法也是个高僧传下来的,名曰一休哥。据说能够顺间加成智力数百点。   许仙打坐打的腿发麻,估计一集《聪明的一休》都放完,也没想出什么办法。伸开四肢,颓然倒地,撞到了身边的书山。“哗”的一声把他埋了进去。   一套精装的《金刚经》砸在胸口,让他闷哼一声,赶紧坐起来揉一揉。他突然感到一个硬物,拿出来一看,是那小小的功德牌,得从得到只用过一次,而后发生了许多事情,他就把这小玩意放在了脑后。   今日拿出来一瞧,上面还有数万功德,许仙心中大喜,怎么忘了这个东西。这可是道祖亲制的阿拉丁神灯啊!   许仙随手从书堆里拿出一本《阿含经》,一手持经,一手持牌。默念道:“太上老君帮帮忙,让我背会这本书。”   玉牌毫无反应。   许仙暗想,难道是祖师爷见我要投佛门,心中不喜,不肯帮我。   于是他对玉牌进行了长达一个时辰的说教和解释,重点说明了自己是如何“身在佛营心在道”,以及自己对做和尚的痛恨之情。但玉牌依然没有半点反应。   许仙心中纳闷,由于鱼玄机并不想让他没事使用功德,所以也只是大概的讲了讲,并没有详细的介绍功德牌的用法,才有许仙此刻的窘境。   许仙不禁感叹:哎,人家拿到个什么法宝都是用得溜溜的,连使用说明书都不用。到自己这,却怎么费脑筋都想不明白,手中这个传说中为道祖所作的超牛法宝是怎么用的。就像小时候刚开始接触电脑,除了开机什么都不会。   对了,电脑,程序。   许仙心中灵光一闪,觉得自己好像把握到了什么,站起来在原地转了两圈,对,就是程序。就好像自己空有一身力量却没有使用的办法,这个功德牌中的功德同样是一种力量,只是没找到使用的办法而已。   禅房中,方丈凑到金钵前瞧了几眼,对法海赞道:“法师真是好手段,若能将这大词人留在我们灵隐寺出家,那真不知如何轰动江浙,到时候香客……”   法海不悦道:“元空长老,我们都是出家人,名利之心怎能如此之重,佛法难道不比香客重要吗?”   方丈却笑了,那笑容中少了几分市侩,多了几分持重,双手合什问道:“大师,佛法何用?”这个深明经义的高僧突然问出这么一句,法海都是一愣。   但立刻回答道:“证菩提,渡苍生。”   方丈笑道:“法师的佛法是证菩提,老衲的佛法是要渡苍生。”   法海大大皱眉,“好大的口气!”   方丈却道:“老衲接任这灵隐寺的方丈时,这里不过才一二十人人,前朝兵乱,破败的不成样子。这数十年来建楼造阁才有如今的气象。”   法海奇怪这和尚怎么突然表起功来了。   方丈继续道:“虽然没有法师一身无匹的法力,但老衲也常想,该要如何渡人,直到接任了这灵隐寺的方丈,我才明白,渡尽苍生,并非一人之力可以完成,所以我佛才要化身亿万。这亿万指的就是你我,也是众多普通的僧众,有僧众就要有寺庙,而寺庙的佛堂愈华,佛像愈大,信者愈众。只有这样才能传播我佛的佛法!”   “并非我佛爱金身,是世人爱金身。并非和尚爱钱财,是世人爱钱财。”   法海合十道:“佛法光明正大,怎能屈就于愚人?”   方丈笑道:“法师渡的许仙是个有慧根的人,或许有一天还可成佛。但芸芸众生,又有几个许仙呢?没有慧根者,难道就不管了吗?我辈只有弯下腰来引之导之,就算不能使其觉悟,也能使其向善。”   法海沉吟一番,躬身行礼道:“元空大师之志,愚僧不及也。”他一直走的是“山中无岁月”的清修路线,渡人也是可渡则渡,不可渡则不渡。见了元空长老这寻常和尚,心中就有些自矜之意,又见他贪财之色,更是心中鄙夷。而今方知自己为“小乘”,对方才是“大乘”。终于明白为何元空见了自己的手段而不惊,原来对方也就足以自傲的道。   佛教成于外邦,发展却在中土。其中最寥落的时候,门下弟子更是倍受打击。而其中一个最大的转折点就是大乘佛法的产生,比起之前讲究自我觉悟的所谓“小乘”,普度众生的大乘佛法无疑更适合传教,所以发展极为迅速。   而在其中起到作用的就是无数元空长老这样的僧侣,佛法固然是至善至美,但教派的发展却需要人才财力,无论元空长老是真的爱财,还是假的爱财,这一点都不会改变。   方丈赶紧回礼道:“只是若无法师这样通天的手段降妖除魔,护持我佛法,就是再多老衲这样的人也是徒然。此次若能收这位许居士为徒,对我灵隐寺之发扬,对我佛法之光大,当真是有莫大的好处。”   法海皱眉道:“但愿如此吧!”   金钵中只见许仙喜形于色,似乎找到了什么行之有效的法门。   许仙却是理解了功德牌的用法,里面的功德之力固然是有的,但却不可能回应太过复杂的要求,就像一个电脑程序,还需要输入正确的指令才能得到执行,如果是电脑根本辨识不了的指令,就是说再多次也是徒然。   而许仙想要达成的那个愿望“背会这些书。”其中包含的信息太过复杂了。背书本身是一件主动的事。那只有智慧生命才能理解的事,就是用电脑也得人来点复制粘贴不是。而这个世界显然没有器灵那么神奇的东西。   许仙试着换了一个方式,拿着一本经书,默默许愿道:“把这本书浮起来。”果然见功德牌上散发出一道清光,然后手中那本经书就那么浮在空中,显然这是能够为功德牌所理解的愿望。许仙心道“停”,那本《阿含经》就摔了下来。   对,就是这样,简单明确的愿望就能被达成。再看功德牌上,果然少了一点功德,这估计是最低扣限。   许仙心中大为欢喜,再一次默默许愿,要自己慧心明澈。又是一道青光浮现,流入许仙身体。许仙平白觉得脑门一股凉气,周围的一切从未有的明锐起来,大眼瞧了一眼书架,仅仅一眼,竟然立刻在脑海中得出一个数字,四百五十八。正是经书的数目。   再看功德牌上的数字正在一点一点的变化减少,虽然很慢,但却很坚定。脑袋清明的他立刻明白了,这应该是一个状态,在这种状态下自己的脑袋似乎灵便了不少。毕竟一下子把一个普通人变成天才,倒不是不可能,但显然里面包含的信息就太复杂了。功德牌就难以理解,而是换成这种短暂使用功德之力使脑海清明。   许仙知道时不我待,连忙拿起一本经书读起来,果然没有任何吃力的感觉,轻轻一回想,就如影印下来一般,清楚明白。   法海大皱眉头,但却无可奈何,用许仙功德作弊任何一个修行者都不能说他作弊,因为修行者积累功德以减少天劫和其是一个概念,都是再正当不过的事,而功德对一个修行者就如同眼睛手臂一样,本就是一体的,谁又能说用眼睛看书是不对的呢?   法海叹道:“道祖玄妙,才能有这样的手段。”一挥手,金钵上的影像消失,又化作原本的模样。   果不多时,许仙将所有经文全部背下,停止功德的消耗,立刻感觉室内一暗,虽然明知不过是错觉而已,但还是忍不住叹息一下,做天才的感觉实在太美妙了。再看公德才消耗了不过几十点,好,这个方法就叫“慧心”,若以后学习打斗开启这种状态,真是事半功倍。   再忆经书,虽然不比刚才那种状态下的清清楚楚,但也能够做到只字不差了。   哈哈哈,大笑三声,正欲推门而去,回头见这满地书籍,又回头准备将书放回原处。低头去拣一本书,却见一条淡蓝色的长裙,抬头一看,小倩正满脸欣喜的看着自己。 第七章 雷音   许仙大喜过望,“小倩,你怎么在这里?”他对这“倩女幽魂”可是十分的担忧,就算明知她法力非凡,这种担心也放不下。   小倩心中叹息,相公果然不记得那时候的事了,但见他惊喜的样子,心里也是开心,正要说话。   却见许仙一脸急迫的道:“你怎么来这了,这有个大和尚法力甚是不凡,又爱多管闲事,你赶紧走吧!”在他心里,小倩再强又怎么能强过法海,万一察觉了,金钵一收,就先行在雷峰塔里等着白素贞了。自己穿越一把,还赔进去一个,那叫怎么话说的。   “不行,你赶快藏进来,我这就带你下山去。”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微黄的古玉,急匆匆的对小倩道。   小倩见他将那枚古玉带在身边心中一喜,又见他焦急的样子,更是大为感动“相公,不是要和法海禅师学法吗?”   “别法学不了,再把你搭进去,那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小倩掩口笑道:“嘻嘻,什么夫人。而且法海禅师哪有相公说的那么坏。”   许仙真个无语,“你认识法海?”   小倩歪着脑袋道:“是啊,有时还听他讲经来着,这些日子他一直在灵隐寺。不过没什么意思的说。”   许仙一阵挠头,没想到是这样。想想法海也却是不是见妖就收的人,这才放心。   而后小倩把她黑山老妖的事又说了一遍,心里感觉还蛮有趣的,而且现在的相公比起那晚要生动有趣的多呢!两人谈笑着往事,收拾着阁楼,这方面小倩要比许仙管用的多。最后许仙干脆坐在一边,看小倩上上下下的忙活,灰尘扬起,她却一尘不染,巧笑倩兮,清灵若仙。   终于收拾妥当,两人都松了一口气,许仙坐在那,脸上沾了些尘土,小倩笑着伸出手忙他擦去。清凉如玉的指尖从脸上划过,小倩对着自己,笑靥如花。   许仙虽然见过不少风华绝代的女子,像师姐鱼玄机、花魁彩凤,但师姐总是摆出一副严师的样子,就元宵节那一次失态,结果闭关到现在都不见自己。而彩凤却离他太过遥远,不过几面之缘,从未往心里去。   只有面前的小倩,从兰若寺的相救到一路烟尘的亲昵,却是一直近的仿佛触手可及,此刻不由自主的抓住那只柔若无骨的手,小倩脸上一红,却并不挣脱。   许仙突地想起了自己入阁的目的,连忙放手,尴尬的干咳两声,感觉在小倩的清冷与温柔面前,身为男人的他一直被考验着。   小倩有些失望的低下头,但令许仙意想不到的是,小倩并没有用她最富杀伤力的幽怨的眼神看自己,而是含着微笑,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柔声道:“我知道,相公是疼小倩的,但相公也有不得已之处吧!小倩明白的,小倩会等相公明白的。”说着说着小倩渐渐变得透明,化作一阵清气飘渺而去。   许仙呆坐原地,默然良久,脑袋里似乎想起了些什么,喃喃道:“真的是我不明白吗?”旋即摇摇头,仿佛要将此刻的犹豫和困惑摇出脑海。   许仙恭敬的站在法海面前:“大师,我背好了。”潘玉同元空长老站在一边,都替他高兴。   法海目光灼灼,声音洪亮:“真的背好了?”   许仙脱口而出道:“真的背好了!”说完才感觉刚才那一瞬间,似乎竟然不能自主,这句话与其说是自己说出来的,还不如说是被逼出来的,根本没有说谎的可能。   法海点头道:“好,老衲就教你这大雷音术。”   许仙皱眉道:“这就是那大雷音术。”那瞬间,法海的声音中似乎含着莫大的威严,让人不得不屈服。   “我佛降魔所仗最多的就是金刚怒目与大雷音术,金刚怒目便是四面八臂的六仗金身,而这大雷音术就是一切偈语咒法的基本,修到深处,能习大光明咒,能言六甲秘祝。你愿不愿学?”   许仙当然道:“愿学!”   法海甚是痛快道:“好,我就教你这大雷音术,法不传六耳,诸人退避。”潘玉同方丈就出门,只剩下法海同许仙二人。   法海道:“我现在演示给你看,你用心听。”   许仙点头称是,凝神静气。只见法海气也不吸一口,突然口一张,仿佛吼了一声,却无任何声音传出来。   法海问道:“你听见了吗?”   许仙摇头,突然灵隐寺钟声大作,寺中乱做一团,都道出了怪异,原来大钟不敲自鸣。又听元空长老喝斥声,才慢慢寂静下来。只听妄言台上那口大钟,却一声又一声的响个不停,许仙默数,只响了七七四十九声方才停歇,想必这个数目也是法海算计好的。许仙转头一脸惊讶的看着法海,这就是那大雷音术的奥妙吗?   法海知其不明,也不多言,只道:“我再使一次,明就明,不明就罢!”   许仙心中却无任何怨愤烦躁之意。反而愈加镇定,思考片刻,突然想到法海那句“用心听”。   是了,非用耳,是用心,立刻运起神魂中的灵力,躬身道:“大师请!”言罢立刻进入平日里修炼那种状态,虽然不敢在大白天吸纳太阳之力,但体内的主星,光芒已经散发到了极致,眼眸中都透出一抹金光。而此刻功德牌也流转着光华。   法海赞许的点点头,此子的悟性真是非同寻常,以佛经来考究他倒是自己小气了些。也不多言,又是一张口。   “吼”一声巨鸣在许仙心间炸开,真若雷音狮吼,让人心神激荡,这一次许仙清楚的感应到,从法海身上散发出的强大魄力,“看”到如光环一般蔓延开来。许仙呆立半晌,似在品味,似在遐思。   “明白了吗?凡间也曾有过什么‘狮吼功’,不过是些寻常运气的法门罢了,你当知大音希声的道理。”   许仙又沉思了一会儿,点点头道:“明白了。”虽然只有一次,但他在“觉”的状态下极为敏锐,而且他刚才已经用上了“慧心”的法门,将那一瞬间的记忆在脑海中无限放慢,回放了不知多少次,已经多有体悟。   虽然要真正使出这样的法门,还需要时间,但无疑已经有了一个方向,一条道路。这就是有人教和没人教的区别,修炼一切法门的开始就是这么一个方向。就像凡间武者的扎马步,如果外行,可能根本不知道扎马步这回事,就算知道,也很难明白,要怎么扎才算正确,恐怕扎上十年也未必有什么作用,说不定反而还有害处。   法海沉声道:“既然明白了,就称一声师傅吧!等你什么时候,吼出来,耳听不闻,就算是入了门。到时为师另有教授,也另有考验。”这大雷音术乃是一切言咒的基本,佛门极隐秘之法。法海在这上面没有藏私,但有朝一日真要学大光明咒,还当另有考验,法海也是要循序渐进的引他入门。   许仙见法海真心传授他法门,不由皱了皱眉头,道:“若有一日,在下的道同大师您不同,甚至相反,我该要如何呢?”   法海放声笑道:“我辈中人,岂拘俗法。若你逆了老衲的道,咱们就来论上一论,若是论不明白,就比上一比。老衲必将你盖入那口大钟之内,吼上七七四十九声,看你悟是不悟。”   许仙先是无语,拳头大就是道理啊!后是失笑,好个爽快的和尚,修行中人不就是如此吗,只要有一条足够大的道,走的足够远,就一定有一个足够强的拳头,到时候不用废话,比一比就行了,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但这和尚爽快中还含着“奸诈”,摆明了要欺负自己修行时日短,功力浅薄。   许仙朗声笑道:“好,师傅,将来就看看我的道能否胜过你的道。”心道:你欺我力薄,我却要欺你人少。到时候跟你“论道”就不是徒弟一个人了。咱左小白,右小青,打碎你的钟,揍你个鼻青脸肿。   两个人相视一笑,各怀心思,却都觉得满意。许仙是因为获得了能够施展的法门,真正有了自己的战力。而法海则是因为订下了师徒名分,将来也好管束这许仙。   至于管束不了许仙的问题,他是想都没想过,他这一千多年可不是吃白饭的。但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能用强,许仙的性情也绝不是用强能逼迫的了的,还需耐下心来慢慢引导。让一个没体会过世俗辛酸苦辣的年轻人入空门确实不太现实,自己当年也是年过不惑才开始清修。但无论如何,这因是已经种下了,只待来日结果便是。而时间,他有的是。   许仙走出房门,日头温暖的洒在身上。   潘玉走过来道:“看来是学会了。”   许仙哈哈一笑道:“那是当然,只等我练得绝世功法,让那老……师傅知道我许仙不是任他揉捏的面团。”   潘玉嗔了他一眼,又叹道:“你真的决定要走这条道吗?”   许仙挥手道:“放心啦,力量只是手段,不用特意推崇,也不用专门贬低。全看我如何操纵而已,只要这颗心没变,修什么法门又有什么区别呢?”   潘玉担心道:“谁都以为自己不会改变,但心为猿意做马,最是控制不住的吧!”就好像我没想到会遇到你,更加控制不住现在的自己。   “这就靠你啦!”许仙笑道。   “靠我?”潘玉惊讶。   许仙望着泛绿的树梢,阳光在哪里凝落“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会明白自己该做个怎样的人。如果真的跑到深山老林中修个四五十年,出来一看家人朋友全死光了,心里不变态才怪呢!”他这一句话大概把很多修行之人都骂进去了。   潘玉嗤笑了一声,百花失色,掏出两张精致的包金请柬道:“刚好有人请你喝花酒,让汉文你多多体会世俗的美好,免得哪天真的想不开,跑到深山里做了野人。”   许仙一讶“请喝花酒!哪个如此行善积德?”接过请柬一看,笑道:“乘彩凤的画舫入长江游赤壁,金圣杰好大的手笔。” 第八章 出发   潘玉心中沉吟,她实在不愿意在这时候,去游什么赤壁。比起这个,她更愿意和身边这人流连于山水之间。更何况,那可是花酒,平日里很习惯的东西,现在怎么想都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不过他也不是好色之徒,可他还说过自己也想三妻四妾来着,而且那彩凤又是那样的美人。从来果敢决绝的潘玉,拿出这两张请柬,很是犹豫了一番。   但责任就是责任,这江南巨富的儿子,是不能不结交的。   春日融融,杨柳萌芽,在千条丝缕中垂下星星绿意,画舫就泊在柳树之下,涂成朱色的船身绘着云雾波浪,趁着龙头状的船头,显得极是气派。   船上或站或坐,几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谈论着,不是惯常的诗词,而是近来两个风云人物。   “夏兄,你说那词真是许仙做得,他看起来不似个文采风流的人啊!”   夏子期点点头,却不愿多说,这段时间许仙同潘玉游山玩水,心里最不是滋味的怕就是他了。经常咬着牙想“若是我和潘玉同室,现在我就和潘玉谈笑。”现在谁都看的出来,潘玉是将许仙当作知交好友来看待。   另一个书生却道:“不过是巴结上了潘家公子,有什么了不起的。”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嗅得到一股子酸味,但这话不说憋在心里又委实难受的紧。平步青云谁都想,但若平步青云的是身边的人,还是原本自己看不起的人的话,那滋味就复杂的很。   几人顿时议论起来,近来许仙实在是让人侧目。王学政的入室门生,潘公子的知交好友,施恩于江南巨富,作词闻达于诸侯。这几样好事,任何一样都能让人眼红心热,更何况还是落到这么一个人身上。   “诸位请止吧,汉文的才学人品,哪样不高于我等?如此背后议论,有失君子之风。”宁采臣皱眉眉头听不下去,这次他也被邀请在内。他同许仙一番相交,而后许仙又救了她至爱之人,早就引为平生知己,此刻听几人越说越过分,才发声阻止。   平日里活跃的金圣杰一直皱着眉头沉默不语,这次老头子给他下了死令,这两个人必须请到,现在离开船的时间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两个人却一个都没来,怎能令他不怒。他的性情此刻已经忍道了极处,又听几个儒生酸拉吧唧议的论个不休,心中更是不耐,直道:“不等了,不等了,开船,开船。”   彩凤依着窗栏,脸上带着慵懒的神色,但细长的凤目流转间却丝毫无损华贵的气度,反而更显得美丽而从容,“青鸾,潘公子来了吗?”   “小姐,你都问了第四次了,现在已经过了时辰,那潘玉怕是不来了吧,金公子吵嚷着要开船呢?”青鸾不高兴的说。她不知道那潘玉有什么好的,不就会吟两首酸词,长的俊俏些吗?不过她耳濡目染,也知那不是什么酸词。而说潘玉长的只是俊俏,那也是昧了良心的。但他就是不喜欢那娘娘腔的潘玉。   彩凤没有形象的打了个哈欠道:“那金公子也是胡闹的性子,他花那么大的价钱组织这次江游,有一多半是为了结交这潘家大公子,若是潘公子不来,他老头子定然要骂他个狗血喷头。”就算再怎么放纵,这种江游的价钱也不是一个金公子负担的起的,必然有金万成的身影在,她早已看的明白。   “来了,来了,潘公子来了!”一声呼喊,穿上的人都抖擞了精神,夏子期的脸上已经浮出“真挚”的笑容来。金圣杰看的一阵冷笑,可也勉强收起不快来。   远远两个人影,都是高挑的身材,潘玉生于北地也就罢了,许仙是个南人,偏偏也如此高大,真是令人不快。   金圣杰先是望向久闻大名的江南第一才子,潘王潘璋的独子,自从仇王府被灭门,作为硕果仅存几个王,潘璋虽不比梁王据相国之位,但也是掌实权的户部尚书,盘了一张人际大网同梁王斗了个不分胜负。   “好个风流人物!”金圣杰忍不住赞道。谈笑自若,举止有度,即使是金圣杰这狂傲人物也忍不住称一声“浊世佳公子”,这样的人物就是不是潘王之子,又岂是池中之物。   再看许仙更是大惊失色,总算明白什么叫“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他见过许仙两次,第一次在元宵佳节,心中还有些不屑。湖心亭大雪偶遇,风雪中的姿态,偶显鳞爪,已使自己再不敢轻视于他。   而这才隔了不到一个月,再看他却有一种“风骨已成”的感觉,容貌依旧是那一副容貌,衣衫依旧是那一袭衣衫,但挥洒间的风范,却朗朗如日月入怀,就算呆在潘玉这美玉旁边,也绝不能掩盖他的气度神韵。却不知许仙修行渐深,心地坦荡,这时自然显得器宇轩昂。   如果刚才那些议论让金圣杰怀疑许仙是走了狗屎运,但现在却要说一声,我交朋友也要交这样的,我收门生,也自该如此。   刚才等待的不快不知不觉间烟消云散,金圣杰率先迎上去道:“在下金圣杰,见过潘玉公子。”   潘玉连忙还礼“金兄哪里话,我们刚从山上下来,一路紧赶,还是来迟,还请金兄见谅才是。”其实一路上二人悠悠游游,潘玉见个茶铺都要进去吃杯茶再走,许仙催她她也不急,心里只想着赶不上就算了。   二人登船,许仙一见宁采臣正自含笑看着他,朗声道:“宁兄,好久不见了,嫂子还好吧!”宁采臣只是拍拍他肩膀,也不说什么感激的话。   船上自有一番寒暄,不过这都是潘玉的工作了,许仙只是同宁采臣谈笑了几句,就转眼望这春日的西湖。水光潋滟,碧波万顷,春风和煦,正是出游的好时机。   解缆行船,水波一圈圈的荡漾开来,这次赤壁之行终于开始了。   杨柳岸上,一个男子,看着许仙,咬牙切齿。他心仪的女子要和这让他受了奇耻大辱的男人一起去游什么赤壁,更是令他怒火中烧。但又冷笑几声,在杭州他或许奈何不了许仙,但到大江之上,就由不得他自做主了。   “楚施主,要不我们还是算了吧!”旁边一个和尚满脸犹豫,全不似平日的果决。正是那夜没有出手的兄僧石和尚,自那件事后,他虽然毫发无伤可是心惊胆战了很久,还专门去查访了申屠仗的埋骨之处,本想掘出来一辨真假,但终归还是磕了三个头离去了。那夜所见的到底是活人还是死人,也分辨不出。   楚剑雄皱皱眉头没有说话,旁边一个文士已道:“石和尚,你平日里也是条汉子,这口气你咽的下去,我咽不下去。”他不懂武功,所以那夜负责引火,但最后功败垂成,还搭上几条人命,特别是最后听到那许仙这个名字,更是誓报此仇。   至于什么恶鬼杀人,他是一点都不相信,据他分析,那申屠仗怕也是练了不为人知的绝世武功,而且那夜应该只是偶遇,不认得许仙。这些日子,凭着楚剑雄的声望,洒下人去,在江南根本没有他活动的形迹。这就只能证明一件事,这申屠仗要么真的已经死了,要么就已经离开了江南,到时候大江之上,将这些人屠个干净,谁知道是哪个做的,就算申屠仗回来报仇也是不怕的。   他这一番思虑周密,合情合理,不负江湖上“鬼秀才”的名号。这也是他这个不会武功的文士先生在这群豺狼虎豹的江湖人中生存下去的法门。楚剑雄也是听了他的分析也才下定了报仇的决心,毕竟再要面对申屠仗,他也没这个胆气。   石和尚脸红了一红,但却没有出口反驳。自从他用铁棒棒杀了三个欺负他的师兄逃出寺院,他就再也不信什么我佛慈悲的鬼话,而后凭着天生神力加一身武功在江湖上闯出了偌大的名头。   但逃跑时,寺门前月光下师傅皱着眉头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的场景,一直在他心间萦绕。回不了头了,他握紧手中的铁棒,这上面已经不知沾上了多少人的血,四顾周身都是一片血海。将这心事抛开,若不杀个痛快,那就死个干净好了。   楚剑雄望着画舫远去,那里面有他之所逑,那傲然独立的女子,一直令他魂牵梦绕,他曾再去找过她,但都说被一个姓金的公子给包了,他再次掏出钱财,那老鸨眼中的鄙夷让他差点一掌毙了他。他知道这个金公子是谁,不就是一个纨绔公子,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和他心仪的那位女子说话,更遑论为他弹琴陪她饮酒了,这些场面他想起来就恨不得去杀了他。但只要这次事成,她就是属于自己的了,这种事想起来就一阵心热。   画舫中的诸人对这些尚毫无察觉,只有许仙皱了皱眉头,感觉些许不安。   西湖深处,一双铜铃大的金色眼眸直盯着画舫,如同狩猎的野兽。   听说那上面的人都是色狼!   色狼应该可以吃吧!   好想吃人啊!可爷爷说不能随便吃啊,但那是色狼啊!听说是很坏的人啊!而且那个人说过,人好吃的要命。   心里纠结着,不由摆动着身体,在平静的湖水中掀起一阵浪涛。这时画舫已经驶离,没人注意到身后涌涌翻滚的湖面。 第九章 春宵   终于,对爷爷的敬畏还是胜过了食欲,水面渐渐平静下来,只是心里还不住的念叨着:人真的有这么好吃吗?难道比包子还好吃?   上次吃的包子的味道好像还在嘴里打转,反正比鱼好吃就是了。   一路行船,遂至夜间。   初春的晚上尚有几分寒意,这第一餐就设在了船舱之中。分席而坐,颇有古风,而主位自然要给这画舫的主人彩凤小姐。   船上设施齐全,只船夫就是八九个,还另有些青衣小厮,艺妓歌女。上好的材料做成上好的菜品,有穿着轻衣的侍女分桌端上。诸人坐定,只有主位还是空的。许仙同潘玉自成一桌,金圣杰同夏子期合作一桌,这两桌是离主位最近的地方。   只是彩凤却迟迟不到,这菜不能吃、酒不能饮,只能品些瓜果,诸人心中都有些着急。   “峥”的一声弦鸣,冷冽如水。诸人都是一愣,然后凝神听处。琴声幽幽,从主座后面的屏风后面传来。初甚清淡,寥寥的几声弦鸣,带出一股卓然之意,这琴声不像出自一个歌妓,而像是归隐泉林的隐者,闲暇时调素琴以自娱,所以没有曲调,但为心声。   潘玉听了微微一笑,这是先明己志吗?不是爱风尘,似被前尘误。只是这样的琴声终归不适合这样的聚会。   心念动处,果然琴声渐变,曲调渐成,《流水》方生。这首古曲在座谁人没有听过,但谁听了都觉得彩凤这琴声大是不同寻常,明明是《流水》的曲谱,但偏偏在细微之处,别出机杼。听起来似是而非,但谁也说不出一个差字。   潘玉也是佩服,古曲都是自成一格,擅加改动,只会画马不成,画蛇添足。但彩凤的改动中却丝毫不损原曲的风貌而能言己声,这样的琴技,已是到了化境。这是在显露自己的技艺。   琴声由缓转急,由轻转重,渐渐变得急促,却不显得凌乱,一种欢愉的气氛随琴声而生。如果刚才的琴声让人屏息侧耳,那此刻的琴声则让人想要手舞足蹈,随之欢歌。   潘玉赞叹,这是在应景。虽然只论琴声不如刚才,但无疑更适合此刻的场景,不但不能说不好,反而要更加赞赏才是。   淡泊之心,超绝之技,应景之情。不见其人,而其人之貌已尽出。这哪里是个歌妓,分明是个通晓世事,人情练达的老者,在抚琴追忆前生。   琴声一顿,众人还恍惚如在梦里,几个侍女上前撤去屏风,彩凤施施然从后走出,凤钗长裙,眉目如画。薄薄的唇边噙着一丝笑意,但绝无任何趋附的感觉。反而如接受白鸟朝拜的凤凰,华丽而高贵。   细长的凤目,眼波一转,诸人都在眼中,只在潘玉身上微微一停,便道:“姗姗来迟,彩凤饮尽此杯,以做赔礼。”说完昂首饮尽杯中之酒,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看着喉间一动,酒已入腹。彩凤穿的极为华贵庄重,这一下也没有露出任何引人遐思的部位。   但众人的眼神都不由自主的放在她白皙的脖颈上,有的还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这厅中唯一能保持常态的不过金圣杰,宁采臣,潘玉,许仙四人而已。金圣杰是情场老手,宁采臣是家有贤妻,潘玉是身为女子,许仙是,恩?许仙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然后感觉腰间一痛,转头见潘玉面色如常,似乎非其所为。许仙知她身怀武功,出手如电,而且就这么大一张桌子,除了她还能有谁。心中怨愤:看两眼碍着你啦!这么想着许仙也伸出手,有仇不报可不是他的风格。   潘玉刚才见他“色迷迷”的样子,心里来气,忍不住给了他一下,才算出了口气,又看他怨愤的表情心中更是好笑。直到他从桌下悄悄的伸过手来,她才后悔不已。男人的头,女人的腰都是不能摸的。这种地方怎能由他碰得。但就这一张桌子,又不好躲避,只好微红着脸听天由命了。   许仙的手缓慢而坚定,当触碰上潘玉腰肢的那一刻,即便以她的武功和自制力也忍不住身体一颤,只隔着两层薄衫,清晰的感觉出指尖的温度,轻轻捏住一点腰肢,咬牙只盼他赶紧拧下去赶紧放手。脸上早染上一层红晕,还好映在船舱的灯火中不甚分明。   许仙却是呆了一呆,当手抚上腰身,一种柔软细腻的感觉通过指尖传入心底,想要发力一拧,哪里下的去手。呆了一呆又悻悻的缩回手去,心中满不是滋味。觉得这明玉在不停的把自己引入玻璃的深渊,甚至他怀疑,要是明玉主动点自己是不是就已经沦陷变成小受了。当然,这种想象只是想想就全身发寒。   说来不过一瞬间的事,这时刚好彩凤杯落,将杯子一亮。众人还有什么话说的,都是举杯。许仙也赶紧举杯,喝着酒缓解一下尴尬的情绪。潘玉暗自运功,令脸上红潮褪去。   两人都不由自主的避开对方的目光,偶尔相接也是立马转开。许仙心中更是苦笑不已,怎么跟有奸情似的,做个朋友怎么就这么难呢?   赶紧转移视线,而厅中最吸引视线莫过于那彩凤姑娘。许仙经过背背山的考验,终于能够以一种赏美的情怀去看那彩凤。   想想她刚才一番作为,这女人果然是,想了想,一时没想到合适的词汇,往她酥胸一看,恩,胸大有脑。厅中不时偷看彩凤身材的显矣,但像他看的这么“坦荡”的还真是没有,陪侍再侧的青鸾狠狠瞪了他一眼,倒是彩凤若无所觉,全把注意力放在潘玉身上。   金圣杰的心中更是不快,不只是为了许仙那“坦荡”的一眼。而是彩凤今天的表现。刚才一番施为固然是将宴会的气氛引到了高处,但与他相处却从来没有这样过。金圣杰总感觉彩凤不过是在吸引一个人的注意,而且那个人还不是自己,而是坐在自己对面的潘玉。顾盼间多在他身上,连饮酒也总陪他多喝一杯。   这些天来他金银洒下无数,诗也吟了几十首。彩凤也对他极为客气有礼,但也只极为客气有礼而已,没有更多亲近,也从未提过赎身的事。他性情疏狂,有一次饮醉了刚要越礼,就让彩凤身边的那个侍女横眉竖目提起来,扔回自己舱里。   说来那个叫青鸾的侍女也是个不下去彩凤的美人,只是缺乏调教,没有彩凤身上那种气韵,但也别有一番风味,若能双姝具得,鸾凤在侧,同床共枕,翻云覆雨,老汉……咳咳,即使是浪迹花场的金二公子也是心热。   本来只等着日消月磨小锅慢炖,不信这彩凤是铁石心肠,当年扬州苏姑娘不也是对自己不假颜色,但天长地久,趁着苏姑娘一场病,还不是让自己身心俱得,纳入房中。但现在,这刚开始煮的鸭子就已经要飞了。争风吃醋的事他也不是没干过,为了女人钱也使过,拳头也动过。但第一次,他对自己没了信心,这个对手实在太强了。   论家世,人家是潘王之子,还是独子。自己家那老头子虽然厉害,但还是差了些。而且潘玉必承王位,而自己头上还有个哥哥。论相貌,他也算颇有自信,风流倜傥四个字也不全是奉承之词,但见到潘玉才知道男人竟能长成这样,大概潘玉只要勾勾手,什么贞洁烈妇恐怕都要自荐枕席。真是太难了!   金圣杰心里愁苦了一番,更加努力喝酒。   彩凤则是满心欢喜,第一次陪人喝酒有这样的情绪,只是她的笑容向来无人识破而已。潘玉的脸庞近在咫尺,偶尔同诸人谈笑,偶尔同许仙低语,偶尔还将目光放在自己脸上身上,但却都是欣赏的姿态,全无半点淫亵之意,这样的目光反而让自己一阵心热。   本来主持这样的场面讲究的是雨露均沾,不能偏颇,而今日彩凤却常忍不住要和潘玉多说几句,就是冷落了旁人也顾不上了。   许仙在一旁看着,感觉有一件极为狗血的事就要发生了,就发生在身边这两人身上。看看这两人,俊男美女,若是拥在一起,无疑是一副极为完美的画卷,再相称不过了。   又喝了几杯,感觉舱中气闷,而且今晚的修行还没有做。菜已换了四次,这些人大概要饮到深夜才能罢休吧!索性直起身来告罪一声,向外走去。潘玉来不及拦他,也不好跟着他走出去,心底叹了一声,又转脸同诸人说笑。但比起他在身边,虽然只是静静听着,总少了一点心动与安宁。   许仙走出仓外,见银月如勾,倒映在江面上随江水翻腾,此时还没有入长江,只在钱塘江边一处停泊。两岸寂静,寂无人生,偶有一两声惊鸟的鸣叫划破黑夜。喧闹被抛在身后,但此刻的寂静更让他感到安然。春宵酒暖,月夜江寒,好个意境。   “什么人?”只听一声叱喝。   许仙这才注意到,那名为青鸾的侍女也在甲板上,月下她一身绿衣,脸上带着本不该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或许因为小姐暂时不需要她来保护,平日张牙舞爪的架势放下了,脸上多了几分宁静甚至凄迷。月下美人,说的当是此刻的情景吧。   只是见了许仙,青鸾的脸立刻冷了下来,刚才的神情仿佛只是许仙错觉。舱中服侍的侍女甚多,她就躲到这里清净,却没想到这时候还有人上来。按她的记忆中,这时候所有人都该被小姐迷的神魂颠倒,打都打不走才是。   许仙拱手道:“哦,是青鸾小姐啊,请问这船上有钓具吗?”   “你要钓鱼?!”青鸾一脸不可思议,什么怪人她都见过,但要在这画舫上钓鱼的还是第一个。 第九章 青鸾   “是啊,有何不可?”许仙理所当然的道。他的修炼并不一定要睡着了才行,但却一定要静,不但是心要静,身也要静。既然反正要静,那就做点静时能做的事儿。   青鸾古怪的瞧了他一眼,转身回舱,不一会抱着几件钓具走出来,交给许仙“诺,钓吧!”她心里道:“我倒要看看你能耍出什么把戏!”   这些年她也见过不少玩什么欲擒故纵的家伙,或者有意作出一些奇言怪行吸引小姐的注意。还有些妄图以她为突破口,对她巴结的比对彩凤还有殷勤些。但最后都是“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当作笑话而已。   许仙接过钓竿,到船头坐定了。缕一缕丝线,挂上鱼饵高高的抛出去,一声水响,落在江水之中。而后闭上眼睛,开始每日修行的功课。   神魂中依旧是那一片金色的海洋,主星恒定不动,却并不像曾经那样焕发着光芒,而是渐渐融成一个金色的光球,一切光华都好像要被敛入这小球之中。虽然是黑暗的夜空,但太阳之力无处不在,化作一丝丝金色的光点融入那一片金色的海洋。   而夜间提供太阳之力最多的却是月亮,月光本就是阳光的反射,虽然性属阴,纳入体内也不是金色的光点,而是清冷的银色,但只要融入那片金色的海洋中,立刻被同化,换其本来面目。许仙所吸纳的月光也仅次于阳光而已。虽然有个转换的过程,但效率还是高于没有月光的夜晚。   许仙也曾想像道士师傅那样点亮太阴星,但就如他现在的情况,任何月光融入体内都只有被同化一途。想必是月球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卫星,若是点亮的是一颗行星,或许就没有这个问题了。   关于如何寻觅行星,许仙又想到了一个办法。能够介于玻璃和金刚石之间的透明矿石——水晶。又称作水玉,虽然依然价值不菲,要找到能够做望远镜的水晶也是千难万难,但比之其他,已经算是更进了一步。   就算如果找不到原石,这个世界上还少一样东西,那就是人造水晶,但这个东西还只是一个构想,这次行船要路过金陵,到时候自然要拜会那位金老爷子,想必会是一个惊喜。无论是能够远视的望远镜,还是人造水晶的制作方法,在这个世界上都是极为实用的技术,到时候自己入一个技术股,不算过分吧!   毕竟老跟着潘玉吃软饭,也不像话不是,如果有一天她提什么过分的要求,自己都不好拒绝她。而且潘玉也是要离开的,到时候想象现在这么大鱼大肉就不可能了。如果能和金老爷子接上头,以后还不是想吃羊肉吃羊肉,想吃牛肉吃牛肉。一买买两样,吃一样,再吃一样。   自己那个未来夫人,貌似家境很不宽裕的样子,几百两银子都还要小青去偷。偷也就算了,小青脑袋堵了非要去偷官银。不过也能理解,修行之人,不,是修行之妖,要钱有什么用。说不定小青偷了库银拿去打水漂玩也未可知。但自己还是要用钱的,毕竟自己的道路是在这人间。   青鸾在一旁看的郁闷,这都半个时辰过去了,这许仙也太能装了吧!真的一动不动。若非姿势随意,她都要怀疑许仙是不是在打坐练气了。但她身怀武功,也知道练气是不能乱坐的。   终于忍不住了,轻轻推推许仙道:“喂,喂!许,许公子,夜深水寒,不会有鱼吃食的。”   许仙身体微微一震,从那种修炼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吸精并不比炼气,除非关要时刻,即使中断也不会有什么害处,所以许仙才敢大大方方的坐在船头。   “何事?”许仙疑惑抬头。   青鸾见他一脸“你干嘛打扰我”的样子。心想,你钓鱼还钓出理来了。   “这时候哪里会有鱼吃食,亏你也是生在江浙。”   许仙无奈,总不能跟他说自己是在修仙吧!   “唉,告诉你吧,我是在修仙!”   青鸾睁大眼睛,一字一顿道:“修,仙!”而后捂着肚子大笑不已,清脆的笑声在江面飘荡。若是一个和尚道士这么说,她或许还会将信将疑,但这么个秀才打扮许仙竟然也说什么修仙。   许仙只是微微一笑:“说了你也不信,就当我是在等一条傻鱼吧!这叫愿者上钩。”   青鸾却感觉他的笑容里不怀好意,刚才自己忍不住推醒他,难道那条“傻鱼”说的就是自己,加上那恶劣的第一印象,青鸾的脸色顿时阴下来。冷哼一声,转身要走。   许仙摸摸脑袋也不知哪里得罪了她,“喂,怎么突然就生气啦?”青鸾理也不理的走回舱里。   许仙耸耸肩,继续他的钓鱼大业。青鸾气闷着进了船舱,见满厅人醉,有不少都颠倒西歪,更有些已经开始对身边的侍女上下其手。有个秀才见了她过来,醉醺醺的迎上来,只当她是寻常侍女。刚伸出手去,就被青鸾推倒在一边。   而彩凤眼中也颇多醉意,青鸾知小姐虽然擅饮,但也是饮的有些多了,本来这时候应该时刻呆在小姐身边才是,但见坐在小姐边上的潘玉,依旧是那一副淡然如水的样子,不但没有丝毫越礼,而且有人向彩凤敬酒也都被她挥挥手挡下,若有不知天高地厚的耍硬,潘玉一个眼神自让他软了下去。毕竟彩凤再多才多艺,但在众人心中也不过是个歌妓,但得罪潘公子就不是闹着玩的了。   青鸾不禁佩服小姐的眼光,这潘玉说话虽然可恨,但真是个君子。有她在小姐身边确实不会让别人欺负了小姐,也难怪小姐会对她动心。想想刚才许仙的话,也知自己怕是错怪了他,更厌恶这舱中的气氛,顿顿足又走了出去。   她就是这样的性情,人家对小姐好她就喜欢,人家对小姐不好她就讨厌。今夜见了潘玉的表现,也不由放下了往日那一点怨恨。若以平常心来看,潘公子和许公子确实是难得的君子呢!   走出舱外,见许仙还是老神在在的掉着鱼,仿佛根本不在意有没有鱼咬勾。青鸾放下成见,方见一股卓然之气。不过“修仙?”,想想还是很想笑。但想想刚才自己对他恶形恶相,原是错怪了他,又有些不好意思。   走过去推推许仙,许仙停下修炼,有些郁闷的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青鸾心里老大不乐意,人家见她都是见之则喜,哪像这位,还满脸不高兴。但她是个极分明的人,既然错怪了他,歉还是要道一声的。于是呐呐开口道:“刚才错怪了许公子,请许公子海涵。”   许仙一愣,似乎明白了什么,不由失笑道:“你当你是那条傻鱼啊!真是够傻的。”   青鸾红了脸,跺跺脚,更是郁闷,本来说的不是她,现在倒坐定她了,还没法反驳。   许仙见她小女儿姿态,觉得比之平时动人了许多,不由道:“你若不凶,还是挺美的嘛!”来自现代,这出口随意的毛病大概是改不了了。   青鸾一呆,正想再拿出凶像,喝斥一下这登徒子,但见他脸上真诚的神色,不知为何,就凶不出来,而是叹了口气,坐在船边。虽然还和许仙保持着距离,但却是她第一次主动离男人这么近。或许只是因为,一种感觉而已。没有居高临下的鄙夷,也没有委曲求全的谄媚。只是那么发自内心的称赞着,一个男子对一个女子的称赞,不含着任何别的东西。   平等而自然。   或许只有这两样才是打消防备的最好东西。   许仙见她的脸突然忧愁起来,抬起脸望着那一轮勾月,有几分凄然,然而绝美。   许仙轻轻道:“想家了吗?”   青鸾微微点头,却并不说话。就算放下一些防备,也觉得不会随便将她的故事讲与人听。   许仙叹了口气。家,他又何尝不想呢?流落此生十几载,固然有一个很亲的姐姐。但前世的种种又要如何忘怀呢?两个人望着月光,一时无语。   许仙不由吟道:“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是的,虽可到天涯之远,但隔绝一切却是时间与空间。   青鸾虽然不太明白句中的含义,但也能感到他的惆怅,又轻声笑道:“哪有什么落日啊!”   许仙闻她一笑,心中也开怀不少。他也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也是触景伤情而已。“是啊,这不应景,应该是‘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这两句话极为直白,青鸾也一下听明白,这两句传唱千古的名句,也不由更加触动了她的心怀,面上的凄凉之意更加浓重。   许仙有些后悔,好不容易使她开怀一笑,又乱吟什么破诗。李白在世,大概要表示强烈不满了。   许仙突然想起一物,道:“送你件东西吧,算是上次初雪试给你赔罪吧。”   青鸾“哦”了一声,并不如何欢喜,别人的送的金银珠玉也不在少数了。   许仙掏出燕赤霞送给他那本《猿公击剑图》给青鸾,道:“这可是一个高人送我的绝世武功。”这图他已经记下来,青虹剑送给了潘玉,这本书就留在身边也没什么用处了,只是一直带在身边算做留念而已。   青鸾听见武功两个字,才感兴趣些,但对绝世两个字就自动过滤了,许大公子可是要修仙的人。 第十一章 鱼儿   青鸾随手接过一翻看,眼睛顿时被牢牢吸在上面,上面一个奔突跳跃的人影,使的竟是世间难寻的绝妙剑法。就像读书的人听了李白的诗,写字的人见了王羲之的字,青鸾对这本《猿公击剑图》的热情是许仙无法想象的,就算不论这些,这剑法放到江湖也是千金难买。   青鸾心下极是喜欢,但又感这礼物太重,一时间有些进退两难。谁能想到,这许公子随手送出的礼物竟然是这样一件东西。   许仙见她皱着眉头踌躇不已,笑道:“拿着吧,我可是修仙的人,这书对我没什么用的。”   青鸾又听他提起修仙两个字,抿嘴一笑,将那书收下了。想说什么感谢的话,又有些别扭说不出口“喂,还没有鱼吗?”   许仙一脸你真笨的样子:“夜深水寒的,哪有鱼吃食。”又笑笑道“钓也只能钓到傻鱼。”   青鸾听他头两句,郁闷的想,还不是我说的。但听了最后一句,又见满脸戏谑,知道他说的是自己。不由嗔道:“你也不怕鱼吞了饵跑了。”心里想,自己算不算吞了他的饵。   许仙笑道:“跑了也不怕的,有诗为证:千尺丝纶直下垂,一波才动万波随。夜静水寒鱼不食,满船空载月明归。”   青鸾对这些太复杂的诗,虽然是想不明白,但也感到一股极美的意境,想赞扬一下,又说不来什么文雅的话,一时语塞。   却听许仙摇头晃脑道:“对你吟诗真是,对、对鱼弹琴,白瞎了我的好诗。”   青鸾翻了个白眼,气道:“活该钓不到鱼。”   却没想她这么一说,一直随江水浮尘的鱼浮突然沉入江水中,许仙一愣,道:这么神。   青鸾却急道:“快拉啊!”   许仙临危不乱,气沉丹田……被青鸾推到一边,青鸾已经抓住鱼竿把鱼钓了上来。   在月光下跃动的是一条青色的江鲤,许仙见了笑道:“真有如此傻鱼,看它这颜色,不如取个名字叫青鸾吧!”   青鸾大恼道:“要叫许仙才行,不然我就把它放了。”   许仙赶紧道:“好好好,就叫许仙了,快把这许仙给我拿去炖了。”   青鸾嬉笑着把鱼甩给了许仙“许仙,拿去吧!”这话一语双关,连她自己都有些得意。   许仙接过鱼,忙道:“厨房在哪里,快带我去。”坐了这么一大会儿,还真又有点饿了。   青鸾道了一声“跟我来”,纤腰扭动,转向船的另一头,进入一个小舱中。许仙跟着过去一瞧,正是厨房的所在,里面厨具食材一应俱全。   许仙对青鸾道:“能吃辣吗?”   青鸾指着自己道:“我也有份?”   许仙哈哈一笑道:“当然,见者有份,自己吃自己多没意思啊,这条许仙合当入美人之口。”   若是别人说什么美人,青鸾大概又要作色,但此时不知为何却感到一丝淡淡的喜意与羞意,轻轻道:“能吃的,你只管做吧!”   许仙也不多说,借着厨房里的工具开始料理这条江鲤,他做起菜来大概比修炼还要专心几分。青鸾坐在一边捧着脸颊,默默等着。看着许仙认真的神情,有些惊讶,有些好奇,还有一丝心动。不知不觉间,看的仿佛痴了,小时候爹爹也曾这么做菜给自己吃。谁能想到,满脸大胡子的爹爹竟然有一手好厨艺呢?就像谁能想到这秀才公子竟然会为自己做菜呢?   终于,仿佛过了许久,又似乎只是片刻。许仙一声招呼:“好了,看洒家的诸葛烤鱼!喂,发什么呆啊!”   青鸾赶紧放下手,不知为何脸就有点红,胡乱应付道:“许仙可以吃了啊!”   看许仙讶然目光,青鸾这才注意到自己面前热气腾腾的烤鱼,被热气熏着,脸也就更红了。   坐在桌边,拿着筷子夹了一块鱼肉放入口中,辛咸的味道很是合口,她本是汉中人,就是到现在也还带着些许汉中的口音,后来流落此地,菜肴多为甜腻,这咸香的味道也是久违了。而且按理她要到席罢才能吃东西,此刻早就饿了。   许仙肚子里有底,只略略吃了几口就觉得饱了。就瞧着青鸾吃鱼,笑道:“这许仙的味道如何?”   青鸾埋头吃着,理也不理他,只是不自觉间放慢了筷子,想像小姐那样吃的文雅些,却总是学不像。   许仙瞧着,觉得像是猫儿在吃食,狼吞虎咽却又小心翼翼。想想第一次同她相逢,她不就像个张牙舞爪的猫儿似的,弓起腰,乍着毛,还凶狠的“喵”了几声。但只是貌似坚强吧!   这种年纪,在前世,该是刚上高中吧!许仙想着又在心里添了一句:最适合做妹妹的年纪。   许仙笑道:“喂,笨鱼,饵也吃了,叫声哥哥来听听啊!”心中不由浮现出,穿着学生服的青鸾摇着自己的胳膊大叫哥哥的情景,真是神秘又邪恶啊!   埋头吃鱼的青鸾突然一停,运筷如风,在许仙还没反映过来的时候,两只筷子就停在他眼前几厘米处。只听青鸾冷冷道:“休想!”   许仙猛靠在椅背上,好离那一双筷子远一点“不叫就不叫,发什么飚啊!”这样的妹妹应该接受哥哥的神圣制裁才对。   青鸾若无其事的收回筷子,接着吃。许仙抚额叹了口气。   二人无语。青鸾突然一停,许仙连忙靠后。只见青鸾秀气的耳朵动了动,然后好笑的看着他:“你怕什么,这宴停了,我要去找小姐了!”   许仙无力的摆摆手:“哎,去吧,去吧!”   青鸾又好气又好笑“干嘛这样子!”   许仙趴在桌上道:“鱼儿咬了饵跑掉了!”   青鸾瞪了他一眼:“还说!”起身向外走去,走到门口,门外月朗,但心中却没了孤寂,不由停下脚步,也不转头,轻声道:“许,许大哥,谢谢你!”   话未出口,脸已红透,说完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许仙趴在桌上,似乎没有听到,嘴角却渐渐勾了起来“上帝啊,拯救迷途小女孩的任务就尽量交给我吧!”   青鸾走到房间门前,等褪去脸色,才推门进去。见彩凤正在铜镜前卸去梳妆,眉目含笑似乎极为得意。听青鸾进来,头也不转道:“一晚上跑到哪里去了?”   青鸾道:“就是在船上转了几圈!”   彩凤转过头盯着青鸾的脸,看了一会儿道:“不对,快老实交代,莫要等我严刑逼供!”   青鸾撇开话题道:“小姐你装醉?”此刻彩凤脸上哪有半分醉意。   彩凤微微一笑道:“是啊,是潘公子送我回来的!”   “他没有不规矩吧!”   彩凤笑着摇摇头,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柳眉倒竖“好啊,小丫头,老娘这一套都让你学了去,都会转移话题了,快说,今晚遇到了什么好事!尾巴都快翘起来了。”   “哪有”青鸾嘟囔了一声,走到床边一躺,下定决心要严守这个秘密。   彩凤凤目一张,闪过一丝寒光,“好啊,今天不大刑伺候是不行了!”说着才卸了一半的妆也不管了直朝青鸾扑上去,将青鸾压在床上,双手只向她腋下腰间抓去“说不说,说不说。”   青鸾怕痒,咯咯笑个不停,一开始还要嘴硬,后来才求饶道:“我说,我说啦!你先起来。”   “你先说!”两人的身体极为紧贴在一起,青鸾稍一犹豫,就见彩凤威胁的挥挥手,就赶紧开始道:“今晚瞧,瞧见了那许公子!然后他要钓鱼,我就给他拿了渔具,最后钓上来一条鱼。说完了,快起来!”   彩凤想了想道:“就这么简单?”   “就是这样啦!”现在的姿态令她很是脸红,彩凤胸前的峰峦就压在她身上,脸颊也近在咫尺。谁能想到平日里端庄的小姐在房中竟然如此爱打闹呢!   “不行,这样我可不能满意,要说的更详细些!”说着又将手伸到青鸾的腋下。   青鸾忙道:“小姐你不是喜欢诗吗?许,许公子今晚做了几首,我念给你听听好了。”   “好,你说吧!”彩凤对许仙的诗也是大感兴趣。   “一个叫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青鸾对这个委实不擅长,想了半天才想起这么一句来。   彩凤听了眼前一亮道:“其文也浅,其情也深。还有呢?”   青鸾皱着眉头想了又想,才又想起一句“还记得一句,叫满船空载月明归!其他的就记不得了。”   彩凤更是赞叹:“这许公子好高妙的情趣,不过你这小丫头可不像会被几句诗迷倒的人。”而后彩凤又是一番旁敲侧击加大刑逼供,而青鸾又实在不会跟小姐撒谎,终于一点点被逼问出来。   “哎,我在里面忙的要死,你却背着我在外面偷腥,真是,哎!”彩凤哀叹不已,好像是无能的丈夫面对出轨的妻子。   “哪有!”青鸾大声抱屈。   “你不是吃了鱼了吗?”   “那怎么能算!”   两人就这么笑闹着,青鸾突然问道:“小姐,你真的打算嫁给潘公子吗?”   “小丫头又转移话题。”彩凤伸手去捏她的琼鼻。   青鸾连忙避开道:“我是说真的,小姐,你觉得潘公子好吗?你,想要嫁给潘公子吗?” 第十二章 争执   彩凤想也不想道:“才不过数次相见,哪能谈得上喜欢不喜欢。”   青鸾问道:“那小姐为什么不嫁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呢?”   “喜欢也是有些喜欢的,潘公子也值得我去喜欢,不过怕是你喜欢上别人了吧!”   “才没有,用小姐的话说,才不过数次相见。只是觉得许公子对人真的很好!”青鸾想着许仙的种种,不禁微笑了一下。   彩凤皱着眉头摸摸青鸾的青丝“哎,我就是怕……”   青鸾顿时明白彩凤的意思,知人知面难知心,她们见过的“好人君子”还少吗?青鸾也有些恐慌起来,是啊,若他真的是另有所求,真的是个隐忍到极处人,那,那该怎么办啊!   彩凤怜惜的摸摸她的脸颊,“该疑的时候不能信,该信的时候不能疑,你只要把持的住,谁也骗不了你什么的!若许公子真是表里如一,那或可是你托付终身的良人呢!”   青鸾大羞,平白无故的就说什么托付终身,又肯定道:“我要跟着小姐你啊,你嫁给谁我就嫁给谁,一辈子永不分离。”   彩凤心里有些感动,但面上却调笑道:“好,一起睡吧,我今晚就御了你,你以后可要为我守身如玉啊!”说着就去解青鸾的衣衫,而后红罗帐中又是一阵笑闹。   而在另一间舱房中,潘玉问道:“今晚你跑到哪里去了!”   许仙自然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就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潘玉听了大皱眉头道:“汉文,君子远庖厨,而且怎能为一个侍女做菜!”。心里又添了一句,应该给我做才对。   许仙有些莫名其妙,潘玉对自己的宽容度一向很高的,今晚怎么突然捡了个理由就要教训他,也只能道:“不就一道菜吗?”   潘玉立刻道:“哪里只是一道菜,这么长时间,孤男寡女,那可是事关名节。汉文难道对人家有意思!”她也觉得自己说的有些露骨,但心中有口气怎么也顺不下去,或者在他面前也不想顺这口气。   许仙道:“喂喂喂,不要得寸进尺啊!你跟彩凤亲亲我我,酒也喝了几十杯,我不过是给小女孩做了顿饭,就有关名节啦。且不说没什么意思,就算是有意思,那也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虽然是辩驳,但这话说出来,总感觉有些气弱。   潘玉一听,怒道:“我是好心劝你,你!好,等我为彩凤赎了身,看你哪寻你的青鸾去!”到时候赎身,贴身丫鬟当然要陪嫁,那就是她潘玉的人,许仙想见也见不着了。   许仙一下子倒在床上,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一向很讲道理的明玉突然变的很不讲道理,真是难受,随便道:“你爱赎谁就赎谁好了,有本事把我也赎了,反正你是总督的侄子,潘王的公子,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   “你”潘玉指着许仙气的说不出话来。心中一阵气苦,就为了一个没见过几面的小丫鬟,我就变成了“潘王的公子”,好你个许仙,我,我。在心里我了半天,终归说不出什么狠话来。咬着嘴唇,眼泪就从眼眶流下。   许仙本来无力的躺在床上,久久不见潘玉说话,坐起身一看。月光下,潘玉呆坐望着窗外的江水,眼泪就断线似的流下来,她却只是咬着嘴唇擦也不擦。   许仙莫名有些心疼,却又一阵挠头,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自己好像没说什么啊,怎么就把一个大男人给气哭了呢?走过去拍拍她肩膀,“喂,别哭了,我错了行了吧!”说着拿衣袖去擦她脸上的眼泪。   他这么一劝,潘玉眼中的泪水却变得更多了,因他做的改变,因他受的委屈一下子都涌上心头,连她自己都想问问自己,值得吗?   许仙手忙脚乱,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你不喜欢,我不见那青鸾好了!”   潘玉终于开腔,道:“你爱见谁就见谁,我管不着。”声音中带着她自己也讨厌的柔弱之意。   许仙无奈的看着赌气的潘玉“管的着,管的着,将来我娶媳妇都先让你看看行了吧!”   潘玉一怔,是啊,他终归还是要娶妻生子的,但那个人定然不会是自己吧!而自己有什么资格阻止他和别的女人交往呢?不是说好了不妒的吗?但事到临头总是忍不住。想想他今晚也怪可怜的,莫名其妙的挨了自己一顿训斥,最后还要向自己道歉。   “对不起,汉文!”潘玉轻声道。   许仙一愣,苦笑道:“我哪敢!”   潘玉见他一脸受气包的样子,有点想笑,就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脸上还带着泪痕,但这一笑却如百花齐放,美艳不可方物。   许仙抬脚往门外走去!   潘玉问道:“你去哪?”心中有些惶急,难道他真生气了。   许仙指指她的脸道:“我去打盆水,若让人知道我把潘大公子给气哭了,还不给丢下船去。”   潘玉揽镜一瞧,脸上满是泪痕,不由惊呼一声,这样子让人见了真是没法活了。又狠狠瞪了他一眼,为何在他面前总是这样狼狈呢!   许仙对这种夫妻吵架的气氛很是无语,摇摇头就要往外走,却听潘玉道:“喂!”   许仙转头:“什么?”   潘玉道:“我饿了!”   许仙更是苦笑不已“可没有鱼吃啊!”   不过许仙最终还是在船上的食材里找到几尾鲫鱼,煮了汤出来,又打了热水给潘玉洗脸。潘玉将毛巾洗净,用了擦了擦脸,擦去所有狼狈,又恢复到她如玉公子的模样。只是眼圈还有点红。   将汤放在桌上,招呼潘玉道:“好了,来吃吧!”   潘玉皱眉道:“怎么只有一只勺子。”   许仙很干脆的回答道:“我不饿!”   “不行,寡汤难喝,我一个人喝不下去。”   许仙纳闷道:“不是寡酒难喝吗?算了,我去拿勺子。”正要起身,被潘玉拦住道:“算了,太麻烦了,就用这个吧!”   许仙讶然“就用这个。”   潘玉使小勺乘了汤放入口中喝下,又递给许仙道:“诺!”   许仙大为犹豫。潘玉却道:“汉文难道是嫌我脏吗?”   话都说道这份上了,许仙只能含泪喝汤,再交还给潘玉。看着潘玉含着半边小勺将汤饮下,薄薄的红唇似乎还轻轻蠕动了一下。许仙恍惚间似乎又看到了另一张容颜,心跳的也就更厉害些。   潘玉脸有些红润,但只是静静的喝汤,勺子在两人手中递换,早已分不清哪边是对方曾含在口中。许仙的心很乱,潘玉的心却很安宁。   这一夜许仙没法修炼,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就浮现那一张容颜,似乎是潘玉的,但又似乎不是。或许真如前世那个导演说的: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座背背山。   但我不要啊!许仙在心中呐喊着。   “汉文,睡着了吗?”潘玉的声音轻轻。   “还没有,怎么啦,要听故事吗?”   “不是,我是想说,那个,对不起!”   “怎么突然又要道歉。”   “你其实很不喜欢一大堆人聚会吧!”   “没有啦!”   “那就做你想做的事好了,钓鱼也好,安慰小女孩也好,做菜也好,不过一定要有我一份!”潘玉这么说着,心中想,如果你真的喜欢我就帮你得到她好了。   “呵呵,我倒是想问你,你喜欢那彩凤吗?”   “喜欢啊,那可是世间难寻的佳人!”潘玉肯定道。那样的美人她也是我见犹怜,若能金屋藏娇听她弹琴,或置于榻上悉心把玩,都是人生一大乐事。   “想帮她赎身?”   “再等等吧!”   这段时间,要陪着你,要和你在一起。   而后数日间,大船直航,沿运河入长江。船上自然是歌舞满载,夜夜笙箫。许仙呆不住就到船上走走,时常能见他那新认的妹妹——青鸾的踪影。   虽然许仙“哥哥”的梦想还没有实现,但看小姑娘含羞叫自己一声许大哥,也算是一大乐事。   这一夜青鸾见许仙又在船上徘徊,问道:“许大哥,又要钓鱼吗?我去给你拿东西!”相处的久了,这一生许大哥也叫的顺嘴了许多,仿佛自己真的有了个哥哥似的。但在人前是绝不会这么叫的。   许仙道一声:“不钓了。”就坐在船边。   青鸾好奇道:“为什么?”也跟着坐在许仙旁边,坐的却是近的多了。   许仙笑笑道:“不是已经钓上来了吗?笨鱼难寻啊!”   青鸾嗔了一声,一个肘击,许仙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腰间一痛,怒视青鸾,青鸾已经哼着曲转过头去。许仙却对这个暴力妹妹毫无办法。青鸾又伸出手帮他在痛处揉了揉,小手极为灵巧柔弱,许仙顿时感觉痛苦全消,反而有点舒服的感觉。   许仙就不停的接受着,一个棒槌一个甜枣的考验,痛并快乐着。   许仙想了想终于问道:“小妹,你家是哪的?”   青鸾回过头,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他:“终于问出来了,憋死你。”   许仙摸摸头,原来这小丫头早就看出自己的想法。   青鸾回过头看着黑暗的江面,一双小脚摇晃着:“许大哥,你接近青鸾是别有所求吗?”   “是啊,我是见色起意,准备借你接近彩凤姑娘,然后一箭双雕。”然后他已经做好了再挨一个肘击心理准备。 第十三章 赎身   青鸾咯咯笑着,如铃声一般在江面飘荡,笑声渐渐平息,又转过头看着许仙道:“许大哥,青鸾真的是当你做大哥的,你,你千万别骗我!”声音有一丝颤抖,就算这些日子的相处已经令他相信了许仙,但封闭的心想要再一次向人打开,总是恐惧和疑虑。   许仙伸出手,摸摸她的小脑袋:“你这么笨,不骗你我觉得很可惜啊!”   青鸾低着头任他抚摸,轻声道:“那就永远别让我发现!”   “啪”许仙在她头上拍了一下,“怎么可能!”青鸾心里有些高兴,只道他的意思是不会骗自己。   却没想到许仙道:“我要骗你还能让你发现,那我也太没用了。”   青鸾转过脸对他怒目而视,许仙有赶紧在拍的地方摸摸:“乖。”   青鸾哭笑不得,乱摇几下脑袋把他的手摇开,又凝神一听道:“今晚散的比较早,我先回去了,许大哥,明天再告诉你我的事。”   许仙微笑道:“走吧!”   青鸾回了房,彩凤笑道:“又去见你那情哥哥了。”   青鸾走过去帮彩凤拿下发簪,“小姐你又乱说。”   彩凤对镜一笑:“不知是哪个许大哥,许大哥的叫个不停。”   “啊,你怎么知道!”   彩凤抿嘴偷笑:“真好骗!”   青鸾生气的把彩凤的头发弄乱,彩凤却不以为意道:“那潘公子跟你那许大哥是极好的,我去帮你说说,让你跟了他好了。”   青鸾又拿着木梳把彩凤弄乱的头发梳好“小姐,我只当他哥哥一样,许大哥也只当我妹妹一样。并没有什么非分之想的,而且说好了要和小姐永远在一起的。”   彩凤伸出手抓住青鸾的手,铜镜中两张同样娇美的容颜,四目相对,都是无言。   彩凤想起了家中遭难的时候,她让身怀武功的青鸾离开,青鸾却不肯走,最终跟着自己落入这污秽之地,就算是守身如玉又怎么样,只要进了这火坑就是一辈子都洗不清的污迹。而且这些年中,若没有青鸾的保护,她恐怕早就沉沦的不成样子,或许早已死了也说不定。无论如何也要让这孩子幸福才是。   青鸾却想起来初入府中,自己武功未成,受人欺负,是小姐掂着裙子救了自己,当自己妹妹一看待,把老爷买给她的新衣给自己穿,教自己识字,在难过的时候安慰自己。这些事她都还记得,而且她知道,小姐并不像看起来那么坚强,小姐很懒很需要人照顾,每天都还要自己叫她起床。这样的小姐要用自己一辈子去保护的。   两人各自下定决心。   而前方,金陵就快要到了。   走了这么些日子,虽然时常停船靠岸休息一下,但船上的人都有些疲累。再往前走就是金万成的地面了,想必会有一番招待才是。   许仙想着他造望远镜的事,一时间却不知该怎么和这老奸巨猾的大商人商谈,毕竟他前世也不是什么商业精英,没道理一穿越都变得极有商业头脑。但他很快想到了一个注意,自己不擅长,请擅长的人来好了。便将自己的想法同潘玉一说。   潘玉惊讶道:“汉文你真的有把握,能作出那个什么望远镜?”这种东西的价值她是非常明白的,无论是航海还是军队。想想如果在航海过程中,能提前观测到风暴和海岸。在行军作战中,能看破敌军的部署和虚实,起到的作用是足以扭转乾坤的。   许仙道:“人造水晶我不太敢肯定,仅有一个大概的想法,需要一些试验。但望远镜的原理我是能够肯定的,就是现在的玻璃只要达到要求,也能做出来普通的。”但肯定做不出那种观测天文的望远镜就是了。   潘玉拍手道:“好,只要你能确定,我去跟那金万成谈,定能拿到一个合适的价钱,但这种神兵利器定然不能大规模的生产,该是比军弩更加严格的管制物品,我会定下协议,交由金万成先行试制,若能成再提交给工部,你想谋个一官半职也没问题。”   许仙道:“那就是很难赢利了?”他也没考虑到这望远镜在军事上的价值,如今听潘玉一说才明白,朝廷绝对不会允许这种利器流入民间,没有消路就很难有多少赢利。   潘玉点头道:“短期内是不可能,但天长日久哪能限制的了。这个且不说,那人造水晶若能成,那才真是财源广进,你就可以替青鸾赎身了。”   许仙脸一红道:“你发现啦!”又正色道:“这样的女子不该沉沦于此,那彩凤对你有意我自然不会说什么,但青鸾该要找她自己的如意郎君才是,我这个当哥哥怎么也不能不管。”   潘玉嗔道:“我怕这如意郎君,就是你这许哥哥!”   许仙认真的说:“我只当她妹妹一样,绝没有别的心思。”   潘玉看了他一会儿,笑叹道:“好吧,好吧,你是正人君子行了吧!我去跟彩凤说一声,随了你的心愿好了!”若想要替青鸾赎身,非得彩凤同意才行。   船舱中,彩凤兴奋的对青鸾道:“丫头,你的好事来了?”   青鸾迷惑道:“好事?”   彩凤笑道:“你那许大哥要替你赎身,托了潘公子来说媒呢!”在她的眼中,被谁赎走,一辈子就是谁的人了,无论是为姬为妾,这一点都不会改变。   青鸾顿时呆住了,眼中泛起一层雾气,声音有些颤抖的道:“他没跟我说啊!”   彩凤喜道:“惊喜啊,傻丫头,我想好了,就是那许公子没钱,但有这份心意也算是够了,我帮你出了这赎身的银子,入了他门去也别让人小瞧了你。”   青鸾低着头,身子有些颤抖,最后抬起头道:“我去跟他说。”说完就跑出门去。   青鸾闯进许仙房中,在潘玉惊讶的目光中把许仙拖出去,还是平日常呆的船头。   青鸾想了一下问道:“许大哥,你要替我赎身?”   许仙肯定的点点头道:“是啊,你不是不喜欢明玉吗?”   青鸾得了他肯定,心中更是颤抖,咬着牙道:“许大哥,你是个好人,但我只当你做哥哥。”   许仙心中哀叹,好经典好熟悉的好人卡、哥哥卡啊!不过有些好笑,拍拍青鸾的脑袋道:“我也当你是妹妹啊,替你赎了身,你就可以想嫁谁就嫁谁,有我这哥哥在,绝没人敢欺负你的。”   青鸾听了只觉得一股失落,但还是咬着牙道:“许大哥,谢谢你的好意!不能做你妹妹是青鸾没福气,但青鸾是要陪着小姐的!”   许仙皱眉道:“你能陪她一辈子吗?”   青鸾抬起头肯定道:“我能,许大哥你不是像知道我的事吗?我现在就告诉你,我娘死的早,我爹是江湖中人,后来在汉中的时候,好像是遭仇人追杀,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事,我已经记不清了,就被送入云府中,结果云老爷迁官到江南,几经变迁最后成了杭州知府,再后来就变成了这样。这些年来如果没有小姐,青鸾就不是青鸾,而且小姐也离不了我的,所以……”   许仙挥挥手示意她不用再说了“我明白了,我不会逼你的,恩,我会让明玉好好照顾你的。”心中却有一丝被自己最好朋友带绿帽子的狗血感受,当然,这种情绪也不过是一闪而逝而已。   青鸾露出感激与歉意的神色,小声道:“谢谢你,许大哥,我能叫你哥吗?”   许仙微笑道:“当然。”   青鸾清脆的道:“哥,我先走了!”说完就转身走了,许仙摇摇头,叹口气,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坚持,想要帮助别人就要先学会不把自己的意志强加在别人头上。但自己这次算不算自以为是了一会呢?   潘玉从角落里转出来,学着青鸾的腔调,脆生生叫了一声:“哥!”   于是许仙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咳嗽个不停,潘玉过来帮他拍拍背后,笑道:“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你那妹子的。”但话里话外的幸灾乐祸之意,却是免不了的。   许仙瞪了她一眼道“你别欺负她。”   潘玉心中得意的笑,附在许仙耳边道:“我不会欺负她的,我疼她还来不及的。”并特别在“疼”这个字上加重语气,虽然理智告诉她许仙一定会娶妻生子,所以才想要帮他替青鸾赎身,但见到许仙赎身失败,心中那股得意之情却是怎么都少不了的。   许仙突然伸手拦住她腰肢,贴在自己身上,低头对着那张绝美的容颜道:“永远不要小瞧一个心中有背背山的男人,当心我一咬牙攻了你。”   潘玉惊呼一声推开许仙,向后退了一步,却一脚踏空,凭她如何武功使不上力也是枉然,只来得及伸出手呼一声:“汉文救我!”   许仙反应神速,抓住她的手拉回怀里,潘玉扶着他胸膛平稳呼吸,轻轻推开他,怒道:“我可不会游泳。”她虽然武功高绝,但毕竟是北人,而且限于身份,没法学什么游泳,若落到水中就只能等人来救了。   许仙也是一时气愤,此刻早后悔了,只能赶紧保证道:“没关系,我会。”   潘玉瞧了他一眼,二话不说就往舱房中走去,只是被他抱在怀里的滋味,依旧让她的心怦怦做响。 第十四章 生意   而此刻彩凤的房中,总是气度雍容的彩凤现在却怒吼着:“死丫头你想怎么样?你说啊,你想怎么样?”高耸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显示怒到了极点。   青鸾低声道:“我要陪着你。”   “陪着我?!我进了潘府也不过是个妾室,你要做什么,你说啊!”   “我还给你当丫头,听你使唤。”   “你不欠我的,我也不要你,你给我走!走啊!”   青鸾只是摇摇头不说话。彩凤恨极了,扬起手挥过去,青鸾只是低着头不躲,彩凤的手停在青鸾脸上,眼泪已经流下来,无力的道:“你傻啊你,你不知道碰上一个这样的人有多难!”   青鸾抓着她的手,笑着说:“我有小姐就够了。”   彩凤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心中却有了新的主意。   大船在近午时分进入金陵,停泊在平津渡口,船上的人都松了一口气,这一段距离,委实不近。就算路上景色再美,脚不沾地的感觉也受够了。下船登岸,都感觉腿有点发软。   一排马车早已等候多时了,只等诸人下船,二人一车,统统拉到金陵城最大的一家客栈中,临着秦淮河畔,对面就是那花柳之处。   金圣杰招呼了一番,就要离去向他老头子报喜,这件事他算是办成了,该请的都请到了。   潘玉拦住他道:“金兄,令尊现在可在金陵城中?”   金圣杰见了潘玉就心中郁闷,现在谁都看得出来,那彩凤姑娘现在已是这如玉公子的囊中之物,就是平日喝酒,众人都不敢再跟彩凤开太过分的玩笑。虽然进了潘家也不过是个姬妾,定然做不了夫人,但谁知道潘玉怎么想呢?   但金圣杰也是极放得开的人物,客气道:“家父就在金陵城中,今晚还要设宴宴请大家,潘兄有什么事吗?”   潘玉笑笑道:“是有一件生意上的事。”见金圣杰有些不以为然的样子,又补充一句道:“对金公的出海大计也极有帮助。”   这下金圣杰也不敢大意,他虽然不理家事,也知道这次出海关系这金家几十年的气数。任何对这次出海有帮助的信息都绝不能放过。   金圣杰一伸手道:“潘兄这边请。”   许仙自窗口见二人离去,心里不免多了些期待。他对望远镜和人造水晶知道的东西并不算多,但却是掌握着核心原理。   所谓望远镜就是两片凹透镜和凸透镜的结合,虽然具体怎么个比例他不清楚,但在古代的实验科学之下,想必不难得到好的结果。   而人造水晶则是在制造玻璃的过程中加入百分之二十四的氧化铅,这个东西在古代叫做“密陀僧”,在这个世界应该也是有的,但同样,这个需要的试验恐怕比之望远镜只多不少。但若能将两者结合起来,高倍数的望远镜自然就能够轻易制作出来。   他已将这些东西全部讲给潘玉,以潘玉的聪慧,自然一听就明。这两样东西的价值大到足以让任何人心动,但许仙却本能的对潘玉没有一点怀疑。就只是乖乖的坐在房里等潘玉的好消息,这种信任度有时候连他自己都有些奇怪。潘玉更是心中感动。   时近傍晚,金府中,号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金老太爷,此刻却满脸激动。“潘公子,若能得此神器,此次出海又多了一成胜算,老头子感激不尽。”   潘玉到了将此一说,金万成本来还将信将疑,但立刻下令作出这种样式的玻璃。才一下午时间,就真的拿出几十块形状规则的凹凸镜来,就地一试,果然神奇。老头子拿着这东西话都要说不出来了。   潘玉笑道:“这是汉文的注意,我只是来帮他说道一下,若能合您的心思当然是好的,但这样东西还请保密才是。”她丝毫不怕这老头子掌握了这种技术就抵赖,一边是金万成几十年来极好的信誉,二则是凭着自己的身份。   金万成闻弦知意“这是自然,还请多谢许公子,上次许公子为我夺回黑钻,这次还专门准备了礼物以作答谢,但现在看来真是差太远了,若能将许公子所说的那第二样东西制作出来,必然少不了许公子一份。”   这人造水晶的制作定然不能像望远镜那样闹腾,要找一个密室请最信得过的老技师来慢慢试验,若能成了,这和点石成金又有什么区别。若不是对技术的要求太高,连潘玉都想自己拿来做了,作为潘家的又一个财源。   而后潘玉又同金万成仔细商议了运作的方式和抽成的比例,才将许仙给她的教给她的人造水晶的制作方法留给金万成,这生意不比寻常借贷,约书自然是要签的。当然这一切都是在极为和谐气氛之下,一点点促成,即使唇枪舌剑的讨价还价,两个人也都是满面春风。   金圣杰在一旁看着,见潘玉以完全平等的姿态,同老爷子谈笑风生,或是京中时事,或是边塞军马,似乎有说不完的话题,说到乐处,金万成就连连赞赏。   金圣杰看得出来,老爷子那些赞赏都是发自内心。心里满不是滋味,为什么有的人能在任何方面都做到完美无暇呢?他自认也是个人中之杰,但却遇到许仙和潘玉。   许仙做出一首词就让他感觉自己以前做那几百首词都是垃圾,想出一个注意就能让关系自家气运的赌博增加一成胜算。潘玉的容貌让自己都有些自惭形愧,才学更是常人难及,轻易的就夺取了自己费了无数心力都得不到的彩凤,而许仙这个容貌不如自己的人竟然也能得那青鸾的青睐,而自己前一段时间还差点挨了青鸾一顿揍。   恃才傲物的金二公子从来都是自上而下看人,同龄人中没有他服气的。而今却发现,有两个人自己不得不去仰望,心中的复杂之处也只有他自己才能得知了。   “金叔叔,时候不早,小侄先行告退,等到晚宴之时再见了。”   金万成站起身来,笑道:“好,你先去跟许贤侄报喜,等晚上我再亲自道谢。”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道“对了,还有一样东西,本来老夫想亲自奉上,但现在委实拿不出手,就由你转交给许贤侄吧!”   说着命人取来一个锦盒交与潘玉,潘玉接过放进怀里,对二人施礼后离去。能借此事同金家搭上关系也是一件意外之喜,本来就算随着这金公子去游赤壁,也不过是泛泛而交,哪象现在,真正涉及了比较核心的问题。   若真能将金万成这老狐狸拉上自家的船,对潘家又是一大助力,而且对自己在派系中的声望也有莫大的好处,而帮助自己的竟然是许仙,心中除了计算与欢喜,更多了几分甜蜜。   金万成又在厅中踱了几步,才让脸上的喜色慢慢褪去,陷入沉思之中。   金圣杰忍不住发生“爹,那什么望远镜真的有那么大的作用?”   金万成本想借机训斥他一顿,但见他脸上带着一丝颓然,口气转缓:“是啊,这东西用到海运之上,真是有莫大的好处,说是一成,但若真遇到了事端,怕是能决定成败的契机。”   金圣杰叹口气道:“爹你真是好眼力,这两个人果然是必须请到的。”犹豫了一下道“我是不是很没用。”   “我不求你许仙那么多奇思妙想,但凡有潘玉一半的担当,我就心满意足了。”   “担当?”金圣杰一时无语。   “你以为你不同你大哥争就是虚怀若谷,就是不慕名利?你是不敢争。”   金圣杰嬉笑道:“我打混架可是在金陵城中出了名的,我要娶苏锦,您不也没拦住,怎么说我不敢争呢?”   “你娶了几房婊子回家我不生气,可现在呢?你连几个婊子都担当不起来,又怎能担下这么大的家业?”   金圣杰想了想道:“我不懂。”   “不懂总比装懂好,你从小到大走的太顺了,不是我一番话就能点明的,总有一天,你不懂也得懂,去吧,去招待你那一群朋友吧!”   金圣杰走出门外,抬头望着被夕阳映红的天空,第一次对自己的生活产生了一丝怀疑,但这丝怀疑很快被丢在脑后,不懂就是不懂,勉强去懂,也是徒然。   潘玉走回房中对许仙笑道:“成了,初时要控制数量,销路不会太大,但你今年大概也能有十万两的收入。”   许仙放下心来,脸上也浮现出淡淡的笑意“那就好。”却并不细问。   潘玉感激他的信任,也佩服他的镇定,不愧是自己中意的人,却不知道许仙乃穷人乍富,数目大到一定程度,他反而比较没有真实感。   潘玉又掏出锦盒,道:“这是那金老头给你的。”   许仙打开一看,竟然是一颗完全透明的钻石,虽然比那黑钻小上一些,但也绝对价值不菲。潘玉也凑过来看,“这就是那精心打磨过的钻石吗?果然神光璀璨,不同凡响啊!”   看着手中这颗璀璨的钻石,许仙不由想起一个人来,鱼玄机,现在闭关结束了吗?   又把这颗钻石给潘玉,潘玉惊讶道:“给我的?”心中很是欢喜。   许仙点头笑道:“是啊,上次元宵节,那位彩凤姑娘似乎很喜欢钻石,你送给她讨她欢心吧!”   潘玉嘟囔道:“你还真体贴啊!” 第十五章 江上   当天晚上的大宴,金陵城里的士绅来了一大半。彩凤本来该要献舞,但推说身体不适没有出现,谁都知道她仗着谁,不过金万成也乐呵呵的没有说什么,倒是让金圣杰那新纳的苏锦苏姑娘出来献歌一曲。   觥筹交错间,许仙总感觉一双眼睛盯着潘玉,对潘玉一讲,潘玉却了然道:“是那死鬼王守义的老爹,他儿子的烂事,他大概清楚吧!不过谅他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以后有机会,随手按死就是了。”   许仙肃然道:“潘王威武!”。许仙知道她极恨自己叫她的身份,而更喜欢自己叫她明玉。倒是时常拿这个来打趣。   潘玉知他玩笑,嗔了他一眼也不理会。   宴上有人请道:“许公子两首词名动天下,今日可有佳作。”   许仙笑着推拒道:“我非绝妙之词不吟,若是随意敷衍也是对诸位不敬。但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诗词之道,还需缘法。”他倒不是不知道有关金陵的诗词,但这些诗词中十个有八个要提高“故国”二字,剩下的也是悲春伤秋,不合适宜,倒不如推了算了。   却不想席上之人轰然叫好“好一个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也难怪许公子能作出那样的词句,但凭这两句就足矣。”   宾主尽欢,直到席罢,在外间的阁楼里,金万成抓着许仙的手连连道谢,许仙客气的同时问道:“金爷是否有把握作出我需要的那种望远镜呢?”   金万成拍着胸脯说:“只要那水玉能试制成功,保你从赤壁回来就拿着想要的东西。”有了钻石的雕琢技术和这水玉的制作技术,他现在真是放下心来,就是此次海运不成,也不会把金家完全击垮,总能保得一线生机。   许仙道:“那就好,谢过金老先生了。”   “你跟圣杰是同辈,若是不嫌,你我叔侄相称怎么样?”   许仙哪能说不,想认这金万成做祖宗的也不知有多少,当下笑道:“那就谢过金叔叔了。”   “哈哈,好,以后圣杰就请你和潘贤侄多多照顾了。”   而后又是寒暄了一番各自回房,等到明天就要再次登船,往赤壁而去。   彩凤房中,青鸾嘟囔道:“小姐,还在看啊!”   彩凤趴在床上拿着那颗钻石喜笑颜开,来回把玩。   青鸾劈手夺过高高举起,彩凤忙直起身子去抓,嘴里嚷着道:“给我给我!”   青鸾逗猫似的来回摆手,不让彩凤得到“不给。”然后往床里一抛,彩凤的腰肢也跟着仰倒,弯成一个夸张的弧度,倒在床上。在锦被上找了又找,一声惊叫“啊,不见了。”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   青鸾无奈的看着眼前孩子气的小姐,将藏在袖中的宝石抛给彩凤,彩凤立刻转悲为喜,抓在手中。又从墙角找到一个木盒子,小心的打开,只见光芒璀璨,都是一颗颗宝石,里面垫着大额的银票。彩凤将手中的钻石放进盒中。然后看着盒子里的珍藏傻笑。   青鸾双手胡乱揉着她的脸颊,“哎,你啊你啊,怎么少得了我!”   彩凤任她揉着,模糊不清的道:“你那许哥哥怎么没来找你。”   “这么多人看着,怎么好在一起呢?”   “将来把你送给‘许哥哥’还不是潘玉一句话的事。”   青鸾更加用力的揉着那张绝美的脸:“你敢去说!”   彩凤勉强道:“不,不用我说,我看潘玉和你那许哥哥是托妻献子的情义,怕是我不说,他也要帮他办了,现在你还归我管,到时候入了潘府,你就只能归人家管了,被给了谁也要怪我!”彩凤打定了注意,到时候自然要煽风点火一番。   青鸾放下手,叹道:“哎,那可怎么是好?”她知道小姐说的都对,凭她如何武功总大不过“规矩”两个字。有些烦恼,又有些欢喜。   大船启航,入了长江,水流顿急,后面也多有险恶之处,但金家早就准备了替换的大船,比之原本那条自然要稳当的多。上面另载了不少家将卫士守护,毕竟此次航线颇长,且不比前一段路程两岸多为繁华之处。安全问题还是要考虑妥当的。   而此刻一只信鸽随之升空,千里之外已有人等候多时了。   楚剑雄取下鸽脚上的竹筒,里面一张便条密密麻麻的记录着搜集的信息。船只的大小模样、卫士的数目、预计航行的速度,种种信息一应俱全。胡子拉茬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大步走出去,要撒下一张大大的渔网,只等鱼儿闯入了。   许仙也终于见识了什么叫“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青色的山崖夹着湍急的江水,不时有猿啼鸟命乍然响起,在这山壁间江面上来回回荡,闻之使人心惊。却真有几分荡气回肠的感觉,胜过人间种种音乐。   突然湍急的江面上一叶轻舟,自上游飞渡而来。船上护卫都是握紧了兵刃,但见不过一艘小船,上面满载也不过二三人,而他们这艘船上但侍卫就又一二十人之多,也就放下了心思。   却见那小舟飞速靠近,船头立着一条人影,那人负手而立,随船起伏。船头劈开波浪,使他仿佛立在滔滔江水之上的神人。人未达,音先至,“在下楚剑雄,游览长江天险,不意还有同好,可否登船一晤?”声音滚滚在山壁间回荡,船上的人都听个分明。   潘玉露出谨慎的神色,心道:这人的武功怕是不在自己之下。   金圣杰则喜道:“快放下悬梯,请好汉上来一会。”他见对方只是一人,所以不怎么防备。而且他最好结交这些江湖奇人,此刻当然不能放过。元宵夜时,楚剑雄故意用功力改变了嗓音,所以此刻竟没有被人认出。   倒是彩凤瞥着眉头,心道:这楚剑雄不是在过年时见过的那个吗?此次难道是为了自己而来,怕是来者不善吧!但东主说话,她也不好多说,而且船上那么多人,还怕他一个人吗?   楚剑雄微微一笑,道:“不必悬梯,我这就来了。”言罢拔地而起,直向船上飞来。此刻小舟已经离着大船很近,但还差着数米的距离,而且上下也还差了数米。两船之间就是滚滚的江水,落入其中难有生理。众人见他行径都是为他捏了把汗,直到他一个翻身轻轻落在船头上,才发出轰然的叫好声。   楚剑雄虎背蜂腰,极是英武,大步走来,风风火火。船上的侍女歌妓见了都是心中欢喜。   楚剑雄先朝金圣杰谢过了,而后虎目一扫,见了彩凤,惊喜道:“原来是彩凤姑娘,杭州一别,你怎么到了这里。”他这惊喜的表情倒不全是装的。   只是他这番话说得极为亲热熟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彩凤的熟客。彩凤只得勉强的笑了笑,偷瞧潘玉的神色,果见潘玉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心中就有些着急,无论哪个男子碰到这样的情况都要心中不快吧!   许仙皱着眉头,他现在灵觉极为敏锐,对这个人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和潘玉交换了一个目光,潘玉眼中也有些忧虑。   许仙拍拍胸口,表示有我在,怎么说咱也是个修仙的男人啊!潘玉含笑白了他一眼,也就放心那些许担忧,反正有他在就是了。   楚剑雄心中冷笑,他艺高人胆大,视众人如无物。这次他带着近百个兄弟,十几条船,在赤壁水缓处设下了埋伏,到时候自己一声令下,就将这满船人等擒获,要杀要剐,全凭他心意。而凭他的武功,做个内应更是万无一失。   正值酒席,又添了他一双碗筷。只是席上见彩凤频频为潘玉斟酒,对自己却是爱答不理,心中气闷,自不必说,只能频频饮酒,想着等自己俘了这条船,将这小白脸下个屁股尿流再一刀杀了,好让彩凤看看什么样才算是男人。   直到夜间,船泊于岸。   许仙正与潘玉谈笑,却听砰砰几声敲门声,潘玉过去开门。却见青鸾道:“潘公子,小姐请你到房中一会。”   潘玉一愣,道:“好啊。”又转脸道:“汉文,我去去就回!”   许仙“淫笑”道:“不用回来了。”表情淫贱的让潘玉和青鸾都想揍他一拳,但又都碍于对方在没法出手。   青鸾转身正要带路,手腕却被许仙抓住“明玉,你自己去吧!我和我这妹妹说两句话。”   潘玉想了想道:“你喜欢就好。”就转身离去。   青鸾皓腕被许仙抓住心中羞恼,但又听他在潘玉面前说自己是他的妹妹,又有些欢喜。但潘玉最后那句话却真让她脸红了,难道小姐说的是真的,潘公子会把我送给哥哥,那我岂不是……   许仙见她脸色变幻,又忧又喜,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瞪眼道:“小丫头最近怎么总躲着我!”   青鸾正想到羞处,不敢反击,只是低声解释道:“许大哥……”   啪的一声,许仙又在她头上敲了一下“叫我什么呢?”   青鸾头低的更低,声如蚊呐“哥。” 第十六章 龙君   许仙感觉通体舒泰,骨头都轻了三两,伸手摸摸她小脑袋,“这才乖。”拉着她在桌边坐了“我跟你这丫头很是投缘,你不学无术的样子很有我当年的风采,不如我认你做个妹妹,明玉她不敢欺负你的。”   此言一出,青鸾却感觉清醒了几分,却甩开他的手道:“我不要。”他只想自己做妹妹,自己却胡思乱想,真是羞死了。   许仙才不管她,只管道:“妹妹,你爹不是没死吗?”   青鸾听他叫自己妹妹,心中又是欢喜又是失落,但总是清醒了不少“我也不知道。”   许仙道:“你哥我也是马上要发财的人了,你跟我说说你爹的姓名年纪,身形相貌,咱们订下赏格请人去寻找怎么样?”   青鸾惊喜道:“真的吗?”她虽然会些武功,但一直跟在彩凤身边,哪有机会去寻觅生父。   许仙道:“自然是真的,人哪能没有亲人!”   青鸾微笑道:“我有亲人的,一个是小姐,一个是你。”   啪,许仙又拍了一下她的脑袋“别发痴了,快跟我说说。”   “你又拍我。”青鸾抱着头嚷道。   “不然你以为我认个妹妹干什么,这可是身为哥哥的重要娱乐啊!还不快说。”   青鸾鼓着腮帮子,不高兴的说:“我爹他姓申屠,满脸大胡子,很会做菜,其他的不记得了。”   许仙沉吟道:“姓申屠,这个姓倒是少见。”只是这个姓氏他总感觉在哪听过似的。   潘玉敲开了彩凤的房门,问道:“何事?”   彩凤解释道:“今天那人……”   潘玉将手放在她唇上“别说了,我明白的。”   彩凤让她亲昵的动作吓了一跳,不由有些后悔,这样的夜里,若潘玉要做些什么,自己该如何是好呢?“那个,青鸾呢?”   潘玉看透了她的心思,笑道:“跟他哥哥在房中聊天呢,一时半会儿是来不了了。”脸上带着狼看羊的戏谑。   彩凤暗骂死丫头,见色忘友,还说要跟自己在一起,这还没让人哄两句就快跟人跑了,把自己丢在这里。潘玉总算在彩凤面前找到一点尽在掌握的感觉,低头看灯下那种绝美的容颜,确实是值得珍藏之物呢!   彩凤轻声道:“潘公子,您要为彩凤赎身吗?”这句话说完她就后悔了,平时都是别人提出她加以拒绝,但今天却是自己没羞没臊先提出来,已是完全落了下风。   潘玉上前一步,拦住她的柳腰,笑道:“当然,难道你还有什么别的心思?”   彩凤拿手推着潘玉胸膛,低着头道:“我自然是愿意的,到时候彩凤凭君怜爱,只是今日还请回吧!”   潘玉拿手勾起彩凤下巴,一双含笑的眸子似乎要投入彩凤心里“若是我说,不想回呢?”彩凤这下真是进退两难,拒绝该怎么拒绝,总不能喊人吧!那就真将潘玉得罪死了。但答应要怎么答应,若是被始乱终弃,那自己真是只有死路一条了。   啪的一声门响,青鸾和许仙站在门口看着门里这一幕都是一呆,两张同样绝美的容颜凑的极近,相拥在一起简直是一副绝美的画卷。   彩凤大呼有救,趁机推开潘玉,脸色通红道:“两位公子请回吧!”   潘玉面对许仙的目光也有些微微脸红,轻咳两声,拱手作别。   房门关闭,青鸾满脸不可思议:“小姐,你不会吧?你不是说不见兔子不撒鹰吗?”   彩凤张牙舞爪的扑上来,“死丫头,我都快让人吃了。”当然她不知道潘玉暂时还没有吃掉她的能力,只是逗着她耍乐,把在许仙身上丢的那些自信在她身上找补回来。   一夜无话,遂至天明,大船启航,此处离着赤壁已是极近,船行不过两个时辰便到赤壁之下,船且停泊。众人朝上望去,壁上有不少文人墨客的题词。也勾起了众人不少诗性,就在许仙考虑要不要“大江东去”一下的时候,却又有一舟顺流而来。楚剑雄见了眼睛一缩,难道还有抢生意的。   许仙瞧着那小舟有些眼熟,又见站在船头的渔父,凭他现在的记忆立刻想起,喜道:“老人家,你怎么在这?”   那渔父笑道:“听闻有异人来访,特来见上一见,没想到是你个小子。”随口发声,却浩荡的如黄钟大吕,任凭着滔滔江水湮没不了。   原来许仙夜间修炼时,凡人虽然看不见,但有道之士却见金光耀眼,不能直视,这老翁巡游江上,听闻有修行之人来了长江之上,便想见上一见。   只是他这一生“小子”让船上不少人大皱眉头,暗道这渔翁不知尊卑,小子岂是随便乱叫的。许仙到没有什么不悦,反而喜道:“老丈何不来船上一座,小子有薄酒奉上。”   他对楚剑雄这样的江湖人士不怎么感冒,反而对上次大雪中渔父的豪迈洒脱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另一方面也是想和这老人讨论一下子女的教育问题,那个贪吃的小萝莉在他看来是不能不管了。   却不想那渔父摇摇头道:“老夫从不与乱七八糟的人饮酒,你若要饮,我这倒还有几杯浊酒,你也勉强够资格喝了。”他这一句话直打翻一船人,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这船上除了许仙还能勉强够上我一杯酒,剩下的连和我对坐的资格都没有。当下船上哗然,哪来这么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老头子。   许仙对潘玉道:“我去去就来。”潘玉知他所交皆为异人,不可以寻常眼光视之,也就点头称是。许仙顾不得船上诸人的眼光,从大船上下到小舟中来。   渔父点点头,将船一滑,停在一片江渚之上,道:“船中有酒,快去取来。”只当他小辈一样使唤。   许仙进了舟中,果然找到一坛酒,又找了两个泥碗,倒了两碗,果然是浊酒,但异香扑鼻,却不像是劣酒。又问道:“老丈,可有吃的。”   渔父一笑道:“你倒也不客气。”又命许仙找出一包蚕豆,一盘鱼片,全当是下酒之物。   渔父当下饮了口酒道:“小友因何到此啊?”他初次见许仙称其为公子,不过是陌生人之间的客气,这次又见才以小子相称,固然有些倚老卖老,但也显得亲密了几分,而许仙态度恭谨,才配得上这“小友”二字。   许仙自不知这些心里变化,上次大雪这渔父带着斗笠,没怎么看清容貌,这次面对面坐下,才容细看。只见这老者面容古拙,须发皆白,只是凌乱不堪,似乎从未打理,若只凭这些还能将他当作一个邋遢老人的话。   但这老者一双眸子却是凝时深入渊海,动时灿如闪电,若有实质般从许仙脸上扫过。   许仙道:“在下许仙,这次是到赤壁来游玩,先谢过上次老丈搭载之恩。”说完将碗中之酒一口饮尽,味道只是一般,而后却觉得一股凉气直从脚底冒起直涌到天灵,浑身说不出的抖擞,也说不出是什么酒来,但知非凡品。   老者仔细想了想,仿佛要从脑海中搜寻出这段记忆,最后问道:“是杀人放火的那个赤壁?”   许仙道:“正是!”不过对老者“杀人放火”这四个字倒是只能苦笑,无论多少英雄人物参与其中,造就如何的惊天伟业,本质上也不过是“杀人放火”四个字而已。   但对许仙来讲,这三国乱世却是有莫大的意义,这历史的长河正是在这个时代拐了个弯,流向另一条河道,化作今日的大夏王朝。   老者似乎已经把那时候的事完全想起,手一指上游道:“你来错了,你说那个赤壁还要往上走个几十里才到。”   许仙奇怪道:“难道这时候就分文武赤壁了吗?老人家您又是如何知道的?”   老者信手一抓,抓了把蚕豆送入口中,又捏了几片鱼肉一并咀嚼,最后合酒送下,极是爽利“哎,几十万人在这里吼了一夜,吵的我一夜没睡好觉。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吵!”   若是现代,许仙定当这老头是从某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但此刻却连忙问道:“老丈也是个修行中人?”不然怎会有这么长的寿命,若是这样,那小女孩的行径就容易解释,说不定就是个小妖怪嘛!   老者却笑着摇摇头:“差不多,吐纳之法倒也懂一些,活得也比一般人久一些。”   许仙不由大为好奇:“那场仗打的是不是激烈?”三国这段历史可是足以勾动每个国人的心扉。   老者瞪眼道:“你说呢?那几年这边的鱼鳖都肥的厉害,可是多亏了那场仗。”话语中充满了对那场战争的赞美之情。   许仙非常无语,这都什么逻辑,难怪养个孙女哭着喊着要吃人,这根原来在这呢!而且看看都吃什么菜,蚕豆是纯粹来下酒的,鱼就这么生着吃,虽然切的很薄,但吃一两片还觉得鲜美,吃多了怕是自己看见人也眼里冒绿光。本来他还想在孩子的教育问题上说道说道,现在看来,还是免开尊口为好。   许仙身为一个三国迷,自然不是为了听那两年鱼虾成长情况。诸葛亮,周瑜,曹操,那可都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的英雄人物。   拣着最感兴趣的问道:“您跟我说说这诸葛亮借东风是怎么回事?听说他还登坛做法来着,他是不是练过什么法术?”既然这是世界是有神仙妖怪的,那诸葛亮会法术也就不奇怪了。   老者喝了口酒道:“诸葛亮老夫不太清楚,张角倒是会法术的,但只懂术不懂法,也算不上修行之人,真正的修行中人不是在海外孤岛,就是在深山老林,又有几个会在这俗世浮沉?”   许仙听了不服道:“封神之战不是所有修行中人都参加了吗?”   老者想了又想,就在许仙以为他无法辩驳的时候,老者问道:“什么是封神之战?”   许仙赶紧解释了一番,什么九尾狐狸,什么阐截大战。   老者听了吹胡子瞪眼“胡扯,小子欺我年老,不记得年月吗?李耳春秋时候才生人,如何能活到商周去,而且你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十个有八个没听过。天庭建立更在老子之后,真是胡说八道。”   许仙又是一阵无语,理好像是这么个理,《封神榜》毕竟也是人写的小说,做不得准,但老子可是实实在在的春秋时候的人,不过许仙转念一想道:“逐鹿之战呢?这您总听过吧!”   老者这才点点头:“这个倒是听父辈说过,不过好像才几千号人,找了块平地,拿着铜刀石斧打了一架,跟着赤壁一样也是两个打一个才打赢,没什么了不起的,而且远不及这赤壁打的厉害。那年那个鱼啊,兹兹!”   许仙:“……”   几千人,铜刀石斧,这听着不像决定天下归属的大战,倒像是打了场群架,难道这就是逐鹿之战的真实情况。但似乎在真正的历史上,逐鹿之战也就是三个大部落的会战,而在那时的生产基础之下,部落的规模不可能太大,说是几千人的大战说不定还是多说了呢!   许仙犹自不甘心:“什么风伯雨师,应龙玄女,那可是史书上写的。”   老头听了哈哈大笑:“龙族?你见一群蚂蚁打架,会上去踩一脚吗?那时若真有条龙经过,那就是不是大战,变成吃饭了。看你也是个修行的人,怎么连这点知识都没有,长生之法是从那时就有了,但不过是个开端,后来有一个姓彭靠着修炼活了八百岁,才算是小成,驱云布雨根本是想都别想。”   许仙听出话外之音,惊讶道:“您是龙?”龙行有雨,隐约间想起杭州那三日大雪,难道都是面前这老者带来的水汽?   老者笑道:“是啊,老夫驻守这长江之上,已有千载,后来那劳什子天庭还封了个长江水神,却不问哪个要他册封。”   许仙听了不禁抽口气,他曾听鱼玄机说过神道的一些事宜。长江作为神州最大的一条水系,虽然面积不及海域,但却关系着亿万黎民,苍生气数。若论神位还在诸海龙王之上,算是水神中的至尊之位,玉皇见了也要客客气气的行礼。   许仙也没想到,这寻常渔父打扮的老者竟然是如此身份,难怪那小女孩不承认自己是妖怪,龙族又岂是寻常妖物能比的?   许仙又奇怪道:“您既然说是蚂蚁打架,现在怎么又变成的模样?”那意思就是你既然瞧不起蚂蚁,又怎么会变成蚂蚁的样子。   一向豪迈的龙君,却叹口气道:“谁愿意变成这样子,这世界上没人的时候就有龙了,不过后来一场大灾变,才零落成现在这个样子,不过却有了灵慧。长生之法龙也一直在追寻,后来总结出一套凝练内丹的方法,天下妖族都要习练,但谁让人族中出了个李耳,承前启后总结出一套更加有效的长生之法,所以我辈也不得不化形去修行。若非龙族都孤僻成性,又怎会让人族占了先机。”   许仙终于放弃用那几本小说去解读这一段历史,他从面前这老者的话语中,慢慢体会出,所谓龙族恐怕就是从恐龙时代的遗民。   那场影响整个地球气候的大灾变没有杀死所有的恐龙,有的在时间的长河中一点点进化,成为比人类还要早的智慧种族,但因为个体的力量与智慧太强,社会反而没有存在的必要,反而限制了文明的产生和种群的发展。   而所谓修仙修神的长生之法,说白了不过是一种技术,这种技术是自人类诞生以来,就孜孜以求的。   有道是千古艰难唯一死,就如同前世的小说《西游记》中,孙悟空当了大王,每日吃饱喝足,就开始烦恼自己寿命,这不就是人的缩影吗?   于是有的靠餐风饮露,有的靠吸精吐气,有的靠吞金服石,所追求的不过是让自己多活几十年,若能与天地同寿,那才是善莫大焉。   但像所有技术的发展一样,一开始并不成功。吞了金石反而被毒死的,餐风饮露玩辟谷反而被饿死的数不胜数,最多也只是彭祖这样的小成而已。   直到有一天,一个名为李耳的人从他守了一辈子的图书馆里走出来,他集合了前人所有的智慧和经验创出一种行之有效的“长生之法”,这个最优秀的继承者和发扬者终于开辟了仙神的时代。   许仙举起碗中之酒,赞叹道:“听君一席话,真是茅塞顿开,小子敬你一杯。”一人一龙又对饮了一杯。   许仙叹道:“没想到龙竟然是这样来的。”   比起图腾信仰这种不着边际的话,进化似乎更能解释龙的来由。而且西方龙的样子不同于东方龙,大概是因为进化的方向不同,再加上没有道家这一套修炼之法,西方龙凭借自己的力量一直完全凌驾于凡人之上,可以随意吞食人类,也没有和尚道士出来管理,最后被当作恶的象征也就不奇怪了。倒是东方建立了以人为主的神系,龙也就更聪明的呆在水里靠吃人供奉过日子。   老者讶然道:“哦,你知道龙是怎么来的?”他见许仙也不过几十年的寿命,而龙是不写历史的,自己数千年的岁数也不明白龙是从哪来的,他又是如何得知呢?   许仙一愣,忽然明白了那句“夏虫不可以语冰”的含义,自己面对这老龙,当然是只无知的夏虫,但当这老龙面对的是人类数千年文明的积累,难道不也是夏虫吗?道祖固然是法力无边,但却未必比一个现代小学生更明白这宇宙的构成!   许仙笑着道:“这下可容我伸伸腿脚了。”然后将那白垩纪,侏罗纪的历史大概一讲,又把后世的人对那场“灭绝”恐龙的大灾变的推测,说了一说。没有龙见过那段历史,但人却凭着皓首穷经的研究,勾勒出那个时代的风貌。   老龙听的目瞪口呆,不自觉的缕着胡子,大觉不可思议,但凭他千年的智慧又挑不出什么错处来,反而和自己的经验非常契合,生出一种“我原来是从那里来的感觉”,对面前这小小的人类再不敢有倨傲之心,躬身拜了一拜道:“如今方知我也是井底之蛙,人类之智,果然不能小觑。”   其实一条龙的智慧岂是一个人所能比的,光是本身漫长寿命所积累下的经验就足以装满一个图书馆。   但许仙说的这些,却是数百代人类结合了数学、历史、化学、物理等等无数门科目,无数个人类智慧的结晶。一个人的智慧和寿命是有限的,但人用交流扩张了自己的智慧,用传承延续了自己的寿命,却最终成为了万物之灵。   许仙受了这一拜本来有些惶恐不好意思,却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哈哈大笑起来:“长生之道,果然不过是长生之道而已。”   遁光飞行的时候,速度难道快的过飞机。御使风雷的时候,威力难道强的过核弹。所谓仙佛真正能胜过凡人的也不过是这“长生”二字而已。   如果说许仙一开始仙佛还有些许敬畏,对自己的道路还有些许怀疑,但现在却真正剖开那一层神魔的光环,明白他们只不过是比凡人活的久些而已,终有一天,他们所能办到的,都会被凡人用另一种方式更好的办到。他们原来除了活的久些,什么都不比凡人强。   老者奇怪道:“因何发笑?”   “我笑天地如斯广大,你我都不过是井底之蛙。道为何物,我已知一二,人为何物,我已知七八。”虽然还有些东西不能理解,比如因果,比如轮回,但许仙相信,不能理解不代表无法理解,所欠缺的不过是知识的积累和那临门一脚的觉悟而已。   再不用以人的身份低声下气面对神佛,因为自己背后所承载的就是数千年来人类不断进取的精神,没有必要将几个原始部落的群架美化成什么雄奇的逐鹿之战,我们只是人啊,只是这样的渺小的人,比之龙族的强大如同蝼蚁。   但正是这样的蝼蚁创出了道,创出了佛,创出了后世那个乾坤世界。而在那个未来世界,神佛的道路走到了末路,人的道路将人送到了世界的每个角落里。谁才是最后的赢家,时间早已给出了明证,原来我走的路才是一条朝天大道,而你们走的路才是歧路。   老者看着意气飞扬的许仙,突然想到,老子骑青牛出函谷,佛徒坐化菩提树,是否都带着一样的觉悟之光呢?或许觉悟的是完全不同,甚至相反的东西,但莫不是对这个世界有了新一层的认识,开始有了自己的道。   许仙突然放生歌道:“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这歌声中不自觉用上了他平日怎么练习都难以完全掌握的雷音之术,歌声滚滚在这山峡间回荡,有曲中应有的沉郁悲叹,却更有一股许仙自己的奋发激昂。虎踞龙盘今胜昔,天翻地覆慨而慷。   任凭你如何英雄人物在这滚滚的历史长河之中,又算的了什么,卷起时代浪潮的是千千万万的芸芸众生。过去的种种,管你洪荒封神,又有什么值得留恋,如今的历史该由自己写就,人生只当阖眼放步,以听天地之低昂。   船上的人初时见这一老一少谈笑,饮食都远不比船上,心中都是不屑,只有潘玉和楚剑雄凭借一身武功偶尔听见只言片语,都是心惊。直到许仙引吭高歌,老者和之,唱的是这千古名句,表达的却是生于天地之间的慷慨自信。   楚剑雄听着这歌声,突然觉得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个笑话,竟有些意兴阑珊。但随之一惊,知道这歌声严重影响了他,赶紧收敛心神,一声长啸,令手下赶紧动手,船上诸人都沉醉在那歌声之中无人在意。楚剑雄再听那歌声,已经停歇,才松了口气,只等手下来迎。可惜他没听见那老龙说自己的身份。   许仙唱罢,觉得心胸开阔,和这江中老龙亲近了不少,本来不能出口之言,也能随意道出,“虽然龙族力量强悍,但您那孙女年纪尚小,心智尚且不成熟,您何不带在身边亲自管教,而要让她流落在西湖之中?”他现在自然不信什么“送到亲戚家”的鬼话,那小女孩的家大概就在那西湖之中吧!   老者一挥手道:“她既然能够自食其力就该独立自主,跟着我像什么话?她上次还敢跑回来,若是我年轻时候,就该被咬死。”这是龙族的规矩,所有幼龙能够独立之后,都会被赶出父辈生活的水域,若再回来就是争夺领地,只有决一死战。   许仙对这种野兽教育感到难以理解,或许人的心终归难以完全理解龙的心,但还是问道:“她的父母呢?”   “她父亲本是黄河龙君,不过数十年前黄河改道,海口倒灌。我那儿子不肯随波逐流,非要去堵海口。倒是救了两岸不少人,不过却赔上了自己的性命,所以这孩子就由我抚养长大。本来她该去争夺她父亲的黄河君之位,但凭她的年纪,哪是那一帮水怪的对手,就送到西湖之中修潜修,以待来日。”   龙虽然能御水,但遇到河流改道这样大自然的变迁,也是无能为力,逆天二字说来简单,但要付出的代价也是大的难以想象。而绝非简简单单的吼几嗓子“天地不仁”的屁话,再爆发一下就说逆就逆的。   在许仙心中却不由浮现出这样一副场景:大雨如泼,浊流滚滚,堤坝崩溃,水漫千里,一条巨龙隐现其间,要以一己之力堵海口救苍生,要逆转这根本非任何生灵能够抵挡的天地大变。知其不可而为之也不过唯死而已。   而又留下无人照顾的幼女遗孤,跟着这么一个豪迈却淡漠的爷爷。见这老龙提起自己的儿子的死也无悲色,许仙心中不禁有些怒意,质问道:“你难道不难过?”   老龙摇摇头道:“我只为他骄傲,不是因为他救了几个人,而是因为他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并有为之付出代价的勇气。比起那些学人修宫殿,以食物为臣属,做起鱼虾统领的龙,这才有点龙的样子。至于生死,不过是命中应有之物。差别只在迟早而已。”   许仙一时无言。   这时江面上忽然出现几十条小船,向着诸人乘坐的大船驶来,速度极快。大船上顿时乱做一团,水手大呼:“快升帆,快。”   楚剑雄心中一喜,纵身一跃,以掌做刀将帆绳斩断,背后劲风袭至,极难看的一个滚身才避了过去。暗道船上怎么有如此高手,回头一看,却是潘玉。心中惊讶这小白脸竟然有如此武功,加上船上护卫涌来,知道不可力敌,只是起纵跳跃,只要耗上一会儿,手下登船,这些人都是瓮中之鳖。   金圣杰目瞪口呆的看着上宾变作死敌,更是见平日温文尔雅的潘玉腾跃如风,武功竟然不在那楚剑雄之下。彩凤眼中异彩连连,却闻身边青鸾一声喊:“潘公子,我来助你。”纵身加入战团。   但船上虽然狭窄,但地形复杂,那十几个个护卫武功都差了些,楚剑雄更是一心拖延时间,从不与人正面像抗,一时竟拿不下他。   船上之人焦急万分,潘玉心中却越发冷静,余光却放在许仙身上,心道:这次又得靠你了。   这时许仙正催着老龙送他回船,他新做了几道符正要试试威力。   老龙对许仙笑道:“刚好没了下酒菜,我去换换口味。”   许仙才知道为何那小女孩整天喊着要吃人,原来是有遗传的,赶紧拉住要走的龙君道:“您还教孙女不要吃人,您这算怎么回事啊!”   老龙回头笑道:“你再见她就告诉她,想吃就吃,只是将来因为吃人被人宰了,莫要怪我没提醒过她。”又想起什么似的从怀里掏出一只明珠丢给许仙道:“今日多谢小友一番见教,这个就送与你了。”言罢投身水中,那条小船也不知何时不见了。   许仙接过明珠,有些恍然,这就是龙的态度,没有善恶,甚至没有对错,完全的独立自主,只要担当的起后果,没有什么事是不能做的,只是做了别后悔就是了。   只见大江起伏,滚滚东去,却突然仿佛一凝,那滔滔的江水似乎因为某种力量的介入而有了新的主宰,但船上之人都还丝毫未有察觉。诸多小船逼的更近了,大船却如一头翻了身的乌龟,动弹不得。   金圣杰心中悔恨,但也是经过事的人,命令船工修复帆绳,虽然明知没有机会,却没有放弃,去争那万分之一的机会。   楚剑雄得意不已,这次杀了许仙不但大仇得报,还可绑了两个贵公子得到天价的赎金。彩凤更是他囊中之物了。   潘玉却毫不担心,全把希望放在许仙身上,虽然这种期待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够理智,毕竟她也不了解许仙的能力。但却依旧这么相信着,毫无怀疑,最后更是招呼青鸾了一声,不再追袭,立在船头,只等许仙出手。这样全心全意的依赖一个人的时候,真是平生未有。   青鸾一愣,也退回彩凤身边,彩凤轻声道:“丫头,等一会儿不行你就跳江跑吧,将来好来救我。”青鸾瞪了她一眼,握住彩凤的手,只等小船靠近,为了不受辱,也只能拼死而已。但不由看向江渚上的许仙,喊道:“大哥,你赶紧跑啊!”   而包围而来的小船中,其中一个最大的船上,一人站在船头笑道:“我江上龙王在此,哪个跑得了,楚大哥,我来也。”原来他是江面上的水贼,有一个外号叫做江上龙王。   楚剑雄听了顿时决定,回去要让这装模作样手下好看。而许仙却有一种不忍卒看的感觉,他预感到一个大悲剧正在来临。   果然,大江之上突然出现几个漩涡,仿佛一张张大口,密布在大船周围。那些小船顿时不能自控,旋转起来,而中心的大船却纹丝不动。   许仙几乎要忍不住闭上眼睛了,几十条小船转了几圈迅速沉入水中,出了几声惊呼和一串气泡,什么都没留下来。水面恢复平静,大船上的人忘了行动,都呆呆的看着这一幕。楚剑雄知道这些手下都是戏潮的好手,瞪大了眼睛看了半天也没见一个浮上来的。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楚剑雄郁闷的吐出一口鲜血,上次也是这样再快成功的时候莫名其妙的失败,而且一样败的非常彻底,败的全军覆没。自己多少年积累的人丁,就这样以一种非常搞笑的方式沉入江水中去。   楚剑雄目次欲裂,大吼一声:“许仙,我跟你没完!”转身跳入江水中去。   这时那些漩涡吞了几十条小船,仿佛满足似的,已经消失。竟让楚剑雄平安上岸,没入岸边的密林中去。   许仙听了这句话却仿佛看动漫的时候,大反派飞上天空,变成星星,喊出那一句:我会回来的。   这,真的不是武侠。 第十七章 回返   一切的发展不过是转瞬之间,一大群水贼呼呼喝喝的涌过来,有喝喝呼呼的沉下去。   许仙无奈的耸耸肩,对这群饺子兄深表同情,江上龙王遇到江下龙王能有什么戏剧性的场面就不是他所能想象的。也许那江上龙王会非常恶毒的塞住那老头子的牙缝作为报复,这也未可知。   终于,大船的帆绳被修复,移到许仙站立的江渚之上,将他接上船。当时情况紧急,谁也没注意那渔父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只当是见了水贼吓跑了。   只有潘玉一直将目光放在许仙这边,亲眼看着那渔父入了水,然后水面大变,将百余名贼人吞了进去,心知怕是许仙的朋友施了法术,救此危局。   等许仙上了船,潘玉靠过去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肉包子打狗,还能怎么回事,等晚上跟你讲讲。”   船上的人都是惊魂不定,而那群贼人的失败比到来还要诡异的多,受此一吓,总感觉平静的江面下仿佛潜伏着什么骇人的巨兽,随时会把这条船吞噬。事实上,他们感觉的没错。于是这群惊弓之鸟就要求迅速离去。   金圣杰也是一样的心情,哪有不允,命船工火速开船。许仙心中那个郁闷,自己还没“大江东去”一把,怎么就走了。他又不能跟船上的人说,下面其实没什么怪兽,不过是有条大龙而已。不过那样的话,这群人大概会跑的更快吧!   直行了一个时辰,将大好赤壁远远抛在身后,众人才松了口气,命船暂且停泊。   金圣杰心情复杂的道:“潘兄,没想到你武艺如此超群。”心里却想,这还是个人吗?任何一个方面都达到常人难及的高度。却不知为了这些,潘玉从小到大承担了多少,付出了多少。   潘玉露了底,也不多言,只是坦然的拱拱手:“小时候身体弱些,就学过几下子,没想到还有用上的时候。”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就算练了武功也不可能同人比斗。她只要一声令下,调集的人力物力,几乎可以压倒一切敌人,又怎么会沦落到和人动手的地步呢?   金圣杰羞恼道:“那楚剑雄真个可恨,我原惜他是个人才,想结交一番,没想到引狼入室,差点害了大家!”楚剑雄是他引上船来,船上的人虽然口上不说,那个不是埋怨他。   潘玉笑道:“不过是个宵小之辈而已,等到下个市镇,发了海捕公文。保他在南方七省再无立足之地。”南方是潘家的根基所在,可想这一句话放出去,当真是天罗地网撒下去。   许仙几乎预感到了这楚剑雄的悲剧下场。这个世界大侠虽然牛,但总是干不过大人,大人要收拾大侠还是很简单的。   金圣杰咬牙道:“我也愿出一万两的赏格,死活不论,人头为证。”权钱结合在这俗世之上向来是无往而不利的。   潘玉又道:“对了,金兄,上次元宵灯会,不是有人在杭州城放火劫财吗?我看和着楚剑雄脱不了干系。”   金圣杰连忙道:“对对对,我看就是这楚剑雄所为。”   其实二人又哪知道是不是这楚剑雄所为。许仙也算亲眼见识了什么叫罗织罪名,这样下去,等到海捕文书发出去,楚剑雄恐怕已是坏的头顶生疮、脚底流脓,乱搞大肚子、随地大小便,端的是坏的天怒人怨。   当下准备了笔墨纸砚,而金圣杰颇擅丹青,就由他执笔。不一会一个活灵活现的楚剑雄就跃然纸上。看的人无不先卒上一口,骂两句“王八蛋,死贼人。”然后再称赞两句金圣杰,搞得他尴尬不已。   然后潘玉写了封私信一并装入信封之中,只等靠岸就交由护卫快马送出去。   夜间,许仙将那老龙君的事同潘玉一讲,不过自然略过了什么侏罗纪,进化论。不然潘玉一句你怎么知道的,他就傻了。不过单说了渔父的身份,就让潘玉惊讶万分了。   “真的是龙?还是这大江龙王!”   “是啊,厉害吧!不过哥还是把他给镇住了,临了非要和我结拜为兄弟,我哪好意思啊!”许仙说着说着就开始满嘴跑火车。   潘玉自然分得清真话假话,笑道:“我家汉文最厉害了!”   许仙浑身一抖道:“睡觉,睡觉。”   潘玉轻轻一笑,让你跟我胡闹。   被窝里拿出龙君送的那颗明珠,圆润通透,而且亮的跟灯泡似的,一看就不是凡品。但许仙研究了半天,也没研究出来怎么靠它增加一甲子功力,最后只能作罢。   但龙君所赠之物,又岂是凡品。这本是龙王年轻时同一鼋精争斗了三日三夜,鼋精不敌,使了个法门,脱了身上的大壳逃脱了去。这颗明珠就是从其壳中所得,不比内丹能够纳为己用,也就留了下来。   龙君年轻时自不比现在道行深厚,但体力强健性情暴烈,单论本身战力比之现在也差不太多,那大鼋能与其争斗三日三夜,最后还能跑得了,其修为也就可想而知了。那颗明珠本就含着莫大的水灵之力,又被龙君当作战利品带在身边多年,长江水脉灵气滋润,当真是不凡之至。   不过现在老龙居长江水神多年,已经将自身同这长江水府溶于一体,所依靠的已不仅仅是其自身的力量。任何人想要在这长江之中与之相争,都要掂量掂量。不过这颗珠子对龙君也就没什么作用了,操纵长江水力,不过是他一个念头,再不需任何器具。   彩凤一边哼着小曲,趴在床上弹腾着白玉般的小腿。   青鸾叹道:“小姐,你完了。”   彩凤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瞧瞧你的现在的样子,哪还是精明睿智的云大小姐,分明就是个花痴啊!”   “你才花痴呢!我只是没想到潘公子他竟然有这么俊的一身功夫。”彩凤念叨着做遥想状。   青鸾一跺脚:“算了,不理你了。”   乘风破浪,顺流而下,速度自不比来时。等再一次回到金陵城中,楚剑雄的画像已经贴的到处都是了。不出许仙所料,江南这些年积压的疑难杂案有一半都落在他头上。他这个抢劫未遂本来最多也就是法场吃一刀,若按现在的罪状,非得活剐了不行。   此时识字的还不多,布告牌前一人宣读,众人倾听,而后议论纷纷。   “这楚剑雄真不是个人啊!连七十岁的老太太都不放过。”   “看他长的仪表堂堂,没想到竟然这么不是个东西,南村那次投毒案竟也是搞的,那可是十几头猪,愣是一个没活的。”   “就是,就是”   一个穿着蓑衣带着斗笠的男子,听了浑身发抖,气的三尸神暴跳。若有人揭开的斗笠,便能认出,这就是现任江南第一恶人——楚剑雄。他也是江湖上一等一的豪杰,从这两次失败中,嗅到了事情的关键,那就是许仙。   虽然两次许仙都坐在一边连手的没伸。   第一次在胡同里追上许仙,许仙正在坐在摊边吃馄饨,和他一起吃混沌的申屠仗出手,自己这方惨败。而第二次许仙又和一个老头子喝酒,然后那老头子突然不见了,自己的手下全沉了江。想必也是有莫大的关联。   鬼画符的玄门中人楚剑雄也不是没有见过,但凭他一身武功又何曾怕过谁。毕竟内力练到深处,就相当于修炼中的练精化气这一步,虽然没有法门不可能玩什么以武入道,进入练气化神这一关。而寻常法术很难对其产生作用。就曾有一个能使傀儡术的道士,趋势几个纸人木兵来夜间偷袭他,但都没有得手,反而被他寻上门去一刀杀了,对这些修炼些玄门法术的人就不太上心。   而他遇到的申屠仗本就是武技上的高手,再加上天赋异禀,食鬼无数,寻常鬼物修炼百年也没他的实力。这样才能以完全压制住那一群所谓的武林高手,算是极生硬的一块铁板。而大江龙王,更不比说了,化成原型就是古代版的哥斯拉,还是魔武双修的哥斯拉。实实在在是一块钛合金板。楚剑雄对上他那就是玩命,所能作出的最大反击也就是塞住对方的牙缝这种程度。   楚剑雄虽然豪情万丈,此刻也有些意兴阑珊,颇有些“时不利兮骓不逝”的感慨。报仇?他倒是想,刺杀之道本也就是江湖人物所擅长的。但要是再遇到许仙照顾餐饮业,吃个馄饨,喝个酒什么的。他是上还是不上,这就很成问题。前两次那是运气好,再来一次怕是真把命搭进去了。   正惆怅着,有一只手突然抓住他,楚剑雄心中一惊,心知遇到了高手,就这短短数日,搜捕他的人马已经不知过了多少拨了。不但是公务在身的官府中人,更有些道上的“朋友”,知他落难,不落井下石一下实在不好意思。   有想要行侠仗义出名的,有为了金家那一万两银子的,还有想那他的人头当投名状和潘少爷拉上关系的。但凡有点什么爱好,刀枪棍棒都朝他楚剑雄头上来了。   楚剑雄运气一震,竟然震不开那只手,生硬的仿佛铁铸的似的。心中正道一声“我命休矣!”却听一个憨直的声音道:“楚霸王莫惊。”   楚剑雄立刻听出,是那石和尚的声音,两人出了人堆。石和尚将其领到一个荒僻之处。楚剑雄问道:“你如何知道我在此处。”   石和尚道:“是军师猜出来的。”   楚剑雄心中一凛,那鬼秀才与他相处的时日并不算久,竟能算出他的心理,真是个多智之人。又问道:“我们这是去往何处?”   石和尚只管大步前行“到了便知。”   到了郊外一座道观,楚剑雄存了破罐破摔的心思,也不管有没有埋伏,跟着和尚一头闯进进去。却见里面仅有二人,并无埋伏,也就松了口气。   楚剑雄道了一声“军师!”接下来的话却怎么都说不下去了,只化作一声长叹。   却闻同鬼秀才对坐那道士惊道:“阁下也是个有气数的人,怎么沦落到这种地步。”   楚剑雄一惊问道:“道长何出此言?”   那道士道:“我懂些望气的法门,阁下顶上龙蛰虎伏,虽然不得风云难成大势,但行事间也该是心想事成,怎么会到今日这一步?”   气运之说,虽然玄虚。但有道是“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也是斯理。   楚剑雄斜眼一瞧,军师连忙道:“这是在下好友,我们要在这里暂避几日才好再做打算。”   楚剑雄便将近日种种言说了一番。那道士听了叹道:“我不知那许仙是何人物?但能使你连番受挫,怕也是玄门中的高人,阁下还是暂毙其锋吧!”   几人都是跪坐在蒲团上,楚剑雄一掌将身边的地板拍碎,道:“难道就没有报仇之机了吗?”   军师也连忙下拜:“还请见教!”   那道人叹了口气道:“来日你若得大势,莫说是许仙就是真神仙也轻易动你不得,又何愁一个许仙呢?”   楚剑雄还要深问,却见那道士摆摆手道:“天机不可泄漏!两位还是在这里暂作休息以待来日吧!”   这时石和尚双手合什道:“今情谊以全,和尚要走了。”他当日本也要上小船,但心中一动还是留在军师身边,在江边的高地上亲眼看着江面上的异象,虽然站在一边也是心惊胆战。他知道,若是自己也在那些船上,也只有死路一条。   而且他凭着过人的内力,自上而下的角度,隐隐约约间看见江中似乎一条颀长的黑影,扭动了一下就消失不见。而站在他身边的军师不懂武功,肯定没有看见。但不知为何,他也没有将所见和任何人说起。   楚剑雄质问道:“石和尚,你要到哪去?”这时若有人将自己出卖,被大队兵马围了,那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几十具弓弩一摆,任你武功绝顶也是决计抵挡不住。   石和尚只是道:“我想回寺里看看!”不知想起了什么,脸上的凶戾之气竟然淡了一些。   楚剑雄知他根底,皱眉道:“你还回得去吗?”   石和尚肯定道:“我想试试看!恩,得试试!”这些日子,灵隐寺的钟声常在他耳边响起,本来早已习惯了的江湖风雨,突然令他感到厌倦了。   军师朝楚剑雄使了个眼色,楚剑雄装作未觉,道:“你走吧,但愿你我兄弟间还有来日!”   石和尚又道了声谢,慢慢的退出门去,出了大门才松了的内息,转身大步离去。   军师皱眉道:“刚才何不?”   楚剑雄道:“他能坦言离去,已是表明了心意。兄弟一场又怎能一点猜疑而生死相搏呢?”心中却道:你不习武,不知他刚才的状态,若是争斗起来杀不了他,那才是天大的麻烦!   那道士坐在一边,带着淡淡的微笑,似乎未觉,似乎了然。   许仙一脸欣喜的接过一个黄竹长筒,打开筒盖,又拿出一个黑色长筒,原来是个乌木长筒,又打开筒盖,还好里面没有长筒了,而是有两片透明的晶片。   这乌木就是望远镜的镜身,许仙拿起来向远处一瞧,果然视远如近,许仙心中的激动之情自不必说了,穿越这么多年,咱也造出高科技了!   金万成笑道:“贤侄,对这千里镜还满意吧!”   许仙连声道:“满意,满意!”这望远镜的倍数应该是够了,连筒身也是精雕细琢,显然出自能工巧匠的之手。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作出这样一件东西,而这样东西在不久之前还仅仅处于理论之上。其中所花费的人力,物力,财力绝非寻常。   若让许仙自己来做,恐怕一年半载也未必能够成型。   金万成又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轻轻放在桌上:“此次全凭贤侄妙想,对我金家的恩情,老头子不敢忘怀,只是不瞒贤侄,此次准备出海,实在是倾尽家财,一时拿不出多少谢礼……”   许仙大手一挥道:“等您宽裕再说吧!”却不知潘玉在一边暗骂他不会算计,但见他答应下来也来不及阻止。   金万成自然高兴,又道:“此次出海得了这千里镜,又是多了几分把握,贤侄何不参上一股,将来分红可是拿车载斗量。”   许仙一听有道理啊,正要答应,就觉得腰间一痛。   潘玉接过话去道:“有道理啊!金叔叔不说,我也正有此意,只是如何个入法,还要仔细商榷。”说着将金万成让到外屋。   金万成暗道:这个贤侄难对付!却只能满面笑容的随潘玉出去谈。   许仙看看天色,道一声:“明玉,我出去下。”就匆匆出门,雇了车马到金陵城外石头山上,正好是黄昏时分。此时气候适宜,夜风微暖,观星正是再合适不过了。在这个历史性的时刻,伟大的古代科学家许仙,踌躇满志的拿起手中的望远镜,遥望西方——傻眼了!   那个,水星在哪呢?   身为一个受过九年义务教育,四年大学教育的新时代大学生,他突然发现,自己原来不知道水星的方位。而只知道这是离太阳最近的一颗行星,也是自己要点亮的第二颗星。 第十八章 若水   许仙迎着晚风,迎着朝霞,慢慢坐下,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灵机一动,拿出功德牌,道:“我要见到水星。”果然毫无反应,这种太复杂的愿望是不可能被实现的。   那就换一种方法好了,自己既然知道水星观测的大体方法,那应该知道更详细的东西才是,只不过被自己遗忘了。但理论上这些记忆应该还是存在的,既然我呼那山山不来,那就自己走过去吧!   深呼了一口气,轻轻闭上双眼,默默许愿道:“我要记起脑海中所以关于水星的记忆。”许仙许愿的同时,功德牌流过一层清光,那一层清光仿佛是从许仙身上流到玉牌之上,而后又流回许仙身体之内。将本来不可能被实际运用的能量,变作可以利用,所起到的不过是一个转化的过程。但其中所包含的心血智慧就非常人所能想象了。   此刻许仙头脑中如同掀起了一阵风暴,而且那风暴越来越大。用他的感觉就仿佛开启了搜索的功能,所有与水星相关的记忆,那些自己早已忘记的记忆,都被重新翻找出来。   “痛痛痛……”许仙抱着脑袋。自己刚才几乎把高中地理,天文方面的课程复习了一遍,再去考试准能拿满分,让教他的老师含笑九泉。但却依然没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完了,脑袋白痛了。   许仙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应试教育害死人啊!”   等等,另一段记忆吸引了他的注意,那是一次去一个天文博物馆,见过的一个宇宙模型,而后那个导游小姐,似乎介绍过什么。是什么?   功德被进一步消耗,那段话渐渐变的清楚,虽然只是简单的介绍了行星的肉眼观测方法,而且包含了很多专业术语。不过这时候,其他知识排上了用场。   许仙大笑三声,志得意满。“慧心”启动,无数数据被纳入计算,眼见太阳将要消抹他最后一丝光芒,许仙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拿着望远镜望向天边,透过无穷阳光的遮蔽,那几乎要隐没在天边的一点淡蓝。   水星,我找到你了!   许仙拼命的吸纳金光中那一点淡蓝色的星光,但还来不及多吸纳一会儿,落日西沉,水星隐没。   所吸纳的那一点冰蓝的能量,却真的只有一点,如果每天都只能吸纳这么一点,这何时才能有结果。不,还不能做到每天,因为只有在少数时间里,才能观测到水星,今天恰好赶在东西大距,但以后就没这样的好运气了。   而且,当那一点冰蓝色纳入神魂之中,自己拼命的保护才没有被汹涌金光消融,但却依然在一点点的减少,消失或者被转化成太阳之力不过时间问题。   难道我一开始就错了,建立太阳星系根本是个笑话吗?许仙心中不禁产生了怀疑。心情也随之降入谷底,原来自己争取了那么多都是徒然的啊!   心气一衰,那一点星力消融的更快。   不行,还不能。虽然更加明白了人神之间的差别,但他却绝不敢对神仙之流产生一点轻视,反而更加小心。长生之途自春秋而始,除却那些成不了大气的天兵天将阴司鬼曹,真正修行有成之辈又有多少?   不是神仙吝啬此道,而且九州何曾少人,一面愿教,一面愿学,最终却只有那么一群人能够凌驾于众生之上,成仙做佛。此道的艰难之处就可想而知了,非有大智慧,大毅力,大福源者,难有成就,而自己要面对的对手就是这样脑子灵,意志坚,人品强的强悍对手。   而法海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就算自己学了大雷音乃至更强的大光明咒,也脱不了他臼巢。如果没有一点自己的压箱底功夫,又要怎么在将来同他争一争自己的运命呢?   这时,他突然想起了高中老师说过的一句话:水星是没有水!就是自己竭力保存的这一点星光,也绝对没有任何水力的存在,而是纯粹的星力。   但是如果加入水呢?   五行之力无处不在,更何况就在大江之边,许仙修行数载,基本的吸纳之道还是懂得的,但平日里也不会试着去吸纳星力之外的能量。现在心念动处,开始转而吸纳天地间的水力。   果然有用,水灵之力附着在那一点星光之上,星力消融的速度开始变慢,但也只是变慢了而已,一杯之水难救车薪之火。虽然水灵之力和星力的性质不同,不会被太阳之力融合,但却会被排斥,仿佛在那光的国度之内,绝不容其他力量的侵入。   许仙也是苦苦支撑,却突然想起一物,艰难的拿出,正是前些日子龙君所赠的那一颗明珠,透彻的淡蓝明珠,美丽的如梦似幻。   此珠一出,立刻闪耀着淡蓝色的光芒,在这将晚的霞光之中,也不见逊色。许仙平日还不觉,此刻吸纳水灵之力,立刻感觉到明珠中包含的沛若江河的水力,只是这些力量却仿佛凝固,不能直接使用。   而此刻神魂中那一点淡蓝消融的也只剩下一毫,若没有那一点星力为引,再多的水灵力也会被太阳之力排斥,形不成气候。   不过既然不能直接使用明珠的力量,那就以此为引吧!在许仙的引导之下淡蓝色的光芒倏的大作,明珠此刻的光芒比之前强了何止十倍。周围无形的水灵之力在围着自己,不,是手中这颗明珠旋转。   不单单是鼋精千载的修行,更是大江水神的气息,疯狂的引导着离此不远的长江水力。   长江千里之外,深沉的江水之中,一处黑暗的洞府,一双暗金色的眸子突然亮起,周遭的水势为之一顿,水中浮游的鱼虾鳌鳖都停止了摆动,如同臣子等待君王的命令,无论是被随意吞食,还是借着水君修行之机吸纳更多水力。雷霆雨露,皆为君恩。   但也只是一瞬而已,短暂的仿佛只是错觉。水流向东,鱼鳖遨游,各行其是。暗金色的眸子又缓缓闭上,他感到有人在以长江水神的身份吸取长江水力,但随即他就感觉到那一股熟悉的气息,自己的气息,疑惑了一下就又想起前些日子送出的那一颗明珠,露出一个恐怖的微笑,锋牙如刀剑交结,鲜红的舌头舔了舔,这傲然的龙王也生出一丝“老了”的叹息,前些日子吃了点东西竟然塞牙了。   许仙感到本来只是被缓缓引入体内的水灵力突然丰沛起来,仿佛是小溪和大河的区别。疯狂的涌入自己的体内那一点淡蓝,星力迅速阔大。本如微尘,现如芥子,而且还在不断的阔大。   直到手中明珠中的光芒一黯,那一丝水君的气息被耗尽,水灵之力吸纳的速度为之一缓,虽然还比许仙自己吸纳要快很多,但却没有了刚才长鲸吸水一般的畅快。   许仙也觉得今日的修行到了极致,再继续下去,效果反而有限。而神魂中那一颗淡蓝色的小星已经稳定下来了,虽然远不及主星的光芒,但也没了被融化同和的危险。并按照某种奇妙的规律,随着主星慢慢旋转。   若有人能够比照此刻宇宙中那一颗水星的运转,便会发现两者的运行是完全一致的,就如同最精准的太阳系模型,虽然还只是两颗,却真正奠定了许仙的修行之道。以星辰为引,借的却是这地球上的五行之力,若无那一丝星力,五行之力便不可能在神魂中存在,但若无五行之力,星力也不过是被融合的下场。   许仙钻了牛角尖,硬要从离太阳最近的水星开始点亮,本是做了件愚事。但他若从其他行星开始点亮,那他就会发现,这根本不可能,以他的性格,大概会放弃了事,而且若无龙君恰好送的那一颗属性相合的明珠,许仙今日也只能一事无成。   这也是修行中人最无奈的一项——福缘。光有脑子有性格还不行,还得有一副坚挺的人品,而想要有这样东西就要积累功德,而且还不能有太多积累功德的想法,当真是难坏了不少神仙佛魔。但这恰巧就是许仙最擅长之处,凭着他那一副烂好人的脾气,随时跟开着人品光环似的,人品坚挺的仿佛金刚钻。   能有今日的收获,即是偶然,也是必然。   许仙停下修炼,悉心探查神魂中的状态,恩,太阳有了。恩,水星有了,再发展下去大概会搞一个太阳系出来,许仙突然心中一动:难道建立小宇宙,成为圣斗士才是我的宿命?   若在赤壁的领悟只是心境认清了自己的一条道路,那此刻星宫的建立,就是在修行上走出了自己的道路。依靠点星,建星宫来修行的星宿海已经是修行中人的异数,而此刻许仙的修炼之法,则是异数中的异数,或许当他开始点亮那一颗从未有人点亮的太阳星时,这条道路就注定了他只能特立独行。   星宿海中也从未有过的修行之道,寻常星宫,取的不过是一个静字,而许仙此刻的星宫,却是动静合一,既有太阳主星的恒定,更有行星时刻运转,遵照的却是这世间最准确星象运行。   天道之意广大,而其中一种解释就是规律,这宇宙天地间的规律。许仙此行可算是合道了。   “汉文,这么晚了怎么还在这里!”潘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她同金万成谈过参股的细节,吃了晚饭,一直等到二更天,却还不见许仙回来。虽知许仙神通广大,当不会出什么事情,但心中还是有一股焦躁使她寝食难安,终于忍不住找了出来,直到见城外山上一道蓝光,才向这里找了过来。   许仙抬头一看天色,已是深夜了,月朗星稀,苍穹如幕。算算时间,还有不到一个月时间,就是清明了,那里是一切的开始,是自己等待已久的宿命。   回头一笑道:“明玉,快到清明了吧!”   潘玉一愣,依旧是那副容貌,但气度似乎更加的随意而温和,夜风微凉,月光如水,面前的他仿佛随时要随风而去,到达她所不能想象的天上宫阙,而自己,再也没有挽留的能力了。   “是啊,快到清明了!”   黑色的夜风包围人的全身,让人仿佛置身于温水之中,沉醉于这春风之中。许仙望着那张有些凄婉的美丽脸庞,脑海中的记忆纷杂,如同一个个水泡,从湖底泛上来,在水面吐出一片片光影,一声声叹息。而后消失不见。   梦中那张脸庞越发清晰,清晰的仿佛触手可及,一些残缺的画面在脑海中飞逝而过,都是关于面前的——女子。但那画面消逝太快,也太过破碎,以至于连贯不成任何可以留存景象。只是真实的仿佛真的存在过一样。   尽力捉住一片记忆,在那个水泡中,她在自己怀里,闭着眼睛笑的温柔。   风更大了,那如水的感觉也越发深沉,让人迷醉让人心酸,却又不知这些情愫从何而来,或许是前世吧,或是那些渡过忘川也无法洗净的曾经!   水中的鱼儿就要沿着不同的命运之水流向各自的远方,相濡以沫莫如相忘江湖吧!我能明白这样的道理,我能体会畅游江湖的快乐,但为什么总有这样一种冲动,想要时间倒转,想要回到从前,想要和你一起在岸上——死去。   对月形单望相护,只羡鸳鸯不羡仙。   画舫南行,两岸莺歌燕语,杨柳青青。比之长江的山峰险峻、江涛如雪,这才江南的大好春光。这春风也愈发的暖和起来,时有细雨,随船而行。   潘玉却愈发沉默起来,有时候她想,灵隐寺画壁中那个才是真正的自己吧!没自己想象的那么坚强,而是多愁善感的会为他抑郁成病,柔弱的连自己都讨厌。   许仙道:“喂,明玉,前面就要入西湖了!最近怎么没精神啊!”   潘玉笑笑道:“大概是晕船了吧!”   许仙也道:“不用急,马上就能上岸了!”   潘玉低声应了一声,却恨不得这小船永远在这碧绿的湖水上飘荡。   许仙自不知她这心意,又回到船头修炼。他终于可以在白天修炼了,这水灵之力是无分昼夜的。想到马上要到清明,他这些日子也修炼的格外勤勉,夜间就吸纳太阳之力强化主星,日间就吸纳水灵之力,强化这颗辅星。这些日子坚持下来也是颇见功效,虽然太阳星的变化不大,但水星却愈发稳定起来。   潘玉自然不会来打扰他,这些日子倒是很彩凤在一起的时候多谢。只是没了他在身边谈笑,心情也就越发低落起来。   船行不久,见到了熟悉的景色,船上的人都是一阵欢呼,他们都知快要到家了。而就在这时,本来平静的水面突然浪花翻滚,如煮沸了一样,而看远处还是一样的平静。湖面上小小的画舫随波起伏,船上的人都是心胆欲裂,赤壁那一幕同时出现在众人脑海。   许仙站在船头,也感到一阵心悸,却并不是因为这波浪,且不说他的修为,就是龙君送他的那颗明珠也有避水的功效。他是感到湖水中水灵之力的凝聚,定然有什么东西在水中施法要弄沉这艘船。许仙也祭出水灵珠(他给明珠取的名字),调集灵力,要平息这一片水域的波浪。   水面果然一静,但立刻翻腾的更加厉害,许仙知道自己这方面的修行未深,而且若是他猜的没错,要凭借外物同这水中精灵相争,几乎是不可能的。   许仙一咬牙,将水灵珠放在口中,从船头一跃而下,扑通一声钻入碧绿的湖水之中。船上尖叫声透过一层水面,变得没那么尖锐,反而含混不清有几分可笑。但许仙却知道,再等一会,这一船人怕也是要下饺子了。   将水灵珠含在口中,果然呼吸无碍,而且在水灵之力的作用下,只有轻轻摆手伸腿,就能猛地游出一大截去。本就游泳好手的许仙,此刻更是灵便的如同游鱼。   古代西湖这么深吗?   这是许仙徘徊在许仙脑海中的一个念头,他感觉自己已经足足下潜了十几米,竟然还没到底。还是说,这是专门做出来的巢穴。   阳光已经传不透这样的深度,水中只有一层熹微光。耳朵早已听不到船上的呼救声,就只有涌动的流水声在耳中滚动。   突然,一双金色的眸子在这黑暗的湖水中亮起,许仙感到一股莫大的威压,这种威压不是任何法术,而是低等生物面对高等生物那种本能的畏惧——龙威。   许仙眼中金光闪耀,终于看清那水中的生物。   雪色的鹿角,白色的狮鬃,银色的鱼鳞,十几米长的蛇身在水中灵巧的蜿蜒,龙,一条真正的龙。此刻那一双金属球般的眸子正死死的盯着许仙,似乎有些激动,似乎还在犹豫。但管不了那么多了,巨龙张开大嘴,猛地朝许仙扑来。   水流急涌,白龙快的惊人。许仙一瞬间明白,在水中与这等生物争斗,简直是找死。自己如同被水流缠住,而对方却仿佛没有任何阻碍,还得了水波的助力,快的惊人。   许仙只来得及喊一句:“你还想吃包子吗?”   “包子!”这个词仿佛带着奇妙的力量,白龙眼中光芒一闪修长的身子灵巧的一扭,绕着许仙盘绕了几圈,一只大大的龙头盯着小小的许仙,发出一声惊呼:“许仙!?” 第十九章 江湖   许仙感觉身体一松,刚才身边的水仿佛凝固了一般将他束缚在原处。抹了把汗“得救了。”鬼知道在水里哪来的汗。   许仙虽然已经确定了面前这条龙的身份,但还是犹疑着叫了一声:“小妹妹!?”好吧,对着比自己大几十倍的生物称呼为妹妹,连他自己都觉得很奇怪。   而此刻水面却平静了一些,虽然依旧波涛汹涌,却不像刚才随时有倾舟之祸。潘玉勉强平衡着身子,大声喊道:“汉文,汉文!”却听不见许仙的应答。   倒是旁边有几个人七嘴八舌的说,好像是跳下去了,也好像是掉下去了,反正已经不在船上了。应答者的脸上几乎要透出“节哀顺变”四个字,这样的水势,任你如何会水,都难逃一死。   潘玉听了恨不得给他们一掌,但心中却并未绝望。她知道许仙的本事,一定会没事,一定!   “包子包子,我才不吃包子!我要吃人!人比包子好吃多了!”小白龙的声音在水中隆隆作响。   许仙义正言辞的质问道:“谁说的!”心中却有一丝不安。   白龙立刻回答道:“你说的!”   许仙恨不得找块砖拍自己脸上,这就是哄骗小女孩的怪蜀黍的下场吗?会被小女孩吃掉。   不过小白龙很讲义气的说道:“虽然你是个色狼,但看在你请我吃包子的份上,我就不吃你了。”说着将盘绕的身体松了一些!   许仙心中震撼:色狼!?什么,竟然一眼看透了我的本质。呸呸呸,我才不是色狼。   许仙勉强应付道:“人啊,那个,其实一点都不好吃!”   小白龙立刻收缩身子,一双金色的眸子瞪着许仙:“什么?!你骗我!你明明说过的,我吃了你!”   水面上波浪又变得猛烈,惊叫哭喊声也随之高昂,潘玉死死的抓住穿帮,直直的盯着涌动的水面,她等的人一直没有上来。虽然一直告诉自己没事的,虽然知道如果连许仙也解决不了,搭上自己也是徒然。   但她心中的恐慌难以抑制的蔓延,几近绝望。   “我要救他”心中只剩下这样的念头,跃入汹涌的湖水中。   忘了生死,忘了责任,忘了自己其实是不会水的。   冰冷的湖水浸透全身,身体难以自主,只凭着一股内息在水中支撑,下潜,下潜,再下潜。只是在这黑暗的湖水中哪里能寻的到他的身影,心中已经绝望了,若是救不了他,就这样陪他死了吧!   许仙一声大喝:“你敢!”这一下已是用上了大雷音术,端的威猛不凡。   小白龙的身子一滞,仿佛被许仙镇住,但随即更加暴怒起来:“骗子还敢这么嚣张!”   许仙又是一声大吼:“你爷爷说了,不能吃人。”他亲眼见了,他老人家吃人跟吃白菜似的,想吃就吃。这是生死关头,也不能不扯谎了。   小白龙犹疑道:“你见了我爷爷?你不会是骗我吧!”   “我这可是从长江回来,你爷爷在长江当龙王没错吧!我嘴里这颗珠子还是他送的呢!”说完还张张嘴。   小白龙见到那颗明珠,立刻犹豫起来,爷爷在她眼中还是很有威严的,不过就在许仙以为安全的时候,那双金色的眸子似乎泛起一层雾气,大喊道:“爷爷坏死了,我才不听他的。”仿佛跟家人赌气的孩子,总是说出过分的话。   不过许仙才不想死在别人的家庭纠纷之下,赶紧道:“我知道一种更好吃的东西。”   小白龙一下激动起来:“你又想骗我?”锋利的牙齿几乎要碰到许仙的身体。   “我本来就没骗你,吃人的话只是开玩笑。如果你想知道这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是什么就给我乖乖别动!”   小白龙果然不动,问道:“是什么?”   “是猪,猪肉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若不是在水中,许仙几乎要盘起手,为这个课题论证一番。   小白龙非常配合的道:“哪里才能吃到呢?”   “问得好!只要你放了这条船,我就请你吃最好吃的猪。”   小白龙犹豫了半天,有看了一会儿许仙,把许仙看上浑身发毛,大概是觉得许仙不像是很好吃的样子,终于道:“好吧,我不吃人了,改吃猪了。”   许仙立刻摆出一副“有你的,你很聪明”的表情,满足了一下小女孩的虚荣心。“那我该走了。”言罢就像游走。   小白龙猛地挡在他面前,道:“猪呢?”   许仙无奈道:“我要回地上才能准备啊!”   小白龙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哦,每个人一头猪,一个都不能少啊!我算数很厉害的,你骗不了我的。”   “安拉,安拉!”许仙应付几声,向湖面游去。   水流在身边流转,睁大双眼,却只能看到一片黑暗。内息消耗到了极限,胸口越来越闷。   他,又在哪呢?   长发如海藻般浮沉,身体却越来越沉重,死亡的阴影开始笼罩。口中吐出大团的气泡,脖颈间挂着的项链在水中浮起。   许仙努力划水,突然于黑暗的水底看到一个人影。   “明玉?!”   潘玉似乎察觉到了许仙的到来,回过头轻轻微笑,“你没事就好了!”然后失去了意识。   许仙拼命的游过去,将她抱在怀里,那张似乎在梦中出现过的脸,在怀里渐渐的变的清晰。脑袋一阵疼痛,无数记忆的碎片连成流转的画面,那夜的种种变的清晰,原来那真的是你。而后发生的一切似乎都顺理成章,她的言行举止,自己的言行举止,都在莫名见找到了依托,但许仙来不及多想,或者说不愿意多想。   轻轻的吻上去,薄薄的嘴唇此刻有些苍白,却同她的主人一样柔弱,舌尖顶开牙关,将水灵珠送入她口中,而后呼吸。   潘玉渐渐有了知觉,张开双眼,原来不是梦啊!真的在他怀里。唇齿交结让她脸红,但心却真的平静下来。   许仙见她醒来,嘴唇分离,表情复杂的望着怀中的潘玉。原来你真的是祝英台。   潘玉从他的眼神中发现了什么,一摸胸口,项链果然不见。惊讶、欢喜、恐惧、无奈种种的情绪似乎要同时在那双黑色的眸子里闪现。   耳边只有水声涌动,两人都是无言,阳光在水下流动,再往上便是人间。流动的光芒中,二人凝滞在水中,似乎都想看清对方。   衣衫起伏,长发流舞,显露出彼此的脸庞。   对视之间,此刻仿佛就是永远。   时间不会因人而停,许仙感到胸口气闷,抱着她就要浮出水面,潘玉急忙摆摆手,指指自己的胸前。   似乎不用任何话语就能明白对方的心意,许仙四下寻找那片丢失的项链。感到呼吸不畅,指指她的脸颊,让她把水灵珠给自己,而她探起头吻上他的唇边。   许仙瞪大眼睛,他本想让她把水灵珠吐出来,但嘴唇却已经不自觉的含住了她渡过来的水灵珠和那一点舌尖。许久之后,她红着脸推开了他,在他腰间轻轻的掐了一下。   许仙清醒过来,摇摇头揽着她的腰肢在水中寻找,二人仿佛两条游动的鱼儿,相依相伴。对方气息尽时便交换一次珠子,许仙总趁此机会将她薄唇细细尝便。   终于,找到了一片随波浮沉的项链,两人都说不出心中是喜悦还是遗憾。只是都明白,时间到了。许仙将它抓在手里递给潘玉,潘玉接过戴在颈上。那一瞬间,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幻影附着在潘玉身上,恍惚间又变作那个如玉公子。   不再犹豫将潘玉带出水面,破水而出的那一颗,两人都感觉恍如隔世。画舫就在不远处,有人在喊着二人的名字。许仙一鼓作气游了过去,上了船。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不知在说些什么,两人看着对方沉默,只是一水之隔,似乎突然变的陌生了些。   许仙知道,他有些话想对她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一天,有一个不会水的女子跳下水只为去救他。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只知道,自己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一天。   沉默着换了衣服,沉默着回了书院。   房间依旧,床铺依旧,改变的是两个人的内心。许仙恍惚间还能看见,他对她将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这会是我们的故事吗?那为什么我要叫做许仙呢?   有侍者送来的两只木桶,注满热水用作二人沐浴。   像往常一样用屏风隔开,各自入浴,他还曾经嘲笑过她这样的习惯,现在才能够明白原因的所在。   蒸汽升腾,许仙靠在桶边,轻轻的问道:“为什么?”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想要得到怎样的答案。只是心中有一股激烈的涌动,仿佛随时要喷薄而出。   “因为,我们是朋友啊!”潘玉的声音幽幽,透过屏风传来。   许仙感到胸口一滞,那一股涌动仿佛凝结,轻轻重复道:“朋友啊!”   “呵呵,要替我保密啊!”她的笑声轻盈。   “恩,没问题!”他勉强回答着,却没看见,屏风后的她已是泪流满面。   不约而同的没入水中,水声在耳边涌动,仿佛还是在西湖的水中,只是身边少了一个人。   “汉文,起床了。”   一声极亲切熟悉的呼唤,许仙迷迷糊糊的从睡梦中清醒,本能的回答道:“明玉啊,今天早上吃什么?”   潘玉也自然而然的回答道:“没什么特别的,都是平常吃的那些。”   就这样起床,穿衣,洗漱,吃饭。微笑着说一些最平常的话题,仿佛这也只是他们相处的无数个日日夜夜中极为平常的一天。   一切都不是梦,一切都只能当作梦。我们要一起发誓,不会爱上彼此,却在不自觉间,重合了每一个字。   潘玉惊讶的问道:“你真的要去买猪吗?”   许仙笑着说:“是啊,我都数过了,要买十九头呢!”   潘玉笑道:“你现在可是阔了,记得以前说过什么吗?”   许仙立刻想起当初的承诺“请你去杭州最贵的地方吃一顿嘛!”   一切玩笑都很自然,自然的过了分。   两人一大早去集市买了猪,请人赶到湖边,若有相识的问道,许仙也笑着说是,“昨日遇难成祥,这是祭湖神的祭礼。”   赶到湖边,一大群猪自然惊扰了不少踏青的才子佳人,但凭着潘玉和许仙的面子,再加上是给湖神的祭礼,也就没人敢说什么。   只是找船的时候,颇费了一番脑筋,昨日那番怪浪,现在早已传开,不少人议论湖中大概是有什么精怪,现在连打鱼都要绕着那片水域。就是许仙将船资提高的几倍也是没人敢去。   正在焦急的时候,一个老船夫排众而出道:“许大官人,让老汉去试一试吧!”   许仙正觉得眼熟,那老船夫道:“您不记得我啦,当初在钱塘县,还是您帮的我!”   许仙这才想起来,去年钱塘江大潮,在望江楼下,自己曾为他与一个泼皮发生过些冲突,但这些事想起来如过眼云烟。“原来是老人家您啊,您怎么到这杭州来了?”   “听了许大官人您的话,不敢再去钱塘卖鱼,反正我这家当都在船上,就干脆来了杭州做渡人载客的生意。”   “好,我同您一起去送,价钱不会少您的。”   “老汉虽然穷些,也明白知恩图报的道理,再要您钱那像什么话!”   “您这是客船,弄脏了难整理,您知道知恩图报,我也不能挟恩望报不是!”   两人争执了一番,订下了十两的价钱,不算太多,也绝不少,刚才许仙就喊到了这个数目上。以许仙的身家虽然能够拿出更高的价钱,但那就先失了一个“诚”字。   只是登船的时候又起了些争执,许仙要随船,老汉定然不准,许仙知道这是替自己着想,也料定此行不会有什么危险,就放那老汉一个人行去。周遭聚了一群闲人,七嘴八舌有称赞许仙仁义的,有猜测那老汉能不能回来的。   果不多时,小船返航靠岸,老汉说起湖中的景象,但说水面翻滚,也不见其他什么东西。等第二次安全回返的时候就有好事之徒要跟着看看,老汉得了许仙的准许,也想多赚点财资,高价卖了两个位置。结果再回来,那二人将水面说的如何如何奇异,更勾起了不少人的心思。   结果这十九头猪运用了六次才运完,老汉也算是小发了一笔,对许仙连连道谢,许仙了却心事,又想了想对潘玉道:“我想到灵隐寺去看看!”这样的相处让他感到很累。   潘玉点头道:“恩,好啊,现在吗?”不必多言,她明白了的许仙的意图,她本就是七窍玲珑的女子。   许仙点头道:“我也该去见见我那师傅了。”   潘玉道:“那我到彩凤的画舫上去,下来的早就去找我吧!”   在西湖之畔,微笑作别,转脸走向各自的道路。只是转脸的那一刻,两个人的脸上都满是迷茫。人潮涌涌,这边是你我的江湖吧!   西湖水底,一声怒吼:“差一头,差一头,许仙你敢骗我,我跟你没完!”   石阶起伏,山林呼啸,突然之间下起了细雨,被风斜斜的吹着洒在许仙肩头,一步一个台阶向上行去。奇异的是,本该游人如织的山路上竟然没有别的行人。   但许仙此时满腹心事,却没有在意。   身后一个脚步声突然使他惊觉,回过头看去,一个穿着破旧僧衣的和尚大步走上来。   和尚抬起头,看见许仙,心中一惊,本能的一抓,但那根相伴多年的铁棒没在身边,曾经宽大的僧衣变的有些紧,或许会影响出手。这狭窄的山路上,密密的细雨中,许仙站在那里,仿佛要融进这雨幕之中,变成一道墙,挡在他面前。   但许仙只是微笑道:“大师有礼了。”   和尚一愣,笨拙的回了个僧礼,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贫僧法号道济。”   两个满腹心事的人,并肩而行。   许仙深呼一口气,将心事抛下,转脸问道:“大师是在这灵隐寺中修持的吗?”   道济呐呐道:“以前是!”   许仙佩服道:“这些年可是云游四海去了,要下这决心可是不容易啊,外面总不比家里安稳!”   道济沉声道:“和尚出家了,哪还有家!”自己也不过是被抛在寺门前的弃婴而已。   许仙笑道:“大师倒是个觉者。不过在下觉得,人只要还未能忘情,总还是有家的,可能是某个地方,想要回去的地方。也可能是某个人,想要见的人。”   道济低着头不说话,雨水从新剃的光头上溜溜的流下来。心中却是一惊,许仙身上哪里沾得半分水迹。   山门就在眼前,灵隐寺三个大字让道济的眼中一片模糊,不知是雨还是泪。   一个小沙弥挡在“两位施主,请回吧,这几日灵隐寺封山,不接待香客的。咦,许施主?”却是见过许仙的。道济看着这小沙弥,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许仙奇怪道:“正是游人多的时候,怎么封山?还有,小和尚,我问你,法海禅师还在山上吗?”   小和尚似乎想起了什么,只抹起了眼泪:“方丈说他快,快要圆寂了,这才封的山,还,还要请法海大师傅做灵隐寺的方丈!” 第二十章 圆寂   道济心中一惊,推开小沙弥直冲进去,一路奔走如风,但灵隐寺同他在时早已不同,哪里还记得道路,心中越发焦躁起来。   许仙从后面赶来:“道济师傅,别急,让这小师傅带我去找。”   小沙弥领路,沿着一条长廊,时而见有僧人经过都是颜面肃然,整个寺中也有一股肃穆压抑的气氛。   终于找到地方,却还是许仙上次来过的那间经房,小和尚还不待说话,里面一声“进来吧!”许仙听得出,正是法海的声音。   推门进去,却之间法海同元空长老对坐,身边堆了一大堆经书,似乎在谈经论法。   元空长老回头一看,笑道:“道济,你回来啦!”言语亲切自然,仿佛道济是上午才下山化斋,而非离开了几十年。   道济听这声音,眼中一热,跪下来重重的磕了三个头,道:“我回来了!”这一声说,仿佛包含了万千的心酸苦乐,再也言说不尽。见此情景,也只得将担忧放下,心中却迷惑的像是孩子,如父亲般将自己养大的师傅就要死了吗?   法海则问许仙道:“大雷音练会了吗?”他知许仙在这方面的天赋,但也不信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习成大雷音术。   却听许仙道:“虽然还不纯熟,但也算连成了。”若无大江之上与龙君一席话,彻悟之下唱出那首“滚滚长江东逝水”,他怕是现在还无法练成这大雷音术。   两个老和尚遂不再管他们,而是专心谈法,元空方丈拿着本书道:“师兄,这账簿还是要看看的,不然以后寺中诸般开销进项,不明白怎么能成。”   许仙这才恍然,原来不是经书,而是一大堆的账簿。这元空长老是要交接事物,只是法海做了灵隐寺的方丈而非金山寺的方丈,这剧情又该怎么算呢?   法海道:“师弟,贫僧实在不擅此道,不然还是另择高明,作这灵隐寺的方丈吧!”   那一日元空长老突然说自己将要圆寂,法海也是一惊,但想到他并非自己这样的修行中人,而凡人的寿命总是有限。后来元空又请他做这灵隐寺的方丈,法海本也有意试一试掌管寺庙的滋味,但谁知竟然如此琐碎,只是账目就有这么多。若论佛法,论道行,论功行,他都是天下再没有的高僧,但论起处理这些杂物琐事,就非他所擅长的了。   元空方丈道:“师兄处理不来,可请他人代理,但一定要找忠实诚恳之辈,我这寺中人多不可用,见你不懂这些,必要欺你。”   许仙心中一动道:“师傅,这些弟子可以理会的清楚,然后整理出结果来报与您就行了。”   法海正在头痛,这下顿时大喜:“好,这些就交给你了,若整理的好,我就教你六甲秘祝中的临字诀与不动明王印法!”本来还要另作考验,这下才是一举两得。   许仙走到账簿边上,开始一本本的翻看。自然不可能凭借脑子去看,慧心状态下,翻阅的速度让道济看的目瞪口呆。不过一盏茶功夫,许仙将最后一本账簿放回远处,道:“弟子清楚了。”又转头问元空“方丈,可有纸笔?”   元空立刻道:“道济,去把第三个阁子里的纸笔拿出来。”颐指气使如对寻常僧众,道济却心中更是静了下来,去寻着地方找到了纸笔送给许仙,又恭谨的跪回原处,仿佛也真就是个在寺中呆了几十年的普通僧侣。   自一进这间房间,江湖上的风雨就被挡在外面,不再是江湖闻名的凶僧杀神,而还了他本来面目,一个和尚而已。这屋子里的人没有一个会敬畏他,也没有一个会轻蔑他,就也只当他是个和尚而已。   许仙提笔将脑海中的信息整理出来,汇总到一张宣纸上,省去繁琐的过程而只是一个明晰的结果,然后将宣纸交给法海。法海接过一看,果然明明白白。理清从前,以后只要按条例进行下去,就简单的多了。   这件事法海即便是有许仙的“慧心”也是难以着手。谁让法海大师一千多年来只顾得修炼,开始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后来连吃饭都省了,那管什么营生。再加上他没学过会计,数学大概也就知道个加减乘除,放到现代就是小学文凭。而许仙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有知识,有文化的四有青年,才能如此得心应手。   元空长老也是接过一瞧,也是赞叹,同法海交换了一个眼色,意思就是“和尚界就缺这样的人才啊!”法海则点点头,意思就是“我自会印他皈依我佛。”   法海道:“好,元空师弟,这方丈之位我就不再推辞,必使韦陀之杵长举。走吧,许仙!”言罢站起身来,冲元空施了一礼,带着许仙离去。   当时寺院门口多有韦陀像,手持韦陀杵。如果韦陀杵扛在肩上,则表明此为大寺庙,能招待云游到此的僧侣免费吃住三天。如果韦陀杵平端在手中,则表示此为中等寺庙,能免费招待云游到此的僧侣免费吃住一天。若是韦陀杵杵在地上则表明此为小寺庙,不能招待僧侣免费吃住。   屋内静了下来,道济终于忍不住问道:“师傅,您?”剩下的话却说不出来了。   元空长老点头道:“修行到我这一步,生死自知,时辰都算好了。本还有些遗憾,没想到佛祖知我心意,又将你送回来了。”看着面前的道济,他心中也满是欢喜。   道济眼圈一红,又是一头磕在地上道:“徒儿不肖。”   元空道:“回来就好,你扶着我走走吧,咱们再看看这灵隐寺,这些年你不在,为师也不是闲着的!”至于这些年道济到了哪里,做了什么?他却是只字不提,固然是佛门慈悲光大,可也因为这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   道济忙将元空扶起,只觉枯瘦如柴,毫不受力。只是那一对眸子黑白分明,反倒越加清明。在住了几十年的灵隐寺中走走瞧瞧,仿佛第一天相见。指说哪个塔楼、大殿是什么时候建的,当时募了多少钱,出了什么事。依旧分说的明明白白。脸上或许还有一分孩子般的得意。   这是我的灵隐寺。   开始僧众就跟在他身后,不久之后聚在二人身后越聚越多,直到全寺的和尚都跟在他们身后。眼圈都是红着,却都压着哭声,放轻脚步,只有一个老僧人的声音说着念着。   许仙站在阁楼上,远远的看着,心中不禁疑惑,将这小小的寺庙当作自己的全部世界,生于斯,长于斯,死于斯,值得吗?或许只有自己才明白的,但只有无悔便也是一声。   元空将这寺庙转了个遍,而后沐浴、更衣、闭门、静坐。只等死亡的来临了,生死二字,虽然不能说是参破,但也可坦然面对了。   这时法海道:“既然收你做弟子,虽然你不愿出家,但总该有个法号,为师是法,到你便是释。”正在思考叫什么好!   许仙插口道:“释迦牟尼?”话音未落头上就挨了法海一下,“我让你释迦牟尼!”   许仙捂着脑袋只抽冷气儿,这老头的手劲可真不小“我只是提议一下,犯得着吗?”   法海收起金刚怒目,思考了一下,就道:“释色,你就叫释色吧!”   许仙金刚怒目道:“什么?释色!怎么不叫释屎啊?您这是报复,您可是高僧,不带这样的。”   法海解释道:“这个色岂是凡人所谓色,乃是‘色即是空’的色,包含人间一切色相,你若能释色,证菩萨位也是易如反掌。”法海解释的一本正经,但心里怎么想就不得而知了。   许仙却是不依:“要不咱换换,您释色,我法海得了。”以后要是跟人比斗各报名号,自己来一句“贫僧法号释色”,也不用打了,笑也把人笑死了。   法海又是一下“让你个没大没小的!”又思虑道“不过屎乃人间最污秽之物,若能释之”   许仙赶紧道:“我还是叫释色吧!”真叫了释屎,也不用帮白娘子了,直接把自己关雷峰塔里得了。   法海满意道:“好,释色。我就教你六甲秘祝与大手印法的第一门功课。临字决与不动明王印。”   许仙还是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但是眼下吃人嘴软,也只能道:“是,师傅!”   所谓六甲秘祝也就是九字真言,“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九个字。本源于道家,后融于佛门,配合佛门手印更有莫大的威力。九个字对应九种手印,分别是不动明王印,大金刚轮印,外狮子印,内狮子印,外缚印,内缚印,智拳印,日轮印,宝瓶印。   称之为九,其实不过是根本,衍化出的手印多如恒河之沙,不可胜数。而和许仙的修行之道类似,底子是道家的法门,现在学的却是佛家的法术。   所谓“临”者,身坚意定,不惑于心。将就的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大定。只有定才是一切的根本,也只有由定方能生慧,乃是抵御邪魔外道的根本,持的也是修持身心的不动明王印。   若论发音做手势,看起来都没什么难处。但难的便是基础,若无大雷音术,扯破了嗓子也是无用。若是没有太阳之力的底子,什么手势都没用处。   就如同鱼玄机交给许仙的画符,就是常人练习个一日半日也能画出,但若要将体内的灵力导入其中,细微之处就非得言传身教不可。   不过法海依旧是往日的脾气,试演了三遍,传了他佛号密语,就撒手不管。这师傅倒是当得极为轻松自在。这大概也是名师喜欢高徒的道理。   许仙先开始尝试做出一个不动明王印来。这结印并非是简单的结成一个手势,而是一个整体的过程,在结成这个手势的过程中,将自身灵力导入两臂、双手、十指。   两臂名两翼,两手名两羽,十指曰十度。   十指更有十度号,是从左小指起依此为,檀,戒,忍,进,禅。从右小指起分别为慧,方,顾,力,智。其中的秘法若无内行引导是万万不可能靠自己摸索的。   许仙研究了一番,知这不动明王印配合临字诀应是一种偏于防御的法门,讲就的是身心一体。敌方无论要以幻境心魔迷惑自己的心智,还是使大力直接摧毁自己的存在,都可靠此法来抵挡。   许仙先是口说真言手做印法,但果然试了几次都不能成功,要么是真言失律,要么是手势不合,更多的则是灵力不能很好的运及。此法将就的不是一心多用,而是将就合一。就如同一台复杂的机械,看似有无数个小的零件组成,但却是要求一处动,处处动。而非简单的一心多用。   不过许仙知道不能急于求成,便先进行心与手的配合,手上结印,将灵力运用其中。有了画符的经验,到并非摸不着头脑,只是试了十几次就成功了。身上浮起一层金光,虽然极淡却如有实质,如同佛像上的金身。而心神也是从未有过的收敛,仿佛要凝成一点,不起半分杂念。   虽然只维持了一瞬便即消去,但许仙还是欣喜不已。那一层金光该是能够抵挡刀剑的,算作仙侠版的金钟罩,虽然还没有尝试过具体效果,想比不会太差。而那时候的精神状态更像是慧心的弱化版。虽然只是弱化版,但却是无本万利,不比慧心还要消耗珍贵的功德,轻易消耗不得。而且这才是刚开始,若是以后效果该是更强才对。替代“慧心”的作用也不是不可能。   许仙突然惊讶道:“这不就是金身和舍利吗?”将灵力运至体外是什么,将心神凝到极处是什么?难道不就是佛家最重的两样东西,金身和舍利吗?   站在一旁的法海赞誉道:“能有这个领悟,果然是大有慧根。这也不过是修金身、成舍利的偏门,同真正修持的方法还差了许多,只是这方法只能传授给佛门中人。本来你自有你的根基,也不该有这两样东西,但你身怀大日之力与佛法甚为投契,才有刚才那个效果。”   其实法海刚才见到许仙在身外凝聚出那一层薄薄的金身,心中也是惊讶无比,见那金身消去才微微松了一口气。法海亦有金身,真正的金身是时刻存在的,心念一动召之即出。而非像许仙那样因结印而暂时存在,但天长日久,许仙会不会凝成金身,法海也不知道。   许仙从没想过要做什么佛门中人,只道刚才只是身心合一就有那样的效果,若是再加上口吐真言,不知道会不会更强一些。而心口合一的练习则比较简单,配合大雷音术的临字决吐出,不重在防御己身,却似乎有一种震慑心神的作用,以我之定,攻彼之动。若能再配合不动明王印,才真是攻防一体。   但将这两样东西结合在一起许仙方知何为难事,试了十次竟然没有一次成功。许仙索性放下,专门去攻那不动明王印法。这不动明王印法原来试十次中也只能成个一两次。若到真正对敌的时候,哪里有时间给你去试,若是一次不成,立刻就是生死两判。而今许仙最要紧的就是要保证不动明王印的成功率。   不过直到天黑也不过十次能成三次,但在法海看来已经是令人惊叹的进步速度了,心想他若能放下俗世,专心修行下去。当真当得上勇猛精进四个字,再加上自己这个名师引导,让他在修行的路上少些波折。可以想象,一颗和尚界的新星就要升起了。但想想许仙现在的态度,也知道不入红尘,难脱红尘。不过烦恼即菩提,以此子的慧根,只要在这红尘中吃些苦头,定然有大彻大悟的一天。   不过许仙还是找到了一个取巧的办法,在启动慧心的状态下就有成功率,而且要结这不动明王印,只要一开始进入慧心状态,真将不动明王印使出,其本身就静心定性的功效就可以停止慧心。所以真正消耗功德的,不过是开始那一瞬间。   而且他发现,在结成不动明王的状态下,再吐真言,就比较容易成功,而且效果果然不同凡响。   许仙曾试图用水灵之力来驱动这印法,但其效果远不及是用太阳之力。除了本身量的差别外。性质的不同才是最关键的,就如法海所说,那煌煌的大日之力,似乎真的很适合佛家的法门。   想起刚学道的时候,那个道士师傅说自己天资不怎么样,而现在则以天才自居。许仙这才算扬眉吐气,果然是男怕入错行。不过要许仙去当和尚,却是想都别想。   自己的未来妻子可是一个天仙般的女人,清明马上就要到了。许仙却不由想起了一个人,“明玉,你还好吗?”   这时听大殿方向一声悲号“师傅圆寂了。”法海同许仙都是一呆,虽然一个是看破生死的高僧,一个则是和元空没说过几句话的陌生人。但都禁不住心中一叹。   法海一吼,晚钟响彻。   在飘荡的钟声中,二人向着大殿的方向,双手合什。   而在此时,有人在西湖的画舫之上,向着灵隐寺的方向遥望。 第二十一章 春雨   画舫上雕栏画栋,几层轻纱影成的帷幕,随着晚风飘扬。层层帷幕的中央,潘玉躺在画毯上枕着彩凤的膝,陷入沉思,自己可以为他而死,但只要还活着,便不能抛下自己的责任。   那一晚,她曾清晰的感觉到过,那一种令她梦寐以求的东西离她有多近,近的只需要一句话,但却是不能。   彩凤的纤纤玉指轻柔的为潘玉按摩着头“潘郎,再过些日子就是花魁赛了,奴家是参加还是不参加呢!”   花魁赛就是历年开春,青楼中人,所进行的一种比试。这花魁赛源出于秦淮,后来天下争相效仿,杭州也有。太平盛世,人们总是想着办法找乐子。   而彩凤就是去年的花魁。这些日子她早已不待客了,只是等着潘玉的佳音,潘玉却迟迟不提赎身之事,她心中如何不焦急,但又不好明说?便以这花魁赛为引,试探潘玉的心意。   潘玉笑道:“你想参加就参加好了。”彩凤不由一阵失望,潘玉若真有意于她,这时候该视她为禁脔才是。   潘玉见她失望,笑着拍拍她的脸颊,道:“再过些日子我就要离开杭州了,到时候会替你赎身。”彩凤不由露出一个极美的微笑。   潘玉一阵失神,却并非为那笑容。这样一个慧丽的女子,就是自己见过的男子中,气度智慧也没有几个能胜过她的。但却只因为是女子,就只能将命运维系在自己身上,无论有再多的聪明才智也只能藏于深闺之内。   想到这里,潘玉问道:“凤儿,你后悔吗?”   彩凤奇怪的问道:“后悔什么?”   潘玉道:“到了王府之中,就再无现在的自由,再也不能像现在这样游山玩水,纵情于西湖之上,而是只能困在那一个小小的庭院。等闲出不得门户!”   彩凤拿手摸了摸的头发,道:“奴家没有你们男子那些青云之志,我从来不想游山玩水,只是想有一个自己的庭院,静静的,没有人来打扰,看书调琴便可渡日,若再有一个人令我等待那就更好了。”这些却是她的真心话,人家看她长袖善舞于宴席之上,却不知她只愿素面朝天于家室之中。   潘玉一愣道“这便是女儿家的心意吗?”   “当然不是啦,只是彩凤的心意啊!红袖阿姨的心意,青鸾妹妹的心意,所有女子的心意都是不同的吧,大概唯一相同的便是找一个相亲相爱的男子结为夫妇吧!”   潘玉又想起了那画壁中所许下的誓言。相亲相爱,永不分离。虽然有那么多波折,但至死他们真的完成了这八个字。或许梦总是反的吧!   许仙参加了元空大师的葬礼,看舍利被送入佛塔,法海成为新的主持的大典。许仙就决定离去了,临字决与不动明王印也学了个大概,要更进一步还需时日,毕竟自己修行还不到十年,能有现在的成就已经是进步神速了。   回到觐天书院,已是午后,潘玉还没回来。   许仙躺在床上,清风送暖,日光倾斜,他也有了几分困倦之意。   “许仙!许仙!”突然一声声大喊将他在睡梦中惊醒,还伴随着擂鼓似的敲门声。   许仙迷迷糊糊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打开房门见一张气鼓鼓的小脸,一双眼睛怒气冲冲的瞪着自己。   许仙这才想起来,这小姑娘的身份“是你啊,小妹妹!”想想她在水中庞然大物的恐怖样子,变成人却是这么可爱。不过她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小女孩见了正主,大吼道:“许仙你个骗子。”刚才已经惊动了不少人,此刻更有不少人过来看是怎么回事。   门房大爷道:“许公子,她说是找你的,我就把她带过来了。”   许仙心道:你说就说吧,那看禽兽的目光是什么。转圈一瞧,都是这样的目光。   宁采臣叹道:“汉文啊,你既然作出了这样的事情,就该负责才是,虽然这姑娘小了点,但村里这时候成亲也不在少数,骗人家就是你的不对了。”   许仙愣了一愣,四面抱拳,将小女孩扯进房中,啪的一声将门关住。瞪着她道:“说,是怎么回事,什么叫我骗了你。骗财吧,你连包子都吃不起。骗色吧,无论是你这小洗衣板的样子还是十几米长的样子,我都不感兴趣。”   小女孩二话不说,扑上来就要撕咬。   许仙微微冷笑,先持了不动明王印,又伸出手按住她的脑袋,任凭她抵着脑袋也不能靠近。所谓龙游潜水,就何况在岸上呢!虽然力量大的惊人,但却胜不过持了不动明王印的许仙。   小女孩眼中水雾弥漫,泛起一抹金光,有些哽咽的说:“你骗人,还敢欺负我,我,我在水里就该把你吃了。”扁着嘴,小小的胸膛起伏着,就要不管不顾的化成原型和许仙拼命。   许仙无奈,这样下去,自己真成禽兽了,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啊!”   小女孩思前想后,语气中委屈无限,“猪少了一头!”   许仙纳闷道:“什么叫猪少了一头?”   “你想赖账!”   “才没有,哦,你是说昨天给你的猪吗?怎么会少,你算错了吧!”   小女孩非常有自信的道:“我一个个数的,包括你,还有那个在水里和你亲亲抱抱的女人,明明是十九个人。”   许仙一惊,这事竟然被她看到了,但想想龙在水中的视力和感应,也是正常,只能嘱咐她别说出去了。“十九个人是没错,我也给了十九头猪啊,还有那个女人的事,你别说出去。”   小女孩道:“才不是十九头呢,是十八头。还有那个女人,我偏说,让你骗我。”而后放大嗓门道:“许仙和女人在水里……”后面的话没说出来,许仙已经捂住她的嘴巴把她抱了起来,她在许仙怀里拼命挣扎,发出模糊不清的“呜呜”声。   许仙身强力壮竟然感觉抱她不住,还好有先见之明,将她抱起来,不然在地上让她有了借力恐怕就制不住她了。   门外一阵喧哗,而后是一阵敲门声,宁采臣语重心长声音传进来“汉文啊,你和别的女人在……哎,是你不对,你可不能欺负人家!”   许仙无奈的道:“宁大哥,我没有,你们忙去吧!”知道外面有一大群“围观群众”扳着板凳在等着看屋里的八卦,里面要再传出点不对劲的声音,自己的形象就算是毁了。   只能压低声音对怀里的小女孩道:“你别乱叫,我就放你下来。”小女孩瞪着黑溜溜的大眼睛,满是倔强和气愤。   许仙道:“同意就点点头。”   小女孩乖乖的点点头。   许仙见她不再挣扎,轻轻将她放下,慢慢松开了捂住她嘴的手,松了口气。   “许仙是大色狼!”女孩用最大的声音喊道。   许仙痛苦的一拍脑门“我日!”   屋内传出一阵可疑的响动,许久之后,才静了下来。   许仙疲惫的坐在床上,手上脸上添了几道抓痕。小女孩喘息着坐在一边,白色的衣衫和头发都有些凌乱。   “现在说吧,是怎么回事,我确实给了你十九头猪,你自己算错了吧!你要想吃我再请你吃也没问题,不要随便诬陷别人!”   小女孩执拗着说:“我才没算错。”   许仙想想也是,人数没算错,猪的数目应该也不会算错才对。那就是运输的过程中出了问题,可看那老汉决不像这样的人啊,而且船上有其他人在,也没道理看着他这样做啊!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许仙只能道:“好吧,我们去湖边看看,是不是运猪那人出了问题,如果确实是少了一头,我一定补给你就是了。”虽然想再给她买一头算了,但事情还是要搞清楚的,不然自己岂不是真成了骗子。   小女孩脆生生的道:“好!”又想了想道:“少一头赔两头!”   许仙无力的说“好。”   小女孩试探道:“四头!”   许仙随便道:“行。”   小女孩得了甜头,道“十头!”   许仙怒道:“你我再大战三百回合吧!”   小女孩不屑的道:“真小气,四头就四头吧!”对于和许仙大战三百回合却是有些惧意。   许仙道:“走吧!去湖边。”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等等。”   小女孩眯眼道:“你想反悔?”   许仙懒得理她,去找了把梳子,先要帮她整理一下,不然出了门就真说不清了。恩,现在已经说不清了。   小女孩防备道:“你想干什么?”   “梳头!”许仙扳过她的小脑袋,帮她梳理起来。小女孩低着头,有点害羞,以至于许仙问她的名字,也没有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或者“要十头猪才能告诉你!”这样的话。   而是轻声回答道“敖璃。”   “好,敖璃,看看怎么样。”许仙拿过铜镜给她一照,是一个可爱的双马尾,正适合她的年龄。陪着她可爱的脸蛋和洋娃娃般的大眼睛,真有一点动漫人物的感觉。   敖璃撅着嘴说:“真难看。”   许仙叹息道:“你啊你!”却并不为她的言不由衷而生气,准确的说是没办法生她的气。想想这小女孩的父亲是那样一个慷慨的豪杰,却留下她一个没人疼爱,又被狠心的爷爷送到这西湖之中,深深的水底,孤独的滋味大概不容易承受吧!   又蹲下身帮她整理了衣服,最后满意道:“这下精神多了。”   许仙自己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脸上的伤痕可没那么容易消失,只能放下发束,令长发垂下,也好遮蔽一二。倒也显得潇洒了几分。   许仙打开门,正在认真听房的几个人跌进房里。   许仙也不去理会他们,带着敖璃就走了出去。   大街上熙熙攘攘,车水马龙,已有了春日的气象。从觐天书院到西湖边这本来极近,但二人却足足走了一炷香的功夫。但凡路上有个什么卖糖葫芦、纸鸢什么的,敖璃都要停下来观看。   许仙当然敌不过小女孩渴望的目光,虽然她不肯说出半个恳求的字来。一路上只是糖葫芦就买了十几串,这家伙吃东西的速度太惊人了,没见过吃糖葫芦还有狼吞虎咽的。更别说其他东西了。   若非许仙有从金万成那里得的不少银钱,光喂她就得破产。一直走到湖边,敖璃已经大度的决定原谅许仙的欺骗,现在跟着许仙倒是蹭吃的心思多些。   但绕着西湖转了一大圈,也没见昨日那个老汉。反倒看见一个熟悉的画舫慢慢驶来。   潘玉在画舫上远远就看见岸边像是许仙,犹豫了一下还是命船划过去。四目相对,都是心中欢喜,但又都各怀心事。   潘玉发道:“汉文你不是去灵隐寺了吗?咦,这孩子不是那天。”她话还未说完,敖璃就大声道:“你不就是那天和许仙在湖里……呜呜!”又被许仙捂住了嘴巴。   许仙一边安抚敖璃一边对潘玉道:“我也是刚从飞来峰上下来,这孩子的事儿我晚上再告诉。你若有事就去做吧!”   潘玉的嘴唇开阖,幽幽的声音在许仙耳畔响起:“你就这么不愿意跟我在一块吗?”   许仙看她神色,她却转过头同彩凤说话。心底叹口气,你到底要我怎样呢?   “哥,你来啦!”青鸾俏立船头,看见许仙一脸欣喜。却又看了一眼旁边的潘玉,怕惹了这未来主家不乐,或者真的把自己送给了哥哥。   几个女子都将目光放在许仙身上,见他披散着头发,从容潇洒之意愈发浓重,真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意。心里都觉得是许仙真是变化的好快。   许仙却感到气氛古怪的很,这时身边的敖璃嘟囔了一声:“色狼!”让他更是尴尬。   许仙对彩凤:“彩凤姑娘,你和青鸾妹妹就先走吧!我和明玉在这湖边转转。”   彩凤见潘玉没有拒绝的意思,识趣的道:“那我们就先走了,许公子还有,潘郎,路上小心。”言罢施了一礼就命船夫开船,青鸾冲许仙挥手作别。   许仙表情古怪的道:“潘郎?”   潘玉恍若未觉,似乎在目送画舫的离去。但许仙看得出,她是在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发呆。但即便发呆的样子也是英姿不凡,绝美胜仙。   许仙将手在她面前摆了摆道:“走吧,明玉。”   潘玉惊醒过来道:“啊,去哪?”   许仙无奈道:“刚才你非要跟过来。”   潘玉淡淡道:“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走啊,画舫还没走远……”语气中有压抑不住的酸楚。   许仙伸出手抓住她的手,阻住她剩下的话,直视着她的眼睛,只是令他失望的是,潘玉呆了一呆就偏过头,抽出了手,道:“走吧!”   理解不了大人之间的奇妙语言,感觉被人忽视的敖璃大声表示着不满:“喂,我们要去找人啊!”   许仙自不会对潘玉有所隐瞒,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道:“就是这样啦!”   潘玉担忧道:“汉文,你保证她不会把我的事说出去吗?”若是凡人,她自然有办法让她永远不会说出去,但一条龙就没办法了。   许仙道:“放心吧,她答应过我了。”   敖璃倔强道:“我才没有!”   许仙一阵头痛,潘玉却停下来站在她面前道:“这样吧,我们来打个赌,如果汉文确实差了你猪,就赔你十头,如果没有,你就要发誓不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敖璃高兴的道:“好!”   潘玉对许仙道:“那天我们是一块的,确实是十九头猪。而且小船每次航行用的时间几乎都是一致的,那船夫不像是会骗你的人,而且要藏也不会只藏一头猪。”   许仙纳闷道:“那是怎么回事呢?”   潘玉道:“虽然有些不可能,但看来问题只在一个人身上!那就是她。”将手一指旁边的敖璃。   敖璃嗷嗷的表示不满,但被许仙拉住。   潘玉却道:“应该可以证明的。”   许仙道:“时过境迁,要怎么证明呢?”   潘玉却不答许仙,而是对敖璃道:“我有一道题,你敢答吗?”   敖璃道:“有什么不敢的,你问吧!”   潘玉道:“好,那我问你四加四加三加二加三加三等于几?”   许仙隐约记得,那是那天每次运猪的数目。不由佩服自己的过目不忘是要用心去记才能达到,而潘玉则是真是的过眼不忘。   敖璃低声的念叨了一番,又拿手指比划了比划,显得十分谨慎,两只马尾晃来晃去更显得可爱。最后成竹在胸,才笑道:“你输了,答案是十八对不对!”   许仙一阵无语,明白了事情的缘由,原来这孩子一个一个的数能数明白,更复杂些的加减问题就算不明白了。家庭教育果然很重要啊!   潘玉冷笑道:“错了,是十九,连这点数目都算不明白,还来找我们聒噪。快发誓吧!”潘玉对敖璃实在没什么好印象,一开始就很无礼,后来更是用水差点把自己淹死,现在又来缠着许仙,就难免冷言冷语。   敖璃却不肯认输“明明是十八,你才算错了呢!”   潘玉毫不客气的道:“愚蠢之至,真是妄称龙族,你自己找树叶去一个一个的数就明白了。”她这二日积累的烦躁无法对彩凤发泄,也无法向许仙诉说。这时捡了个机会就爆发出来。有许仙在身边,她才不怕什么龙不龙的。   许仙劝道:“明玉,她还是孩子。”   潘玉立刻道:“孩子怎么啦,你去看看街上的孩子,哪个连这数都算不出来,就是街上讨饭的,就算不识字还能算算一天讨了几个铜板!”   许仙对仿佛吃了枪药的潘玉毫无办法,却听旁边的敖璃颤抖着声音道:“你,你等着。”许仙回头却见她眼圈都红了,小小的身子颤抖着,她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样的责骂,又是委屈又是气愤。只恨不得将潘玉一口吞下,却强忍着在旁边找了树叶子,当真要算一算。   许仙拍拍她肩膀道:“算了,我给你十头猪就是了,不过你也得发誓别把明玉的事说出去。”   敖璃头也不抬道:“不用你管。”却将树叶子一个个排好,然后一个一个的数出三个,四个……,再把数好的树叶放在一起,一个一个的数上去。   许仙都有些不忍心看,潘玉只是在一旁抱臂冷笑。只见敖璃拿细细的手指数到最后一个,面色蓦的变得苍白,口中喃喃道:“十九个,十九个。”   许仙瞧的可怜,正要安慰她一下。潘玉却道:“明白了吧,明明是自己愚昧不堪,还好意思来找汉文的麻烦,想吃就吃,想闹就闹,你以为你是谁啊!难怪你爷爷不要你了。”   话中却带着自己的委屈,为什么你能想怎样就怎样,任意撒娇等着许仙来安慰你。我为什么从小到大只能身不由己,连喜欢一个人都要到这个地步。   潘玉的话句句如针,敖璃蹲在地上小小的身子一阵颤抖,想要反驳却无话可说,琼鼻一抽一抽的,眼珠在眼眶里打转。只是忍着不想输给潘玉。   许仙哀叹道:“明玉啊!”又赶紧蹲下身安慰敖璃:“莫哭莫哭,我请你吃糖葫芦。”   不安慰还好,一安慰便只听敖璃带着哭腔喊了一声:“你们都欺负我!”就“哇”的一声,放声大哭起来。大颗大颗的泪珠子从光洁的小脸上流下来,许仙瞧着一阵心疼将她抱在怀里,拍着瘦瘦的脊背,轻声抚慰。   敖璃连哭带闹,挣动不已,却抓着许仙,只将鼻涕眼泪往他身上蹭。   许仙一愣,只觉空气中的水灵之力慢慢汇聚,天边本有几朵云团,此刻渐渐汇聚在一起,竟然下起了小雨。雨越下越大,渐成瓢泼之势。西湖边上的游人顿时匆忙躲避。   许仙自己当然是不惧,怀里的敖璃更是如龙得水,哭的更欢了。潘玉却也不遮不避,仰起头望着阴云密布的天空,任由雨水从脸庞滑落,黑色的发丝沾在苍白的脸颊上,更显得凄然。   许仙心中一痛,拉着她的寻避雨的地方,却还抱着敖璃。这一大一小都让他头痛欲裂,不知道该怎么办!   雨幕中,寻着一个酒楼,廊下又不少避雨之人。见许仙滴雨不沾的样子都是惊异。许仙直接向掌柜要了间上房,上了二楼。   屋外雨声哗哗,春雷滚滚。   屋里敖璃渐渐停止了大哭,只是抽噎不已。许仙将她放在板凳上,又找了毛巾帮潘玉擦头发。只是浑身湿透,总不能在这里沐浴。潘玉勉强笑了笑接过毛巾要自己来,许仙却干脆将她抱进怀里。   许仙身上金光闪耀,带着暖人的光和热。潘玉心底也觉得温暖,不知是因为这拥抱还是这光芒。水汽蒸腾,湿气散尽。   许仙对怀里的潘玉轻轻道:“今晚我有些话想跟你谈谈!” 第二十二章 等谁   潘玉轻“嗯”了一声推开许仙。   此时雨渐渐小了,但依旧淅淅沥沥。   许仙摸摸敖璃的头道:“有时间跟我来学算术吧!别就知道吃饱了躺在湖底。”   敖璃也只是轻“嗯”了一声,没有拒绝或者反驳。   见这一大一小都乖了许多,许仙不由松了口气,望向窗外连绵的细雨,将画舫与烟柳,街巷与人家一并笼罩,还沾湿了新发的绿草,令枯了一冬的杏树又发出几根新芽。   三人望着窗外的雨丝,许仙突然道:“小时候,一个算命的告诉我,我会在这西湖之畔,烟雨之中遇到我的妻子。她非同寻常,美若天仙。我们在一起必定要受许多波折,而后便是长久的分离。我的到来就是想改变这一切。”   潘玉与敖璃都静静的听着,潘玉红着眼笑道:“又是路过的道士吗?”   许仙也笑道:“差不多!”   敖璃好奇的问道:“那你等到了吗?”   许仙略带迷茫的摇摇头,不知是没等到,还是不知道。   潘玉道:“哦,那你继续等吧!”语气失望有决绝。   许仙一怔对敖璃道:“敖璃,你先回去。”   敖璃不依道:“我要听嘛!”   许仙瞥了潘玉一眼让她有些不安,又对敖璃道:“乖,先回去,下次来我请你吃很多东西!”   敖璃道:“那好吧!”转身跃出窗外,在春雨中化成一道白光,投入西湖之内。   屋里只剩下许仙与潘玉两个人,潘玉攥着手,脸上的不安的令人心疼。   许仙叹了口气道:“我看我们还是现在谈谈吧!自从从西湖回来,我从没见你笑过。”   潘玉立刻反驳道:“有啊,三十七次!”   许仙顿时感到一阵无力,“假笑不能算的。”   潘玉反问道:“你分得清吗?”   许仙转头望着她道:“我想我分得清,看你对我假笑,我很难受!”   潘玉偏过头道:“好了,不说这个了,你想跟我谈什么呢?”   许仙认真的道:“谈怎么让你笑!”   潘玉迟疑道:“你!”心里却有些感动。“因为什么?”   许仙却道:“你因为什么下水,我就因为什么!”一样的心情,一样的难以言说。   潘玉先是低头无语,又抬起头道:“你不用因为感激我……”   许仙打断道:“难道你跳下水是为了报答我的救命之恩。”   潘玉低着头说不出话来。   许仙一本正经的道:“无论是什么方法,我都愿意去试一试,你比我聪明,也更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我也习惯了求助于你。现在你告诉我,怎么才能让你笑呢?要我忘了西湖也可以,让我带你走也可以。要我们只做朋友也,可以!虽然我不保证能像以前那么自然,但我也会尽力去做。当然,让我去把你老爹干掉也可以。”   潘玉眼中渐渐有了泪花,听了最后一句,不由轻笑道:“你去死。”   许仙想了想说:“也可以。”   潘玉捂住他的嘴道:“别胡说。”   许仙顺势将她搂在怀里,腰肢纤细,身体紧贴。许仙低头道:“你告诉我,我该怎么让你欢乐,就算不能让你欢乐,也决不想让你你为我痛苦!不行我就离开好了。”   潘玉轻捏了他一下,在他怀里轻轻道:“让我们好好过剩下这段日子好吗?”   许仙也只能叹口气道:“好吧!”在他眼中反正时间还有,解决彼此的事也不用急于一时。   “不许再丢下我一个人,无论去哪里。不许和别的女人眉来眼去,就是那个敖璃也不行。不许……”她在他怀里掰着手指数着不许的事,仿佛要将错过的柔情享尽。   许仙也只能苦笑着一一答应,最后保证这段时间一切都听她的。   怀中的女子絮叨着,许仙却觉得心中安宁。他知道她是爱着自己的,而自己也是一样,不,自己对她的爱远不及她对自己的爱吧!只是这段爱注定要那么短暂吗?不过自己不就是来改变的吗?身为男人要给她幸福,至少在自己怀里那一刻是幸福的,至于麻烦与困难就让自己来想办法吧!想到这里不由更加抱进了怀里的她。   但有一个问题却让他有些迷茫,这个问题即便是他也无可奈何。白素贞,我还能给你什么呢?还来不及爱上你,就有另一个女子闯进了我的心里。不知是西湖上那一跳,而是无数个日日夜夜,她在我身边。   潘玉抬起头盯着许仙道:“不许抱我的时候,想别的女人!”   许仙苦笑,这么神。却慢慢低下头,潘玉霞染双颊,轻轻闭上眼睛。   许仙将手伸进衣领,触到的肌肤细腻如脂,温凉如玉,潘玉惊道“不要。”说出来那股欲迎还拒的味道连她自己都脸红。   许仙却找到了想找的东西,一根细绳,将它从潘玉的脖子上取下来,却是那一片晶片。依旧是那张绝美的容貌,却多了几分柔美,感觉更是动人了几分,许仙满意道:“这下顺眼多了。”   潘玉知道自己弄错了他的意思,脸红的更加厉害,将头埋在许仙怀里做了鸵鸟。许仙捧起她的脸颊,笑道:“到底是要还是不要呢?”   见她羞不自胜的模样,不忍心再戏弄,低头,唇合。   窗外雨丝,一时沉默。   如果未来已经不多,那就在这短暂的光阴中实现所有的愿望。   只是在茫茫的人海中,又为何让彼此相遇。为何要经历那么多的犹豫与挣扎,徘徊与痛苦。若不相遇,就可以安安稳稳的过彼此的生活,走彼此的道路。但还是相遇了,而后的相知与相恋在那一刻就已经种下了因果。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但一点也不感到后悔,无论在怎样的痛苦中,也在庆幸着。能和你相遇,真是太好了!   数千里外的峨眉山上,春光明媚,香客如潮。沿着狭窄的山道,都往金顶上去。   淡蓝色的天空中,白色的云雾起伏。渺渺烟云之中,一个女子掠空飞过。白衣飘飘,黑发如墨,往山上瞧去,只见游人如织,络绎不绝。   她先在青城山修行千载,来这峨眉山后也只在洞府中打坐修炼。已经有许久没有见过这人间的繁华,此时一瞧,也觉得心中欢喜,不由眉开眼笑。再加上今日若是事成,这千年的修行便算是有了个结果。   遥望金顶,也知不能就这么飞下,先寻了一个无人的小亭落下,白色的裙纱舞动,若有人见了,真以为是天上的仙子下凡。   她混入人群之中,随众跪拜登山,直到金顶。大殿外的广场上,日照香炉,而紫烟生。人群繁杂,却静无言。   她只扮作寻常的香客,燃香膜拜。却见一道金光在大殿上蔓延开来,她脸上一喜,连忙跪拜。众人跪拜,只见金光以为神迹。   她亦跪拜却清清楚楚的看见金光中莲花上的身影,观世音菩萨端坐莲花之上,两旁童子陪侍。   菩萨开声问道:“下跪何人?”   她不卑不亢却又端庄有礼,回答道:“青城山下白素贞,叩见大士。”   菩萨微微点头,问道:“你有何心愿,要求于我。”   她恭敬的道:“大士容禀,弟子洞中修行千年,近来方得真人之身,唯愿皈依三宝摒弃红尘,今日只求大士开方便之门,渡化弟子白素贞!”   “善哉,善哉,难得你有这片皈依三宝的诚心。只是你尘缘未了,又如何能白如飞升呢?”   她肯定道:“弟子此心一定,众念皆寂。任何尘缘,都愿割舍。”   菩萨道:“尘缘可弃,恩情难忘。你尚欠人间一桩深情,难道就不思图报了吗?”   她一讶道:“这……”思索了一下方想起来,眉头轻皱道:“弟子也知道报恩之道,只是,已经事隔千年,茫茫人海,又如何报法呢?”   “善哉,善哉。今年三月三日便为清明,我有一言你可记得,‘有缘千里来相会,须往西湖高处寻。’”   她撇着眉头念叨了一遍,疑惑道:“弟子还是不太明白,望求大士……”   菩萨却道:“天地不可泄露,你自求多福吧,若有苦难之时,再来寻我。”并非不可泄露,而是无从泄露。她刚才一算,只觉过去现在尚自明白,但将来之事却是一片混沌。推算出来,也只有“清明,高处”这两点,才算的明白,其他的就难以料算了。   在凡人眼中金光只是一瞬,刚才二人的对话无人听闻。   她无奈叹息,没想到又生波折,也知天劫并非只是雷劫这样直接摧毁修行者的躯体的劫难,更有心劫。或是恩情,或是仇恨,将修行者扯入人间的是是非非之中,一个不慎,道心泯灭,比之雷劫还要凶险几分。   只是她自信千年的修行,无论遇到什么敌手,斗不过总还跑得了的。而报那恩人的恩情,无非也是达成他的心愿,求财者予财,求势者予者,就算他有财有势,总还要念着倾城国色,若那人还看的顺眼,自己拼了清白之身嫁与他陪伴他几十年就是了。而后就了却恩怨,白日飞升,岂不是胜过人间的种种。又有什么放不下的。   她千算万算只觉得万无一失,却未曾想到,自己从未经历过俗世的生活,又怎知其中的滋味。日销月磨,以她那颗善良到极处的心,又真的忍心伤害别人吗?   千年等一会,要还的不止是恩,还要怨啊!当她遇到一个打不过,却又不能逃的敌人时,她又要如何呢?是一跪一步的去救那一个人,还是水漫金山被困于塔中数十年。   就算种种的苦难经过,道基尽毁,最终得到的又是她所想要的吗?   而现在杭州吃饭最贵的地方,莫过于彩凤的画舫之上。潘玉不知动了什么心思,竟然非要去哪吃。许仙也是如之奈何,自己越反对她反而越坚持,哪还有如玉公子的君子之风,倒是一本正经的使性子,看许仙无奈的模样偷笑。   只是席上的气氛委实怪异,潘玉命青鸾陪许仙喝酒,她则拉着彩凤在一边,不时还要搂纤腰,吻绛唇,恣意轻薄。彩凤如何在人前受得这个,却又没法拒绝,直羞的面红耳赤,心中还有些苦涩。   青鸾在一边看的脸红,给许仙斟酒却连他的衣服都不敢沾。暗自猜测潘玉的心意,莫不是真要把自己送给哥哥。那哥哥会像潘公子对小姐那样对自己吗?   许仙却看的动了心火,若不知道潘玉的性别还罢,如今知道了,只见两个绝代佳人搂搂抱抱卿卿我我,人间的百合再没有胜过眼前的。哪有不心动的道理。暗叹自己离柳下惠还是有很大的距离的。   不过对潘玉的取向还是产生了一些怀疑,难道她喜欢的是女人,真的当我只是朋友,还是男女通吃,这也太奇怪了吧!   许仙转念想想,眼前三人都是世间难寻的女子,此刻说白了只是陪自己饮酒,就难免有些陶然欲醉了。只是没过一会儿潘玉就喝的半醉,要下船离去。还硬要许仙结了钱,彩凤哪里肯收,但乃不过潘玉酒后使性。终于勉勉强强的收下了。   许仙扶着潘玉下了船,见她真的醉了,问道:“你没含着醉玉吗?”他知道潘玉但凡喝酒都要含着那块醉玉的。   潘玉眼波迷离的道:“陪汉文喝酒,怎么能弄虚。”她本身的酒量实在不算太高。   许仙拦着她的腰肢扶着她,她就干脆完全放松了身体,靠在许仙身上。夜已深沉,无星无月,自无人看见她此刻的醉态。许仙却能夜间视物,扶着她往回走。许仙突然道:“这不是我们第一次出来喝酒走的那条路吗?”   潘玉道:“那时候我可没想到会有今天!”像这样喝醉了柔弱的依靠着他。   回到书院,将潘玉放下,去打了热水毛巾,帮她擦拭脸颊,她乖的像个孩子任他施为,却又道:“我要濯足!”   许仙拒绝道:“我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做这种事!”   潘玉却不依道:“谁说要听我的,让我笑的。”   许仙无奈,帮她褪下了鞋袜,将一双玉足捧在手中,珠圆玉润,纤细白皙,只是干干净净哪里用得着洗。但到此刻,许仙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自己受了委屈,反而是大大的占了便宜,终于知道后世的恋足癖是怎么回事了。   温水之中,与其说是濯洗,倒不如说是揉捏把玩,轻挠足心听她几声欢笑,室内无人,她便将那从不离身的晶片取下,尽情在他面前展示那张绝美的容颜。直到温水变凉才有些依依不舍的放下手中一对纤足,为她擦拭干净。   许仙自料,若非是修行有了小成,此刻他大概早已兽性大发。   潘玉却道:“我帮你洗。”   许仙一愣,拒绝的比刚才还要坚定,但还是抵不过潘玉的坚持。不过,像是老夫老妻的感觉。   这种服侍人的活她大概从没做过吧,有些笨手笨脚,只是低着头很仔细的样子。许仙心中感动,轻轻抚摸她的脸颊,她抬起头对许仙笑笑。此刻二人心中,再无其他。   一切收拾妥当,潘玉却又道:“今晚睡一张床吧!”   许仙几乎喷血,有些颤抖的道:“那个,当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预感自己快要对不起未来娘子了。   潘玉又道:“不过什么都不能做啊,不然的话那个晶片会失效,我就再也变不回去了。”   许仙道:“这样啊!”不过这话语中含着莫大的诱惑,若是自己真的,不能再想了。   潘玉却又道:“不过玉儿只是弱小女子,敌不过汉文玄法神奇,汉文要做什么,玉儿也反抗不得,只能逆来顺受。”   许仙更是苦笑不已。   床铺不大,帷布放下,就如同一个独立的世界。一张薄被,相拥的两人,只隔着一层里衣。许仙觉得如果这样自己也能坚持下来,那柳下惠也要跪下来给他写一个服字。   手不由自主的轻抚着她的脊背,她毫不反抗,甚至没有出声拒绝。只是那样闭上眼睛,蜷缩在自己怀里。如同回到巢穴的小兽,安心的入睡。   许仙凝视着那张脸庞,睫毛颤动,显然是并未入睡,这算不算暗示呢?还是将一切选择的权利交给自己。   但许仙却突然想到,若是自己真的那样做了,怀中的她会怎样呢?再也无法面对自己的父母,甚至无法在世人面前露面。就算有自己悉心呵护,但心中的愧疚感会永远伴随着她。那就是自己想给的幸福吗?不,绝不是这样的。   一直以来这样强大的她,如今却柔弱可以任凭自己把握。但正因为这样,也脆弱的最容易受到自己的伤害,而且是难以弥补的伤害。自己要更加的小心翼翼,悉心呵护才是。最难消受美人恩啊!   同样是那让绝美的容颜,让许仙发狂,却又让许仙慢慢平静下来。他俯在潘玉耳边轻轻道:“玉儿,我在西湖的烟雨之中,等的是你啊!就算只能像这样做朋友,我也会一直陪你走下去。” 第二十三章 青儿   潘玉的身子不由一阵颤抖,更加闭紧了眼睛,一滴泪珠沿着长长的睫毛滑下,沾湿了许仙的衣襟。心道轻轻道:对不起,这是最后一次骗你。   那一片晶片与她的贞洁其实无关,若是他真想要她的身子,她绝不会拒绝,反而会曲意逢迎,讨他欢心,而后离去,走回自己的道路。也只有被他狠狠刺痛才能下定决心舍弃。当他爱抚她的时候,她的心中即欢乐又痛苦。   然而他却在她耳边说出这样几句话,那一刻一切坚持都变得毫无价值,一切道路都化成了虚无,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要永远和他在一起。心中默默下定了决心:爹娘,他没让我辜负你们,我也不能为你们辜负他。   潘玉伸展双臂抱住许仙,将头靠在这个怀里,而非原先那样蜷缩着身子。那个谎她没有说破,或许是有些不好意思,或许是害怕将会发生的事,或许是就这样抱着他心里就觉得很满足了,再也不想别的。   许仙说出了心里话,也感觉像是在黑暗中寻到那一线光明,透了一口气。   心中默默道:对不起了那个人,怀里这个人,我是一定要给她幸福的。若没有我的牵绊,你是否也能走的更远呢?至少不用再为许仙受那些苦楚。如果没法给你许下的幸福,那便在清明时节的相逢,在故事的开端,做一个了断吧!   只是如他和潘玉的相逢,有了相逢的开始,当因果种下,事情真的能如他所想的那样,简简单单的了断吗?   但无论心念在怎么坚定,但怀中的诱惑却是实实在在的。潘玉这样抱着他,他能清晰的感觉到她窈窕的身姿。许仙微笑叹气,在她背后将手结成印。   并不讲究那么强的效力,而只是要镇定心神,只是注入一点灵力,所以一次便成了。当然没什么强大的效果,但凝聚心神却是绰绰有余。   再看怀里的潘玉,鼻息扇动,已是睡着了。彷徨到了尽头,心中有了决议。睡的也格外香甜。许仙在她额头轻轻一吻,而后也跟着进入了梦乡。   一大早醒来,见清晨的阳光与她的笑脸,一样的明媚。   而后的日子轻快如风,似乎连每一个对视都含着甜蜜。只是许仙晚上依旧要痛苦的反复练习不动明王印,而且要不断的加强灵力的输入,不过勤加练习之下对这印法的掌握速度也快了不少。现在已经达到了心动印出的境界。   潘玉反而入睡的极快,而且有时会睡相极差缠着他。更加敦促许仙的修行。   自从下了那个决定,潘玉就认真的思考了两个人的问题,感动虽然是契机,但后续的种种就不是凭着一时冲动就能解决的。虽然许仙自认很有男子汉的担当,但在这方面却是远不如潘玉。冷静的思考加认真的规划,最后决定,谎言暂时保留,就先保持这样的距离好了。   若是没有那个谎作为阻隔,自己一定没法拒绝他的任何要求,或许会产生预料之外的麻烦,对两个人的将来都会很不利。不过她也想到了弥补的办法,毕竟要维持现在的状态,两个人肯定要各自婚配。虽然不能独占还是有点遗憾,但比之分离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这就是天才和凡人的差别吧,总是格外的深谋远虑。至于怎么说服父亲,她也有了一个大概的想法。首先,谎言和拖延都被否决了,那不过是饮鸩止渴,只会将自己陷入被动。那就只有坦然面对了,但一哭二闹三上吊显然不是她的风格,用真挚的爱情打动自己的父亲更是个笑话,甚至会起到反作用。   必须先从对方的角度考虑,来解决问题。那就摆出足够的筹码,来动摇那个男人心中的天平,然后再以自己的决意一锤定音。这些筹码包含了方方面面,王学政,金万成,那些发明,还有许仙本身的修行。若是许仙只是个无能之辈,她也只有如之奈何,但她所爱的人有这样多值得一提之处,她也能放手一搏。为二人的未来创造出一些光明。   不过这还只是设想,实际同想象有多大的差距,没有人比擅长设计的她更明白,所以一切都还是未知,唯一确定的不过是自己的心意而已。所以关于这些事,她没有告诉许仙,只想他轻松的享受同自己在一起的快乐,而非烦恼。   这日,许仙同潘玉正要出门,一个差人恭敬道:“请问是许公子吗?”   许仙道:“在下正是,你是?”   差人道:“是钱塘县的杨知县派小的来的,想请许公子到县衙一晤。”   许仙虽不知这杨知县找自己何事,但自己也算受过他的恩惠,而且姐夫还在他手下当差,于情于理都该去上一趟。便到:“你先回去吧!等等我便过去。”   差人却道:“许公子,实在是急事,轿子就在外面等着呢!”   许仙对潘玉无奈一笑道:“看来这次平湖苑是去不成了,一起到钱塘去看看吧!”两人平日里相处依旧是知交好友的模样,绝不会露出半点破绽,但到了私下,便忍不住要搂搂抱抱亲亲我我了。   潘玉推却道:“我就不去了,你去吧。”这几日两人如胶似漆,她也想抽空办件事情。   许仙点头道:“也好。”又随口问那差人:“差官大哥,你可知杨大人为何要见我!”   差人看看左右无人,小声道:“许公子,我看你是我们李头的小舅子,偷偷告诉你,前几日库银失窃,现在也查不出贼赃。衙门上下急得如着了火一般,李头身为捕头,首当其冲,若非看您的面子,怕是已经挨了板子了。”   许仙一愣,想起一事,心道:“难道是她?”他现在还只回忆起为潘玉出窍那晚的记忆,却想不起来同这窃贼已经有了一面之缘。   “明玉,我今晚怕是回不来了。若是明天回不来,你就去钱塘找我吧!”钱塘县与杭州城挨的极近,来往花费不了多少功夫。二人现在却是要珍视相处的时间。   潘玉笑道:“你去吧!”想了想又掏出张银票给许仙。“别忘了给你姐姐姐夫带点东西。”现在许仙的经济来源,全来自同金万成那笔生意,而这事由潘玉全权负责,到如今以二人的关系,自然都归了潘玉把持,许仙也乐得省心。   旁边那差人看了一眼,暗自咋舌“一百两,这潘公子同许公子的关系果然非比寻常。”   一路颠簸方到钱塘,许仙其实更喜欢自己的神行符。就是坐船也比这坐轿要舒服快捷的多,但谁让人家讲一个气派。   好容易到了钱塘县,直接进了后衙,请入府中。杨知县已是等候多时,见了许仙便是一惊,常见许仙的人尚能感他气度变化,更别说杨知县同许仙有数月未见。今日一见,哪还是当初那个小小的读书郎,分明是个学富五车的博学公子,气度潇洒从容的连他见了都要赞叹,竟一时忘了此刻心中的忧思。   许仙恭敬行礼道:“学生见过杨大人。”   杨知县这才想起了自己的愁闷,吩咐了茶水,二人坐定,才道:“贤侄啊,这次你可要救救我啊!”   许仙笑道:“您是上官大人,我不过一介草民,怎说让我救您呢?”   杨知县便将库银失窃之事细细的说了一遍,自然还要说上许仙的姐夫李公甫的干系。原来库银失窃非同小可,已是上达天听,限期办案,主办此事正是王学政的父亲王庭张。   杨知县却没有半分把握能抓到这窃贼,因为库银被盗了不是一次两次。无论多少人守着,那窃贼都如探囊取物一般,而且是库门未启,库锁未开。哪里有那么好拿。到时候办不了案,莫说这顶上乌纱帽,就是性命也难保,这才求到了许仙。   许仙笑道:“此事就包在学生身上,还用不着求我那老师。”这件事应是小青趋势五鬼作为,许仙自觉也有一份责任。而且关系到自己姐夫,总不能自己穿越而来,再让他吃板子。   杨知县奇道:“那该如何是好。”却不敢小视许仙。   许仙只道:“大人,库银我有把握找回来,只是案犯就没那么容易。”库银应该是被藏在仇王府中,只是他怀疑自己现在是不是小青的对手。遍观剧情,和小青交过手的人极多,但大都是凡人,看不出来什么。倒是还和法海交过手,但每次都是凶猛的冲上去,然后被一招秒回来,也看不出什么。不过许仙寻思着,法海大概一招秒不了自己吧!   杨知县起身踱了几步道:“只要贤侄能找回库银,事情就好办了。”   许仙也不问他怎么好办了,躬身告退,先回了家中,却不是从小长大的那个家。而是赎回了父母再世时的院落。朱门画栋,算不上大富,但也有了小康之家的气派。   拍门进去,许仙的姐姐许娇容惊喜道:“汉文回来啦!”有些日子不见,倒是发福了不少。   许仙见了久别的亲人,心中也是欢喜不尽,将礼物放下就问起姐夫的事。   许娇容道:“别提了,这几日杨知县逼的紧,这案又破不了,可别提多揪心了。”又喊道:“公甫,汉文回来了,你快出来啊。”他晚上要值夜,白天就在家休息。   “汉文回来啦,你不是游山玩水去了吗?”李公甫从后堂走出来,大大咧咧的道。   许仙道:“姐夫,已经回来了些日子了。”他知道这姐夫对自己游山玩水是极看不过去的。   “你啊你啊,好好的书不读,游什么山玩什么水,将来中个举人胜过你姐夫吃衙门这口受气的饭!不要长停,吃顿饭就赶紧回书院读书去吧!得将拉下的功课补回来。”李公甫自顾自的教训道。   许仙连忙拿出受教的模样,他知这姐夫是迂执的脾气,自己在外面闯出这么大的声明,谁见了不是敬他三分,也只有他这姐夫才能全然不放在心上,只要觉得不对就立马开声教训。只是这样的脾气许仙不但不讨厌,反而觉得喜欢,这样忠直的人也算是世间难寻了。   不过许娇容可是不乐意了,“汉文难得回来一趟,你就赶着他出门,你安的什么心啊你!外面那么辛苦,应该在家多歇两天才是,没有精神怎么读的好书?”   许仙连忙劝道:“我此次来,是杨知县请我的。”   李公甫对这顶头上司还是有几分在意的,问道:“杨知县请你干什么?”   许仙喝了口茶水笑道:“帮姐夫抓贼啊!”   李公甫笑了,指着许仙道:“你,帮我抓贼?别说笑了。”   许仙忽然站起身,肃声道:“李公甫,我刚从县衙回来,此事杨知县全权交予我许汉文负责,命你好生配合,不得延误。”他不想解释那么多,所以对这姐夫拿出最有效的办法,公事公办。   李公甫果然中招,虽然还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站起身道:“是,我听杨大人的。”无论心里再怎么不满,命令还是要听的。而且真能抓到那贼,他也是高兴的。   许娇容在一边看的解气,赞道:“汉文,你可真是长了本事了,连杨大人都要求你帮忙,哪比你姐夫见了知县跟灰孙子似的。不过,真能抓到那贼吗?”   许仙自信道:“姐姐放心,万无一失。”又对李公甫道:“姐夫,库房中可供奉了库神?”   “没有啊,怎么啦!”   许仙道:“咱们现在去请库神。”在这个世界,这种低级神,多如牛毛,虽然战斗力底下,但还是挺灵的。   许仙记得在原本的剧情中,李公甫最后就请了库神,后来真起到了些作用,现身了一个神将和几个神兵,不过同小青斗了一场,却是不分胜负,就说出“反正这银子也不是本神的”这样雷人的话,直接罢工了,但总归是比衙役有用多了。而且免费的劳工,不用白不用。   所谓请神,就是先买一张神像,贴于壁上,然后焚香祷告,以结神意。   许仙便命李公甫买了库神像,贴在库门上,然后带着一众捕快衙役,焚香祷告了一番。其他人还不觉,许仙却见画上灵光一闪,那画上的神人似乎有了表情。许仙又行了一礼道:“今夜便有劳神君了,日后在下命他们日日祈拜,长相供奉。”   那画上的神君缕缕胡子,满意的道:“好说好说!”只是这些,许仙身后那些衙役自然听不到。   许仙又特意画了几张请神的符箓,这是他最近才学会的。虽然也只能召出一些低级的天兵来,但加上库神便可以形成神海战术,自己再在一旁略阵。算得上安全有效,只等那盗银贼落入网中。虽然有五雷符这样的杀器,但许仙可不想真把小青给劈死了。   将一些准备妥当,天已昏黑,许仙道:“李公甫,今夜就不必安排守卫巡夜了。”   “这怎么行?库房重地,怎能没人巡查呢?而且就你一个人在此,再丢了库银岂不是责任重大。”   许仙笑道:“多谢姐夫关心,我意已决。若那窃贼敢来,待到明日,库银便可完璧归赵了。”他的目的是擒下小青,问出库银的所在,但并不想真的拿小青怎么样。如果有其他人在,这件事坐做来就为难的多了。反正他们在也是无用,倒不如凭自己的本事。   李公甫对杨知县抱怨道:“杨大人,这怎么行,汉文只是个读书人。”   杨知县一挥手道:“你倒不是读书人,库银丢了也没见你起什么用。许贤侄英雄少年,一看就非寻常人。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杨知县也乐得将许仙拉下水,虽然不是为了害他,但以后再丢了库银,许仙就要尽心处理这件事了。不过当然,能把库银找回来那是皆大欢喜。   这几日的天都是阴晴不定,今夜天空都是乌云,也无星月,显得格外的黑暗。钱塘县的府库外面悄无人声,里面却是人影穿梭。   一个俊俏的青衣公子面带笑意,她这五鬼搬运大法练就之后,就想着试练一下,若是寻常小家小户,也显不出她的本事来,就偷这钱塘县的府库。一试之下,果然不负这“五福临门”四个字的含义,金银财宝任她取用。那些笨蛋衙役守了几次也没守到她,心里别提多得意了。   只是今夜这里仿佛太静了一些,令她心中有些不安,但她道行还浅,也不擅术数之道,算不清楚。本来还有些矜傲之心,前些日子仇王府一战,也消磨了不少。若非那人的雷符强力,指挥得当,最后拼死一战她才能死里逃生,否则她连命都送在那里了。   想到这里,她觉得还是谨慎些好,便道:“够了,走吧!”化身飞出库外。   这时,库神像的双眼突然睁开,手中的长锏举起,做嗔怒之状。   而许仙则站在黑暗之中微微一笑,看你往哪跑! 第二十四章 擒获   长街无人,夜雾升腾,永定门的大牌楼之下,却有影子飞舞而过。   她心中越发不安,急着带五鬼回到老巢,却见几道神光从天而降,却一个披甲带兵的天将挡在她面前,正是府库中供奉的库神,开声喝道:“何方妖孽,竟敢盗取库银,还不给我放回去。”   她一愣,难道自己的不安就来自于这里,但对这寻常小神也不太惧怕,昂首道:“休想!”这些天神不能在人间滞留太久,只要打打逃逃,谅他们奈何不了自己。   神将手中长锏一指,怒道:“与我拿下。”身后兵卒轰然应诺,持兵涌上。   她有五百年的修为,身边五鬼搬运大法也刚大成,虽然五鬼的攻击并不强悍,但胜在迅捷如风,将兵卒牵制住,凭她同库神单打独斗。那神将舞动长锏,劲风猎猎,她却怡然不惧合掌扑上,单凭一双肉掌与那神将相斗。   妖怪虽能化成人形,但其本体还是巨大的兽体,先天就神力惊人,迅猛矫捷。虽然一般不会习练人间武艺,但莫不是从出生起就开始经历生死搏杀,优胜劣汰才有今日的功果,搏杀能力极是强悍,再不时以妖法配合,更是难以对付。   许仙虽然有诸多法门,但身体却还是凡人之躯,若是不小心中了她一招也是筋断骨折的下场,所以就暗自躲在一旁,看他们相斗。影影绰绰见人影翻飞,显然斗的极为激烈。   小青同神将争斗了数十回合,那神将竟然拿不下她,就萌生了退意。这也是两者的心态的差异,神将固然是强于小青,但这对他来说不过是件工作,而且还是件没人监督的工作,能够轻轻松松的擒下窃贼当然最好。但若是擒不下,反正库银又不是自己的,擒不下就擒不下好了。   一个是十分力只用处了七分,一个则拿出了十二分的力气,自然是差距立显。   许仙在暗处看了一会儿,见那神将守多攻少,知道这免费的劳工积极性不够,便从黑暗处走出来,高声道:“神君莫急,我来助你。”   神将一看是今日的东主,不由多卖了几分力气。而小青一瞧心中一惊:怎么是他!气势一盛一衰,小青顿时险象环生。   许仙走进仔细瞧了瞧阵中那青衣公子,果然俊俏非常,比记忆中还要多了几分英气,只是似乎在哪里见过的样子。他只回忆起西湖上救潘玉那一夜的记忆,却不记得已经和小青打过交道了。   他本着安全第一的原则,也不上前,只是掏出撰写的那几张驱神符箓,以太阳真火一起燃化了,不一会儿便又是神光降下,召出了许多天兵天将,杀入阵中。   神将一看来了这么多同行,气势大壮。而那五鬼见势不妙却都躲了去。几十个兵将将小青一人围在垓心。小青哪里支撑的住,冷哼一声,就要使法遁走。   却听许仙大喝一声“临”,小青只觉脑袋一涨,遁法失效,瞬间几把刀枪迎上,哪里还能躲避,心中惊叫,却是没想到会死在许仙手里。   许仙叫道:“诸位神君,莫要伤她性命!”这群天兵天将都是受了许仙驱使,而且这杀戒能不开就最好不开,刀枪就从小青身上错开,只将她牢牢压住,跪在地上。   许仙哈哈一笑,心道这人海战术还是蛮有用的,不费吹灰之力。但也知道修行中人相争是重质不重量,要是面对法海之流,再多的兵将也只是炮灰。   库神冲许仙道:“多谢道友相助,方能幸不辱命。”他见许仙也是个修行中人,能召出这么多天兵天将,显然是有些根基,不由多了几分敬意。他虽然是有职的正神,但如城隍那样,神格并不高。多半是死后封神,和许仙这样生时便修行的有不少差距。   花花轿子人人抬,许仙自然客气道:“多亏诸位神君相助,方能擒下此贼,该在在下拜谢才是,明日我便让人好生供奉诸位尊神,常受人间香火。”   小青被压在地上,不服道:“许仙,你以众欺寡,暗算本姑,本公子,算什么本事,有种同我单打独斗。”她说着说着就有些气馁,上次许仙雷符的威力她可是亲眼见过,真单打独斗她可没半分把握。   许仙道:“你认得我?”   对什么单打独斗的胡话,他是一点都没放在心上。就好像前世看过的那个《西游记》。道祖明明能够轻松制服孙猴子,却偏偏要砸黑砖,扔金刚圈。佛祖对付孙悟空也是举手之劳,却先设圈套,将他骗到掌中。这些修炼到深处的人,都是砸黑砖打闷棍的宗师级高手,玩的就是智慧。   小青见他仿佛真的不认得自己的样子,不由想起了上次在仇王府许仙说过的话。“那时候我不会再认得你了。”不由搞不懂这是怎么回事。心道:难道这家伙是为了应自己的言,故意装作不认识自己?但或许是上次被他救过,总觉得许仙并无恶意,只是现在这样也实在恼人。   许仙见她低着头不说话,也不多言,拿出一张定身符贴在小青身上,只见黄纸符无火自燃,灰飞而去,只有符上的图纹清清楚楚的融入小青身体中。小青顿时觉得身体僵直,气息不畅。这定身符这样使用才能够发挥最大的功效。   许仙又谢过了几位神君,送完神,长街上只剩下许仙与小青二人。   许仙蹲下身对小青道:“你见过我?”他也觉得小青有些熟悉。   小青本是被押跪在地上,此刻还保持这个姿势,倒似相许仙跪拜,心中更是羞恼。怒道:“没见过,快放开我!”她自修行有成,何尝受过这样的侮辱。就是仇王府一役,也只是凶险而已。但面前给予他这奇耻大辱的许仙偏偏还对她救命之恩。见许仙不记得那夜的事情,无论是真的还是装的,她也不愿再提。   许仙叹道:“我是没见过做贼还这么理直气壮的。别的先不说,你把五鬼召回来让他们把库银送回去。”   小青梗着脖子道:“你休想!”她此刻气涌心头,哪里肯松口。   许仙一阵头痛,这真是个烫手的山芋,天生的倔脾气,而且还打不得杀不得,真不知怎么办才好。站起身来大喝一声,“五鬼何在?”   果然黑暗中显出五个模模糊糊,若虚弱实的人影,五鬼并没有走远。为首一鬼告求道:“小的白福,请大仙放了我们主人,我们将银子还给你就是了。”他们都受小青的驱役,不得不替小青考虑。   小青怒道:“不许还!”但她此刻被许仙定住,也没有约束五鬼的能力。五鬼都来劝道:“青公子,偷银子本就是咱们不对,我们不吃不喝,犯不着为了没用的银子赔上性命不是。”   许仙就道:“你们先把这次盗的库银还回去,我在仇王府等你们!”五鬼相视惊叹,不知许仙怎么知道他们的底细,只是又裹挟的银子往府库行去。   小青惊讶道:“你怎么知道?”她确实把银子藏在仇王府,准确的说是将仇王府当作的落脚的地方。   许仙笑笑道:“我知道的还多着呢!”道声“失礼了”。将小青从地上抱起来,夹在臂间。小青道:“你放下我!”她混迹人间已有些时候,自然受人间礼法的影响,如此被一个男子这样抱住,实在是不舒服。   许仙也不理她,只向着仇王府大步奔去。小青的身子轻盈,也不费什么力气。只是对她那蛇腰,算是多由体会。   直行到钱塘县与杭州城交界处,一座荒僻的府邸,抬头看门上三个大字——仇王府。许仙想起,若是原本的剧情,那个女子会在这里同自己成婚,带给自己一场梦幻。   推门进去,却只见荒草丛生,楼阁荒废,蛛网密布,哪有半分当初华美的样子,这也是梦醒时的样子。那时的自己凭着怎样的愚昧才能相信自己的娘子不是妖精呢?难道不是魅于那倾国倾城的容颜,还是爱情真的可以令人变傻。但其实相处,也不过一天而已。   只是爱上对方的容貌与爱上对方本身有什么区别,无论是以魅惑还是报恩作为开始,但爱了便是爱了。但现在的自己已经没有接受这份爱的资格了吧!   不过或许只有打破原本的束缚才得见真正的彼此吧!她千年的修行非是为做自己的妻子而生,而从修行上来讲,自己反倒是她的魔障吧!   许仙皱眉思索,进了一个破败的厅堂,找了张凳子,掸去灰尘,将小青放下。却见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直瞪着自己,显是气愤到了极点。若是真的跟着白素贞在西湖上见了许仙,她大概要出生阻止,破坏二人的姻缘了吧!   若是以前的许仙还会在意这一点,或许还要曲意讨好一下她。但现在许仙放下负担,也不在意,而且那些恶感说不定反而有利于将来的了断。   便另寻了张椅子的坐下,坦然道:“我姐夫便是本县的捕头,你这偷盗只是好玩。但若真的破不了案,追不回库银,不知要有多少人因你掉脑袋。你也是修炼之人,应该知道此间的厉害。”   小青道:“那你是要逮捕我归案喽!”她心中也有些惧意,若真的被抓回去,挨上一刀,就是她五百年的道行也要化为泡影。但她有一种感觉,对方并不会这么做,所以才有些有恃无恐吧!   许仙笑道:“我并无此意,只要你说出库银的所在,好让知县销了案,我自然会放了你。只是也劝你以后要谨言慎行,莫要由着性子胡来,将来有你吃亏的时候。”虽然不想施恩卖好,但也没必要结怨,只是秉直道而行而已,将事情说清楚就是了。   许仙却是想起马上,面前这女子就要因调戏那人被收为丫鬟,只是不知道这一点会不会因自己而改变。   许仙一番温言相劝,她也非不通事理之人,知道这事是自己有错在先,而许仙也无恶意,反比着那夜还要温和的多,少了一股冷冽肃杀之意。言语间如春风拂面,自生亲和。犹豫了一下,就说了剩下库银的所在。   许仙却动也不动,小青气道:“你怀疑我?”   许仙苦笑道:“那么多银子,我总不能自己背回去,我是等那五鬼回来,让他们多跑几次,都送回去好了。”他倒不是没想过等天明让衙门里的人来取,但自己若不看着,说不定就被小青转移了,反正要花时间,就一步到位好了。   小青道:“那你还不放了我!”却暗自转着眼珠,被许仙擒下,她并不心服,若许仙敢放了她,她必要趁机偷袭,制服许仙,然后对许仙也来个饶命之恩。那才痛快。   许仙立刻拒绝道:“不行。”她深知面前这女子的狡狯,自己近战可不是她对手,若是再弄出什么幺蛾子,那才是自讨没趣。   小青道:“你言而无信!”见许仙不理她,便吵闹个不休。   许仙本想静心修炼,就道:“也好。”便走过去,并指如剑虚空一画,小青就感觉身体一松,心中一喜,清喝一声:“看招。”看似正大光明,手却先于声音攻了过去。   许仙微微一笑,却是早防着她。右手刚解符,左手就印了上去。快的让小青只来得及伸出手和喊出那一句“看招。”就又换了个古怪的姿势被定在原地。   许仙将她放回椅子上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古人诚不欺我!别说我没给你机会,现在你还是老老实实在这呆一夜,等那五鬼将库银全部送回去,我才放过你。”   小青恨的发狂,却又无可奈何。许仙无论是力还是理都稳稳的压住她,令她有一种难逃掌握的错觉。那一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她也是知道意思的,心道,难道他看破了自己的真身。却又不能问,不然岂不是不打自招。   许仙又坐回原处,开始每天的修行。金光开始在他身上汇聚,不断的融入主星之中。许仙安坐金光之内,恍如神人。   小青不由想起那夜,同样是再这仇王府内,自己还说再见时,要报答他的恩惠,却没想到再见却是如今的光景。依旧是在这仇王府中,自己被他轻轻松松的擒下,生杀由人。当真是心情复杂。   五鬼回来,许仙睁开眼,命他们接着搬运。五鬼顿时叫苦连天,埋怨起来。   “我说不要偷吧,现在还要一趟趟的运回去。”   “谁说不是,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没事找事!”   “哎,所托非人,又有什么办法!”   ……   话里话外都是说小青的不是,技不如人让人擒了,还要麻烦他们兄弟。   小青瞪眼喝道:“你们说够了没有!”她道行还浅,又不善于御下,虽然能驱使五鬼,却没树立起主人的威严来。此刻在许仙面前不给她面子,心中哪有不怒的道理。   许仙站起身,虚空一握,手中金光乍现,随手一挥,将五团太阳真力送入他们体内,道:“几位还是赶紧干活吧!若是不然。”手中升起金色的太阳真火,摇曳间令五鬼一阵震颤,知道只要沾上一点就只有死路一条,魂魄都会被烧的干干净净。   只是阳气入体,五鬼觉得精神一振,知道这太阳之力与修行大有好处,喜道:“还是这位公子知心,您一句话,咱们兄弟敢不效死力!”相互招呼着,加快了速度搬运着金银。比之小青要有威严的多。   小青更是气闷,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五鬼是许仙炼的呢!问道:“你真的不记得这仇王府了吗?”   许仙想起自己的出窍时的状态,不由叹道:“听你这么说我似乎还真的做过些什么,魂魄离兮而成梦,那时候的事我与现在的我就如同梦幻,不太想的起来,你可否告诉那时的情况呢?”   他猜想自己一定还有些事没想起来,不过这是失忆本身就是自我保护的一种机制,若是勉力去想,反而不一定是好事,不如顺其自然,慢慢回想。   小青终于胜过许仙,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挑眉道:“想知道吗?就不告诉你!”   许仙笑着摇摇头,又闭上了眼睛,小青讨了个没趣,也不说话。五鬼来回几次,终于将这些日子盗的库银全部送回。   许仙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笑道:“多谢五位。”又冲小青道:“后会有期了!”   “等等!”   许仙一拍头道:“忘了。”又将手一挥,她身上隐现的符文消散。   小青身体一松,盯着许仙,却又一时不敢出手,生怕再是自取其辱。许仙却潇洒的转身离去。   小青看着他的背影,手时松时握,但许仙越是这样不设防她就越不敢出手,直到许仙走出仇王府,她也没能动一动。颓然的叹口气,知道对许仙已是产生了惧意,以后再见他恐怕难以发挥全部功力与他为敌。   但又想,就算是全部功力又怎么样,对方真火未出,雷符未用,显然是对自己留了手。若再去找他麻烦,也未免太不识好歹了。   哎,这一口胸憋在心口,就没法出了吗? 第二十五章 纳妾   白福道:“青公子,今晚我们可累死了,就不打扰了,去歇息了,您有事再相召唤吧!”   小青顿时发泄道:“你们这些叛徒,外人驱役就这么卖力,跟着我没见这么用心过!”   五鬼顿时不乐,白福道:“我们忙了大半夜,还不是为了救您老人家,结果人家还说声谢,您倒是埋怨起我们来了。”   小青怒道:“都是我不对,都是他好,你们不如跟着他算了!”   “人家杀咱们不过是举手之劳,却一直对您客客气气,连重话都没说过一句,这样的人简直是世间难寻。”见小青脸色越来越差,连忙补救道“不过咱兄弟一仆不侍二主,一女不嫁二夫,对青公子你是忠心耿耿。”   许仙放慢了脚步往家走去,此刻晨星曦微,快到黎明。一夜忙碌,但却没多少困意,今晚又见了一个局中之人。只是剧情因自己而变,命运会将这些人包括自己抛向何方呢?   突然想起一句话,便曼声吟道:“人生世上,只须合眼放步,以听造物之低昂而已。”   何必叹什么如戏如棋,只须秉承自己的道路,阔步而行而已。   许仙到了家门前,却见一人在门前徘徊,不是潘玉还有谁。她办完了事就来寻许仙,情之所至,虽是入夜也顾不得。只是谁也不知他跑到哪里去了,便在门前等着他。   许仙过去轻轻拥住她,有些心疼的道:“怎么不进去等?”春寒料峭,夜凉如水,她的手已凉透。   “深夜搅扰,甚是无礼!我有武功御寒,不妨事的。”得他一言,便觉今夜不算白等。   许仙却不会同姐姐客气,拍开家门,向姐姐介绍了潘玉,只说是知交好友,问起姐夫,姐姐却道他半夜起来去了县衙了。   姐姐提前准备了饮食,让两人吃些东西,许仙同潘玉讲了今晚的事情,潘玉惊讶道:“真的能召天兵天将?”   许仙道:“符箓用完了,不然召来给你瞧瞧!”   潘玉嗔道:“烽火戏诸侯啊!”   许仙笑道:“红颜一笑思倾国。”   二人说笑不久,却听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李公甫的大嗓门喊道:“快开门啊!”   许仙过去启了门,李公甫激动的抓住许仙的手,道:“汉文啊,你真是太神了,库银又回来了!”   许仙笑道:“我说库神大人不是白给的吧!以后好生供奉,顶你许多衙役!”他不想身边的人也将他当作异类一样。   李公甫道:“那是,那是,这库神可要好生供奉着。对了,杨大人请你午时去吃酒,说要谢谢你呢!”又见旁边一个俊美公子,问道:“汉文,这是谁啊?”   许仙又介绍了一番,最后道:“我们都是一夜未眠,现在回房去休息一下,到时候就劳烦姐夫叫醒我们了!”   李公甫道:“那是当然了,你的房间你姐姐早帮你收拾出来,不知道有多好呢!只是你一直在外面,没机会住。”   许仙又谢过了姐姐,带着潘玉回了房间。潘玉一夜未眠,虽然身怀武功,但总不比许仙的道法神奇,和许仙说笑了一番早有些困意。躺在许仙的床上,还有些奇怪的感觉。每当二人独处,她便会摘下项链,一露芳容,这时冲许仙一笑,百媚横生。   许仙笑道:“是不是有丑媳妇见公婆的感觉啊!”   潘玉嗔道:“若你姐姐知道你天天搂着自己的知交好友睡觉,不知道会不会杀了你!”   许仙苦笑道:“又不是我愿意搂的,每晚不知道有多难熬!”   “得了便宜卖乖。”又黯然道“对不起,是我不能尽到一个妻子的责任呢!”   许仙摸摸她的头发道:“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   “可你家总要靠你延续香火的啊!”   许仙也是头痛,只要生在这俗世便必然要受这俗世的约束,也只能道:“这个以后再说吧!”   潘玉闭上眼睛,不再多言,却暗自为这个男人准备了她所能准备的一切。   午时,府衙之中,杨大人对许仙千恩万谢,绝没想到,令整个钱塘县衙束手无策的库银失窃案,到了许仙手中,这么快就得到了解决,库银一夜之间完璧归赵,和失窃时一样的匪夷所思。   杨知县道:“贤侄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许仙微微一笑道:“天机不可泄露,只要库银追回,不就好了吗?”   杨知县笑道:“是是是,库银追回就好。”见许仙不愿多说,也不敢深问。终知此子非池中之物,已不是自己所能测料的了。又对潘玉道:“潘公子,潘大人近来可好啊?”语气固然是熟稔,但他其实也不过在多年前见过潘玉的父亲潘璋一面。   潘玉道:“多谢杨大人挂怀,家父身体一向安泰!”   “那就好,那就好!”虽然在钱塘县中算的上青天大老爷,杨知县知道自己不过是个芝麻绿豆般的小官,谈什么派别不过是个笑话,到了这个岁数也没多少进取的心思,但能同潘系的头面人物同席吃饭,也是倍感荣幸。   这时杨大人的三姨太笑着举杯道:“潘公子一看就是人中龙凤,小女子敬你一杯!”从见了潘玉,一双眼睛在她脸上打转,舍不得离开一会儿。   杨知县连忙咳嗽一声,但这三姨太年岁尚轻,是平日被他宠溺坏了的,此刻理也不理,只管冲潘玉笑个不停。倒不是有什么心思,但喜欢却是真的。   许仙看的暗自好笑,这明玉只要随便一坐就有女人飞蛾扑火,若再勾勾手,怕是什么的顾不得了。   这时,一个衙役上过来附耳对杨知县说了一番话,杨知县怒道:“竟有此事!”   见潘玉果然露出疑问的神色,才解释道:“近日,钱塘县抓了一个江洋大盗,还多亏了公甫缉拿得力。今日正准备将文书送交刑部。没想到今天一个梁王府的卫士就拿着梁王的书信来提人,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李公甫陪坐在一边,听见杨知县“公甫”叫的那么亲热,浑身一哆嗦。这杨大人平日也就“李头李头”的乱叫,怒起来就是直呼其名,何曾这么客气过。   潘玉却知这老油条的心思,无非是不想得罪梁王府的人,让自己去帮他应付。想想许仙家便在钱塘,一个小小的卫士她还是不惧的,而且还能光明正大的给梁王府不痛快。一瞬间动了无数个心思,考虑了利弊得失,道:“大人还需依法行事!”   杨知县心中一喜,慨然道:“我食国家俸禄,自当如此,咱们就去见见那梁王府的卫士!”   许仙暗自思量,原本的剧情中似乎是有这么一段,只是没想到会发生在现在。梁王府,这个重要的大反派,在这世俗上还拥有着巨大的能量。就是法海在梁王面前也要客客气气,梁王对这法力无边的老僧人也并不如何畏惧,反而时常以寺庙加以威胁。梁公子更是动不动就威胁要烧了他的庙。   法海虽然不能说是怕梁王,但还是秉承了一般修道之人的法则——不干人事。这个“不干人事”,是不干预人间事物的意思。但这些仙佛中人确实干的也不是人事。虽然明知梁王府藏污纳垢,法海却绝不出手,最多也就是加以劝诫。还明明白白的告诉梁王,若白素贞是妖怪,老衲就出手,若不是,就恕我无能为力了。   而后梁公子同小青在金山下起了冲突,请侍卫去请法海,法海硬是一路疾走,等小青放毒蛇,干掉了梁公子,才“及时”出现,骂声孽畜,给了小青一下,将小青打成重伤。但小青却能在受伤在前,功力悬殊的情况下逃回白素贞身边。可见法海也是心中暗爽不已,留了手的。   不然为何梁公子求法海救他,法海却推脱道:你已是万蛇钻心,心脉已断,老衲实在是无能为力。这话多半是说给旁边的梁王府卫士听了。梁公子说白了不过就是中了蛇毒而已,而功力在法海之下的白素贞就能解鹤顶红之毒,而法海却是试也不试一下就下了定论。大概对着梁公子的尸体还要心中骂道:让你威胁哥!   果然是不秃不毒,不毒不秃。   正厅中,杨知县高坐其上,许仙同潘玉却只在帘后倾听。   两个捕快带了披枷带锁、蓬头垢面的犯人上来,道:“大人,人犯带到。”   那犯人一见厅中卫士就求救道:“大哥,救我啊!”   那卫士示意他安静,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他乃梁王府的总管,自信满满,这次前来,特意求了梁王爷的亲笔信,不信一个小小的知县敢反抗。   “杨大人,梁王爷,亲笔交代你要放人,你最好遵照办理,否则……”话至此不说,其中的威胁之意却是尽显,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又何况是他这样总管的身份,语气间丝毫不把杨知县放在眼里。   杨知县心中怒甚,潘公子都对我客客气气,你一个小小的梁王府侍卫却敢如此不把我放在眼里,真是跋扈。但脸上还是带着不动声色,犹豫道:“这……”   李公甫忍不住冲出来道:“大人啊!这个人确实是登记有案的江洋大盗,奸淫掳掠,无所不为,属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缉捕归案,千万不能放啊!”   杨大人点头道:“恩,不能放。”他知道有潘玉在,这犯人是死也得死在钱塘县,自己若不想让两家夹死在中间,就只有秉公办理一条道。   那卫士指着李公甫喝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阻止杨大人放人?”   潘玉道:“你又是什么东西,敢来让杨大人放人?”说着话从帘后走出来。   卫士正想喝骂,一见那帘后走出的人,立刻流下汗来,常在京中行走,潘玉自然是认得的,暗道此次恐怕要完。还是勉强道:“小的见过潘公子。”   潘玉道:“听说还有梁伯伯的亲笔信,不知在何处?”   卫士如何敢拿出来,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杨知县道:“王总管,这个人确实是个江洋大盗啊!而且公文已经呈交刑部,本县实在不敢,也无权放人啊!只要梁王爷下一道正式的手令,本县一定放人。”   那犯人求道:“大哥,救我啊,送到刑部我就死定了。”   卫士冷哼一声道:“你等着吧!”就转身离去,却明白,如今已是事不可为,只能等押解到京中才想办法了,只是刑部公文一出,就必然要判有罪,至多只能重该轻而已。   犯人被带下去,潘玉又道:“昨夜缉贼,这江洋大盗同那盗库银的贼人关系不浅,杨大人还需详加调查才是啊!”许仙知道潘玉此言一出,就算判了那犯人死刑。   杨知县忙道:“一定,一定。”心中一喜,他本就是打算找人顶缸,了结此案,如今正是两全齐美。反正这江洋大盗就是该杀之人,如今也不算冤枉了好人。衙门里泡制犯人的手段可是多了去了,不信他不认这个罪。   李公甫不解道:“我拿他时,库银尚未失窃,不像是有关系的样子啊!”   许仙却问道:“姐夫,你觉得这人犯的是死罪吗?”   “可不是,他犯的那些事,死上三会都不冤枉!”   许仙却记得在原本的剧情中,这人却只是被判发配边疆十五年,说是十五年,最后说不得重该轻,轻变缓,再来个什么保外就医,能在边疆呆个两三年就不错了。显然是有人使了“七十码”,如今才是罪有应得,不由心中畅快。   午后,许仙同潘玉乘船回了杭州,潘玉却说不回书院,而是带他到城中一出僻静的院落。院落中张灯结彩,显然是哪家要结亲。有一些仆役正在手势东西,见了二人都自行礼。   许仙不由纳闷道:“明玉,我们是来吃哪家的喜酒,须得包了礼钱。”   潘玉笑道:“不是娶亲,是纳妾!”   许仙奇道:“这到稀奇,纳妾怎么会请我们,难道是总督大人,可总督大人纳房妾也不用像寻常富户偷偷摸摸,养什么外宅!”纳妾不比娶妻,虽也是张灯结彩,铺红贴囍,花轿礼炮也不缺。但只是一副小轿抬进门中,不会大摆筵席,请外人到场。   潘玉微笑道:“是为你纳妾啊!”   许仙瞠目结舌,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为我?开什么玩笑?”   潘玉转过脸道:“是啊,我就要走了,你总得有人照顾吧!虽然先纳妾后娶妻有些不和规矩,但也不算什么。”   许仙二话不说,拉着她随便进了一间房内,却正巧是那龙凤之阁,红烛锦被都预备妥当。许仙怒道:“潘明玉,你想干什么?”却还不得不压低声音。   潘玉坐到床上,叹道:“给你我不能给的。”爱惜的抚摸着凤冠霞帔道:“好想试试看啊!”却一直不看许仙。   许仙痛苦的一抚额头,过去扳过她的身子,直视着她的眼睛,却见她脸上却有难掩的黯然之色,训斥的话再也说不出口,道:“唉,你这是何苦啊!”   潘玉抱着他的腰,将脸贴在他身上,道:“为夫纳妾是贤妇的美德啊。轻美人重知己,也是古之贤者的风范,汉文你怎么不开心呢?”   这正是古人的标准,刘安杀妻只为给刘备准备一顿饭,当世称之为贤。项羽一句“虞兮虞兮奈若何”,便为后人所不齿。古代英雄豪杰的标准,总得有这么一项标准,不拿女人当人看,只当作货物玩物才是上佳。   许仙捧着她的脸颊,问道:“这话你信吗?是哪家女子,赶紧回了吧,这妾我不会纳!”三妻四妾乃男人最正常的想法,许仙也不是圣人,偶尔也流着哈喇子意淫一下。但当拥着怀里这女子,心中便再不会有其他。   潘玉低声道:“是彩凤姑娘,我已经跟她说过了!”   许仙觉得更是头痛欲裂“天啊!人家对你一片深情。她怎么会答应你的,是不是你逼她了?”   “我没逼她,她自己同意的。她的情意我不是没有感动,只是我又能给她什么呢?我要永远防着她,你以为她到了我府中便会快乐吗?她对汉文你未尝没有心动,也只有你才能善待于她!”   既然决定维持现状同许仙在一起,那为了保守秘密,女色是绝不能近的,而她对彩凤情意虽有些感动,但却远远无法同许仙相比。她有意拉许仙在彩凤的画舫中对饮,便是为了观察彩凤的心意。她知道彩凤的性子,若自己将她送给一个她厌恶的人,她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许仙道:“反正你别想我答应!”   潘玉怎会不了解抱着这人,便道:“这消息全杭州城都知道了,你不答应,彩凤只有死路一条!”被人大张旗鼓送给旁人已经算是轻贱,若再被拒绝,又有什么脸面再回画舫之上,以彩凤的性情除死无他。而许仙是绝对不可能作出这种事的。   “你!”   潘玉轻声安慰道:“别耍小孩子脾气了,你知道,这也是没办法!”她又何尝愿意如此,但他终归是要娶妻生子的。他固然可以永远只念着她一个,一直独身下去。但这样能坚持多久呢?别人且不说,许仙的姐姐又会看许家绝后吗?让他为自己承受这许多,也绝非她之所愿。   许仙叹道:“这样算计自己的丈夫,就是一个妻子该做的吗?” 第二十六章 悲喜   潘玉抱紧了许仙,轻声道:“若我真是你的妻子就好了,永远不让你纳妾!”这倒是她的心里话,哪个女子不喜欢自己的丈夫只爱自己一人。   许仙苦笑道:“像画里那样,敢纳妾就死给我看!”   潘玉一声惊呼“你知道了。”那画壁上的种种,如今还在眼前。   许仙道:“我后来才想明白,那个人除了你还有谁。”   潘玉有些羞涩,却又有些喜意:“那我们算不算已经成亲了。”   许仙点头道:“就如我那师傅所说,虽是虚幻,但正是你我的心意,若心意是真的,其他的就算是假的又和真的有什么分别呢?”   潘玉有些甜蜜的轻“恩”一声,觉得为他受到的委屈痛楚都得到了加倍的补偿,虽然实际上,不过是这寥寥几句话而已。“那你答应了?”   许仙轻拍了一个潘玉的头:“答应你个头,你辜负了人家也就罢了,我怎能再去欺负她。只是能助她脱离苦海也是好事,然后,或许我能给她真正的自由吧!”   潘玉才不信他的话,面对彩凤那样灵慧天成的美人,就是自己有时候也忍不住想要轻薄一下,非关欲念,只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许仙又怎么可能面对嘴边的肉而不吞下去。   红罗帐中,凤冠霞帔。凤冠华美,垂下缕缕珠帘,半遮半掩的挡住那一张绝美的容颜,此刻却在敛眉沉思。如今的境遇是她万万没有料到的,不由又想起了那日的情景。   春帆细雨,画舫楼阁,她和潘玉站在船头,进行着最寻常的对话。   “我马上就要回京了,在那之前我会为你赎身。”潘玉轻松的道。   “那,很好啊!”她把玩发梢,感觉气氛有些不同寻常。   潘玉突然转过头看着她问道:“你觉得许仙如何呢?”   她想也不想的说道:“才情气度,当世无双。正直爽朗,是难得的好朋友。”她从未试图在潘玉面前说谎,彼此都太聪明,也太深沉了。多余的猜想对方的想法,只会让相处变成一场智斗。偶尔为之或许很有趣,但没有人会想要永远处于这种状态。   潘玉又道:“我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相逢是在初雪试的最后一场比试吧!”   她皱了皱眉头,不知潘玉为了突然转变话题,但还是道:“是啊,你那一首《九张机》真是惊才绝艳。”   潘玉笑笑道:“我也是凭着那首词才能打动你的吧!”   她望着浅绿色湖水,倒影出彼此的身影,轻轻道:“不全是,但也差不多。”   “如果我说,那也是作弊呢?许仙帮我作的弊。”   她掩口轻笑道:“我就知道,我看过你流传出来的每一首诗词,那样的文笔却是不像你的手笔呢!放心吧,奴家不会说出去的!”她笑的花枝乱颤,但眼中却无多少笑意,而是渐渐敛去笑容道:“你平时不是如此的,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潘玉沉吟道:“如果第一次在你面前吟这首词的人不是我而是许仙……”   她脸上的第一次露出怒色“潘玉,你是真的不明白,还是有意试探。对一棵树来说,曾经的种子因何种下还重要吗?无论是刻意为之还是机缘巧合,树已经是树了。你若想彩凤做什么,就请直言吧!”   潘玉一时也有些无措,伤害一个爱自己的人并没想象中那么容易,只要自己的话出口,无论结果怎样,却一定会留下伤口。但理智命她作出选择:“我想你或许可以嫁给许仙。”自己已经决定为许仙保留这女儿之身,再和别的女子相处就难免是对彼此的折磨了,长痛不如短痛吧!   她霎时间手脚冰凉,春日融融却让她一阵眩晕,差点一头跌进湖里,潘玉来扶,被她推开。“算是命令吗?”   潘玉看她凄然的神色,心中也不好受,但还是道:“不算,只是多个选择。我家中亲族极多,你的身份免不了要受挑剔,而许仙家中无父母兄弟需要伺候。而且你跟着我,终身不过是个妾室,同许仙在一起或许还能谋得一个正妻之位。”却见她面上的凄然之色越来越重,终于说不下去,叹口气道:“如果你真的想,就和我回王府吧!”   她却只是摇了摇头,道:“若你真的有情于我,就是刀山火海又有何妨?只可惜,只可惜……”声音渐微,终至无言。表情渐渐变得肃然,最后道:“好吧,我答应,我答应嫁给许仙!”此言一出,心中登时如空了一块。   潘玉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伸出手想摸摸她的脸,她却转开头躲开了,眼角泪花闪动,嘴角却噙着一丝笑意:至少,至少,鸾儿会觉得开心吧!既不用离开我,也不用离开她的许哥哥。恩,这样也好!也好!   潘玉下船,她有些呆呆的看她离去,故作轻松的笑了一笑,转身却见青鸾担心的看着自己,道:“小姐,你怎么了。”她敏感的察觉到彩凤的异样。   她伸了个懒腰,笑道:“没什么啊,可以赎身了,以后就不用在这湖上漂了。”   青鸾激动抓住她的手,喜道:“真的吗?潘公子终于要,太好了,小姐。”一时忘了她的异样,只当作是赎身的喜悦。   她看青鸾为自己高兴,全忘了自己的喜好,心中即是感动,又替青鸾高兴,莫名却有一种东西在胸口涌动,压抑不住,拉着青鸾往舱中疾走,青鸾不明所以的被她扯着,直到房中,将门关好。她一头扑在青鸾怀里,放声大哭,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想到这里,彩凤拭了拭眼角,怕还留下些痕迹。毕竟是新婚之夜,不能给那人不痛快,毕竟以后就是他来主宰自己的一切了。   门扉响动,彩凤连忙将手收回,屏息端坐。   许仙又忍不住苦笑了一下,人生四大喜之一,娶的又是世上难寻的美人,此时不知有多少人在羡慕他的艳福,但他却忍不住又叹息了一声。   红烛高举,到处洋溢着喜气。许仙万万没料到,同自己进行这一幕的会是这样一个女子,说实话,他根本不了解她,但心中还是有些怜惜。向着床边走去,端详了一下,或许真是名中带着凤字,也凤冠霞帔真是她最好的衣衫,雍容且华美,只是低眉顺目,安详而从容。   许仙知道,这女子现在属于自己,至少是在名义上。自己可以主宰她的一切,从她身上得到任何自己想要的东西。但这种思虑不但没给他带来什么优越感,反而感到一种深深的悲哀。   许仙为她摘下凤冠,长发并没有如平日那样挽成发髻,而是简单的梳理,柔顺的躺在身后。只见她脸上含羞带喜,绝无任何一点不悦,真的就像是一个凭君怜爱的新娘,只是太像了,以至有些不真实。   彩凤提醒道:“夫君,该喝交杯酒了!”   许仙将她引到桌旁,她正欲倒酒,许仙却按住酒壶道:“我有话要说!”   彩凤露出迷惑的神色,春宵夜短,美色当前,还要说什么呢?难道他以为说几句情话就能感动自己吗?但他若是真的说了,自己还得作出动情的样子才行。   许仙道:“我知道你喜欢的是潘玉!”   这种事无可抵赖,但新婚之夜,丈夫却提起别的男人,想必是心中有所不快吧!彩凤只得道:“夫君说哪里话,奴家对潘公子确实有些好感,但还是因为她所做的那一首《九张机》,如今方知是夫君的手笔,若是早些知道……”   她愈是曲意逢迎,许仙心中的悲哀就愈深,终于化作怒火道:“够了!”   彩凤面色一僵,收起笑容,知道许仙没这么好哄,正色道:“奴家确实曾对潘公子有意,只是如今既然嫁入许家,便绝不会再有别的心思。”见许仙不为所动的模样,一咬牙道:“彩凤虽然出身娼门,但这些年来洁身自守,即便是和潘公子也未曾越礼,不会辱没了许家的门风,如今,如今,还是处子之身,请夫君明鉴!”说着话,脸红的似要滴血。   许仙苦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彩凤道:“全凭夫君做主!”有些破罐破摔的感觉。   许仙长吁了一口气,站起身冲彩凤做了个长揖,道:“此事我本不知情,是潘玉胡闹,哎,她也有自己的苦衷,希望你能理解。只是如今能帮彩凤姑娘脱了乐籍也算一件幸事,以后若有什么打算就全凭姑娘你自己做主。我会搬回书院去住,这院落便留给你和青鸾,你若有了中意的人,和我说一声,无论是休书还是嫁妆,我自会成全。今日若有得罪之处,还请恕罪!”一口气将这些话说完,才觉得松了口气。   彩凤先是起身惊讶的望着许仙,后又裣衽跪下道:“彩凤非是水性杨花的女子,若得休书倒不如一死了之。”   许仙想扶,又不好扶她,道了声“死脑筋!”转身开门走了出去。   彩凤心中满是迷惑,这许仙莫不是个呆子,还是大奸似忠的伪君子。这件事真的像他所说,是潘玉有苦衷吗?但无论如何,今晚躲过一劫,总是心中松了一口。   许仙出门,却见一个女子正狠狠的瞪着自己,却正是青鸾。见了许仙,冷哼一声别过头去。小姐交代过,一定不能和许仙生气。无论这件事他在其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此事已成定局,争执也是无益。   许仙道:“怎么现在连哥也不叫一声?”   青鸾忍不住怒火,道:“许仙,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小姐在她怀里哭的样子,她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心疼,更疼的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竟然是自己真心接纳的哥哥,许仙。   许仙解释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青鸾气愤填膺,强自压着眼泪,道:“你接近我果然是为了小姐是吧,潘玉也让你利用了是吗?若非顾及我的心思,小姐宁死也不会嫁给你的,我好恨,好恨我自己,好恨你!你为什么要骗我!”说着说着,眼泪已是止不住的流下来!   许仙道:“请你相信我,你现在进屋去吧!”   青鸾激烈道:“相信你,事实就在眼前,你要我怎么相信你,若不是你从中作梗,潘玉怎么会将小姐送给你。你现在出来想做什么,莫不是想让我也进去陪你。好,我就令你如愿。”说着话拽住领口,呲的一声,将春衫撕破一个大大的口子,露出雪白的肩胛与湖绿色的肚兜!   许仙怒道:“你发什么疯!”过去帮她把衣服拉上,道:“我是让你进去陪着你家小姐。”见她脸上的泪水,许仙无奈的道:“我当你是妹妹,不会伤害你,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这件事我确实有责任,但也没你想象的那么坏,我现在只要你相信我一次,连这个也做不到吗?”   青鸾望着许仙真诚的双眼,听着他温和的话语,虽然心中有个声音一直在说,不要相信他,男人都是骗子。但却不由自主的道:“我,我相信你,你不会有意伤害鸾儿的!”这么说着,却觉得心中的痛楚轻了很多,心中也在怀疑,这是自己在安慰自己。   “根本就没有伤害,无论如何,能脱了乐籍总是好事,总比在船上见那些不三不四的男人强多了!以后在这小院中自由自在,等你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我就把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你没有骗我!”青鸾脸上挂着泪水,但还是有些犹疑。   许仙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你个青鱼脑袋,我就是骗你也不会让你发现的。”   青鸾似乎从许仙身上找到了往日那种熟悉而温暖的感觉,想起现在二人的状态,脸上绯红一片,赶紧推开许仙,逃进房中。   小院又恢复了平静,本就没请什么人来,杂役仆人也让许仙发银遣散,如今这么个大大的院落只剩下许仙一个人,他却道:“还不给我出来!”   黑暗的角落里果然走出一个人来,除了潘玉还有谁,此刻未带项链,脸上带着娇媚的笑意。“没想到汉文真的如斯君子呢?”这一点她也有些没想到,这不是智慧的问题,而是对待女子的态度,古人和今人永远难以达成共识。   许仙对她真是无可奈何,将她狠狠的抱在怀里,在翘臀上重重的拍了一下。潘玉一声惊呼,虽然每夜二人相拥而眠,肢体交接。但许仙从未触及潘玉的敏感之处,主要也是怕自己把持不住。   隔着薄薄的衣衫,似乎还能听到一声轻响,潘玉登时红透了脸颊,趴在许仙怀里说不出话来。   许仙见她羞不可抑的模样,心中怜惜,转而轻轻抚摸她的脊背道:“后天就要走了吗?”   潘玉轻嗯了一声,道:“后天一大早!”   “那明天就是最后一天喽?”   潘玉伸手掩住许仙的嘴,道:“不是最后一天,而是很多天,我们的日子还长着呢!”   许仙点头道:“恩,还长着呢!”   潘玉斜眼瞧了还亮着烛火的房间,问道:“房中之人,你打算怎么办呢?”   提起这个许仙就来气,抬起手忍不住又要给她一下,却见她绷劲紧了身子用力抱住自己,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哪还有平日半分潇洒,这一掌终于没有落下去,而是道:“还能怎么办,走一步看一步吧!至少对我那妹子,该是件好事!呆在那种地方总不是长久之计。”   潘玉道:“是我对不起她,你要好好照顾她,相信我,她会喜欢上你的!”   许仙知道她说的是彩凤,却道:“就你这样的傻子才会喜欢我!”   “那就让我永远做个傻子吧!”   “你啊你!”   彩凤正在沉思,听门声响动,心中一惊,以为许仙去而复返。却见青鸾衣衫不整的走进来,院中除了许仙再无第二个男人,彩凤惊怒道:“他,他竟然对你用强!”   青鸾忙道:“小姐,不是你想的那样!”   彩凤红了眼睛,拉着青鸾道:“还能是怎么样!走,我们去找他,他怎么敢这样对你!”   青鸾连忙细细的解释了一下,心中却不由想,自己刚才是不是也是像小姐一样呢?彩凤盯着青鸾道:“他真是这样说的?”   见青鸾点点头,才松了口气,也将刚才的事说了。青鸾道:“小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彩凤猜测道:“或许是潘公子的家人不许她这样做吧,我毕竟是个……”潘王不许潘玉纳一个娼妓为妾,确实是最合理的解释。但彩凤总感觉其中另有隐情自己未能猜透吧。   青鸾又问道:“那小姐,我们该相信许大哥吗?”   彩凤翻了个白眼道:“不是我们,是你,都许大哥许大哥的叫上了,还说相信不相信!”心中却暗暗道:许仙啊,许仙,只要你能让鸾儿快快乐乐的,我便诚心诚意的侍奉你,否则,我做鬼也不会让你好过!   永远不要小瞧一个护犊的女人,特别她还是倾城绝色,更能在不经意间爆发出无与伦比的杀伤力。   但许仙会让她失望吗?还是真如潘玉所言,会喜欢上他呢? 第二十七章 玉泠   天光大亮,一夜无话。   马上就是离别的时候了,许仙也感到格外的烦闷起来。或许因为前世过于发达的交通与通信,今人早没有了这样的情怀。   如今方知古人所谓,雁寄帛书,鱼传尺素的意味,因为这一别就真的是只能以书信相托了。听不到对方的声音,看不到对方的影像。剩下的日子又当做如何消受呢?   一日之间,重寻旧迹。潘玉总说些那时的感受,或悲或喜,或伤或怨。总能让许仙格外的怜惜起来。知鱼亭中,潘玉笑道:“就是在这里你送了我那把青虹剑。”说着轻轻抚摸腰间那一把青虹剑,这把剑她时常带在身边。   许仙笑道:“算是定情信物吧!你还说要舞剑给我看呢!”   “那个冰蝉你还留着吗?”   “当然!”许仙从怀里取出冰蝉,二人相视一笑,或许真的是早就订下了前缘吧!   只是入夜却不能如平日那般安眠,潘玉要离开杭州乃是一件大事,这一点不仅是对许仙,对于许多人来说也是一样。送行的宴会总是少不得的,而且排场办的极大,倒比许仙昨夜那一场婚宴要盛大的多。   杭州府的头面人物齐聚一堂,为的不是什么江南才子的名号,而是未来潘家的主人。这些人都暗自寻思,此次潘玉回京,大概要开始正是接手宗中的事物了吧!   潘王日渐老迈,而主持朝政的梁王则更是不堪,但已有来者等着接下他们手中的一切,继续为各自派系的生存与发展展开一场不见刀光剑影的生死搏杀。谁会是最后的胜利者,现在还难有定论。   华灯初上,天气已暖,这宴席便设在觐天书院的广场上。毕竟这场宴,要参加的人委实不少。杭州士绅就不必说了,总督府中也有不少人来,再加上觐天书院的诸位学子老师,真是一场大宴。   但也分为上席与下席。下席设在广场之中,如寻常欢宴那般圆桌聚饮。而上席则设在广场的高台上,诸人分席而作,一席二人。   如往常一样,潘玉在许仙身边。   时至月末,夜空无月。不过万里无云,星汉灿烂。   二人虽低声谈笑,却不露异状,偶有异色。却也不至于受人怀疑,毕竟古时讲究的就是妻子如朋友,要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朋友倒似妻子,经常要同塌而眠,促膝夜谈。桃园结义的三人就经常如此而使后人发问:他们的妻子躺在哪里?   而谁都知道,这二人是有着过命交情的至交好友。近来潘玉更是将花魁彩凤送与许仙为妾。谁听了不是赞潘玉一句:重朋友,轻女色,年纪轻轻就有这般气魄,不是常人能及。   毕竟彩凤的容貌他们也是见过的,自认没有潘玉这般气魄。不由心中对她更是高看了一眼,虽然还不会产生什么实质上的作用,但势的营造便在这点滴之间。   连潘总督也特意夸赞了潘玉几句,说她这事做的漂亮,有乃父之风。固然也有些反对的声音,说她辜负了彩凤姑娘的一片情意,但多半是些酸话,自然难与这时代的主流相抗衡。   只是没有男人不羡慕许下难道艳福吧!别说彩凤乃是绝色之姿,光那“江南第一才女”的名头就让无数男人心热不已。   不过其中最不是滋味的就是金圣杰吧!他花了大心思要纳彩凤,败于潘玉之手也就罢了,最后却没料到让许仙得了便宜,实现了他没实现的“一龙二凤”的宏图伟业。   而更恨的还是夏子期,不为女色,而是自己竟然坐在了下席。金圣杰也是代表了金万成才能坐在上席,而寻常官员自然不能带着子嗣到上席占一个位置。   事实上,若非许仙同潘玉为至交,而这又是潘玉的送行宴,连许仙也没资格坐到上席。   夏子期盯着许仙的位置,心中恼恨,似乎见了这小子自己的人生道路就一路走低,自己的光明前景全因他的到来而改变。偏执也好,愚昧也好,他总认为如果他能和许仙换铺,今日就能坐到潘玉身边那个位置。   却不知就算没有许仙,他也不过是潘玉心中可利用资源之一,而且很有可能因为发现潘玉的真身而被灭口。潘玉对于旁人向来没什么顾忌。   这时突然有人道:“如此盛会,可惜没有彩凤姑娘献舞,真是一件憾事!”席上亦有不少人应和,却不由看向了许仙这一席。若是知趣,就该让彩凤出来献舞才是。   许仙却皱眉不已,说话那官员从未见过,但显然是对彩凤觊觎良久了。妾室总是妾室,所以这些人才能言笑无忌。   曾作出“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这样哀悼亡妻的千古绝句大文豪苏东坡,却曾在被贬官的时候,将府中的妾室全部送人,有的甚至已经有了身孕。这并不说明苏东坡无情或者虚伪,而是世事如此,这不过是当时最正常的现象。就是今人的种种行为,说不定百年之后,也被后人批驳的体无完肤。   而如今这些人中,正不知有多少怀了这样的心思,彩凤在画舫之上,他们无法一亲芳泽,但许了旁人,他们反而有了这样的机会,毕竟如今的彩凤总要听许仙的安排,而有谁会为一个妾得罪他们这些上官大人,今日起哄的人,便有不少存了试探的心思。但见许仙皱眉不语的样子,不知多少人暗骂他不知好歹。   潘玉见许仙不悦,低声轻笑道:“这是给你的!”   许仙正自不解,潘玉仗剑而起,朗声道:“今日诸君为我而来,我当为诸位以舞做贺!”眉宇间英气勃发,谁能想到她在许仙怀里的小女儿姿态。   潘玉言罢,轻轻一挥手,场中舞姬知趣的行礼退下,潘玉走到场中,拔出腰间长剑,又道:“此剑名为青虹,乃昔年曹孟德之物,偶为在下的好友所得,赠与在下,今日便以此剑为诸位舞上一舞。”   在座的诸人,哪个对古玩字画不了解,听见青虹剑三个字都是倒抽了一口气,这许仙好大的手笔。这把剑本身就是难得的古物,更兼得粘了曹孟德、赵子龙这些个英雄人物,当真是千金不易。   而许仙竟能将这把剑送给潘玉,真是下了本钱的,难怪能与潘玉结为好友。同时也暗自猜测潘玉话中的意思,那彩凤就如这把青虹剑,也是至交相赠的礼物,是不容他人染指的,倒是让不少人收起了心思。   许仙却明白了潘玉的意思,她当初曾说要舞剑给自己看的,如今走出来也是帮自己震慑宵小,算得上用心良苦。   潘玉今夜高冠束发,持剑在握,手中的长剑,清光潋滟,照着那一双眸子,也是冰凉如水。手腕一转,剑指苍穹。虽还未开始舞动,已使众客肃然。   长剑一垂,身姿一动,便得见清夜之舞。   剑光如江河之归大海,虽千回百转,却一心东去,矢志不还。身影如蛟龙之舞幽壑,虽潜影藏形,却掌江河之水,以待青天。   谁人得此姿,谁人行此志!众客不由寻思。   许仙却不由庆幸自己没把潘玉强留在身边。人生世上,总有一两件自己想做之事,将自己的才华发挥到极致。这一点无论男女,都是一样。   只是这时的女子总被时代所捆缚,又有几个能有这样的心意与机遇。潘玉幸甚,可以有这样的舞台,舞自己的长剑,行自己的道路。而唯有在这样的道路上,才能将其魅力发挥到极致,以至倾城。   思至于此,心意难平,不由起身放声吟道: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潘玉听他吟诵,剑光一凝,却凝而不滞,随其声调而舞,比之刚才慢了不少,却另有一番意境,更随着这千古绝句,以至妙绝。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一语双关,既似追问天上为何无月,又似在呼她的名字,伤今日之别离。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却正合了二人心中的意想,潘玉曾经所寻求的封王拜相,那王都的亭台楼阁,不正如天上宫阙吗?而许仙真是有一条,寻仙问道,位列仙班之路。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他们都曾有这样乘风归去的念想,但真到了琼楼玉宇之中,得到的大概只有高处不胜寒几个字了。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与其孤单的坚持,不如在人海中相遇,才让彼此的坚持有了意义。不再是单纯的顽固不化或者痛苦忍耐,而是真正有了丰富的意义。潘玉知道,这条道路会像以前那样艰辛,但心中却不再有那么多的厌倦,因为她知道,无论在风雪走出去多远,回首总能见那一点灯光,在等自己回家。   “不应有恨”吧,今日的别离固然是“此事古难全”,但只要明白了对方的心意,便能“人长久,共婵娟”。   清宵之下,一人以剑做舞,一人以词为歌。高山流水,宛如伯牙子期。众人感叹,也只有这样的词才配的上这样的舞。恍惚间,众人都似看见了两颗新星升起在这个时代,并依稀猜透了他们将来的景象,一个是经世致用的名臣,一个是名流千古的文豪。相对而立,难分伯仲。   潘玉收剑归席,坐回许仙身边,二人相视一笑,莫逆于心。   席上诸人方才还在沉吟思索,此时才如梦方醒,拍手赞叹。   潘总督赞道:“好一首《水调歌头》,听了那首《青玉案》以为已是绝句,今日这词却又仿佛更胜一筹,真不知该如何评价才好!唯有‘名流千古’四个字而已!侄儿,叔父本还有些不舍,今观了你的剑,听了许仙的词,才知这一去当真是去的好,若无此情此境,又哪的如此好词呢?”赞叹之情,溢于言表。   潘玉笑道:“叔父还是喜欢这词多些吧!”听着这词为她而吟诵,心中的感动与震撼,谁又能超过她呢?   苏东坡称之为文豪,留下的辞章佳句数不胜数,流传最广的,却公认为这一首《水调歌头》,不必多说其中的妙处,大概前世每一个学生都背过,这区区几十个字被后人翻来覆去用十倍百倍的文字去解释,去赞叹。   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但若真要在宋词中选出一个状元来,这首词大概是很多人的第一选择。一个文豪一生的巅峰,一个时代的绝唱,尽在这小小的一首词中。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许仙再也不会限于什么才子之名。在这个领域上,这个年轻人已经站在了这个国家的巅峰,无人能及。   宴会散去,不知有多少人连夜写好书信交流对潘玉的观感,为日后的站队做好新的打算。但在书信的末尾却一定会提上许仙这首词,微带得意的告诉自己的好友,如何见证了这样一首词的诞生。   许仙本想会觐天书院去,但潘玉早在大婚之日将他的东西收拾到了新居,今天一天,二人恨不得时时刻刻在一起,哪会去收拾什么东西,只得转向新居。   拍开大门,青鸾盈盈而立,不免对伤害小姐的潘玉怒目而视,对着许仙却还轻声叫了声:“哥,你回来啦!”   让许仙恍惚间到真有点回家的感觉,彩凤在厅中等候,见二人联袂而来,心中不知是何滋味。自己爱着一个,却有属于另一个,两人偏偏还是至交好友。   好在许仙命她退下,才松了口气,退出厅外。只是又见了潘玉倜傥模样,心中又忍不住疼痛起来。   许仙又道:“鸾儿,去帮我收拾间屋子出来!”他对彩凤从来是客客气气,对青鸾就随意的多了。   青鸾听他这么喊自己,心中喜欢,出去帮他收拾房间。潘玉笑道:“汉文,好艳福啊!”随着同许仙情思渐深,而且今夜之后便是离别,呷酸吃醋的心思倒是淡了。   许仙伸手摸摸潘玉的脸颊道:“是啊!”   潘玉脸上一红,推开他的手道:“你那妹妹会武功的,万一被她瞧见了,我就只能灭口了!”   许仙道:“我先灭了你的口!”上前吻住她的双唇,潘玉浑身酥软反抗不得,只得轻轻抱住他的腰身。不过许仙也知其中的利害,深吻了一番就放开了她,见她红潮满面,不能自已的可爱模样,暗道今晚要细细品味。   不一会儿青鸾进来道:“哥,收拾好了,在东厢。”   许仙点头道:“恩,你去休息吧!”又对潘玉道:“我们也早点休息吧,你明天一早就要走了!”   潘玉刚刚恢复的脸色又是一红,知他又要不老实。进了房间,许仙立刻熄灭灯火,帮她取下项链。他如今于暗中视物与白昼无异,将她的容颜尽情包揽。坐在床榻上,将她抱在腿上,为她宽衣解带。   潘玉虽是惯常了的,面上还是红霞若烧,柔弱的靠在他怀里。虽然还带着发冠,但哪还有半分舞剑时的英姿,映衬之下,反而有一种奇妙的诱惑。许仙忍不住将手伸进亵衣之内亲昵爱抚,却只敢在腰背这些不要紧之处徘徊,触手只觉细腻如缎,受用不尽。潘玉微微喘息,觉得那一双粗糙的大手给自己的乃是人间最愉悦的感觉。   明日即将离别,二人都是情难自禁。只是潘玉想起青鸾的武功,却还是不能将那谎说破,不然会发生什么她很清楚,她可没有自信能不发出任何声响。   许仙强自停下,他知道如果在这样下去,自己真要把持不住。抽出双手持了不动明王印,令欲火渐渐消退。潘玉也还未经过人事,方能自制。这一点她所做的选择无疑是正确。   潘玉道:“你若想要,去找彩凤吧,她不会拒绝你的。”   许仙拍了一下她的翘臀,道:“净说不可能的事,我真去了,你又要在这里哭鼻子了。”   潘玉红着脸,歪着脑袋道:“你去了再回来!”虽然心中对彩凤有些怜惜,但同许仙相比,自然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不可同日而语。   许仙忍不住又是一下,道:“真当人家是你的替代品啊!人家也是好好的女子,怎么能……”   潘玉护着屁股道:“好好好,我家汉文最会怜香惜玉了。是我枉做坏人,行了吧!”难得一见的娇憨模样,让许仙又是一阵心热。   许仙叹道:“你啊你,我现在只想抱着你,和你说一夜的话,哪还想得到别人。”   潘玉有些感动的将头靠在他怀里,轻声道:“你今年秋闱,明年春闱,等到那时就能再见了。”   许仙叹息道:“一年时间啊!”   潘玉掰着指头算道:“明年你可要早点来,用不了一年的。”   这时,许仙从怀里掏出一只淡黄色的纸鹤道:“送给你的生日礼物。”想想这怀中的女子竟然还未满十八岁,但无论言行举止还是,唔,身材都是成熟的一塌糊涂。   潘玉小心翼翼的接过,当宝贝似的捧在手心,丝毫不介意自己的礼物只是这么一只小小的纸鹤。   许仙道:“这可是警讯符,若你需要我的时候,点燃即可。我会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你身边!”   潘玉一阵欢欣,更是小心收好。“夫君,该就寝了!”说着话帮许仙除去衣衫。   许仙苦叹,美人在怀,相亲相爱,这大概是每天最欢愉也最痛苦的时刻了。盖好被子,将她搂在怀中。伸出手要再做一个不动明王印法,潘玉却伸出手阻止了他。   许仙一愣,却见潘玉埋首在他胸前,秀美的耳廓红的仿佛要滴下血来,声如蚊呐的道:“我帮你。”   她自小博览群书,无论是诗词歌赋还是医卜工农,可以算是无书不读。却为有一种书向来是不看的,近来为了许仙才把这一门补上,才知原来那种事还有这么多花样,而且也不是非那样不可。虽然羞臊的厉害,但为使爱郎欢心,也顾不得了。   许仙有些恍然,轻轻抬起她的脸庞,红唇欲滴,深深吻上。   长夜漫漫,春宵苦短。   待到天光微明,潘玉从睡梦中醒来,轻轻拿开许仙环绕的手臂,悄悄下床。想起昨夜的荒唐事还是脸红心跳,就想这么悄悄的离去。却闻许仙笑道:“夫人哪里去啊!”回首见许仙满脸“淫笑”,她的脸也就红的更厉害了。   二人收拾好了东西,其实也没多少东西,要带的东西早就运上了货船,整整一船的江南特产。潘玉随身带的只有许仙送她那把剑,而且许仙还把自己这些日子积存下来的符箓全部交给了她,只是雷符就有十五张。   潘玉凭着内力就能触发,虽然谈不上控制,但也是难得的利器。寻常修行者是绝不会这样做的,因为这符箓若是被人拿去杀人行恶,画符的人也少不了一份因果。但许仙对潘玉自然是绝对的宠溺,夫妻二字便是将命运联系在一起,承担对方所做的一切。   潘玉心中感动,只是一路上,许仙不时淫笑一下,咂咂嘴,一副回味无穷的模样,实在可恨。仿佛要时刻提醒她昨晚的事,让她恨不得给他一掌。   直到湖边,远远就见灯火闪耀,显然是在等着潘玉的到来。二人收敛颜色,走上前去。一个将领模样的男人恭敬道:“末将见过二位公子,这一路上就由在下护送。”虽然一路上都是繁华之地,应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但总督大人还是安排了亲卫护送。   由于昨夜已经算是送行,今晨并无他人到来。许仙与潘玉向对方一拱手,相视一笑,却都感觉有泪水在眼眶中滚动。凉风舞动二人的衣衫与长发,只是站的远了,并不会相互纠结,是啊,再也不需要任何东西的依托,二人的心已经牢牢的结在一起。   站了一会儿,许仙道一声“去吧!”转过身去,潘玉看着他的背影笑了一笑,转身上船。回首又见他默默的望着自己,船泊渐远,看不清彼此的身影,但仿佛还能看清对方眼中的情意。   许仙深吸一口气,仰天长啸,连绵不绝。毗邻西湖的几座寺庙,钟声响彻,在西湖上回荡。惊醒了不少还在睡梦中的人们,看看天色,惊讶今日的晨钟怎么响的这么早。   钟声回荡在这个有着凉风的清晨回荡!   别了,明玉! 第二十八章 惜羽   西湖的深水之中,一条白色的身影嘟囔了一声,将脑袋蜷缩在身子里面继续睡觉,迷迷糊糊的想着,爷爷什么时候来呢。   飞来峰上,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僧走出禅房,遥望西湖,唱了声佛号。这大雷音术,果然被他练成了。自己到这一步花了多久呢?一年还是两年?   这样的进境,即使明知他是天赋异禀,与佛有缘。也够令自己惊讶了。只是这也终归是法术而已。正所谓道生法,法生术,若无道,只凭术是成不了正果的。   行于人间的所谓半仙法师极多,大多都是掌握了一两种术,或占卜,或驱鬼,或符箓,其中最有名的,将术之道发挥到极致的便是那些剑侠剑仙。但大限一到,万法俱消,又何况是术呢?   再等几日,忙完了寺中的事物,是该再下山去看看他了。能传承自己衣钵的弟子必须有非同寻常的悟性与心性,但能有这两样东西的人又必然有自己独立的想法,不是凡人那样容易被言语所动。   自己本想取巧将他引入梦境,以使其顿悟,却没想到他一语道破了这梦的本质。但既然能够悟梦,想必来日也一定能够悟到人生如梦的道理,只是还欠缺些历练罢了,只是又该如何历练呢?   许仙啸罢,只觉得神魂明澈,别离的些许抑郁已经一扫而空,遥望客船,已经没入清晨湖面上的薄雾,再也瞧不见踪影,那人已行的远了。   许仙这一声啸,使得钟声鸣响,旁人却听闻不得。他心知自己这大雷音术已经进入一个新的境界,或许是该要上灵隐寺去向师傅学六甲秘祝剩下的部分了。   但现在最要紧的却不是这个,而是回去收拾东西,搬回觐天书院去住。   彩凤迷迷糊糊的从睡梦中醒来,看看微明窗户,问道:“青鸾,是什么时刻了?”青鸾应了一声,她也没听清楚,便又昏睡过去。像这样想睡就睡的感觉还真是不错。   她以前在画舫上,入睡总在深夜,早养成了晚睡晚起的习惯,只是睡着还要想什么时候该起了,她有着花魁的名声,固然是件好事,但却连白日也不得闲,要陪那些达官贵人游园赏花,还不能露出半点疲态。   如今终于可以什么都不想,想睡到几时,就睡到几时了。将以前少睡的觉统统补回来,进这府中虽然才一两日,但睡觉的时间倒是占了大部分。或许,还是想忘了那个人吧!   这时,一道黑影轻盈的落入院中,走向彩凤的房门,想要直接闯进去,但还是踌躇了一番还是道:“彩凤姑娘,在下楚剑雄恳请一见!”   声音传入屋中,青鸾立刻惊觉。她得了许仙的允许,将床也搬到彩凤的房间,像在画舫上一样。   青鸾连忙起身,呵斥道:“楚剑雄,你还敢来?”   彩凤也清醒过来,知道来者不善,赶忙穿着衣服,口中却淡然道:“楚公子,此时造访,不知所为何事啊!”   楚剑雄道:“在下即将离开江南,却惊闻姑娘竟被送与旁人,如此轻贱,在下于心不忍,想请小姐虽我一同离开。”他在道观中藏了一段时间,等风声过去就想渡江去北地发展,凭自己一身功夫,哪里立不下脚跟。万般都放了,却始终有一个人放不下。   青鸾不客气的道:“你现在如丧家之犬一般,还敢说让小姐跟着你,等我许大哥回来,你就死定了!”   她口中这么说,心里却在担忧,自己那哥哥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若真的撞上这江湖客,怕是有性命之危。而自己却不是这楚剑雄的对手,这可怎么是好。在这危急的时刻,既想见许仙,又怕许仙真的回来。   许仙从未在青鸾面前,显露过他那些手段,那次赤壁之行,众贼落水身亡。众人也只当是水中异象或者妖神作祟,却联想不到许仙身上。   彩凤摸黑穿好衣服,却并不起身,而是道:“彩凤现在已为人妇,不便相见,还请楚公子赶紧走吧!若我夫君回来,恐怕生了误会!”口气极为镇定,但心里却在飞速的想着主意。   潘玉为了帮许仙徒个清净,好让他安心读书,这小院选的甚是偏僻,虽然离着西湖不远,周围也有人家,但距离都是不近。而且叫喊起来恐怕一时之间也无人能够听见,而且听见了又能怎么样,反而激起了门外这人的凶性,怕更是不妥,只能好言相劝。   楚剑雄顿时青筋暴露,怒道:“不提许仙也就罢了,我今日心意已决,姑娘还是赶紧收拾好东西,跟我走吧!”又想到彩凤已与许仙同过房,怕已经不是处子之身,心中更是嫉恨交集。   但还是道:“我不会嫌弃于你,当你是我妻子,岂不胜过在与人做妾。速速开门,不然我就闯进去了。”   这时突然传来滚滚的钟声,满城骚动,楚剑雄心中更是焦急,他是看潘玉和许仙出门才敢进来,不然且不说那个神神道道的许仙,就是潘玉的武功也能与他匹敌。若是等一会儿许仙回来了,不知又要生什么变故。疾走几步到了门口,就准备硬闯进去。   这时门却开了,彩凤淡淡的望着楚剑雄道:“楚公子非要如此不可吗?”脸上粉黛未施,长发披散不理,但绝美的容颜立刻让楚剑雄心中一滞。   不由又拿出礼貌的样子,道:“若有得罪的地方,还请姑娘恕罪,在下对姑娘一片心意,天日可表。今日非如此不可,以姑娘的聪明,想必不会让在下为难吧!”   青鸾从门里蹿出,合身一掌攻向楚剑雄,口中叱道:“你休想!”   楚剑雄早有防备,同样是一掌击出,同青鸾对了一掌,青鸾闷哼了一声,退倒在彩凤怀里。若是缠斗还能支撑一下,但像这样硬碰就远非楚剑雄的对手。   彩凤连忙抱住青鸾,阻止她再上,强压着怒火道:“楚公子,这就是你天日可表的心意吗?”   楚剑雄索性撕破脸道:“我这是逼不得已,今天谁拦着我带你走,我就杀谁!”说着话一把抓住彩凤的手腕。   彩凤心知拗不过他,又怕他真起了凶性,杀了青鸾,只道:“楚公子,稍等片刻。青鸾,去把我的百宝箱找出来!”为今之计,也只有拖延时间了。她这几日极怕见到许仙,此刻却无比希望许仙的到来。无论如何,他总算是自己的男人吧,自己现在也只能依赖于他了。就算是被劫走,也需在他面前,免得落下私奔偷汉的恶名。   楚剑雄一听百宝箱三字,心中一喜,他仓皇出逃,身上却没多少银子,以后到了北地,建家立业,总要有些本钱的。那百宝箱大概是彩凤这些年的积累,该是足够用度了。如此两全齐美,岂不快哉!   青鸾大是不依,彩凤一边催促“快去啊!”一边冲她暗使眼色。青鸾明白其意,回屋翻找,但是又想到:若许大哥回来,若是要遭了这楚剑雄的毒手,那可怎么好!   她心中焦急万分,却又想不出别的注意,犹豫了一下就直奔那放着宝箱的地方,取出来走出门外。自己总要和小姐在一起的,只是怕再也见不到哥哥了。   彩凤见她出来的如此之快,知其心意,暗叹口气。许仙同她虽无情,却也算有意,还是顺了鸾儿的心思,赶紧将这楚剑雄骗离吧!以后,以后,或许也只有以死明志。凭她千般智慧,却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楚剑雄接过百宝箱打开一看,珠光宝气顿时映花了眼。如今财色俱得,心中如何不喜。只恨不能杀了那许仙,但想到道观中那道士所言,还是免生枝节,速速离去吧!   “彩凤姑娘,这是你的意愿吗?”一个声音突然响起,令院中三人都是一惊。望向声音传来那个方向,却见许仙正站在门口,负手而立,望着他们。   彩凤心中叫苦,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如今的景象同私奔有什么两样,这下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勉强道:“不是那样的!”连自己都觉得解释的很无力。   青鸾却是一惊一喜,又化作担忧“哥哥,你快走,这个贼人的武功很厉害的!”   许仙看清了楚剑雄的样子,皱眉道:“又是你,彩凤姑娘,这人不过是个草寇,虎狼之心,恐非良配啊!”他见如此场景,又想起了船上楚剑雄对彩凤的亲热,还以为彩凤同楚剑雄另有私情。   楚剑雄见了许仙,心中既惊且怒,既怒且怕,刚才仿佛在天堂,如今又似掉回了这黑乎乎的小院中。要他放下到手的美人财宝又委实不舍,又没见过许仙真使什么手段,几次败于他手都是他身边的人使力。   为今之计,只有先下手为强,按下惧意,提起恨意,大喝一声,运起十成功力,两掌朝许仙击出,小院中顿时起了一阵旋风,常人此刻在风中恐怕站的站不住,更别说被他拍中。   许仙本有些无奈,他刚将所有符箓都送与了潘玉,如今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攻击法门,“临”字诀虽然有攻击的作用,却还是重在防御。见楚剑雄势如疯虎的攻来,不由心中一喜,手持不动明王印,口中喝道“临!”,首次将这印法和真言完美的结合在一起。   楚剑雄见许仙脸上神秘微笑,心中不安,但此刻全力出手,收势不得。勉强收起三成功力,以备不测。但两掌还是猛烈的印在许仙身上,不,应该是许仙身上浮现出的那一层金甲上。   楚剑雄对自己这一击很有信心,巨石也要碎裂,更何况是血肉之躯。就算有些法门又怎么样,五脏具裂,一样要死。   但他却感觉像是拍在山壁上,大山自然岿然不动。   似乎有一声金铁之鸣传出。   楚剑雄口中喷血,以比攻过去的速度更快的退回来,不,是飞回来,跌在院中的花丛里。   许仙哈哈一笑道:“你破不了我防!”大步向二女走来,身上金光耀目,宛如神人。   问彩凤道:“他是你的……?”眉宇间甚是疑惑。或许还有点酸意吧,就算想好了要成全这女子,但身为男人总是有点不舒服。   彩凤受不了他怀疑的眼光,怒道:“我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你爱信不信。”自己清白之身,绝不容辱没。   青鸾却惊喜道:“哥哥好厉害啊!”他只见许仙做了个手势,而后身上冒出金光,那个楚剑雄就飞回去了。不由眼中光芒闪耀,对许仙崇拜不已。原来这哥哥不知是诗文做的好,连武功都那么厉害。   许仙见青鸾唇边一点血痕,怒道:“是他干的?彩凤姑娘,无论他和你什么关系,这楚剑雄我非将他送交官府不可!”转身向那楚剑雄走去。   彩凤气的眼晕,懒得解释。只是今夜之危总算解了,自己期待这男人总算没有期待错。   许仙走过去,却见花丛中一道黑影飞出,忙持印法,却见楚剑雄向着墙外逃去,若非他刚才收回三成功力,现在只怕已经被反震而死了。此刻哪还敢与许仙对敌,只忙着逃窜。   许仙收了印法,将手臂平身,虚笼半空中的楚剑雄。楚剑雄心中警报大作,多年江湖拼杀带了的直觉让他感到此刻就是生死关头,强忍着内伤,将身一扭,而后半边身子一热,传来一阵剧痛。   许仙手虚笼的空中,火光冲天而起,化作一片火云,将天空照的透亮。东方欲晓,太阳之力极盛,这火云中也镀着一层金光。   这一招许仙曾在第一次出窍时用过,后来忘了,直到回忆起那夜的记忆才知道自己还创出了新招。刚才因为楚剑雄同二女站在同一条线上,而这一招是标准的大规模无差别杀伤,许仙不能使用还有点遗憾,这才有机会再用一次。   楚剑雄“砰”的一声落在墙外,但凭着多年拼杀的直觉,只被火云擦到,才没有殒命当场。就是这样身上也灼伤了一大片,更觉得有一股热力在经脉中流窜不散。身体的痛楚更加深了他的凶性,凄厉的嘶吼道:“许仙,我要杀了你!”却终于还是选择了逃跑。   心里想着,总有一天,总有一天,要报得此仇。只是这江南却是不能呆了。   许仙不知楚剑雄伤的怎样,想绕墙去追他,又怕中了他的调虎离山计。但猜想毁容是肯定的了,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技术,再感染了,该是有死无生,但这个世界还有内力这种东西,也终究难以判断出楚剑雄现在的状态。不由想起了鱼玄机,若是能让她帮忙算一算就好了!   转头对青鸾道:“你没事吧!”却见二女目瞪口呆的望着他,许仙道:“怎么啦!”   他却不知他刚才表演的超自然现象对彩凤和青鸾来说有多么骇人,只见他手一张,就是那么一大片火光。许仙帮青鸾拭去唇边的血迹道:“傻了啊,丫头。只是些不入流的玄门法术,算不得什么的。”   许仙亲昵的举动才让青鸾回过神来,羞涩道:“哥哥,你太厉害了!”让许仙不禁有些飘飘然。   这地方虽然偏僻,但毕竟还是在城中,周围还是有人住的,这里又是光又是火的,终于惊动了旁人。这些人只在门口探头探脑,许仙开门见过了四邻,略过了自己施法,只说到了楚剑雄这个要犯,请人到官府去报官,赶紧擒拿贼人。   打发了围观群众,许仙这才松了口气,暗叹自己来的正是时候,不然岂不是被这楚小儿得逞了吗?见青鸾又是活蹦乱跳的模样,心中才放心。便道:“丫头,帮我收拾下东西!”   青鸾奇怪道:“收拾东西做什么?”   许仙理所当然的道:“回书院啊!”   彩凤道:“夫,许公子,我和那楚剑雄确实毫无瓜葛,这一点鸾儿可以作证!”这一声夫君终于还是喊不出来。   青鸾连忙把刚才的事讲了一遍。   许仙正色道:“我并不是不相信你,而且我相不相信你也没什么关系。我回书院住也是那晚就跟你说好的。如今你已是自由之身,来去自由。若缺了银钱,可以到我处来取。只是要你知道,我许仙虽然不算君子,但也不想强迫你怎样!”   彩凤却昂首道:“许公子的磊落胸襟,彩凤是极佩服的。只是如今你若搬回书院,世人将如何看我,是遭了贼人侮辱还是和那贼人另有眉目,而且那贼人若是去而复返该怎么办,我们两个弱女子要如何抵挡。请公子答我!”   正所谓凤凰惜羽,若是彩凤不爱惜自己的名节,任青鸾武功再强十倍,也难在那风流场中保得她的清白。如今好不容易赎身,却要染上污名,她又怎么甘心。   “这……”许仙一时踌躇。   彩凤又道:“许公子的心意,我已明白了。从今而后你夜间在东厢居住,我和鸾儿只在西厢。外人面前可作夫妻,平日里只是朋友。彼此秋毫无犯如何?”   青鸾自然是帮小姐的,而且也想天天能见到许仙,便跟着求肯。   许仙道:“那好吧!”   能有一个自己的院落在前世也算得上心愿之一了,之所以决定离开,也是不想让人将他当作一个贪恋美色却又故作清高的伪君子,特别是青鸾。如今既然能得青鸾的认可,他又岂会惺惺作态。行事只求问心无愧而已。   彩凤心中一动,进一步道:“只是许公子以后若是再想行周公之礼,就请恕彩凤不能奉陪了。”却是想让许仙许下诺言,不来侵犯于她。只是这人伦之道,她也不指望许仙能够答应,毕竟自己已经委身于他,他对自己做任何事都是理所当然的。   许仙苦笑道:“我本来就没打算跟你行什么周公之礼!”   彩凤喜道:“那就说定了,许公子果然是正人君子,彩凤没有看错人。”她觉得今晚真是因祸得福。能将自己同许仙的关系彻底定下来,也算消去了心中最大一桩忧患,可以算是意外之喜了。   她见到潘玉之前,最大的心愿就是携青鸾寻一个安静的地方住下来,那个梦里本没有任何男子。   直到遇到潘玉才生出委身于他的想法,但潘玉无情,却是伤透了她的心,令她心灰意懒,嫁与许仙也是破罐破摔,接受一切她所能接受的和不能接受的。   但许仙的态度令她惊讶,甚至怀疑他是否是担心潘玉的看法才故意作假。但今早发生的一切令她明白,许仙说得确实是真心话。   “真是个奇怪的男人”她心里念叨,却又满是庆幸与感激。因为这个男人的缘故,终于可以安安静静的过她想过的生活。   不由回想起同许仙见面的种种情景,似乎总是和许多词章联系在一起。   初雪试那一首《九张机》的细腻与深情,那时自己还没有太注意到这个站在那人身边的人,如果那时知道是你。   元宵节那一首《青玉案》的华美与惆怅,他不顾他人的目光,笑着将价值连城的宝石放进自己的手心里。   大雪中那一首《望海潮》的豪放与洒脱,他在风雪中拱手离去,似乎对上自己的画舫没有一点兴趣。自己或许也有一点恼意吧!   赤壁下那一首《临江仙》的苍茫与激昂,他同渔父饮酒而歌的姿态如今还能够忆起。如今想想,引动波浪,解了船上危急的人怕也是他吧!   若是没有那个人,若是写出《九张机》的人是你,或许会义无反顾的爱上你吧!但爱了便是爱了,就算明知作出《九张机》的是你,但种下的感情已经无法轻易改变。   谢谢你能给我时间,谢谢你没有将心上的伤口撕裂。   只要给我足够的时间,虽然不知道需要多久,但伤口一定能够愈合吧!那时候,或许我能全心全意的爱上你,做一个合格的妻子,哪怕是妾室。但你一定不会像一般男人那样伤害我吧!   总之,谢谢你! 第二十九章 青白   庭院深深。   许仙挽起衣袖,拿着锄头刨开湿润的泥土,准备开出一畦菜地。   想想前世买房之艰难,如今竟然能有一片自己的花园,想种蔬菜种蔬菜,想种水果种水果。而且还是在杭州这种大城市里,一种幸福的感觉油然而生。   而且旁边有青鸾拿着毛巾茶水,随时准备侍候。彩凤趴在窗台中,认真的瞧着他种菜。如今也算是过上了与美同居的日子,虽然是只能看着,但也算是种难得的享受不是。   当然,这种情怀是彩凤和青鸾所不能理解的,她们都一脸惊讶的看着许仙将被楚剑雄压死的花圃挖出来,然后种上了韭菜,都有一种匪夷所思的感觉。   家中没有仆役,一则是为了掩饰三人奇怪的关系。更重要的是,许仙不习惯那种受人伺候的感觉。家在现代人看来代表独立私密的空间,若是真的整那么多人来老爷、主人的喊着。恐怕没有几个现代人能够习惯。   现在觐天书院彻底解放了许仙,李思明让许仙将他做的那几首诗词写出来,然后裱起来收藏在书院中后,就明确的表示,已经管不了许仙了,若是想来书院听听就听听,若是不想就自便了。   不过李思明还是劝许仙多来书院听讲,毕竟科举和诗词是两码事,尽管许仙就是一辈子连个举人都考不上,名传千古也没问题了。   但想必现在没人敢让许仙不中吧!就是许仙写的不好,考官作弊挑出名字也要让他中了,不然岂不是让旁人说他们有眼无珠。更何况许仙的老师管着学政这一块,谁都不会怀疑,举人已经是许仙的囊中之物了。   许仙停下锄头,直起身休息一下。青鸾立刻上前帮他擦汗,又倒了杯茶水给他。许仙笑着夸了她两句,回房去换了衣服。   青鸾有些羞喜的转回屋里,见彩凤还是坐在床上趴在窗台,懒梳妆的模样。不由嗔道:“小姐,你看这都几时,还不起来?”说着去拽彩凤的被子。   彩凤抱住被子,摇头道:“我不要啦!起来也没有什么事做!”   青鸾不满道:“那也该梳妆一下啊!”却觉得这几日间,小姐变的愈发的美了,尽管没有梳妆。只是凤目半开半合的,身姿懒懒散散,偶尔不时打个哈欠,那慵懒的模样,似乎比在船上时还要美的多。   彩凤伸手去摸青鸾的脸颊,笑道:“梳妆给你那许哥哥看啊!”青鸾脸色一红,去抓她的痒,两人在床上闹成一团。   “咳咳”几声轻咳,让二女脸上都是一红,许仙在外面道:“鸾儿,我出去一下,你关一下门!”   青鸾跑出来问道:“出去做什么?”   许仙道:“明天就是清明节了,我去买点祭品回来!你们需要吗?”   青鸾摇摇头道:“我们就不要了,哥哥,你路上小心点。”青鸾连自己的身世都记不清楚,而彩凤的父亲是国家罪臣,不好祭拜。清明节她们向来是不过的。   许仙笑着点头,想想又道:“彩凤姑娘,想出去走走就出去走走,老在这屋里憋在也不是事儿,你尽可来去自由的!”这些日子他就没见彩凤出过房门,还当她还有什么疑虑。   彩凤又枕着手臂趴在窗台上,正打着哈欠,听许仙说话,忙摆摆手道:“谢谢啦,这样子挺好的!”这几天她确实有些不亦乐乎,比之船上紧张忙碌的生活,现在仿佛是在天堂一样,像是一根紧绷的弦送了下来,连说话都少了三分力气。   许仙苦笑,这看起来和潘玉一样机敏聪慧的女子,本质上竟和潘玉截然相反。她在画舫上表现出来的雍容,大概也是生活所迫,如今才是原形毕露。整天在房里睡觉,看书,调琴,写字,就是不喜欢出门。   像是自己以前养的那只懒猫,每天最爱做的事就是在太阳底下睡觉,偶尔还会舔舔毛,平日里连讨食的叫声都是有气无力的。要搁在现代,算是标准的腐女吧!   只是又不能不承认,她那慵懒的模样真是美的惊人,偶尔无聊的打个哈欠,绝美的姿态连见惯了美人的许仙都难免一愣,对自己的决定产生一丝后悔。因为他很想像对自己那只懒猫一样,狠狠揉她的脸颊,让她精神一点。   不过许仙不知道,他若是真的在那夜要了彩凤。她大概会从雍容华贵的花魁,变成早睡早起的贤妻良母。从努力维持自己花魁的地位到努力追求正妻的地位,从一副面具到另一副面具,只不过是扮演了不同的角色而已,她的智慧和阅历可以把任何角色演绎的完美无缺,但表演也终归只是表演,而且面具一旦带上就再难以摘下了。   许仙别过了青鸾,走出门外,又回头一看门板,两张大大的门神画像,拿枪持戟,嗔目横眉,甚至威仪。这个时代这画像确实有驱鬼的作用,但却不能对付人。只是许仙却让他们有了这个作用,以后就是再有敌人也可以拖延一二了。   许仙走在喧闹的大街上,想着明日的清明节,到时候,大概能够见到那个人吧!千年等一回吗?但其实没有哪个千年是为了一日,也没有谁是为了别人而活的吧!若从修行上来讲的话,这该算是她的情劫吧!   到时候就让我来把故事打破,还给你自由吧!   回到家中,在彩凤惊讶的目光中,将一堆祭品交给她道:“不要懒了,先人还是要拜祭一下的,在家里拜祭没人说什么的!”   彩凤一时语咽,看许仙离去,望着怀里的东西感叹:鸾儿未能想到的,他还是替自己想到了。   三月三日,清明节。   许仙一梦醒来,也免不了有些小小激动,那个人到底会是什么样子呢?虽然没什么妄念,但总是好奇的。   同姐姐姐夫约好了相会的地方,一起到坟前扫墓。虽然许仙有些心事,但能够相见,也是不胜欢喜。只是许娇容埋怨许仙娶了媳妇也不跟她说一声,许仙只能苦笑,这事他事先也不知道啊!   只是现在许仙的大名已经随着那些名词佳句传遍天下,更纳了号称杭州第一美人的花魁彩凤,才子佳人的故事,最为人津津乐道。   他如今已是杭州城里的名人,路上不时有人冲他打着招呼,许娇容在一边听了也是倍感殊荣,倒是不再埋怨私自纳妾的事了。   坟茔座座,香火冉冉。三叩三拜后,许娇容含着眼泪道:“爹娘,弟弟如今已经是出人头地,在杭州城里也有了产业,只求将来再中个状元,做个大官。光耀我许家的门楣,还望二老保佑!”   许仙一声感叹,父母都因疾病而早亡,才让原本的许仙有了学医的打算。若是原来那样,自己现在还在药铺里做学徒吧!但如今却已是安家立业,衣食无忧。步步行来,其中玄奇奥妙、惊心动魄,令他也感到有些匪夷所思。   而一切转变的开始,正是那个闹市中的道人,自己的第一位师傅,若有机会,该好好感谢他才是。那轻轻一指,真正扭转了自己的命运,让他走上另一条道路,不必在依赖于谁。   不过他记得自己前世是翻看过一本《本草纲目》的,只是他并非专门学医,又哪里记得住那么多名目,到如今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却也是无可奈何。   只是他现在发现了功德牌的妙用,或许能在脑海中找回那段记忆,然后将自己所记得的篇目写下来,再公之于众。也算是对这个世界的众生有所帮助吧!   许仙还不知道,这个心念一动,功德牌上的功德数就急速变化,得到了近万功德。为苍生计,只此一念,便是功德。   这个“为苍生计”,并非是伤春悲秋的感叹,或者闲暇无事的空想。若是没有目标没有方法,就是喊上一百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也不会增长一点功德。   唯有脚踏实地的去做,才能有所得。而这一念,因为是行动的开始,才有意义。   告拜完毕,许仙正欲同姐姐姐夫分别,去处理那件事。许娇容却道:“汉文啊,难得来一次杭州,可得到你家里去坐坐,见见我这弟媳妇的样子。”   李公甫也道:“是啊,是啊,我今天专门辞了衙门里的事物。说要去你哪看看,县太爷立马就准了!”   许仙一愣,这个要求很正常,若是姐姐不说去看才是奇怪,但似乎打乱了自己的安排。不禁苦笑:这剧情果然因自己而改变了。   却又不能拒绝,只能道:“我书院里还有些事要做,要不姐夫姐姐你们先去看看,我办完了事情就回去!”随后说了家中地址。   许娇容只道许仙出人头地了,现在是个大忙人,又是书院里的正经事,就不好勉强,只说:“那你快点啊,我们做好饭等你回来!”   许仙仰望天空,微笑道:“恩,会很快!”   一个时辰后,许仙无力的趴在断桥的栏杆上,呻吟道:“你还来不来啊,我姐姐等我回家吃饭呢!”为了怕那人找不到,他直奔西湖断桥,吹了无数冷风,遇到“熟人”无数,都闹不清许仙在干什么。   “喂,许仙!”一个声音突然响起,许仙本能的做出笑容,打着招呼,“你好,你好!”仔细一看,却是敖璃这小丫头正奇怪的看着他“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许仙连忙直起身子,左右眺望了一下,深沉的道:“我在看风景!”   敖璃轻轻一跃,坐在栏杆上,摆动着小腿,笑道:“我都看了你好久了,明明是在等人,而且还是等不到的那种!”   许仙瞥了她一眼道:“要你管。”心里想着怎么赶紧打发这小丫头走人。   敖璃跳下栏杆,抓住他手臂道:“别等了,我们去吃东西吧!”   许仙无语道:“这个时辰……”突然灵机一动,从怀里掏出几两银子道:“看这是什么!”   敖璃眼睛闪着星星,“银子!”跟着许仙吃了几次,她也明白了银子的妙用。   许仙把银子塞进她手心里道:“对,是能买很多好东西的银子,还不快去买!”   敖璃开心道:“好!”拿着银子蹦蹦跳跳的离开了。   一刻后。   许仙惊讶的道:“你怎么又回来了?”那几两银子应该能买一堆包子吧!   敖璃咂着嘴道:“那个老板真是个好人,那什么醋鱼好好吃啊,没想到鱼会那么好吃!只是把银子一下就花光了!”   许仙一阵无语,这家伙竟然去吃人家的招牌菜,凭几两银子果然是无法满足她的胃口的。   许仙拿出身上的一半银子交给她,道:“再去吃!”这下就算是醋鱼也能吃好久吧!   敖璃喜滋滋的拿了银子跑开。   一刻后。   许仙怒发冲冠,那个老板太可恶了,竟然推荐了更贵的菜。敖璃则满脸渴望的看着他,许仙终于无力的交出身上所有财产。   许仙紧张的等了一会儿,敖璃那小丫头终于没有再来,正松了一口气,一个店小二气喘吁吁的跑过来道:“许公子,有位姑娘喝醉了酒正在小店打砸,她说她认得许公子你!”   许仙青筋暴露,手骨作响,吓得那店小二连忙后退了几步,结结巴巴道:“您,您不认得,就算了。我这就回去报官!”   许仙无力的将头磕在栏杆上。   西湖边上的凉亭中,两个女子坐下来歇息,若是许仙在场或许会认得,其中一个就是他见过的小青,只是此刻她梳着发髻,碧衣纱裙,哪里还是盗库银的飞贼,分明就是个小家碧玉的俏佳人,比之许仙所见过的任何女子都不遑多让。而如有人看了她身边的女子,却绝不会搞错她们二人的身份。   小青道:“什么有缘千里来相会,需往西湖高处寻。这西湖哪里有什么高人吗!寻来寻去都寻不到!”她跟着这姐姐找了一早上,都没找到什么恩人,不由有些丧气。   白衣女子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听着身边的小青发着牢骚,微微摇头,如同因为性情太过和蔼可亲而对古灵精怪的妹妹没有办法的姐姐。望向这如画的西湖,到处都是行人如织,喧嚣不断。这人间的景色果然是美不胜收,只是自己所寻的那人却是还没找到。   她本擅长术数之道,只是这恩情实在过的太久,没有一点线索,而菩萨却又说的不太明白。找来找去,总找不到。   目光转到断桥之上,一个人影吸引了她的注意,透过朦胧的水雾,那人一袭青衣,立于桥头上,自有一种说不出的洒脱之意。令她的心弦为之一动,或许这就是她要找的人。   “姐姐,你在看什么啊?”   白素贞头也不转,遥指道:“小青,你看断桥上那个人!”   小青沿着姐姐所指的方向一看,仿佛是一个男子,正要取笑,仔细一看,“啊”了一声,心道:这不就是那可恶的许仙吗?   白素贞觉察小青的异常,敛眉问道:“怎么啦,小青,有什么不对吗?”   小青连忙摆手道:“没,没什么啦!只是我想,那应该不会是什么高人才对!”若姐姐的恩人是这许仙那就惨了。   白素贞奇怪道:“你怎么知道呢?”又点头笑道:“其实高不高的也不重要!”   小青忙道:“是啊,是啊,我们还是休息一会儿再去找吧!”   白素贞笑着点点头,再望桥上,那人却已经不见了,心中微微有些怅然,看他刚才左顾右盼的样子,似乎是在等人,莫名有一种感觉,那人或许是在等自己。又心笑自己,若不是观音菩萨提点,自己都想不起来还有这件事,一个凡人又怎么可能得知呢?   只是修行到她这一步,就算不通术数,也能感应到天机,更何况是她呢?而这感应正是在这灵机一动之间。要知修行者收敛心思,抱元守一,不比凡人浮想联翩,这灵机一动却是极难得,必然加以重视!   终归不想放过这一点机会,就起身想去寻找。小青虽然不愿,但终究不能违背姐姐的心思。这倒不是因为怕,而是这姐姐身上似乎天生就带着令人亲近顺从的气质,没来由的就不想违逆她的意思。   许仙跟着店小二直奔酒楼,还未进门,就听见里面乒乓乱响,进去一瞧,敖璃摇摇晃晃的站在桌子上,手里提了个酒坛子,眼神微带迷茫,脸上满是红晕。见许仙进来,眼中一亮道:“许仙,这个水很好喝啊!”   几个酒保围在边上,一个想趁着敖璃分神上前抓住她,敖璃一旋身,小脚踏在那酒保的大脑门子上,那酒保立刻飞了出去。敖璃借力飞起,扑进许仙的怀中。   这一扑之下足有五六米远,还好她身子轻盈,才没把许仙扑倒。许仙抱住她,皱眉道:“怎么回事?”   敖璃道:“他们说我银子不够,还欺负我!”   许仙看着一片狼藉的酒店,鼻青脸肿的酒保,对于“欺负”两个字非常不能够认同。   店老板从柜台后探出头来,道:“您就是许仙许公子吧,这小丫头喝了我两坛三十年的女儿红,又打伤了我的人,您说怎么办吧?”   许仙皱眉道:“老板,你怎么给她喝酒!”   酒楼外早围了一群看热闹的人,透过卷起的竹帘,向着酒楼里观看。   而人群之中,多了一青一白两个身影! 第三十章 相遇   店老板四面拱手道:“诸位乡亲父老,给我评评理,客人要什么,我就给什么,这有什么不对!”又斜着眼对许仙说:“许公子,您也是杭州府的名人,莫跟我这小人计较,只是世上总无吃饭不给钱的道理!”   其实方才他见敖璃一个人来,手里握着白花花的银子,一脸懵懂的样子,自然介绍她吃酒楼里最贵的菜,而后敖璃一次比一次拿来的银子多,做菜已是来不及,就想起自己那几坛贵的要命,却淡的要死,以至卖不出去的极品女儿红。   这小丫头果然什么都不懂,只是酒量大的惊人,一下将酒喝的精光。他见了敖璃满脸红晕的娇俏模样,便起了心思,故意多拿出酒来给她喝,而后扣住她,好让她家人来赎人。若是没有家人,或者赎不起,嘿嘿,那就对不起了。   却没想到几条大汉竟然拿不下敖璃,反而砸了不少东西,敖璃还醉晕晕的喊着许仙的名字。店老板心中一惊,对许仙的大名还是多有耳闻的,心知这女娃是拿不下了,但该赚的钱还是要赚的。   这事他自认有理,而他背后的东家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所以就拿出无赖模样,他这市井中人,虽不晓得什么官府中的事,只是凭他的经验。这些书呆子最爱讲理,自己只有占些理,哪怕是扭理,凭许仙气的七窍生烟也该拿他没法子。   许仙大皱其眉,才不信敖璃会自己点醋鱼、点酒,但心中有事,也不想和这老板纠缠,便问道:“差你多少钱?”   小青不由撇嘴道:“没用!”就欺负我的时候厉害。白素贞则轻轻皱眉,低声道:“青儿,你看那小女孩,似乎不是凡人!”而敖璃此刻已经赖在许仙怀里,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口水将许仙的青衫都殷湿了一块。   店老板脸上一喜,八字须随之一抖,心道这果然是个讲理的好书生,便拿起柜上的算盘,霹雳巴拉的打着,口中便道:“我这陈年女儿红,一坛值得三十两银子,这小丫头喝了两坛,却只带了十五两银子,还差着我四十五两。”   此言一出,周围顿时哗然,有的低声议论道:“他那酒哪值得三十两,说是三十年陈酿,前些日子有个客商经过,开了一坛,骂了半天,还挨了一顿揍呢!”   “是啊,这奸商讹人啊!这下许公子怕要吃亏了!”   白素贞好奇的问身边的妇人:“大娘,这位公子很有名吗?”   一见有人问起,妇人立刻兴奋道:“那可不是,听说连皇上都夸赞许公子的文章做的好呢!而且啊!”关于许公子的八卦,那是可一天一宿的说不完呢,正想说说那西湖名妓。   店老板的眼神阴厉一扫,人群立时静了下来,他这店里只酒保打手都蓄养了十几个,都是他当初混街时候的兄弟朋友,又仗着东家的势力,平日那个敢和他起冲突。   许仙生出一股怒气,但是想想今日的要事,而且自己现在也不缺这几十两银子,压着怒气道:“好,记下吧,来日给你结清!”   店老板却道:“那可不成,若是你走了,我哪里寻人去,在下小本经营,可赔不起!”又指指许仙怀里的敖璃道:“不然将她压在这里,许公子尽可自便!”   许仙面色一寒,握紧了拳头。   白素贞道:“小青,我们去帮帮他吧!”   小青摊手道:“我又没钱,怎么帮他!”心里暗笑道:让你逼我还库银,这下傻眼了吧!难道你敢在凡人面前显露你那些手段,有本事就再召天兵天将下来啊!   白素贞无奈的瞧了小青一眼,不知她在高兴什么,但总瞧不过去那斯斯文文的许公子被那恶霸欺负,就要悄悄施法,助他一臂之力。   “我帮许公子付这单账吧!”一个声音突然道。   众人闻声望去,却是一个俊朗的富家公子,见这么多人望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轻咳两声,道:“在下张玉堂,和许公子一样家住钱塘门,久闻许公子大名,如今方得一见,不胜欢喜,今日愿助君一臂之力!”   他心中也有些心疼,这几十两银子是他一个月的花销,爹爹订的二十两,娘还偷偷给了他三十两,如今一下子都要出去了,但若能认识许仙,也觉得值了。   许仙觉得张玉堂这名字有些耳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拱手道:“多谢张兄!”眼下不能在这里耽误时间,若那人找不到自己才是麻烦事。   张玉堂心中听这声“张兄”,顿时将那点心疼忘了,有些局促的拱手回礼,拿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递给许仙,许仙笑着接过,道声“多谢,来日一定奉还!”交给那店老板道:“找钱!”   店老板得意一笑,伸出手道:“是许公子要给我钱才是!”   “你!”   店老板道:“我什么我!”又拿出算盘劈里啪啦的打起来,口中道:“伤我人的医药费,砸坏我东西,耽误我生意,这些都还没折算进去,您得再给我五十四两,瞧您大名,将零头去掉,还得五十两呢!你可是杭州府有名的才子,总不会赖我这点小钱吧!”   这些钱他本来见了许仙就想作罢,但看两个冤大头在这里,给钱给的痛快,怎么忍心不再宰一下呢!有意拿出许仙的才子之名,想要他有所顾忌。这些蛇鼠之道,再没有比他清楚的了。   小青骂道:“两个书呆子!”   许仙却大笑道:“我算看透你们这种人了!”劈手夺过那五十两的银票,换给张玉堂,抱着敖璃便向外走去。   店老板大喝道:“拦住他!”十几个酒保连忙跟上。   许仙走出门外,围观者顿时后退,顿时显露出一个白衣女子来,便将怀里睡着的敖璃交给她道:“请小姐帮我照顾这孩子。”他心中现在满是怒火,也无暇细看,只觉得那一双眸子,若平湖春水,甚是柔和。   白素贞有些诧异的接过敖璃,不知他想做什么,转脸一瞧,小青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却见许仙转过身去,走到那店老板面前。   众人再次围上来,奇怪许仙想干什么,那店老板虽然有一种预感,但也不相信一个斯斯文文的秀才会做这种事。“你想干什么!”   许仙嘿然一笑,一拳抡向那老板的獐头鼠目上。这店老板年轻时也是打遍三街四坊无敌手的人物。只是如今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哪里避得开,重重挨了一拳,倒在地上,门牙飞起。   周围顿时为之一静,连白素贞千年修为的心性都愣了一愣,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一直斯斯文文,连被店老板挤兑都温文尔雅的许公子——发飙了。许仙打完一拳,犹不解气,如饿虎扑食一般扑上去,对着那店老板左右开弓,一边打还一边骂道:“让你耍贱,让你耍贱!”   那店老板杀猪般的嚎叫才让呆若木鸡的酒保反映过来,上前又拉又打。许仙微微冷笑,身上泛起一层微不可查的金光,在太阳之下极难分辨。那拉的自然是拉不动,那打的更是如中铁石,捂着手在地上干嚎。于是一帮人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许仙狂扁那店老板。   白素贞心中一动,这似乎是护法金身,却不知道是自己习练出来的,还是靠着什么宝贝,一些护身符也有这样的效果。正在猜想,却觉得身边有人拉她的胳膊,刚才不知道跑到哪去的小青,此刻小声道:“走吧,姐姐!”   许仙顾不得旁人,只将地上那混蛋一通海扁过后,让他叫爷爷都叫的有气无力,才觉得舒了口气,念头通达了不少,起身又补了两脚道:“告我去吧!”就是当年的穷小子也不怕这种混蛋,更何况如今他也是有背景的人,不是什么人想揉就揉,想捏就捏的了。   许仙又四面拱手道:“街坊四邻,今日之事,大家明眼所见,什么是非都由在下一人承担,只是来日还请诸位做个见证,算是世上还有公道!”   众人轰然叫好,都道许公子名不虚传,是条好汉。毕竟那些诗词,小老百姓是不怎么懂的,见许仙痛扁这恶霸,平日有仇怨的就不说了,没仇的见这富人遭祸,也有一种说不出的痛快。而且许仙也算是平民出身,打扮又不阔气,自然觉得贴心。   许仙却想,这酒楼怕是真有些背景,闹了这么久,半个捕快也不见过来,显然是有过龌龊。但也没放在心上,转身去寻那白衣女子,却哪里寻的着,心道:看她慈眉妙目的样子,不像是坏人。   心中一动道:白衣胜雪,慈眉妙目,不就是自己要等的人吗?只是小青不在她身边,自己才没有立刻认出她来。难道是自己那夜捉了小青一次,将她吓跑了,没遇到命中那人。哎,还是赶紧找人吧!   却不知小青见他抱着敖璃过来,连忙躲了,若让他认出自己的本来面目,那真是羞死了。而后许仙大抡王八拳,小青躲在一边又是觉得痛快,又是心惊胆战,亏的那夜他没有这样揍自己,这许仙果然不是好欺负的。趁他不注意,还是赶紧拉着姐姐走吧!   烟柳湖畔,白素贞甩开小青的手,道:“青儿,你拉我干什么,说,你是不是认识那位许公子?”她本是极聪明的,但是入世未深,有时难免显得有些单纯,但想起小青的种种异状,也有所察觉。   小青眼珠乱转,结结巴巴道:“我真的不认得什么许公子,张公子。姐姐,我们还是赶紧找你那恩人去吧!”不知为何,一向尖牙利嘴的她在这姐姐面前撒谎,总有些困难。   白素贞疑道:“真的?”心道:这丫头一定有什么事瞒着我。   小青连连点头,道:“走,咱们坐船到对岸再去找找吧!”见柳下一条客船,便拉着姐姐上船。   白素贞道:“小青,这小女孩总得还给人家啊!而且我还没算过那许公子的前身,也该算一算才是!”   小青撇嘴,小声道:“姐姐,您不认得,我却认得,这孩子明明就不是人,而是条龙,咱到湖心,将她往水里一抛就万事大吉了!”又大声对艄公道:“船家,快快启船,我多给你银子!”   那船夫却回头笑道:“还得等一个人,两位小姐待我老汉问问,这人坐不坐船!”   小青急道:“我们多给银子,就是让你别拉别的客人,你怎么还拉人呢!”   艄公笑道:“不关银子的事儿,这人若坐船,老汉非拉不可,还请两位小姐见谅。”说完就转头道:“许官人,可要坐船吗?”   小青面色一僵,白素贞微微一笑道:“青儿,这你可没法子了!”   许仙找了一圈,也不见敖璃,听人招呼,见是当日那帮他运猪给敖璃的船公,忙道:“老人家,是你啊!可否载着我在这西湖边上转一圈,我找个人!”   老汉笑道:“好说,好说。”又转头对二女道:“两位小姐,这就不好意思了!”   小青恨不得立刻跃下水去,白素贞笑着瞥了她一眼,道:“老人家,我们刚好也是想游览这西湖风光,请这位公子上船吧!”   老汉笑道:“那敢情好,许官人,请上船吧!”   许仙闻那轻柔的女子声音,心中一动,遂至船上,朝船舱里一看,一青一白,不,是一青二白,敖璃在那白衣女子怀里谁的正香呢!那青衣女子柳叶弯眉比之那晚变化极大,若非有心恐怕还认不出来,但许仙自然是有心人,一眼就瞧出了她的身份——小青。   白素贞却有些小小的尴尬,自己帮他看孩子,转身跑到船上算怎么回事,他要问起来该怎么解释呢?不由白了一眼小青,却见小青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却不知小青在心中念叨:“别认出我,别认出我……”那夜丢脸就够了,若让他知道自己是个女子,那岂不是更是丢脸。   许仙一时有千般言语想要道出,但又不知从何说起,自己总不能立刻道:白娘娘,小的许仙,就是你的恩人,只是我现在另有新欢,所以只能辜负你的情意了,看看您能不能随便给我个几百两银子算是报答好了。   那样不被人当成神经病才怪呢!而且穿越者的身份是他最大的秘密,决不想任何人得知,然后被当成怪物。   那就只能先认识一下了,再慢慢解决了。低头走到舱中坐下,位置并不宽裕,靠得也是极近,依稀似有幽香传来,许仙抬头,第一次仔细的瞧着她的脸庞,却又第一次不知该如何形容面前这人。   一袭白衣胜雪,圣洁的仿佛要供于神坛之上,不能令人生出任何亵渎的念头。面容的微笑却是极为温柔,亲切的仿佛是刚从邻家走出的姐姐,只等你笑着打声招呼。两种极为矛盾的气质完美的融合在这一人身上,绝非惊艳,而能让人一见倾心却又不敢动一丝妄念。   许仙不禁心中叹息:这就是我要等的人吗?似乎真的值得用千年去等待的样子。只是正因为如此,更不能让她因为自己而受到伤害吧!了断对彼此都是一件好事吧!   白素贞也在瞧着面前这人,虽是眉轩目朗,却不见得如何俊美,只是气度朗朗日月入怀,却无寻常读书人的刻板迂腐气。想想她刚才作为,现在还觉得有些好笑,将孩子交给自己,竟然是为了回头揍那人一顿!只是现在这么看着自己,不知道作何想法,难道是要责怪自己不告而别。   艄公撑杆,船行离岸,舱中一震,许仙道:“多谢小姐帮我抱了那么久!”   白素贞一愣,赶紧把怀中的敖璃还给许仙,敖璃的酒意似乎醒了一些,环视了一周,又闭上了眼睛。小手却抓着白素贞的衣衫不肯放,嘟囔道:“许仙的胸口好硬啊,一点都不舒服!”   白素贞不由脸上一红,许仙骂道:“死丫头,胡说什么呢!今天给我闯了多少祸。”要从白素贞怀中接过她,白素贞也暗松了口气。   敖璃顿时不依,一边死死的抓着白素贞,一边扭动着身子不给许仙抱,她力气惊人,船身顿时晃动起来,舱中的人没有防备,随之东倒西歪。许仙正用力去夺敖璃,把持不住,两人撞在一起,都是脸色上一红,连忙分开。   许仙只觉所碰甚是柔软。若是平时许仙说不得还要暗爽一下,但现在只觉只觉得身上一阵难受,仿佛做了莫大的错事。连忙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又骂敖璃道:“死丫头,你起不起,你再不起来别想我再请你吃东西,以后你就跟自己玩吧!”   在食物的逼迫下,敖璃凄凄艾艾的脱离白素贞的怀抱,听许仙说的严厉,顿时眼眶发红,扁着嘴道:“他们欺负我,你还骂我!”   说着说着,心中越发委屈,顿时放声大哭起来。 第三十一章 相似   白素贞只觉得水汽开始凝聚,心中道:不必法术就能引动风雷,这孩子果然是条真龙呢!只是哭的样子也真是可怜。   本来晴朗的天空,立时聚起了阴云,暴雨从天而降。   许仙一阵头痛,大声训斥。敖璃同他赌气,哭的更加大声。白素贞白了许仙一眼道:“她还是个孩子呢!”便低下头柔声细语的安慰敖璃。   许仙心下苦笑,这似乎是我的台词。平时自己和潘玉在一块,不都是保护小萝莉的正派形象吗?现在怎么成了反派的样子。   说来奇怪,那连许仙都没办法的大哭竟然渐渐止住了,白素贞一边瞧着许仙一边不知在敖璃耳边说了什么,敖璃倔强的摇摇头。白素贞只是瞧着她,作出一副严肃的样子。敖璃就点点头,转脸对许仙轻声道:“对不起!”   许仙不由大为佩服,哄孩子这项工作他自认已经是专家级的了,没想到这还有一个大师级,不,是宗师级。能让敖璃在这种情况下不哭的才是大师级,能让她道歉的只有宗师级的水准才能做到!   白素贞柔声问道:“许公子,这孩子是你什么人呢?”她很好奇许仙怎么跟一条难得一见的真龙混在一起,而且好像还很亲近的样子。   敖璃打断道:“姐姐,我叫敖璃!”   许仙斜眼瞧她,心中大是不忿:跟我也没见你这么乖过,请你吃那么多东西,还是许仙许仙的乱叫。人家不过跟你说了几句话,就叫上姐姐了!   敖璃也拿眼反瞪许仙,一时间大眼瞪小眼。   许仙一边回答白素贞道:“我和这家伙一点关系都没有!”一边微微眯眼,仿佛要将眼神凝聚起来。敖璃立刻反击道:“鬼才想和你有关系呢,许仙大坏蛋,大色狼!”   那一声大色狼让小青扑哧一笑,许仙险些跌倒。   白素贞觉得的有趣,笑着帮她擦擦脸颊,道:“敖璃乖,我和你许大哥说话!”嘴里这么说着,却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是问他的身世还是别的什么,只是总不能直接问他家中有没有妻室,而且女儿家总要矜持一些才是,就算是想那样报恩,也不能让他小视了自己。   千寻百觅的恩人就在眼前,自己以清白之身报他的救命之恩也算是够了吧!尽几年夫妻情分,或许还能为他诞下麟儿。到时候便可脱离红尘、位列仙班,哎,虽然有些绝情,但俗世姻缘本就有时而尽,比起千年的修行,自然不算什么。而且到时候叫他另娶他人就是了。   她这么寻思着,偶尔想到深处,便有些面色微红。只是她未免太高估了自己修行的决心而低估了自己那一颗柔善之心。她若真能够理智,就不会有什么水漫金山,而埋下祸根。她若真能够绝情,就不会在该离开的时候依依不舍,被法海擒于钵下,而生出被困于雷峰塔下的恶果。   身处局外之时,想想尚觉得不忍。更何况迷于局中之时,要她去做呢!逃不过,躲不开,正因为她是白素贞啊!   妖鬼以身报恩在书中不过常有之事,最终的结果无非是三年之后,说出前因后果,道一声你我缘分已尽,便洒然离去,绝不多留一刻。而她身为修行者却偏偏没有修行者的决绝,身为妖怪却偏偏没有妖怪的残忍。这又能怪得了谁呢?但也正因为这样,千古之下,才会有人记得,这个名字吧!   聚起的水汽还没那么快散去,春雨没方才那么大了,但还在淅沥沥的下着,落在船篷上劈里啪啦。船中的人听着这雨声,都寻思起来!   敖璃乖乖的坐在一边不说话,只是继续拿圆咕噜的眼睛瞪着许仙。许仙自认是个有修养的成年人,当然不会跟她回瞪。却浑然忘了自己刚才是在干什么!   敖璃觉得无趣就转过头去看白素贞,突然觉得他们两个长的好像。只是因为正在和许仙赌气,故意不说,心中就觉得喜孜孜的。其实但从相貌来说,两人又有哪里相像,不过敖璃的眼中,却在他们身上感受到了一样的光,温暖的光。   这种感应本来是所有生物都有的,人乃万物之灵,本该是最有这方面的特长的。但人却总受各种各样的虚词与外表的迷惑,分不清美与丑,善与恶,忠与奸。在这浊世上,将这种天赋渐渐泯灭了。   龙却不同,身为比人还要早的万物之灵,漫游于江河湖海之中,却还保存着这种天赋。敖璃接受许仙,绝不仅仅是因为吃了他一点食物,更重要的是从他身上感觉到的善意和温暖,于是才想要靠近。否则,如果谁以为可以凭几个包子就忽悠住一条龙,大概只会是被加餐吃掉的结果。   许仙突然对小青道:“这位姑娘,我好像在哪见过你?”他自然知道小青的真面目,只是在考虑要不要拆穿她而已。   小青心中一惊,强笑道:“可我没见过公子你啊!”   许仙见她不愿提及,也就按下不说,只道:“那可能是我记错了吧!”   小青这才松了一口气,心道:你没认出来早说嘛,害得本姑娘瞎担心了那么久。想想也是,那夜昏暗,自己又特意施了变化,哪有那么容易被认出来。放下担心,顿时感觉身体灵便的许多,道:“许公子,这船舱狭窄,多有不便,您看该怎么办呢?”   白素贞瞪了她一眼,又对许仙笑道:“不妨事的!”   许仙苦笑摇头,如今既然能够相见,还怕没时间把事情解决吗?而且他也怕再和她有什么触碰,那种感觉真的不太好受。便起身走到舱外,身边并无雨伞,许仙索性立于雨中,也不施法遮蔽,任凭雨水落下,淋在身上,才觉得轻松了许多。在舱中还不觉得,现在才发现,刚才自己竟然不知不觉的拘束起来,真是不像是自己。   白素贞敛眉埋怨道:“小青,你也真是的,怎么把人家赶出去了,外面又是风又是雨的,他又没有伞,哎,我说你什么好!”   敖璃却在拍手叫好,见白素贞看过来,连忙低下头道:“姐姐,我累了,去休息!”到了船尾,钻入水中,却无任何波浪的声音。   小青心里觉得痛快,却作出委屈的样子道:“确实是不太方便嘛,难道姐姐还想像刚才那样?”白素贞脸色一红,微嗔道:“别胡说,你回去定要和我老实交代,你肯定是见过这许公子的。”   小青吐吐舌头道:“姐姐,你见了这许仙,把自己的恩人都忘了,咱们还是赶紧下船找你的恩人去吧!”她可不想被姐姐知道自己的糗事!   这时,艄公突然大声道:“我们这行有句老话,十年修得同船度,百年修得共枕眠。都是同船的缘分,怎么将别人赶出来,受这风雨,自己却能安坐舱中。”却是见许仙淋雨,替他打抱不平。   白素贞灵光一闪,微微念叨:“十年修得同船度,百年修得共枕眠!”这算不算上天再借这老人家之口在提点我呢?   便对小青笑道:“或许他就是我的恩人吧,让我算一算!”心中却希望是如此,这倒不是说她对许仙有什么意思,而是这一上午所见之人不是酒肉之徒,就是凡庸之辈,如许仙这样的人实在难得一见,向这样的人报恩,也觉得愉快吧!   小青道:“那姐姐你就算一算吧!”心中却道:不会这么巧吧!   只见白素贞敛眉闭目,纤指交错,微微几点白光在指尖眉心闪耀了数下。眼眸便透过光阴的阻隔,望传千年的因果。一世又一世的往上推演,其间或有巨大的空白之处,如同罩着迷雾,怎么都看不清楚那一世许仙做了什么。   便干脆将此处掠过,终于一张脸庞同脑海中的那一张脸相合,一个小小的牧童骑着水牛吹着横笛在山野间徘徊。她展颜惊喜道:“果然是他!”   小青惊讶道:“真的这么巧?!”   白素贞微笑道:“是前尘早定,哪有什么巧不巧的!”找了这么久的人终于找到了,心中欣喜溢于言表,不由将净白的素手缕着乌黑的发梢。   小青不由想起被姐姐打败那晚,第一次听姐姐说到报恩的事。那时自己曾问:“若是有个人救过我的性命,我也要报恩吗?”   姐姐道:“当然了,不了却凡间的恩怨,心中必有挂碍,是难成正果的。”   小青听了不由发愁的想:许仙在仇王府算是救过我的性命,也算是她的恩人吧!可他又在仇王府欺负过我,这该要怎么算呢?算了算去总是恩情多那么一点吧!不过想让本姑娘报恩,还得先出了这口气才行。   于是就寻思怎么让姐姐帮自己去欺负一下许仙,凭姐姐的法力那许仙一定不是对手!结果许仙竟然是姐姐的恩人,这可如何是好啊!   白素贞见小青出神的样子,奇怪的道:“小青,你怎么啦!”   小青连忙摆手道:“姐姐,我是替你高兴啊,我这就把这许公子请进来,让你好好问问!”知道他是姐姐的恩人,自然要帮姐姐实现自己的心愿才是。至于自己那点乱七八糟的心思,已是顾不得了。   “许公子,外面雨大,你进来吧!”   许仙也不推拒,大大方方走进来,只是坐的远了些。心中默默道:该来的总要来。进舱中一瞧道:“敖璃已经走了啊!”   白素贞知他为所寻觅的恩人,言语间更多了几分敬重,问道:“许公子可知那孩子的身份吗?”   许仙笑道:“知道啊,她是这湖里的龙王,我还在长江赤壁见过她的爷爷呢!”   二女同时惊讶的微张着嘴,长江水君的大名她们都是听过的,却没想到那敖璃竟然有这样一个爷爷,白素贞身子倾前,又问道:“真的是龙王敖乾吗?”   许仙想想道:“应该是吧,敖璃的父亲曾是黄河龙君来着。”   白素贞低下头,低声念叨着,“果然是那一家人呢!”只是没想到,敖璃竟然有这样的身世,真龙虽然难得一见,但却也不少。只有这一家曾掌天下水脉人气之兴衰,虽然只是一江一河,但其地位之尊,绝不是海中的龙王所能比的。而且敖坤也是现今龙族中的最长者。   只是许仙又如何同敖璃扯上了关系,并敢训斥她如子侄。她看得出,敖璃虽然和许仙闹别扭,但无疑也是极为信赖甚至亲近的。对自己固然是很亲近,但她并不怀疑,如果自己同许仙起了冲突,敖璃会毫不犹豫的站在许仙这一边。   她正在思索,许仙讶异道:“小姐又是如何知道敖璃爷爷的真名的呢?”他上次在赤壁忘了问龙君的名字,却没想到被白素贞一口道出,果然不愧是修行了千年的呢!   白素贞一愣,顿时脸色就有点发红,她不擅于撒谎,一开始也没想好怎么同恩人说自己的身份。总不能说自己修炼千年的蛇妖吧!那把他吓也吓跑了。   他或许可以不在意敖璃的身份,因为龙本身就是至高无上、受人膜拜的,龙的意义是神而非妖,这一点从龙出生那一刻就决定了。而妖怪却是被人厌恶与恐惧的,所以要被降服驱逐甚至是诛戮。所以身份是一定要隐藏的。   小青忙道:“是你孤陋寡闻吧!祭祀长江龙王,用的不就是这个名字吗?你去长江沿岸的龙王庙里去瞧瞧,哪个没写着这个名字!”   “说的也是!”许仙道,他那一问,也只是好奇,并无质问的意思,就转过了话题问道:“请问小姐尊姓大名?”问清了姓名,然后就可慢慢将彼此的身份说开,然后就可以想办法给她自由了。   白素贞暗松了一口气,但却又踌躇,不知该如何回答这,白素贞这三个字自然是容易回答,但对方若问自己的身世,又该怎么说呢?有些为难的道:“这……小青,你替我说吧!”小青编瞎话可是极擅长的。   许仙纳闷,说一个名字还用别人替吗?   却听小青道:“许公子,我家小姐名叫白素贞,家住四川的锦官城,老爷再世时曾为总镇。如今二老归天,小姐没了依靠,便来杭州投亲,结果投奔不成,如今就暂住在清波门。”   白素贞一双大大的眼睛含着笑意,赞赏的瞥了小青一眼。   许仙一阵无语,我只是想问问名字,你就编了这么大一套瞎话出来,真是服了。   小青又道:“我是小姐的丫鬟,叫小青,今日陪小姐来游春,才遇到许公子大败奸商,我们在旁边看着也觉得痛快呢!”   这下许仙一时间反不知该怎么说好了,总不能当面拆穿人家的谎话,那岂不是给那位女子难堪,但总该提醒她一下此行的危险才是,便笑道:“我也是凭着学过些玄门法术才敢如此的。”   白素贞好奇道:“玄门法术?难怪公子能与龙为友,不知公子是跟谁学的。”她也是玄门中人,就对这个在意的多。不过也并没太放在心上,毕竟世上懂得玄门法术的人数不胜数,但真正的修行者却是凤毛麟角。于是这些法术最多只是一种谋生的工具,和医卜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许仙心道:等的就是你这一问。便道:“我是跟灵隐寺的法海禅师学的法门,我叫他一声师傅!”   白素贞略一思索,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法海他怎么会在这里,而他竟然是法海的弟子。是了是了,千年前那一场恩怨本就是三个人之间的。菩萨让她前来不单单是报恩,也是还怨。   其实她和法海本该是无怨的,只因七百年前她盗了法海舍利子灵丹六颗,足足抵得上六百年道行的灵丹,她也凭借这六颗灵丹才能有如今的道行。   虽然法海曾为捕蛇老人,想要至她于死地,算是有冤仇。但她也明白,用六百年道行来报怨实在是有些过了,只是那时自己也是年轻冲动,心中也是动了贪念,如果只取灵丹一颗,甚至是一半,而非一口全部吞下,如今就没这场是非了。   但是她并不后悔,也无多少后悔的余地,当面对可以省去数百年光阴的灵丹,而且又是自己仇人的东西,谁人又能轻易放弃呢!而且她也不怕法海,凭她的法力,法海想拿她也没那么容易。   许仙见她沉思的模样,又道:“我近来才娶了亲,家中尚有人在等我吃饭呢!今日就别过两位小姐了。”言罢就高声道:“老人家,麻烦到永定门那边靠岸!”   许仙说着话,眼睛却不离白素贞的脸庞,睫毛垂下,在大而黑的眼睛上洒下一片阴影。令他想到了湖畔的杨柳在绿色湖水中投下黑而朦胧的影子,皱着眉头思索的样子也如诗中所云“吹皱一池春水”,充满了知性与温柔的美。   许仙心中默默道:无论报恩将以怎样的形式进行,无论还怨会有怎样的结果。虽然差点想这么做,但是我,终于没有欺骗你什么! 第三十二章 三人   想着这样的女子本是属于自己的,只要自己略施小计,甚至顺水推舟,便可一亲芳泽,而后就可以轻易的牵绊住她那颗善良而柔软的心。许仙心中未尝没有一丝遗憾!   但更多的却是轻松,并不是因为忠于了潘玉,明玉最后将彩凤青鸾交给他其实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这也是这个时代的观念。而他的性格,也从没想过要一定坚持什么现代思维。   不过总有些东西是他无法放弃的——对自己喜欢的人的尊重。   无论这种喜欢是对明玉那种深爱还是对彩凤那样的简单的爱美之心。总该有一点最起码的尊重,这种尊重包括了诚恳与理解,诚恳的表达自己的心意与理解对方的选择。   如果一个所谓好人连对别人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只坚持着自己所谓的正义,那就算不是伪君子,也只是挥舞着正义之剑而将另一种形式的霸权强加在别人头上,以正义之名行残暴之事。   所以他给了彩凤想要的宁静,也不想用手段对付面前这位女子。若是没了感情的羁绊,就算注定要报恩还怨,也不会让她伤的那么深吧!   白素贞蓦的心中一痛,轻微却又深刻。仿佛失去了什么极重要的东西,却又偏偏想不起那东西是什么。有些惘然的想:他已经娶亲了?这样也不奇怪啊,少年成名又富贵多金,娶妻也不奇怪啊!只是同打算好的报恩方法,似乎有些冲突,哎,这可如何是好?   小青也把玩着衣角,不知在想些什么?三人各自思索,舱中竟然沉默下来。   这时船行至永定门,艄公一声:“许官人,到了!”惊醒了舱中之人,许仙笑了一笑道:“白小姐,青姑娘,就此别过了。”想了想又说了家中的地址道:“若有闲时,可到敝处小坐一下!”   白素贞极大方的笑了一笑道:“一定到府中拜访,见过尊夫人!”见小青还在出神,推推她道:“小青,许公子要走了!”   小青这才反映过来道:“再见了,许公子,一路走好!”   许仙出舱,二女都来相送,许仙一摸身上,却突然想起,自己竟然没带钱,都让敖璃那小丫头拿去胡吃海塞了。   白素贞见他尴尬连忙低声道:“青儿!”   小青却一摊手道:“咱们出来也没带银子!”小青自然是被许仙剥削干净了,而白素贞出山未久,平日又用不上,哪里会带着银子。倒是头上金钗还值些钱,虽然不舍,也只能这样了,来日再赎回来就是了。   那老汉也是个知趣的,一看三人神色,哪有不明白的道理,笑道:“不必公子费心,这一趟老汉全是报答公子的心意,哪敢再受钱啊,这两位小姐的也一并免了。”   许仙道:“这怎么行,您在这等着,我回去取了钱给您,要不等下次再遇上也行!”艄公冒着风雨载了几人那么长时间,这时可不比后世的游艇,一开机器就行了,而是全凭着人力。已是累的满头大汗了!   老汉搓搓手道:“不用,不用,但有一桩心事,还想……”   许仙笑道:“只管道来便是!”   老汉也笑道:“听闻官人诗词做的好,可否赏老汉一句半句,全当船费了!”   小青笑道:“老人家,你识得字吗?还要人家作诗词!”白素贞也露出好奇的神色。   老汉笑道:“老汉我大字也识不得一筐,只是见西湖边上的那些酒楼里,只要有前人名家留下的诗词,客人总是多些,我想若能在船里也留下一副许公子的诗词,或许也能多些生意上门。”   白素贞笑道:“老人家好有注意啊!”又将大大的眼睛望向许仙,好奇这身负才子之名的人会做出什么东西来。   老汉摸摸头道:“我也不知道行不行!”他不懂书画上的东西,不知许仙的墨宝如今一字千金不敢说,一字卖个十两八两是不成问题的,更何况是专门做一首诗词出来。他若知道,也不敢提这样的要求出来。   许仙也笑道:“这样也行,只是要想一想!”   白素贞怕他为难,又道:“这好的诗词怕是不容易想,许公子就住在杭州,不如下次再见时交给你好了!”   老汉忙道:“也好,也好,就是没有也没得要紧,我也是突发奇想,胡乱请求,许官人不怪罪就是我的福气了。”   许仙笑道:“谢过二位替许仙着想,不过这里倒是有一首词,这就念出来给你们听听,若觉得好,我回去写下来送给老人家。”平日里的诗词多半是情势所逼,不得已而为之,今日二人的态度反倒让许仙觉得不能拒绝。   白素贞先是低头避过他的眼神,而后又好奇的看他会做出什么词来,她到杭州不久,而且都在仇王府中,也就今日才听闻了许仙这个名字,似乎在杭州是个有名的才子呢!   许仙便吟诵道:   “一竿风月,一蓑烟雨,家在钓台西住。卖鱼生怕近城门,况肯到,红尘深处。   潮生理棹,潮平系缆,潮落浩歌归去。时人错把比严光,我自是,无名渔父。”   诵罢问道:“老人家觉得这首词如何?”眼眸却瞧向了白素贞,心道:你又何必到这红尘深处呢?   老汉听来听去,半懂不懂,只觉得心中喜欢,特别是最后那‘无名渔父’四个字,说的仿佛就是当初的自己。忙道:“好好,许官人这词应景的很!”   这一首词后来被许仙写出来,老汉请人刻在船上,果然多招揽了不少生意。等到船腐朽,还将这块船板专门刻了下来,流传至后世,称之为《仙隐刻舟词》,卖出了添加,号称史上最贵的一笔船费。只是后世学者常为“严光”是什么东西而争论不休。   白素贞眼眸闪动,这词确实是极好的,不负才子之名。在这俗世上谋取一场富贵功名该是不成问题。只是她却从词中听出了更多的东西。许公子难道有弃世之心,想要随那法海专心修行吗?   那一句“况肯到红尘深处”说的不就是修行者的情怀吗?只是他的眼光又隐含着某种劝诫,令自己感到有些费解,他难道知道些什么吗?他一时令她感到神秘莫测起来。   许仙见她若有所思的模样,再次一拱手,便转身走出舱外,此时的春雨如雾似纱,细如牛毛,最是舒畅。   许仙却是心中一惊,因为一个穿着灰布僧袍,须眉如雪的老僧正笑吟吟的望着自己,不是法海还有谁。许仙愣在原处,心中叫苦,这才真是人生八苦之怨憎聚。回头见那女子极通人情的要出舱相送,许仙忙拍一下脑袋道:“啊,我的东西拉了!”连忙转身回舱。   白素贞正要掀帘相送,只觉素手被他握住,脸上一红,抬头见他紧张的冲自己使眼色,才松了口气退回舱里。小青却没那么好脾气,立刻道:“许公子,我们同你才见了数面,你就抓着我家小姐的手算怎么回事啊!”   白素贞的脸色更红了些,忙将手抽了回去。   许仙歉意一笑,却闻法海一声怒吼:“释色,给我出来!”竟敢当着自己的面调戏良家妇女,那还了得。   白素贞这才恍然,原来是怕他师傅瞧见了自己。只是对他那个释色的法号,实在有些忍俊不禁!   许仙脸色一白,讪讪的走了出去,站在船头道一声:“师傅,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法海怒道:“我不来还了得,亏我与你释色这个法号,你竟然还敢如此!”   许仙纳闷道:“您不是说释色是‘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那个色吗?”   法海面色一僵,更加怒道:“你连女色都看不破,还谈什么色即是空,还不给我下来!”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偏偏是他最的弟子,真是由不得他不怒。   许仙跳下船,心里却是松了口气,至少没让这二人相见。最好让她偷偷的报完自己的恩,然后就离去那是最好不过的了。现在这种情况,自己这三人加起来恐怕也不是自己这师傅的对手,如果他再拿出如来所赐的金钵,更是连还手之力都是没有。   许仙请道:“师傅,到弟子家中一坐吧!”   法海却似乎察觉了什么,道:“你还未给人家赔礼道歉,如何就说要走。”有冲船上道:“舱中的女施主,老衲管教无方,劣徒冒犯了两位还请出来一见!”   这时舱中,小青见白素贞如临大敌屏息不语,低声道:“姐姐,我见过这和尚,似乎不怎么厉害的样子,应该不会看破我们是……”   这一声固然是压低了声音,但却瞒不过法海的耳朵。虽然没有什么关键的字眼,但凭法海的智慧当然听出了不少端倪。   法海又道:“请两位施主出来一见!”这一声说用上了雷音之法,更多了几分威严。   白素贞暗叹一声: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便起身走出舱外,施礼道:“小女子白素贞见过老禅师!”而后下船,又对那艄公道:“老人家,我们就到这里下了,您赶紧走吧!”正所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还是让人家先走吧!   艄公应了一声,等白素贞与小青下了船,就行船离去,却闹不清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想着人家的家事自己还是别管了。   法海终于明白自己那强烈的怒意从何而来,此时一见白素贞,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只是凭他修持还把持的住,只是闭目念了声佛号:“南无阿弥陀佛!”这佛号念的声音极低,传出来却如雷吼,浩荡莫名。   白素贞心中一凛,这和尚如今好高的道行,人修本就强过妖修,就算自己吃了他六百年道行的灵丹怕也不是对手。她还不觉,却闻小青捂着脑袋道:“姐姐,我的头好痛!”   白素贞喝道:“和尚,你住口!”却是心中叫苦,如今被法海看破了行藏,将自己的妖身同许仙一说,这恩还要怎么报。自己固然是想走就走,而青儿怕是逃不过,那又该怎么办呢?   许仙忙拉法海道:“师傅,我们走吧!”却如拉山石,不动分毫。   法海转头深深的看了一眼许仙,又转过头看白素贞,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一切恩怨是非,到如今才是一个结。“释色,为师错怪你了,你不迷与色,色却要来迷你。本就是前因种下,这却是无可奈何!”   法海道:“白素贞,今日就来了结我们的恩怨吧!”却也知这白蛇不好对付,今日下山没将金钵带来,恐怕留不住她。而且那金钵威力固然是极大,但也不敢随意使用。   师尊赐下金钵时曾专门告诫自己,不要恃宝乱行,只能收作恶的妖邪。而这白素贞并未作恶,如果硬要用金钵,恐怕惹得师尊怪罪。   诸人各有顾及,场面一时凝住。   许仙突然问道:“师傅,你同这位白小姐有仇?”这固然是明知故问,但也是非问不可。   几人都将目光放在许仙脸上,白素贞心中苦涩,他总是要帮着他师傅的吧!若来帮他师傅打自己,自己又该如何是好呢?   这恩怨纠缠到如此境地,连她也感觉有些茫然。   法海回答道:“算得上深仇大恨!”六百年道行,六百年光阴,六百年的耿耿于怀。   许仙道:“师傅要弟子放下贪嗔痴,如今何不放下!”却也知道,凭言语要法海放下这段恩怨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法海皱眉道:“此间的因果,我来日会与你讲清,只是既有因便不能无果!而且我有一言你可记得。”   “什么?”   法海咬着牙道:“什么气都吞得下的,是死人!”   许仙这才无话可说,望了一眼白素贞,见她正在看着自己,眼中似乎有些凄然,便道:“师傅,若由弟子承担这一段因果如何?”   白素贞讶然道:“许公子!”   法海道:“莫要胡言!”   许仙道:“弟子绝非胡言,若能让师傅您放下这段恩怨,无论是什么弟子都愿意一试!”他看得出来法海对自己还是很满意的,当不会有什么过分的要求,只怕他说那个。   法海眯眼道:“我若要你出家为僧,皈依我佛,你也愿意吗?” 第三十三章 持否   白素贞忙道:“许公子,不可!”   许仙心中苦笑: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难道自己还是逃不了这出家的命运吗?   法海道:“释色,你觉得如何?”   许仙皱眉道:“师傅,非得如此不可吗?”   法海双手合什闭目不言,心中也不知在作何打算。   白素贞道:“此事与你无关,你莫要逞强!”   许仙却想到:千年前的因果也是因自己而起吧,如今的自己也难以信守初时的承诺。虽然明知道自己并不欠她什么,但是却总觉得自己似乎辜负了冥冥之中那一段深情,而怀着歉疚。事已至此,三人之间的恩怨再也说不清楚,我还能为你做什么呢?若能替你挡去这一厄也算是没有白白穿越一场吧!   但愿明玉看见自己光头的样子不要太惊讶吧!许仙有些怨念的想:反正也是只能看不能吃,跟当和尚也没什么两样,或许她会更喜欢自己的新发型。   想到这里,许仙双手合什,低首便道:“好吧!师傅,就如您所愿,只要你肯答应不再与这白小姐为难,弟子便出家为僧。”   法海惊讶道:“你真的要为她……”他眼眸一转,却没将妖怪两个字说出来。而且他相信,只要他不说,许仙就是再修一百年也看不出来白素贞是个蛇妖。这或许是个机缘也说不定。   白素贞一时间大为触动,心中喃喃道:又是一样吗?如千年前一样,自己被捉,赖他才得以活命。如今他又要为自己去做什么和尚。不,已经不一样,自己再也不是那条无力的小蛇,而是有了千年道行的白素贞。   “法海,你以恩怨相要挟,算什么高僧。如今敢和我一分高下吗?”   法海眼中得意更甚,既然如此就不怕她翻上天去,口中却道:“我自家的事不用你管,既然我这弟子那么说,你就走吧!”言罢竟然直接抓住许仙的肩膀化作一道金光飞逝而去,正是向着飞来峰灵隐寺的方向。   许仙飞在空中,只觉得腾云驾雾,好不迅速。心道:我这师傅果然是会飞遁之术的,这个定然要学学,以后飞去京城和明玉相会,岂不方便。而且自己以僧人的身份,说不定还能同她多些相处的机会。   只是科举的时候就麻烦了,大概要包着头。但光个宗,耀个祖大概还是没问题的。但要传宗接代就麻烦了,难道要自己做个淫僧?   这个世界,僧侣道士也是能够参加科举的。就是在官员之中,堂前戴着帽子审案,堂后摘了帽子光头礼佛的也不是没有。只是一定会影响升迁就是了,但玩这个多半讲究个四大皆空、自娱自乐,也不把升迁放在心上。   当然,有一点肯定是不行的,那就是娶亲,不过许仙现在想娶的只有明玉一人,但寻思大概这辈子也没这机会了。索性一咬牙一跺脚,出家得了。   法海如果知道自己这弟子一门心思,想要学了法术和女子偷情私会或者做个淫僧,大概一怒之下就把他从天上扔下去了,但现在他却是有自己的打算。   法海一去,湖边的气氛为之一松,小青惊魂未定的道:“姐姐,这和尚好厉害,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一个大仇人。我们还是赶紧离开杭州,回清风洞修炼吧!”   白素贞皱眉道:“可是许公子……”   小青道:“是许公子自己要出家,我们也拦不住他,我们再想别的办法报答他好了,去帮他寻些灵芝仙草,助他早日成道就是了!”   白素贞叹息道:“若他真为了自己出家,岂不是欠人家更多!”更何况,许公子对自己一片深情,自己又怎么能视若未睹呢?   除了许仙自己,在场的诸人,没有人认为许仙是平白无故的帮白素贞,毕竟好人也没这么当的,不帮自己师傅就算是难得了,最多也就是劝劝挡挡,总没有二话不说就要帮人接下所有恩怨的道理。   那许仙为什么这么做呢?在场的几人都不是笨人,都不约而同的有了一个最合理的解释,许仙对白素贞一见钟情,甚至不惜出家为僧也要帮她。   白素贞也是这么认为的。虽然觉得他抛下家中妻室未免有些绝情,但总是为了自己,心中又如何不感动呢?   白素贞肯定的对小青道:“我要去救他!”不能让他为自己出家。   小青道:“好吧,姐姐,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也无法相劝。只是想问一句,她家中自有妻室,就算是心念着姐姐,又能如何呢?”   白素贞一时心乱,只得道:“我们快去吧,我怕去晚了就来不及了,你先回府等着我吧!”   小青道:“我也要去帮你!”   白素贞道:“你帮不上我的,好好回去等着我!”言罢也化作一道白光遁去。   小青一跺脚,却知道姐姐说的对,以自己的道行也只能给姐姐添乱而已。   法海带着许仙落在灵隐寺一个偏僻之处,才转向中心大殿——正大光明殿。   进殿便见,如来金身,安坐其上。香火弥漫之中,众僧正在坐着每日的功课。佛音禅唱,闻之使人静念、忘尘、虔信而得皈依。   法海命人去取僧衣剃刀,僧众虽然奇怪这方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但也不敢多问。   许仙跪在蒲团上向如来佛像叩了个首,心中暗道:“老大,以后咱就归您管了,以后喝个酒,吃个肉,近个女色什么的,请您多包涵,对了,南无阿弥陀佛。其实我也知道,您在西边不再南边……”   法海见许仙一副虔诚的表情,念念有词,心中满意,殊不知许仙正合佛门“总舵主”交流感情,惜哉法海未能听到他的祝词,不然立马就是一禅杖下去,打他个脑浆迸裂,什么弟子不弟子的也管不了了。   一切准备妥当,法海却瞧见天边一道遁光降下。白素贞直奔大殿,刚到门口便被一阵金光挡在外面。这灵隐寺乃方圆五百里内最大的佛寺,又是如来的金殿,更有法海这佛门高僧护持。就算白素贞千年的修为也不能硬闯。只在殿外呼喊:“许公子,快出来!”   法海满意的点点头,再看许仙,开声便道:“三皈自不必说,我信你能做到。只是五戒,还需牢记!如今我来问,你来答!”   许仙道:“师傅请说!”   “禁行授,不杀生,汝今能持否?”   “师傅,若有忤逆不孝,残害众生之辈,也不能杀吗?”   法海胡子一抖道:“妖物自然可杀,若是人还需顺其自然才是。好,这一条就算是你过了。”至于怎么顺其自然的杀人自然就是法海禅师的不传之秘了。   “禁行授,不饮酒,汝今能持否?”   “能!”   “禁行授,不偷盗,汝今能持否?”   “能!”   “禁行授,不妄语,汝今能持否?”   “能!”   法海虽然对这一点深表怀疑,但还是接着问道:   “禁行授,不淫欲,汝今能持否?”   这是最后一条了,场面为之一凝,白素贞立于大殿前呆呆的望着许仙的背影,法海面带莫测的笑意,许仙低头道:“弟子知道了!”却在考虑和明玉做的那些事算不算淫欲之事。   法海皱皱眉头,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但还是接着问道:“入门之前,你还有何话要说?”   “弟子无话可说!”   法海便道:“好,你出去吧!”一挥衣袖许仙顿时从蒲团上飞起,飞向门外。   许仙飞在空中,身不能自主,眼看就要落在地上,却隐约间见一道白色的身影,而后就陷入了柔软与馨香之中。抬头望,只见一双剪水秋瞳正望着自己,雪白的脸上似乎带着些许红晕,眼眸中也有一丝羞意,但却没避开许仙的眼神,而多了几分柔情。   许仙靠在那柔软芳香的躯体上,只觉一时陶醉,却惊醒过来。只听法海高声道:“释色,你尘缘未了,六根不净,还不宜出家,等到时机成熟,为师再与你剃度!”   许仙惊道:“你不是答应过我吗?”   法海道:“是啊,在你出家之前,为师绝不会去找这白素贞的麻烦,等你出家之后,为师当然也会遵守诺言!”但若是将许仙扣在寺中,既不让他出家,也不让他不出家,白素贞自己找上门来,就怪不得他了。   到时候只要他道破白素贞的本象,令许仙知道他所钟情之人本为一条蛇妖。由不得他不幡然醒悟皈依我佛。这才是一举数得,妙不可言。   白素贞虽有些莫名其妙,但总是阻止了许仙出家,心中喜欢。便要扶起许仙,许仙却推开她,站起身来喝骂道:“贼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若非知道那一段剧情,他大概也猜不透法海的算计。   法海也不发怒,只道:“速速离去,莫要纠缠!”   许仙心中大恨,自己委曲求全,却不能改变这和尚复仇的心意。尽管已经做了那么多改变,原以为自己是扇动翅膀的那只蝴蝶,没想到却只是倒入河水的一桶油漆。   或许命运本身真的有它本身的惯性,身在其中的人们只得随波逐流。但许仙知道自己穿越而来不是为了玩什么千古绝恋的悲情戏。他突然明白,委曲求全不能改变什么,自己的牺牲绝不能给身边的人带来幸福,一个自己都不幸福的人又要怎么给别的人幸福呢?   许仙怒道:“我只要你知道,今生今世,我再不要任何人摆布!”既然这条河有着自己的方向,那就让我开出一条新的河道吧!   法海闻此狂言,冷笑道:“你便要怎样?”   “我,我!”许仙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突然想起一句话来,一手指天一手指,高声道:“我要这天,再遮不了我眼!我要这地,再埋不了我心!我要这众生,都知晓我意。我要这满天神佛,都烟消云散!”   此言一出,本来平静的天空突然风起云涌,电闪雷鸣。   法海心中大惊,大喝道:“休得胡言!”修道者的话可不是随便乱说的,法海这一声喝用上了大雷音术,却迅速消融在这滚滚的雷生之中。   乌云如盖,乾坤如夜。雷电交织,天地如昼。   狂风呼啸,却不知从何而来,到何而去。只在这天地之间,东南西北的狂吹乱舞。   与这天地异象之中,法海脸色苍白,瞠目结舌。白素贞只望着许仙,只觉得天地似乎在为他旋转。二人尚且如此,更何况寻常僧众。只是谁也没注意到,大殿内的如来佛像,微微开眼,似乎叹了一口气。   许仙仍旧维持着他一手指天,一手指地的伟岸姿态,心中亦是战战兢兢,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装逼遭雷劈?”   想想自己一手指天的避雷针姿态,连忙收手对白素贞道:“我们走吧!”见白素贞有些愣神,也顾不得许多,拉住她的手向山下走去。   此时大雨倾注而下,法海站在大殿前,透过厚厚的雨幕望着许仙离去的背影,突然有些后悔。   二人往山下走去,白素贞侧目望着许仙,心想刚才那一幕到底是偶然,还是跟他有关呢?若是偶然,怎得这般巧法。若是有关,又不觉任何法力波动。   手还被他握着,想了想还是没有抽回,只问道:“许公子,刚才为何生那么大的气呢?法海禅师让你了断尘缘再出家不是件好事吗?”法海确实是有法力的,许仙若能跟着他修行,长生不老,位列仙班就大有希望。   许仙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她道:“你未免把人想的太好了,还是找个地方将你我之间的事说个清楚吧!”   由于某种奇妙的顾虑,白素贞也没有施法避雨,如今立于雨中,将她浑身湿透,发丝粘在脸颊上,不但不显得狼狈,反而有一种奇妙的美。而且虽然她没有感冒的危险,只是一身白衣贴在身上,勾勒出娇好的身姿,却是一种异乎寻常的圣洁姿态。美的令人不敢直视却又不能侧目。   白素贞道:“我们之间的事?”心中却想着,他会说什么事呢?他若说要娶自己,自己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对于他的付出,自己固然是有些感动的,但二人相见才不过一个时辰,总还谈不上情爱。本来他若是孤家寡人一个,便立刻嫁给他也无妨,但现在又该如何是好呢?   许仙松开她的玉手,双手虚笼,水星之力开始运作,不但将雨水排开,而且将她身上的水也一并清除。白素贞惊异的看许仙御使水力,虽然那点水力在她看来算不上什么,但御使的方式却不同寻常,轻松随意的仿佛这种力量是与生俱来的一样。这不是佛门的法术,这许公子的来历不同寻常呢!   山间有一座凉亭,二人到凉亭之中坐下。许仙道:“我师傅对你还心怀恶念,才放我离去的。”   白素贞敛眉道:“许公子,我不太明白。而且就算他对我有恶念,但也拿不住我的。”   许仙道:“他有一个收妖金钵,乃佛祖所赐,威力极大,他若用金钵,你绝逃不过的。”想当初她只是同金钵打了个照面就被擒下,轻易的不能再轻易了。   “啊!”白素贞一声惊呼,佛祖所赐的东西确实不是他所能挡得了的,但又有些疑惑的道:“那他又为何不用呢?”   许仙道:“佛祖所赠的东西怎么能乱用,他是想逼你干犯天条!”   白素贞喃喃道:“怎么会?”却不由陷入沉思之中。   许仙却想着,这样一个聪慧强大的女子也有无力的时候吗?面对那茫茫然的命运,她是否也感到无力呢?但因为自己的到来,今世将有不同,我将会尽力帮你脱去那空茫的命运。   便道:“我师傅说要告诉我前因后果,但他没有说,定然是有阴谋,现在就请你告诉我一切吧!”   白素贞不由踌躇,自己的蛇身怎么能告诉他呢?若他恐惧厌恶自己,那该怎么办呢?只能道:“不瞒许公子,我也是修行中人,只是以前曾偷过你师傅几枚灵丹,是以结下了冤仇,今日还多谢许公子周全。”   许仙却正色道:“白素贞,人与人交往,最忌不诚,还是请你坦然相告吧!我们才好一起商量对策!”   原本的世界中,那一场水漫金山的大祸,许仙固然是引头。但种种祸根其实在第一个谎言说出的时候,就已经埋下了,若是她能在相处一段时间后告知自己的真实身份,许仙大概也能接受。但越是掩盖却反而让他越是猜疑,而夫妻之间猜疑正是最伤人的。   但这也并非是她的错,因为她一开始是不敢说,后来却是不能说。见许仙被自己的真身吓死,而后更是千方百计的隐瞒,直到再也隐瞒不住的时候,大错却已经铸成。如今只要将话说开,将来就能少很多不必要的误会。   白素贞听他直呼自己的名字,毫不留情的说自己不够坦诚。心中意外的有些酸楚,但事到如今,再难以隐瞒,但愿他不要像自己料想的那样吧!   许仙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她,说出来吧!只有这样让法海的算计变成一堆狗屎,我拜他为师本就是想要帮你啊!如今他还想像原本那样自作聪明,看我让他鸡飞蛋打。 第四卷 衣沾不足惜 第一章 前缘   “一千七百年前,我本是山野中一条小白蛇,在修炼的时候不幸被一个捕蛇老人所捕获,幸亏被一位小牧童所救,才能继续修炼。山中岁月容易过,世上繁华已千年。我经过一千七百年的修炼,终于可以褪尽蛇身,化为人形。本来我是一心一意要在瑶池继续修炼,但经观音大士指点。方忆起,世间还有一段恩情未报……”   白素贞一边说着一边留心注意着许仙的神色,却见他听闻自己乃是蛇身,只是神情有些恍惚,不知想到了什么。但庆幸没有什么厌恶之色,她才松了口气。他果然不像一般人那样啊!   虽然相处不久,却在不知不觉间,竟将他当作了在意之人,而不仅仅是恩人这个身份。就算无男女之情也不愿他仇视厌恶自己。现在能够坦言相告,她也觉得松了口气,说谎从来就不是她的强项。   又道歉道:“我并非是有意欺瞒,只是,只是……”   许仙笑道:“我便是那小牧童对吧!我也知道了我师傅的阴谋了!”虽然他早就猜出法海的打算,但还是只能用尽量自然的方式去帮助她,倒不是有意扮什么诸葛亮。   白素贞对这段宿世恩怨还是在意的,听许仙这么说,奇道:“许公子,是什么阴谋了?”法海既然不敢用金钵对付自己,那也没什么好怕的。   许仙见她用心倾听的模样,少了几分平日里的端庄大气,却多了几分小女子柔弱与依赖,心中也不免有些愉悦。她的依赖是原本的许仙绝得不到的吧!她千方百计也只能让那个许仙多信赖她一点,而那信赖本就是建立在谎言之上的。   许仙笑道:“既然有这段缘分在,许公子什么的,也就太见外了,我字汉文,白小姐请叫我汉文就是了!”   白素贞也笑道:“那也请汉文你叫我素贞吧!”   亭外暴雨交织成帷幕,亭中两人相对而坐。相视一笑,都觉得跟对方亲近了不少。或许两人本就是极为相似的人吧!   许仙道:“素贞,你原本是想怎么报恩的呢?”这素贞二字喊出,二人心中都自有一分感受。   白素贞尽量冷静的道:“我原本是想嫁给你汉文你,完成一段夫妻缘分!只是你……”虽然若无其事的说着,但脸色却先红润起来,美艳不可方物。   许仙笑道:“只是我已有妻室,若现在我说自己对素贞一片深情,还请你嫁给我,你会怎么样呢?”   白素贞的脸色更红起来,跟许仙在一块几个时辰,比之千年脸红的次数还多些。磕磕巴巴的道:“汉文你虽然对我有大恩,但我、我……”   许仙笑道:“若我一味苦求,以你的性格,会很大的机会答应我吧!若你与我结成连理,将来我师傅把我扣住,你定然要去寻夫,那时候说不定你已有了许家的骨肉,更是抛舍不下。若我师傅定然不让你见我,你们一定会起争执,到时候……”   他用这种方式将原本该发生的一切讲出,只为让她有所警惕,不要再中了法海的圈套。但他突然想到,令她失去一切的真的是法海吗?法海自然代表了恶的形象,他也一直将法海当成最终BOSS。但如今再想来,给她最大伤害的并非是法海而已。   白素贞听他说什么“寻夫”“骨肉”之类的话,脸上一阵发热,恨不得立刻逃入这雨幕中去,直到许仙说到最后,才警醒道:“他想逼我犯天条!而后就可以请出金钵拿下我。”   许仙肃然道:“正是如此。”   白素贞问道:“那该怎么办呢?”她见许仙分析的丝丝入扣,合情合理。想自己所未能想,心中更起了依赖之心。   许仙叹口气道:“这其实还是小事。”   白素贞不解道:“小事?”   许仙肯定道:“是的,小事,就算是我师傅捉了你也绝不会打杀与你,最多将你关上一二十年出一口气就罢了。与你而言,一二十年又算的了什么?”被关在雷峰塔下二十年,在凡人看来,固然是了不得的惩罚,但对一个修行者又算得了什么呢?   白素贞点头道:“不过弹指即过,确实不算什么!”既然说来说去不过是小事,那许仙又为何这样谨慎呢!与修行者而言,二十年却是不算什么。有句话叫“洞中方数日,世上已千年。”并不是指真的有什么时间上的差别,而是修行者的时间观念和凡人是不同的。   许仙直视着她的眼睛道:“我现在才想明白,你最大的敌人不是法海,而是我!”连他也一直被原本的剧情迷惑了,以为法海一直在二人之间搞破坏,是他们最大的敌人,但如今看来,却并非如此。   白素贞毫不回避的同他对视,反问道:“汉文你是我的大恩人,又一心为我着想,又如何会是我的敌人的呢?”她也在讶异许仙怎么会突然这么说,人世间再没有这样温柔的敌人了吧!   许仙叹口气道:“我终于明白,你这次下山,要历的不是恩仇劫,而是情劫啊!若你对我动情,若你觉得同我在一起比修行还要重要,那时会怎么样呢?”   白素贞看着面前这担忧着自己的男子,不由一怔,虽然听他说着如果爱上我会怎么怎么样,总有点奇怪的感觉,甚至是气闷,你怎么就这么肯定我会对你动情,太自大了!   但又转念想想就这短短数个时辰,她已对面前这男子亲近到如此程度,若是天长日久,耳鬓厮磨,再为他诞下麟儿,自己真的放得下吗?   动情?她从未想过的遥远的话题,对修行者而言并非真的无情,关键是要拿得起放的下,一旦放不下就会变成魔障。使得修行再无存进甚至毁于一旦。   白素贞问道:“那汉文你呢?你也算是修行中人吧,难道你就没想过要长生不老,位列仙班。为何不干脆寻一处无人之处,好生修炼,以求正果,何必在这俗世中沉沦呢?”她有些脸红的想,若是他肯随自己去清修,那时自己自然又大把的时间来报答,甚至,真的做了神仙眷侣也不错。   许仙深深的忘了她一眼,忽然笑道:“我本来就钟情于这万丈红尘,钟情于人间之道,但今日你一说,我却觉得似乎都可以放下。但是不能啊!我已经有了她,她比长生不老、位列仙班还要重要的多。今日将话说出来,只想让你有所警醒,一则防备着我师傅,二则防备着我!”   白素贞问道:“她是女子?”虽然心中已经肯定,却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许仙点头微笑。   “她是你妻子?”   许仙摇头道:“我或许永远不能娶她,但在我心里,她就是我的妻子!”   白素贞低头不语。   雨渐渐的小了,许仙拍拍白素贞的肩膀道:“我不知道该怎么样才算是让你报了恩,但你我之间什么都好说,你回去仔细考虑个办法,我定当配合。只要助你早日报了那点恩,回去接着修炼,我师傅自作聪明,暂时也不会去找你的麻烦。到时候恩仇俱了,位列仙班也是指日可待。”   白素贞一时间心乱如麻,自己欣赏的人,自己的恩人竟然忽然变成了最大的敌人。他还是一样的体贴温柔,甚至那一番也是纯为自己考虑,他本可以用他所说的方法轻易的得到自己。但他没有,他时时刻刻都在替自己着想,想要自己好。   说是防备,但对这样一个人她怎么能防备的起来。她本该感动,可又不敢感动,怕真的,真的恋上了他。   难道这真的是劫数?自己千年潜修的心境,竟然只和他几个时辰的相处就软弱起来。   殊不知,每个善良的人都一定会有一颗柔软的心,容易被感动。只是那千年的修行中,她所闻所见都是修行中人,都坚强的不需要任何怜悯。她原以为自己可以像他们一样。   是的,直到今天早上她还以为自己是个坚定的修行者,刚度过天劫的她志得意满的来到人间,准备报恩之后就重回天府。但她却遇到了许仙,遇到了法海,遇到了她凭她千年的修为也不能把握的宿世姻缘。   许仙的智慧与牺牲令她惊诧感动,法海的强大与算计令她惊心动魄。而自己却突然成了被需要被保护的人,被一个比自己弱的多的人保护。若不是他,自己真的就不知不觉踏入了法海的罗网,宿命的劫数,再也挣脱不得。而困住她的正是她那一颗善良而多情的心,以心为劫,比之雷劫更加的潜移默化却更加的凶险莫测。   如同温水之蛙,等到察觉的时候为时已晚。但还好有他,在一切开始之前就阻止了她的自以为是。这样的人即便不能为道侣,也能做道友吧!   白素贞起身谢道:“今日多谢汉文指点,只是素贞的敌人并非是汉文,而是自己,若没有一颗坚定的心又谈什么一心向道,若是真的沉迷于情网之中也怪不得旁人,只是自己心志不坚。汉文千年前救我性命,今日救我道果,这番恩情再难以报答,如今也只有勉力为之!”   许仙微笑道:“随缘吧!”做了自己该做的事,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没有扮演什么不光彩的角色,这就足够了。剩下的就只能随缘了。   白素贞笑着点点头。   奔雷收,云雨歇。不过片刻,这雨竟停了,天边一道彩虹在两道山峰间,许仙道一声:“那我走了!”就大步走出亭外。   而后他又走了回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那个,能不能麻烦你送我回去!”他可不会飞行,这么老远的路程回去天都黑了,就是现在也快到中午了,再不回去,姐姐非杀了他不可。   白素贞不由抿嘴一笑,山间彩虹亦为之失色。原来你也有不那么厉害的时候啊!走过去道:“抱着我的腰!”   许仙仔细的瞧着她的腰肢问道:“怎么揽?”法海带他来时,是拿手臂夹着他。白素贞如果这样做就难免让他体验到自己博大的胸怀,用手提着又觉得不礼貌,对不起人家对自己一片心意。   白素贞脸色一红,不由嗔了她一眼,抓住他的手放在腰侧,两人都是一震。白素贞只觉得腰间一热,忙道:“别抓着啊!”   许仙哪敢抓着,只是将手放在上面就仿佛僵了,若是别的女子他或许会忍不住小小的抚摸甚至揉捏一下,但对着白素贞却不敢有丝毫冒犯,生怕会亵渎了这女神一样的女子。结结巴巴的道:“要不我还是走回去吧!”   “唉”白素贞无奈的叹口气,道:“抱紧了!”化作一道白光飞腾而起。   “啊!”许仙本能的一抱,随之飞起,将脸贴在她柔腻脊背上,长发扰动着他的脸庞。一股异香传来,却不知是发香还是体香。心中怀着巨大的罪恶感的许仙,内心焦灼身体僵硬,但仍能清楚的感应到她腰肢的弹性与臀部的柔软。一时之间不知是地狱还是天堂。   白素贞又何尝好受,她哪曾于男子有过这样的接触,现在只觉得浑身难过,面红若烧。特别是一双臂膀紧紧搂住她的腰肢,更是不知在作何感受。   若是早知道这般难过,还不如提着他飞回来好了。   直到西湖畔一个僻静无人之处,慢慢落下,许仙却还贴在她背上,白素贞再好的脾气也有了三分怒气,又羞又恼道:“许汉文,还不起来!”   许仙道:“你给我点时间!”而后慢慢将手臂打开,僵硬的退后一步。   白素贞才知他非是有意轻薄,想想他在船上的表现,对他这莫名其妙的敬意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但总是喜欢多些的,将恼意去了,便只剩下羞意。   许仙道:“就此别过吧,等你想到满意的报恩方法再来找我吧!”   白素贞也说了居所的所在,道:“你若有空,也可来我处小坐!当然,可不是什么总镇的女儿!”却又想起了自己让小青说的那一番瞎话,什么总镇的女儿、来杭州寻亲什么的,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如今能够不说谎,坦白的面对自己的恩人和朋友,总是心中愉快。   许仙笑道:“知道,是千年蛇妖白素贞!”哈哈,法海一定以为自己会很惊讶吧!   告别离去,许仙觉得心中舒畅,这一趟相逢至少算是多了一个朋友。鱼师姐不肯见自己,又和法海翻了脸,有空向她讨教一番也不错。   但看看日头,心中叫苦,姐姐怕是等急了。   拍开了家门,开门的却是彩凤,只是眼圈有些红红的,望着许仙的样子更是委屈。   许仙奇怪的道:“怎么啦!谁欺负你啦!”   彩凤低声道:“没有,你快进来吧!”   许仙走进厅堂,姐姐姐夫都在,许娇容见了许仙免不了又是一番训斥,许仙也只能低头受着。转脸却见彩凤一样的乖乖坐在一边,如受气的小媳妇一样。   许仙即是好笑又是奇怪,问道:“姐姐,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们都怎么了?”在他看来,姐姐固然是极好的人,彩凤也是识得大体,该不会闹什么矛盾才是啊!   他却不知,他在西湖边上泛游的时候,彩凤依然故我的躺在床上看书,而后只听一阵拍门声,还以为是许仙回来了。青鸾就赶去开门,打开房门一问才知是李公甫和许娇容,是哥哥唯一的亲人。   许娇容仔细瞧了瞧青鸾,觉得满意,问道:“你就是我那弟媳妇吧,真是俊俏!”   青鸾红着脸,连忙摆手道:“不是不是,我只是个小丫鬟,我家小姐正在、正在读书,我这就让她出来!”她可不敢说彩凤还躺在床上。   青鸾将他们引到正厅,给他们上了茶。笑着走出门外,而后一路小跑的往彩凤的院落中去。压低了声音喊道:“小姐,小姐,不好啦!”   彩凤放下书笑问道:“怎么不好了!”却没怎么在意,她也算是见过了风雨的人。而且现在天塌了有许仙帮她顶着,她对许仙还是蛮有自信的。   青鸾气喘吁吁的扶着门框道:“许大哥的姐姐和姐夫来了!”   彩凤大惊失色,直起身子道:“快帮我梳妆!”绕是她千般镇静,此刻也焦急起来,这两个人可是许仙顶不住的,只能自己来顶。   一番手忙脚乱之后,总算收拾出个样子,对着铜镜照了又照,旋身问青鸾道:“觉得怎么样!”她一身深红色衣裙,明明耀目的颜色却又偏偏显得素雅。头发来不及梳理,只是简单的挽在身前一侧,却多了几分书卷气。虽然花费的时间很少,却并不显得随便与狼狈。彩凤这番打扮的功力,着实了得。   青鸾赞叹:“太好了,小姐!可以出去见客了!”   彩凤轻嘘了一口气,竟然微微有些紧张,这两个客人可是不同寻常,特别是许仙的姐姐,可要小心的应对。许仙对自己宠溺放纵,可不代表别人也会这么做!而且总要对得起他对自己的宠溺,给他长脸才是! 第二章 家宴   青鸾见她如临大敌的样子,好笑道:“许大哥的亲人,就算是要好好接待,也不用这样吧!当初知府大人来也没见小姐这么紧张过,我看那两位不是刻薄的人,特别是许大哥的姐姐,说话蛮和气的。”   彩凤伸手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道:“小丫头片子,懂什么!别看知府大人架子摆得大,来画舫也是有求于咱们。现在来这两个虽然和气,却是咱们有求于人家。怎么能一样!”   青鸾纳闷道:“咱们求他们什么?”   彩凤又照了照镜子道:“说了你也不懂!”不止是为了许仙,也是为了自己。如今的生活她可是十分满意,她可是下定决心在许仙这里赖下去的,所有会危害这种生活的隐患都要格外小心。   彩凤趋步到了正厅之中,见礼道:“云嫣见过姐姐、姐夫!”她有意隐去了曾经的花名,换成本来的名字。   许娇容早就等不及了,此刻一见彩凤容光,顿时觉得满意,拉着彩凤的手道:“让我仔细瞧瞧,我们家汉文真是好福气啊,我这辈子也没见这样的美人!”   彩凤自然尽力争取这个许仙唯一的亲人,只是彼此之间的身份实在相差太大,彩凤平日结交的都是达官贵人,说的也是吟风弄月的雅事,虽然尽力结纳,却也找不出多少共同的话题来。   在这一点上,她却是比不上潘玉的圆融自在,毕竟潘玉以男子的身份,三教九流接触的也更多些。   好在许娇容虽然有替许仙把关的意思,但也不是苛刻之人,彼此相处的倒还算融洽。李公甫虽然说话冲,但也是天下难寻的正直之辈。也让彩凤松了口气。   直到午时,许娇容道:“家里厨房在哪,我们去做出饭菜来,等汉文回来了好开饭!”   彩凤心中叫苦,她本是大家小姐,家中娇惯的厉害。也想着凭自家的实力,嫁给哪家也只有被供着的份,哪个又会去逼她学什么厨艺。   后来落难也是教坊花魁,一直就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就是如今嫁给了许仙,也都是许仙做饭给她们吃。她又哪里会做什么饭菜。心中焦急:眼看就要过了这一关,却又遇到这样的难事。   只是面上还是微笑道:“哪里敢劳烦姐姐,夫君回来又要骂我了,姐姐稍座片刻,云嫣这就去准备!”脑中却在急速的想着主意。   许娇容笑道:“他敢骂你,我就先饶不了他。不过也好,今天就让我们就尝尝你的手艺!”如今她是做客的身份,也是随口一说。当然也算是考校,但却绝没有刁难的意思。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彩凤连饭都不会做。   彩凤转入后厅,青鸾一把抓住她,急切的问道:“小姐,你哪会做饭啊!”   彩凤病急乱投医,反抓着青鸾的手道:“这次姐姐就全靠你了!”若是让许仙的姐姐知道自己不但不会做饭,还让许仙给自己做饭,那就有的受了。也是这段日子过得太惬意,该有此难。   青鸾拍着胸脯保证,道:“看我的吧!我虽然没做过菜,可是看过很多次爹爹和许大哥做菜呢!”   终于,在青鸾炒焦第三盘菜后,彩凤绝望了。只能道:“你还是偷偷出去买点回来吧!”虽然可能被识破,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青鸾哭丧着脸道:“没想到做菜这么难啊!”擦擦熏花的脸,再次保证道:“我会以最快速度回来的!”   终于,等她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彩凤在大厅中挨训!   许娇容刚才想到厨房去搭把手,就看彩凤蹲在炉灶边发呆,稍一询问,彩凤便无可抵赖,只能道明事实。   这时可不比现代时女人不会做饭天经地义。这时女人不会做饭简直是天理难容。   许娇容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了,道:“我这弟弟虽然没什么出息,但好歹是个读书人,你就让她整天到厨房里去给你做饭,你就吃得下去!”想当初,家里还穷的时候,许仙要到厨房帮忙,都是被自己打出去的。如今娶了媳妇却反要给媳妇做饭,这成什么道理。   彩凤呐呐道:“我……”却终归无可辩驳。   许娇容怒气难平,道:“无论你曾经是什么身份,我也不是好计较的人。自打进门,说过你一句不是没有。你如今进了我许家的门,不比你当初的时候,那么随便。你若觉得我弟弟好欺负,或是跟着他受了什么委屈,尽管回你的船上去!”   无论彩凤在画舫上享有怎样的名头,花魁还是别的什么。一旦嫁人,就只能是污点,许娇容心中虽有些在意,却有意不提,也算是给彩凤面子。如今知她反欺在自己弟弟头上,将这当作青楼习气不改,这些不快就加倍的爆发出来。   彩凤立刻跪在地上,一个劲的流泪,却只是无言。她也知今日之事是自己不对,若是旁人,只怕更难听的话都说出来了。   许娇容见彩凤这样子,终归还是心软了些,平了怒气道:“别嫌姐姐说话难听,这事让自家人知道还好说,让别人知道了,是要戳汉文脊梁骨的,起来吧!”   彩凤泪眼朦胧的抬起头,许娇容身为女子见了也觉得“我见尤怜”,心道:难怪汉文被她迷住,天天给她做饭吃。   她却不知,这不单单是许仙的爱好,主要是现代人的思维里也没有“君子远庖厨”的理念,更不觉得给女人做饭吃有什么羞耻的。   彩凤期期艾艾的站起身来,许娇容就要下厨,手把手的教她做菜。青鸾提着食盒走进来,小心翼翼的问道:“那这些菜该怎么办?”若是平日敢有人对彩凤这样,她早就冲出去了,今天却只能躲在一边替彩凤着急。   许娇容走过去一看,立马向彩凤看去,彩凤只得将头落的更低,暗骂:死丫头,哪壶不开提哪壶!   便等着又是一顿训斥。   许娇容只是叹了口气,没多说什么,毕竟日子还要他们俩去过。   摆好了酒菜碗筷,许仙却迟迟不归。   菜热了两遍,许仙却才回来。   几人入席,许仙一边扒着米饭,一边听着姐姐的唠叨。瞥了彩凤一眼,见她期期艾艾的模样,不由失笑。这件事全在理念不同,却说不清谁对谁错。只能劝解道:“姐,云嫣本就是大家闺秀,后来也是形势所迫。我这几日正在教她做饭,您怎么来了就训人?”   许娇容瞪眼道:“我还不是为你们好!男主外,女主内,这家才有条理,这家像个家。不然成什么样子!”若非见弟弟年纪已经大了,非得揪他耳朵不行。   许仙只能连连应是,但眼中的笑意却怎么都掩饰不住。好不容易把姐姐姐夫送走,面对满桌狼藉,正要开始收拾。平时这也就是他和青鸾的工作,彩凤都是一抹嘴,小跑回房。   今日却见彩凤凑上来端盘子,许仙见她那可怜模样,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觉得这万恶的旧社会也不是没有一点好处。   彩凤瞪了他一眼,却拿他毫无办法。   许仙笑道:“我姐姐就是这脾气,你别放在心上!”   彩凤叹道:“姐姐是一片好心,我是明白的!”我这性子,天下间除了你大概再没有人能容得下了吧!或许是该尽一点人妻的本分。   “那个,你以后还是叫我云嫣吧!”   许仙笑道:“也好,这个名字雅致一点!”   青鸾忙道:“我也要改一个雅致点的名字!”   许仙同云嫣一起道:“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   青鸾用可疑的眼神瞪着他们。   夜色阑珊,等到晚饭的时候。厨房里,青鸾给许仙打下手,云嫣也定要学一学厨艺。   许仙道:“你也不必如此委屈自己。”   云嫣道:“姐姐再来,我总不能再跪下来哭一场了局!”   许仙叹道:“阴错阳差,以至如今!”   云嫣却认真的道:“云嫣如今真的庆幸能够遇到你,也谢谢你一直保护我,请再给我点时间,我会努力做一个好妻子!”   许仙失笑道:“有些事不是凭努力就行的,而且我也没想要你努力,你尽管由着自己的性子好了!”   云嫣看着许仙的脸庞,突然失望道:“其实你也不喜欢我吧,所以才根本不在意!”她原以为自己可以把握所有男人的心意,却先遇到了潘玉,又遇到了许仙。   潘玉的心是变幻莫测,倏忽东西,令她难以测度。而许仙的心,她原以为是可以把握的,其实却一样的难以触及。他对她的温柔也不过是性格使然而已,甚至与她本身无关。   许仙先是一愣,而后笑道:“何必一定要论这个呢?好了,还是做饭吧,不然下次我姐姐来又要骂你了!”   这世上本就没有无缘无故的爱,而越是美丽的女子越是以为众人皆爱自己,却不明白“色衰而爱弛”的道理!那种爱固然也是爱,但同爱财物又有什么区别呢?只是世人总是迷惑于其间的界限,而生出许多愤懑与感叹,其实大可不必。   云嫣聪慧,突然想破此理,也就明白了。他固然是爱她的美丽的,但也仅此而已。那一颗心离青鸾或许还要近些,于她更多的只是责任而已。自己要他给自己时间,不过是无聊的自大。因为他也从未期待过她什么。   许仙却在想着另一件事,要认认真真的编写那本《本草纲目》,或许还得去学一下医才是! 第三章 轮转   仇王府中,当初的寥落变作今日的奢华,红墙绿瓦,假山流水,都在华灯中隐现,好似这王府初建时候的模样。   哪还有群鬼作祟,骷髅乱草。谁又能瞧出这座府邸昨日的模样。化腐朽为神奇,也不过是在弹指之间。虽然只不过是幻境,但道法神奇可见一斑。   假作真时真亦假。这世人孜孜以求的东西,若到了分辨不清真假的时候,真假还有什么意义。不过这蛇为美人,又岂止是变化神奇,若无一副慈悲心肠,又怎称得上是造化。   而观之世人,虽名之为人,却总要化作蛇虫鼠蚁去蚀人,化作豺狼虎豹去害人,化作魑魅魍魉去欺人,拍拍胸口,又有几个称得上一个人字?如此这般,倒不如与狐为朋,娶鬼为妻。就算让它们欺了骗了,坑了害了,总还算是尽了本分。总胜过被名之为朋,名之为妻的所谓“人”坑害了强。   华灯照澈的厅堂中,二女对坐,一青一白,俱是佳人。那青衣女子已是娇美万芳,人世难寻。那白衣女子却只得“天仙下凡”四个字,非只为其姿容,而更为其气质。   白素贞素手轻缕着乌黑的发丝,思虑着今日的种种,时而含笑喜悦,时而敛眉苦恼。小青上前牵着她手问道:“姐姐,那许仙真的没有出家,法海那老和尚是怎么想的啊!”   白素贞却不好意思将许仙同她说的那些告诉小青,什么结婚生子,什么身陷情劫,只是大概的说了法海要借自己报恩来对付自己,不过已经被她识破,要小青不用担心。   小青笑道:“许仙就是香饵,要钓姐姐上钩是吧!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法海设下的圈套,说不定许仙也有参与!”若是说动了姐姐,教训许仙一定没问题的。   白素贞却正色道:“青儿不要胡说,许公子绝不是这样的人。”心中却有些奇怪,这青儿平时虽然随性了些,但现在好似存心和许仙过不去似的,想起她白日的表现,不由问道:“青儿,你说,你是不是见过那许仙许公子!”在旁人面前,她终归是不好意思以“汉文”二字相称,怕是让旁人误会。   毕竟在这个时代,男女之间,无论是什么关系。总是谈不到朋友二字的!古人所谓“红颜知己”,也绝不是干干净净的朋友关系。   小青面色一僵,打着哈哈道:“姐姐,我真的不认识他啊?”   白素贞不信道:“真的吗?”大大的眼眸中满是疑色,让小青又是一阵紧张。   小青忙道:“真的,真的!”   白素贞突然有些伤感的道:“我同许公子陌路相逢,还属异类,尚能以诚相待。如今身为同类的妹妹,却反而要欺骗于我!”她故意皱眉作出伤怀的样子,只是实在不太擅长装像,就是小孩大概也能看出她在作假。   小青见这女子为自己伤心,就算明知是假装的,还是觉得心疼,只能坦白道:“我是见过许公子两三次,不过他都不认识我了,所以,所以我想这也没什么要紧的!”   白素贞道:“那你就同我讲讲,这两三次的经历好了!”她现在对许仙的一切都很是好奇。   小青一边回想,一边道:“第一次就是在这仇王府中,我们中了仇王的圈套,被困在阵法中,还好他想办法斩杀了仇王!也是在那时候,我第一次见到了法海老秃驴,只是那时还没觉得他如何了得,没想到却如此厉害!”   那一次可以算是小青平生最惊险的一次,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历历在目,仇王凶暴的怒吼,许仙决绝的眼神,一样的惊心动魄。是了,那时的许仙的神情甚至比仇王还要令她觉得惊怖。淡漠一切的,即使是在生死一线的时候,也是了无惧色。   白素贞急问道:“小青,你能说的更详细些吗?”她如今对这个恩人可是十分的好奇,想要了解关于他的一切,或许对她报恩能有些帮助。   小青只能更详细的说了仇王府中的事宜:怎么赴宴,怎么中伏,怎么陷入绝境,最后又怎么被许仙所救!都一五一十的细细道来,在白素贞的连连追问之下,难有半点隐瞒!   那夜的种种,就是白素贞听来也觉得惊心,若是陷入那种境地,即使是她也觉得有些凶险。并非说她千年修为及不上许仙十年的修行,而是这个世界极为讲究物性相克,许仙以极刚极阳的雷霆和真火,刚好克制仇王极阴极柔的鬼身和阵法,自然是事半功倍。最后更是深入险地,死中求活,才得了那一线生机。   白素贞感叹道:“没想到许公子竟然如此善战!”修行不过区区数载,就有如此法力,若是到深山苦修,来日的前途真的不可限量。来日在仙界之中,品阶恐怕还要高于自己。   她突然想起白日在船上,测算许仙的前世,其中看到的那一片白茫茫,这种测算不出身世的情况她不是没有遇到过,原因也有很多。但是她却想到了其中一个原因!   难道他本就是什么仙佛转世?   若是这样,那空白就不难理解了,自己就是术数再强些,也不可能看清一个修行者的一生,因为在修行的过程中,命数本身就已经改变,非得有很强的术数之道才能算清楚。修行到最后更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任你再精通术数之道,也再算不到他一点根底。   是了,普通人的所谓魂魄根本不可能在这世间轮转一千七百年,除非他曾在某一世曾经修行过。淬炼魂魄以成神魂,才有可能转轮这么久。能让自己算不出来,道行也该是不弱。   白素贞有些奇怪:只是若真有道行,寿命必然长久,又怎么会这么快就入轮回呢?根据她的计算,那一段时间虽修行者而言并不算很长。   不过她也没有在意很多!   毕竟,不过无论曾经再怎样的煊赫,一旦转世就是一个新的开始。就算能重新修行,以至于了悟前身,但前身毕竟也只是前身了。这一点修行者都看的明白。今日之我,非昨日之我,若是这一点都弄不明白,也不用修行了。   而且白素贞猜想许仙,想必也不是什么成名的大神大仙,否则不可能不安排人接引,而在这世间转轮。   像是吕洞宾本为东华上仙,也称为东华帝君转世,东华帝君知要轮回,便收汉钟离为徒。等到吕洞宾入世,汉钟离就去接引。吕洞宾要上京赶考,汉钟离就给了他一场黄粱美梦,经历了人生种种的大起大伏,最终放下一切,随汉钟离去终南山学道。最终成了上八洞中的神仙,虽略逊于当初东华帝君的显赫,也算不错了。   这不仅仅是“朝里有人好做官”的问题。修行世界非世俗世界那样,能够由上位者轻易给予下位者权利或者金钱。修行者就算有灵丹妙药,还得从自身做起。   每个修行者都只能修自己的道,讲究的也是修行者本身的心性缘法,只能由自己修得。所谓师傅,也不过是个将修道者领进门的接引者而已。若非吕洞宾为东华帝君转世,灵性未泯,道根尚在。否则就是一百个汉钟离也渡他不得。   而吕洞宾终难成道后,拜别师傅汉钟离,曾问汉钟离这千年修行曾渡化几人?汉钟离笑答他,只渡了你一人。   吕洞宾大为不屑,发愿要用三年时间渡化三千人。而汉钟离笑他,若能渡化一个回来,就算他有功。而且在临行前赠吕洞宾宝剑一把,名曰“降魔太阿神光剑”还是东华帝君的所赠,并同他约法三章。   一是休寻和尚取闹。二是莫要失了宝剑。三是不能违背时日。若是犯了一条就要将他斩首灭形。无论吕洞宾前世是他汉钟离的师傅也好,怎么也好,今生都是他的弟子,“斩首灭形”这样的话也说得,而不会供着吕洞宾。   结果吕洞宾费了花了三年时间,费了好大功夫,不但没渡化一个人。反动了嗔念与黄龙祖师斗法,让人家把他的飞剑扣下。最后又悟了一番道,拜黄龙祖师为师,才算是了局。可算是笑话了。   若是许仙真的是某个神仙转世,就不该找不到接引他的人,或者是找了,其中出了什么变故。一旦接引失败,神仙就不得不面对最可怕的劫数了——轮回劫。这并不是任何形式上的雷劫、情劫,却更为可怖的多。   正所谓“一入轮回,身不由己。”如果转轮了太多次,将神魂中那点灵性渐渐消磨了,那就真的与凡人无异了。而想要在茫茫人世再重新修起,那就真的是“难如上青天”了,无论曾经有过怎样的名头,都是前尘往事,无所来由了。   不过白素贞也是感叹,这世许仙恐怕也修不出什么了。看得出来,他已动了情,而且执迷于这凡尘俗世。如今的修行最多只能保他在世上多轮回几遭。她不禁想,自己若能助他一臂之力,岂不是两全齐美。但想来想去也是没辙,毕竟修行说来说去还是自己的事,别人是帮不上太大的忙的。   所谓缘定三生不过是凡人的痴话,到时候还要问一句,你还是不是当初的你?若不是,那执着的到底是当初那份感情,还是心中那一点痴念呢? 第四章 医术   小青看白素贞发呆,小心翼翼的问道:“姐姐,我是不是算受了他的救命之恩?”这可是她最关心的,她可不想凑上去跟许仙套近乎。   白素贞笑道:“当然也算是,不过你现在道行还浅,若要报恩也不急于在这一世。”心中道:他若是不用心修行,怕是百年之后就又化作他人了。   小青才不过五百年道行,搁在人身上自然是了不起的岁数。但在妖怪身上,才不过刚刚开始而已。毕竟光开启灵智,炼化妖身就需要不少时候。白素贞担心的是,若是小青在这个时候涉世太深,很容易不能自拔。就是自己不也需要许仙来提醒吗?   小青吁了口气道:“那就好!”   白素贞又问道:“你不才说了一件事了吗,另一件呢?”   小青极不情愿的“啊”了一声,但看姐姐神色,终于将自己习练五鬼搬运大法去盗库银,后被许仙擒下的事说了出来。扯着白素贞的衣袖撒娇道:“姐姐,你说许仙是不是很坏!”   白素贞道:“青儿,你也真是小孩子脾气。若是旁人拿了你,不将你剥皮抽筋才怪呢,人家肯放了你已经算是有恩于你,怎么还能怨人家呢?”   心中思虑:没想到青儿与他已经有了如此深的牵绊,怕是不容易摆脱吧!只是自己同他的牵绊有何尝浅呢?若真的是劫数,也只有慨然面对吧!能够逃避的也就不称为劫数。而且契机牵引,就算逃得了一次,也逃不了第二次。   小青不满道:“我就是生气嘛!”虽然实际上白素贞也是先拿了小青,后饶了她。她们才能结成姐妹的,但白素贞本和她就是同类,而且全凭道行压她一头,小青反觉得亲近。也是白素贞的气质本身就有让人亲近服从的魅力。   白素贞觉得自己对许仙又多了解了些。临机的勇猛与决绝,平日的谨慎与智谋,这样的男子也确实是世间少有。能与他为友也是一件幸事。只是她还是想不明白,该怎么报恩。   不由想起了许仙对自己说的话“我们之间总是好说,你觉得怎么能够报恩,我尽力配合你就是了!”或许该找他商量商量报恩的事,但同自己的恩人商量怎么报恩,总感觉怪怪的。   小青却发作起来“哦,姐姐,我明白了。自从你回来就许公子,许公子的没完。连说话都偏向着他,是不是已经动了心思,打算要嫁给他了。”   白素贞先是脸色一红,而后淡淡微笑道:“许公子确实是世间难得的君子,而且不以我等为异类而小瞧我们。只可惜无志于修行,不然真的与他结成道侣也未尝不可!不过现在能结成朋友也不错,婚嫁却是不敢谈及的。”   不然或许会真的沉沦俗世也说不定。这一句话她却没有说出口。   许仙固然是有一颗凡心,但那颗俗心却坚定坦荡,比她的道心还要像道心些,或许这也是一种道心吧!大道三千,谁又能说自己走的才是正道呢?   小青见她说得坦然,反倒没法打趣她了。只是惊奇道:“姐姐,你,你告诉他我们是蛇?”她也没想到姐姐敢说出实情,就算许仙不说,心中肯定也会有芥蒂。   白素贞笑道:“是啊,而且我还说了我们之间的因果。现在我不用跟他说假话了呢!”这是她最高兴的事。   小青惊讶道:“他不害怕?”   白素贞轻刮了小青的琼鼻一下,打趣道:“他连我家青儿都不怕,敢捉了教训一顿,怕我做什么?”   小青不依道:“姐姐!”跺跺脚却没办法,自己这口气大概是出不了了。又问道:“姐姐,如果不婚配的话,那你准备怎么报恩呢?”   白素贞也是苦恼“我也不知道,你也帮我出出主意好了!”   小青眼珠一转道:“要不你也等下一世再报恩好了!”   白素贞道:“那可又是几十年时间啊!而且,不止是为曾经救我的小牧童,我也想向这位许公子报恩。若是再入轮回,等到下一世,他也就不是他了。”   小青两手一摊道:“他要是乞丐就好了,还是饿得快死的那种,我们给他点银子就算是报了恩。可他如今好像也不缺什么。人家不求,你要怎么给呢?”   白素贞笑道:“那明天你就帮我好好了解一下,关于他的一切吧,说不定能找出这位许公子想要的东西!”而且她也打算当面问问,许仙到底想要什么呢?   小青只能道:“那好吧!我就不信世上还有无求无欲之人。赶紧了断了恩怨,咱们也好回清风洞修行,我在这人间实在是呆得没趣!姐姐,我先去休息了。”她打了个哈欠,就转身准备离开。   白素贞一句话将她身子定住。“青儿,说不定许公子早就看破你就是那夜的盗库银的人了,只是他顾全你的颜面,不愿多说而已!”   小青身体顿时僵在那里。   白素贞笑着摇摇头,道:“我也只是猜测,不过姐姐劝你还是赶紧坦白,省得整天疑神疑鬼!”说谎的人永远是最累的。   夜幕深沉,许仙的房间却闪着光芒。   小小的玉牌在他手中闪耀着青光,而后慢慢浮起,开始旋转,上面的雕刻云纹也似在流动,旋转见只见一面写着伍萬仟肆捌佰陆拾贰这个数字,也就是五万八千四百六十二点功德。能将无形之功德,量化为有形之数字,可见这法器的制作者的法力玄妙。   自许仙强行阳神出窍耗费十万功德之后,虽然也常消耗功德,来实现一些本不可能实现的事情。但功德的数目却是一直在增加的,人若无私心,处处都是功德。特别是想要编纂《本草纲目》这个念头一起,更是多了近万功德。若是常人,一辈子下来,能有这么多功德就算难得了。   如今他正要用这功德牌再做一件事。   许仙默默道:找寻所有同《本草纲目》相关的记忆。碧绿色的玉德上,神光乍起。功德被急速的消耗,那些早已沉淀在心海深处的记忆被重新翻起。   虽然当时不过是乱翻乱看,有的甚至是一扫而过。就算当时立刻有人问他书上有什么,他大概也答不上来。但就是这一扫而过,其实这都已经成了他记忆的一部分。   每个人的眼睛仿佛一台录影机,能够记录下了当时他所有时候,看到的一切,就算是在出神发呆也是一样。出于大脑的自我维护机制,所有无用的信息都会被沉淀下来。所以才会有遗忘这回事。发呆时得到的记忆不过是当时就遗忘了而已,而非不存在。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每个人都是天才。   而如今,许仙小时候翻看《本草纲目》的情景,渐渐变得历历在目,自己当时所看的每一个字,每一副画,都慢慢变得清晰。   不知道是因为有过多次使用的经验,还是因为许仙现在修行的进步,找寻记忆的过程,脑袋已经不会痛的厉害,只是有些发涨。   终于,玉牌上的光芒逐渐收敛黯淡,掉落回许仙的手中。许仙已经感觉脑海中多了无数的记忆。许仙也不忙把它们都抄下来,因为只要使用功德找回的记忆,过很久都不会忘记。   这虽然算是好事,但其实也算是一种后遗症。毕竟这一段时间里他脑袋里会有无数药草的名字乱飞。虽然还不会影响正常的思考,但也是一种麻烦。   许仙也曾想过用功德牌找回出窍时被遗忘的记忆,但猜想这未必不是神魂的自我保护机制,强行找回恐怕会有什么后遗症,那就不知道是什么后遗症了。一牵扯到修行上的事,就不得不慎。既然自己最后能够想起,那还不如顺其自然好了!   许仙看看手中的功德牌,只消耗了四百多点功德。但他找回的《本草纲目》有一个很大的缺憾,那就是不全。毕竟他小时候可不知道自己将来是要穿越的。就算能过目不忘,那么多本书也不可能一页页的翻过。   虽然明知自己凭着脑海中这些记忆就能编成一本难得的医术,但许仙心中却有一种遗憾。若是能完全重现这本《本草纲目》是否能救助更多的人呢?不,不知是重现,若是加入现代的医学常识。定能够超过原书,将这时代的医学提高到一个令后人匪夷所思的高度。   只是其中耗费的心力,就不是一点半点了,要知道李时珍编写这本书,足足花了一生时间。许仙虽然自料凭借种种优势,用不了那么久,但也绝不是抄一首几十字的诗词,那种轻松的姿态能比的。   虽然在这个时代,就算他真的把整本的《本草纲目》写下来,也未必及得上他抄那几首诗词带来的名誉。   摆在许仙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是只将脑海的记忆抄写下来,那自然是轻松的多。而且也算为这个时代的黎民众生做了贡献,绝没有人会说他的不是,反而都会赞扬他。   二是静下心来,花费大量的时间精力,去编写一本旷古烁金的医术。那如今安逸的生活就会被打破,这还不是他最担心的。   他真正担忧的是,到时候自己将不得不走到原本的许仙那条老路上——学医。对于这一点,他不止是担心,甚至是有一丝畏惧的。谁也说不清楚,这到底是巧合,还是命运的捉弄呢?   用最自然的方式,将人引回原路去! 第五章 想要   “《本草纲目》,《本草纲目》!”许仙背着手,摇头晃脑一声声的念叨着。云嫣趴在窗台上,猜想这男人又想到了什么,值得他这么费心思。   青鸾则好奇道:“哥哥,本草纲目是什么菜?”   “啪!”许仙轻敲了一下青鸾的脑袋,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这么做了。口中还教训道:“《本草纲目》可不是菜,而是书!”   “不许打我头!”青鸾呲牙咧嘴,愤愤不已,以前有个姐姐就够受了,现在又多了哥哥,真是倒霉!   许仙笑道:“难道要打屁股?”眼睛还朝青鸾被水柳长裙包裹的翘臀扫了一眼,青鸾顿时脸色通红,再也说不出话来。这哥哥好是好,只是有时候未免太随便了。   云嫣插嘴道:“《本草纲目》这本书,云嫣从未听过啊!”她也算是博览群书!   许仙坏笑道:“你当然没听过,因为还没写出来!”   云嫣一阵气闷,却又好奇道:“难道是你要写?难道是诗集,可是听起来像是医书的样子!”   许仙肯定道:“聪明,确实是医书,一本比诗词重要一百倍的医书!”   若说许仙抄袭诗词是帮自己取名,拿着后世的技术是帮自己取利。那这本医书却当真是为了造福天下,如果说抄诗词还有点羞愧,那这本书就是全抄下来也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许仙后来也注意到功德牌上涨的近万功德,心中感叹:只是动了动念,就有如此功德,若是当真写出来怕真是功德无量了。   他也真的希望这本书能给这个时代的人,带来一些好处。若是平时,他绝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也不会说这样的大话。他没想过做什么圣人,充其量只想做个好人而已。   虽然身为穿越者,却很少有什么穿越者的责任感在。首先,这不是他记忆中的任何王朝,不是靖康之耻的大宋,也不是气数已尽的大清,更不是什么乱世争雄的三国,自然没有什么天下危亡等着他来拯救。   更没想过要在封建社会发展什么资本主义,共产主义。就算是历史老师的话全不记得,总也还记得一句:物质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就算这句话不适用于异世界,但这个高难度的工作也根本不是普通人玩得来的。穿越者怎么了,就算一百个穿越者去跟潘玉玩政治大概也只有被玩死的份。难道真凭着抄几首诗词就能位极人臣了吗?   所以许仙一直很知足,他的行为充分贯彻了“混吃等死”的优秀理念,不求成王做霸,后宫三千。只求成为邪恶的地主阶级,混个三妻四妾什么的。不过当然,三妻四妾的伟大理想先是因为白素贞,后是因为潘玉,一直处于冷藏状态。   简而言之就是,编书这种出力不讨好的工作,完全不适合他这种享乐型的穿越者。   而许仙依靠功德牌,清楚的记得这本书的全部信息。   《本草纲目》:作者为李时珍,长达五十二卷,全书共一百九十多万字,花费了三十年心血,平均日更一百九十字,虽然没有太监,但却真是扑街扑到死了,李时珍以七十多岁的高龄跑到南京,想要出版这本书,也没出版成。   后来连版税都不要了献给朝廷,朝廷也没当回事。硬是到他死后的三年才出版成功,而后才一发不可收拾,先是繁体出版(注:没有简体出版),而后又被译成五种文字,同行全世界。被达尔文誉为1596年的百科全书。   这也是这些医术在古代的不受重视,工农医卜都称之为杂学。许仙也很清楚,如果他现在告诉别人他要花费一年时间去编一本医书。不但没有人会支持他,反而会嘲笑他不务正业。   但正是这些杂学,才是社会进步的源动力吧!无论是燧人取火还是大禹治水,上古时期的圣贤哪个不是杂学出身。医学和农学的老祖宗是更是尝百草的神农氏。   许仙做了那么多名诗绝句,半点功德也没有,却只是动念要写一本《本草纲目》,就有一万功德。万民之所向,可见一斑。毕竟吟诗弄画也要身体康泰才能玩,礼义廉耻也要先吃饱肚子才能行。   这时候一阵敲门声响起,青鸾和云嫣立刻脸色一变,许仙好笑道:“应该不是我姐姐,鸾儿快去开门!”   青鸾连忙赶到门口,开门一看,却见一个白衣女子笑盈盈的道:“请问,这是许仙许公子的府邸吗?”   青鸾呆呆的点点头,“你是?”那女子的容貌让青鸾也是一怔。   白素贞微笑道:“我叫白素贞,是许公子的朋友!”   青鸾有一种很不妙的感觉,这样的人却登门来找一个男人。   现下世风虽然开放,不会有什么裹脚禁足的事,女子可以任意上街。但却也没开放到如此,一个女人登门找男人的境地。   但还是将白素贞引进门中,直到许仙面前。   许仙惊喜道:“你怎么来了!”他刚想学飞行术,她便上门,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   白素贞眨眨眼,道:“不欢迎吗?”   许仙笑道:“寤寐求之,辗转反侧。那个,我们到东厢去谈吧!”她的身份还是要为她隐藏的,自己学道法也不便在云嫣青鸾面前进行。   白素贞伸手指指站在一边,处于呆滞状态的云嫣,对许仙笑道:“许公子,她就是尊夫人吗?”心道:果然是天香国色呢,难怪能把他迷倒!   许仙笑笑道:“算是吧!”   云嫣这才算是真正清醒过来,本身她对自己还是很有自信的,无论是姿色还是身材,但却从面前这女子身上感到一阵强烈的威胁。一个女子,能够孤身一人大大方方的找上门来,而且许仙竟然还高兴得不得了。还要和她去东厢房去谈。   这意味着什么,她自以为很清楚。难道这女人马上会来骑在自己头上?她可还记得娘是怎么欺负爹那些小妾的,那真是水深火热啊!难道自己也要落入那种悲哀的境地。   她绝想不到,白素贞一旦说破了身份,自然也拿出修行者的随意自然。如今与其说是女子拜访男子,还不如说是道友拜山门。而许仙也只是以朋友待之。   云嫣彬彬有礼的道:“小女子云嫣,不知白小姐来找我夫君有什么要事呢?”   许仙一愣神,道:“你发什么疯?”除了新婚之夜,云嫣再没有说过这“夫君”二字。   白素贞微笑道:“是有些事啊!”眼睛却看向站在一边的许仙,使了个眼色。那意思就是:喂,你媳妇吃醋了!   许仙却是一脸无辜,这关我什么事啊!他才不信云嫣会吃什么醋呢?多半是担心她那个小妾的身份呢!   云嫣扯着许仙的衣袖,撒娇道:“夫君,嫣儿也想听嘛!”声音娇媚的足以让任何铁石男儿化作柔水,将她揽入怀中,恣意爱怜。   许仙心中也是一阵荡漾,但很快反应过来,扯过衣袖,道:“你瞎紧张什么啊,我和人家有事要谈!还有,做饭我也教你好几天了,今天中午就由你来做吧!”又对白素贞笑道:“走吧,我正有些事想相你请教呢!”   白素贞笑着点点头,却又瞥了云嫣一眼,担心她会介意。   许仙便丢下云嫣,同白素贞去了东厢。云嫣脸色苍白,神情呆滞。青鸾过去轻轻拍拍她肩膀道:“小姐,你没事吧?”   云嫣猛地抱住青鸾,哇哇的道:“鸾儿,我们完了!”小妾的可悲人生在等着她。而且当许仙同白素贞介绍她时,勉强的说那一句“算是吧!”令她心中也有一丝心酸,难道我就真的那么不招你待见吗?   青鸾呆呆道:“不会吧!”只是她也清楚,如今凭小姐与哥哥的关系,确实没资格要求他什么。而且就算真的是有关系,云嫣也不过是个妾室而已。听说过妻子阻止丈夫纳妾,却还没听过小妾阻止丈夫娶妻的。   白素贞同许仙到了东厢房,突然失笑道:“看来尊夫人很爱你啊!你应该和她好好解释才是,不要让她担心。”   许仙也猜出是怎么回事,苦笑道:“她只是爱现在的生活而已!”   白素贞轻缕着发梢道:“爱现在的生活,自然也会爱给她带来这种生活的人啊!”虽然她很想劝许仙丢下凡间的一切,好好修行,但想想方才那女子,这话就说不出口了。   许仙微笑不语,这种事却是无法解释的。   白素贞不好太过参与别人的家事,只是心想,许仙和她的夫人似乎没自己想象的那么恩爱。   二人当然不会真的到房内去谈,就算是修行者,男女之间的忌讳却还是要讲一点的。而此刻春日融融,就在阶下的石凳上坐了。许仙问道:“你今天来,想到了报恩的方法了吗?”   白素贞皱着眉,摇摇头。她这几日让小青搜集了许仙的所有信息,虽然对他更是佩服了几分,但却实在找不到可以报恩的方法。如今正是要来向许仙请教。   你想要什么? 第六章 腾云   若说名,许仙现在词名传于天下,在士林中,算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原本的许仙,白素贞费尽了心思,甚至不惜消耗功力。也不过让他成了苏州城的名大夫而已!   若说利,谁都知道许公子和江南首富有生意上的往来,不说日进斗金,也算是富贵满堂。而原本的白素贞需要几百两银子都还要靠小青去盗库银。道家所谓点石成金,也不过是种幻术而已。   若说权,许仙拜师于杭州学政大人,结交的乃是潘王之子。随便拉扯许仙一把,也不是白素贞力所能及的!   若说色,江南第一才女,当初的花魁彩凤,现在的云嫣夫人都被他收入囊中。白素贞刚才也看到了,不但是云嫣的绝色,就是那个丫鬟青鸾,虽然还青涩些,也是娇俏的美人。许仙坐拥双美,不知道多逍遥呢!   可以说对许仙来说,人间的种种就算没有享尽,也差不多了。更高的东西,却也不是白素贞能给的了。法术神奇,也不是无所不能的。   白素贞叹道:“我实在不知道汉文你想要什么,就特来问问。”说罢,一双秋瞳满是希翼的望着许仙。   许仙道:“那你教我凌空飞行吧,这是我想学的,不知道算不算让你报恩!”   白素贞脸上一红,不由想起了那次背他回来的情形。只点头道:“也算是吧!”   许仙大喜道:“那我们出去吧,找个山头什么的,你教会了我,等我往下一跳!”   “就跌死了!”白素贞没好气道。“哪有那么容易学啊!”   许仙哈哈笑道:“你也不能干看着!”   白素贞嗔道:“我可不去接着你!”   借着春日,一番谈笑,二人都觉得心情舒畅。白素贞在山中修行时,虽然也认识了不少花精水魅,但都称她为姐姐,受她庇佑。她虽然喜欢这些妹妹,但却没有颐指气使的习惯。却没有同许仙这样,平等的朋友的关系!   白素贞问道:“汉文,你能操纵水灵之力吧!”   许仙道:“是啊!”说着伸出右手,水灵之力开始凝聚,不一会儿功夫就融成一颗淡蓝色的水球。这并非真的水,而是水灵之力极度凝聚的实体化。   白素贞赞叹道:“你该算是五行属水吧,我也是呢!”说着话伸出手接过许仙手中那一颗水球。若非极高的道行,是万万不能做此事的,因为彼此交接的并非是实实在在的水,而是能量。   白素贞笑道:“那我就教你腾云驾雾之术吧,你可要用心的学啊!”笑如春风,声如流水,虽是劝诫,却使人闻之心醉,不忍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许仙立刻道:“好!”若是白素贞穿上套装再摸摸许仙的头,说一声“乖”,简直和幼儿园老师没什么区别,据说这就是做老师的最高境界,把学生都教成“幼儿!”   聚云成雾,莫过于龙,曾有龙吐云而乘的说法,也有云从龙之说,而龙也得云才能升空。时或有闻,北界有龙堕于村,其行重拙。入家户中,仅能容其身。门外有蓄水池,浅不盈尺。龙入,转侧其中,身尽泥涂。极力腾跃,尺余而坠。泥蟠三日,其身鳞甲,蝇集其上。忽有一日,大雨倾盆,雷霆怒作,龙腾空而去。   这龙或许便是受了伤,不能自己集水腾云,非得等到天公作美,方能得水而飞。可见龙也不是凭空而飞,亦不能无云。而仅次于龙的,能够腾云驾雾的,便是蛇了。所谓“腾蛇乘雾,终为土灰”。   而白素贞正是一条修行千年的白蛇,对这腾云驾雾的法门再熟悉不过,便要给许仙讲解其中的奥妙。只是如老师上课,先要统领纲要,白素贞先是讲了飞行的几个方式。   一则是架风,其中最有名的就是列子,所谓列子御风,一日千里。这项法门乘风雷之便,速度极快。只是不易操控,而且飞得高了,极容易受天上罡风影响。如今修行者又不宜飞得太低,被凡人看到,所以这法门现在使用不多。使用者也多为妖物,架起一阵妖风什么的。   再则是御光,这一项虽然也是迅捷,但对道行有一定的要求,倒是有一些先天灵物擅长此道,只是狼奔豚逐不太美观,人家见了也只说是一溜黄光。   最后便是腾云了,这一项可以算是使用最广泛的法门。即方便,又美观,而且修的深处也不比前两者慢!   另外还有些依靠遁法,法宝,坐骑来飞空的,更是不胜枚举。比如剑仙就是御剑,等于是依靠法宝来飞行。   白素贞解释道:“这驾云法,从最基本的白云,到黄云,后更有三彩祥云,五彩祥云,七彩祥云!修到深处,不但可以飞空,更能够御敌。”   许仙好奇道:“那素贞你现在是什么云呢?三彩,还是五彩呢?”   白素贞不好意思道:“我没有专门修炼过驾云术,现在的还是白云,而且祥云都是神仙的法门,我不过是个妖怪!”说到这里,她也有些黯然,如今所传的法门都是源自道佛两脉,无论是道祖还是佛祖却都是人,以妖身修人法,自然是快不到哪去。   听闻龙族传下过更高深的法门,最宜妖怪修行,对于最接近龙的蛇类,更是合适,古时的烛龙、巴蛇,都为蛇类,却有劈山开石的神力。可以说在上古时候,最强的妖怪基本上都是蛇类。但到如今却只剩下最基本的凝聚内丹与化形之法,那更高深的法门却再也学不到了。   许仙安慰道:“纵然是天仙,又怎及得上你分毫!”这话却是真情实意,绝无虚言。天仙会这样温柔的跟自己说话,教自己法术吗?站在云头等着膜拜倒是有可能!   白素贞听他安慰,心里也觉得欢喜。这些想法,这些愁绪,就是面对小青,她也无法说出口。因为那时她要做一个姐姐,照顾好依赖她的妹妹。如今同许仙以朋友相处,才能道出这些平日不会说出口的话。   许仙学了腾云之术,先是简单的聚累云气,而后慢慢让云气遍及周身。   院落中,云气升腾,白烟袅袅。许仙站在云气之中,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托起,慢慢变轻。但想要离地而起,却总感觉差了一线。欲离不离,只能轻轻点地。   白素贞在一边惊奇的瞧着,但却也没抱太大的希望,毕竟看起来只不过是一点,但实际上从点地到离地,寻常修行者就是几个月也未必能做到。   她却不知,许仙的点星之法,就仿佛妖怪练就的内丹。这些日子他不断的吸纳水灵之力,充实这一颗水星。却让他仿佛具有先天的御水能力一样。和一般修行者依靠灵力聚类云气大是不同。   而在许仙的神魂之中,太阳主星无尽的散发着光和热,金色的光芒照遍整个魂魄。那颗淡蓝色的水星围绕着这颗金色的光球默默旋转,看起来并不起眼。却在许仙运使水星之力的时候,闪耀着耀眼的蓝光,即使在这金色的海洋中,也绝无法被湮没。   许仙心中一动,向着房间的方向一挥手。那一颗龙王送给他的水灵珠漂浮而出,轻轻落到他水上。白素贞清楚的感觉道这颗珠子上面所蕴含的力量。这颗珠子的主人觉得是胜过她的存在。   恰在此时,天空布起了乌云,眼看又是一场春水又要落下,空中多了一股湿意。许仙立刻感觉自己的水星又是一亮。空中的水灵之力恍惚雀跃,连手中的那颗水灵珠的光芒也更加耀眼起来。   洁白的云气凝而不散,如同大团的棉花。许仙默默的闭上眼睛,完全放松了身子,神魂却总未有过的集中精神。   终于,许仙感觉自己的双足离开了地面,许仙慢慢睁开双眼,举起右手,望着手中的水灵珠,一双眸子透出淡蓝色的光芒,嘴角慢慢勾起一丝微笑。此刻的他的发簪早就不知在何时掉落,长发在云气中起伏。他默默的抬起头望向被乌云遮蔽的天空,似乎下一刻就要驾云升空而去。   这只不过是寻常的云气修炼,白素贞自认只要一动念就有这样的成果。但是看着此刻在云团中起伏的许仙,却又一种难以言语的感慨涌上心头。这个男子似乎天生就该立在云端,如同凝视手中的水灵珠一样凝视着大地众生。只是不知是因为执念还是因为痴心,才沉沦着世上,不得解脱。   云团升高,高到树梢。许仙仔细的体会着失重的感觉,这种感觉就是人间王侯也无法体会。他四下回顾,伸出手默默檐角的石兽。想要再升高一些,那样或许就能看到整个杭州城了。   “哥哥!”青鸾一声惊呼让许仙心中一惊,手上的水灵珠光芒一敛,云气一散,顿时天空跌落。他如今身体却还是凡人,这下摔在地上,估计立马就能阳神出窍。   只是他还未来得及惊讶,就感觉跌入另一个白色温暖的怀抱之中。白素贞在一旁小心看护,哪会让他真的摔在地上。   许仙心中却是满心欢喜,这腾云驾雾算是学成了。 第七章 愿望   许仙眨眨眼道:“谢谢,感觉还真不错啊!”也不知是在说飞行的感觉,还是怀抱的感觉。   白素贞脸色一红,没好气的将他丢下。许仙灵活的跌在地上,青鸾忙上前将他扶起,帮他拍拍身上的土,想对白素贞怒目而视,可是又是不敢。   低着头道:“那个,哥哥,还有白小姐,我家小姐让你们去吃饭!”她在那一夜虽然已经见过了许仙的御水,但刚才那一幕还是让她震撼不已。原来哥哥真的能腾云驾雾,那岂不是神仙了。   饭桌上摆满了饭菜,几位女子入席,许仙扫视同席的三位女子。青鸾身着深青色的水柳长裙,娇俏中还带着几分青涩,看起来就仿佛“家对面的高中里走出的美少女,而且刚好还是自己的妹妹。”   白素贞自然是万年不变的白衣,大概就是那种上学十几年或许才能遇到一次的那种最温柔、最和蔼的女老师,当她站在讲台上从容的传道授业,就会让人觉得她圣洁高远的仿佛女神。   可当她走下讲台温柔的关心你是不是感冒了,却又和蔼亲切的如同邻家的大姐姐。而自己那个不开心就闭关的鱼师姐,就真的好像学习有意的学姐,虽然她很喜欢扮老师。   云嫣则有些期待,有些矜持的握着手站在一边,总是慵懒的凤目似乎也多了点精神,火红的长裙穿在她身上绝不会像穿在别的女子身上那样扎眼,而是仿佛那就是属于她的颜色。许仙甚至怀疑,她生来就是要穿那种耀目的颜色,才能显露她的华贵与骄傲,如同凤凰。   只是她现在的样子更像是做好饭等丈夫品尝的小妻子,那期待的眼神,就差要说:来夸我啊!来夸我啊!但若真的夸她,她一定看似矜持,实为骄傲的低下头,表示这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在她期待的目光中,许仙先尝了一口汤,然后对她微笑一下,云嫣嫣然一笑,正打算说两句谦虚的话来。许仙接着道:“咸了!”云嫣的笑立刻僵在脸上。   许仙又吃了口菜,认真点点头,云嫣又兴奋起来,许仙补充道:“有点焦。”   云嫣气恨不得上前咬他一口,只是碍于白素贞坐在,勉强维持着笑容。   当许仙尝完所有的菜,先是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正想说什么的时候。云嫣站起身去端了桌上的菜就走,许仙奇怪道:“你这是干什么?”   云嫣气道:“不是很难吃吗?我去倒了重做!”心中却是说不出的委屈,自己在厨房里忙里忙外,拿出全部的心思来准备这一桌菜,最后却是这样的结果。   许仙却道:“我刚想说,你进步的很快,很有做菜的天分呢!”   云嫣咬着银牙端着盘子的手在颤抖,那你又叹气又摇头的干什么!现在夸我,我一点也不觉得开心啊!   青鸾扑哧一声笑出声来,白素贞只是矜持的微笑着坐在一边,肚子却笑痛了。   许仙又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坐下吃吧!”一副别发傻了的表情!   云嫣终于忍住了把盘子丢在他脸上的冲动,重新坐回座位。   许仙颇有几分自矜的道:“虽然厨艺和我差了几百年道行,但也勉强能吃了!”他对自己的厨艺可是有着充分的自信的,如今三美在侧,自然忍不住炫耀几句,虽然他炫耀的方式有点问题!   云嫣霍的一声站起来,“许汉文!”一双凤目睁大了,显得炯炯有神。据说关二爷杀人前也是这个表现,先大喝一声,凤目圆张,而后手起刀落。   云嫣此刻若有青龙偃月刀在手,恐怕也要学个全套才是。   许仙一脸无辜的表情,问道:“怎么啦?”   云嫣胸口起伏了几下,却是极为诱人。忘了一眼坐在一边的白素贞,终于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脸上也一下没了精神,只道:“夫君,我回房了!”恹恹的转身离去。若是没有那个女人在,自己或许不会生气吧!白素贞的坚强更加让她看清了自己的软弱。   自己能改变什么呢?自己从来都改变不了什么?无论是被贬入乐籍,还是恋上潘玉,或是被送给许仙,再是许仙要娶别的女人为正妻。自己一直都是自以为坚强而已,其实软弱无能的一塌糊涂。只能由着命运的摆布。   或许我的人生真的只是一场徒劳的坚持,所能选择的也只不过是尊严而已。   许仙摊手道:“我有说错什么吗?”   面对青鸾和白素贞责备的眼神,终于道:“可是严师出高徒啊!”   二女的眼神毫不放松。   “好吧,好吧,我是想要炫耀一小下!”身为一个穿越者,装逼难道不是最基本的职业素质吗?   白素贞虽然看不过他欺负自己媳妇,但也不好太管许仙的家事,移开了目光。青鸾也知道,小姐绝不只是因为做菜的事才这样的。   许仙叹口气道:“麻烦的女人!”然后结果自然很可悲,再一次接受二女注目礼。只能道:“那个,还是吃饭吧!”他自认已经做到了自己该做的,人与人相处难免会有点磕磕碰碰,总不能每次都是他服软吧!   饭罢,白素贞道:“想到了吗?”   许仙一楞道:“什么?”   白素贞笑道:“还是在担心你的嫣儿吧!”就算对自己说一百次我没做错什么,而且就算真的没有做错什么,但对别人的关心还是不会停止吧。这样的性格让她觉得有些熟悉。   许仙苦笑道:“什么我的嫣儿啊!”其实我和那个女人完全没有关系,目前也只是同居而已。貌似同龄男女同居而完全没有关系这种话,就是放在二十一世纪也不会有人信吧!   白素贞收起笑容,拿出严肃的姿态道:“这样可不行啊,你对她负有责任啊!你们是夫妻啊!”   许仙滩在椅子上,无力的道:“她只是我的小妾啦,那种不开心就可以踹两脚的小妾!像今天这样大胆的违背我这个男主人,该要被浸猪笼才对!”真是可爱的旧社会,男人的天堂。   白素贞莞尔一笑,自然不会把他的话当真,而是叹口气道:“有时候像仙神,有时候像小孩,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其实表现根本不像生在这个世界的人,在她的眼里,他就一大片西瓜地里的一个冬瓜,虽然还是装出平凡的样子,但其实很不一样。   许仙转移话题道:“你刚才问我,想到了吗?是什么”   白素贞道:“报恩的方法啊,你想要什么啊,我尽力给你,我总算有一千七百年的道行不是,总有你想做做不到的事,由我来帮你实现!”   许仙无语,为什么千年情缘搞得跟阿拉丁的神灯似的,要对着美丽的女神许愿。不过,这好像是自己问题。   这么想着不由上下打量着白素贞,突然想起了前世看过的一个漫画,一个家伙对女神许愿,我要你永远留在我身边!说实话,他现在也有种这样的冲动呢!因为除了偶尔好人属性爆发,他平时也不过是个会对着美女流口水的平凡男人而已。这样的女人,不,是女神站在他的面前,任凭他提出任何要求。这种感觉,还真是人神交战啊!   白素贞让他一阵打量,不免又脸红起来,却更加荡人心魄。   面对这样的女子,一句话就在许仙嘴边晃荡“请,请你……”   白素贞不由紧张起来,他会提怎样的要求呢?会不会很过分呢?让自己做他妻子什么的。   “请你喝口茶吧!”   白素贞一愣,对这个有色心没色胆的男人又好气又好笑,但心中不免松了口气,却还有些感动,他若会对提什么过分的要求,那就不是他了。   许仙倒了杯茶给她道:“小心烫啊!”   白素贞接过,将杯中之水一口饮进,鲜红的唇含着一点细白的瓷,虽只是一瞬间,也使人心动。而后瞪着眼睛看着许仙道:“再说一个!”却想看他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要求。   许仙突然正色道:“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白素贞好奇道:“什么?”   “我想做一件事,但觉得有很多的难处,甚至有一些风险,我不知道该不该做这件事!”   白素贞心中一动“难做的事,那自己不就能报答他了?”但还是问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许仙肯定道:“绝对是好事,而且是大好事!”   白素贞更加好奇,问道:“难道你要出钱把河堤修一遍?”   许仙道:“当然不是了,我要编一本医书!”   白素贞有些疑惑的道:“医书?”心中却有些不以为然。当世医学虽然不受重视,但医书却绝对不少,甚至可以说是汗牛充栋,就算再多一本医书有能怎么样呢?   许仙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道:“我若编出这本医书,就再也不需要其他的医书了!”他近来也看过几本医书,发现其中有极多的谬误。因为对现代人来说或许只是常识,但在前人却需要千年的摸索研究。就算许仙本身不会什么医学,也能根据对常识判断出来,有些东西根本就是在胡说八道。 第八章 顺逆   《本草纲目》固然是李时珍一生的心血,但也要限于他本身的时代局限性。但许仙却不会如此,虽然在实际的行医上,肯定不及专业上的医生,但他自信比这个时代所有的医生都更了解人体的结构,以及运行模式。这些东西,足以颠覆这个时代的医学。   白素贞看着面前这个男子,哪还有半分孩子气,反而有一种改天换地的豪情。竟也信了他那句大话“我这本书若写出来,就再也不需要别的医书了!”   突然问道:“汉文你也算个修道者吧!”   许仙一愣道:“应该算是吧!”虽然他修道的初衷是混口饭吃。   “每个人的道都要靠自己去修,你若要问我,还不如问问自己,这是你的道吗?”   许仙不禁问自己:道是什么?自己实际上也不过是个学了点法术的普通人而已,固然是有些力量,但也不敢有什么自矜自傲之心,称什么修道者!   不过,其实也是有的吧!从一开始就有的,从顾不得性命跳下冰冷的湖水,顾不得功名去同无赖厮斗。无论平日是个再怎么普通的人,但至少在那一刻,自己是不平凡的吧,那也是一种道吗?   那到如今为什么反而犹豫了呢?明明已经拥有了更大的力量了,明明再也不用担心生活与前途,却反而没了当初的慨然。富贵与安逸的生活,反而将那点书生义气,给磨灭了吗?   自己固然不是什么“先天下之忧而忧”的圣人先哲,但若有机会能够救助无数的人,难道就可以置之不理吗?   见义不为,非男子也!就算被人嘲笑又有何妨,就算被人误解又怕什么呢?只要自己那颗心还在,无论是怎样的结果,都可以无悔吧!这才是所谓修道者的含义吧!   “道”如果简单的从字面上理解,那不就是路吗?可以同往目标的路,自己决定要走的路。   而路,总是人走出来、修出来的。   谁曾想过真的可以长生不老,但就那么一代代人的努力过来,历经千载,才有了这诸天神佛。前人面对一条貌似不可能的事,尚能投入如斯心血,而终有所成就。我占有如此多的优势,反而因为什么命数而逃避呢?   怕顺着命运的安排,而受到命运的捉弄,那想问一问,命数为何物?天意为何物?什么是顺,什么是逆呢?   有人说顺者为仙,只有顺从天道才能长生不老。   有人说逆者为仙,本就是盗取天地灵气以抗天命。   但许仙突然明白,所谓仙,所谓佛,所谓人,一直在做的都只是四个字——顺而逆之。   大禹治水要疏通河道,顺应水性,这算不算顺。如果不顺,而强行堵塞,他早如其父一般被杀了,还有什么禹王定鼎。   但大禹最终的目的却是要治理水患,对抗天灾,这又算不算逆。若是不逆,顺的意义有在哪里?   修道也是一样,只有顺其自然的吸精纳气,才能对抗光阴对生命的侵蚀,才得以长生,得以成仙,得以逆天而行。“顺”本就是为了逆,想要“逆”就不能不顺。   若只会逆,只会说什么“天地不仁”的胡话,整天“贼老天,贼老天”的骂个不休,仿佛那就能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但最终不过是自以为是的狂夫,莫名其妙的笑话而已。   若只会顺,也不过是随波逐流的凡夫俗子,每日说命道运,只会将天道二字挂在口边,小心翼翼的怕行差走错,等到败亡还要感叹一声“天亡我也!”那我且问,你做人的尊严何在。   佛祖菩提树下悟法,踏七步红莲,道一声“天上地下,唯吾独尊!”厌者说这自傲自矜之言,爱者说这就是佛祖的气魄。   但却不知,那个“吾”,真的指得是他自己吗?要知道,他那时候还不是什么佛祖,甚至不是什么和尚,而只是一个平凡的修行者,只是一个人啊!   那个“吾”指得也就是人,指的是天上地下的大地众生,生于这世上的每一个生灵。   想想这大千世界,大海固然深沉,大地固然宽广,但在沧海与桑田之间,也不过是无能的死物,丝毫不能为自己的存在与消失而改变什么。   而只有卑微而渺小的生灵,在这短暂的生死之间,去为自己的生命去努力,去奋斗。   若他们不是“唯吾独尊”,那还有什么是“唯吾独尊”,若没有唯吾独尊的志气与勇气,又要怎么在这死寂的宇宙之内、在这茫然的天道之下、在这短暂的生命之中,为自己去争取一份自由。若是不如此,又与河边一块岩石有什么区别!   我轮转到这世上,不是为顺,也不是为逆,而只是为了自己的道,去争取、去努力。莫失本心,莫忘本性,否则就是成功又与失败有何分别。   “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就算田园荒芜,食不果腹,只要不违了当初的信念,心中也是无悔。   只要对得起天地良心,顺着自己的心意行事,又何惧人言,何惧命运。道之所存,虽万人吾往矣!   就算有一天,真的走到命运的臼巢之中,那时候也只有拼劲全力去争取而已。若是从一开始就畏惧了,逃避了。又怎么称得上一个人字!   天上地下,唯吾独尊。大道茫茫,所问唯心!   白素贞在一旁瞧着,见许仙先是皱眉,似乎满心疑惑。后又激昂,仿佛人神交战。然后满脸慨然之色,如将上战场的勇士。最后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双手合什,如老僧入定,嘴角渐渐泛起一丝了然的微笑。   白素贞看着许仙的状态,脑海中不禁升起一个“悟”字,却不知她刚才的话给了许仙多大的触动。   许仙要做的选择不仅仅是编一本书而已,而是做了一个选择,选择是否要走上原本那条命运之路。而且他曾计算过,若是要认认真真的编成这本书,至少需要一年多的时间,人生有多少个一年可以用来浪费。   而在此刻,许仙神魂中也在发生着剧烈的变化,太阳主星的光芒不再呈放射状,反而奇异的收敛,不是光的放射,也火的燃烧,而像是水一样在许仙的身上流转,形成一层水膜将他套住。   让白素贞想起了自己蛇蜕的时候,但却又截然不同,那层水膜绝不像是要被排除、被褪下的杂质,而像是从许仙体内提取的净化,蕴含其上。若非得说像什么,那就像是庙宇中佛像身上那一层金漆,并且不断的变厚,颜色也在不断的加重。仿佛要形成一个金色的许仙。   许仙依旧双手合什,双眼紧闭,面容安详。那金色的许仙脸上却是神色万变,忽而嗔怒,忽而欢喜,忽而安然,忽而狰狞。只是虚浮在真正的许仙脸上,仿佛表达了某种心意。   金色的虚像双手舞动起来,许仙却只是双手合什,那舞动的金色手臂似乎被许仙真正的手臂所限制,做不出太出格的动作,终于只是动了动手指,结成一个法印:不动明王印。   印法结成的瞬间,金色的虚像突然猛的睁开双眸,眸中透出金色的光芒,如同两个太阳,使人无法直视。而水膜中的许仙却依然紧闭着双眼。   与此同时,金色的虚像突然猛地开口喝了一声“临”,这一声喝,若是凡人看来只不过是许仙突然张口,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在白素贞听来却如雷霆霹雳,声震屋宇。而金色的水膜中,那一个真正的许仙,却是抿着嘴,不知何时,那一抹笑意也已经消失了,变得庄严肃穆。   说来话长,实际上不过是一瞬间,许仙以金色的虚像又施展了一次,施展过无数次的不动明王印与九字真言。   在那一瞬间,从许仙金色的双眸为源头,在虚像上激荡起一层金色的波浪,奇异的是,那波浪滚过的地方,虚像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若本来像是一层流转的液体被勉强的凝聚起来,那么现在则像是在凝固了的固体,虽然依旧是半透明的样子。虚像的表情也同许仙的表情同化,一样的庄严肃穆。只有双眼还闭着。   白素贞原以为那一层虚像是阳神出窍,正在担心,此刻不禁发出一声惊呼:“金身塑就!”   佛门中最核心的追求便是,凝舍利与塑金身。这就如同道家的金丹与阳神,妖精的内丹。可以算是修行者的根本之物。若无这些东西,修来修去也是一场空。   如果说通过罗汉、菩萨这些称呼看出一个佛门弟子的果位的话,那金身的大小往往可以看出一个佛门弟子的法力。   果位实质上只是一种称呼,乃至在佛门中的位置。西方极乐称之为“佛”的不知有多少,但很多不过是在编写佛门经义,管理佛国事物上有大功的人。他们固然对佛法的传播起到了莫大的作用。但并非每一个人都是适合修行的。   而天下闻名的地藏王与观世音,却都为菩萨,虽然果位不是最高,却都是佛门中的一流人物。   而法海连罗汉都算不上,却能得如来亲赐金钵,可想起法力如何。若是将金身显露出来,恐怕也不是一般罗汉能及得上的。 第九章 笼鸟   白素贞心下奇怪,能够拥有金身的都是精通佛门经义的佛门子弟,许仙虽然拜法海为师,却连剃度都没有。竟然能够塑出金身,真个不可思议。   许仙慢慢地睁开了双眸,那一层金身也慢慢淡去,却不是往日那种弥散的感觉,而像是被收敛隐藏了起来。   许仙自己尚有些不解,问道:“刚才,刚才我是?”   白素贞恢复镇定,道:“汉文恭喜你,在修行的路上更进一步,塑成了金身!”心中却是感叹,一般人深山静坐几十载也未必能有的成就,这个贪恋红尘的许汉文,反倒轻易的达成了。真称得上勇猛精进四个字。   佛家所谓的“烦恼即菩提!”大概就是如此吧!   许仙听白素贞之言,心中一动,果然身体上浮现出一层金身,法相庄严。许仙大为惊喜,对白素贞道:“来,帮我试试这东西有多硬!”手却指向斜墙角的门闩。   白素贞犹豫道:“不用了吧!金身的效能历来是刀枪不入,万邪辟易的。”   许仙却催促道:“来试试吧!”因为星宿海的独特法门,他的身体本为凡人之躯,若有人以偷袭之法,他还真有可能中招。如果有了这个随念而起的金身护体,那才真是安全又保险。心中自然欣喜,想要试试这金身的功效。   白素贞无奈,拿起粗大的门闩,猛地朝许仙头上挥去,她本就神力,这一下势若风雷,就是石头也砸个粉碎。许仙虽知没事,但还是本能的闭上眼睛。   这时青鸾洗了碗筷,回到厅中,就见了这一幕,眼睛都红了,大喝一声“住手!”便运起十成功力向白素贞猛攻而去,以期能阻碍她片刻。   白素贞更是无奈,挥手在身前结成一片氤氲之气,门闩却依旧猛烈的击下。青鸾虽然武艺不凡,但哪破的开仙家的手段,只觉得每一击都似打在棉花上,浑不受力。心中苦痛:这下哥哥可给她打死了。   门闩在许仙头上应声而断,飞出老远,而许仙却只觉得有一些震动。他刚才细心体察金身的原理,发现金身就像是一层能量罩,提供能量的自然是自己的太阳主星,白素贞那一下攻击,他敏锐的体察到了灵力的消耗,只是太阳之力时刻周转,瞬间就被补了回来。   许仙惊喜的想:难道这就是传说中,法师的最强技能——以蓝换血。若是别人不能将他的太阳之力消耗干净,就攻不破这一层金身,自然伤害不到他的本身。不过他也知道,现在的金身该是有防御上限的,若是攻击高于这个防御上限,恐怕一瞬间金身就被打破了。根本来不及玩什么以蓝换血。   许仙还来不及惊讶,就觉得怀中一软,被人紧紧抱住,原来是青鸾见许仙没事,惊喜道:“哥,你没事?”许仙也下意识的抱住她,只觉得青鸾身如弱柳,纤腰更是恰盈一握。   见她眼角带着泪花,不知是因为悲还是因为喜,许仙一阵感动,伸手帮她拭去泪珠。青鸾这才反应过来,二人亲昵的姿态,不由脸色通红,连忙挣脱了许仙的怀抱,对白素贞道歉道:“对不起,白姐姐,是我误会了!”说罢便如受惊的小鹿逃了出去。   白素贞突然歉意道:“若不是因为我,你就能向法海禅师继续学习了!于这佛门法术,我终归是不太清楚。”   许仙笑道:“等我编出这本医书,我那师傅怕是也拿我没办法了。只是那就需要你帮忙了。”   白素贞点头道:“好啊,那到时再说吧!”   许仙将白素贞送至门口,正欲告别,白素贞突然道:“你还是好好劝劝尊夫人吧!我虽为异类,但也是女子,能够体会她的感受!”   许仙苦笑道:“其中另又隐情,只是我不便向你细说!她所钟情的并非是我,也不需要我的安慰,或许我离她远点,她会更好受点。”   白素贞想想道:“或许吧!但她若讨厌你又怎会在意你的看法呢?我能感觉的到,她很柔弱、也很不安,所以有时候会显得有些敏感。若你能多给她些体贴,我相信她不会令你失望的。”   许仙打趣道:“报恩?”   白素贞白了他一眼,便转身离去,一如她来时的潇洒。许仙在门前站了一会儿,若有所思。直到那白色的身影消失在巷口,他才转身回房,却是修炼了一下午的腾云之术。   天空淅沥沥的下着小雨,似乎给整个杭州城都染上了一层墨色。今年的梅雨似乎来的早了些。许仙将云气散去,走出门外,深吸一口湿凉的空气,只觉得心神俱爽,不知是否是点亮了水星的缘故,他现在格外的喜欢下雨。   一旦下雨,而且白日也可吸纳太阳之力,水灵之力更是不用说。只是算算时间,却还是没人做饭,许仙不仅苦笑:似乎真的罢工了啊!   便转去厨房,自食其力,做了些菜肴出来,去喊青鸾和云嫣吃饭,出来的却只有青鸾,不等许仙问,青鸾便道:“小姐说她不想吃。”   许仙皱眉道:“她中午就没吃吧!”   青鸾忧虑的点点头,许仙皱眉道:“不管她,咱们去吃!”便拉着青鸾到厅中吃饭,他倒是吃的开心,可是青鸾满脸愁容,食不下咽的样子,不仅让他叹了口气,摸摸她的脑袋道:“好好吃饭,吃完饭我去同她说说!”   青鸾立刻开心道:“好!”加快速度的吃着饭,竟然比许仙还早吃完,然后就满眼期待的望着许仙,在有些昏暗的厅堂中像两颗明星。   终于等许仙吃完,青鸾抢过碗,道:“我来刷,哥哥你去吧!”   许仙却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道:“没奖励可不去啊!”一副调戏良家妇女的标准姿态。   青鸾满脸焦急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让许仙看的好笑。却见青鸾脸突然红透了,一挥手飞出一只筷子,打灭了灯烛,厅中陷入黑暗。而后俯下身子,在许仙的脸颊上轻轻一啄,而后忙逃了出去。还说道:“一定要去哦!”   柔软湿润的感觉让许仙一愣,本来只是戏弄这妹妹,却不想有这样的后果。许仙摸摸脸颊,笑道:“这丫头!”   走进云嫣的房间,一只红烛正在燃烧着,似乎还是上次喜宴时剩下的喜烛。只是烛台泪满,将要燃尽的模样,又几分寥落。   而房中的摆设也没有太大的改变,依旧留存着红色的喜意,只是这女主人的悲喜,又有谁人得知呢?   许仙见云嫣侧着身子,面墙躺着,许仙进来也不觉,似乎睡着的样子。许仙将手中饭菜放下,坐在床边,轻呼道:“喂,吃饭了!”她却动也不动。   许仙自然看的出她在假睡,便不客气的扳过她的肩膀,让她面向自己。却见她正瞧着自己,眼圈红着,似乎是哭过。不过在淡淡的烛光中,依旧美的不可思议。开声却道:“许公子想让彩凤侍寝吗?”她也不知自己在气恼些什么,或许只是跟自己赌气吧!   许仙皱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却闻她又恢复到在画舫上的花名。   云嫣淡然道:“若是要,彩凤当自荐枕席,以报公子美意。若是不然还请公子出去吧!”开口便要迫许仙离开。   许仙叹口气,这种强势算不算柔弱的表现呢?便站起身子。   云嫣见他离开,心中一松,又莫名的有些失落,这就是自由的感觉吗?却见许仙又折了回来,手上端着一个瓷碗,烟气袅袅,似乎是粥。   在云嫣惊讶的目光中,许仙将手插入她的背后,强行将她扶起。只隔着一层纱衣,入手处都觉得温润细腻。被子从她身上滑落,却见她只是穿着薄薄的纱衣,隐约可见圆润的肩头。   许仙却不留恋,只将枕头竖起给她垫了。然后盛了一勺稀粥送到她唇边道:“吃吧!”   见云嫣还有些发呆,以勺边轻碰她娇艳的红唇,似乎想要敲开一扇门。云嫣这才反应过来,有些慌乱的张开嘴,许仙将粥送入她口中。云嫣也说不清这算是霸道还是温柔,只是吃着加了糖的米粥,心中也有一丝甜意。   许仙就这样一勺勺的喂着,云嫣只是乖乖的张嘴,见他认真温柔的模样,眼中便有些模糊,那人若是对自己有一半好,她就是死了也甘愿,但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保护她,为什么要把她丢在这里?   微笑着告诉自己,这种平静的生活才是想要的,但是真的平静吗?真的就能一直这样下去吗?白素贞的到来让她明白自己所谓的平静生活危若垒卵,丝毫没有保障。但除了这样还能怎样呢?   这么想着,大滴大滴的泪珠就顺着脸颊滑落下来,落在勺中,多了几分苦涩。有些哽咽的道:“对不起,我知道你对我够好了,我以前不是这么任性的。”   许仙将手中的粥放在床边的小几上,用衣袖为她擦拭一下嘴,问道:“还是忘不了潘玉吗?”   云嫣点点头又摇摇头,泪眼朦胧的也不知想说些什么?只是哽咽的样子令人觉得心疼。   许仙也不知该如何劝解,想了想道:“喜欢诗词吗?”   云嫣抬起头,不知许仙为何突然说起这个。   许仙只是轻声吟道:“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锦瑟华年谁与度?月桥花榭,琐窗朱户,只有春知处。飞云冉冉蘅皋暮,彩笔新题断肠句。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云嫣低头品味着词中的意境,仿佛说的就是自己,烟草飞絮一般的命运。月桥花谢,琐窗朱户,只有春知。所要问的也不过是一句,锦瑟华年谁与度吧!   云嫣轻声问道:“这是给我的吗?”   许仙肯定道:“恩,给你的!”而后又伸出手帮她擦拭脸上的泪珠,只是越擦反而越多,云嫣猛地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许仙轻拍着她的脊背道:“哭吧,哭出来就好了!”只是感觉到两团极富弹性的东西紧压在许仙身上,似乎还能感觉到顶端的微微凸起。这种奇妙的体验,难免令许仙生出些反应来。   不知何时,烛已燃尽,屋中一片黑暗。   云嫣哭声渐渐平息,哭了一场觉得心中松快了很多,而且被他抱在怀里总有一种安心的感受。却也感觉到了许仙的变化,满含羞意的道:“你干什么?”   许仙无奈道:“这时候再没反应,我就要去看医生了。”手却忍不住更加细致的抚摸她的脊背,比之潘玉的冰肌玉骨,她似乎更温软一些。云嫣的身体一阵颤抖,却只是乖顺的没有拒绝,而且对于这种温柔的抚摸,心中或许还有一点喜欢吧!   云嫣轻声问道:“你喜欢我吗?”借着黑暗,她只等许仙一个回答,即便是欺骗,她也决定用自己来报答这个男人的温柔。一直以来,她其实都很感激他。   许仙却坦诚道:“我以前怕喜欢上你。”很多观念不是想改变就能改变,直到很久以后想想,那些坚持又有多少是没有意义的呢?潘玉既然将她交给了自己,其实她就已经没有了选择,自己给她的所谓选择难道不是虚妄吗?   许仙今日的顿悟,不仅仅是对修行,更是对自己的心多了一番体悟。只要对得起天地良心,什么事就尽可顺着自己的心意,而非执迷于什么规矩道理之中。   云嫣有些失望,又有些希冀的问道:“现在呢?”   许仙道:“现在已经快喜欢上了。”怀抱着这个女子,心里才突然明白,自己从来就不想放手,说什么让她改嫁的话,又有几分是出自真心的呢?真是的,明明只是个普通人,偏偏装什么君子。   云嫣喃喃道:“这样啊!”   许仙问道:“你呢?”   云嫣叹道:“我也是啊!”又有些羞涩的道:“你想要吗?”也只有在黑暗中,她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不比新婚之夜的应付,此次却是发自内心。只是她却不知道,许仙却能在黑暗中清楚的看清她的脸庞,羞不可抑娇艳欲滴的模样,大概是任何男人都无法拒绝的。   许仙的手不免更加的恣意,轻轻抚摸她的臀部的曲线,却反问道:“你想要吗?”   云嫣一愣,却知那不是闺房中的调戏,而是真正的问自己的心意,便有些感激的道:“谢谢。”   许仙正色道:“你我之间再不用说这两个字!”却又失笑道:“反正都是锅里的鸭子,不妨煮熟了再吃。”   云嫣气恼的在他腰间掐了一下,道:“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是这个打算。”却怪他破坏此刻的气氛。   许仙立刻在她翘臀揉捏了一下,作为报复。道:“我一开始还犯傻,想把你让给别人呢!”那时他只想给她自由,却忘了她到底想要什么呢!   云嫣抱紧了他,轻声道:“永远保护我,好吗?”她真的厌倦了漂泊,在这个男人的怀抱里,会是一片很好的港湾吧!   许仙明白,或许并非所有鸟儿都想要什么自由,他怀里这只凤凰想要的就是一只安安稳稳能够保护她的笼子,自己对于她的那些关于自由的承诺,说什么任凭她改嫁他人,只是加重了她心中的不安全感,今日的种种不是因为自己的话,甚至不是因为白素贞,而是一直累加起来的不安全感被引发了而已。   而现在自己要成为她的依靠。轻轻附在她耳边道:“我会永远保护你的,永远!”却忍不住轻轻含住她的秀美耳廓。   云嫣身体一阵颤抖,不知是因为这话,还是他的作为。却推开他,摸着有些湿润的耳朵,满脸红晕的道:“再给我点时间好吗?我会把自己完完全全的交给你。”心里再没有别人的影子。   许仙笑着点点头。   云嫣又道:“不过,你也要喜欢上我才行啊!”   许仙玩笑道:“养个小猫小狗,时间长了还有感情呢!何况是那么个大活人!”   云嫣又一阵气恼,轻轻锤了他几下,却拿着惫懒的男人没办法。   许仙却笑道:“先收点定金吧!”就再一次将她揽过,深深的吻住那娇艳欲滴的红唇,舌尖撬开贝齿,品味她口中丝丝香甜。云嫣的捶打变得无力,慢慢开始回应他的深吻。这却是潘玉从未对她做过的,渐渐将那个人的影子消融,渐渐迷醉了心神,仿佛窒息。   等到吻罢,许仙见她迷醉慵懒的模样,真是差点忍不住做点什么。只是在她丰润的臀部狠狠揉捏了几下。   云嫣清醒过来,趴在他胸口,画着圈圈道:“你真的不介意?”如今决定了归属,得到了许仙的承诺,心就真的平静下来。知道自己将依附在这个男人的身上,自己的男人。   不过与此同时,就格外担心起许仙的心意来了。她毕竟爱过另一个人,虽然是他的好朋友,但也难保他不心怀芥蒂。   许仙忙抓住她的手,再这样下去,今晚怕是真要做出点什么了。对于她的问话,却道:“只要你忘了她,我就不介意。”其实他现在也不介意,或者说介意不起来,潘玉在他怀里,可比她还要乖的多。总不能吃自己老婆的醋吧!不过那样直说反而让她担心疑惑,倒不如这样说。   云嫣肯定道:“我会的。”不再是软弱的劝说自己,而是真正有了可以改变的信心。其实刚才吻到深处,她早已忘了旁人,只念着拥着她的男子。   许仙站起身,不敢再靠着她,勉强压一压心中的欲火,道:“饭菜怕是凉了,我再去热一热,让青鸾端过来好了!”他知道彼此都还需要一点时间。   云嫣点头道:“下雨路滑,你小心点!”又想了想道:“夫君,你若要娶那白小姐,我会和她好好相处的。只是你莫让她欺负我。”如今这一声夫君叫出来,却不比当初的生硬,亲切顺畅了许多,让许仙听的心旷神怡,却不由想起了那个喜欢叫自己相公的女子,那一缕芳魂,如今又在哪呢?又不禁暗笑自己,这就是男人吧。   许仙却只是摸摸云嫣的脸颊,道:“不是你想得那样,我先走了。”再不走就真要留下来过夜了。虽然云嫣定然不会拒绝,但他却想再多等些什么。   推门出去,却还下着小雨,只是细如牛毛,沾衣欲湿,小院中空无一人,只有许仙前些日子种下的蔬菜,刚发了芽,正焕发着生机。许仙却道:“鸾儿,还不出来。”   青鸾果然慢慢从立柱后走出来,轻声道:“哥!”听云嫣同许仙谈情,她的脸倒是一直红着。   许仙也好笑,那里竟然藏得住你。面上却严肃道:“偷听别人的私密,该被打屁股!”见青鸾两忙护住屁股的可爱模样,笑道:“去把饭菜热一热吧!”   青鸾如蒙大赦,连忙逃进屋里。在画舫上的霸道模样那还见分毫。其实在那种不正常的环境中,每个人都难免受到一些扭曲,如今放才是她们的本来面目吧!   许仙抬起头望向黑暗中的天空,突然失笑道:“笼中之鸟,也有自己的幸福吧!”那就让自己给她们幸福吧!无论以怎样的方式。   许仙就那么向虚空中踏出一步,脚还未落地就有白色的云气在脚下凝结,而后又踏出第二步,也一样落在了云上。这即是他一下午修炼的成果,也是趁着雨水才能如此的轻易。   许仙心念一动,云朵慢慢浮起,越来越高,高过石墙,高过树梢,高过了房檐,就在这茫然的雨夜中一直升高。也不必担心被别人看见。只是若有人看见了,真得跪在地上大呼神仙不可。   许仙立于云头,直升天际,一双眸子焕发出金色的光芒,将这杭州城看了个清楚,这一直生活的城市,在高空中瞧来,倒像是个小小的盒子。众生生于其中,也与那笼中之鸟无异吧!但谁又能说他们是不幸的呢?   许仙驾云闯入那一片阴云之中,四下茫茫,如同置身大雾之中,他却只是不顾,更加升高,直到穿过云层。仰望天空,漫天繁星闪烁。   星星一直都在! 第十章 追星   庆余堂是杭州最大的药铺。当世尚是医药不分家,这里自然也有杭州最好大夫。虽是梅雨时节,天空下着淅沥沥的小雨,却依旧是门庭若市,问诊买药的人依旧络绎不绝。   一把油纸伞停在庆余堂前的大街上,持伞的年轻人抬起头,望向牌楼上“庆余堂”三个大字。不由微笑,只是这微笑中却有一种复杂的味道。   雨水将泥土浸透了,街上满是泥泞。行人脸上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狼狈,他却淡定的如容在自家的庭院中漫步,不见任何焦急。若有人细心的人,或许会发现,他的青衫上不见一个泥点。   而且在竹黄色伞柄上刻写着一个大大的“许”字,下面还刻着一个小小的云字。非得眼尖的人才能看见,再下面还有一个更小的鸾字,只是比之前两个或工整、或秀雅的字体,歪歪扭扭的不像样子。   许仙心中还清晰的记得临行时,云嫣将这伞交到他手上的样子,嘴角不由泛起一丝柔和的笑意,连带将原本那复杂的表情冲淡,使他整个人变得温润起来。   也不多寻思,收了伞,阔步走进门内。沿着长廊,向着药铺中走去。长廊的墙壁上挂满了黑色的牌匾,上书着“扁鹊再生,华佗在世”之类的话,无非是获治的病人送来的,如后世的旌旗一般。可是在长长的走廊中,一个一个的排满了,直到正门,却非得要数十年的积累才能如此。   许仙如果没记错的话,他本来是该在这里做一个小小的学徒,如后世医院中的勤杂工加见习医生的位置,而且托了人才能进到这样的“大医院”中来。如今自己这只“蝴蝶”扇动了一两百下翅膀,但却又走到了这里来,不能不使人生出些感叹来。   只是,一切都不同了吧!   许仙又进了一道小门,才算进到这古代“医院”的核心,三层的大牌楼,四面环成一片空地。一整面墙做成的高大药柜,最高处要搬了梯子才能够到。空地中十几张长椅摆成几排,上面坐着些等待就诊的病人。对面则摆着几张长桌,有大夫坐在后面的为病人把脉。却很是寂静。   许仙正在四下张望,一个面容微胖留着胡须的大夫示意面前的病人稍等,便迎上来道:“这不是许公子吗?”   许仙忙还礼道:“在下正是许仙,您莫非就是这庆余堂的东家,王员外?”   王员外道:“正是正是,不知许公子怎会光顾小号,莫不是身体有些不适?您且稍等。”他也是杭州有名望的士绅,自然见过许仙的样子。能将这庆余堂开到这一步,自然不会只是医术高明,他向病人告了罪,另招呼别得大夫来坐他的位置,专门来招呼许仙。   许仙道:“不耽误您忙吧!”   王员外挥手笑道:“不耽误,不耽误,近来雨多,不太忙!”就将许仙迎到了后厅,命人备了上好的龙井招待许仙。才问道:“许公子是哪里不舒服?”   许仙解释道:“不是我不舒服,学政前来是另有一事相求!”   王员外抚着胡须,皱眉疑惑道:“若非身体不适,我一个大夫又能帮得了公子什么呢?”   许仙坦明来意,道:“我想学医!”他要编写的医书远胜过《本草纲目》的草药学,而是涉及面极为广泛的医学百科全书。中医学本就讲究经验,他要写的又是关乎无数人性命的医书,怎能不向内行好好学习一下呢!   王员外不禁大惑不解,许仙的诗词他也读过,他虽然不是读书人,也是极佩服的。如今杭州哪个人不知道,许仙的前途不可限量,来日是要上琼林宴的,怎会平白无故的来学什么医。   他虽然自傲于自己的行业,但也不会狂妄到认为当大夫比当官要好。原本的那个许仙也只是读书不成才来学医的。却说什么:做好官坏人要骂,做坏官好人要骂的托词。却不说他根本考不上举,做不得官。   王员外也只当作许仙是一时性起,虽然看许仙一脸正经的模样,但这些才子狂生,难免有这样的时候。他本想婉言拒绝,但转念一想,能借机结识一下许仙也不错,便道:“好说好说。”想他也坚持不了几天。   许仙猜出王员外的心意,却也不多解释,只是拿出准备好的奉师礼,约定好了学习上的事宜,又谈笑了一番,宾主尽欢。方才告别,又到大厅中。许仙眼神一定,见一道熟悉的青色身影,正扶着一个人进来。却是小青和张玉堂。   许仙不禁苦笑,难道真的是前缘注定,这两个人怎么又走到一起了。见张玉堂鼻青脸肿,似乎是挨了打的样子。上前问道:“张公子,谁将你打成这样?”在他的印象里,张玉堂就是个带着几分痴傻的富家公子,不像是会得罪人的人。   小青见了许仙,心中一凛想起了白素贞的话,更是费解他到底认没认出自己,但却又不能自投罗网的去问,心中直如猫抓似的,说不出的难受。听他问话,没好气道:“还不是因为你!”   许仙更是纳闷,奇怪道:“怎么是因为我?”   而后小青一番解释许仙才搞明白,这张玉堂上次为自己“挺身相助”,得罪了酒楼那帮无赖。那群无赖挨了许仙的揍,却惧于许仙的身份不敢生事。而张玉堂这痴公子竟然还敢到那个酒楼中吃酒,被人牵了个由头就要痛揍他一顿出气。多亏了小青路过,“行侠仗义”了一场,才救了这张公子。   张玉堂有些羞愧的道:“这次多亏了青姑娘相救了。”看向身边的小青,眼中就带着些柔情。   许仙一边将他扶到一边,请王员外为他看诊。既些歉意又有些好笑,你终归是没跑得了这一顿揍。见小青在一边仔细瞧着张玉堂,才暗叫糟糕。   并非是许仙对小青有什么非分之想,而是他清楚的记得,张玉堂本该和小青相恋,结果小青身上蛇毒未清,同这张玉堂接触太深,差点把他毒死。最后是白素贞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救回来,并最终令他忘了这段情缘,小青却仍自记得,心中却不知承受了多少苦楚。   许仙怎么也不能让这件事再发生一次。走过去拉过小青道:“青姑娘,这里有我照顾,你还是赶紧回府去吧!”   小青一挑眉道:“为什么?”她对许仙可是见了就来气,偏偏姐姐对他总是赞不绝口,而他又对自己有恩。最最重要的是,自己打不过他,听姐姐说许仙已经修出了金身,一般人根本连他的金身都攻不破。小青现在自然就划在一般人里。   许仙想了想道:“那家酒楼不简单,如今你又打了他们的人,我怕他们不肯干休,你还是去避一避吧!”   小青却撇过头不去理会,以她的性子哪里是会退避的人,原本的剧情中,她身为一个小号却没有一个小号的觉悟,就是见了法海这种BOSS级人物也敢往上冲,再不知道怎么被秒回来。如今又哪里会怕几个酒店的无赖。   许仙心下苦笑,知道自己的劝起到了反作用,一时之间也拿她没办法,只有找机会去跟白素贞说说,让她防患于未然好了。哎,同样是生活在一起的人,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张玉堂却道:“青姑娘,许公子说的对,你还是赶快回府吧!只是能否告诉我,你住在哪里,张玉堂来日好登门道谢!”一双眼睛放在小青俏丽的脸庞上,仿佛怎么也瞧不够。   小青道:“多谢张公子关心,我不妨事的。”看起来对张玉堂的感激也很是受用,便笑着说出现在的所居的地址。不过关于身世的瞎话,大概要再用一次了。   许仙无奈的想,还不是跟我说的一样的话,不过,这就是所谓孽缘吧!只能带来痛苦的那种纠缠。   这一会功夫,王员外已经为张玉堂诊完了伤势,说是没有伤到脏腑,只是些皮肉之伤。张玉堂感叹道:“若无青姑娘,此刻张玉堂哪里还有命在。”   许仙不禁翻了个白眼,这话说的太到位了。却知这张玉堂并非是那种花场老手,而是真有几分痴性子。过去将张玉堂扶起道:“上次多蒙援手,近来琐事繁杂,还未来得及道谢,就由在下送张兄回去吧!”   又对王员外道:“王员外,我的事就这么说定了,我明日就来学习。”   小青当然不会跟来,却只是将眼睛在张玉堂和许仙身上打转,人间的情爱,其实她还不太明白。   许仙正欲扶着恋恋不舍的张玉堂离开。却闻一声喝“就是她!”只见一个酒保打扮的人一手指着小青,另一只手还捂着眼睛。   而后几个官差闯进来,将小青围住,其中一个班头模样的衙役道:“犯了王法还想跑,与我拿下!”   张玉堂不顾伤痛,挡在小青面前,道:“谁也别想动这位姑娘!”   小青顿时露出感动的神色,推开张玉堂,便准备再打一架。只是心想,如果打了官差,或者被通缉了,就再也不能像平日那样随便上街了。无论法力再怎么高强,想要在人间生存却也要遵守人间的法则。   而在人间,最强的不是神仙而是官府,这个代表了人间权利的社会机构,所能够调集的资源,就是神佛也有依赖之处。法海法力虽强,若要传扬佛法,却还比不上人间帝王一句话,就是这个道理。   王员外连忙上前说和,他跟张玉堂的爹爹也算是旧识,毕竟就那么大一个杭州城,有名士绅也就那么多,几十年住下来谁又不认识谁。总不能亲眼见着这孩子吃亏,只是对那位姑娘就爱莫能助了,那家酒楼的背景他也略知一二,总之是民不与官斗吧!   许仙皱眉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却感觉此情此境,何其像前世玩的RPG游戏,触发任务场景的样子。几个乱七八糟的喽啰围上一个姑娘,再接下来的发展,大概就是自己挺身而出,同姑娘组成一队,将他们打跑,然后好感度上升个十点八点的。而后开始周游世界的大冒险,不过当然,这不是游戏。   官差没有大喝一声“哪来的小子”一拥而上。而那差头道:“咦,这不是许公子吗?”许仙可是曾和他们知府大人同席吃饭的人,不比寻常百姓,可要小心的应对才是。   许仙明知故问的道:“这位姑娘是我朋友,不知犯了什么事,才让各位劳师动众?”   这差头可不是李公甫那样的倔人,平常能当此职的人非得极蛮横,又极圆滑才行。对待无权无势的平头百姓就得极蛮横,对待许仙这样有些根基背景的人就得极圆滑,绝不肯冒一点风险。   见许仙想要将此事担下的样子,连忙笑道:“原来是许公子的朋友,这位姑娘在酒楼里伤了几个人,苦主不肯罢休,我也是没办法啊!”这一句话便将自己推了个干净。   许仙笑道:“差官大哥,谁不肯罢休就谁找我吧!”他知道这些人的想法,便干脆将话一步说到,免得墨迹。   差头笑道:“那好,那好!”他也只是收钱办事,又不是他自己的生意,管他谁挨打,反正又不是自己挨打。这样他回去也好禀报,而绝不会得罪任何一边,免得做了人家的出气筒,还是让这些大人物直接硬碰好了。一挥手道:“好了,回去吧!”   那酒保还想再说些什么,让许仙目光一扫,赶紧闭了嘴,随着官差走了出去。那天许仙的凶残他可是亲眼见了,一言不合就上去猛揍,哪有半点书生的样子。   小青低声嘟囔道:“哪个是你朋友。”但也知承了许仙的情,不然今天的事还不知要惹下多大的麻烦呢!张玉堂却忙向许仙道谢,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谢谢许仙救了青姑娘。这一番谢说得诚挚之极,小青看张玉堂的眼光自然又是不同。   王员外在一旁看着也是叹息,这张玉堂也算是富家公子,张家也是有名的富户,那群无赖也敢说打就打,还不是仗着官家的势力。   如今许仙只是说了几句话,就将此事轻轻担下,这让王员外更坚定了同其结交的心思。   这与许仙的背景实在是有莫大的关系,且不说在江南势力盘根错节的潘家,一道海捕文书就能将楚剑雄这江湖大豪赶得如丧家之犬一般。   就是许仙的老师王学政,也是清流中魁首人物,虽然因为犯龙颜被贬谪至此,但在清流中的名望反而更加高涨。而且许仙凭着那些天下闻名的诗词,已在江南士林中立在了位置,不知有多少人想与之结交,也不是个谁都能动的了。将来平步青云,一飞冲天,也不过是指日可待了。   许仙一边对小青道:“赶紧回去吧,别让你姐姐等急了,过些日子我会去府中拜访!”说着话扶着张玉堂出门,要送他回家。张玉堂兀自恋恋不舍的回头张望,道:“青姑娘,过些日子我也会去登门道谢!”小青微微一笑,也不多言。   许仙无奈的拖着这个“情种”,前些日子还一脸“许粉”的样子(许仙的粉丝),今天却连看也没看他几眼,真是“吾未闻好德如好色者也”,古人诚不欺我。   直到出门,张玉堂还是魂不守舍,出口便问道:“许公子,不知你和青姑娘是什么关系!”他想起许仙自称小青的朋友,心里就有些担忧。   许仙漫不经心的道:“哦,是我童养媳!”然后就感觉手中的张玉堂猛地一沉,脸上的担忧变成了绝望,脸色刷白,张口结舌的问道:“真,真的,吗?”   许仙干脆的道:“假的!”   张玉堂猛地挣脱许仙的手,脸上又喜又怒,道:“许兄如何这样信口雌黄,却不顾人家姑娘家的名节!”   许仙无奈,又是一番解释道歉才让张玉堂消了火气。过了一会儿,张玉堂却又为自己刚才的行为惶恐起来,跟许仙解释他只是一时冲动,请许仙见谅。令许仙又是一阵苦笑。   到了张府,张员外见儿子身上带伤,大惊之余问明缘由,不禁又气又怒,这张玉堂每日吃饱喝足就满大街转悠,诗书也不喜读,生意也不屑做,早就让张员外头疼死了。当然,在许仙看来,能够不仗势欺人,就算是富二代的优秀品质了。   许仙连忙劝解,说是此事全因自己而起,才让张员外消了气。只是难免又就这许仙这“青年才俊”训了张玉堂一顿。许仙完成任务,正欲告别,张员外却道:“下雨天留客,许公子无论如何得在留下来吃顿饭再走!”   张玉堂毕竟是因为自己才挨的这顿打,许仙也不好推拒。而且他突然想起一物,也想见识见识。   他清楚的记得,张家有一把家传之宝——追星剑。能够令白素贞也十分在意,甚至让有五百年道行的小青也不敢面对,五鬼之流更是见光则没,李公甫身为凡人拿着这把剑差点杀了蜈蚣精,差那点还是因为剑上染了秽物,不然真就把那蜈蚣精给秒杀了。   而小青同张玉堂的情缘也就是由这把剑而起。   酒到酣处,许仙提出要求,张员外自然不会拒绝,命儿子将这把剑取来,给许仙一观。虽然是张家的传家之宝,但在凡人眼中,这也就是一把古剑而已。   张玉堂将剑取来,许仙接过一看,银色的剑身,刻着鱼鳞细纹,装饰甚是不俗,但除此之外也还瞧不出怎么出奇。信手抽出长剑,剑锋一阵低鸣,宛如龙吟。只见一股纯澈的灵气从剑身上喷薄而出,凝聚出白色的灵光,几乎使人不能直视。许仙心中赞叹,能让白素贞也在意的剑果然不是凡品。   许仙曾得到的那把青虹剑固然在历史上是极为有名,但也只是普通的锋锐宝剑而已,比之这把不怎么有名的追星剑,却如萤虫之与日月,不可同日而语。   但瞧其他人还是面色如常的样子,似乎并未瞧见什么光华,许仙不禁叹息,宝剑蒙尘,以至于此啊!   这把剑一看便是修行者所用之剑,而且这修行者的法力绝对不弱。上面的灵光怕也是经历了无数岁月才凝聚而成,算是一种上好的法器,上面蕴含的清灵之气对于妖鬼之类更是有先天上的克制。   若是许仙将那把青虹剑拿在手上几十年乃至上百年,日日以灵气淬炼,说不定也会有这样的效果,但他却哪有这样的心力。这样的神剑不知怎么流落到张家人手中,被当作古董束之高阁,不免可惜了。   许仙便道:“张员外,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   张员外见他拿着剑爱不释手的模样,就知他心意,只是这毕竟是他的传家之宝,便道:“若是其他也就罢了,只是这把剑乃是家传之宝,实在是不便转让!”   既是宝物,便讲福源,许仙也不强求,又将这把剑还给张玉堂。直至宾主尽欢,许仙才告别离去。刚出了大门,张玉堂却从后面赶上来,道:“许兄请留步!”   在许仙疑惑的目光中,张玉堂将一个长长的包裹交给许仙道:“这把剑就现在许兄哪里寄存两天好了。”而后又有些羞涩的道,“下次去青姑娘家拜访,可否带上小弟。”又向许仙暗示,这家早晚是他当家,意思就是许仙若能帮他促成此事,这把剑就送给许仙了。   许仙不禁摇头苦笑,这位真是为了女人连祖宗都不要了。但听他这么说,却更是不能收这把剑了,若是他真的和小青碰撞出什么爱情的火花,最终也不过是害了彼此。自己阻止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去促成此事呢?   但转念一想,若是让他自己找上门去,怕是更要坏事,不如自己在一旁招呼着,便接过那把追星剑道:“到时候再说吧,只是我劝你还是莫要抱太大希望才好!” 第十一章 太师   许仙却见张玉堂只顾得傻笑,大概是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心下也是无奈。   他轻轻安抚一下手中微微颤鸣的追星剑,默默的想:这把剑如今也有了自己的灵性吧!从刚才就感觉到了这种震颤。这是一种单纯的渴望,有灵的剑对于有灵的人的渴望,器物怀着被重新使用的渴望。   张玉堂正喜孜孜的回到家中,张员外阴沉着脸,喝问道:“剑呢?”张玉堂顿时说不出话来,结结巴巴的道:“孩儿借给许公子了。”令他意外的是,父亲没有想象中的训斥责备,只是道了一声“别忘了要回来!”就转身回房了。   他却不知,在父亲眼中,又有什么传家之宝能比他重要。见他如今开了窍,知道结交些青年才俊,便只希望他能够近朱者赤吧!只是张员外如果知道,他是为了一个女子才如此豪爽大方,怕是免不了又是一顿揍吧!   雨还在下着,许仙将银色的追星剑挂在腰间,一手持着伞沿着青石板路铺成的小巷,慢悠悠的往回走。   雨中,青衣,竹伞。   长剑,小巷,少年。   许仙恍惚间觉得街边卖馄饨的摊贩,抬轿子的轿夫,挑货物的挑夫,路上的行人,会突然一起大吼一声,掏出兵器向他扑来,他则微微一笑,剑光一闪,血花飞溅。   当然,这只是他的幻想而已。不过这样带着剑在雨中走,简直太有感觉了。虽然没有穿越到武侠世界,但也算小小的享受了一下武侠梦吧!   路上的行人自然想不到,正有一个武侠迷从他们身边走过,只隐隐觉得这少年气宇轩昂,甚是不凡。许仙不禁感叹,这样穿越了千年的心思,又有谁能够得知呢?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就这样,一个正在感叹人生寂寞如雪的装逼少年,微笑着走过了长长的小巷与漫漫的人生。   进了家门,青鸾接过许仙手中的伞,两手比划着说:“小姐今天中午做了好大一桌饭,可惜哥哥你没口福!”许仙笑着摸摸她光滑的小脸,直接转向了云嫣的房间。青鸾脸红红的跟在他后面。   进了院落,云嫣正爬在窗台上,探着身子,伸出手去接一滴房檐落下的水滴。傲然的身子显露无疑,脸上还带着一丝孩子气的娇憨。青鸾道一声:“小姐,哥哥来了。”   云嫣转头一看,却是一惊,身体失去了平衡,眼看要跌了下来。许仙忙疾走几步将她接住,并在她高高翘起的臀部上拍了一下,干脆将她从窗口抱出。   云嫣脸都红透了,虽然那夜被他占尽了便宜,但毕竟是在黑夜之中,像这么在光天化日之下,还在青鸾眼前,被这么轻薄,还是第一次。顿时不依,在许仙怀里挣扎起来,如出了水的红鲤。   软玉在手,温香入怀,令许仙一阵心神荡漾,再也寂寞不起来。对准她娇艳的红唇深深吻下,云嫣的挣扎渐渐无力起来。吻罢,她已是脸似红霞,眼眸如水,不满道:“就只会用强欺负我!”却后悔昨夜不该那么快的向他投降,让他可以这么名正言顺的欺负我。   许仙轻声道:“对不起!”云嫣一愣,却听他接着道:“中午等急了吧!”想着中午云嫣大概花了不少心思力气,而这个时代却是没有什么通信设备可以让他通知她。   云嫣心中那点悔意也就消散了,若非昨夜的亲昵又怎得他如此温柔的对待呢?而且在这个时代会为这种事道歉的男人怕也是少之又少吧!   许仙促狭的笑道:“刚才是不是有意勾引我!”   云嫣气恼的撞了他一下,她只是没料到许仙会直接来她的小院。不过刚才那种姿态,确实像是勾引呢!而且,难道自己真的只是没有料到。羞恼道:“还不将我放回去!”   许仙不仅哈哈大笑,将那点寂寞的心思丢到了九霄云外,踢开房门将云嫣放回锦床上。招呼道:“鸾儿,还不进来。”   青鸾面孔通红的站在廊下,看着他们亲亲我我,紧张的手都不知该放在哪里放,犹豫着自己是不是该退出去。听了许仙呼唤,连忙走了进去,有些心惊胆战的想,若哥哥要对自己那样,自己该怎么办。   许仙却只是拿出腰间的追星剑给她道:“看看这剑怎么样。”而后又把今日发生的种种同二女讲了一遍。云嫣好奇的问道:“你明天就要去学医吗?”   许仙点头道:“是啊,每天的上午。下午和晚上就修炼玄门道法,还能陪陪你们!”既然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修炼的事就无法隐瞒,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玄门道法虽然令二女大感惊奇,但在这个神佛满天的世界上到还不至于无法接受。要是在现代说什么修炼玄门道法,大概就要被人围观了。   云嫣趴在床上,有些犹疑的道:“今天早上尹院首发来了请帖,请我去听讲,我要去吗?”说着从绣花枕头下掏出一张请柬来,许仙接过一看才想起来,云嫣还是尹院首的学生,而且大概是最好的一个学生。不过很幸运,她没有学到尹红袖那一套女权主义。   云嫣将身体扭转成一个奇妙的姿态,将头枕在许仙腿上,有些期待的望着许仙。许仙如果也这样大概腰会断掉。   许仙捏捏她的琼鼻,笑道:“你想去吗?大才女!”   云嫣道:“嫣儿一直蒙她照顾……”   许仙笑道:“那就去吧!老是躺在床上会发胖的!”却忍不住轻轻抚摸她细致的蛮腰,却哪有一丝赘肉。   云嫣被他摸得发痒,扭动着腰肢躲避,皱眉道:“哪里有胖啊!”   青鸾轻咳两声道:“我去沏茶!”便转身逃了出去。云嫣脸红着推开许仙的手,拉起被子将身子缩了进去。   许仙微微一笑,压下心中欲火,知道不能太过火,否则怕是会违背了自己当初的心意。将云嫣裹着被子抱起来,抱在怀里像个特大号的婴儿,这样没有了身体上的接触,心神就多了几分安宁。   云嫣抬头瞧着这个男子,知道他再为她压抑自己的欲望,不,也是为他自己吧!想把自己这只鸭子煮熟煮烂了再吃,不过再这样下去,自己怕是真要被他吃掉了吧!   难怪青鸾在船上那么快认可了这个哥哥,越靠近他越受他的照顾,就越能感到他身上的温暖吧!那种发自内心的温柔与关怀。心中的苦涩在慢慢消失,原以为绝不会忘记的伤口也在逐渐淡去。不过可不能在被他喜欢上之前给煮熟了。   许仙笑道:“带你玩个东西!”便起身走到院中的空地上,在云嫣惊讶的目光中开始慢慢聚累云气到双足之下。而后慢慢升起,却并不升的太高,许仙干脆盘腿坐在云团上,就这么悬浮在空中。这也是许仙为什么用被子将她裹着,不然怀抱着她的身子,在欲念横生的状态下可没这么容易飞起来。   “哇哦!”云嫣一声兴奋的惊呼,这种轻飘飘的感觉,果然是飞了起来。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来摸摸云团,云团凉滑松散,却感不到多少湿意。喜道:“再飞高点,再飞高点!”   许仙轻刮了他一下鼻子,笑道:“再飞的高就给人瞧见了,咱们在院里转转好了。”而后驾着云,在院子里飞来两圈,当然速度慢的可怜,云嫣却像个得到了新玩具的小孩子,高兴不已。   等青鸾端茶进来,也是看的目瞪口呆,而后满眼期待。许仙把某个强烈要求再来一圈的贪心女人放下,飞到青鸾旁边,伸手道:“鸾儿,来试试吧!”   青鸾红着脸点点头,任由许仙握住她的腰肢,将她抱在怀里,不过拿手撑着许仙的胸膛不敢挨的太近。许仙只觉得手中腰肢细致的不可思议,而青鸾的身体也轻盈无比。许仙打趣云嫣道:“果然鸾儿比你轻多了,你看,云飞的多快!”   云嫣顿时不满的握着拳头“可是我裹着被子啊!”却发现云飘的似乎真的快了很多。不由愁眉苦脸的想:难道我真的变胖了,只是要瘦到鸾儿那种程度根本不可能嘛!   却忘了当初她的舞姿可是冠绝苏杭,有着“凤舞九天”的雅号,穿着舞服的样子更是能让任何男人把眼珠子瞪出来。如今却担心起自己的身材是否让面前这个男人满意。   许仙见她愁容,飘到她身边,勾起她下巴,笑道:“不过都胖在该胖的地方!”   云嫣这才知他是逗自己,不由大嗔,青鸾也伸出手敲敲她的脑袋道:“小姐,你最近变得越来越笨了。”云嫣更是张牙舞爪起来,许仙笑着将她拦腰抱起,带着二女在院中转圈。   玩乐也就尽时,而后的日子里,许仙除了每日道庆余堂学习医术,并随时积累经验之外,就是加紧了钻研医书。要写好一本医书,还得先做好一个医生才是。不然真凭着自己脑袋里那点知识去给人看病,那才是不可思议。   烟气袅袅,青鸾一边研墨,一边仔细瞧着许仙写字,虽然不太明白,但瞧着许仙认真的样子,也觉得心里喜欢,而身后琴声寥寥,云嫣正在为他抚琴。   许仙觉得前世要有这样的读书气氛,他早就考上清华了。当然,也可能连三流大学也考不上,因为本来是云嫣为他研墨,在许仙第三次忍不住将她抱进怀里后,云嫣就躲到后面抚琴,换作青鸾来接替她的工作。许仙对着这妹妹还是能够做到清心寡欲的。   随着修行的深入,许仙感觉自己过目不忘的本领在加强,有时候会想,难道这是所谓的开发脑域。但无论如何,总是一件好事,读书这件事对他来说,变得非常容易。这个时代所有能够见到的医书,都被他买了回来。还有放在王员外家里的一些珍藏本,也一并借来。   不过他对所谓的医学秘籍很是无语,又不是什么武功秘籍,这种东西就应该广而告之才能发挥出它的作用吧!不然就如那把追星剑一样,尘封于鞘,作为可笑的“传家之宝”而存在,又有什么价值呢?不过传承这种东西,既保证了延续性,有时候又难免是狭隘的。而后失传也就是意料之中的事了。   许仙就是要把这些知识统统的总结起来,发挥出他们应有的价值。   这些日子的努力加上本来就有的《本草纲目》的记忆,他的理论知识已经上升到令王员外也自叹不如的地步。而把脉与针灸两项在他的道法之下也慢慢变得熟练起来。   因为只要使用灵目,就能够很准确的感知到脉象与病人的身体状况,而后对症下药也就是简单的多了,而这个时代的所谓大夫,到了这一步,就已经具备了独立看诊的能力了。而后是成为庸医还是神医,就看个人的造化了。   不过也有些麻烦事,这日许仙刚送走了他的老师王学政的家丁,不禁摇头苦笑。显然这位老师对自己的不务正业很是不满,要自己晚上到他府中去,到时候大概又有一对济世安民的大道理在等着他。   云嫣见许仙皱眉的样子,上前帮他捏揉肩膀,道:“夫君准备怎么办呢?”   许仙无奈道:“还能怎么办,去好好说说这我本书的价值,希望老师他能够理解吧!”   云嫣却摇头道:“不可以啊!王大人若是那么容易被说服,就不是清流魁首了。我看夫君还是好好认个错,然后说只是爱好,王大人才能消气。”   许仙一愣,便笑道:“有道理,当今圣上都说服不了他,谁又能说服的了他。”却知云嫣说的大有道理,若是自己同老师争辩,反而是会有不好的结果吧!自己虽然是两世为人,但在人情世故上却未必及得上身后这女子呢!   云嫣又道:“王大人一定会考校夫君的课业,要好好准备才是!”   许仙微微一笑,自信道:“你不知道我是过目不忘吗?”现在他对于读书可是很有自信。   没想到云嫣却摇头道:“没那么简单的,学问和医书是不一样,我说几个题,看夫君你答不答得上来。”而后伏在许仙身上,拿过毛笔在纸上写了几个题目。看许仙却是神不守舍,知道这样的姿势又让这色鬼占了便宜。放下笔捏捏许仙的脸颊道:“认真一点啊!”   许仙正在暗爽不已,云嫣的丰挺就压制他的身上。云嫣捏的脸颊才反应过来,看向桌上的题目,一看便大为头痛。医学是要将那些条条目目统统背下来,而儒家经义则更讲究理解,云嫣出的这些问题都不是靠背书能答上来的,若是王学政突然问起,许仙就是法力再强一百倍也只有张口结舌的份儿。   许仙不禁苦恼道:“这可如何是好!”他对这些东西本来就不怎么擅长。   云嫣却笑道:“我猜想了王大人想法,所要考校夫君的题目应该就在这些题目里。”说着又提笔写下了一些问题,总共有十几个。   许仙反手将她抱进怀里,笑道:“那就劳烦贤妻将答案也一并写出来吧!”然后再让他背下来,自然就万无一失了。   云嫣嗔道:“不许动手脚。”就那么坐在许仙怀中,开始在纸上书写。   许仙只是瞧了几眼,就觉得无趣,转而将注意力放在怀中的女子身上。云嫣时而认真的奋笔疾书,时而将笔端抵着下巴思考。乃是平日少见的认真模样,想想这样的认真乃是为了自己,心中就不由的欢喜起来。   情欲之念反而淡了一些,手也是轻轻的搂着她,云嫣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停笔回头,冲他嫣然一笑,一种夫唱妇随的感觉,便在两人心间蔓延。   晚上果然如云嫣所料,王学政同许仙说了没几句,甚至连他学医的事都没提,就问起学业上的事,不经意间丢出一道题目,便盯着许仙。   题目却正是云嫣所料。却是一道关于术与学的问题。在儒家眼中,医术自然是术,学问才是大道。这道题看似简单,却正是在问许仙的态度。   若是许仙答不上来,自然是荒废了功课。若是许仙答出什么“异端邪说”来,怕是更难让王学政满意。总是少不了一顿训斥。   许仙暗道好险,装模作样的思虑了一会儿,而后就将云嫣那一番最正统最标准的答案拿出来作为应答。王学政这才掀髯微笑,满意的点点头。便才问起许仙今日所为。   许仙连忙表态,自己是在学习之余,换换脑子而已。王学政又问了问学业上的事,才轻轻放过许仙。却又略略的谈到:“为师进来或许就要离开杭州了。”   许仙惊喜道:“老师就要回京了吗?”虽然人情世故差了一点,但于察言观色还是懂的,王学政这话说出来虽然极为平静,但却绝无半分沉郁之气,倒有点意气风发的感觉。   王学政微笑着点点头道:“你倒是聪明!”在这段时间里,他同潘家的接洽已见成果,虽然圣旨还没下来,但结果已经可以预料了。这期间,许仙同潘玉的关系,自然也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人逢喜事精神爽,这一顿饭自然吃的是宾主尽欢。王学政多喝了几杯,又训导了几句,才放许仙离去。   不过数日之间,就传来了“王文会卸去学政之职,迁任太子太师,命其速速回京。”的消息。   所谓太子太师,为东宫三师之首,乃是太子的老师。这个位置虽然官居一品,却无什么实权。但不知多少人打破头要争这个位置。   若是能熬到太子登基,成了吾皇万岁,做老师的自然是肱股之臣。就算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差不太多了。   这件事不但是潘家出了力,更是因为王文会本身就是状元出身,又是清流魁首。为人刚直在朝野中又是出了名的,暗中不知多少争斗,最后才得上皇一言,钦点他为太子太师。   这个消息才一传出,王学政本有些清冷的门厅就变得如街市般热闹,攀关系,拉交情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大轿小轿能从门口排到巷尾。   王学政是在外任职,身边并无子嗣在,家中人手不够。许仙这门下弟子自然跑不了,只在门口做起了招待。将来拜见的人分门别类,有的要老师亲自相见商谈,有的则放在一起见上一见就是了,而有的则根本不必相见。   许仙一身青衣,还做寻常书生打扮。站在门厅之下,忙里忙外的迎来送往,却更显得卓然。谁瞧他的眼光都难免有些不同,就是上官大人对他说话也客气了三分。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谁都将许仙当作杭州府最大的“幸运儿”。只是也不知多少人在暗中咬牙切齿,这好事怎么都让他赶上了。   一顶小轿在王府门前落下,一人掀开轿帘,远远的瞧着喧闹的情景。许仙正笑着将一名官人往屋里引,轿中之人不禁冷哼一声。引路的随从小跑到窗边低声道:“大人,要不要去看看!”   那人瞧也不瞧随从,放下帘子,道了一声:“走!”   随从高唱一声:“起轿!”小轿便又颤颤悠悠的离开了。   许仙若有所觉的回过头去,远远的看见一顶蓝色的小轿离开,无暇多想,便对身边的客人道:“张大人,这边请,老师正在东厅等着您呢!”   只是王学政,不,是王太师的送行宴并未大摆,只是请了些亲近之人设了一席。其中自然少不了王文会的同窗好友潘总督。   坐下并无外人,潘总督又饮了几杯酒,方道:“文会啊,这太师之职固然是好,只可惜同朝臣之间,总还是隔了一层。”王文会此去就成了真正的太子党了,太子同皇上的关系,自古到今都是不容易处理。而东宫和朝廷又是不同。   王学政笑道:“若能辅佐当今太子成为一代明君,其他的又算得了什么?”   又转脸对正在持壶添酒的许仙道:“汉文,你素有文采,今日不知可有佳词?” 第十二章 虎患   这下桌上的人都将目光放在许仙身上,就是潘总督对许仙的文采也不能不说一个服字。许仙放下酒壶,站起身想了一想,便笑道:“全诗却是没有,倒有一两句残诗,供老师品评。”   王文会笑道:“不妨说来听听,我或可为你补全。”   许仙端起一杯酒,躬身敬酒道:“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这句诗的前一句仿佛回答了潘总督的担忧。后一句既像是对老师声名的赞誉,又像是对将来远景的展望。总之是个天大的马屁。当然,这种马屁也只有许仙这穿越者才能拍的出来。   王文会摇头晃脑的微微念叨了一番,不禁哈哈大笑,接过许仙敬来的酒一口饮尽。对这学生越发的满意起来!   夜雨苍茫,许仙举着伞向家中行去。临行前,老师那一番告诫还在耳畔回荡。新上任的学政是梁王一派的人,虽然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小人物,但有时候小人物为了往上爬却最是无所顾忌。而且正管着学政这一块,劝许仙权衡利弊,诸事隐忍。   许仙只答道:“若是会隐忍,便不是许仙了。若是实在不成,学生去做个郎中,开间药铺,也能过活。”   王文会只是拍拍他的肩膀,似乎看到了当初的自己,那时的自己又何曾会隐忍呢!自己这个弟子还需磨练吧!有潘家在,想必也吃不了什么大亏。而有自己在,也少不了他的功名。   许仙也知道梁王势大,权倾朝野。此次潘家同清流合力,扳回一城,想必那边也要换以颜色。对方固然是个小人物,自己也不是什么大人物。自己虽然还未入朝为官,却先入了队伍。这固然是极幸运的一件好事,但同时也是一件坏事。人生总是福祸相依吧!   一路泥泞,临近家门。房中还闪着烛火,知道她们还在等着自己。这俗世浮沉的弱小女子,这被自己金屋藏娇的笼中之鸟,还需要自己的照顾。这么想着,许仙也不禁微笑起来。   明天还打算去山中采药,可得早起才行。   寂寂深山,幽幽鸟鸣,雨雾在山间,蒸腾起伏。许仙在山脚下的茶铺里饮了几杯茶水,拿起身边的竹篓,就要动身向山中行去。   茶铺的伙计连忙拦住道:“这位小哥,可是要到山中去?”   许仙笑道:“正是,我便是到山中采点草药,顺便也游览一下山中的景色。”其实第二条才是他的主要目的,这几日迎来送往,他也觉得烦闷,便想出城走走。恰逢庆余堂那有个采药的活计,他便领了。想这雨中的山色该是不错吧!   伙计忙道:“小哥你不知道,最近山里闹大虫,已坏了近百条人命,官司正令猎户擒捉发落,路口都贴了榜文。就是来往的客人也要结伙而行,才敢行路,更何况是到山中采药呢?”   许仙一愣,老虎伤人在这个时代不算罕见,但是近百条人命也太夸张了吧!不过他艺高人胆大,也不在意,只是挥挥手道:“我刚巧会些功夫,真遇到了,还可为民除害,做一做打虎英雄。”   伙计见许仙单薄的样子,只是不信,还要再劝,许仙已大步走入了茫茫的烟雨之中,从容的模样的似乎丝毫没将什么大虫放在眼里。伙计想着:或许他真会些功夫也说不定,只是听说那虎是成了精的,若真遇上了,怕是凶多吉少。   山路本就崎岖,更何况是雨中,许仙独自背着竹笼,在山间行着,却走的极为平稳,此刻若有旁人,或许能瞧见,他每行一步,足下都有白色的云气升腾,这步步行来,真是如履平地,真应了“平步青云”那四个字。   许仙抬头,只见青山白云,美不胜收。偶尔有山风带着雨雾从山间舞过,真让人觉得尘心消减。他忍不住仰头长啸一声,啸声便在山间不停的回荡,惊起几只猿鸟,这啸声中便多了几声袁啼鸟鸣。   这山,却更显得空旷起来。   许仙凭着脑海中的记忆,搜寻着各种草药,对于其他人显得辛苦艰难的工作,对他来说却是轻松随意。因为就是生在悬崖峭壁之上的药草,他也可踏云而上。不多时,竹笼中便多了不少青翠欲滴的草药。   空山无人,倒让他多了些方便。到后来干脆直接驾云在山间遨游,有云气遮蔽,就是有人也不虞被瞧见。他平日在杭州城里也只敢在晚上这么做,在白昼飞行还是第一次。更何况是在这样的大山之中,飞腾之间,更觉得心神开阔。   许仙不由想着,我这样也算是仙人了吧!其实能进入炼神还虚这一步的修行者,另一个称呼就是“人仙”。只是星宿海的法门是直接进入这一步,再慢慢修行,反而让许仙没了这样的感觉。   忽闻人声传来,许仙向下望去,只见两个拿枪带棒的大汉,正在树后避雨,一看就不似善类。   许仙心疑,这难道就是山中捕虎的猎户?只是猎虎不去山中,反守在路口算什么意思?   便降下些云头,凝神听那二人对话,一个道:“这样的雨天,哪有人经过,老大还让我们在这守着,真是有病!”   另一个忙道:“嘘,小声点,莫让人听见了!”却又失笑“是啊,这样的天气,大虫都不出窝了。”   “若真来了大虫怎么办?”   “咱们兄弟手里的家伙难道是假的吗?畜生再强也是畜生,不过那小妞还真可怜,家里人都让大虫吃了。”   “多亏了我们兄弟安慰她!”   二人便一起淫笑起来。   许仙听的心头火气,这分明是剪径的贼人。本想下去擒住这两人,但转念一想,却还是要再确认一下,免得误伤人命。便飞得远些,降下云头脚踏实地,沿着湿滑的山路往上走,正是那两个人所守的路口。   许仙直行而上,快要路过那个路口的时候,突然脚底震动,只听喀嘣一声响,巨大的捕兽夹猛地咬向许仙的腿,这样的力道,一下便能将人的腿骨咬断。   许仙不由大怒,身上金光一闪,兽夹便不能咬入。他却只是不动声色的站着,看这二人准备如何。   那两个人懒洋洋的从树后走出来,一个瘦高,一个矮胖。那瘦高的先笑道:“没想到这样的天气还能捉着猎物。”看着许仙,眼中说不出的戏谑。   矮胖的也笑道:“这下那畜生又有的吃了,咱们还是先搜搜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没有,这身衣服不错,还是先脱下来,莫要让那畜生给糟蹋了。”   二人视许仙如待宰羔羊,混没有半点怜悯之心,只是说笑着上前,要搜搜许仙的身。那高瘦的猎户却突然发现,没有熟悉的惨叫声与求饶声,不禁笑道:“没想到还是条硬汉子。”又注意到,许仙的腿上哪有半点血迹,这才感到不对,停下脚步。   许仙却猛一跺脚,铁质的兽夹碎裂开来,朝着二贼猛扑上去。他金身练就,不但是防御惊人,在使用金身的时候更有一股神力。   二贼这才反应过来,抽出朴刀便朝许仙身上猛劈,许仙不躲不闪,只伸出两手向二贼抓去,他要生擒这两人问出贼巢的所在。   二贼见许仙不避,心中大喜,这还不结果了你。   但刀砍在许仙头上却猛地嘣飞,虎口也随之裂开。许仙的手却如金箍一样握住了二人的手腕,二贼哪里挣的开!还要反击却被许仙拉着一甩,又听“喀嘣”“喀嘣”的两声,二贼捂着腿惨叫起来。   原来落叶之中,还藏着不止一个兽夹,被许仙大力一甩,顿时控制不住脚步,踩在上面。   听二人惨嚎,许仙心中却无半点怜悯,若是自己只是个普通行人,岂不是就遭了他们的毒手,如今才算是“自做孽,不可活”。许仙寒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在这里设伏?”   矮胖的兀自叫骂,高瘦的却道:“我们只是寻常猎户,是为了擒拿猛虎,才设下兽夹,小哥错怪我们了!”   许仙眼眸一凝,猛地踩上那高瘦贼人的手,又听“喀嘣”一声,触动了另一只兽夹,立刻夹住了他的手臂,传来一阵金属同骨骼摩擦的声响。   许仙寒声道:“还不从实招来!”这二贼只是夹杂不清叫骂呻吟,却不答许仙的问题。   许仙也不是擅刑讯逼供,一时之间也无可奈何,只坐到旁边的大石之上,冷冷的瞧着二人。若自己没猜错的话,会逼供的“人”马上就会过来。   “嗷”的一声虎啸夹着山风传来,似被这里的血腥味所吸引。   许仙面色如常,地上二贼却脸色大变,终于告求起来。许仙却只是不动声色的坐在一边,淡淡道:“说!”也不说让他们说什么,他自己也不曾察觉,他心中怒火熊熊,而眼中的金光格外的浓郁,却充满了一种淡漠的味道。   眼看猛虎将至,二贼终于支撑不住,一边哀求许仙救救他们,一边杂七杂八的说出了实情。许仙却是听的眉头大皱,原来这两个人真的是猎户,只是同时也是山贼。   他们专门捉了人给老虎吃了,他们再去收敛死者的遗物,将值钱的东西搜刮一番,还不惹人怀疑。一个行商所能给他们带来的收益,远远要高于他们打猎的收益,而且还没什么风险。最终官府还是要请他们捉虎,还要另出些费用,真是无本万利。   许仙这才明白为何会有这么多人遇害,原来不是虎杀人,而是人杀人。不禁皱着眉头,若是虎吃人是为了生存的话,就算与人道相违背,至少还与天道相合。但这些人又有什么资格杀戮自己的同类呢?   风声越来越近,空中的云雾也随之翻滚起来,连林间的树木也随之乱动起来。二贼脸色苍白,连哀嚎也不敢发出。   树木沙沙作响,本来寂静的山林此刻却突然似煮沸了一般。   “嗷”的一声厉啸,一个黄色的影子从山坡上高高的跃下,落在山道上。许仙睁眼一瞧,这只虎竟有寻常老虎的两倍大小。这只老虎显然已经是成了精怪了,而非寻常野兽了。   猛虎来回踱步,一双赤色的眼目中只有黑色的一点,显得格外的凶戾。打量着地上的两人,却又转头望向许仙,似乎察觉到许仙的难缠。便低吼一声,似乎想要将许仙驱逐开来。   许仙怡然不惧,端坐不动,今日本是为了采药,所以并未带那把追星剑。不过雷符倒是有几张,而且有金身护体,并不惧那虎精。他本来也有杀虎,为民除害的想法,但今日遇上这事,突然没了出手的欲望,也突然理解了燕赤霞的想法。如今就是要让他们自食其果。   那虎精见许仙不动,却也不上前攻击,而是走到二贼身边,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住一贼,以抓按住,轻轻一撕,便将那贼人了断了。而后三下五除二将两人撕裂吞食。食量大的惊人。   许仙只是皱眉瞧着,尚觉得怒气难平。而后却心中一惊,只见那二人的魂魄,慢慢从身体飘离,却并不离去,而是围绕着那猛虎,神色谦卑,做奴仆之状,其中一个还附在虎精耳边似乎说着什么,那虎精定睛竖耳,做思虑之状。   伥鬼?!   这只老虎竟然修炼到能御使伥鬼的地步,人为虎所杀而化为伥鬼,但却只有成了精怪的虎才能御使伥鬼!这也是虎妖的先天能力,就如龙先天能够腾云,而虎只要稍加修炼,不需任何法门,就能御鬼。   许仙不由站起身子,手中已握住一张雷符。虎能御鬼,但同时也会为鬼所魅,就如人间的佞臣之与君王的关系一样。显然那二鬼是要劝那老虎杀了许仙。   金色的灵力自指尖流淌进符箓之中,上面的朱红符字慢慢闪耀光华。就在许仙蓄势待发的时候,却见那虎精咆哮一声,挥抓将两个伥鬼撕碎,而后张口一吸,狂风涌动,二鬼便被它吞进腹中,竟然不受其魅惑。   虎妖冲许仙点点头,而后轻轻一跃,就没入林间。身形动处,便有狂风呼啸,这乃是虎类成精的另一种先天能力——乘风。所谓云从龙,风从虎就是这个道理。   许仙的雷符终于没有挥出,因为他注意到,这只老虎大腹便便,似乎是有了孕胎。而且他现在更想要杀的是另一批“人”。   许仙将路上的兽夹统统砸碎了,而后脚下升起云雾,许仙向着那二贼所说的方向飞去,然而这山野之中,林木茂密,洞窟无数,想要在这么多洞窟中找到那些贼子的藏身之处,却并不容易。   那些贼人似乎都是猎户出身,必然对洞口加以隐藏,许仙于这个却是个外行。便在那二贼所说的山头,寻来游去,却只是不见,便怀疑是受了贼人欺骗。可惜他不通术数之道,不然只要掐指一算,就能有一个结果。   这一找就至夜间,好在同家中说过,有可能在山中盘桓二日。便找了个由几块巨石搭成的石穴,寻了些柴火,只是湿气太重,柴火却不容易点燃,就是点燃了也只是冒黑烟。   不过许仙先用太阳光芒将柴火烤干了,而后金色的火焰一燎,便升起了一堆篝火。又检查了今日所采到的药材,却没有多少。想想今天的经历,不由叹了口气。又马上肯定的想:明日定要将那群人找到,杀个痛快,什么因果也顾不得了。   许仙一边思虑着,一边啃着硬巴巴的干粮。不禁苦笑:他本来想着凭借自己的道行,打个猎还是没问题的,晚上就有烤肉吃了,只是他却是想得简单了。他一无弓箭,二不会设陷阱,三又不懂得隐藏。莫说打猎了,他连猎物都没瞧见几只。就是瞧见了,深山密林也追赶不上。   许仙这么思虑着,却闻得黑暗中的树丛一阵震颤。两点绿光在林山闪烁,而后一道巨大的黑影跃出来,却又是那头虎妖。许仙握紧雷符,心想:难道这家伙白天还不甘心,好,这次我就除了你。   那虎精却并不扑过来,而是一瘸一拐的慢慢走近,口中呜呜,眼中似有祈求之意。许仙才注意到,它的后脚受了伤,正往下淌血。便问道:“你要我救你?”而后笑自己,竟同这野兽讲人话。   没想到那虎精点点头,竟然能听懂人言。许仙一愣,方知这虎灵质已开,又能明白伥鬼之言,自然是听得懂人话的。只是形体未脱,不然或许还能说话呢!   许仙心中一动,道:“我可以救你,不过你要带我去找今天那两个人的同伙!”这山大王应该是知道那贼窝的所在的。   虎精摇摇头,似乎有些犹豫,那群人捉了猎物给它吃,是再舒服不过的了。   许仙怒道:“不然你就走吧!”   虎精这才点点头,许仙道:“过来吧!”虎精走到篝火旁,露出后爪,这位置是它自己够不着的。许仙一瞧,才发现这虎妖的脚踝处似乎是钉着什么东西,不禁奇怪,这虎妖可不是一般猎户能够伤害的了的。就是那巨大的兽夹怕也难以穿透它的皮毛。   许仙伸手去抓住那个东西,虎精一痛,激起了凶性。转脸对着许仙一声咆哮,腥气扑鼻。一双赤色的眸子闪动着反耀的火光,若是常人,此刻吓也吓死了。许仙却只是转过脸去同他对视,眼中闪动着金色的光芒。   过了一会儿,虎精耷拉着脑袋败下阵来。许仙一手握住它的巨爪,一手握住那刺进它爪子中的东西,用力一拔,鲜血喷溅。许仙又从竹笼中找了些草药给它敷上。   虎精方才渐渐安静下来,只是喘息不定,却并不离去,似乎还记得它许下的承诺。这种灵智初开的妖怪,最是简单不过,反没有人的机巧。   许仙握着手中之物,却陷入了沉思,这东西不是他想象中的锥子、铁钉之类,甚至不是铁器,而仅仅是一只乌木发簪。这发簪的样子他感到有些熟悉,但被污血掩盖了,看不清上面的花纹。   许仙瞧瞧身边的猛虎,不禁感叹:难道伤它的竟然是一个女人?而且看它受伤的地方,应该是先要逃跑,才被伤到脚踝。能打得这山中之王落荒而逃的会是什么人呢?   篝火一摇,虎精纵身而起,下一刻就重归密林之中。不多时,就见它叼了只野猪回来,丢在地上。而后又伏在一边。似乎是给许仙的谢礼。   许仙不禁苦笑,打猎这种活计,果然还得劳烦“专业人士”,也没什么好客气的,便动手将那野猪简单的处理了一下,却只取下后腿一块肉来,放在火上炙烤。不多时,就散发出一股香气来。金黄色的烤肉滴着油水,不免使吃腻了干粮的许仙垂涎欲滴。就是旁边的虎精也在意起来,嗅嗅鼻头。   幽暗的林间,夜雨茫茫。少年与猛虎围坐在同一片篝火旁,等着烤肉变熟。猛虎不惧篝火,伸出巨爪想去抓住烤肉,被少年以树枝一击,立刻缩了回去,不满的呜咽一声,却对这丝毫不惧它的少年毫无办法。   虎精突然直起身子,低低的吼着,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许仙虽然只闻夜雨落在树叶上,但也感觉有一些东西在靠近,不禁提高的警惕。   浓密的林木中,幢幢黑影正向着篝火围聚过来。一个长发披散的女子从林间飞过,轻盈的落在树梢上,清冷而绝美的身姿仿佛要与这雨夜融为一体。当她透过树叶与雨幕,望向那一堆篝火,脸上突然一喜,张开欲言,却又无声,唇齿开合,似乎说的是“相公”两个字。脸上的表情突然有些嗔怒,又转为变成哀愁,却轻轻的挥挥手。   似乎又无声的命令自树梢传下来,林间又是一阵骚动,那些黑影又缓缓退去。女子又朝篝火旁深深的望了一眼,转身飘然而去。萧萧的雨声中,似乎有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第十三章 相公   林间一处巨石之上,女子静立其上。密林中许多黑影带着各种声音而来,那声音似低语、似鬼哭、似兽吼,却偏偏不似人言,夹杂在雨打树叶的沙沙声中,更显得诡异。   一只怪鸟扑扇着翅膀来到女子身边,仿佛猫头鹰的样子,翅膀却似一对生着羽毛的耳朵。   女子伸出手,接住那只怪鸟。怪鸟钢铁般的利爪抓在她纤细的手臂上,却不能伤她分毫。怪鸟先是咕咕的乱叫几声,而后竟然咿咿呀呀的说出人言,虽如破旧的录音机发出的声响,却将许仙刚才的言语一字不差的复述了一遍。   女子凝神听着,不想漏过一字。听到最后才松了口气,他跟那虎精并非是一起的。而后用手一指,巨石下的幢幢黑影中,跃出一只小猴来,一边围绕着女子迅速的跑动,一边唧唧的叫个不休,虽然带着喜意,却如婴儿的啼哭。在这样的雨夜,称得上怪异。   而且那只小猴偏偏长了一张人脸,一张被扭曲了的人脸,仿佛充满了暴躁与狰狞,如同鬼面。他在巨石上跑动的时候,一双利爪不断激起火花,比之它的身形,它的那双爪子却显得奇大无比。火花短暂的照亮了雨夜,照亮了周围的黑影,那幢幢的黑影中,却没有一个人类存在。   女子轻轻一顿足,露出不悦的神色。那鬼面猴立刻停住,轻轻一跃就落在了那女子的肩头,用它那狰狞的鬼面作出撒娇讨好的神情。女子对那鬼面猴低声说了几句,鬼面猴点点猴头,又唧唧的叫了几声,从女子的肩膀上跃起,落在十几米外的一只树杈上,而后迅速消没在雨夜之中。   女子又挥挥手,黑影纷纷散去。   空地之上,便只留她一个人凝望着茫然的黑夜与篝火燃起的方向。   虎精慢慢放松了警惕,许仙也坐回原处。看看身边的巨虎,不禁想到,难道这些就是伤它的“人”?果然不是普通人的样子啊!不过他也没有什么助虎为乐的心思,而是只想找道贼窝,而后就同这虎精分道扬镳,再往后就各安天命吧!   它食人无数,至少从一个人的角度看,被人杀了也不冤枉。   一夜无话,等到第二天的时候,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密林中充满了潮湿的味道。但许仙的身旁却是干燥无比,太阳之力对于除湿还是有莫大的作用的。   许仙推推身边的虎精,命它赶紧上路。只是真到去找的时候,却比他想象的还要简单的多。   那一个地方是许仙路过无数次的,只因藤蔓遮蔽,根本没有发现这里有一个洞窟。今日得了这头虎精指点,许仙才发现这里地方。   许仙便准备潜进去,听听他们都说什么。一则是免伤无辜。二则是听二贼所言,里面还有他们捉来的路人,到时候若被他们当作人质,更是麻烦,还要想办法先解救出来才是。至于那群贼人,自然是杀个干净,免得落到官府手中又出什么变故。   善者不一定心慈手软,却有一句话叫“勇者必狠”,许仙的善从来就不是软弱屈从的善,反而常怀着“虽万人吾往矣”的勇气。诛奸除恶,就在今日。   许仙刚走没几步,那虎精就拦在他面前,许仙这才发现,地上设着一个绳环陷阱,作为极为隐蔽,仔细看去,绳索的一边还连着铜铃,若是踏中,就算是无事,也必然触发警报。许仙不禁汗颜,向巨虎做了个道谢的手势。避过陷阱,向洞里探去。   洞穴深处,一道暗河流过,两边都是钟乳。黑暗中一道天光洒落在一片石台上,几个猎户打扮的男人围坐在石台上,中间是一堆财物,仿佛在商议什么。   身边的石柱上拴着一个衣不蔽体的女人,身上脸上满是脏污。而另一边的石柱上还拴着几只猎犬,正对着那女人虎视眈眈,一看便是尝过人肉滋味的。但那女人却只是茫然的睁大眼睛,似乎对于身边的一切已经毫无放映。   其中一大胡子喝问道:“老五和老六到底是怎么死的?”   “当然是被大虫吃的啊,你没去看吗?那两个笨蛋踩在兽夹上,血腥味引来了大虫,刚好我们多分点。还有,这妞你们也玩腻,又不能卖,也归我好了”   那大胡子顿时作色道:“老九你胡说八道,我们都是干这行,怎么可能两个人一起踩中兽夹,分明是有人搞鬼。你说,他妈的是不是你干的。”   而后几个人顿时杂七杂八的争执起来,而这时身边的猎犬却突然狂吠起来,一群人立刻息声,拿起了身边的武器凝神倾听,果然听见黑暗的洞穴里传来了一阵异响,仿佛婴儿的啼哭。   哭声忽而在左,忽而在右,明明像是哭声,却偏偏带着一股喜意。他们已经放开了猎犬,平日里见了熊瞎子也敢冲上去的山犬,此时竟然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黑暗的洞窟,诡异的哭声,几个人背靠背站在一起,却都感觉流下一阵冷汗。亏心事做的多了,终究是怕鬼的。   “是什么东西,给老子滚出来!”   一声大吼,却只在这洞窟中来来回回的回荡,变得和那声音一样的虚渺诡异。那大吼的人先被自己的声音给吓住了,而那啼哭声竟然也隐没了。   无边的寂静中,“大胡子”突然感觉头顶落下一滴水滴,在这样的钟乳洞中,滴水本是最寻常的事,那人却立刻觉得不对,因为那水滴竟然是热的,用手一摸还有些黏黏的。仿佛,仿佛是唾液。诡异的婴儿啼哭声突然在他们头顶响起。   那人猛地抬头,却只见一个毛茸茸的黑影落在他脸上,一双利爪抓向他的头顶。那人反而放下心来,他见了这东西的体型,知道这一抓最多也就是在脸上留下几道血痕而已。   这个思虑刚从脑海滑过,他的天灵盖就掀了起来,那爪子在他的脑子里胡乱的搅和了几下,送进嘴里,却正是那一只长着鬼脸的小猴儿,此刻吧唧着雷公嘴,仿佛在品味脑浆的滋味。   旁边的人发出一声悲呼“老二!”手中的刀叉毫不犹豫的向着鬼面猴刺去,却刺了个空。啼哭声又在旁边响起,几人望去,之只见那鬼面猴手里捧着一颗鲜红的心脏,来回抛着玩耍。那颗心脏还隐隐跳动着。   其中一人这才感到腹间疼痛,低下头一看,脏腑都已流出身体,徒然的伸出手想要捂住,奈何人无心不成活,就这么直直的倒在地上。   “老四!!”   说来话长,其实不过是一瞬,鬼面猴从“老二”的头顶跃下的瞬间,划破了“老四”的胸膛,并将他的心摘了下来。那鬼面猴低下头在心上嗅了嗅,又望了望几人,似乎是估算了一下。吱吱的尖笑几声,便只将心尖吃了。   几个人都觉得心下凉透了,心中哪还有报仇的心思,只剩下恐惧,他们终于明白了那几只猎犬的表现,面对这样的生物,他们还能做什么?想要逃跑,又逃的掉吗?就像那些被他们困住的行人。   乍起乍落了几声哀嚎和惨叫,洞中便又恢复了寂静。鬼面猴极为挑剔的只吃了脑浆和心尖的部分,却对着其他的部分理也不理。它本是山中的异兽,虽似猿猴却并非猿猴,而是常以猴脑为食。   它平日并不捕猎,饥饿之时就召集猴群,排成一排,由它挑选出老弱病残,将一个小棍放在那猴头上,其他的猴就散去,被选中这一只就是它的食物。但它身微体瘦,食量并不大,还能护卫猴群。而猴群也似被它养殖一般,反而能够延续下去。如今它被那女子收服了,只当作刺客与哨兵使用。   若是这群猎人补好陷阱,做好准备,或许还能一斗,被突然袭击之下,却只有束手待毙的份儿。它吃的肚子浑圆,对那几只猎犬已经没了兴趣,走到那女人身边低吼一声,却见那女人面容呆滞毫无反应。   又走近了轻轻嗅了嗅,立刻退出去数米,以爪捂鼻,显然对她身上的气味大是嫌恶。又对那一堆闪亮的银钱感兴趣起来。   许仙在曲折的洞窟中前行,虽然目能夜视,但无人指引也觉得麻烦,可惜那头虎精身形太大,钻不进洞来,不然倒是可以借用它的嗅觉。不过在黑暗中走了一会儿,许仙突然听到数声惨叫。急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赶过去,终于见到一点亮光,却只见得光柱下,尸横满地,满是血污。   一只猴子模样的怪物正将一贯铜钱挂在脖子上,见了许仙,“哇哇”的怪叫几声,丢下铜钱,再一次隐没在黑暗之中,只是在许仙夜能视物的灵目之下,它的动作却是清晰可见,只见它在穹顶的石柱间灵敏的跳跃,眼睛却片刻不离地上的许仙。   许仙茫然四顾,装作看不到它的样子。   终于,等它爬到了许仙头顶的一根钟乳柱上,瞧准了机会,后足一踏,猛地朝许仙扑过来,一双利爪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风声,眼看就要抓到许仙的后脑。许仙却突然转过头,大喝一声:“临!”   鬼面猴本就是再空中,又被许仙以大雷音术一喝,顿时头昏脑胀,不能自己。   许仙同时伸出手去,牢牢的抓住了那鬼面猴的身子。鬼面猴剧烈的挣扎着,利爪却穿不破许仙散发着金光的手臂。许仙眼中金光一闪,就要用真火将它炼死。   却闻黑暗中一声娇呼:“助手!”   许仙闻声,脸上一喜,道:“小倩!”不由松了手,那鬼面猴顿时挣脱开来,哇哇叫着,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窜去。   许仙正想走过去,却突闻身后一声哀呼,转头却见那落难的女人将一柄短叉刺入自己的胸膛之中。原来许仙那一声喝竟然使其恢复了神智,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自尽。   许仙连忙过去一看,却依然气绝了,不由心中大恨。虎食人不过是一死而已,也只有人才能将自己的同类折磨到如此境地。再转头去寻小倩,哪还有她的踪迹。   许仙不由费解,小倩为什么会到这里,又为什么会伤那虎精?但这不是他最关心,他最在意的是,小倩为什么对自己避而不见呢?   洞窟中的血腥味浓重,许仙皱皱眉头,又走了出去。那虎精却也不见了,大概是逃跑了吧!寻了一处河水,将那把乌木发簪放入水中,慢慢涤洗,上面的花纹才渐渐明晰起来。不是小倩的还能是谁的?   许仙望着池水中自己的倒影,随着水波的涌动不断的伸长扭曲。不禁叹息,人不如虎啊!却突然在碧绿色的水中,见一道淡蓝色的身影,随着水波飘荡。   许仙猛地抬起头来,惊喜道:“小倩?”   小倩眼神复杂的瞧了许仙一眼,却偏过头去,道:“许公子,把发簪还给我吧!”   许仙听这“许公子”三个字,不知为何,突然感到有些失落,想起一句话来:曾经有一份真挚的爱情摆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   不禁摇头苦叹,真是男人的劣根性。便道:“小倩,你怎么啦?”好像上次见面还好好的。   小倩摇摇头,伸出手道:“抛给我吧!”两人之间只隔着一片碧绿的河水,此刻却宛如天堑。   许仙自然不能就这么将发簪给她,追问道:“谁惹得你伤心了吗?是那只虎精吗?”   小倩却道:“若是许公子喜欢,就拿去吧!就当,就当小倩给你的新婚贺礼,你我就此别过吧!”这么说着,苍白的脸颊上就流下泪来。当她听闻许仙纳妾之事,真如晴天霹雳一般。   自己当初委曲求全、不要名分只求同他在一起,他却推诿说自己有什么不得已之处,无论那是什么,她也愿意体谅他,甚至等待他。但却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不可以同她在一起,难道纳一个青楼女子为妾就可以了吗?自己的痴心又算得了什么呢?   许仙哪还不明白小倩是为了什么而生气,分明就是为了自己。不禁苦笑无语,这件事有涉及了太多的心意变迁,牵扯了种种的机缘巧合。只是到如今,却不能说自己是被迫的,那就是对于云嫣的不负责任了。只是也不能看小倩如此伤心下去。   许仙低下头,嘘了口气,跨入面前的池水之中,行走在水面之上,一步一步的向小倩走去,却比驾云要快的多,口中只道:“等我走过去,我跟你解释!”   小倩却只是摇摇头,长发舞动,飘然而去,脸上的黯然一如他们当初的相遇。人鬼殊途,会以这样的作为结局也是意料之中的吧!从某种意义上说,自己确实及不上青楼女子。   却听“扑通”一声,小倩回头望去,水面上哪还有许仙的身影。   原来许仙见小倩离去,连忙加快了脚步,却控制不住水灵之力,一下跌入河水中!清冷的河水将他淹没,许仙索性舒展四肢,游泳到岸边,抓住一块石头,从水里探出身子,抬头却见一只素手放在他面前,许仙微笑一下,抓住那只手,从水里走出来。   但那一只手却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不肯放开。   许仙望着面前这个容易自怜自哀的女子,拉着她在河边坐下,道:“好了,别生气了。我来说说我最近的事,作为交换,你也来说说你的事好吗?”   小倩点点头,见许仙浑身滴水,狼狈的样子,心情反而轻快了许多。被他的手握着,心里也暖和了一些。   许仙便将这一段时间遇到的种种,无论是长江的远航,盗贼的侵袭,还是白素贞,云嫣青鸾等等,事无巨细的对小倩一一道来。小倩只是坐在一边静静的听着,听许仙打架还露出清淡的微笑。   许仙暗自感叹,这个总带着几分清冷的女子,似乎成熟了不少,显得更加安静起来。而且许仙说明了自己同云嫣为何能够在一起,以及如今的关系。最后道:“还生气吗?”   小倩微笑摇头,其实在许仙涉水而来的时候,就不怎么生气了吧!只因明白许仙还是在意她的。只要明白了这一点,其他的或许都能够释怀!   许仙微笑道:“现在该说说你了,怎么跑到这里来打老虎啊,而且那个小怪物是怎么回事?”想想昨夜就是她吧,那小怪物自然也是她的手下,也难怪会那么巧的帮自己的忙,大概也是这女子授意吧!她就算气着,也还是为他着想的。   小倩不答反问道:“许公子,你想小倩怎么称呼你呢?”   许仙笑道:“你说呢?”放下了曾经沉重的包袱,现在才是真正的自己吧!“若是你再叫什么许公子,我可要怒了。”   小倩终于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甜甜的叫了一声:“相公。”   看着那笑容,许仙不禁问自己,这样的女子,当初怎么会放她离开呢?   而后小倩讲了近日的种种,许仙才知道原来杭州附近的山脉竟然都已经被她攻占的差不多了。这黑上老妖的名头,现在才算是确实。而攻占这些山脉的同时,她的修为也在随之增加。   天下有水神,自然也有山神,所谓天地灵气就寓与这山水之间,世人也称之为龙脉。能掌一河就能得一河之灵气,天长日久便会同河水的灵气结合在一起,而成为水神,能掌一山就能得一山之灵气,而成为山神。   天下群山,除了五岳授封于天庭,乃是正神。其他的如七十二洞天与三十六福地,都被道行深厚的修行者占据。而剩下的无主小山则是数不胜数,往往为精怪所得,日积月累而成为山神。   许仙昨日所见的那头虎精,就是这郁垒山的山神,虎为山中君,结合山脉灵气的过程本就优于其他精怪,虽然还未化形,但已有令小倩也头痛的能力。临百兽,御千鬼,而小倩的手下,则没有能够脱去此类的。   小倩本来摆下了天罗地网,要擒杀那虎精,只是那虎精一声大吼,她的手下便受震慑,才被它逃了出去,小倩也只补了那一下。她的咒结之法,专门是对付人鬼之类,却偏偏对这种灵兽起不来太大的作用。   若不是虎精近来将要生产,乃是它最虚弱的时候,恐怕还非其敌手。   小倩有些担心的道:“相公,你觉得可以吗?”却是见许仙那夜同那虎在一个篝火旁。   许仙自然不会阻止她,那虎精本就是杀人无数,只是一直对他没什么恶意,他才没有出手。本也就打算好了各安天命,更何况这边是叫自己相公的小倩呢?   这时,那只鬼脸猴从林间窜出来,到聂小倩面前,一边唧唧哇哇,一边挥着手爪,比划着什么。小倩微微一笑,对许仙道:“找到那虎精的巢穴了。”原来小倩在洞外发现了虎精的踪迹,就命手下一路追踪过去,如今方有结果。   许仙便笑道:“那我们去瞧瞧吧,或许我还能助你一臂之力呢!”说着话,便在小倩惊奇的目光中驾起云雾,请小倩上来。这云雾本是不能带人的,只是小倩本就是轻灵之鬼,才是无妨。   那鬼面猴见小倩要同许仙升空,在地上急的团团转,纵身攀上小倩肩膀,却立刻将她拖了下来。它的身体虽然轻盈,但却总是有重量的。小倩拍拍它的猴头,让它自己跑过去。   那鬼面猴顿时不依,只抓着小倩的衣袖不肯放手。宛如向母亲撒娇的孩子,那还像是杀人如儿戏的怪物。不过就像那猛虎吃人,本就是天性,却不会有什么负面情绪,而且精怪可不懂人类的所谓道德。   许仙伸出手将它轻轻抓住,放在肩头道:“这样总好了吧!”那鬼面猴呲牙咧嘴的在许仙头上肩上乱窜,小倩拍了一下它的脑袋,才让他安静下来。   云朵升空,向着一个方向飞去,虽然速度缓慢,但是胜在没有地面上的种种干扰,倒是能节约不少时间。   “嗷”的一声怒吼,山林摇动。 第十四章 山鬼   虎啸天地动,龙吟鬼神惊!   许仙自云头听来,那怒吼虽然还没有天地震动的威势,可也有让山林摇动的气魄。降下云头,只见一个山峰之上,一头猛虎傲然而立,睨视着周围的山魈木鬼。仿若君王睨视着臣民。   许仙这才看清楚,那些精怪的样子,有直着身子的熊罴,又趴在地上的狸豹,还有一条腿的山精,其余的魑魅魍魉更不必说,合众得有二十多个。此刻却都围在那虎精身旁,无一个敢冲上去。   这就是小倩的部队吗?在这样短的时间内集结了这样的势力,而自己这段时间里不过是纳了个妾而已,好像她比自己更适合成为穿越的主角。不,好像身边每个女子都比自己更适合做穿越这回事。   小倩道:“相公,我去了。”便拉着那只鬼面猴从云山跃下,而后轻盈的落地,开口便指挥起来:“米饭后退,汤圆攻击,蘑菇骚扰……”如果那猛虎是君王的话,那么弑君的人已经到来了。   许仙一阵无语,小倩起名的品味还真是特别。不过许仙立刻发现,原本杂乱无章的包围网在小倩“乱七八糟”的命令下,竟然渐成气候,开始对那虎精产生了一定的威胁。小倩似乎用语言将杂乱而无序的丝线织就一张大网,将那虎精缠住。   站立着身子,名为汤圆的巨大熊罴,挥舞着巨掌向那虎精头顶拍去。那熊罴的巨力就是虎精也不敢硬接,灵敏的闪开,同时猛地一挥爪,狂风在它的利爪上形成,一看便知不是普通的攻击。   但它的爪击却被鬼面猴给打断,熊罴慌忙退下去,只是那一爪虽未落到实处,上面的风力却已经在那熊罴的肚子上留下了几道血痕,若是抓中了,怕是立刻就要开膛破肚。   鬼面猴已经第三次划在虎精的身上了,只是金铁也可撕裂的利爪,却划不破那虎精一身油亮的皮毛,而只划下一缕毛发。虎精在不大的地方灵敏的跳跃扑动,想要逃跑却被小倩实现看破,命令熊罴抓住了它的刚尾。一瞬间更是有不知多少攻击落在它身上,更有一下打在它的肚子上。   虎精咆哮一声,吐出一颗半透明的内丹。   狂风在山顶上开始不同寻常的舞动起来,众鬼怪连身形都站立不住,攻击的姿态也被扭曲,而风的源头正是那颗半透明的内丹,这才使那虎精松了一口气。   小倩的命令在那狂风之中也难以得到准确执行,但她只是凝视着高地的猛虎,却并未出手。因为再强的风也有停息的时候,此刻的它也不过是做困兽之斗而已。   许仙看得出来,她是在等这猛虎力竭,等待最恰当的时刻。狂风将她的长发与衣裙乱舞,但此时的她那还有平日柔弱的样子。心中感到欣慰,不知不觉间,她也有了能够保护自己的力量了。   风忽然小了,那一直威猛无匹的虎精也露出疲惫的样子,甚至是痛苦的样子。偶有一眼望向许仙,竟也露出哀求的神色。   小倩一边凝视着那虎精,一边道:“相公,发簪!”到了决胜负的时候了,利用上次围捕所得到的虎精的毛发,咒结之法终于可以使用出来。在这种情况下,只要一击。   许仙将手中的发簪交给她,只见小倩拿出一只布老虎来,那布老虎做的极为精致,仿佛就是以那被包围的猛虎为原型。小倩自信一笑,另一只手攥紧发簪,向那只布老虎刺去,这一下击中便是胜负分晓的时刻。   小倩却感觉自己的皓腕被许仙握住,惊异的望向许仙,许仙苦笑道:“它快要生产了,只是驱逐它,不可以吗?”虽然明知道这是山野中的法则,并不适用慈悲为怀那一套,但是却还是忍不住阻止了。只是这样对小倩却有些不公平。   小倩却笑道:“相公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小倩全听相公的!”虽然只要杀了那虎精,得到内丹的话,对功力有极大的帮助,自己同山脉灵气的结合也会变的极为简单。但这加起来也比不上面前这个男人的一句话吧!   许仙点点头,却并不道谢。而是从她手中拿过发簪,将她凌乱舞动的长发收束在一起,拿发簪固定住。小倩低下头,这对当初的他们来说也是难得的亲昵,唇角不由勾起一丝笑意来。顿时将什么内丹与虎精忘的一干二净。   突然一声痛苦的咆哮,那虎精趴在地上,风也随之停歇了。   众怪涌上,就让将它置于死地。小倩却命令道:“助手!”众怪莫名其妙,但还是顺从的退散开来。并在小倩的示意中退回密林之中。   许仙走过去,对那虎精道:“今日便不杀你,只是要你答应我两条。一是不得再以人为食,二是要离开这附近的山脉。你可答应?”   虎精点点头,却又向许仙发出哀鸣,许仙心中一动,走过去将手放在它柔软的腹部,里面似乎正有一个生灵的蠢动。“它,马上就要生了。”   许仙不禁苦笑,对小倩道:“这个,我没学过妇科啊!”   小倩道:“哦,那我们走吧!”她对许仙之外的人实在是缺乏同情心。   许仙无奈的想,真是个腹黑的女人。却轻吐了一口气,俯下身子开始接生大作战。   终于,费了好大的功夫,许仙双手托起一只浑身带血的小老虎,放到虎精的面前。虎精细致的舔舔虎崽,显露出虎崽白色的毛发,竟然是一只稀有的小白虎。只是那只小白虎却一直紧闭着眼睛,动也不动,似乎对外界的种种全无反应。   虎精顿时惊慌起来,又冲许仙哀鸣了几声,许仙连忙上前摸摸那小老虎脖子,才发现这虎崽已经没了气。或许是刚才的打斗产生的影响吧!许仙不禁叹了口气,对虎精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虎精又触了触那死去的虎崽,似乎还不信它已经死了。因为它刚才还能感到虎崽在它腹中的蠢动。虎精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怒视着面前的聂小倩,似乎下一刻就要扑上去。   小倩却淡淡道:“你若将内丹给它,或许还能救活它!”   妖怪的内丹乃是精气之所集,这二虎又是同一血脉,若是能够将内丹传承给小虎,却是有很大的几率使小虎起死回生。但是虎精多年的修行也必将毁于一旦。无论如何,这头虎精都不可能再对小倩产生威胁。   虎精只犹豫了一下,便再一次吐出那颗半透明的内丹,许仙这才看清楚,那颗内丹中间有一团小小的旋风,在不停的旋转着。这内丹一出,周围的风就变得猛烈了些。   半透明的内丹布景唇口,直接透过了白色的毛皮,融入了虎崽的身体之中。内丹和阳神一样都是介于虚体与实体之间的灵质。   但于此同时,那虎精的身影急剧缩小,最终只变得和寻常老虎差不多大。这是它主动切断了同内丹的联系,无论这颗内丹能不能救活虎崽,它都要重新来过了。   但那虎崽却依然是毫无反应,虎精顿时焦急起来,对着小倩低声怒吼,小倩摊了摊手,就望向别处。   许仙以灵目一瞧,只见那颗内丹只在虎崽身体中悬停,但却不能与之同化。许仙心道:也只有一试了。   便伸出手放在虎崽身上,金色的光芒在他手中涌起凝聚,并透入虎崽的体内,包裹着那一颗半透明的内丹。   小倩露出崇拜的目光,道:“相公好厉害啊!”似乎只对许仙的“厉害”感兴趣,至于虎崽的死活,很抱歉,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太阳之力不断的融入虎崽的身体各处,想要重新激活它的生机。只是却是无用,许仙又将另一只手放在虎崽的身上,而这一只手却是散发这淡蓝色的光彩,许仙这只手使用的是水灵之力。   许仙第一次将这两种力量同时使用,却不想起到了奇效,半透明的内丹开始慢慢旋转起来,光与水本就是生命之源,两种力量加起来,一种净化一种修复,竟然对治疗有莫大的效果。   终于,那一颗内丹的妖力开始慢慢的取代许仙的灵力,而后是暂时取代了虎崽腑脏的功用。妖怪的生命力极强,就是因为内丹有这样的效果,哪怕心脏与脑部受到重创,只要有时间,就能慢慢愈合。   许仙这才松开了手,在一人一虎期待的目光中,虎崽终于睁开了双眼,发出像猫一样的低鸣。小倩正忙着为许仙擦汗。   许仙又将它放回母亲身边,转身对小倩道:“我们走吧!”   小倩点点头,虽然没能得到内丹,但却没什么遗憾,若是自己这次没有来郁垒山,或许就见不到他吧,或许就不能明白他的心意,那,或许就错过了。心中对那头难缠的虎精道了一声谢,便有些喜孜孜的抓起许仙的手。   许仙感觉手心一凉,对她微微一笑,也反手握住她的手,就这么一路走着。   天空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听了,山林有些寂静。二人之间也是沉默,但能够体会到对方的心意,却似乎不觉得尴尬,而是有些温馨。   许仙突然开口道:“要跟我一起回家吗?”   小倩笑了,轻轻点点头,又有些不舍的看看这片山林,那是她的山林。现在要离开了,到那个男人的身边。   许仙瞧着她的样子,忽然道:“还记得那篇《洛神赋》吗?”   小倩忙道:“相公写给我的,我有收着,只是出来打架,怕弄坏了,所以没有带在身边。”说着话还一脸歉意的模样。   许仙道:“我又想起了一篇词赋?”   小倩好奇道:“什么?”   许仙伸手摸摸她微凉的脸颊,道:“是三闾大夫的《山鬼》啊!”   而后吟道: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   表独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在下;   杳冥冥兮羌昼晦,东风飘兮神灵雨;   ……   怨公子兮怅忘归,君思我兮不得闲;   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荫松柏,君思我兮然疑作;   ……   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   既含睇兮又宜笑,说的就是面前的女子吧!总是欲喜还忧的样子,只因“怨公子兮怅忘归,君思我兮不得闲。”自己这个她心念着的公子,总是不能在她身边吧!   但是自己并非她的一切吧!她还有这片山林,这些手下。只要再给她些时间,她或许真的就能成为山神,这山脉的灵气对她的修行真的是有莫大的好处。而且他感觉的到,在这里她是快乐的。   她和云嫣是不同的,若云嫣是一只想着吃饱喝足、无人打扰的懒凤凰的话。而她则是要幽游于这山野中的美丽“山鬼”,这才是她想要的生活,固然会有些离愁,但许仙相信,人只有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才能得到幸福吧!   “相公?”小倩一双明眸望着许仙。   许仙道:“若是想留就留下来吧!”   小倩黯然道:“相公不想要小倩在你身边吗?”   许仙伸手出摸着她微凉的脸颊,叹道:“别那么容易伤心好吗?我答应你,我永远会在你身边的。”又道:“你若是能够好好修行,过上自己喜欢的日子,我也就放心了。”   小倩道:“可是,我想要天天见到相公你啊!”   许仙笑道:“会烦的!”   小倩只是摇摇头,眼中有了泪花,满是柔弱之态。许仙轻轻将她抱住道:“我以后会经常来山里采药的。”   小倩伸出双臂,紧紧的抱住许仙,将榛首靠在他胸膛,轻轻道:“那每天都要来啊!”   许仙苦笑,小倩也跟着笑了起来“我说着玩的,相公想来才来吧,小倩会等你的!”   许仙轻拍她的背道:“放心吧,我会常来的。”   而后轻轻勾起她的下巴,小倩似乎感到了什么,轻轻的闭上了眼睛,苍白的脸色也染上一层嫣红。许仙对着她略带几分苍白的红唇轻轻吻下。微凉的唇与温热的唇相触,让二人的心中都有些波澜。   许仙却没有更进一步,只是这么轻轻的吻着,直到唇分,许仙还感觉空谷幽兰般的清香在唇边回荡,或许便是她初吻的滋味吧!   许仙笑问道:“喜欢吗?”小倩睁开双眸,微微点点头,乖巧的样子令许仙又是一阵心动。   许仙正想再做点什么,却闻“哗哗”的树丛一阵响动,二人回过头去一望,那虎精叼着虎崽丛林间走出,将虎崽放在许仙脚下,抬起头望着许仙,叫了几声。   许仙不明所以,小倩解释道:“它想让相公来抚养这只虎崽。”   许仙奇道:“小倩你能听懂兽语吗?”   小倩笑道:“一开始也是不懂的,后来就听懂了。”又解释道:“这只虎崽虽然有内丹,但是还无法化为己用,必然受到其他精怪的觊觎。而它如今也只是普通的野兽,根本无力保护这只虎崽,所以……”   小倩却在考虑要不要做一做“其他精怪”。   许仙想了想,弯下腰将那只小白虎抱起来,毛茸茸的样子十分可爱,对许仙威严的吼叫了几声,那声音细小的却如猫儿一般。谁能想到她将来能长到它母亲那般威严的样子呢?   便对虎精点点头,道:“我会好好照顾它的。”又对小倩道:“小倩,它现在也不过是普通的老虎,应该不会再影响你什么吧!所以就让它留在这片山林中吧!”   小倩对许仙的话自然无有不从,正想答应,却闻虎精却低吼几声,转身跃入山林,没几下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有远远的几声虎啸声传来,惊起了一些林鸟。   许仙明白,这也是这一头山中之王的骄傲吧!虽然失去了内丹,但是开启的灵智却不会消失,也许用不了多久,它就能再一次出现在这片山脉,重现它山中之王的威严。   于是,这孤傲的野兽就这么潇洒的离去,绝不会回头。   许仙正在感叹,却见小倩伸出手摸摸小白虎的头道:“包子,你长的好可爱啊!”要是把内丹也送给我就更可爱了!   小白虎“嗷”的一口咬在小倩的手上,摆动虎头用力撕咬,但一口乳牙却不能伤她分毫。反惹得小倩直笑道:“相公,它好像很喜欢我啊!”   许仙无语的道:“那不叫喜欢吧!而且不要给它起奇怪的名字。”摸摸怀里这小家伙,对许仙却是没有敌意,大概是因为许仙曾亲手救过它吧!   小倩不满道:“它白白胖胖的,难道不是很像包子吗?”   于是二人就小白虎的名字问题进行了激烈的讨论,平日柔顺的小倩在这件事上分毫不让。让许仙不禁感叹:她对食物的执着是从哪里来的啊!   最后在许仙的坚持之下,地上这个懵懂的白色小家伙,才免去了名为“包子”的厄运。想了想道:“这座山叫做郁垒山吧,不如它就叫郁垒好了!”   小倩道:“她可是个女老虎啊,怎么能叫郁垒这种名字,那岂不是没脸见人了!”   许仙心道:那叫包子的女人可以去死了。   不过这小家伙确实是个母老虎的,虽然对名字来说,野兽也没什么重要。   但是想想白素贞本也就是山间的小蛇而已,而自己怀里这小家伙将来说不定也会修成人形,带着自己给她的名字啸傲山林,若是名字差劲,那在妖怪中间岂不是很没面子。便道:“那就叫郁蕾好了,花蕾的蕾!”   小倩一副“对相公你的品味真没办法”的样子,但还是欣喜的道:“这个名字很好啊!”   许仙道:“你不用夸我我也知道!”又问道:“小倩,你还要继续攻山吗?”   小倩想了想道:“最近不会吧!我要把这些山脉的地气连成一体,再慢慢同化。只要吸纳了山脉灵气,就能弥补我没有肉身的缺陷了。”   修行便分为“练精化气—练气化神—练神还虚—练虚合道—破碎虚空”这些环节,但灵鬼没有肉体的束缚,等于一直处于阴神出窍的状态,先天就少了一股阳气,难以成就阳神,大多数就只能卡在阴神这一步,就算日积月累,积累下莫大的灵力,但是境界上却难以有所突破。   而小倩使用了几个舍利子,才度过这一难关,成就了阳神。但也就仅此而已了,接下来要想进入炼神还虚之境,却还是力有未逮。如今她攻略群山,以山脉灵气为引,进行修炼。等她与这近百里的山脉灵气合为一体的时候,就有资格成为“山神”,也才有机会进入炼神还虚之境。   小倩又道:“南面的山上有两只兔妖,似乎已经修出了人形,不太容易对付。不过我刚好也需要个侍女什么的,身边都是长的奇奇怪怪的东西。”   言语中对这两只妖精却并不如何在意,虽然她们虽然是修成了人形,道行不算太浅。但到生死搏杀的时候,却未必是这郁垒山的虎精全盛时候的对手。食草和食肉动物的差距,就是修炼成妖也是存在的。   许仙微微思虑:兔妖?还是两只?怎么这么熟悉的感觉。突然灵光一闪,难道是那胡媚娘?不禁苦笑着想:难道自己未来儿子的情人就要被自己现在的情人给搞定了吗?   不过在人间便是以“人道”为主,而到了在这山野之外,就真的是物竟天择的“天道”了。而山神水神之位的争夺,本就是各凭本事,成则为王,败则为臣,再直接不过。所以许仙也不会用自己的道来束缚小倩的道,而是想要助他一臂之力。   便道:“若有对付不了的敌人,就让我来好了。”他现在虽然也不过是阳神出窍的境界,但是有着太阳真火和五雷符这样的大杀器,战斗力却绝对不弱。   小倩欢喜道:“是啊,相公最厉害了。”她犹记得,初见许仙时,他还不过刚开始修行的凡人,只凭着太阳真火对阴鬼的先天克制才能与众鬼相斗,如今却已能够阳神出窍,腾云驾雾。仿佛真的仙人一样。这种修炼的速度,就是小倩也咋舌不已。   但就算许仙一无所成,她大概也能找到“相公最厉害”的地方吧! 第十五章 收徒   驾着云彩,陪着小倩在这山间遨游,小倩一手勾着许仙的手臂,一手指点了底下的山峰。哪座山是自己什么时候攻下来的,当时遇到了什么样的精怪,自己怎么想办法将其收服。到真有几分指点江山的风范。   许仙微笑着看她自豪的样子,一边感觉着她柔软微凉的身体。尽管她已经把全身都依靠在了自己身上,但却依然感觉不到任何重量。这种感觉十分奇妙。   不过,许仙突然想到,自己的草药在过河的时候都被河水冲走了,连竹篓都不见了,这下回去可不好交代,还得再采点药才是。将这个担忧同小倩一说,小倩笑道:“相公不用担心,小倩已有安排!”   让许仙落到一处,发现自己的竹篓就放在哪里,不知何时被捞了上来。而旁边放着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草药”,当然,大部分都是无用的杂草树叶而已。   许仙惊讶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小倩抱着许仙的肩膀,笑道:“是米饭让猴子找的,相公找找哪些是可以用的,然后每样留下一个,下次就可以让他们专门寻找了!”所谓米饭,就是那只鬼面猴了。   许仙便在这一大堆“草药”中,找到有用的,虽然大部分被舍弃了,但就是这样也装满了一篓,比他自己的效率要高的多。毕竟,这山里的猴子的数目,实在是不少。   许仙每样留下一株,以便下次省力。但转念想想,这样子的话,采药似乎真的变成专门的幽会了。不过貌似是自己吃软饭的嫌疑比较大。   许仙将竹篓背在身后,对小倩道:“我该走了!”   小倩又帮许仙整理了一遍衣衫,但其实,又有什么好整理的。许仙摸摸她冰凉的长发,小倩突然抬起头道:“相公,闭上眼睛好吗?”   许仙一愣,而后乖乖的闭上眼睛,便感觉唇边一凉,惊讶的睁开眼,见小倩闭上眼睛,踮起脚尖吻着自己。只是笨拙的只知道将嘴唇贴在一起,使劲的蹭着。   许仙心里微笑了一下,拦着她纤腰,将轻若无物的她抱了起来。而后用舌尖叩开她的牙关,在她身子的颤抖中,将她的香舌含入口中,细细品尝。舌头在她的檀口中打绕。体内被入侵的感觉令小倩轻唔了一声,更加的意醉神迷,却将许仙抱的更紧。   不过这次先败下阵来的是许仙,因为他毕竟还是要呼吸的,倒是小倩没有这方面的忧虑。接近窒息的许仙松了口气,捏捏小倩的脸颊道:“厚脸皮!”指尖却只传来轻薄的感觉。   小倩也有些羞涩,但还是望着许仙的眼睛道:“我是喜欢相公才这样的。”许仙反在那灼灼的目光中败下阵来,苦笑一下道:“这次我真的要走了。”小倩大胆起来还真是不得了。   小倩点点头,又道:“若是相公没时间来,也没关系的,小倩会去看你。”既然明白了许仙的心意,那时间也好距离也好,对她来说都不是问题。   许仙心里不禁感叹,外表坚强内里柔弱的云嫣,外表柔弱内里坚强的小倩。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女人的面具吗?不过想想小倩在兰若寺那种鬼巢中生活了那么久,若没有一颗坚强,隐忍乃至深沉的内心,怕也等不到许仙来的那一天。   而在那种环境下能熏陶出什么善良有爱的心灵,才真是见了鬼了。有一句话叫“所谓纯洁不过是因为还没有体会过世间的险恶,所谓善良也只是因为没经历过苦难。”虽不尽然,但也差不多了。   若真的没有许仙,没有燕赤霞,乃至没有宁采臣。更大的几率则是“姥姥”身死之后,小倩成功击杀“姨娘”,成为新的“姥姥”吧!但幸哉,他到了兰若寺,成为她最孤独时候的依靠,就这么进入了她的内心,将她变成了自己的小妻子,也给了她黑暗中另一份温暖!   当许仙趁着夜色,驾着云头落到自家小院中,摸摸怀里的小家伙,道:“郁蕾,到家了!”先将郁蕾放到自己屋里,拍拍她的脑袋道:“在这等一会儿!”郁蕾才出生不久,一路行来,早就困倦了,一头扎进许仙的被子里,就乎乎的睡去。   而后到了云嫣门前,刚想拍门进去,却听到里面传来对话的声音。   青鸾问道:“小姐,哥哥怎么还不回来啊!”   云嫣不耐烦的道:“你问了好多遍了,快把我烦死了!”其实她的心里又何尝不想他。   青鸾不满道:“小姐你好没良心,哥哥对你那么好!”   云嫣道:“好你个死丫头,有了哥哥就不要姐姐了,我对你就不好吗?你有良心,怎么不去给她亲亲摸摸!”这么说着,自己的脸却先红了。   青鸾羞涩道:“小姐,你说什么呢!他是哥哥呢!”   云嫣不客气的打断道:“情哥哥吧!等着吧,等他吃了你姐姐我,就该轮到你了。不过你要捷足先登,姐姐也不在意。”   “啊!”传来二女嬉闹的声音。   许仙微微一笑,轻轻一推门,只见云床之上,云嫣骑在青鸾的身上,一双“禄山之爪”正在青鸾身上上下其手,青鸾反击的抓住云嫣的丰满的胸脯。只听门声一响,二人一起呆住,却见许仙正满脸谑笑的望着她们。   “啊”二女同时惊呼一声,青鸾穿的还算整齐,此刻慌忙下床。云嫣却连亵衣都没在身上,只穿着肚兜渎裤,将白腻的脊背统统暴露在许仙的眼前,连忙扯了被子盖在身上。   许仙笑着抱了抱青鸾,又道:“鸾儿,去给我准备点吃的。我要惩罚一下不想我的女人。”在青鸾面前,总还有些顾及,如今刚好将她支开。   青鸾如蒙大赦,不顾云嫣的呼喊,逃出门外。而后许仙淫笑着向床边走去,云嫣以被蒙头,缩在杯子里,做起了鸵鸟。   许仙哈哈一笑,将手伸进杯子中,抓住云嫣光滑的脚踝,在她的惊呼声中,将她硬生生拖进怀里。笑问道:“想了我吗?”却让她趴在自己腿上,她跪趴在床上的样子,更是将绝好的身材显露无疑。   云嫣面红欲滴,大声道:“没有!”   “啪”的一声脆响,许仙的手掌毫不客气的落在她的翘臀上,虽然还隔着一层亵裤,可柔腻弹滑的感觉却丝毫不减,隐约还能见她的臀部颤动了一下。   “啊!”云嫣一声惊呼,拼命挣扎,却哪敌得过许仙的大力,许仙只将手放在她细致的腰背上,就令她动弹不得。只是她一挣扎,胸部便压在许仙的腿上,柔挺的感觉,令许仙一阵冲动。命令道:“别动了,再动真要吃了你了。”   云嫣感觉小腹传来顶触的感觉,她自然明白那是什么,不敢乱动,而是委屈的道:“回来就这么欺负我,还说尊重我的意思。”   许仙却笑道:“你是我的女人,我不欺负你还能欺负谁!”说着话轻轻抚摸着云嫣裸露的脊背,从肩膀滑落到腰间,再到臀部,有一种绝妙的弧度。无论是增一分还是减一毫,都难免让这弧度没这么完美。   云嫣听了那句“你是我的女人”,心中的怨气就消解了,她一直在寻觅的就是这样一种归属感吧!一种“我会欺负你,也会对你负责”的承诺。低下头,轻轻道:“其实这几天,嫣儿也很想你!”如今在他身边,虽然羞恼,但也很安心。   许仙双手握住她的腰肢,将她抱正放进怀里。如果云嫣再以刚才那种姿势,他怕是真要忍不住吃掉她了。云嫣也顺从的揽着他的脖子,望着他在心中道:这是我的男人啊!   许仙拍拍她的背,笑道:“熟了吗?”还是他们关于“煮熟的鸭子”的笑话。   云嫣大羞,哪有这样问的。张口在肩膀上轻咬了一口,嗔道:“绝不!”那一口更像是挑逗,而非惩罚。   许仙笑道:“太不可怜你夫君了,要是熟了就赶紧让我吃吧!大不了算是你吃我好了。”   云嫣掰着指头道:“男人都是喜新厌旧,得到了就不珍惜,所以我决定,永远不给你吃,要吃你去吃你的鸾儿妹妹去,她一定不会拒绝你这个好哥哥。”   许仙摸摸鼻子,道:“鸾儿,还是算了吧!”对这个认的妹妹,他到真没有多少情欲之念。又伸手揉捏她的臀部,微笑道:“不给吃就不给吃吧,反正肉烂在锅里!早晚有一天,让你哭着喊着给我吃!”   云嫣对这个男人的“狡猾”实在没有办法,感受着他的爱抚,一双凤目半开半闭,慵懒的仿佛要滴出水来。心想若非自己未经人事,说不定此刻真要哭着喊着求他吃了自己了。不禁给自己打气,千万不能败给他啊!   等青鸾端了饭菜过来,见二人亲昵的姿态,忽然想起云嫣方才对她说的话“你怎么不给他亲亲摸摸!”不由想到,自己难道会像小姐这样跟哥哥,脑海中将自己替换道云嫣此刻的位置,顿时脸色通红,浑身一抖,连忙止住念头。   忙将饭菜放在桌上,道:“哥哥,饭好了!”在许仙的熏陶下,她的厨艺也有了不小的进步。   云嫣和许仙见青鸾进来,就已经分开了,他们都不想青鸾见到他们这个样子。云嫣缩回被子里,许仙坐到桌边,青鸾只捧着脑袋坐在桌边。   许仙笑着说了山中所遇的种种,腾云驾雾也好,虎精也好。云嫣和青鸾在一边听的津津有味,当许仙说道虎崽,青鸾好奇道:“那小老虎在哪呢?”   许仙道:“在我房里睡着了,明天抱出来给你们瞧瞧!”而后连小倩的事也不避讳,一并说给她们听。二女也只是若有所思,而没露出什么震惊的表情。   许仙本来还有些惴惴,此刻心里不禁泪流满面,旧社会就是好啊!这种事在现代,男人就是再强势一百倍,也不可能这么简单的处理吧!果然是理念的差距啊!   云嫣担忧的道:“那位小倩姑娘,真的是鬼吗?”虽然见识了许仙的道法神奇,但人对于鬼怪本能的恐惧却是不能消除的。她现在最担心的不是分宠,而是夫君莫让鬼怪害了。   许仙点点头,笑道:“说来,那还是我认识的第一个女子吧!”那时候潘玉还是女扮男装。   云嫣嘟着嘴道:“那我是什么啊!”   许仙认真的道:“你是我第一个小妾啊!”说着话自己却忍不住先笑了起来。   雨依旧不停,从屋檐流下缕缕水流。   屋檐下,二人跪坐在蒲团上,正在对弈。旁边就是仇王府的后花园,在雨中更显得美丽。   棋盘上又落下一颗百子,白素贞微笑道:“该你下了啊!”棋盘上的情形却决不像两个围棋高手的对决,因为黑子和白字并不是如同寻常的围棋对决那样,星罗棋布。而是纠缠着,绞杀在一起,像外行的游戏。   许仙继续发展他的“大龙”。   好吧,从一开始,他就只有那一条大龙而已。尽管已经穷途末路也不肯放弃。执拗的样子让白素贞心里一阵微笑,却也不在旁处落子,就只围着他那条大龙。   许仙犹豫了半天,又落下一子。叹息道:“看在我曾救你一命的份上,就放过我好了!”今天已经输了好几把了。   白素贞抬起头,微微笑道:“不要把对别人恩情挂在嘴边啊!”说着话又落下一字,轻启唇齿,道:“杀!”却忽然皱起眉头,望着天空道:“雨,好像变大了。”   若只是雨的关系,绝不会使她露出这样的表情。许仙也感觉到空气中水灵之力的凝聚。本来淅淅沥沥的雨水,片刻间就变得如瓢泼一般,模糊了檐外的世界。   “嘭嘭嘭!”几声敲门声传来。白素贞道:“青儿,去开门!”   小青也露出凝重的神色,走到大门前,打开了仇王府的大门。却见雨幕中,一个渔父打扮的老头子领着那天在船上见过的小姑娘,敖璃。   渔父问道:“许仙是在这里吧!”   小青的身体呆住,一种莫名的威压让她不能喘息。渔父摸摸敖璃的头,看也不看小青,直接道:“走吧!找一个能帮助你的人!”   敖璃撅起嘴巴,委屈的道:“爷爷为什么不帮璃儿?”却终归得不到回答。   雨幕中,两个影子正在渐渐变得清晰,直到那豪爽的笑声透过雨幕传来。   许仙站起身来,惊讶道:“老爷子,你怎么来了!”面前的正是长江龙王敖乾!只是他不在长江里呆着,怎么来了西湖。   敖乾笑道:“小子,老夫此次前来,是有事找你帮忙!”说着话拍拍身边的敖璃道:“璃儿,还不叫先生!”也不问许仙答不答应。   敖璃怏怏不乐的跟在敖乾身边,低声对许仙道:“先生!”   许仙忙道:“先生?我吗?您就是为了这个事才来的?”   敖乾笑道:“正是,我这孙女疏于管教。看你小子还算顺眼,就来请帮我管教一下,莫要连数都算不对,丢了我的人!”   白素贞从刚才开始就处于不能自己的状态,惊讶的望着许仙,难道他感觉不到吗?这种龙威!   许仙点头笑道:“没问题啊,如果只是术数的话,我可以教她!”   敖乾神秘一笑道:“如果是其他呢?”却不等他回答,而是指着旁边的白素贞道:“这条蛇是你的吗?”   许仙不禁苦笑:什么叫是我的啊!正要回答,白素贞却笑道:“原来是龙王大人,小女子白素贞这厢有礼了。我和许仙许公子只是朋友关系。”却是从那种状态中挣脱出来。   敖乾的眼中露出一丝赞许的神色,道:“或许用得上你!”也不同他们客气,就这么席地而坐。道:“这件事,非得你不可,这小子好是好,可惜道行终归是浅了些!”   白素贞已完全恢复了平日的姿态,微笑道:“龙王大人有什么命令,小女子不敢不从!”   敖乾却问道:“你修炼了多少年了?”   白素贞应声道:“足足有一千八百年了!”   敖乾笑道:“那真是有些年头了,那时候好像还没道祖佛祖吧!你不在深山修炼,来俗世厮混什么?”   白素贞素手轻指许仙,道:“只因一千七百年前受了这位许公子,一段深恩,特来报恩!”   敖乾又问道:“报完恩呢?”   白素贞道:“自然是到瑶池继续修炼,以求得成正果,位列仙班!”   敖乾哈哈大笑道:“你开始修炼的时候,还没什么天庭,如今却只想要位列仙班吗?”口气中充满了不屑之情。   许仙不知道这老哥为什么突然发飙。就算白素贞天生的好脾气,被人轻轻一句话就否定了一千七百年的追求,也是心生怒意,就算是你贵为天下水神之首,又怎能如此轻蔑于我。但想想彼此的身份,却只是道:“小女子别无所求!”   “老夫见过一些蛇类,个个是贪心不足的家伙,你倒是清心寡欲的很!”敖乾笑着一指许仙道:“这小子一共修过两世,每一世花费的时间都不够你一个零头。可他任何一世要杀你都用不了一个指头!你可知,如今他为何以凡人之躯坐在这里?”   许仙指着自己道:“我?”白素贞同他讲过一些他命数中那一片迷雾,难道这龙王能看破这一片迷雾?不,按他所说,是两片。或许这就能解释自己为何会穿越到此。   许仙不禁抬头问道:“我到底是谁?” 第十六章 烛阴   “你是许仙!”   许仙不满道:“喂,这算什么答案啊!”却也明白了敖乾的意思,就算以前再怎么风光过,又和现在的自己有什么关系呢!只是他很想知道,自己这一场穿越是因何而起。他近来用功德牌反复观看自己穿越时的记忆,那一声浩大的佛号绝非偶然。   许仙告求道:“老爷子,您就告诉我吧!若是我以前有什么仇人,过来害我,那我岂不是惨了!”   敖乾笑道:“能看破你的前世的除了术数之道极强的便是和你缘分极深的,三界之内不会超过一双巴掌,你的仇人在你的前身转世之前早就清理过一遍。所以这点你不用担心。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早知道未必是好事!”   许仙还要再问,敖乾却不再理会他,而是对白素贞道:“你以现在的法门修炼下去,就是再修个一千年又算得了什么。我只问你,你想做烛九阴吗?”   所谓烛九阴者,就是烛龙。西北海之外,赤水之北,有章尾山。有神,人面蛇身而赤,直目正乘,其瞑乃晦,其视乃明。不食不寝不息,风雨是谒。是烛九阴,是谓烛龙!   白素贞震惊的道:“烛,烛九阴?”她当然知道烛九阴对蛇来说,意味着什么。传闻烛九阴,吹口气就乌云密布,大雪纷飞,成为冬天;呼口气又马上赤日炎炎,流金铄石,成为夏天。它终日蜷伏在地,不饮,不食,不喝水,不眠,不呼吸——因为它一呼吸,就成为长风万里。   蛇类的精怪中最有名的自然是女娲娘娘,但最强的却非烛九阴莫属。   许仙问道:“烛九阴是什么?”   敖乾解释道:“一条贪婪的蛇,也就是它的存在,让龙族决意收回所有修行之法。当初为了处决它,可是死了几十条龙。当然,那时候的龙还不像现在这么没用!”   白素贞思虑片刻,问道:“龙王大人能让我做烛九阴吗?”她清楚的明白,她现在所修行的内丹之法,不过是最基础的部分,就是连没有灵智的野兽,机缘巧合之下也能得来。而初级乃至高级的方法,都已经完全失传了。而创造出这种法门的自然就是万妖之首的龙族。   敖乾笑道:“且不说知道这种方法的人少之又少,而且都起过誓,绝不再将这种方法流传下去。”   白素贞一阵失望,她清楚的知道,誓言对一个修行者意味着什么。   敖乾忽然站起身来,一指旁边的敖璃,道:“让她来长江吧!从西湖开始,太湖,钱塘……一直到长江,然后是黄河!我知道只凭她是做不到的,所以……”   白素贞抬起头,眼中闪着光彩,道:“所以,我会帮她!”   短暂的时间里,她已作出了抉择。凭什么,她苦修一千七百年,竟然还比不上那些修行的年数远远不及自己的人?她心中未尝没有不甘,但整个妖道的衰落不是一条小蛇所能改变的,但若是真的能得到那种修炼之法,成为那传说之中可与天地抗衡的烛九阴,到时候天条律法又算得了什么。   敖乾微微一笑道:“蛇,果然都是贪婪的,但也很聪明。”   白素贞肃然道:“这并非贪婪,只是不想卑躬屈膝,委曲求全而已!”她明白,哪怕她真的进入瑶池修炼,也不过是个寻常女仙而已。而且要受诸多的束缚,不可这样,不可那样。   一直沉默着的敖璃,忽然喊道:“我不要,我不要拜什么先生,我才不要西湖,我要回长江去,爷爷,我们回长江去好不好,璃儿一定不任性,一定好好修炼!”眼眶里已有了眼泪,她不明白,为什么将自己养大的爷爷,偏要将自己交给别人呢!   敖乾沉声道:“连黄河也不要了吗?”生死有数,我还不知能庇护你多久!   敖璃道:“我……”那不要两个字终不能说出口。白素贞走过去将她抱在怀中。   敖乾又从怀里掏出一只龟壳给许仙道:“这《河图》就当作是拜师礼吧!”   白素贞惊道:“河图不是在黄河里吗?”   敖乾微微一笑道:“黄河那个只如珍宝般藏着,没几个人看,也没几个人能看懂,早就过时了。这个《河图》是我千年来推衍所成,你若能看明白可继续推衍下去。”   许仙不禁苦笑,这难道就是所谓的新版本?不过转念想想,一切东西都必然有一个从萌芽到发展的过程,这乃是万事万物的规律。而不可能说一出现就到达顶峰。而这一点,在术数之道体现的格外明显。至于说,继续推衍下去,许仙心道:难道要推衍出微积分来吗?   敖乾简单的交代完毕,便道:“我要回长江去了,希望有一天能见到你们打上门来!”言罢便化作一道雷霆,掠空而去。   许仙坐回蒲团上,皱眉道:“我觉得刚才你跟平常很不一样。”一指敖璃道:“你真的要她去打架?她还是个孩子。”   白素贞伸手去接檐落下的水花,对转头对许仙:“汉文你知道这个动作我一千七百年来做过多少次吗?”   许仙从她的脸庞上看到一丝寂寞:“你?”   “已经厌烦了,无论是什么事,但已经重复太多次了。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再坚持一千七百年,再这之前,至少想要做一做自己想做的事,做一做以前没做过的事!为了这个,我想做烛九阴,你能帮我吗?就像一千七百年前那样!”   许仙转过头不去看她的眼睛,道:“不能不顾敖璃的想法!”   敖璃一直呆呆的望着爷爷离去的方向,从爷爷的表现中,她也似乎感到了什么,此刻转过头,道:“不关姐姐的事,是敖璃想要夺回爹爹的黄河!”   许仙望着白素贞期待的眼眸,叹息道:“一千七百年前帮你的是那个人不是我。”看她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又微笑道:“现在我要帮的也不止是你啊!”对敖璃道:“喂,小丫头,好久没见了,让哥哥,不,让老师我抱抱!”   白素贞忍不住微笑起来,是啊,我们是朋友啊!不是恩人,不是姐妹,不是师徒,而是她的第一个朋友!   又摸摸敖璃的头,心道:“你会是我的第二个徒弟吗?”   许仙走在路上,拿着那片龟壳,来回翻看,这片龟壳本身没什么神奇,只是有很多小点构成的图形,白素贞略微的对他讲解过其中的奥妙。许仙却怎么听怎么感觉像是数学公式。不过所谓术数,不正是有个数吗?不过那术就不是一般人能掌握的了。   难道拿着这种东西就能算命吗?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科学算命?”那自己这掌握微积分的高等人才岂不是可以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不过鱼玄机也说过,自己对这方面实在没什么天分。   许仙突然灵光一闪,心道:若是拿着这个东西,不信她不见自己。河图洛书,术数之道的终极追求。白素贞于术数之道不过是兼职,就对这河图爱不释手,若是让自己那师姐知道自己又这玩意,还不巴巴的赶上来求见自己。   许仙脑海中不禁浮现出,鱼玄机跪坐在地,吐着舌头,巴巴的瞧着自己手中龟壳的样子,然后自己再把龟壳远远一抛……许仙赶紧停止意淫。好吧,这个想象太邪恶了。   许仙走回去,却见一个人在自家门前打转,不是张玉堂还有谁?上前一番交谈,许仙方才明白,原来他来找自己,被青鸾以“家中无男丁,不便相待”的理由拒之门外。   许仙将他让进门中,张玉堂道:“许兄,我们什么时候到青姑娘府上拜访啊?”前几日他听闻许仙进山采药,刚听许仙回来,就连忙登门。   许仙不好意思说他刚从人家家里回来,拍拍脑袋随意说了个日期,才把这情种送走。其实若能成全他们二人倒也无妨,但是白素贞修行千年身上也有蛇毒,因为毒对蛇来说本身就是有利无害的东西。   白素贞也只不过是真武帝君赐了一颗灵丹,才把毒气涤净,但许仙很清楚真武帝君是什么级别的神仙,要他赐丹药给小青,那真是没什么希望。   许仙想罢,正欲到云嫣房中同她亲亲我我一番,却不想又有人拍门。迎进来一看,却是久违的宁采臣。   宁采臣沉着脸一言不发随许仙到厅中,方急道:“不好啦!不好啦!”   许仙郁闷的想,原来这哥们装相呢!而后纳闷的道:“宁兄何出此言?”   宁采臣道:“今天学政大人说贤弟你久不来书院,要将你开革出觐天书院呢!”   一番解释,许仙才了解个大概,心道:这么快就忍不住了吗?这该算是梁王一派的报复吧!从自己这里动手倒也算得上恰当。   宁采臣在一边瞧着,心中大是佩服,汉文的城府果然不是自己所能及,寻常人知道自己要被书院开除,还不像是被踩了尾巴似的。兹兹,哪有汉文这定性。 第十七章 请客   宁采臣却不知许仙如今见了不少世面,经了许多险关。早已不将很多事放在心上,就如许仙的老师王文会所言,这不过是个小人物而已,但小人物为了上位却最容易如疯狗一般的乱咬,而只对主人恭顺。   不然也不会来找许仙的麻烦,因为来咬许仙可是要冒不少的风险。若是激起双方的争斗,不论大局上如何谁赢谁输,他这样的小人物却是很可能被当作弃子,当然,也有可能飞黄腾达就是了。   许仙想了一会而,却想不到什么合适的办法来解决此事。对他来说倒是很简单,当然是开了隐身符,到那新学政的府中给他一道五雷符,然后世界就清净了。大家还会议论,新学政做多了亏心事,或是冒犯了文曲星,让天雷给劈死了。当然,这也只是想想而已,人间的事物终归还要用人间的法则来处理。   许仙谢过了宁采臣,还要留他吃饭,宁采臣却要他赶紧处理此事,匆匆离去了。许仙便按照原定计划到云嫣房中和她亲亲我我,哦,还多了一项,商讨怎么对付这新学政。不过还是亲亲我我比较重要一点。   云嫣的房中。   “喂,夫君,你的手这样我怎么想办法啊!”云嫣红着脸不满道。   许仙打着哈哈道:“这是我的手吗?”见了这个祸水一样的女子,就忍不住把她抱在怀里,再忍不住上下其手。“不如给我吃了算了。”   云嫣道:“才不要,憋死你算了!”而后大喊道:“鸾儿,给我出来!”   招来了青鸾,云嫣终于能够从许仙的魔掌中解脱,然后再帮他想办法。云嫣想想也真是可气,什么便宜都让他占了。   云嫣坐在桌边,想了想道:“潘总督虽然掌权,却不方便参与地方政务,若是他是知府事情反倒简单的多,想必对方也是看到了这一点才有如此行事。”她也替许仙的功名担心,听许仙说新来的学政要将许仙开革出书院,她倒是比许仙自己还着急的多,不过而后被许仙一番施为,将这点急迫统统打散了。   许仙懒懒的躺在她的云床上,轻嗅着床上的芬芳,道:“然后呢?”   云嫣道:“现在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请这位学政大人吃顿饭,而后先赔礼道歉,再投其所好,金箔银钱的给他一些,想必对方也不一定要撕破脸吧!”   许仙皱眉道:“就如我老师所言吗?隐忍为上!”   云嫣道:“是啊!”   许仙道:“那就这样吧,若只是吃顿饭,出点钱什么的,也无所谓!”   云嫣劝道:“夫君,功名乃是一个人一生的大事,不可轻忽啊!”   许仙伸个懒腰道:“没事,我上面有人!”   云嫣道:“王大人要当权怕还得些时候,潘公子虽然和夫君是好友,但是相隔日久,怕是……”如今坦然的说出潘公子这三个字,她心里竟然十分的平静,平静的连她自己都有些惊讶。   许仙知道云嫣的担心,宦海浮沉,“朋友”二字又能值得几钱几两,以潘玉的位置是不可能为了一个朋友不顾大局的。但是云嫣不知道,许仙和潘玉可不仅仅是朋友而已,他们所一起经历过的东西也绝非外人所能想象。   他们都曾决定为对方抛下自己坚持了十几年的心意。   不过许仙打量一下云嫣,特别是在她那温润的红唇上流连了一下。暗想:若你能像玉儿那样对我,什么功名都顾不得了。   月光如水,照彻亭台。青衣贵冠的俊美公子仰头望月,手中持着一只纸鹤。   一个宫装妇人走上亭台,道:“玉儿,还在想那个人吗?”   潘玉却似早有察觉,回头微笑道:“母亲,我在想漕运上的事!”那只纸鹤却被收入袖中。   妇人瞧着自己的女儿,抚着自己的胸口道:“玉儿,其实你不必如此。若你喜欢那人,可以向对言明。”她也想要像全天下的母亲一样,为自己的女儿分担心事。   潘玉一愣,而后微笑道:“母亲误会孩儿了,这事只关我潘家的兴衰,同个人的喜恶无关。若能得那许仙的帮助,对我潘家的事业有莫大的好处!”   妇人叹了口气,道:“只要你能快乐就好了!”却知道再难得潘玉的心意,这一层层面具难道不就是潘家给她带上的吗?对于自己夫君的决意她无法反对,或许也不想反对吧!母以子贵,她现在终于在这府中有了无上尊贵,但却再也不可能倾听自己女儿的心事了。但愿在面对那个人的时候,她能展露真正的自己吧!   潘玉微笑道:“我很快乐啊!夜凉了,母亲还是早点就寝吧!”   妇人道:“那就好!”慢慢离开了。   潘玉摸着心口,轻轻的想,等到明年就能再和他相见了。明年,明年,哎,还要好久啊!   “米饭,相公怎么还不来啊!”山峦之上,小倩一手撑着脸颊,对旁边的鬼面猴叹了口气道。   米饭山下蹦跳着摆着手势,口里还哇哇的叫喝,小倩拍拍它的脑袋道:“好啦,好啦,我知道相公昨天晚上才走的!”虽然和许仙约好了时间,但她也知道,至少还隔上三五天许仙才能来一次。   小倩突然伸手把米饭抓起来道:“我们去找他吧,给相公一个惊喜!你也很高兴对不对!”   米饭剧烈挣动着,表示不满,哪有高兴的样子。但大概所有领导者都有曲解手下意图的天赋和权利。   “那我们收拾一下,明天就去吧!我可要好好打扮一下才是!恩,还要给相公带点礼物。南边的山上有一只人参成精了,虽然是那两只兔子的地盘,不过没关系,我计划一下,咱们去把它抓来给相公吃好了。”   “什么,你也要吃,你不是吃肉吗?好吧好吧,相公很大方的,给你吃一点也没关系的。”   第二天,许仙诸事不顾,来到觐天书院,见到了新任的学政,好像是姓张的。这张学政却并不似许仙想象的那样獐头鼠目的样子。见了许仙也不疾言厉色,反而客气的让许仙坐下,而后就是一番苦口婆心的劝告,说什么学业为重,莫要分心旁顾,贪恋女色。   若是只看表面,简直和王文会对许仙没什么区别,反而更加和蔼一点。但许仙又不是三岁小孩,自然不会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反而感到一丝敌意,这种感应非得修行之人才会有。   许仙心想,若真的存心要整治自己来讨好梁王,没必要对自己如此客气,难道真如嫣儿所料,是个四面讨好的骑墙派吗?不,这种敌意不是假的,那就是另有所图了。   许仙望着这张学政,暗自猜测他的想法,却终归是人心难测,便只是道:“前些日子学生分神他故,未能迎接大人上任,今日学生在鎏庆楼摆下宴席,向大人赔礼,不知大人可否赏脸!”   张学政笑着连连点头称好,却又道:“到酒楼反而生疏了,不妨就在汉文你的家中好了,也尝尝尊夫人的手艺。”   “汉文”这两个字,自然是许仙的姐姐叫的最多,其次就是潘玉,总让许仙感到一股亲近之意,如今被面前这新学政叫出来,却只感到一阵恶心,懒得与他虚与委蛇,也笑着答应了,便转身离去,去请别的客人。   许仙转身的一瞬间,张学政脸上虽然还带着笑意,眼神却一下子阴冷起来。许仙微微一笑,心道:此类人大概就算是魑魅魍魉之徒吧!只顾得生时快意,不知道死后到地府中,是油炸还是剥皮。   许仙又请了书院中的先生与同窗,如今见了许仙心中自然都是另一番感受。同时入书院读书,那时候许仙还不过是个穷小子,就是现在他们也要寒窗苦读,为前途担忧。而许仙转眼之间就这么飞黄腾达,名闻天下,在杭州有了田产,身边有着娇妻美眷。不能不使人生出些情绪。   只有李思明笑着拍拍许仙的肩膀道:“我原道你只是个才子之流,没想到原来是个文中之豪,倒是我看走了眼了。”他是疏阔的性子,全并没有什么嫉妒之情。   许仙笑道:“燕雀安能识鸿鹄?”只有跟这李思明,才可以这样随意的玩笑,在旁的先生同窗面前,必是对方夸赞许仙几句,许仙客气的还几句“哪里哪里!”,无趣的很。   二人谈笑了几句,许仙偶然想起她对尹红袖的倾慕,笑问道:“你那一出凤求凰,演的怎么样了?”   李思明摇头叹道:“襄王有意,神女无情,不说也罢!”而后又有担忧的对许仙道:“我看那新学政不是善类,你还需多加小心才是!”   许仙知道这已经算是极出格的话了,对方的关切之意,也算是领受了,道了声谢,便回去准备饮食。   而此刻钱塘县南边的灵云峰上,小倩隐身暗处,望着池塘边垂钓的老者,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微笑。草木就是成精了,也终归只是草木而已。 第十八章 要求   小倩从怀里掏出一只草人,看起来不过是寻常的稻草便扎而成,只是那金黄的颜色,耀眼的仿佛盛夏时节的麦穗。而后又拔下头上的乌木发簪,则是黝黑中透出红光来。   那人参精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左右回顾了一下,就想要离去。小倩微微一笑,发簪刺下,正中那草人的胸口。参精浑身呆滞,本来红润的脸色变得苍白。   池塘边茂密的蒿草中,数道黑影扑上。却是小倩从手下中挑选的最敏捷几个,势必要将那参精一举擒拿。   一般草木成精的精怪修行速度极慢,而且战斗性极低,逃跑倒是极快。特别是这人参精,土遁使得更是再顺溜不过,只要给它一丝喘息的机会,它就会如土行孙一样跑的无影无踪。   小倩的咒法便是为了争取这一线的机会,那人参精脸色煞白,显然是受了伤,眼看那几道黑影就要捉到他了,却还勉强使了个土遁之法,遁入山石泥土之中。不通此法便要挖土去找它,又怎么可能找的到。   漆黑的地下让人参精感到了安全,暗道了一声好险,就要再深潜下去。刚想到此,就感到脑袋被人捉住。   “怎么可能!”这么想着,它就又被脱出土外。小倩微笑着提着这瘦老头,道:“看你往那跑!”她的速度同样不慢,在她下令的同时,就从树后冲了出去!   小倩自然不会土遁,但她本就是灵质,介于实体与虚体之间。却是能够不受泥土的影响,将这人参精拉了出来。   那人参精一阵告饶,一双眼睛却在四下瞧着,看能否找个沾土的机会,这次一定要跑的快点。   小倩却不为所动,紧紧的卡住人参精的脖子,将它提在半空。阴气不断的注入,那人参精的身形竟然在慢慢缩小,最后缩成一个人参,形象却就似那个老头的样子,不但身形完备,连表情都能看得出来,只是此刻愁眉苦脸的样子。   而后小倩将这人参精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裹个严实,放入袖中,微微一笑,心道:相公,你可有福了。这参精的年岁还真不短。把这个吃了,一定能增加不少道行吧!   这时一只怪鸟呱呱乱叫,小倩一歪脑袋。那两只兔子来了,算了,还是相公要紧,找机会再将她们各个击破吧!便一挥手道:“走吧!”   草丛中,二兔并行,白兔对灰兔道:“怎么办啊,彩茵。参老让那黑山老妖给抓走了!”   灰兔的声音中充满了肯定:“媚娘,我们一定要把参老给救出来!”   白兔又问道:“可是,可是,该要怎么救啊?听说那黑山老妖好可怕啊!腰比咱们洞门口那棵树还要粗,一顿要吃几头牛,太可怕了!”灰兔也觉得很可怕。   二兔对视一眼,抱在一起,道:“完了完了,参老要被吃掉啦!”   许仙的家中,厅中已经坐了几个客人,李思明和宁采臣自然是来的最早的,其他也是书院中的同窗和老师。   云嫣和青鸾就在一边奉上茶水。云嫣一袭红裙,光彩四射,明艳动人。而青鸾依旧是那一身水柳长裙,细致的腰肢使人恨不得上前握上一握。   二女的姿容不禁让厅中的诸人都看直了眼,要知道他们大都没见过云嫣的真容,如今一见不禁感叹,世上竟有如此绝色。若只是容貌也还罢了,偏偏身上还有一种莫名的华贵气质,令人心折。   云嫣奉上茶水后便只微微一笑,轻语一声“慢用!”就又回到许仙的身后,附在许仙耳边低声说着什么。亲昵的样子,却惹得不少人对许仙便就更加嫉恨起来。   李思明接过云嫣递上的茶水,笑着对许仙道:“艳福不浅啊!”在座的诸人能保持常态的,大概也就李思明这“狂儒”,与旁边正襟危坐,皱眉思索的宁采臣了。宁采臣虽然正直,但却绝对不笨,他总感觉事情没那么容易解决的。   许仙微笑了一下,也不答他,轻握了一下云嫣的手,云嫣被他在这么多人亲昵,脸色早就红了。心中又是羞涩又是欣喜,想抽出手却又不敢。那一刻的姿容连坐在旁边的李思明都楞了一下,暗叹红颜祸水,所言非虚。若是红袖姑娘能对自己这样那便好了。   却闻门口传来报声“张大人到!”厅中之人说来都归学政管理,连忙起身迎接。将那张学政迎进来,又是一番寒暄之后,才将诸人让到偏厅之中。   鎏庆楼的伙计早就安排好了酒席,张学政来到厅中一瞧,眼光却先落到了云嫣身上,而后又在青鸾身上转了一圈,才指着许仙对诸人笑道:“好,这是我觐天书院难得的奇才,也是我杭州士林之喜,今日能同餐一桌,真是倍感殊荣!”   这番夸赞之言,却让宁采臣眉头皱的更深,前些天这学政大人可不是这么说的。   许仙也笑着回应几声,便拉过云嫣低声道:“嫣儿,你先回房去吧!这留着鸾儿在就行了。”   云嫣犹豫道:“这?”这种席宴她最是惯常,若有她在,自然能给许仙加分不少。   许仙笑着摸摸她的脸颊,道:“为夫还用得上你?老实回去呆着。今天若是事成了晚上就要好好奖赏你!”一只手却搂住了她的腰肢。   云嫣问道:“若不成呢?”她生怕此刻有人出来看见了二人的姿态,却又不敢挣扎。   许仙在她臀上拧了一下道:“自然要好好惩罚你!”   云嫣推开许仙道:“还不是一样!”心里却是美滋滋的,知道许仙乃是疼爱自己,便乖顺的离开了。只是不由想到,他会怎么奖赏自己,又会怎么惩罚自己呢?   酒宴开席,有李思明插科打诨,气氛倒也算得上热烈。许仙虽然不喜欢这种酒宴,但也知道是场面上的东西,勉强应对而已。   张学政却突然笑道:“汉文啊,本官在西湖边上也有家酒楼,不知你可曾去过?”那家酒楼就是许仙初遇白素贞的那家酒楼。曾给张学政带来了不少收入,不过自从许仙打过一次,立刻一举成名,来往游客多了不少,却没几个敢进去。那时他虽然是官宦,而且是梁王一派,却没得法子对付许仙。衔恨至今,只等着报复!   许仙一愣,终于知道这家伙的敌意是从哪来的了,原来是自己曾打过他的人。不由对其更是不屑,上梁不正下梁歪,能养出那样的狗,主人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却只笑道:“大人也有经营吗?来日学生定要去光顾。”   张学政见许仙装聋作哑,心中更是怒甚。面上反而笑道:“前些日子几个下人,来说什么官司上的事,我却听闻和汉文有关系,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   旁边的人好奇相问,张学政当笑话似的同诸人一讲,众人逢迎于他,便都说许仙的不是,心中却都存了看热闹的心思,心道:原来这许仙早同这新学政结了仇,这才叫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李思明想要插科打诨,替许仙将此时抹过,张学政却只端着杯酒,瞧着许仙,只等着许仙有所表示。若是正常情况下,许仙怎么也该赔个礼道个歉才是。毕竟对方是卡着每一个书生前途的学政大人。   许仙却做了个恍然大悟的表情,笑道:“原来是那事儿啊,我还真没往心里去。您那几个下人敲诈勒索,存心不良,还得好好管教才是啊!”因为他说谎的本领太差,所以这“恍然大悟”做的跟唱戏似的,更多了几分嘲讽的滋味。   席上顿时一静,张学政的脸色涨的通红,被当着这么多人教训就是平级之间也受不了,更何况他自认要高许仙一头。他全拿那些官场道道,鬼魅伎俩来算计许仙,却不想许仙根本不吃他这一套。心中怒道:好你个许仙,经过如此轻蔑于我,来日我要叫你哭都哭不出来。   许仙只是微笑着低头饮酒,他行事无愧于天地,鬼神不惧,又怕什么小人。要他虚与委蛇一下,甚至花点银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自然是没问题,但要他屈就于这小人之下,是万万不能。   但那张学政心中另有所求,还不欲这么快同许仙翻脸,便哈哈大笑道:“汉文教训的有礼,我御下无方,当自罚三杯。”他心里其实早已下定决心,一定要与许仙为难,一是为了讨好梁王,二是为了报私怨。   只是办这“公事”的同时,他还想一石数鸟的办办自己的私事。只要自己还当着学政,要毁了许仙的功名,任凭什么总督都拿他没办法,他只当许仙瓮中之鳖一样,更多的是取悦的心思。   许仙也笑道:“教训不敢当,只是直言而已,我也陪大人同饮三杯!”   二人同饮三杯,这下席上的气氛才有重新热烈起来,李思明这才松了口气。   诸人喝的微醉,张学政终于忍不住,道:“干饮无趣,汉文何不请彩凤姑娘出来歌舞一番,以祝酒兴。当年曾得一睹‘凤舞九天’之姿,至今仍是难忘!若能再得一见,那就要多谢汉文的盛情!”   他微微暗示许仙,只能你能让她出来,咱们的仇怨就一笔勾消。而后步步进逼,再给他些压力和诱惑,不信他会为了一个女人连前途也不要。到时候莫说一亲芳泽,就是收入囊中也不是不可能。而后再收拾许仙也不迟。   他一番回味无穷的姿态,却只令许仙一阵恶心,才知这家伙的目的所在。但也知道,这番话在这个时代其实不算施礼,因为云嫣不过是一个妾,莫说献舞这等区区小事,就是拿来送人也算不了什么。就像许仙在金陵的时候,金圣杰让他的小妾苏锦出来献舞一样,乃是最自然不过的事。   但许仙可从没想屈从任何东西,无论是某个人的压力,还是这个时代的观念。正要拒绝,却闻门口传来报声“金圣杰,金公子到!”   诸人都是一楞,却见金圣杰也不等人来迎,迈步走进厅中,先对众人施了个礼,便对许仙道:“许兄,莫怪小弟不请自来,我是来给你送请柬来了。”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张包金的请柬递给许仙。   许仙接过一瞧,不禁笑道:“老爷子的船队要出海了,真是恭喜了。”船队启航,自然要广邀宾客,前去观礼。这里面还有许仙的股份,自然少不了他。   众人也都来向金圣杰贺喜,金圣杰也都笑着应和,邀他入席。青鸾借着拿碗筷的名字退出厅中,到云嫣房中道:“小姐,那个什么学政想要您出去献舞!”   云嫣皱眉问道:“夫君怎么说?”心里也有些感叹,良家女子有哪个愿意抛头露脸,去献什么舞!只是她如今的身份,被人这么要求却也不奇怪。   青鸾见小姐不开心,就道:“哥哥还没答应他们呢,要不要我去偷偷和哥哥说说,回绝了他们!”传音入密的本事她也会呢!   云嫣摇摇头道:“帮我梳妆吧,还有,将舞衣找出来!”对镜自顾,眉宇间虽有愁绪,但嘴角却含着笑意。为了他是值得的吧!   金圣杰笑着入席,对张学政道:“不知张大人在此,没将您的请帖一并带来。”其实这也不过客气而已,张学政与此事毫无瓜葛,哪能人人请到。不过当然,杭州知府的桌上当然少不了一份。   张学政大度的摆摆手,又是一番谈笑之后,却又装作不经意的提起了刚才的提议,金圣杰也大感兴趣,笑道:“许兄,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便请彩凤姑娘为大家舞上一曲好了。”这在他看来也不过是再自然不过的要求而已。   席上的人刚才见了云嫣的绝美容颜,此刻更是跟着起哄,许仙一皱眉头,正要推脱。却闻屏风后,一声笑语传来:“诸位大人相邀,彩凤安敢不从!”说着话从屏风后走出来,厅中便一下静了下来。   金色的凤冠下一张娇美无铸的容颜,眉心点着一点红痣,仿佛凤首。贴身的舞衣在两边摆开的是轻纱织就的长长衣袖,隐约可见里面一双修长的玉臂,如同凤翼。绸裤紧紧包裹的双腿在膝盖处散开,缀着金花与白绒,便是凤尾。   此刻仿佛真的又一只欲火的凤凰出现在众人面前,使人不由想知道她舞动啼鸣时的姿态。张学政拍手道:“好好好!”一双眼睛死死的钉在云嫣身上,在舞衣显露出的腰肢与玉颈流连不已。眼中燃烧着熊熊的火焰,好像要将她一口吞下去。   张学政淫笑道:“得此佳人相助,汉文你必可金榜得名!只是不知你能否割爱呢?”这已是极明显的意图了,所谓色令智昏,他也顾不得许多。   “啪”的一声巨声,许仙拍案而起,道:“放屁!”   厅中气氛一凝,张学政如火的心意一下子沉寂下来,面沉如水,道:“你说什么?”   许仙却瞧也不瞧他一眼,走到惊呆的云嫣面前,拉着她出去,怒道:“你跑出来干什么?”   云嫣从未见过许仙如此作色,脸色苍白,结结巴巴的道:“我是想帮你来着!”   许仙道:“你以为你去跳舞就是帮我吗?省省力气吧!”这受自己保护的女子,却要为自己受委屈,他心中如何不怒。也不同她多说转身回到厅中。   张学政寒声质问道:“许仙你刚才说什么?你可知辱骂上官是什么罪过!你还想不想要你的功名了。”若是旁的学子被他这么一瞪一问,怕是要吓得屁股尿流。   许仙却笑道:“我说你说话如放屁,臭不可闻!”如今看出这混蛋的狼子野心,哪里还有好话给他。   张学政气的浑身发抖,旁边一个书院的学生瞧了个空,道:“许仙,你好大胆子,怎么敢如此说话,还不赶紧同大人赔罪……”他一边说着,一边同许仙使着眼色。他存心在学政面前表现表现,却又不愿同许仙撕破脸,就做起了圆润的好人。   旁边的人附声说许仙的不是,要他赶紧赔罪。只有金圣杰一脸有趣的坐在一旁,宁采臣眉头拧成一团,李思明苦笑无语。   “闭嘴吧!”许仙道。这种好人他见得多了,好一点的是搅屎棍,坏一点就拉偏架。还常以好人自居,最是无趣。   众人一惊,更是声讨许仙起来:“我们都是为你好,你如何不识好歹!”这就是违逆众意了。   许仙冷笑道:“要我如你们一般的趋炎附势?为着些功名利禄,便向人摇尾乞怜,却不知将一肚子圣贤书放到何处?罢了罢了,请你们吃饭真是我脑袋昏了头,办了一件大大的错事。各位请回吧,觐天书院将我开革,我们便不再是同窗。”   所谓壁立万仞,无欲则刚。许仙此刻毫无所求,自然刚硬的起来。张学政还要再说几句狠话,许仙道:“这位大人,请你团成一个团,以一种比较圆润的姿势,慢慢离开我家!”   金圣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张学政又对许仙连说了几个“你”字,却气的说不出话来。便被簇拥着离开了。   厅中一下子冷落下来,只有宁采臣,李思明,金圣杰还坐在原处。许仙笑道:“三位还有兴致吗?若是有,就再留下来饮上几杯,歌舞却是没有的!”   金圣杰亲自斟了杯酒,敬给许仙“这点,我不如你啊!”也不知他说的什么。   宁采臣叹口气道:“不过是个女子,又何必如此呢?”他也不能理解许仙为何突然发作。   许仙道:“说句不应该的话,若是有人让宁嫂子出来跳什么舞,宁兄该如何呢?”   宁采臣皱眉道:“这怎么能一样,那不过是个……”   所谓夺妻之恨,却没有夺妾之恨这一说。晋时候,赵王司马伦专权,伦党羽孙秀垂涎绿珠倾国姿色,使人向石崇索取,被石崇拒绝。后孙秀在赵王司马伦面前加害石崇,并领兵围金谷园,欲强夺绿珠,她遂坠楼自尽。石崇也被杀死。   但当时的主要舆论却不是谴责孙秀,而是道石崇不该贪恋美色,而不顾身家性命,是大不智的行为。虽然在今人看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固然的眼光就是这样。   许仙打断道:“那便是了,云嫣虽然名为妾室,我也当她是我的妻子一般。”许仙可分不清什么妻妾的差别,只知道让自己的老婆给别人跳舞,不是找绿帽子戴,就是脑袋残疾了。   宁采臣叹道:“那自然是要骂他个狗血淋头,只是你的功名?”   许仙笑道:“宁在直中去,不向曲中求!”他所放下的东西,远非面前这三人能够想象。   又小饮了几杯,许仙见三人终归是带着心事,便送他们离开。心里明白,就算是他们也不能完全的理解自己,甚至可能会认为自己也是贪恋美色,大男子主义作祟。   许仙也不否认自己有点大男子主义。只是身为大男人若连小女子也不能保护,又有什么脸面称“大”呢?在这样的时代,拥有了在那个时代所不可能有的权利,获得一个女人的全部,决定她的一切命运的同时,若是连这点义务都尽不到,那就枉自为人了。   许仙思索了一会儿,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只是想着自己是否该离开杭州到苏州去了。因为他的医术学的已经学的八九不离十,在学习一段时间,就可以真正的开始编书了。   编书可不仅仅是抄写就完事了,其中所要花费的人力,物力,财力是外人所无法想象的。若说物力财力还有办法的话,那人力就真的无可奈何了。因为需要很多精通医术的专业人才。这一点在杭州固然是有办法,但却绝不容易。   而许仙清楚的记得,位于苏州的那个名为“三皇祖师会”的组织,近百年的历史,几十个大夫的组合,正是许仙现在所需要的资源。   只要许仙成为那个“三皇祖师会”的会首,就能为他的编书大业省下大量的时间金钱。只是他一直欠缺一个比较好的借口,无法同老师交代,如今的情势或许反倒是个机会。想必老师也能体会自己的为难之处吧!   至于功名嘛,许仙一向没什么权利欲,钱现在也有不少。至于女人,方才云嫣穿了舞衣的样子连他都要生出惊艳之感,正要考虑等一下让她跳个舞给自己看看。   于是,他目前科举的最大动力就是来年的春闱与潘玉相会。但是凭他现在驾云用不了几日就能飞去京城,到时候大不了咱也极品家丁一把,混进潘府来个“许汉文点明玉”,做个贴身书僮,陪读加陪睡,那才叫不亦乐呼。   他“淫笑”着想:到时候可要让明玉一慰他的相思之苦。   许仙这么想着,转过厅堂,要去云嫣房中,却见云嫣就立在屏风之后,见了许仙过来,凤目含泪,叫了声道:“夫君!”就扑进许仙怀里。   云嫣梨花带雨的模样实在惹人怜爱,许仙只道刚才是自己说话太重,伤了她心,而他清楚的明白,虽然看起来坚强的要命,但其实面前这女子的心思是极柔弱的。轻轻抱住她道:“对不起,刚才我不是冲你!”一边为她擦去脸上的泪花。   云嫣趴在许仙怀里,轻轻的摇摇头,道:“我是欢喜的!”厅中传来争执声,她站在屏风后面,亲耳听着许仙为了她,将功名抛开。说出那句那句“我也当她是我的妻子一般”。在那一刻,她真的觉得自己是天下最幸福的女子,心中再没有旁人,便只剩下他的影子。   许仙知道她没事,也就放下心来,手却忍不住顺着她轻薄的舞衣摩挲起来,云嫣抗议道:“人家正感动的时候,夫君你就只会想这些!”身体却柔软的依靠在他怀里,随着他的动作一阵阵颤抖。   许仙一边用手揉捏她柔腻的翘臀,一边笑道:“感动也该有些表现吧!都是你出的馊主意,毁了本公子的大好前程,你打算拿什么来补偿?”最后还在她极富弹性的翘臀上拍了一下,然后慢慢感受那种震颤。   云嫣低吟了一声,媚眼如丝的瞧着许仙道:“但凭夫君处置!”不再是为了夫妻的名分,甚至不再是为了感谢。当他那句话说出口,她的心便已融化成水,想要为这男子环绕。微微有一念闪过,自己终究是败给了他!但却再没有任何遗憾。   许仙心中大动,附在她耳边,轻声道:“我要你……”   云嫣先是有些诧异,而后脸色通红,夫君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念头,轻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下,却最终柔顺的点头应允。   许仙不由心中大悦,却又突然愣住:我不是应该要求吃掉她才对吗?   他刚才全想着和潘玉在一起的时候,做的那些有趣的事,结果似乎提错了要求。   “那个,还可以改吗?” 第十九章 相见   云嫣终于发飙“我都那样了,夫君你还想怎么样,真是太过分了,不可以再改了!”   许仙顿时石化,曾经有一份吃掉她的机会摆在他面前,他没有珍惜……   许仙摇摇头,摆脱掉郁闷的状态,算了,吃不到,品品也行啊!便低下头吻上那一双温润的红唇……   小倩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灵质的特性便是如此了,可以为实,也可以为虚。为实便和常人没什么区别,只是身体没有重量。而为虚的话,则能像寻常鬼物一样,拥有不被人看见的能力。   而路两边的大树上,一只猴子灵敏的跳跃,却只跟着地上的小倩。   小倩一边走着,一边思索相公给他的地址,应该就是在这附近吧!   这时,两个书生打扮的人从她身边经过,一如旁人看不到她的身形。   小倩也并未留意,就要擦肩而过的时候,一句话忽然传入小倩耳中“这下许仙有难了?”那声音中充满了得意之情。   汉文?难道说的是相公?   小倩忙停下脚步,跟着二人,想听听他们说什么。   另一个道:“得罪了学政大人能有什么好果子吃,辱骂上官的罪名可是要被打板子的。哈哈,他以前凭着有一个当学政的老师就目中无人,如今才叫风水轮流转!”   “嘘,小声点,许仙也不是好惹的,谁敢拿他去打板子。只是那个叫彩凤的婊子也实在是漂亮,那许仙倒是好艳福,若能叫那婊子陪少爷睡上一觉,便是少活十年也甘心。许仙为了一个婊子自毁前程,果然是凭着运气,成不了什么大的气候!”他说着说着也不禁大声起来。   两个人莫名其妙的得意着,而后更有许多淫声浪语传来。   小倩的秀眉一挑,掏出怀里的金黄色草人,本想取了发簪,但思虑了一下,又从袖中拿出两只细细的金针,在草人的两腿之间刺了两下。   那两个人只感觉下面一凉,仿佛风吹。奇怪的嘟囔了两声,却再无什么别的感觉,也就不太在意,继续着他们热切的讨论。   小倩却微微一笑,转身向许仙的家中走去。这件事还需要向相公求证一下才是,不便莽撞行事。只是若真有人要与相公为敌,她说什么也不肯放过他的。   后来,在杭州城里,经常有两个人趴在布告栏上仔细观看,别人问他们干什么,他们只说是领会朝廷的旨意,眼睛却经常往布告栏的最最下面贴着的小纸片上瞄去,什么祖传秘方之类的。   奇宝山的山脚下,两个荆裙布衣的少女紧紧握着对方的手。令人惊叹的是,除了一些细微的差别外,两个少女竟然长的一模一样。   彼此对视一眼。   一个少女道:“彩茵,要去了哦!”   另一个少女点头道:“恩,媚娘,我们一定要把参老给救回来!”又犹疑的道:“可是,我们从没下过奇宝山,听参老说山底下有很多很可怕的坏人啊!”   媚娘道:“不可以放弃啊!参老的气味就是通往山下面,我们一定要,一定要……”本来就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此时真的泛起了水花。看一看对方,却是跟自己一摸一样。   两个少女抱在一起,道:“好可怕啊!”   等擦干了软弱的眼泪,两只小兔子毅然决然的向山下走去。对了,还带了作为干粮的胡萝卜。   许仙深情的吻着怀中的云嫣,品味着那一点香唇,云嫣只是闭上眼睛柔弱的任他施为。   许仙的眼睛突然瞪大,云嫣的身后,一个淡蓝衣衫的少女正神情复杂的望着他们。手里拿着一只金黄色的草人,来回把玩。见许仙望过来,甜甜的微笑一下,飞速将草人收入袖中。柔声道:“相公,我来看你啦!”   许仙放开云嫣,云嫣脸上红霞若烧,有些奇怪的望了许仙一眼,夫君每次不都要等自己喘不过来气的时候,才肯放过她吗?而小倩那一声呼唤,她却是充耳不闻。   许仙的心情是复杂的,虽然已经向小倩坦明了一切,却还是有一种被捉奸在床的感觉。许仙放开云嫣,帮她整理一下被自己弄乱的衣衫,道:“那个,嫣儿,你先回房好吗?”他莫名有些心虚。   小倩瞧了一眼云嫣,微笑道:“相公,你还没有替我们介绍呢?这个就是云嫣姐姐吗?”   许下一阵无奈,云嫣这次却是听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急忙转过身来,满心惊讶,不知道自己的后面怎么会突然多了一个人。她一边平静的望着面前淡蓝色衣衫的聂小倩,一只手却紧紧的抓着许仙的衣衫。若没猜错的话,这就是夫君说的那只鬼了。   云嫣却还是微笑道:“夫君,这位就是小倩妹妹吧!”这是第一次见面,一定不能弱了势头,就算对方是鬼也一样。   妹妹?小倩的秀毛一挑,瞧了一眼许仙,却也微笑还礼道:“小倩见过云嫣姐姐!”   云嫣放开许仙,过去抓住小倩的手,笑道:“早就想同妹妹见上一面了!”手心传来冰凉的感觉,她却努力使自己的身子没有一点颤抖。   小倩也微笑道:“我也一样啊!”便也用手握紧了云嫣的手,她感到了面前这女子的恐惧。   而后二女展开了亲切的交谈,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是分别多年的好姐妹呢!   本该高兴的许仙站在一边,却是瞧的嘴角抽搐。   平日里哪见过云嫣这么有精神的模样,不,简直是斗志昂扬。而小倩天生的那种幽怨清冷的气质此刻一扫而光,而更像是柔弱温和的病弱少女。简直像是虚伪与虚伪之战!   小倩忽然放开云嫣的手,走到许仙面前,去抓住许仙的手,对云嫣道:“我同相公有些事要谈,不知可否……”   云嫣暗道:糟糕,被将军了!面上却笑道:“妹妹尽管谈就是了。”这么说着,却没有一点要离开的样子。   许仙虎躯一震,一声大喝,道:“够了!”先揽过小倩,在她臀部打了一下。又过去抱过云嫣,手下也是一样。在二女的惊呼声中,将她们分别放在腿上,许仙自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道:“这可不是见面该有的样子啊!”   许仙可不想说什么“我许仙何德何能,或者是对不起你们”之类虚伪的话,心中有几分暗爽倒是真的。   但他还是拿出感情,面容沉重,语重心长的道:“能够在一起难道不是缘分吗?就算是为了我也好,要好好相处啊!”这种时候自然要靠他来大振夫纲。   云嫣一副大受感动的模样,搂住许仙的脖子。道:“是的,夫君,嫣儿明白了,我一定会同小倩妹妹好好相处的!”心中却道:夫君的语气和眼神根本不和嘛!明明是爽的不行的样子,算了,就配合他一下好了。   小倩也仿佛有些触动,抱住许仙的腰肢道:“相公最好了。”心里却想:可是相公的嘴角似乎有细微的上挑,眼角也有漏洞啊!   许仙自然不知道自己的谎言在二女眼中破绽百出,还以为自己的王霸之气发挥了作用,便释怀的笑道:“那就握手言和吧!”   云嫣同小倩相视一笑,握了握手。   云嫣惊叹道:“妹妹,你的手好冰啊!难道是修炼还不够吗?可要好好加油才是啊!”说着话一脸鼓励的样子,却只差说小倩是鬼了。   小倩眨眨眼道:“姐姐,什么时候请我到画舫上去玩啊!哦,我忘了,姐姐已经没有画舫了。”而后饱含深意的笑了几笑。   二女坐在许仙怀里,看着对方,一样的笑靥如花,美不胜收。   许仙却无力的垂下脑袋,这似乎不像是握手言和,而像是战斗升级的样子,难道我的虎躯霸气都没有效果,果然齐人之福是没那么好享的。   不过笑闹之后,小倩却道出他在路上的所闻。   云嫣不由低下头,觉得这件事很大部分是因为她的缘故!许仙温柔的摸摸云嫣的后颈,道:“是我曾跟他起过些冲突,如今他当职,就像拿功名老要挟我,让我给骂出去了!”   小倩低头思索道:“是这样啊!”心中却决定要咒死那什么学政。   许仙看出了她的意思,笑道:“不用那样的,为夫自有打算。”他同潘玉虽然分离,但却书信不绝,以寄相思。这件事还要看她的意思,人间的事用人间的方法来处理才是上策,否则任意使用修行的力量打杀人类,是会反受其害的。   人来人往的街头,荆裙布衣的少女们双眼发昏,如果不是还跟着那气味,简直要晕头转向。走到一个客栈前面。   这时,一个猛兽猛地出现在她们面前,一双铜铃般的眼睛直盯着她们。名为媚娘的少女将另一个少女挡在身后,道:“彩茵,你快走,我来挡住它!”   彩茵道:“不行,媚娘,我不能丢下你一个人!”   那猛兽进一步凑近,喷出一股腥臭的白气。“啊!”媚娘吓的闭上了眼睛。   彩茵急道:“媚娘快施法啊!”却忘了自己其实也是有法力的。   媚娘本能的伸手一指,一道白光落在那猛兽身上,那猛兽顿时倒在地上,口吐白沫。   彩茵高兴的抓住媚娘的手,道:“媚娘,我们赢了!”   媚娘慢慢睁开双眼,也开心的道:“太好了,原来我们这么厉害啊!”   奇宝山本就是靠近人类城镇的山脉,是以山上并无什么猛兽,而她们的习性都是以草木为食,如今能有现在的修为,多半是靠吃那参精的参须,本身根本没经历过什么争斗。   彩茵也道:“是啊,我们这么厉害,一定可以打败黑山老妖的。”   两个少女的内心中,突然充满了信心,手拉着手,大步向前行去。   酒楼中,一个客人酒足饭饱的走出来,抹了抹嘴,却惊呼道:“我的马怎么啦!”   而后钱塘县里各种“怪兽”遭了殃,只要是她们没见过的,就一指上去,怪兽立刻倒地不起。她们击掌相喝,已经完全不把什么黑山老妖放在眼里。   而此刻正被她们咒念的黑山老妖,此刻正宝贝的拿出那只参精,对许仙道:“相公,这是在南面的山上抓到的人参精,你快拿去煮了吃吧!一定会提高不少道行的。”又对云嫣道:“姐姐不嫌弃的话,也来吃一点吧!”   许仙一惊道:“人参精?”从小倩手中接过一看,果然是一只小儿手臂大小的大人参,手足须发皆全,连那愁眉苦脸的表情都是形神具备。这种东西别说吃,看一眼就觉得很补。   小倩道:“相公小心点拿,若掉在地上它就跑的没影了。捉她的时候我可费了好大的功夫呢!”虽然抓取只是一瞬间的事,但事先不知做了多少准备,想了多少主意。   许仙苦笑道:“这是你在奇宝山上捉的?”   小倩点头道:“是啊!”又拿脑袋在许仙胸口蹭了蹭“我是不是很厉害!”简直要把“快来夸我啊!”这几个字写在脸上。   许仙夸赞道:“是很厉害!”心里却无奈的很,这东西怎么可能吃的下口,但又是小倩一番心意,费了不知多少功夫,又不能简单的说就这么放了。要知道上次救下那小虎,让小倩少拿了一颗内丹,许仙已经很觉得抱歉了。   又将人参精交给小倩道:“这东西还是等等再吃吧!”   小倩皱眉道:“怎么啦,相公不喜欢吗?”   许仙哈哈笑道:“喜欢,喜欢的很。只是这么好的东西应该讲究个吃法吧!大概不是简单的煮了就好的。等我去问问别人这东西怎么吃!”无论是吃还是放,自然要向白素贞咨询了。   小倩道:“相公说的有道理啊!不过是去问那位白姐姐吗?”许仙却是将在西湖边遇到白素贞的事也告诉过她的。这一点连同云嫣也是一样。既然有了夫妻的名分,就没什么好隐瞒的。   许仙点点头,道:“是啊!”   小倩犹疑的道:“那也是一位‘姐姐’吗?”云嫣也拿怀疑的目光瞧着许仙。   许仙摸摸脑袋,道:“只是普通朋友而已,你们要相信我啊!”   小倩道:“那我们一起去吧!还要加上云嫣姐姐!”云嫣一愣,旋即明白,也点头道:“是啊,久闻夫君那位红颜知己的大名,还未曾一见,这次可以见上一见了。”   许仙有些头痛,看看云嫣,再看看小倩,忽然觉得一家人一起出去走走似乎也不错。   和两位女子成为一家人的感觉,还真是感觉有些奇特,而且还能像这样左拥右抱,而她们为了自己还要维持哪怕表面上的和谐,这中体验在前世是不可能有的吧!难道这就是我建立封建大家庭的开始?   这时青鸾洗刷了碗筷,从厨房中走出来,见到院中的景象,立刻定住。许仙同介绍了一番,青鸾轻声细语的同小倩打了声招呼。   许仙同她讲了方才的计划道:“青鸾也一起吧!”   青鸾道:“我还要照顾郁蕾!”郁蕾才一丁点大,平日全靠喝糜粥过活。   许仙笑道:“那就带着郁蕾一起吧!”   而此刻杭州城中的两个少女,此刻正面临着巨大的考验,她们跟丢了参老的气味。然后理所当然的迷失在城市的街道之间。   临近黄昏,鸟雀鸣叫着在夕阳中归巢。   媚娘困倦的坐在台阶上,道:“彩茵,我好饿啊!把胡萝卜拿出来吃吧!”   彩茵连忙从背后的小包袱里,拿出两根胡萝卜,交给媚娘一根,自己吃着一根。两个人大口大口的吃着手中的胡萝卜,从来没觉得萝卜的味道是这么香甜。   一起坐在台阶上,咔嚓咔嚓的吃着手里的萝卜。望着天边的明星,彩茵突然道:“媚娘,我们真的能找到参老吗?”   媚娘正鼓着腮帮,高兴的吃着萝卜,闻言一愣,手里香甜的萝卜忽然没了滋味。慢慢地嚼着嘴里的胡萝卜,眼睛里却有大滴的眼泪在滚动,终于忍不住趴在膝盖上大哭了起来。   彩茵忙道:“你别哭啊,我们一定会找到参老!”固然眼中也有泪花,但她伸出手轻拍媚娘的背。   这时,一道白色的群影出现在她们面前,柔声问道:“你们怎么啦?”   她从五鬼那里了解到城中的骚乱,以为是有什么妖怪作乱,就一路寻来,却没想到见到如此场景。不由触动柔肠,轻轻抚慰她们。   媚娘和彩茵失去了亲人,又被抛在这陌生的城市里,此刻有人如此温和亲切的对待她们,不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只将她当作救命稻草一般。   白素贞秀眉微皱,也知道这些争斗,在山野间是最正常不过的了,一个参精的价值,就是她也要动心,如今被人捉了,恐怕是如何也不肯放手的。   但她却不忍看面前这两个不通世事的女孩伤心,便答应帮她们算上一算,看能否算出那个人参精的位置!   白素贞掐指一算,恩?那参精好像在我家。 第二十章 月下   当许仙驾着云彩降临到仇王府的时候,小青也有种目瞪口呆的感觉。许仙身边的三位女子莫不是绝世之姿,如今甜甜蜜蜜的跟着他身边,让小青不禁感叹,他有什么好的?   许仙被她瞧的也有些不好意思,只是问道:“你姐姐在家吗?”   白素贞带着两个少女回到家中,刚到家门口,媚娘就惊喜的道:“彩茵,我又闻到了,参老的气味!”   彩茵也高兴道:“我也是,我也是啊!”   又一起对白素贞道:“谢谢白姐姐!”   白素贞也在纳闷,难道她们口中所说的黑山老妖是青儿,却终归是想不明白,只有等一下确认了。   白素贞拍门进去,见小青脸色古怪的让她赶紧进来。又往院中去,只见许仙偕同云嫣,小倩和青鸾坐在院内,正等她回来。   她还未来得及说话,身边的媚娘和彩茵就一起上前对许仙道:“把,把参老给交出来!”二人一起脆声质喝,连那一嗝都仿佛商量好的一样。只是声音娇怯柔弱,丝毫没有她们想要的威慑力。   她们清楚的嗅到参老就在这里,但比之身边的三位美人,许仙更接近黑山老妖的模样!   院中的人都是一愣,而后不免笑出声来。许仙对身边的小倩笑道:“苦主来了!”   小倩也笑了一笑,心中却想,早知是这样两个妖怪,便该一起拿下她们了。反倒是对刚进来的白素贞更加在意些。   白素贞也是纳闷这是怎么回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有些犹豫的想:若真是汉文捉了参精,自己该怎么办呢?   媚娘和彩茵对视一眼,眼中的对方都是一样焦急的神色,又转头望了望白素贞,见这姐姐没有帮她们的意思。便一起伸手一指,指向端坐的许仙,只见两道白光一闪。她们满心期待的等着许仙和那些“怪兽”一样倒地,却只看到许仙身上金光一闪,那两道白光就不能进入。   许仙也是心中一惊,他清楚的感觉到,那两道白光所包含的力量竟然不小。   小倩面色一寒,猛地挡在他的面前,金黄色的草人已在手中,就要伸手去拔头上的发簪。   媚娘和彩茵又重新凝聚了法力,眼看就要打出新的光芒。   在云嫣惊讶的目光中,院中战斗一触即发,却又戛然而止。   许仙一手握住小倩拿发簪的手,对她笑道:“好不容易才整好的,别弄乱了。”   于此同时,白素贞从后面将媚娘和彩茵搂在怀里,叹道:“我来帮你们想办法吧!”两个少女顿时有了依靠,不再坚持。刚才那一下对许仙全无效果,已经使她们爆棚的信心重新回到零点以下了。   白素贞走过去对许仙道:“可以到那边去走走吗?顺便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许仙苦笑道:“不会再打起来吧!”   四目相对,都有些无奈,而后相视一笑。白素贞回头先对小倩道:“你便是小倩姑娘吧,汉文经常和我提起你呢!现在我们要去谈谈那人参精的事,等下可以不要动手吗?”   虽是平平常常的话语,但出自她的口中,却总有一种令人信服的味道。虽然是令人舒服的请求,但却又有让人不敢冒犯的威严。   白素贞又到媚娘和彩茵,什么也不说,只是伸出两手分别拍拍她们的头,然后作出一个“严肃”的表情,她们就齐声道:“白姐姐,我们相信你!”白素贞便又笑着摸摸她们的头。   又对云嫣微笑了一下,对小青使了个眼色,白素贞才拉着许仙离开。许仙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就完全消解开来。让许仙不禁赞叹,难道她的“外交术”是满级的吗?   到了平日他们下棋的廊下,白素贞就直言不讳的问道:“是怎么回事啊!”   许仙就把来龙去脉讲了一遍,白素贞微嗔道:“你还真是体贴啊!不过,你不会也想吃什么人参精吧!”   许仙苦笑道:“你对我就不能像对她们一样,怀柔一下。”   白素贞恼道:“偏偏是你不知哪找了那么一大堆女人回来,我帮你小心应付已是够了,难道还要我哄着你不行。”这话说出来她也有些脸红,这口气仿佛体贴的妻子面对花心的丈夫似的。   许仙轻咳了两声,伸出两个手指,修正道:“是两个,不是一大堆!”   白素贞眼睛一瞥道:“真的是两个?”   许仙想了想,又改正道:“好吧,是三个!”还要加上潘玉。   白素贞更是嗔怒,恨不得伸出手去拧面前这花心男人的耳朵“人家哥哥、哥哥的叫着你,你都下的去手?”却误会许仙说的是青鸾。   许仙却是有口难言,潘玉的秘密是必须保守的,他又不能说那一个是个男人,只怕立刻被面前这女子一脚踢出去了。就只有勉为其难的做了一次妹控,恩,妹控总比背背好。   白素贞想了想道:“我让那两个妹妹让出奇宝山给你那小倩,你就将那人参精交还给她们吧!”   许仙摸摸鼻子道:“全凭你做主好了!”   白素贞摇摇头,叹口气,打击许仙道:“这才两三个就管束不了,还要学人家三妻四妾,你还是省省吧!”这却是许仙同她谈笑时候说的玩笑话,说自己的一大志向就是三妻四妾。当时便惹得白素贞大大的嗔怒,围棋连杀了他十几把!   许仙更是苦笑“那不过是玩笑话,而且我管束不了,交给你管束好了!”   白素贞便只丢下一句“我是你什么人啊!”就拂袖而去。   许仙赶上去,道:“我可是你的大恩人啊!这也算报恩吧!”   白素贞微笑道:“我已经不用报恩了!”   许仙道:“为什么?”   白素贞微笑道:“只要学会了龙族的修行之法,便不用太讲究这些了啊!而且,也不惧那法海了。”   她虽然不知道那套功法的具体内容,但也多少了解一些,那种修行之法,对心性的要求并不像她现在习练的道法那样高。反而是越随性越好,不讲究什么清心寡欲。   许仙不满道:“太狡猾了!”嘴角却也带着笑意,恩情实在是太过沉重的东西,对于施恩者与受恩者都是如此。只有解脱了这一点,才能真正轻轻松松的做朋友吧!   而后在白素贞的劝解之下,小倩和媚娘彩茵达成协议,小倩将人参精交还给媚娘和彩茵,而得到了奇宝山。而她们也能继续在奇宝山上生活,小倩承诺不再找她们的麻烦。   这自然是皆大欢喜,不过许仙有些奇怪,小倩怎么会接受这样的条件。因为按照目前的情况,奇宝山对小倩来说不过是囊中之物,那两个没有战斗性的兔妖根本不可能是她的对手,到时候还能多出两个侍女。而目前这个条件太优越了。   而且许仙见小倩本来也是犹豫的,但白素贞在她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她就高兴的答应了。   小倩从袖中掏出参精,对媚娘和彩茵道:“诺,拿去吧!”   彩茵颤颤巍巍的上前,媚娘则小心翼翼的躲在彩茵身后,慢慢靠近小倩,然后猛地抓过参精就跑回去。然后欢天喜地的庆贺起来,她们的寻亲之旅终于得到了一个圆满的结果。   解开包裹,将参精放在地上,只见那人参慢慢变大,不一会儿就化成了一个瘦小老头的模样,先对白素贞和许仙道了声谢。小倩一声冷哼,他又连忙对小倩施了个礼。   媚娘和彩茵满心喜悦的抓住他道:“参老,你没事吧!”   参老见她们满脸喜悦的样子,心中也是感叹。当初见到她们的时候还是两只普通的兔子,没了母亲,眼看就快要饿死了,当时自己也只是一时念起,才将自己的参须喂给她们吃。如今竟要蒙她们相救,连他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黑山老妖大人,以后奇宝山就任你出入,只是还望莫要为难她们才是!”   小倩点点头,道:“以后未必没有用得着你们的时候,你们尽可像平日一样就好了。”   参老点点头道:“那就谢过大人您了!”言罢抓着媚娘和彩茵的双肩,使了个土遁之法,转眼间三人就消失无踪。   小倩也自感叹,这参精能将土遁使到能带人的地步,真算是出神入化了。上次若不是杀他个措手不及,恐怕还不能擒获。以后给他有了防备,恐怕再难像上次那么轻易了。   事情得到圆满的解决,许仙见小倩也没什么失望的样子,心里也是高兴。白素贞诸人围坐在桌旁,备好了瓜果,就坐在院子里聊天赏月。   只是许仙很快的发现了焦点的转移,本来只对许仙在意的云嫣和小倩如今却对白素贞“姐姐,姐姐”叫的亲切,反将他这个“夫君,相公”晾在一边,令他有些费解。   到最后,他也不插话,只在一旁瞧着,白素贞,云嫣,小倩,青鸾,小青。天下少有的绝色佳人这么坐在一起谈笑,只让场中这许仙唯一的男人感到一种说不出的享受来。   月下美人,说的便是此情此境吧!   白素贞只对他淡淡的微笑。云嫣瞥他一眼便转过目光,却又忍不住再看过来。倒是小倩大胆的同他对视,直到他忍不住先转过头去。而青鸾看他的目光却还有些羞怯。   而小青只在一边拿眼睛瞪着他,似乎对他的印象已经差到了极点。而她怀里的郁蕾嗷嗷的挣扎着,不给她抱,要去找许仙。小青无奈将它放下,之间它蹒跚的在地上走了几步,而后就顺顺当当的走到许仙跟前。   许仙伸手将它抱起来,轻轻抚摸它白色的茸毛,小肚子吃的鼓鼓的,手放在上面还能感觉到那种柔弱的温度。或许是曾被许仙救活的缘故,它对于许仙总是最亲近的,这一点就连平日喂她的青鸾都比不上。   直到夜色阑珊,月色隐没。诸人方要散去,小倩对许仙道:“相公,我要回山里去了。”又对白素贞道:“来日小倩再来看姐姐。”   许仙轻轻点头,将她抱了一抱,小倩却踮起脚在他唇边蹭了一下,道:“我走了。”不顾旁人的眼光,眼中便只有许仙。   如此大胆的情景让云嫣看傻了眼,到底我是青楼女子还是你是青楼女子啊?这样的事她在画舫上的时候虽然也常见,但若要她当着这么多人,同许仙这样的,那真是羞也羞死了。   许仙笑道:“以后相见的时候还多着呢!”   小倩微微点头,后退几步,就那么随风而去,风中还有声音传来“云姐姐,下次可定要请我到你的画舫上瞧瞧啊!”而后便是一连串清澈的笑声。   云嫣闷闷的想,会飞了不起啊!   许仙看破了她的心思,笑道:“等一下我们再飞回去!”   却突然想起一事,对白素贞道:“对了,还有些事要同你说!”却是忘了提醒她张玉堂的事,过几天他就要带那傻小子到府中拜访,还得让白素贞有所准备才是。   白素贞奇怪道:“什么事?”   许仙道:“这里不太方便,我们到老地方说吧!”总不能当着小青的面说小青的事吧!便又拉着白素贞到了一边。   云嫣看她们离开,眼神闪烁。这白姐姐以后应该是个要紧的人物吧!又想到小倩态度的变化,却对自己的猜测更加的肯定。   许仙将张玉堂的事告知了白素贞,白素贞却失笑道:“这怎么可能,青儿的妖毒未清,是不可能与人类婚配的。”却不由想到,自己特意从真武大帝哪里讨了一颗灵丹,清去身上的妖毒,便是为了和面前这男人婚配吧!只是事情有了如今的发展,连她也有些始料未及。   许仙点点头,道:“只是要你注意些吧!最好绝了那傻小子的念想。”却又想起一事,问道:“你跟小倩说了什么啊?”   白素贞却笑道:“这是女儿家的秘密,汉文还是莫要得知的好!”   许仙笑道:“反正小倩不会瞒着我,我去问她好了。”   白素贞神秘一笑道:“这可未必!”又道:“明天敖璃要来,你这先生也该尽一下责吧!”   许仙道:“我能教她的不过是些算术而已,这个你也没问题吧!你一个人好好教她就是了。”   白素贞却肯定道:“一定要来的!”   许仙便点头道:“那好吧!”这个女子的要求是他无法拒绝的吧!无论再怎么对自己说,她现在过得要好,但还是会感觉,自己欠了她一个“许仙”。欠了她一段千年等一回的情缘。   白素贞忽然道:“汉文,你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儿吗?”   许仙一愣,笑道:“怎么会?”难道她感觉到什么了吗?   白素贞笑着摇摇头,“或许是我的错觉吧!但我总感觉,你在向我弥补些什么,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会很快答应!”   许仙不禁苦笑,善解人意到这种程度还真是可怕。却只能道:“我们不是朋友吗?”   白素贞抬起头,望着夜空道:“若真是朋友的话,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什么?”   白素贞望着许仙的眼睛道:“以后无论我有怎样的要求,都请好好考虑后再做决定,好吗?”正是珍惜这段情谊,所以才擅自取消掉恩人的关系,无论如何,能够更自然的相处就好了。   许仙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抬起一只手道:“来击掌吧!”   白素贞也抬起玉手,道:“是这样吗?”   许仙在她的手上轻轻一拍,感觉比自己的手略小一些,只是温软的不像是冷血动物。微笑着道:“再没有往昔是非恩怨,也没有什么小牧童,站在你面前的就只是我许仙而已!”   白素贞也微笑着肯定道:“只是,许仙而已!”   月光清冷,他们望着彼此,笑的温柔。   而就同一片月光下,帝京之中,大明宫内。一个老者从梦中惊醒,信手披上内监奉上的黄袍,脑子里却在努力思虑着梦中的种种。   身边没有侍寝的嫔妃,到了他这个年纪,已经懂得养生,并且能够自制。只是他常对镜自顾,却依然发现,岁月毫不留情的在他的脸上留下痕迹。   在深宫中独自徘徊,望着这些早该看厌了的雕栏玉柱,他忽然发现,自己竟然要失去这一切了。而他的对手不是战场上的千军万马,也不是宫廷中的诡道权谋,这些他都不怕,这一生他怕过的东西本就不多,而这不多东西又被他亲手一样样打碎。   但他还是有战不胜的敌人,名为光阴。还是有怕的不得了的东西,名为死亡。   所以对于那个梦也就格外在意起来,一个可以让他与这光阴为敌的梦!想到此处,他终于按耐不住心中的情绪,大声道:“羽林军何在?”苍老的声音在这宫殿中滚滚的回荡,于瞬间就唤醒了这沉睡的宫殿。   宫门开启,车马如龙,直往那老者梦中的地方去。谁也不知皇上为何与这深夜要到太庙中去,这样似乎不合体制。但却也无人敢多问一句。   数十里外的太庙之中,一个道人睁开双眼,微微一笑,却又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走过一个个牌位,一幅幅画像。却又忽然在一幅画像前停下,对着画像中身着龙袍的威严王者微笑了一下,道:“画的还算像!” 第二十一章 龙斗   阴沉的太庙随着那个老者的到来变得灯火通明,只有中心的庙宇还陷在黑暗之中。   老者挥退从者,独自踏上白玉台阶,直往那一片黑暗中行去。心中却有些自嘲,若被人知道自己只为了一个荒诞的梦而在深夜至此,恐怕会成为全天下的笑柄吧!   庙宇中燃起几只蜡烛,却依然显得昏暗。勉强能让老者看清先祖的牌位,就这么转了一圈,却一无所获。他忽然失笑道:“这里的哪个不是至尊,哪个又得长生?”这笑声中却充满了苦涩,这意味着他马上也会变成这样一个牌位,供后人供奉。   “长生为何物?”一个声音忽然在空无一人的大殿中响起。   老者一惊,但立刻安定下来,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道士背对着他站在那一排历代先王的画像前面,而刚才那里还是空无一人的。   他走上前去问道:“你乃何人?何故来扰朕的清梦?”   那道士回过头来,是一张同样老迈的面容,只是鹤发童颜却如枯木逢春一般,那苍老的面目中仿佛含着无限的生机。如今只是和颜悦色的问道:“周炳成,你想长生?”   周炳成这三个字一出,老者先是觉得陌生,而后陡然生出一股怒气来,已经有多少年没这么叫过他了。这九五之尊的真名,这人人需要避讳的名字。连他自己也快忘了的名字。   但他看着那道人的容貌,猛地眨了眨眼,又后退了几步,竟然一跤跌坐在冰凉的地上。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指,道:“高宗皇帝!”那道人的容貌竟然同他身后的画像一模一样。大夏朝的第三位国君,夏高宗。   那道人微微一笑,虚手一比,便将地上的周炳成托起,道:“往日烟云,不值一提!”   周炳成站起身来,面目上自然是恭恭敬敬,可心中却生出一股疑惑,这个长的像高宗皇帝的道人到底是人是鬼,是真是假?多疑本就是每个皇帝的必备素质。   道人似乎看破了周炳成的想法,微笑道:“若有疑惑,不妨问来!”   周炳成也不客气,便问起当年宫中旧事,许多细微之处,都在宫中内库方有记载,除了他之外无人有资格观看。那道人却谈笑自若,对答如流。   周炳成心疑有人偷观内库文档。又问起治国方略,臣子忠奸。这些事看似比之前者要容易,却最容易显示一个人的地位与身份,甚至有很多东西,没有坐过那至尊之位,便绝说不出来。然而道人依旧回答的天衣无缝,甚至有一些疏漏的地方反而让他看起来更真实。   等到打消了所有疑惑,周丙辰立刻跪在地上,道:“不肖孙炳成,见过曾曾曾曾祖爷爷!”   道人道:“你为至尊,只跪天地。”却并不像刚才那样将地上的皇帝扶起。   周炳成猛地抬起头来道:“请爷爷授孙儿长生之道!”这一跪并非是跪祖宗,而是跪长生。再没有比这确实的了,自己的祖辈就这么站在自己面前,这不是长生是什么?   他从内库的文案中清楚的知道面前这人的履历,一心求道,最后服丹而死,入葬时,尸体却不知所踪。这本是引以为戒的例子,所以他希求长生,却从来没搞过什么崇佛信道炼丹访药的事,但就在这转瞬之间,反面的例子就变成了正面的例子。   道人道:“我正是知你心意,方来接引于你。你既然欲学此道,只是订下师徒名分就好。人世间的身份便莫要再论了,更不要对旁人提起,而且只此一跪。来日再不需如此。”   这话一出,周炳成的心中热切的同时,却也多了一股舒服。正所谓天无二日,国无二君。若他再年轻三十岁,有这么个祖宗出现在他面前,他怕是已经起了杀机了。如今便只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响头,道了声“师傅”,就站起身来,问道:“只是不知该要如何称呼师傅名讳?”   道人抬起头望向天上那一轮明月,“太阴”两个字在心里流转,到嘴边却是“你就叫我无涯子吧!”   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已而为道者,殆而已矣!自己为了这无涯之道,想要用这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方法来抵抗天劫,是对还是错呢?   “是,师傅!只是不知我们修的是什么道术?”   “莫急,莫急,来日方长。”道人这话说的意味深长,周炳成心中更是热切。这阴暗的庙宇中,忽然成了光明的所在。   道人瞧着面前的弟子,却又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另一个弟子,流落于这世俗之中,如今已是名传天下了吧!机缘牵引之下,你又是将要与我为敌还是为友呢?   长江边上一出空寂无人的江渚之上,一个渔父端坐垂钓,此时天边云雾翻涌,向着江边滚滚而来。渔父却似浑然不觉,端坐如石。   那滚滚的云雾之中突然驶出一辆华美的马车,马车边上皆是形容怪异的强猛护卫,此刻以云雾为梯向此处驶来。   马车停于江边,车中却走出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来,身着红白两色的华袍,脸上尚自带着甜甜的笑意,来到渔父身后。躬身道:“洛缨拜见敖乾大人!”   敖乾低沉的声音从斗笠下传来“你这新河伯不在黄河里带着,来长江做什么?”这么一个小小的孩子竟然是黄河的新河伯。   洛缨微笑道:“洛缨前来只为是为了向龙王大人求亲来的,如今听闻敖璃妹妹屈居在江南的小湖之中,便想请她到黄河,共主神职。”   “你还不配!”   洛缨面色如常,还是那一副圆圆的笑脸,却道:“我乃伏羲之孙,羿王之子,如何不配。而且我主掌黄河以来,东海龙族无时不刻想要侵入,都被我以一河之力挡了回去。”   敖乾道:“那你且继续做着河伯,好好看着那一河之水!等我孙女早晚去向你讨要。”   洛缨瞧着面前那伟岸背影,唇角却勾起一丝微笑,道:“若敖璃妹妹真能如此,洛缨必将河伯之位拱手相让,甘附尾翼。在此之前,自当严守河洛之水,不使旁人侵占分毫!”   如此言罢,便转身回到马车之中,马车便如来时那般腾云飞去。   敖乾抬起斗笠,忘了一眼,慢慢放下心中的杀意。他方才极想借这长江水力,将这洛缨击杀,因为这孩子对敖璃来说,实在是极恐怖的敌人,就是整个龙族怕也没有几个比得上的。   但是这样的话,必然损伤自己的寿命。最后反让东海龙族渔翁得利,如今的龙族虽然多是昏庸之辈,但却依旧势大,那样的话敖璃连一搏的机会也没有了。   洛缨回到马车中,一个女人道:“缨儿,你如此太过冒险了。”   洛缨自信的笑道:“母亲,此次只是有惊无险而已。河图洛书的术数之道,我已参破大半,预料这敖乾死期不远,此次前来只是来确认而已。敖乾怕黄河被东海得去,必然不会伤我。”   女人叹口气道:“这位龙神大人一死,长江水神之位也会落到璃儿头上,谁能得到她,便拥有了主宰天下水域的名分,怀璧其罪啊!若真能叫你娶了璃儿,岂不是少了一场刀兵,你们小时候不是玩的挺好的吗?可惜这位大人不晓大势。”   洛缨却道:“不,母亲,无论是上位河伯,还是这位龙神,都已将术数之道推衍到一个极深的境界,连我也自叹弗如。不过,这就是所谓龙的骄傲吧!”   女人皱眉道:“只是这样却给你增添了无穷的麻烦!”   洛缨微微一笑,自信的道:“轻易得来的东西,也是无趣。天下水神之首,非我莫属!”而后只要洒下消息,东海那帮蠢货必然有所行动,只要逼敖乾再离开长江一次,则天下定矣。只是他终归算不出来,上一次敖乾离开长江是为了什么?   钱塘江水府之中,一个赤发带角的青年人正自皱眉,望着面前的水域沙盘。眼光落在一片小小的湖泊上。正是天下闻名的西湖,但无论西湖的景色如何美丽却不会被这龙族放在眼里。毕竟那里水域太小,根本没有多少水力可以借用。   他真正在意的是这湖中的水神,敖璃。他乃东海龙王的第三子,深知这个同类所代表的意义。受天庭册封的黄河水神,若能得到她。就得到大义,然后从东海大举起兵,攻打如今真正的黄河河伯。   本来他是绝不敢打敖璃的注意的,因为龙神敖乾的存在不是任何其他龙族能够抗衡的。同敖乾正面对抗,跟寻死没什么两样。但是最近得到的消息却让他心动不已,敖乾寿元将尽,不能离开长江。只要趁此机会将敖璃握在手中,获得长江与黄河任意一条水脉,他的神职就将得到极大的提升。   而且只要注意分寸,龙神大人应该也不会不顾寿元来击杀自己一个后辈吧!而钱塘江的水系正连着西湖水,他这龙王三太子可是占着莫大的便宜。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他一咬牙下定决心,好吧!就这么办!   于是转身化作一条赤龙,消没在水中。   西湖深处,敖璃睡的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算算时间,已经差不多了。该要到白姐姐那里去。便腾身在水中游了两圈,惊起一群小鱼。只是这湖水中实在是无聊,便想着提早化了身形,到那岸上去。   恩,还要让许仙请我吃东西!   她这么想着,摆动如缕的身子却突然一静,怒道:“是谁闯入我的水域?”   黑暗的湖水中,忽然出现一对赤色的灯笼,“敖璃妹妹,我是你敖浑哥哥啊!”   西湖的水力开始在她身边凝聚,不存在什么客套,对于擅自侵入自己的领地同类,就只有一战而已。敖浑却只是任凭她如此,见了敖璃的身形已有了十分的把握,赤色的眸子瞧着银角霜鳞的敖璃,也是心中大动。   同为龙族,水法对于彼此都没多少作用,最多只是限制行动。而自己的身形又比她大上一圈。如今只是考虑该怎样在尽量不伤害她的前提下,擒住她而已。   敖璃一声长吟,猛地向敖浑冲去。   许仙坐在廊下,同白素贞下着几手闲棋,只等敖璃的到来。许仙打量着这华美的宫阙,忽然对白素贞叹道:“假的终究是假的。不如我去将这王府买下来,请人重新装潢一下怎么样?”   白素贞用黑白分明的眸子,白了他一眼,道:“不必,该你走了!”棋盘中的黑子与白字奇异的绞杀成一团。   许仙微微一笑,轻轻落下一字,道:“你输了!哈哈,已经是第七把了!”今天他可算是扬眉吐气。   白素贞却也不恼,只将棋盘上的棋子慢慢收起,笑道:“下次一定赢你!”   许仙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道:“这五子棋的奥妙岂是常人所能体悟!”他被白素贞以围棋杀的不行,就搬出看家绝学来,白素贞果然一下子适应不了,被他扳回一城。“不过,敖璃怎么还不来啊!”   许仙此言一出,白素贞手中的棋子却突然掉了一颗,“铛”的一声落在棋盘上。白素贞脸色一变,掐了玉指默默运算,道:“不好,敖璃有难了,我得去救她!”   许仙不由握紧了放在身边的追星剑,能让脸色如此难看的一定不是寻常之事。   白素贞一边招呼着“青儿”,一边就要化光而去,许仙却抓住她道:“我们一起去!”   白素贞正欲拒绝,却见许仙的眼中已经透出金色的光芒,而后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而他的肉身却还端坐在蒲团上闭上了双眸。这时听到白素贞呼唤的小青走过来“姐姐,怎么啦?”许仙此刻的状态,不禁道:“阳神出窍!”   白素贞对许仙点头道:“那好吧!我们一起,青儿在此守护肉身。”以阳神状态下,就不必担心飞行中多花费时间。   许仙却道:“不,小青也一起!”他还不知会遇到怎样的敌人,能多个人就多一点机会。只是他也注意到,方才那种焦急的情绪在他出窍那一刻消失无踪,只是对敖璃的关怀却没有改变,只是忽然变得冷静了而已。   小青本能的抗拒道:“你管我?”   许仙淡淡道:“你还欠我一次,不是吗?”   小青心中一惊,还要再说些什么,白素贞打断道:“别再说了,快走吧!”过去抓住许仙的手,化作一道光芒,掠空而去。   小青跺了跺脚,只得跟在后面。   钱塘江上,阴风怒啸,浊浪排空。往来船只都已消没,人群站在两岸只望着这黑色的江水,议论纷纷。   江水深处,一条长约七八丈的蓝龙正奋力追赶着一条四五丈长的白龙。口中道:“敖璃妹妹,别跑了。我只是想请你来钱塘江中游玩而已。”声音沿着汹涌水流传入敖璃耳中,变得有些怪异。   敖璃却只是加紧控御水力,奋力向前游去。却只是觉得这江水越来越迟滞,明白这是身后那人在使坏。   这钱塘江乃是敖浑的水域,他有意将敖璃逼迫至此,一则是想要擒拿于她。二也是显示自己的法力,让敖璃倾服于他。只是敖璃的韧性也超出他的想象,就这么追了近百里,对方却依旧不肯停下,令他的心中也起了一股烦躁之意。若是被敖璃游到了东海,就不知便宜了谁了。   敖璃只觉得身体越来越疲惫,恨不得立刻停下来休息一下。在陌生的水域中,却只得这么一路前行。江水忽然在前方一拐,转过却见不少虾兵蟹将拦住去路。   敖璃却不减速,只是一声龙吟,那些虾兵蟹将便逃散开来,对于龙的本能的畏惧,是难以消除的。敖璃还未来得及放心下来,就见前面网状的黑影,稍一减速还是狠狠的撞在上面。   原来竟是一张锁链结成的大网,这时那些虾兵蟹将又重新围拢起来,拉着网边,将网中的敖璃一圈圈缠绕。敖璃奋力挣扎,却越发觉得无力。这时敖浑赶上前来,御使水力形成重压,敖璃终于挣扎不动,喘息着拿一双金色的眸子瞪着敖浑。   敖浑围着她游动两圈,不禁哈哈大笑,道:“敖璃妹妹,哥哥这罗网如何?便只请你在我的水府中小住几日,而后我等结为夫妻,同掌天下水域,岂不快哉。”   从小到大只在敖乾的庇护下,她如何受过这样的挫折与委屈。闭上眼睛,在心中想着:爷爷,姐姐,许仙,你们在哪呢?一滴泪珠就从她的眼角留下来,凝成珠玉落入深深的江水之中。   恍惚间,父亲投入海口中的神色还依稀记得。爷爷认真的对自己说,我们是龙啊!   敖浑正要上前更相亲昵,却见敖璃突然又睁开了双眼,金色的眸子中充满了决绝。捆绑她的锁链开始发出刺耳的呻吟,铁链勒进身体传来一阵剧痛,这痛苦反而加倍了她心中的勇气。   敖浑愣住,不禁后退了一些,“你……你想做什么?”他已有所预感,却不信敖璃真的会如此。   鳞片破碎,鲜血涌出,敖璃怒吼一声,铁链瞬间破碎,一声龙吟在江面上回荡。鲜血染红了一片江水,她的眼眸却如金铁。而后猛地朝敖浑扑去。   高空之上,龙吟声传来,许仙道:“就在那里!”   白素贞点点头,向下面那一带江水飞去。 第二十二章 屠龙   江水转瞬间已经染红了一片,面对扑过来的敖璃,敖浑下意识的选择了躲避。他不明白,为何本该是探囊取物的埋伏与擒拿,会变成如今的死斗。只因他身为龙族却不懂龙的骄傲与尊严吧!宁可战死,也绝不被俘受辱。   若是敖璃真的敖浑在自己手下,不必敖乾来杀,东海龙族与天庭就不会放过他,敖浑心中不由大惧,更是左右支拙,兴不起战意。   敖浑面对敖璃如疯虎一般的攻击,他却丝毫不敢还击,生怕再给敖璃添上新伤,致她死命,反而喊道:“敖璃妹妹,我们停手吧!”   却在被敖璃趁机在身上留下几道伤痕,剧烈的痛楚传来,几乎使他不能忍受,因为他也是高高在上的龙啊,从小到大又有谁敢同他搏杀,所以他不明白,敖璃是如何在这样的状态下维持攻击的。   被敖璃的龙血浸染的江水,不再受敖浑的控制,而是随着敖璃的意志旋转。慢慢在江水中心,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两条巨龙就被困在漩涡构成的牢笼中,激斗不止。   只是无论再怎样强大的意志,先天上的差距却不可能消除。敖璃也只是勉强占着上风而已,只是血,总有流尽的时候。敖璃的嘴角却泛起一丝微笑,是时候了,只要将内丹……   “敖璃,你出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打断了敖璃的思绪,敖璃也忍不住抬头望去,是许仙和姐姐,正站在岸上呼唤她。那声音仿佛含着光芒,敖璃心中一喜,猛地跃出水面,化作人形,向着他们走去。   敖璃的白衣已被鲜血浸透,或许是遇到了亲近的人,方才那股决绝的意志慢慢消失,原本被压制的痛楚此刻加倍的传来,蹒跚的走了几步,轻声道“许仙”忽然就那么直直的倒下。   许仙连忙上前将她接在怀里,瞧着满身伤痕昏迷不醒的敖璃,不禁目眦欲裂,怒火冲天。   敖浑此刻也化为人形,来到岸上,道:“快,快救她!”他心中惊惧的已是说话打颤,敖璃若死了,他也完了。只是看到敖璃的伤势,他的心也是一脉冰凉。   小青惊讶的道:“敖浑,真的是你!”她常在江浙一带厮混,却是见过敖浑的,而在原本的故事中,水漫金山时,她能召来那么多钱塘水族,怕是和这敖浑也有不小的关系。   白素贞顾不上其他,将自己的氤氲之气调集到极致,将敖璃慢慢包围,又吐出内丹来控制她的伤势。   许仙将敖璃交给白素贞,站起身来,噌的一声腰间的追星剑指着敖浑,怒喝道:“纳命来!”这一声喝雷霆霹雳,金刚怒吼,而许仙的身体上也浮现出一层金光。   白色的剑光却令小青闭上眼睛,连连后退。   许仙却以剑虚引,竟然就在虚空中画出一道五雷符。雷符成,树干粗细的雷霆猛烈的向敖浑击去。   敖浑也是一惊,但身后的江水中立刻扑来一道大浪挡在他面前,将那道雷电引去,而后道:“小子,敢来水中吗?”他便重新化为龙形,潜入水下。他才不信许仙敢到水中来同他相争。   许仙却毫不犹豫扯开衣衫,露出赤裸的胸膛,随之跃入水中。那被扯下的青衣在空中就化为乌有,这本为他灵质所凝,如今失去依托,也就荡然无存了。   白素贞正吐出内丹为敖璃维持伤势,不能稍离片刻,却又无法阻止许仙的作为。只得对小青急道:“青儿,快去帮他!”否则许仙在这钱塘江水中同水神相斗,岂不是九死一生。   冰冷的江水湮没许仙的阳神之躯,许仙神魂中的水星散发这湛蓝色的光芒,几乎能够透过神魂,照到外面。许仙取出那颗水灵珠含在口中,而后拼命的调集水力。但却难有什么效果,就是敖璃在这江水中也是凭借自身的血液才能操控水力。   敖浑心中怒起,竟敢到水中与我为难,将我这钱塘水神视为何物?今日诸事不顺,敖璃生死不明,他心中更是烦躁不安到了极点,便将许仙当作了发泄的对象。   他虽恼怒,却依旧小心的操纵钱塘江的江水,向水中的许仙压了过去,这一压足有千钧之力,若是凡人,这一下便压为血浆。   许仙却运起水星之力与之抵抗,不断的化解压过来的水力,却也仅此而已。连防御都显得勉强,又谈什么进攻呢?   而那一条赤色的影子不断的在许仙身边盘旋,许仙却只是悬浮在水中悬浮不动。心中的怒火早变成了冰寒的杀意,他在等,等一个机会,唯一一个能在水中击杀龙族的机会!   敖浑见水压一时不能奏效,要杀这许仙还不知得什么时候。见许仙在水中丝毫不能移动的样子,心下一横,带起无穷水力,如同一支长箭,猛地向着许仙咬去,这一下若是咬中,便是神魂也撕的粉碎,连轮回都入不得。   许仙的神魂慢慢变成金色,一双眼眸中透出淡漠的光彩,望着扑来的敖浑,面上却无任何表情。就在那巨大的獠牙也看得见的时候,许仙突然吐出口中那一颗水灵珠。   在水中焕发出一层层淡蓝色的光华,捆绑许仙的水压顿时解放开来,略略向旁边一移,敖浑这一扑就扑了个空。   敖浑没想到许仙竟有如此异宝,却有恃无恐,只要在这滔滔江水之中,靠水力是绝对伤不了他的,水系的法宝也是一样。只是他转头一看那片水域,心中大讶,因为许仙竟然不知所踪。   巨大的危机感传来,只觉得眼角洒下一点金光,敖璃这才发现,许仙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背上,只是神魂没有重量,他竟然没有察觉。   原来就在刚才,许仙有意装作被困的样子,只为了得到这么一个近身搏杀的机会。就在他避过敖浑的一瞬间,抓住了他背上的龙鬃,而后一点一点向他的龙头靠近,只要让他骑上龙头,就用手中的追星剑来同他来个了断。   敖浑大为惊惧,发狂的摆动着身体,想要将许仙甩下来,只是许仙本就轻若无物,又全力使用水星发挥水灵珠避水的功用,敖浑哪里能够甩脱,见他越来越近,敖浑转头张口向他咬去。   许仙在敖浑来咬的一瞬间,便松开了手中的鬃毛,恰好避开了这一扑,于此同时,许仙淡淡道:“抓到了。”只见他的左手已经抓到了敖浑赤色的龙角。   在敖浑惊惧的目光中,许仙反手握剑,向着敖璃的头上狠狠插去,追星将焕发出金白色的光芒,发出奇异的颤鸣,似乎在因自己被使用而感到欢欣。   敖浑拼命的摆动头颅,许仙不由身体一斜,这一剑就从敖浑的龙头上擦过去,却还是留下一道深深的伤痕。   敖浑发出一声的痛吼,拼命的在水中游走。   白素贞也分神向江水上望去,只见原本渐渐平静下来的江水,忽然如同煮沸了一般,一个巨大的龙头忽然从水面探出,眼中却有了惧色。赤着上身的许仙居于其上,抿着嘴唇,露出刚毅的神色。一手握紧龙角,一手持剑,仿佛在下一刻便要将恶龙屠于身下。   白素贞脸上一喜,却也是满心惊讶,她想不到许仙竟然能在水中将一条龙逼迫到这步田地。却不知许仙为了这个结果,冒了多少风险,设了多少算计。那敖浑若是聪明点,只是水中游走,不去靠近许仙,许仙无论如何也追不上他。而他心中躁切的同时,又中了许仙的陷阱,终于被“将军”!   而后几个浮沉,敖浑在剧痛与狂乱之中,向着前方游去。白素贞对着旁边只是呆立的许仙道:“青儿,你做什么?还不快去跟上他们。”怀中敖璃的鲜血染红了她的白衣,但好在血已经止住了。只是气息依旧微弱的令她心疼。   小青飞于高空之上,见一人一龙在江水中起伏。追星剑的白金色光芒即使在这么遥远的距离依旧觉得刺眼,更何况是靠近。   许仙只是握紧龙角,寻了个机会追星剑,再一次刺向龙头,这一次终于击中了。却只发出一声金铁交鸣的响声,这龙的头骨竟然出乎意料的坚硬。   敖浑要害受创,痛不欲生,猛地撞向旁边的山崖,想要将许仙压成齑粉。   山壁猛地扑来,许仙来不及做任何反映,也绝不肯放手。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山石碎裂。小青一声惊呼,却见水中透出一抹金光,但见许仙身上的金光却更加耀眼,却是用了金身。   然而这一击却也令许仙也神魂激荡起来,而金身的承受能力也不是无穷的。想要击杀身下这巨龙,必须从原本的伤口处再做攻击,在这起伏不定的龙头上,却又怎么可能做得到!   敖浑一次不成,又是一次,一边狂乱的向前游动,一边将头向着两边的山壁上触去。   一次次撞击,令许仙的太阳之力加倍的消耗。小青在高空之上也觉得惊心动魄,焦急的念叨着:“放手啊!”这样下去,许仙绝对支持不住的。   而此刻天边却出现一片墨蓝,原来这一路游来,已经到了出海口。再往前就是茫无际涯的东海了,龙族的大本营之所在。   此时海面上正是狂风暴雨,巨大的雷霆划破天空,就是最强的五雷符也比不上它一个枝杈。敖浑神志不清的托着许仙狂乱的游动,他只知道哪怕有片刻的停息也会受到致命的攻击。   而许仙此刻却将追星剑咬在口中,一手还紧抓着龙角,一手却在龙头上写着什么,只见他手指划过的地方,必然留下金色的痕迹,海水起伏,他却竭力保持着符文的连续。   一个大浪打来,手再一次滑脱,这已经是第五次失败了,许仙却抿着嘴唇开始了第六次。终于,这一次他画完了最后一笔,大声喝道:“定!”敖浑的身体顿时呆住,顺着水势飞出水面。赤色的眼眸透出剧烈的挣扎之色,仿佛随时可以挣脱定神符的效用。   许仙第一次松脱了握着龙角的左手,同右手一起握紧了追星剑,太阳之力疯狂的涌入,连身上的金身都维持不住,却让追星剑的白色剑光中多了一抹金色的神髓。   当这光芒亮到了极致,便迅速向下坠去,虽然只是短短的距离,却有如流行划破天际的姿态,从原本的伤口处,深深的刺入巨龙的头颅。   “死吧!”许仙冰冷的咆哮同巨龙惊恐的痛吼交汇在一起,天上的雷霆也仿佛在这一刻静默,而后涌向那金精之气的所在,再然后便是照耀一切的电光与湮没一切的黑色海水。   雷霆响彻,狂风呼啸,小青不得不升到云层以上,在她快要穿过云层的时候,一点白金色的光芒照亮波涛起伏的海面,令她感到一阵难受,而许仙击杀敖浑那一幕却深深的映入她的眼眸之中。令她震颤,呆滞,而后感到一丝恐惧。   这时却有一道闪电从小青身边划过,才将她惊醒,她不敢多留,穿过云层。就此失去了许仙的踪迹。   小青回到钱塘江边,道“姐姐,我……”   白素贞急问道:“汉文怎么啦?”却是心中一止,有些恐惧的想:他,他不会……   小青低下头道:“海上有暴风雨,我就跟丢了。”又补充道:“那把剑太厉害了,我根本不敢靠近!”不知为什么,她没有说出她最后看到的那一幕。   白素贞这才略略松了口气,虽然恨不得立刻飞到海上寻觅许仙,但此刻怀中敖璃的伤势却更是刻不容缓。   权衡片刻,白素贞便对小青道:“青儿,你带敖璃先回王府!我去奇宝山找那参老去讨一些参须!”言罢就将敖璃交给小青,自己掠空而去。心中默默道:汉文,敖璃你们都要没事啊!   小青望望怀里沉睡的敖璃,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暴风雨初停的海面上,万里无云,碧空如洗。海水由墨蓝色变为淡蓝,海风也不复方才的暴烈,而变得和煦起来。仿佛上一刻还是提刀欲杀的怒烈将军,下一刻就是闺房梳妆的温柔少女。   涛声阵阵,几个浑身湿透的男人围坐在篝火边,正相旁边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道谢,“谢谢你了,妹子,若不是你,哎!”方才的暴风雨打翻了他们的船,多亏了面前这小小的少女他们才能够得救,只是船上的货物却都没有了。   其他的人也是跟着连声道谢,只是面上都有沉郁之色,海运便是如此,全凭天意,稍有不顺就是血本无归。   而那少女却不懂得这些,只是眯起眼睛,甜甜的笑着,笑起来的样子仿佛十二三岁的小女孩,满是天真与纯澈。修长的身姿被阳光与海浪染成耀眼的小麦色,看起来开朗到了极处。   这时一个男人忽然指向海面道:“哪里还有人!”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果然见一个人漂在海上。   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的男人道:“已经死了吧!不然怎么漂着!”   “我去看看!”少女却已经站起身来向着海中跑过去,身量却是极为高挑。一入海水,她就像一条滑溜的小鱼,迅速的向着那漂着的人奋力游过去。   从水下将那人托起,却是心中一讶,因为这人竟然非常轻,轻的好像不存在一样。少女心道:难怪能漂在海上,身子这么轻。说不定一阵风刮过来,还能飞在天上哩!却拉了那人到海滩上,而后将她背着身上,背着那人到篝火旁。   而后拍拍他的脸颊,大声呼唤道:“喂,醒醒,要吃饭啦!”她这样特别的呼喊方式令篝火便的几个人都泛起一丝笑意,损失货物的沉郁倒是少了一点。   许仙隐约间似乎听到了姐姐的呼唤,慢慢的睁开双眼,面前却出现一张陌生女子的美丽面容,一双眸子从迷惑到平静,不过是一瞬间的事。而后慢慢坐起身来,冷静的问道:“这里是哪里?”   这时那“刀疤脸”道:“兄弟,你也是遇上海难了吧!这里是一个临海的小岛,离岸不远,经常有船只经过,等上一两日就能离开了。听说岛的另一边有个渔村,明天我们可以去瞧瞧,说不定能找到没有出海的渔船,送我们离开。”   许仙默默念叨着:“岛?那,我又是谁?”   他在阳神出窍的状态下,过度的使用太阳之力,本就对阳神大有损伤。而且在那一瞬间他手中的追星剑的精金之力引来了天雷,若非下面就是海水分散了雷霆。许仙大概已经被那雷霆给融化了。   虽然侥幸不死,却让他强行阳神出窍的后遗症,全面的爆发出来。暂时失去了记忆。   若是能够渡过此关,自然是阳神大成,记起全部记忆,再无半分瑕疵,若是不能的话便会神智逐渐昏聩,灵力消解。因为神魂是不能出窍太久的,若是一直找不到肉身,阳神极有可能消解。   以许仙现在的修为,若是三日内不能回窍,最多还能做个鬼仙,更大的可能却是神形俱灭。 第二十三章 渔儿   出窍而不能回窍,大概是每个阳神初成的人最害怕的事。八仙之一的铁拐李本是身体健全的人,只因一次出窍,令徒弟守“尸”,弟子家中老母亡故,回去奔丧而将尸体焚化。铁拐李回去找不到肉身,无奈只得寻了一具新死的尸体附着其上,于是就成了瘸子。   而许仙就面临这种尴尬的境地,更尴尬的是,他忘记了自己该要回窍才是。   “我怎么知道你是谁?”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响起,却是那救许仙的“小女孩”在沙滩上笑的打跌。她见过许多这样的,都是被暴风雨吓懵了。   许仙有些无奈的摸摸脑袋,感到一种危机,却偏偏想不起这危机来自何处,脑海中只有许多杂乱的信息来回的回荡,全偏偏拼凑不出完整的记忆。   那“小女孩”将一个烤好的鱼送到他面前道:“来吃个鱼吧!等等就想起来了,我见过很多你这样的,都是等等就想起来了。”   许仙接过香喷喷的烤鱼,送到口边,却偏偏吃不下去,他如今是灵体,本就不需要饮食的。   “小女孩”皱眉问道:“不好吃吗?”   许仙摇摇头道:“我不饿,你们吃吧!我给你们烤!”说着话将手中的烤鱼递给旁边的人,接过“小女孩”手中正在烤的鱼,问道:“还没问姑娘你的尊姓大名,多谢你救我了。”   “小女孩”听见他问自己的名字,立刻高兴起来,道:“我叫渔儿,这个岛就叫渔儿岛,和我一样哩!”   渔儿?似乎不像个正式的名字。但许仙只是点头道:“多谢渔儿姑娘了。”   那几个客商也连忙又道了一次谢,而后许仙便接过渔儿烤鱼的工作。心里想到:这个自己似乎很熟悉,难道我以前是个厨子吗?   海上的夜空,星辰似乎格外的繁密。洁白的沙滩上,红色的篝火中,传来一阵阵烤鱼的香气,和木炭的噼啪作响。   许仙低着头思索着什么,渔儿一会儿瞧瞧篝火中的烤鱼,一会儿瞧瞧许仙,都是极为感兴趣的样子。   那几个客商只是自顾自的交谈,倒不是他们故意冷落许仙和渔儿。只是许仙虽然暂时失去了记忆,但身上的气质却并未消失,反而因其出窍的状态更加显露起来。少了一些几分的亲和,多了几分修道者的孤高,令人无法轻易交谈。   而渔儿天真纯澈,他们那些事,实在跟她没什么好说的。   倒是渔儿自己,捧着脑袋,似乎没有感觉的样子。打量着坐在一边的许仙,猜想他怎么会没有重量。   那客商中一个面目白净的年轻人,忽然对渔儿道:“渔儿姑娘,你家中还有旁人吗?”心里对渔儿只关注许仙,却是不大乐意。   渔儿脆声道:“就我一个哩!”   年轻人心中一喜,又道:“你如此风餐露宿,无家可归,总不是个办法。可曾想到寻个好人家嫁了。”虽然心里嫌她太黑了点,高了点,但模样俊俏的很,而且又是救过自己的性命,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渔儿却道:“我有家哩!”说着话指指身后海岸尽头的破房子,生怕别人不知道那是她的家的样子。   年轻人也就笑着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这样一个傻妞,娶回去也是惹人取笑。而且看着男人的身子也不知道避讳,怕是不知道礼义廉耻。   许仙烤好了鱼,几个人一吃都是赞不绝口,渔儿又专门到海里捉了几条回来。说起来这海仿佛是她家后院一样,不持任何工具,就那么潜入海中,不一会儿就将一条条鱼扔上来。令几个人看的都是惊讶不已。   等到诸人靠在篝火睡去,许仙仍自坐在海边仰头望着那一轮明月,依稀看到点点银光落入他的身体中,然后便多了一股冰凉舒适的感觉。腥咸的海风不休止的吹着,涛声既喧闹又寂静。让人分不清此刻该是怎样的感觉。   沙沙的脚步声从身后想起,赤足的渔儿来到许仙面前,笑呵呵的道:“还不睡啊!”   许仙望着面前这心灵纯澈如十二三岁,身体却是十七八岁的少女,心里也觉得愉悦起来。她小麦色的皮肤在银色的月光下,似乎显得更加耀眼。比许仙还要高挑些的身材,仿佛有一大半都长在腿上,或许因为经常游泳的缘故,所以显得格外修长美丽。   许仙微笑道:“不困。”又问道:“你怎么也不睡啊?”   渔儿道:“我突然想起你没衣服穿哩,晚上要冷的,就给你送衣服来了。”说着话将手中的衣服放在许仙跟前。   衣服是最劣制的麻衣,还是让许仙的心温暖起来,虽然能够保持平静,但失忆的人总是想多得一点温暖。其实并不觉得寒冷,却还是披在身上,恰好合身,许仙注意到,这衣服是男式的。   还未等许仙问,渔儿就低低的欢呼一声,道:“这是我阿爸的,没想到这么合适呢!”   许仙轻声问道:“你的家人呢?”   渔儿道:“都到海里去了,那天他发了好大的脾气哩,有那么大的浪打过来,就把我阿爸跟我阿妈带走了。”她伸展双手,夸张的比划着海浪的大小,脸上却没有什么悲戚之色。   “他”发了好大的脾气?   许仙忽然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了,是海啸!   一时之间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叹了口气“这些年你都是一个人吗?”   渔儿将一双长腿蜷曲起来跪坐在许仙身边,望着无尽的大海,脸上“是啊,一个人!不过我救了好多人哩!嘿嘿,你就是其中一个。他老是发怒,每次发怒都要带好多人下去呢,我就去向他把这些人讨回来。”   许仙似乎看到面前这少女,在一次次暴风雨中同海浪搏斗的场景,心中不由一阵唏嘘。   暴风雨?许仙的脑海中突然多了些东西出来,一些残存的画面中,自己驾着巨兽在暴风雨中前进,一道耀眼的金白色光芒,不知是雷电还是别的什么,自己就此失去了记忆。   渔儿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站起身子,双手捉住许仙的肩膀,许仙一愣,只见她就这么将自己提了起来,一脸兴奋的道:“真的一点都不重啊!”而后单手将许仙在空中转了几圈。   许仙在空中“……”   这时在篝火旁,那白净的年轻人正偷眼向这边望,心中满是震撼,喃喃自语道:“天生神力?”   渔儿玩累了,才将许仙放下,开心的道:“我好喜欢你啊!”   许仙闻言一愣,‘好大胆啊’!见她眼中浑然没有半点情欲之色,知道她是对玩具的那种喜欢。不由无奈的道:“我也是!”   渔儿又在沙滩上蹦跳了两下,突然拉着许仙,道:“我们去屋里吧!”   许仙惊讶的道:“屋里……这不太好吧!”   渔儿开心的道:“有什么不好的!走啦,给你看看我的宝贝!”就这么拖着许仙往她的小木屋中去。   沙滩上,那白净的年轻人,满心不是滋味,竟然让这小子得了便宜。想想渔儿那修长自然的身躯,不由心中火热,慢慢爬起身来,也向着那小木屋走去。   虽然那“刀疤脸”曾专门告诫他们几个,不要去招惹那许仙,但他现在只想着去分一杯羹,全把“刀疤脸”的告诫抛在一边。   许仙被拖进渔儿的屋里,虽然明知道不会发生什么,但还是难免有些意想。不由想到:渔儿这样的女孩子,在现代绝对比什么病美人受欢迎得多。开朗大方,自然随性,都是对她最好的评价。   “现代?”许仙的脑海中又是一阵混乱。   渔儿让许仙坐在床上,就自顾自的撅着屁股在杂物里翻找起来,忽然欢呼一声“找到了!”就从杂物里拉出一只黑黢黢的陶罐来。宝贝的抱在怀里,对许仙道:“这可是我的宝贝哦,我花了好长时间才攒的!”   许仙这才回过神来,听她的话,猜想大概是什么漂亮的贝壳、稀奇的石子之类的东西。   渔儿将陶罐抱到床上,打开盖子,里面的东西却令许仙吓了一跳,竟然是上百颗圆润无比的珍珠,而且每一颗都至少有龙眼大小。“你这都是从哪得来的?”   渔儿理所当然的道:“我在海里找的啊!不好的都被我拿去卖了,好多人要哩!”   许仙不禁苦笑,没想到面前这看似一贫如洗的渔儿,竟然还是个富婆哩。好吧,自己也快学会她的口音了。只是这里面的珍珠随便拿出一颗来,都能买下一座小院了。   渔儿兴致勃勃的拿出一颗稀少的黑珍珠,道:“我还没给别人看过哩!”她要给别人看她的宝物的时候,别人都像许仙一样,以为是什么石头贝壳,全然不放在心中。如今终于能拿出来向许仙炫耀一下,心里别提多得意了。   渔儿将里面最大最稀有最漂亮的珍珠一一拿给许仙瞧,许仙见了也是兹兹称奇。而此刻窗外一双眼睛,正散发出贪婪的目光,盯在那一颗颗珍珠上,恨不得就这么扑进去,将那黑黢黢的陶罐据为己有。 第二十四章 珍珠   屋外的年轻人不由想到,今日若再坚持一下,说不定这渔女就嫁给自己了,那自己岂不是一夜暴富,而且这渔女简直如摇钱树一般,只要得到了她,那真是一辈子吃穿不尽。   许仙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转头一看,目中神光如火。令在门外偷窥的年轻人心中一惊,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连忙轻手轻脚的离开。得仔细想想怎么才能独吞这一罐珍珠。   许仙又转过头来,微笑着听渔儿讲述她得到这些珍珠的经历。哪次遇到一个大蚌差点夹住她的腿,哪次在水里遇到了鲨鱼……   她讲的生动有趣,许仙却于这些生动有趣的故事中感受到面前这女子生活的艰险。海固然是博大慷慨的,但也同样是极度危险,渔儿讲的这些事只要有一件成真,她便已成了海中的孤魂,不复此刻的生动。   许仙突然打断道:“渔儿,等我想起自己以前的事,我带你离开海边吧!”他有种感觉,自己恢复记忆也不过是这几天的事了。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力量,至少能够保护面前这少女不受伤害。   渔儿却歪着脑袋道:“嫁人吗?”   许仙微笑着道:“只是离开海边而已!”   渔儿却立刻拒绝道:“不行,我不能离开海边,我不能!”坚决的令许仙有几分惊讶。   许仙皱眉道:“你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吗?”   渔儿忽然笑道:“阿爸说过,我们都是海的孩子,渔儿是海的女儿,早晚有一天要回到海里去的,早晚。”似乎怕许仙再说下去,将陶罐里最漂亮的那颗黑珍珠塞进许仙手里道:“这个送给你了。”   许仙接过珍珠,见她将那陶罐封好,又重新放回那堆杂物中去。看似宝贝的不得了,其实却非常随意。   渔儿将陶罐放好了,又回到床上,打了个哈欠道:“该睡觉了,不然明天就起晚,赶不上退潮了。”而后就躺在床上,先将修长的身子伸的笔直,才有蜷缩起身子。只是那床却显得有些短了。   渔儿想了想,拍拍身边空出来的床板,对许仙道:“你睡这里好了,外面晚上很冷的。看你长的白白嫩嫩的,一定受不住。”   被一个女子称为白白嫩嫩,许仙也有些无奈,却只是道:“算了,我到外面打坐一夜吧!”   渔儿不解的道:“为什么?”自己将床让给他睡他都不睡。   许仙张口欲言,却又转口道:“好啊!”无论如何也不能看她这样下去了,她的幸运总有用完的时候,那时候,她或许会真的变成泡沫,但却绝不是自己想看到的。   一定要让她离开这里,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使一些手段也是在所不惜。他在阳神出窍的时候,理智总是能稳稳的压过种种情绪。   同渔儿并排躺在床上,许仙却是心如止水。身边的渔儿很快就睡去,发出低低的鼾声。   打鼾的女孩子?许仙不由微笑,却又叹了口气。   “阿爸,阿妈!”枕边传来细细的梦呓,似乎含着不能言说的悲伤,许仙不禁闭上了眼睛,不论再怎么用海的孩子这种话来安慰自己,失去父母的痛苦也不会简单的消失。   而后渔儿又轻声的梦呓着什么,许仙闻言却猛地睁开双眼,望向枕边带着甜甜微笑的少女,觉得心中有些疼痛,用轻而肯定的声音道:“一定,一定不会让你那么做的。”   见渔儿已经睡着,许仙心道:现在该是解决另一件事的时候了。便要坐起身子,想要下床,却不由苦笑,渔儿睡相极差的将一条腿压在他身上。许仙伸手抓住她那极富弹性腿弯,轻轻从身上移开。   见没有惊醒她,方才松了一口气,望望床上的渔儿,又望望手中的黑珍珠,许仙摇摇头,走出屋外。   而在此时的篝火旁,那年轻人却是翻来覆去,终究是想不出能够独吞这一罐珍珠的方法,不得不叫醒了其他人。   在不悦的嘟囔声中,“刀疤脸”不快的道:“你干什么,这么晚了!”   年轻人忙道:“大家都小声点,我跟你们说个事……”他便将在渔儿窗外看到的情景同诸人一讲,诸人都是色变。那么一罐珍珠的价值,他们每个人都清楚得很。   刀疤脸皱眉道:“她是我们的救命恩人,若是没有她,我们现在已经是死人了!”其他人闻言也露出一丝犹豫的神色,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恩将仇报的事至少在表面上没几个人愿意做。   年轻人立刻反驳道:“我们要出多少次海,遇见多少次这样的事情,才能赚到那么多钱,谁知道下次是不是真的就死了。就是这次,我们怎么回去面对家中的妻儿,老大,你以前干的事情别以为兄弟们不清楚,如今不过是再做这么一次……呃”   刀疤脸的脸色一变,脸上青色的刀疤抖了一抖,越发显得狰狞起来,伸手卡住年轻人的脖子,将他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那年轻人脸色涨的通红,却毫不回避的同他对视。   刀疤脸看着手里脸色已经发青的年轻人,终于颓然的松开手,转脸在身边手下的脸上扫了一眼,却见他们眼中都透出贪婪的光来。他知道,自己若是不答应,立刻就会失去众望。   不必面对无常的海洋,只要杀死一个微不足道无人在意的渔女,就能一夜暴富。在成本与收益面前,每个人都很现实。   当摘下那一层温情的面具,发现所有人都同自己一样的邪恶,心中的那点不安也就可以顺其自然的被安抚,乃至抛弃。于是,卑鄙商议便开始了,细致到动手的时间与如何处理尸体。   许仙站在阴影之中,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却不急着出手,而是慢慢的退回小屋之中,看着还在床上安睡的渔儿,无声的叹了口气。   一夜安然,动手的时间并非在今晚。那刀疤脸的思虑极为周密,甚至连洗脱嫌疑的办法也一并想到了。   等到渔儿从睡梦中醒来,却发现自己牢牢的搂着许仙,面上也是一热,感到些许不好意思,慢慢地放开许仙,而后才轻盈的跳下床去,拿了门边的鱼篓一路小跑,向着正在退潮的大海跑去,在沙滩上留下两行足迹。   许仙便睁开双眼,起身走出门外。   只见朝霞如火,勾出出一个修长而美丽的身影,正弯着腰,在黎明的海岸上寻找着什么。   待到天光大亮,渔儿带着许仙和那几名客商一起往渔村中走去。渔村只是最寻常不过的渔村,破旧而零落。村民脸上带着被海风和贫苦雕琢出的沟壑,并保持着对陌生人的戒备与好奇。   渔儿亲切的同遇到的每一个人打招呼,只是被她打招呼的对象总是不像她那样的开心罢了。许仙甚至感觉道,那目光里对渔儿的戒备甚至比对他们这些陌生人还要深。   无论那是因为什么原因,却令许仙加大了带渔儿离开的决心,难怪她要住在岛的另一侧,在这样充满敌意的环境中,能让普通人发疯吧!而渔儿能有如今的开朗,简直不可思议。   忽然一阵惊呼声传来,好像海边发现了什么东西。渔儿对许仙道:“去瞧瞧吧!”   来到海岸边,已经围了许多村民,却都远远的不敢靠近,纷纷的议论声传来。   “那是龙王爷吧!”   “好像是死了。”   “别胡说!”   许仙拨开人群,走近一看,一条巨大的赤龙搁浅在沙滩上,蜿蜒的身躯毫无生机,头上正插着一把白色的长剑,在日光下反耀着光芒。   那光芒炫目而熟悉,仿佛要一下子撕裂许仙脑海中的黑暗。不知在什么时候,许仙已经抱着脑袋跪在了沙滩上,无数记忆的碎片重新被拼合成完整的记忆。   从最初的阳神出窍,到后来大战仇王府时候的情景,一幕一幕,全都浮现。   这并非简单的找回记忆,许仙只感觉到脑海中的一切都被改造重塑。   确实无误,却又仿佛是崭新的东西。阳神越发显得圆融,所有微不可查的裂痕都被弥补。就在这一刻,从全部失去到全部得到,许仙的阳神终于完全炼成了。   脑海中的沧海桑田,瞬息万变。与现实中却不过是短短的一瞬间。   渔儿关切的扶着许仙,檀口一张一合,许仙却听不到她在说什么,许久之后,耳朵重新恢复听觉,只听渔儿关切的问自己“你怎么啦,你还好吧!”   许仙慢慢站起身来,先是微笑着对渔儿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了点东西!”拍拍脑袋,望望那条被自己杀死的钱塘江龙王,竟然同自己一样被洋流带到了这个岛上。   若不是见到这极为熟悉的场景,怕是要记起记忆还有些困难。但是既然找回了记忆,那么如今最大的危机也就摆在他面前,必须得回到肉身中去。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许仙向那赤龙走去。而后一脚踏在龙头上,握紧剑柄,用力一拔,将剑拔了出来。龙头颤动了一下,村民哀嚎着倒退,仿佛是自己挨了一剑。 第二十五章 蛇吻   许仙手中的追星剑仿佛起了什么变化,要查看却也不急,如今还是想办法先解决自己的麻烦吧!   一个像是村长的老者,拿拐棍指着许仙道:“后生,你敢拿杀龙的凶器,已经惹了莫大的祸患。”   许仙微微一笑,却不道破,这龙本就是他所杀的。而是反问道:“那又如何呢?”   村长怒道:“龙王爷一定要降怒的给你的,你不但祸及自身,还给这村子带来了灾祸。”此言一出,周围的村民立刻议论起来,村长极有威严的将手一压,周围便静了下来,纷纷瞪视着许仙。   许仙把玩着手中的追星剑,望着剑身上自己淡漠的双眸,随意的道:“那我离开这岛就是了。”望了一眼有些呆呆的渔儿,心里补充道,还要带着她一起。   村长却道:“若是让凶手逃了,海龙王还是要降怒给我们!”村民纷纷附和道:“对,不能让他跑了!”“要把他献给龙王。”“杀了他,杀了他。”   村民的情绪更加涌动起来,无论是这件事是谁做的,他们都需要一个替罪羊。虽然他们也不知道,到底需不需要这么一个替罪羊。但靠海吃海的渔民,对于龙的敬畏却是一般人难以想象的。   一直呆呆的看着许仙作为的渔儿,忽然跑到许仙面前,伸开双臂,道:“不能杀他,这龙又不是他杀的。”她也说不出什么更有力的辩解来。   许仙既有些感动,还有些无奈,被一个比自己还要高的女人挡在背后的感觉,还真是奇怪。   一个妇人指着渔儿骂道:“你这破家灭户的丧门精,这人又是你救回来的吧!你咒死自己爹妈还不够,还想害死我们吗?”   许仙感到渔儿的身躯一阵颤抖,心中怜惜,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到一边去。对村民道:“杀了我就能让海龙王不降怒于你们吗?”   村长却更是愤怒“那更是非得杀了你不可!”   渔儿忽然转过身想抢过许仙手中的剑,却感到手上一麻,被电了一下。却还是大声的道:“是我做的!”   这下众人更是大哗,纷纷指责起了渔儿。虽然谁都知道,渔儿不可能做这件事。   许仙大喝一声:“都给我闭嘴!”渔儿还想再说什么,许仙道:“你也是!”   许仙对村长道:“我能把这龙救活!”   这一句话实在有够震撼,村长颤颤巍巍的道:“你说什么?”   许仙淡淡道:“我说我能把这龙救活,在此之前我不会离开这个岛,现在你们先找东西把这条龙盖上,不然惹来其他的东西,我可救不了你们。”   村长犹豫了片刻,便命村民用沙土树叶之类的东西将那条赤龙盖了起来。首先,他看出许仙不是普通人,若是杀了不知道惹出什么后患。而且就算真的杀了许仙也未必有用,毕竟龙是死在他们的村长边上。   虽然只是一点不可能的希望,但他还是愿意试一试。而且这样的话,若是许仙真的救不活那条龙,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将许仙留在岛上了。   许仙又道:“今晚谁都不要靠近这里,否则这龙活不了,你们可不要怪我。”   村民渐渐散去,不必特别的看守,没有船是离不开这个岛的,而所有的船都在他们手里。   这时,那几个客商也找到了船,正打算离开。“刀疤脸”过来向许仙告别,大声说了几句客套话,趁着他那几个同伙不注意,忽然向着许仙试了几个眼色。又看看旁边的渔儿,对许仙道:“好好照顾她吧!”   昨夜许仙在渔儿的房间里呆了一夜,今天渔儿又为了许仙挺身而出,他们都将他们当作了夫妻。   许仙有些奇异的同这刀疤脸道了声谢,而后同这些人拱手作别,就是留心注意,自始至终也没在他们脸上发上什么“眼中闪过一道寒光”之类的东西,反而和煦的笑着打趣着许仙和渔儿,充分的证明了“知人知面不知心”的道理。   许仙望着他们坐船离开,却知道他们今晚一定会回来,只是那时候就真得要将性命留在这里了,不,是还给渔儿。许仙心中道,但愿你们别回来吧!   渔儿压低声音对许仙道:“你真的能把这龙救活吗?”   许仙笑了笑道:“救活做什么?”他算算时日,自己出窍,而后屠龙,再在海上漂泊了许久。今天就是第三天的最后一天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三日之内赶回杭州去。于是他便想到了另一个注意。   渔儿急道:“那,那可怎么办啊?”   许仙不忍看她忧心,便笑道:“放心吧,我自有办法!”   杭州城中,屋子里满是药香。一张大床上里面躺着的正是许仙,外面躺着的却是敖璃。只是都是昏迷不醒的样子。   白素贞又将药液含下,对着唇送入敖璃口中。而后见敖璃的呼吸平稳,身上的伤痕也都消失了,已经脱离了危险。想必再过一两日,就能够苏醒了。   而旁边的许仙,却是离着危险越来越近。   小青焦虑的问道:“姐姐还没算到许仙在哪里吗?”   白素贞敛眉道:“术法我并非专精,而且汉文的命数本就奇异,‘过去’还看的分明,‘现在’便云遮雾绕,‘未来’却一点都看不清楚。”   小青道:“那该怎么办才好啊?”   白素贞站起身来道:“汉文暂时应该还没什么危险,就算三日之内赶不回来,也有参须为他的肉身续命。只要他能找到一具别的肉身,暂附其上,回来换上就好了。只是,我怕中间会出什么变故,哎!”   为了怕云嫣青鸾担忧,她只将此事蛮下来,若是今天之内许仙回不来,她便只能为许仙度药了。   小青道:“姐姐,这又是何必呢?实在不行就任这许仙再轮回一次,我们到时候再报恩好了。”   白素贞摇摇头道:“我和汉文是朋友,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救他的。”   小青却陡然发作起来道:“什么朋友啊!我看他明明是对姐姐心怀不轨,利用姐姐你的善良假装诚恳,而姐姐也被他骗的五迷三道。眼里面就只有汉文汉文的了,全没把我这妹妹放在心上。”   白素贞撇眉道:“青儿,你怎么能这样说,我一直当你是亲妹妹一样。只是如今汉文危在旦夕,于情于理我们都不能撒手不管啊!”   小青突然哀求道:“姐姐,我们走吧!这样下去,你早晚会陷入情劫之中,就算不为修道,难道你就那么愿意跟别人分享一个丈夫吗?”   白素贞道:“你明明知道我是为了龙族的修炼之法,若能得到,你我都能不再限于这妖身之中。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小青立刻反驳道:“姐姐,不是我不明白,是你不明白。你问问自己,是龙族的修炼之法重要还是敖璃重要,是敖璃重要还是许仙重要?而我这个妹妹又能在你的心中占到几何呢?”   白素贞被小青问的一呆,叹了口气,上前将青儿拥在怀里,道:“青儿,若我得不到龙族的修炼之法,就将全部功力渡给你,助你早登仙道。”   自己的心性本就不是一个修道之人该有的心性,固然能说出想做烛九阴这样的话来,但真到非要选择的时候,自然是比不上床上的这二人重要。   或许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才花费了一千七百年时间也难有所大成吧!只是徒然的积累道行而已。与其这样下去,倒不如就此下定决心,做一个决断吧!   小青一愣,反手拦住白素贞的腰肢,道:“姐姐,你决定了吗?”却不等白素贞回答就推开了她“既然如此,青儿一定会帮姐姐实现心愿,无论那心愿是修行还是许仙。”叹了口气,在心中道:因为,我也早已陷在了姐姐的情网之中了。   小青言罢,就化光做一道青光,飞向天际。白素贞望着天空,默然无语。   回到房内,为敖璃掖了掖被子,摸摸她的额头,已经不烫了。看看她旁边的许仙,虽然明知道那不过是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却还是有些唏嘘。   若真的能得到那修炼的法门,就不用再担心什么情劫了吧!或许,或许……她连忙摇摇头,将这些想法抛出脑海。只是现在最大的问题摆在她面前,下意识的摸摸嘴唇,难道真的要自己来度药吗?   荒凉的渔村中外,美丽的海岸线,许仙同渔儿坐在沙滩上,望着汹涌的大海。   许仙思虑着从村民的口中听来的那些故事,却对身边的少女更是担心。   渔儿从小就能够预知风暴,用她的话说便是能够感知大海的喜怒哀乐。这本该是件好事,在这偏僻的小村落里却得到了灾难般的后果。   因为这种力量一开始还没那么强,不能保证在村民出海前就预知出来。而后在她的预言声中,许多人再也没有回来。   乌鸦到底是预言了死亡,还是带来了死亡呢?或许在人们的眼中是没有分别的吧! 第二十六章 肉身   于是,在村民眼中,渔儿的话这更像是邪恶的诅咒,而非神圣的预言。她却又无法就此缄口,每当她感觉风暴降临,就哭喊着让村里的人去救那些出海还没回来的人。但没有人能在暴风雨中救助别人……   猜忌却因此而更深,那些因为她的“预言”而失去家人的村民也无法接受她。所以他们一家人不得不到岛的另一边生存,直到那次海啸,她失去了一切。   没有朋友,没有亲人,只是在暴风雨中一次次救下落水的人们,而后等待着自己的结局。   “渔儿,跟我回杭州吧!”   渔儿托着脑袋,头也不回的道:“杭州是哪里啊?”   “沿着那个海口一直向上游游,就能到杭州!”   渔儿连忙道:“那不是离开海了吗?不行不行,渔儿的家在这里。”   许仙道:“你已经是我的女人了,必须得听我的。”   渔儿惊奇的转过头,道:“什么?”   许仙道:“昨晚我们不是睡在一起了吗?”   渔儿一下子跳了起来,道:“那样就算是啊!”   许仙点点头,肯定道:“算是,所以……”   渔儿一把抓起许仙,在空中转来转去:“不行不行不行,这可不算……”   许仙被她转的头晕,命令道:“快放下我。”   “不听不听不听,你说不算,我才放了你。”   许仙怒喝道:“你留下来根本是在寻死而已!”   渔儿一惊,松开了手,颤抖着道:“你别胡说,渔儿活的好好的。”   许仙却清楚的记得,昨晚在渔儿的枕边,听到的那句梦呓,不是料想中的“别丢下渔儿”而是“阿爸,阿妈,渔儿来了。”   为什么要冒着死亡的风险去采她根本不需要的珍珠,为什么要在暴风雨中去救她根本不认识的人?   就是再愚蠢的人也有着贪生畏死的本能,就是再善良的人,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为陌生人赌上性命。   答案只是她自己想要被这海水吞没而已。   渔儿脸色苍白的道:“你,你都知道啦!”   许仙点头道:“所以,我可以休了你,可以随便怎么样,但是你一定要离开这里,这里根本没有你的家,只有一个房子的地方怎么能称为家呢?”   渔儿强笑道:“我是海的女儿啊,我的家在海里,阿爸阿妈都在那!”声音逐渐低沉下去,她忽然道:“是不是很坏,什么救人啊,明明就是为了自己。不但很坏,还很没用,为什么一次次的游回来?为什么不干脆沉在海里?为什么不敢死呢?”   她抬起头,眼中满是泪水“死了就能再见到阿爸,阿妈。死了就不会再有人骂渔儿扫把星。”   许仙终于忍不住将她搂在怀里,轻声抚慰道:“不,一点都不坏,你救人不是为了自己,从一开始就是。”若是真的为了自己,从一开始就沉默好了,又何至于此呢!   许仙突然道:“跟我会杭州好吗?跟我回去,那里有很多很好的人,一定可以好好的照顾你。”   渔儿抽噎着,却依然摇摇头道:“我不行,别逼我好吗?我已经离不开他了,我是他的女儿,我一定要回到哪里去的,早晚……”   许仙知道她所说的他是指面前这片大海,那是她一切希望与一切绝望的所在,那曾是她无比孤独的时候,唯一的伴侣。从出生到死亡,她确实已经无法同这片海洋分离开来,这片海洋已经融入她的身体之中,永远无法分离。   许仙轻声道:“我不会逼你的,你,不用离开这里……”却在心中誓言道:从明天开始,再没有人会把你扫把星,我要让他们像神一样供着你。   许仙忽然想起了什么,将脖子上的功德牌取下来,让渔儿握在手中,上面的数字急速的改变,最后得到一个令许仙也咋舌的数字,正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难道这就是渔儿这些年的成果吗?在完全非其所司,又不求回报的状态下的。   六百万功德!!!   难怪有这样的运气,能够屡屡死里逃生。许仙原以为自己算是个有人品的好人,今日一见渔儿才知道什么叫“小巫见大巫。”这种人品,受万民所祝,简直就是开了人品光环的不死之身。就是随便找个悬崖跳下去,也一定会遇到树枝、大鸟、山洞、高人之类的神奇东西,反正保证不会摔死。   而杭州的城隍赵文会,一辈子修桥铺路,积德行善,虽然是心中常怀着积功累德的想法,一辈子也就积攒了近百万的功德,然后就封了杭州府的城隍,要知道杭州城可不是什么小县城,乃至小镇之类的。在阴司中的官阶已经算是很高的了。   而像渔儿这样的功德,幸运不但用不完,反而会越攒越多,到最后恐怕是立地成佛的结果。   渔儿高兴的道:“这个是送给我的吗?”拿着功德牌来回把玩,似乎已经抛下了方才的悲苦。   许仙无语的叹口气,拿过功德牌,干脆的道:“不是!”   渔儿不满的道:“啊,真小气!”   许仙拿出水灵珠道:“这才是送给你的。”若是自己的方法是对的,以后他就再也不需要这颗水灵珠避水的功效了。   淡蓝色的水灵珠焕发着迷人的光彩,渔儿抓过水灵珠道:“好漂亮啊!”   许仙又为她讲解了水灵珠的用法,渔儿更是高兴起来,就要跑到海里去试。   许仙心道:有了这个避水的灵珠,渔儿就能少很多危险吧!不过以她的功德,逢凶化吉、遇难成祥这种事,简直和吃白菜一样容易。   许仙忽然想起了珍珠的形成,坚硬的沙粒投入柔软的心中,于痛苦中孕育出的明珠。象征着健康,纯洁,与幸福。愿这黑珍珠一般的女子,也一样能够得到她自己的幸福吧!我所能做的只是尽量为你减少一些痛苦。   看看天色,是时候了。   许仙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沙土,沿着海岸向着村子那边走去。渔儿像一条美人鱼一样从海中游出,跟在许仙身后。好奇许仙会怎么就会那一条明明死去的龙。   许仙来到那条赤龙身边,拨开掩盖头颅的树叶,而后将身上的追星剑与功德牌都交给渔儿,渔儿小心翼翼的接过追星剑,却并没有如上次那样如受雷击一般。   许仙将手放在龙头上的伤口上,金色与蓝色的光芒一起闪耀,上次一战,他对于水灵之力的操纵更见长进。融合着光与水的力量让龙头上的伤口缓缓的愈合,但也仅此而已,魂魄被雷霆击散,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起死回生了。   许仙要做的也并不是让这条被他亲手干掉的龙起死回生,而只是恢复他这具死尸的活性而已。金蓝亮色的光芒从龙头而起,而后一点一点向身体蔓延,速度缓慢,却极为坚定。   渔儿抱着剑目瞪口呆的瞧着,没想到许仙竟然有这样力量。   许久之后,天色已经完全昏暗下来。所有的村民都远远的瞧着岸边的光彩,却没有一个人敢靠近。直到那光芒贯彻巨龙的全身,许仙也感到十分的疲惫,今日积累了一整天的太阳之力与水灵之力被消耗一空,而后冲渔儿微微一笑,便投入这巨龙的身体之内。   先是有些为难的操作着身体,他还不太习惯像蛇那样运动,只是趴在地上扭转颤动着,身上覆盖的树叶与泥沙纷纷落下。不过还好身体本身有它的记忆存在,许仙终于抬起了龙头,站直了身子。   敖浑身体中的内丹,许仙并没有取出。而在此时他也试着将其融入阳神之中。不过想了想,还是只融合了一点,方便操纵这具身躯。剩下的他打算留给敖璃,那样她就能顺利的掌握钱塘江的水力,成为新的钱塘江水神。   在诸多村民惊惧的目光中,许仙摇头摆尾的从地上站起来,仰头发出一声响彻天际的龙吟。由于距离太远,村民都没看到许仙是怎么没的,只见那头死去的巨龙,浑身发光,忽然之间就站了起来。   许仙尝试着操纵这具新的躯体,打算用这玩意游回杭州去。   赤红色的龙鳞,如火一般的龙鬃,像珊瑚一样的龙角,以及那接近二十米长的庞大身躯,龙的身躯当真华美而威严。   又尝试了一下操控水力,果然比之人身多了几分妙用,不但漂亮而且还好用,不愧为高等生物的躯体。   许仙瞧着远处村民震怖的目光,不禁心里一乐,我也成了哥斯拉了。现在他要做的就是狠狠的吓唬一下这些人。   只有渔儿站在近处,才清楚的看到了许仙的变化,不能置信的道:“是,是你吗?”   许仙不禁哈哈大笑,却连声音也豪迈了几分,底下庞大的龙头,低声道:“你可别跟别人说。”   渔儿兴奋的点点头,对这非常有兴趣。好久没有人,让她保守过秘密了。   见渔儿应允,许仙大吼一声,“是谁在一旁偷窥,都给本龙王滚出来。”   那些远远围观的村民,忙不迭的跑出来,跪在许仙的面前。那村长老头更是被两个壮汉扛着一路小跑,放在许仙的面前。口中大呼“小民刘大德,拜见龙王爷!” 第二十七章 龙王   许仙佯怒道:“我不过是来岸上小憩片刻,尔等竟敢将我掩埋,到底是何居心?”许仙觉得自己换了躯体,连脾气都长了几分。果然肉身这种东西,对性格是有影响的。   龙王一怒,村民们都战战兢兢的趴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村长不愧为村长,此刻毅然决然的抬起头来,双眼含泪,泪如泉涌,老泪横流,眼中充满了沉郁悲愤之色。对着许仙先磕了三个响头,嚎道:“龙王爷爷,真的不怨俺们啊!是一个外乡人说要这样,他还说要救活您,我们就……”   许仙猛地向前跨出一步,打断道:“你是说我已经死了吗?”一口热气扑在面前这老头的脸上,让这老头浑身一哆嗦。   村长心道,您刚才可不就是跟死了一样,但嘴里哪敢这么说,只是哀嚎不止,村长如此,后面的村民更不用说来,一个个有泪的抹泪,没泪的干嚎。让许仙觉得一阵晦气,这怎么跟哭丧似的。   渔儿在一旁看的好笑,忍了又忍,终于哈哈大笑,跌在沙滩上笑的打滚。本来这么威风的村长爷爷,现在爷爷爷爷的叫个没完,而且叫的还是他本来想要杀的人。   村长对她可没那么好脾气,见她如此不将村子的生死存亡放在心上,不由低声怒道:“还不快给龙王爷跪下。”   又对许仙道:“龙王爷,那外乡人还是她引来的,您要怪就怪她吧!真的不怨俺们啊!”声音凄切而柔顺,委屈的像是个被丈夫误会自己偷汉子的怨妇似的。   许仙却怒道:“大胆,那人想要对我图谋不轨,已经被我一口吞了,还多亏了这小姑娘叫醒我!”   村长连忙应是,许仙灯笼似的眼珠一转,大声的宣布道:“我已经决定娶这小姑娘为妻,尔等要好好侍候她,不得有半点差池。我亦会让她知晓风暴,保佑尔等。若是稍有不敬,或是心存恶念,必要葬身大海!”   正笑的打跌的渔儿一愣,从沙滩上坐起来,望着赤龙的头颅,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心跳的突然有些厉害。   村长心中一惊,而后大喜,若能得龙王爷也护佑,对村子真是有莫大的好处。其实他不知道,他不是要被龙王爷护佑了,而是已经被“龙王爷”给忽悠了。   许仙望着跪伏了一地的村民,心中想到,这样的话,就没有人会伤害她了吧!比起开启民智,教导他们预言和现实的关系,这种复杂的工作,还不如直接用迷信来战胜迷信来的简单。   你们不是信仰龙王吗?我就直接化作龙教训你们一顿,看你们服是不服。而这样的话,渔儿也可以用他预知风暴的能力,帮助更多的人从大海中生还。可以说是一件有利无害的事。   许仙又道:“今晚白天那几个客商必要来害渔儿,你们该当如何?”从他听来的情报,那些人会佯装离开,然后再在今晚回到小岛,夺取渔儿的珍珠,并杀了渔儿灭口。   渔儿一愣,不知道许仙为什么这么说,那些人为什么要害自己呢?   村长立刻拍着胸脯保证道:“龙王大人放心,大德定然不叫他们得逞,咳咳咳咳!”后面是因为拍的太厉害。   许仙满意的点点头,而后向渔儿深出一只爪子,渔儿一愣,明白了他的意思,要自己到他的背上去。只是手里拿着东西,却是不太方便,就掰开许仙的大嘴,先把手里的东西都扔进许仙的嘴里,才爬到许仙的背上。   让旁边看着的村长眼角一阵抽搐,这简直是大不敬啊!   许仙对这大大咧咧的小姑娘实在没有办法,好在现在自己的嘴实在是够大。当渔儿抓住了许仙的双角,许仙才反身跃入海中,只听扑通一声水响,跪拜的村民都松了口气。   村长首先站起身来,脸上满是骄傲的神色,刚才他可是代表光大村民和龙王进行了激烈的谈判,最后更是巧妙的化解了一场灾祸,拯救了村子的威望。   一张本就被海风吹的通红的老脸此刻更是红的厉害,大手一挥,似乎又找到了当年在船上的风范“走,咱们去设下埋伏,定然不叫那帮贼人伤害渔儿分毫!”   村民轰然应诺,连白天指责渔儿的那个妇人都是一脸激昂。   以前对渔儿的怨恨本就是迁怒居多,不然渔儿在这个岛上也生存不下去,如今渔儿竟然成了龙王爷的媳妇儿,那自然要好好的供着。要知道妇人虽然被海浪淹死了丈夫和老爹,可下面还有三个儿子呢!   过去和未来哪个更重要,他们也都分的很清楚。   渔儿抓着许仙的龙角,趴在许仙的龙头上,想起方才那一幕,又咯咯笑了起来。许仙恐怖的大嘴也勾出一丝微笑,她本就是很爱笑的女孩子吧!   “谢谢你!”她虽然搞不懂许仙是怎么变成这样子的,但心里却明白,他是为了自己好。想要带自己去什么杭州也是,变成龙王爷也是。   许仙粗声粗气的道:“不要怪他们,用你的力量好好帮助他们吧!或许是有些愚昧,但更多的也是无奈吧!”   这些村民和那些客商不同,他们不是恩将仇报的坏人,而只是普通人,一群想要好好的生存下去的普通人。   渔儿认真的道:“我会的,我,以前是怪他们的。后来就不怪了,我明白那种痛苦。”声音渐渐低落,最后将头贴在许仙的头上。她所指的后来便是那次海啸。   世上有许多善良,因为名誉、因为感情,甚至是因为习惯,因为诸多的理由而行善。   但真正的善良其实只有一种吧!用自己的内心去体会别人的痛苦,这样很不容易做到,人的心本就是那么脆弱,相比而言,因为自己的痛苦而怨恨世界反倒是容易的多。   只要能体会这种痛苦,就一定不会吝啬于帮助,否则也只是居高临下的怜悯而已。而渔儿正是体会了这种痛苦,而去帮助别人的人。   许仙不禁微笑,有了这个念想,渔儿也能充满生机的在这片海岸线上生活下去吧!恩,幸福的生活下去。也能带给别人幸福。   只要能将她的那种力量发挥出一半的功效,每个与这大海相关的人都会像神一样供着她,若是能全部发挥出来,更是难以想象。这小小的渔女,或许有一天真的能成为女神吧,在风暴中拯救生灵的女神!   渔儿忽然道:“你还没告诉渔儿你叫什么呢?”   许仙想想也是,自己全将心神放在其他地方,竟然忘了这一点,便笑道:“我叫许仙,字汉文。”   渔儿认真的念叨了几遍,微笑道:“记住了!”又道:“渔儿也有名字的,你也要好好记得啊!”说着话还敲敲许仙的大龙头,丝毫没有别的村民对于龙的那种敬畏情绪。   许仙好奇道:“是什么?”   渔儿道:“我叫林默,没有字。林是因为我阿爸也姓林,默……”她犹豫了一下道:“是因为阿爸希望我不说话!”   许仙一愣,若是预言是他们一家人痛苦的根源的话,那沉默岂非最好的良药,只是她心底的善良,让她不能不说吧!   渔儿又拿手敲许仙的头道:“记住了没有啊!”   许仙苦笑,这难道就是自己拿剑戳人家头的报应,道:“记住了,林默对吧!”   许仙微微念叨着这个名字,林默。怎么觉得在哪里听过的样子。忽然一个趔趄,差点被水呛到。   难道自己背上这个难道就是——护国庇民妙灵昭应弘仁普济福佑群生诚感咸孚显神赞顺垂慈笃佑安澜利运泽覃海宇恬波宣惠导流衍庆靖洋锡祉恩周德溥卫漕保泰振武绥疆——天后之神的妈祖娘娘。   妈祖,兴于宋时,在宋明清三代,受到的国家祀典就多达三十六次,民间祭祀更是数不胜数,大船出海必奉天妃神位,以保平安。于后来真正的取代了对于龙王的信仰,成为独一无二的海洋女神。   关于她的出身,一直有两种传言,一种是官家小姐,一种是渔家女。但相同的是,下水救人,终生不嫁的事迹。但根据她屡次下水救人的情况来看,无疑后者更符合逻辑。   在重男轻女的古代,女仙女神的数目本就是极少。这里面或许有地位极高的斗姆元君,有年数极长的西王母,有无人不知的嫦娥仙子。但若论在民间影响最深最广的,却非妈祖娘娘莫属。   不是飘渺的蟠桃,不是虚幻的月宫,这些东西人们或许会在茶余饭后谈起,或许还会形成一个有趣的节日,但却不可能受到人们真心诚意的供奉,因为只有妈祖娘娘,是实实在在的保佑着每一个在海上行船之人的生命。   许仙不禁苦笑,自己似乎帮了不得了的人啊!自己竟然还想让她离开大海,却不知她的命运早就同海洋系在了一起。就算没有自己,让她这样把功德积攒下去,封神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第二十八章 敖黥   渔儿敲敲许仙的头,问道:“许仙,你在想什么哩?”   许仙道:“我再带着你游一圈吧,然后,我就要回家了。”了却了一桩心事,便该是回去的时候了。   渔儿沉默了一下,道:“嗯,回家好,每个人都要回家的。”再没有人比常年出海的渔民对于回家更重视的了,因为他们在海上漂泊的每一刻都面临着“再也不能回家”的危险。   渔儿心里莫名的有些失落,问道:“我们还会再见面吗?”只是这次没有用力的敲,而是轻轻的抚摸。这仿佛只知欢笑的少女,脸上似乎也多了些愁绪。   许仙肯定的道:“一定会的!”   月光之下,星辰满天,龙与少女的细语显得安然。许仙快速的游动,劈开海浪,让头上的渔儿发出喜悦的呼喊。   游到靠近渔儿小木屋的海域,渔儿突然道:“那里,好像有人,快去救救他。”   许仙定睛一瞧,果然有个人浮在海面上,轻一弹身,就游了过去,渔儿伸手将那人拉上龙背,许仙则在一处僻静的地方上岸。将那人翻过来一瞧,却是白天那“刀疤脸”,似乎还受了伤的样子。   许仙用太阳之力与水灵之力,轻易的治好了他的伤势。   “刀疤脸”慢慢的睁开双眼,却见一张恐怖的大脸凑在他眼前,一声惊呼,又昏了过去。   渔儿推开许仙的大脸,嗔道:“许仙,你把他吓死了!”   许仙:“……”   好在“刀疤脸”第二次醒来的时候终于可以看到一张美丽容颜。   许仙沉声道:“凡人,你为何没跟你的同伙呆在一起?”他发现装逼是有瘾的。   许仙的眼眸在黑暗中如同两盏灯笼,但这“刀疤脸”也是见多识广的人,反映甚是灵便,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翻起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龙王爷,小的该死啊!”   无论是怎么牛叉的人物,面对这么个十几米长的玩意,还是会觉得挺自卑,觉得自己特渺小,更何况还是面对这传说中的神兽了。   渔儿又是“扑哧”一声了笑出声来,觉得这许仙太坏了,不过好像很有趣的样子,也就不说破。   许仙挟龙王身之威,还没来得及多问,刀疤脸就道出了事情的始末。   今日他思来想去,生怕许仙不能救得了渔儿,便反对回渔儿岛来,同手下争执了一番,其他人终是拗不过他,也是怕他报官,就在面上答应了他。不想他一分神,立刻被人捅了刀子,他拼了命才逃下海来。   而就在这时,渔儿小屋的方向传来了喊打声。   熊熊的火光中,几个恩将仇报的畜生面色苍白,那个年轻人瞬间想到了十几条理由来证明他们只是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所以才来岛上游玩的。   然后就被一船桨打的脑浆崩裂,和刚见过龙王爷的渔民讲什么理论无疑是悲剧的,在老少咸宜的喊杀声中,这几个人迅速的告别了他们的人生。或者说是回到了一天前的起点,渔儿没有救他们的时候。   然后就是考虑怎么处理尸体的问题了,但由于太过血腥暴力,迷信愚昧,这里就不详加讲述了。但这种事对一个村子来说没什么难的,也不用找什么不在场的证据,反正是人人都在场,上到拄着拐棍的老头,下到连不穿裤子的娃娃全都来了。   “刀疤脸”战战兢兢的瞧着眼前的巨龙和少女,心中却是万分庆幸,自己这次固然是九死一生,但若是真的来岛上害渔儿,怕是十死无生了。   果然金盆洗手,彻底脱离海盗这个行当是完全正确的。只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白天那条龙是怎么活过来的,而原本的许仙又到了哪去。   许仙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便对渔儿道:“我要走了!”   渔儿用力点点头,眼中忽然充满了泪水,上前几步,使劲抱住许仙的龙头,许久之后,才松开怀抱,道:“快走吧!别让你家里人等急了。”   许仙点点头,正欲离开,刀疤脸哀嚎一声:“龙王爷,救我!”他现在知道自己要是让这渔村里的村民看见了,那就是死路一条啊!如今只求许仙将他送回岸上。   渔儿扑哧一笑,眼泪就不知到哪去了,许仙则恼怒的瞪了一眼这个破坏气氛的家伙。   被许仙一瞪,“刀疤脸”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自己怎么会想起来求一条龙救自己,若是人家走到半道饿了,自己不就是一口的事儿。不,宁可游泳回去,也绝不能搭这个便车。   许仙也没想让乱七八糟的人骑在自己背上,就道:“你让渔儿和他们去说,他们一定不会拿你的怎么样的。”   龙的威严可是没那么容易散去的,不过若想长久就要靠渔儿自己了。但许仙相信,凭着“妈祖娘娘”,一定是没问题的。   “刀疤脸”还有些迟疑,渔儿却自信满满的拍着他的肩膀道:“包在我身上!”   许仙微微一笑,转身跃入海中,向着家的方向,奋力游去。   渔儿望着那消失的影子,握紧手中的水灵珠,久久无语。身后火光涌来,也正等着她为他们指点一线光明。   星辰之下,巨龙游曳。许仙时而潜入深海,时而浮上水面,玩的不亦乐呼。他不敢离开海岸线太远,怕自己到时候分不清方向。于是就这么沿着海岸一路向着杭州游去。   直到东方的海域开始喷薄出红色的霞光,许仙游了一夜也觉得有些疲惫。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被洋流带了如此远的距离,毕竟还不太侍应龙族的身躯,难以做到全速前进。   正找了一个无人的小岛,上岸休息一下。却闻一声呼喝:“我道是谁,原来是我那敖浑弟弟。怎么不在你的河里呆着,到哥哥的海里做什么?”这声音从水中传来,显得阴阳怪气,有种说不出的嘲弄来。   许仙一听便知,大概又是一出兄弟不和的丑剧吧!不过这也证明,东海龙族应该还没有掌握敖浑被自己所杀的消息,毕竟海那么大,就是龙族在其中也显得渺小,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   许仙也不想随便的惹上这样的大敌,就姑且装作敖浑的样子好了。登上了岸,先化作人形,而后对着面前的大海指骂道:“老子爱去哪就去哪,管你屁事?”   若不想被人从细节处识破的身份,还是先翻脸的好,料想这个自称敖浑哥哥的人也不会杀了自己的亲弟弟吧!   许仙只见面前的海水一阵翻滚,哗的一声,也跃出一个长着龙角的年轻人人来,身着湛蓝战甲,锦色披风。   身边还跟着些海中的精怪,最大的仿佛是鲸鱼的模样,小的大概是螃蟹。其中有两只虾精,抬着一把黑沉沉的大枪,弓腰驼背,不知是被枪压的还是本来就驼。   敖黥冷笑道:“才数年不见,就长了胆子了。”对方在自己的海域还敢如此嚣张,真令他有些意外。   许仙伸长了身子,在沙滩上一挺,却对他的话理也不理。   敖黥心中大怒,他在海中时就同敖浑颇有仇隙,后来敖浑又从龙王那里拿到了钱塘江水君之位,更是令他恼怒。   虽然受他掌握的海域远不是一个钱塘江能比的,但谁不愿意到内陆去享些繁华,供奉也能昌盛些,便与敖浑结仇更深。   今日听巡海夜叉回报,说有一条红龙从海域经过,未敢惊扰。天下的龙都是有数的,他一听就知是敖浑来了,立刻就带了人马过来,要将他狠狠的羞辱一番。却没想到敖浑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更是令他愤怒。   许仙也是无奈,对方明显要比自己要强些,但若是不摆出一副拽的二五八万的样子,说不定没说上两句话就被对方看出了破绽。   跟这便宜哥哥打一架还是小麻烦,若是显露了身份,这可还是在东海,那说不得就惹下了大麻烦。他如今被困在这里,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敖黥怒极反笑,连道了三声好,一抖披风,两只虾米赶紧把大枪奉上,敖黥随手接过,便要同许仙大战三百回合,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识时务的家伙。   许仙盯着敖黥,怡然不惧,握紧手中的追星剑,却是心中一讶。   因为他清楚的感觉到,手中这把剑在兴奋的鸣颤着,不像以前那种简单的本能,而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虽然还极为简单,但却是在表达着自己的渴望。   白色的剑身上竟然慢慢染上一层酡红。   那日许仙聚全身灵气与一击,击杀敖浑的时候,天雷被金精之气所引,通过剑身,一举击溃了敖浑的魂魄。而散碎的魂魄碎片消散的之时,正是自天灵。而那一剑正插在敖浑的天灵盖上。   于是得了天雷之所驰,真龙之血脉,龙魂之碎片,终于让这把剑有了最初的灵性。   许仙正在考虑要不来来个滴血认主什么的,却只觉劲风呼啸,敖黥的大枪却已到了面前。 第二十九章 亮星   这一击包含了无匹的真龙之力,就如同哥斯拉变成了人形,力量虽然下降了些,却是依然不是常人能及。   好在许仙现在也不是常人,便挥手一格,将这一枪格挡开来,用的正是《猿公剑法》上的剑技。   许仙手上发麻,心中惊讶,这龙好大的力气。不过可惜,技巧只是一般般。   龙族虽然已不像上古时候无敌于天下。但依然有着极高的尊崇,从生下来就没什么敌人,自然没心思磨练技巧。   而且若非许仙用的也是真龙之身,便有千般技巧也被敖黥一击而破。   长枪上挑下舞,化作乱影袭来,那条钢铁长枪握在敖黥手中,轻的像是跟牙签。而每一枪都必然带起一阵狂风,在这沙滩上掀起沙暴,将许仙与在自己裹在里面。   许仙却转折跃动如灵巧的白猿,或格或挡总能不被击中,便如游鱼一般穿梭于敖黥掀起的狂风巨浪之中,虽是无碍,却也无法攻击到敖黥。   所谓一寸长一寸强,敖黥这把枪虽然只是寻常兵器,但却足有丈八长度,而许仙的剑再好也不过是三尺青锋,攻击范围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   而敖黥虽然技巧一般,但又不傻,怎会给许仙攻进圈里。   这也是为何大家都要炼飞剑的缘故,相传吕洞宾的飞剑能在百里外取人头颅,那攻击范围就是一百里,自然是天下无敌一样。而且能够实现精确制导,傻瓜式操作,只要说出要杀的人住址姓名就行了。   而敖黥现在也是郁闷不已,他没想到几年不见,敖浑竟然变的如此难缠,手中长剑更是不同寻常,每次剑枪交接,都有一股电流传来,若非他身体强悍,怕是就着了他的道了。   也就更怕不小心被许仙刺上一剑,手上的大枪就总留了几分守势。   黄沙滚滚,二人相斗,却都是拿对方没有办法。敖黥猛攻一枪,倒退一步,大喝一声道:“敢同我到海中一斗吗?”   许仙豪气勃发,应声道:“好!”   敖黥心中一喜,他知道敖浑本就是容易冲动的性格,如今便中了他的计谋,要知道这片海水都是他的海域……   然而,敖黥下了水,许仙却丝毫没有要下水的样子,而是转身驾云而去,临了还补充道:“烧饼!”   他跳下水击杀敖浑,是怒其重伤敖璃,如今许仙跟敖浑这烧饼哥哥又没什么深仇大恨,干嘛要冒着极大的风险下水去打他,那岂不是脑袋残疾了。   而且这敖黥着实难斗,自己很多法门又不敢使出,怕被他识破真身,所以还是赶紧逃跑好了。   “扑通”一声,鲸鱼精手里的大锤掉在地上,其他精怪也都是目瞪口呆。身为一个淳朴的古代妖怪,他们对许仙的无耻行径表示很不能接受。而且作出这种事的竟然还是一条龙。   敖黥一张蓝色的龙脸,瞬间像是被蒸熟的大闸蟹,涨得通红,新仇旧恨俱上心头。咆哮道:“我要杀了你!!!”海潮翻涌,狂风四起。   许仙又化成了龙躯,调集空气中密集的水汽在周身形成云雾,再运起水星之力,竟然比为人的时候还要快的多,转眼间就冲到了九天之上。   许仙要的就是这效果,把关系彻底搞砸,以后无论这家伙回去对别人说敖浑有什么异状,别人也会存着一层怀疑。   本来这秘密是绝对隐藏不住的,因为世上不知有多少精通术数之道的人,但偏偏许仙还个穿越者,本身命数成迷也就罢了,同他关系太深的事物就是连鱼玄机都算不出来,这就多了一层保障。   高空之上,云层之中。一道青影闪过,小青听闻下面传来吼声,虽是人言,却绝对不是人能发出的声音,便从云中出来,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却不想刚一出云,一条赤红色的巨影就从她身边掠过。赤红色的眸子似乎还瞥了她一眼,却停也不停的没入云中。   小青心中大惊:敖浑?他不是已经被许仙杀了吗?难道许仙没杀得了他。那许仙岂不是凶多吉少,那姐姐那里又该怎么交代。   便转身向许仙追去,而此刻海面上一声巨响,一道几十米高的白色浪花中,敖黥如离弦之箭从海面上窜出,咬牙切齿直追许仙。   许仙蜿蜒着身子在云海中浮沉,竟然感觉与在海中无异,这龙族的身躯果然是好用。他方才虽然瞧见了小青,可也不愿将她纠缠到这场争斗之中。   而且他也搞不清楚,小青到底是哪边的。看小青与敖浑是旧识的样子,而对自己又颇有恶感,自己的真身还是不让她得知的好。   云海翻腾,赤龙在前,蓝龙在后,而那蓝龙却比赤龙足足大了一圈,速度却是要快的多。   许仙无奈,知道这是因为自己没有吞食敖浑那一颗内丹的缘故,御使水力少了许多灵便,不然绝对不可能慢这么多。   而且只凭着水星之力腾起这么大的身子,而水星之力也不是无穷无尽的。再这么下去,用不了片刻就被追上了。   用龙躯和真龙玩空战,许仙可没那么大的自信。   于是心中一决,便开始吞食腹中那一颗内丹,这颗内丹呈赤红之色,里面云似雾,却又紧密的结核成一颗圆形,足有拳头大小。   许仙还是第一次吞食内丹,不知其法,便先将内丹从外到里一层层剥离,可每剥离一层里面的内丹也必然是浑圆的。   许仙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水星之力在迅速的被弥补,当那颗内丹只有原本一半大小的时候,水星之力已经被推到了以往的巅峰状态。   平日里到了这种时候,许仙就是再努力的吸纳水灵之力,神魂中那颗水星也不会有多少变化。   然而,今日仿佛有些不同。   有了太阳主星的经验,许仙立刻分辨出,自己的水星,要开始第一次进化了。   太阳主星从最初的点亮,到不断的吸纳太阳之力而达到顶峰,然后就是将太阳之力真正的融入神魂。当神魂中完全融汇了太阳之力,再重新收敛回来,达到内敛浑圆的境地。   共经历过三次变化。第一次为“亮星”,也就是在点星之后,将星力灌注到整个神魂之中。   第二次为“回星”,当星力完全的改造神魂之后,星力合着灵力便会回溯到星。   第三次为“合星”。而许仙的太阳星此刻就接近于“合星”的境界。   这几种变化,每一次都是从量变到质变,从根本上提升了这颗星辰的能力。   而今日的水星,马上就要进入亮星的境界了。不再局限于那一点星辰之内,而是开始将星辰之力散布到整个神魂之中。   许仙心中一喜,这颗内丹的效用远超自己的想象。   要知道水灵之力可不像太阳之力那样密集厚重,容易收集。虽然住在靠近水域的地方能提高集聚水灵之力的速度,但也绝比不上集聚前者的速度。   要是按照原本的速度,许仙就算住在海边这种水灵之力最密集的地方,至少要等个三年五载才能达到“亮星”的地步,而今只凭一颗内丹,就有如此效果,当真是意外之喜。   却不想敖浑可是钱塘江一江之龙王,天庭有数的正神,又是真龙之躯修炼了不知多少年,其内丹自然非同小可。   许仙内视己身,只见神魂中,太阳主星依旧主宰一切,虽然不再像“亮星”时那样光耀整个神魂,而整个神魂却都透着一股金色的光芒。   金色的神魂中不断有点滴的光芒向着主星回溯,若以前的太阳主星是放射,那么此刻就是收纳。一放一收之间,已经完全改变了神魂的性质。   而水星在这金色的涌动中,本来显得有些微弱,此刻却开始闪亮起来,坚定的透过金光的封锁,努力的发散出属于自己的蓝色光芒。   并在金色的神魂中,极其缓慢的推进着,试图在发挥自己的效用。   许仙不知道经过水灵之力的改造,自己的神魂会变成如何模样,又会有怎样的效果。   却是加紧吞食内丹,连身后越来越靠近的敖黥也无暇顾及了。   内丹如同旋转的纺锤慢慢缩小,其中的力量被抽离然后织入许仙的神魂之中,本来有些疲软的水灵之力也忽然加快了推进的速度。   如同滴入水中的一滴颜料,从神魂的最中心,慢慢的向着四周扩散开来。   等到水灵之力融汇了最后一点神魂,神魂陡然发出蓝色的光彩。这光彩初时只在神魂中闪耀,而后却在整个龙身蔓延开来。令许仙赤红色的龙身,也闪耀着一层蓝光。   洁白的云海中,赤色的巨龙焕发着蓝色的光芒,无论是远远缀在后面的小青还是紧追不舍的敖黥都是心中惊讶,不知道敖浑出起了什么变化。敖黥更是小心的放慢了一些速度,想看看敖浑会有怎样的施为。   许仙却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本来就算是开始了“亮星”这一步,也需要几年时间来融汇整个神魂,而许仙在一颗龙王的内丹的帮助下,竟然只是片刻之间,就达到了亮星的最高境界,令水星照亮了整个神魂。 第三十章 水魂   以水灵之力为基础的驾云术瞬间不知提高了几个层次,许仙的飞行立刻加快起来,若以前是牛车,现在怎么也算是马车。在云海中穿插游曳,也灵动了许多。   敖黥脸上一寒,更有一种被耍了的感觉。又加快了追击的速度,虽然敖不知为何,敖浑突然变快了那么多,但也还没快到让他追不上的地步。   “哈哈哈哈!”许仙在天空飞驰,只觉得一股莫名的喜悦从心底透出,便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装似癫狂,却是他如今最真实的感受。   那是境界的又一重领悟,以及对于神魂的另一种改变所带来的巅峰体验。“巅峰体验”对于凡人来说,一辈子也未必能有个一两次,而许仙修道以来,却足足体会了数次。   然而或许是因为身处险境,临阵突破的缘故,这一次的“巅峰体验”却格外难以抑制。   仿佛毒品的那种魔力,若说吸毒只是药物作用于躯体的话,最终凭借刺激大脑来形成愉悦感的话,而这种喜悦却是发自灵魂的狂喜,远非前者所能比。   不说什么长生不老,移山倒海。但只是这种修行中所带来的狂喜,就足以让人痴迷其中,不能自拔。佛家所谓“极乐”便是如此了。   而后身上一痛,才让许仙回过神来,原来敖黥不知何时已经追上了许仙,用龙爪在许仙身上狠狠的来了一下,鳞片血液飞溅而去。   然而许仙却感谢他这一击,方才自己竟然生出一丝“不再回去,就此寻觅一个深山大泽用心修炼”的念头来,真是令许仙心中戒惧。   果然,这就是来自于修行本身的诱惑吗?   然而却来不及多想,许仙方才一分神,又被敖黥追至了身侧,又在许仙的身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痕。   即使临阵突破,也没能给他带来可以扭转战局的力量,毕竟许仙杀敖浑的时候,也是凭着追星剑加水灵珠两件宝物,孤注一掷方能成功,而他本身的力量其实并不如敖浑,更何况是还要强过敖浑不少的敖黥呢!   但突破却不仅仅是指力量上的,还有内心,许仙感觉自己的内心已经完全的平静下来,想到了一些他未曾想到的东西。   许仙忽然想到,反正这又不是自己的身躯,弄坏了也绝不心疼。倒不如找个机会,让这条蓝龙来杀了这“敖浑”,自己正好借此脱身,岂不是两全齐美。   如此想着,便不再逃避,转身同敖黥缠斗在一起。   碧蓝色的天空中,二龙相斗,真是爪爪见血,口口破肉。许仙余光中却瞧见一道青影,在它们的下面飞来飞去,忙活个不停。   原来是小青放出了五鬼,在收集这散落的龙鳞和龙血,龙鳞龙血都是制作法器难得的材料。这玩意平时可不多见,屠龙就不是好玩的,更何况要面对龙族的报复呢!   许仙一阵无语,就此断定,这家伙和敖浑关系也不怎么样。要真是亲朋好友,哪能见他们在这里打的头破血流,自己却在一边发战争财呢!   长吟与咆哮,飞舞与纠缠。   许仙有恃无恐,拿出些以命搏命的姿态,以牙还牙,以爪还爪。虽然力量大大不及敖黥,而且受伤严重,但是竟然能够不落下风。   敖黥的身上也留下了十几道伤口,心中却越发惊怒起来。   虽然敖浑身上的伤绝对比自己要重的多,但他不明白的是,为何从一开始的只想羞辱敖浑一番,变成狠狠的收拾他一顿,到如今变成了生死决战。   但事已至此,却绝不容他认输。而且是敖浑先侵入他的海域,虽然大是麻烦,但是杀了敖浑,自己也是占了些礼的。   于是心下一横,瞅了个破绽,一口向着敖浑的脖子上咬过去。   许仙微微一笑,这个破绽却是他有意卖给敖黥的。阳神自天灵出窍,立于龙头之上,却显得从容的多。   阳神本就是凝则成形,散则成气。若非有意开启灵目,却是难以察觉。   而这场大战正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敖黥如何能够分神注意到这些细节。   许仙正自考虑要不要抽冷子给这家伙一下,却忽然发现,身下的赤龙竟然躲开了敖黥这致命一击。   而后更是若有其主的运动着,并不像没了魂魄的样子。只是动作迟缓了许多,赤红色的眼眸中也满是呆滞。   许仙开启灵目,凝神一看,只见赤龙的身体中依然有着类似于魂魄的东西存在着,像是水一样东西在流转,仿佛代替了魂魄的作用。   许仙心念一动,赤龙果然也随着他的想法而动。如同牵线木偶一般继续同那蓝龙缠斗。   他也没料到,完全点亮水星来改造魂魄,竟然还有这样的效用。   以水带魂,许仙也搞不懂这是什么原理。但他忽然改变了注意,既然这样,还是将这龙身留存下来好了,以后或许还有大用。便拿出拼命的姿势猛攻敖黥,趁敖黥退避的时机,转身离去。   敖黥见敖浑飞走,还要再追,忽然清醒过来,自己难道还真要杀了他吗?   想想杀敖浑将要面临的麻烦,敖黥便停了下身体,又看了看身上的伤痕,更是恼怒,骂了声晦气,但想想敖浑的伤总比自己要重的多,也感觉出了口气。   就这么短短数息时间,许仙的身影已是渺然无踪了。   然而敖黥余光向下一瞧,不仅勃然大怒,我等兄弟相残,竟然还有想要渔翁之利的。   原来小青捡了一大堆的龙鳞,却见敖浑突然离去,正自发呆,又见敖黥冰蓝色的眸子望过来,干笑了一下,赶紧转身飞走。   敖黥咆哮一声,已然翻腾着身子向小青追来。若是对敖浑总存了几分顾及的话,对小青却是从一开始就下了必杀的决心。   小青也是心中郁郁,出来寻人竟然也能惹上这样的大敌。不过看她怀里的大把龙鳞和一瓶龙血,怎么也不像是来寻人的。   敖黥的速度极快,瞬息之间就追了上来,见了小青的容貌却是停了一下,心道:如此一个娇俏的美人杀了岂不可惜,不如带回宫去好好调教一番。   便暗运水力,想要困住她。这是他的海域,但对付同为龙族的敖浑,水系法术,没半点用处,才不得不上前肉搏。如今发挥自己的长处,绝对小青能敌。   小青正飞着,忽然撞上一层无形的障壁,仔细一瞧却是用水做的。再看其他方向,也是一样,像一个水做的牢笼,一点一点的压迫过来,只等将小青擒拿。   然而就在此时,旁边的云团中,忽然又钻出一条红影,视水牢如无物,抓了小青就跑。不是许仙还有谁。   敖黥一怔,破口大骂道:“敖浑,我操你妈个逼的!”。想要追上去同敖浑分个生死,不过终究还是停下来,狠狠的骂了声“晦气!”   高空之上,许仙握在小青,却考虑该怎么同她讲述这件事。若是面对白素贞,许仙自然是毫不犹豫的道出全部实情,让她与自己的参谋。   然而面对小青,他就存了几分疑忌。想了想,还是先隐瞒下去好了。现在要紧的还是先治疗一下身上的伤势。   毕竟许仙这个秘密可是要命的事儿,而他和小青虽然认识,但也谈不上什么感情。若因为对方长的漂亮就一点不防备,那才真是脑袋进水了。   漫长的海岸线,此时还不像现代那样人口密集。许仙轻易寻了一片无人的海滩,先松爪将小青放下,而后就游到浅海之中。   一面吸纳太阳之力,一面吸纳水灵之力,慢慢修复这具龙躯。本来在白天是不能这样贸然吸纳太阳之力的,但如今接着海水的遮蔽,方能够如此。   许仙不肯放弃这一具龙身,是因为经他这一段时间的试验,发现这龙身真是个顶好的东西。若无这具龙身,他面对那条蓝龙基本上没有任何反抗之力,杀敖浑的经历是很难再复制一次的。一个不慎,便是魂飞魄散的下场。   而且用龙身来忽悠人,似乎更有说服力。就好像前世的骗子总假作是香港,台湾的户口。绝不肯说自己是什么五里屯、八里铺的。   只要凭借他刚刚掌握的“水魂术”,也不用整日呆在这具身体里面。不但多了一个强大的战力,还能继续保存敖浑被自己杀死的秘密,当真是两全齐美。   “水魂术”,就是许仙自己取的名字。也就是用水灵之力,来代替躯体中魂魄的法术。   许仙借用龙躯与龙丹,来达到亮星的程度,不知触碰了什么玄机,竟然有了这样的能力。这种能力他自己也不太明白,只想赶紧寻个什么东西来尝试一下。   许仙猜想道:到底是机缘巧合,误打误撞,只对这一具龙身有作用。还是能够推而广之,操御其他的躯体。   就在思虑之间,身上的伤口已经恢复的差不多,这两种力量的治疗作用果然非同小可。   许仙便出水化作人形——也就是敖浑的样子,准备试试自己的新能力。 第三十一章 灵质   被丢在一边的小青,此刻终于得了机会,问道:“敖浑,你把许仙带到哪去了?”她还记得对姐姐的承诺,要把许仙找回来。但她心中竟然存着这样一丝念头,要是许仙永远不回来就好了。   却不知真正的许仙就在他面前。   许仙却不答她,只将手中的追星剑一举,白金色的光芒闪耀,小青一声惊呼,立时退后了几步。那剑光照在身上,竟然有一种刺痛的感觉。   她虽然号称有五百年道行,但妖物修行本就是一开始最缓慢,光要炼成这么一副人身,就不知需要多少光景。打下基础之后,才是真正的开始修炼。   许仙心想,这把追星剑辟邪的能力似乎又强了一些,对于没什么实力的妖鬼,果然是有压制的作用。口中却道:“我脑袋痛的厉害,你别来烦我。什么许仙我也全然不识得。”   小青心中气恼,却不敢靠近,却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这敖浑失忆了?而后便觉得自己的推测大有道理。   虽然不是没有怀疑过是许仙的阳神占据了敖浑的身体,但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因为人的阳神是很难占据那么大的龙躯的,就算勉强占据了也绝不可能操纵的那么灵敏。她几乎没有多想就排除这一个可能,却不知许仙有水魂术这一个机缘。   而许仙一番大战,身体疲惫的很,不愿同她嚼舌,只想试验一下自己的新能力。   忽然见脚下的沙滩上,有许多的沙凹,躬身从其中一个沙凹里,掏出一只小螃蟹,先驱散了它那一点微不足道的魂魄,再将水灵之力注入其中。   却失望的发现,小螃蟹丝毫没有动静。而水灵之力在进入他的体内后,也迅速的消散了。   许仙沉吟道:果然只是偶然吗?却不肯轻易放弃,又连捉了十几只螃蟹,一一实验,结果却都没什么两样。然而许仙却忽然发现,其中一只螃蟹竟然是没有魂魄的,但从表面开来,向许仙挥舞着大鳌,与其他的螃蟹毫无分别。   不,是有分别的。其他的螃蟹绝不敢冲许仙这么做,感应到龙的气息,都乖得不得了。许仙弄不清这是怎么回事,便将水灵之力注入其中,竟然有了些变化,那小螃蟹随着许仙的意志动了动脚爪。   然后许仙便又失望了,水灵之力一旦消散,这螃蟹就又回到了原本的模样,不过却还是活的。   这是怎么回事呢?许仙内视己身,却看不出什么东西来。   干脆脱出阳神,再仔细瞧处,终于让他有所发现,肉身中若有一层淡蓝色的灵体在流淌。实质上就是水灵之力,却有和许仙平时运用的水灵之力有所不同。   而且许仙注意到,自己在阳神出窍,也就是没有肉身的情况,神思就格外的清明,但同时也冷淡了许多。虽然因为恢复记忆的缘故,难以达到当初阳神出窍时那种“合道”的状态,但无疑要冷静理智的多。   许仙得出结论,这大概就是肉体对于灵魂的束缚吧!如果没有肉体,也就没有了欲望与情绪,自然对修行大有益处。但没有这两者的话,感情也无处凭依吧!   许仙按下这些念头,转而仔细观察肉体中的“水灵之力”,却发现这不仅仅是水灵之力,还有一层极微弱的太阳之力。许仙稍一寻思,自己当初为了恢复这龙身的生机,不就是运用了这两种力量吗?   不由如获至宝,又抓了一只已经死去的螃蟹,拿来试验。这几日连番大战,许仙对两种力量的同时使用,却是精通了不少,只用一直手便完成了两种力量的同时注入。   金与蓝的闪耀中,那只本已死去的螃蟹,果然颤动起来,虽然是极微小,却又不容置疑。   许久之后,那只螃蟹便开始在许仙的手中爬动起来,只是姿势有点奇怪,经常有一种竖着爬的冲动。   许仙不由欣喜若狂,若用这种能力,屠个十条八条龙,搞一个龙族大军出来,那岂不是所向睥睨。   不过当然,这也只是意淫一下而已。他秉承的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不会为了力量乱杀无辜。   而且真操纵十几条龙,他恐怕先得疯了。一心多用,可不是谁都玩得来的。   许仙高兴的同时,停止了两种力量的注入,却见那螃蟹忽然像没了电的玩具,不动了。   许仙一阵挠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难道我的方向出了问题?望着面前的死螃蟹,许仙忽然发现了一样东西。   在螃蟹的体内,有一点极其微小的蓝光。   这一点蓝光怕是比米粒还要小的多,却给了许仙莫大的启发,因为这一点蓝光同龙身中那种蓝光一模一样。   许仙忽然明白,原来“水魂”乃是一种特殊的物质,以水灵之力为基础,以太阳之力进行提纯而成的一种物质。   这种物质,便能够代替灵魂,或者说,是另一种灵魂形式。   而他在亮星的时候,正是大量的生成了这种物质,才能操纵龙身。而因为在螃蟹体内生成的这种物质太少,所以还无法简单的操纵。许仙相信只要再多生成一些,这只螃蟹便能与赤龙一样,受自己控制。   许仙又想了想,便将那一点“水魂”自螃蟹体内抽出,又注入那一只没有魂魄的螃蟹体内。那螃蟹毫无察觉的模样,爬来爬去,而后许仙只是心念一动,那螃蟹必然随他心念而动。   许仙似乎又找到了童年时候第一次玩遥控汽车的快乐,将那螃蟹玩的晕头转向。   小青远远的瞧着他玩的不亦乐,心下郁闷不已。这样的情况下根本没法和他交谈。   直到许仙完全掌握了这种办法,才放了手中那只仅存的螃蟹,不过当然,那一点“水魂”是要回收的。许仙计算了一下,水魂的生成率极低,若要大量生成,必然耽误修炼。却是难以两全齐美。   回到龙身之中,将追星剑吞入口中,才对小青说道:“走吧!”身体休息的差不多了,便打算一鼓作气游回家去。   他如今可是归心似箭。毕竟这海上风光虽好,却总不及家中美人如玉。 第三十二章 喂药   小青最终也没能猜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想着或许许仙已经死了也说不定,只是若在阳神状态下被杀死,那真是魂飞魄散了,但愿不要如此吧!   虽然讨厌他缠着姐姐,但对自己总也是有恩的。而且他死了,姐姐一定会伤心吧!   许仙却顾不上她,沿着钱塘江,奋力向着杭州游去。就算有水魂术也要尽快归体才行,一入钱塘江,许仙立刻松了口气,而且感觉游泳变得容易了许多。   再看身体中紧剩下一点的内丹,许仙却知道,那是这内丹中的最精华的部分,若他将这一部分吞食下去,立刻就能成为钱塘江的新水神。但这却是给敖璃留的,有了这个东西,她也能更快的康复吧!   不过一路上,倒是遇见了不少水精湖怪,见许仙游过来,都迎上去逢迎。许仙自然是装作敖浑的样子,却对这些水怪置之不理,准备等着让敖璃来接手这一切。   由钱塘入西湖,而后将龙身沉入湖底,再阳神出窍直飞仇王府邸。   沉沉的药香中,白素贞持着药碗,贝齿轻咬薄唇,望着床上的许仙,不知该如何是好。这种事让云嫣来是再合适不过的了,小倩也没问题,可她又专门隐瞒了消息。   前两天凭着耗费功力为许仙的肉身续命,想要躲过此劫,却终于还是到了这个时候。不得不用药了。   她修行的年数极久,受人间的礼法的影响反而更大些。在她的心中,唇齿相接,非得是夫妻不可。不由心中起了千番愁绪,这可如何是好。   白素贞忽然想起许仙说过的话“为朋友两肋插刀”,不由心下一横,反正不过是一具躯体而已,恩,没有魂魄的皮囊。   她这么安慰着自己,脸颊却先染上一层红晕,脑袋也是晕晕的。连个名分都没有,就要自己这样做!   但时间却是耽误不起,她也不是没有决断的人,一咬牙喝了一口药汁,探过身子去,却不由触碰到了躺在床边的敖璃。   就在此时,敖璃的睫毛眨动了几下,慢慢清醒过来,看见白素贞的脸庞,欣喜的道:“白姐姐!”   白素贞差点把满口的药喷出去,连忙捂着嘴巴,脸却更红了。   敖璃从漫长的昏睡中醒来,就在这温暖的大床上,虽然身体还有些软弱,但心里却是高兴的紧,伸出小手抓住白素贞的手臂道:“白姐姐,谢谢你救了我!”却见白素贞只是皱眉不语。“白姐姐,你不高兴吗?”   白素贞心中十分为难,她见敖璃醒来,自然也是很高兴,可是如今含着药汁,却是不能言语,吐掉的话却又太可惜。   眼看敖璃就要眼泪汪汪的了,一咬牙一跺脚,把药喝了进去。摸摸敖璃的头,温柔的道:“你终于醒了。”   敖璃开心的点点头,“只是还觉得有点没劲!”同时小手抓着床帮狠狠的摇动了几下,以示自己还没有恢复。也不管实木大床随着她的动作随时痛苦的呻吟着。   白素贞笑了几下,心中却更是为难,若是四下无人还好喂药的话,如今被敖璃亮晶晶的大眼睛瞧着,却又怎么下的去嘴,而喂药的时间偏偏又耽误不得。   虽然什么都还没做,但被敖璃瞧着,她的脸却更红了。   敖璃却见白素贞手中端着药碗,问道:“这是什么汤啊?闻起来怪怪的,但好香啊!我可以喝吗?”以她的身子素质,从小到大和医药都是绝缘的,倒是对吃很感兴趣。   白素贞心中一动,想到个主意,微笑着一指旁边的许仙道:“这是参汤,是要给汉文的!”   敖璃顺着她的手一瞧,才看见旁边与她同床共枕的许仙,大惊道:“许仙,他怎么在这!”伸出手去扯许仙的耳朵,想把他叫醒的样子。   白素贞自然是如实道来,许仙如何为了敖璃下水同敖浑搏斗,如何魂魄未归,如何需要药汤,不,是参汤续命。然后作出一副苦恼的样子,心中对敖璃,却是万分抱歉。   敖璃似乎也有些感动,放弃了捏许仙鼻子的想法,拍着胸脯道:“交给我吧!”而且她也想顺便尝尝参汤的滋味。   白素贞就把药碗递给敖璃,趁敖璃不注意,吐了吐舌头,感到大为不好意思。   敖璃望着淡黄色的“汤碗”中,荡漾着自己的小脸,感觉肚子饿的厉害,便一鼓作气,一口将整碗的“参汤”喝进嘴里。   白素贞来不及阻止,却见敖璃的小脸顿时变了形状,鼓着腮帮子,眼泪汪汪的望着白素贞,一副马上要把药吐出来的样子。   白素贞痛苦的一抚额头,只能探过头去,吻上敖璃的樱唇,接过那满口的药汁。   “呸呸呸”敖璃趴在床边吐着舌头,“呸”个不停,苦着脸对白素贞道:“白姐姐,这汤好苦好难喝啊!”   白素贞的心里更苦,却来不及犹豫了,探过修长的身子,向着许仙的脸上,吻去。   而在此时,仇王府的上空,许仙感应到肉身的所在,无视屋脊与房梁,一头闯入自己的肉身之中,只是隐约间仿佛见到自己的身子上有一道熟悉的白色影子,却来不及多想,就张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不,是六目。旁边还有敖璃这个大灯泡正认真的瞧着他们。   白素贞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但好在是有着千年的修为,瞬间将脸色压了下去,又顺便将“参汤”喝了,就想随便说点什么,打破一个尴尬的气氛,再顺便解释一下,她刚才的作为。   敖璃拍手喜道:“许仙,你好有福气,白姐姐还没喂你喝汤你就醒了,那汤好苦呢!嘻嘻,不过姐姐的嘴巴很香呢!”一边说,还一边吧唧着嘴,不知是想表达汤的苦,还是想表现姐姐嘴的香。   这下,以白素贞千年的修为也抵受不住,面红若烧,被许仙奇异的目光瞧着,想要说两句场面话也是不能。   便只能以洁白宽大的衣袖掩住红艳绝美的容颜,转身奔出门去。   “啪”的一声,门被合上。许仙呆了一会儿,若有所思。但回窍之喜很快掩过一切,一看身边安然无恙的敖璃,笑道:“来,哥哥请你吃好东西!”   居敖璃后来反映,他这个笑,真的很贱。 第三十三章 回家   敖璃先是一喜,对吃好东西很有趣兴趣的样子。而后见许仙的神色,却又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许仙慢慢张开嘴,里面是一颗散发着深蓝色光芒的内丹,这就是敖浑仅存的那一部分内丹,却是最精华的部分。只要敖璃吞了它,立马就成为钱塘江的水神,得到钱塘江的水力。   许仙出海这一趟,历经生死,乍逢当下安逸的环境,忍不住起了玩闹之心,贱笑道:“来,哥哥喂你吃!”不用在海上和人分个生死,而能像这样能逗逗敖璃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恶心,去死!”敖璃骂着,一脚踢过来。   许仙也是久经阵仗,如何能被这样的招数击倒,一伸手就握住了敖璃踢过来的小脚。在敖璃的惊呼声中,往自己这边一拉,而后猛地扑了上去。   敖璃激烈的反抗着,但刚刚苏醒的她,身体还有些虚弱。   而许仙如今金身已成,力大无比,哪里会怕她,一番争斗之后,轻易的将敖璃的两手压住,然后将嘴慢慢地凑了上去。当然,也只是玩笑而已。   敖璃却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许仙立时觉得不对,伸出手去捂她的嘴巴却已经来不及了!   “啊!!!”一声足以把普通人变聋的尖叫声在许仙耳边爆开,与此同时,敖璃的身体更是剧烈的挣扎扭动着。   “轰!”“唔!”“啪!”   “轰!”是那张雕花的红木床终于经不起两个人的折腾,宣布罢工。   “唔!”是许仙终于捂上了敖璃的嘴,但很遗憾,已经太迟了。   因为那“啪”的一声是门被打开的声音,白素贞站在门口瞧着这一幕。身高体长的许仙将娇小玲珑的敖璃压在身下,一手还捂着她的嘴巴,敖璃的一双大眼睛望着白素贞,眼中满是委屈。   好吧!这真的很容易让人误会许仙是兽性大发。许仙讪讪的直起身子,解释道:“我们只是……啊!”   敖璃趁着许仙分神,狠狠的咬住许仙的手。   许仙拼命的甩动着被敖璃咬着的手“放手啊,不,放口,死丫头,我是跟你开玩笑,出血了……”   但敖璃咬的很坚定,也很用力。   许仙痛的发狂,大吼一声,一拳击在敖璃柔弱的小肚子上。敖璃登时双眼发晕,松开了嘴,倒在床上。其实与其说是许仙这一拳的威力,还不如说初醒的身体比较虚弱,又和许仙一番打斗后又饿又累的结果。   许仙看看手上深深的伤口,正想冷笑数声,说一声“跟我斗!”而后便在白素贞怀疑的目光中呆住了。   这下似乎真的没法解释了,那个,我真的不是“禽兽老师”啊!   小小的圆桌旁,敖璃一边捧着比自己的脸庞还要大的大碗喝着粥,一边用乌溜溜的大眼睛狠狠的鄙视坐在她旁边的许仙。   许仙则毫不示弱的狠狠鄙视回去。   白素贞大感无奈,以手轻敲桌面,道:“吃饭!”   “哦”敖璃和许仙立刻收回目光,专注于自己的碗中。   等到二人吃完,白素贞才发问道:“可以告诉我,都发生了什么吗?”   许仙便将路上遇到的种种,一一说来。说着自己如何在海面上击杀了敖浑,如何短暂的失去了记忆,又如何遇到渔儿习得水魂术之类。   白素贞自然是专心致志。敖璃也是仔细的听着,听到许仙如何冒着巨大的风险击杀敖浑,她的脸上也显出感动的神色,只是许仙一个眼神洒过来,便赶紧转过头去,装出不屑一顾的样子,只是小小的耳朵却还竖着。   许仙将事情讲完,喝了一口茶又拿出那颗内丹来,递给身边的敖璃,微笑道:“小丫头,这是给你的!”   敖璃望着面前那闪着光华的内丹,也不禁吞了一口口水,口中却道:“被许仙弄脏的东西,我才不要!”   许仙眼角一抽,就准备再一次用强,把内丹塞进这丫头的嘴里,敖璃也露出戒备的神色,准备同“可恶的许仙”大战三百回合。   白素贞却没好气的从他手里拿过那颗内丹,然后对敖璃道:“张开嘴!”   敖璃却道:“姐姐喂我!”她所说的“喂”自然是嘴对嘴的那样喂了。   许仙便忍不住在白素贞淡粉色的红唇上洒了一眼,白素贞脸色一红,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拿手轻拍敖璃的脑袋,嗔道:“还不张嘴!”   敖璃便只得“啊”的长大嘴巴,白素贞将那颗内丹放入她的口中。这样的话,敖璃离着长江便又近了一步,而自己也离着烛九阴近了一步。   敖璃甜甜的道:“谢谢姐姐!”完全忽视了一旁的许仙。   许仙苦笑着摸摸鼻子,心中却满是温柔,这样的话,这两个人都能够幸福吧!   只是家中还有人在等着他呢!   离别前,许仙让白素贞向小青解释,自己并非是有意欺瞒,只是事关重大,还请她保守秘密才是。白素贞自然应允,拉着敖璃,目送许仙离去。   敖璃却忽然跑过去,抱了抱许仙,而后满脸嫌恶的跑开道:“臭死了!”   许仙先是一愣,而后微笑起来,冲白素贞挥了挥手,便转身离去。回到家中,见到云嫣和青鸾,自然又是一番欢喜。   特别是云嫣还是那么一副珠圆玉润加没心没肺的懒样子,完全没能了解她的夫君在外面经历了多大的风险,让许仙忍不住狠狠的打了她的翘臀几下出气。   云嫣自然是委屈得很,你在人家那里乐不思蜀,怎么还怪起我来了。让许仙帮她揉了几下,才又欢喜起来。   又抱了抱羞涩的青鸾,感觉她还是那么的瘦。许仙却有一件好消息要告诉她,若他猜得没错的话,应该能找到青鸾的父亲,令他们父女相见。不过当然,还要先验证一下,免得出错,害鸾儿空欢喜一场。   一番欢聚之后,青鸾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许仙说有一位张公子来找过许仙一次。   许仙奇怪的问道:“只有一次吗?”这似乎不像是那公子哥的风格啊!   青鸾点点头,道:“恩,只有一次。”   许仙望着手中的追星将,心中喟叹道:也是该物归原主的时候了。无论再怎么喜欢,也不能强占别人的东西,这是他的原则。   想想自己对张玉堂屡次爽约,而且还拿着他这祖传宝物这么长时日,也该尽快去登门拜访,还剑并致歉才是。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许仙带着些礼物与追星剑到了张府,轻抚一下腰间的颤鸣的追星剑,低声道:“我也不舍得你啊!”这把剑如今已经有了灵性,今非昔比。许仙也只能尽力去同那张员外说和,看能否将这把剑买下来。   然后拍开了府门,门房通报后,那位许仙见过的老管家来亲自为许仙引路,许仙却见人人脸上都由忧色,却又不好贸然想问。   便按下心事,直到见了张员外,先是将手中的追星剑还于他,却见他拿着这家传的宝物也是心不在焉的样子,随手放在一边。许仙这才问起道:“不知府中进来出了什么事?”   张员外道:“家门不幸,犬子玉堂身患重病,不能出来迎客了。”眼上带着黑眼圈,显然这些日子也是耗尽了心力。   许仙一愣,急问道:“不是张兄得的是什么病?”   张员外叹道:“杭州城的医生请了一遍,没一个能打包票说个准的!”   许仙便道:“小侄刚好通些医术,不知可否让我去试一试呢?”   张员外点点头道:“也好!”却并没有多少在意的样子,许仙学医的事儿,他也略有耳闻,只是这么多有名的老大夫都治不好,一个学徒又怎么指望的上。   这些日子见儿子日渐衰颓,一次次治疗都是无功而返,如今也只是姑且一试而已。便引着许仙到了后庭,张玉堂的房间。   许仙一见之下,立时一惊,这还不到十天不见,张玉堂就瘦的脱了像了,双唇苍白,眼窝深陷,哪还有当初的倜傥模样。却还认得许仙,颤声道:“许兄,你来了啊!”   许仙连忙上前为他把脉,却觉得他的脉象虽然微弱,但并没有什么疾病,倒是一灵目一看,才见他身上缠绕着一层阴气,不由皱了眉头,却不多言。   而是拉过张员外到廊下道:“我看张兄并非是得了疾病。”   张员外见许仙的神色,也燃起了希望,不禁抓住许仙的手问道:“贤侄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你有办法吗?”这张玉堂乃是家中独子,全凭他延续香火。张员外又是老来得子,更是爱若珍宝。哪怕仅有一线希望,也决不想放弃。   许仙犹豫了一下,张员外立刻道:“贤侄莫非是在担心诊金,只要能够令玉堂没事,那把追星剑就送与贤侄了。”   许仙正色道:“张员外说的哪里话,我许仙岂是趁人之危之人。我看张兄的‘病’有些怪异,所以才有些犹豫。如此不妨直言,张兄怕是遇到鬼怪缠身了吧!”   张员外一惊道:“鬼怪!” 第三十四章 桃夭   虽然许仙能够在海上和一条龙打得热火朝天,但对凡人来说,神鬼之类还是很遥远的,张员外也不曾往这方面想过。   许仙又问道:“最近张兄的形迹是否有些异于寻常?”   张员外来回踱了几步,忽然拍手道:“平日里堂儿都是早出晚归,这些日子却是晚出早归,有时干脆就呆在家中,说要认真读书。对了,有一次我仿佛见到一个青衣女子进入堂儿的房中,进去却又找不着,还以为是我老眼昏花了。难道那就是……”   许仙叹道:“那就是了,等我去问一问张兄吧,他应该知晓的很清楚才是!”难怪张玉堂只找了自己一次,原来是另结新欢了,可惜是一样的所托非“人”。   张员外楞道:“堂儿他知道?”   当二人向着张玉堂一番询问,张玉堂却只是说没遇上什么东西,更没什么青衣女子。只是脸上的神色有些慌张却瞒不过二人。   张员外如何看不出来他是在撒谎,气的要对他行家法。   许仙连忙拦住道:“我现在就为张兄治疗,只要小侄在此,可保张兄无恙,只是还请员外您出去暂避一下,我来同他说上几句。”   张员外惊喜道:“真的可保无恙?”这么多天来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肯定的答复。   许仙点点头,张员外知许仙不是那种信口胡言之辈,也就信服。却反将脸上的喜意敛去,对躺在床上的张玉堂喝道:“等下再收拾你!”   许仙摇摇头,叹了口气,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这张玉堂未免太不省事了。等到张员外走了出去,张玉堂刚想说些什么,许仙却道:“闭上眼睛!”   许仙见张玉堂听话的闭上眼睛,而后深处手在张玉堂身上轻轻一抚,金色的太阳之力笼罩全身,那一层黑色的阴气便如雪消融。   以阳克阴,极为简便,也就是许仙才能如此的轻易。   幸哉时日未久,阴气还没有深入髓中,不然就是驱逐了阴气,怕是也要烙下病根的。   张玉堂立时感觉自己的全身都轻快了许多,连忙张开双眼对着许仙称谢。   许仙挥挥手道:“张兄有什么话就请直言吧!”   张玉堂犹豫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道:“许兄,那青衣女子是小青姑娘啊!”   “啊?”许仙一愣,难道还是那码事儿。转念又想,这根本不可能。根据白素贞所言,这些日子,小青都在海上寻找自己,怎么可能分身旁顾。   而且小青是蛇妖,就算使得张玉堂染病,也该是中妖毒才是,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阴气呢!   张玉堂从床上,直起身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但显然这小伙没有一点后悔的意思。   许仙对这要爽不要命的家伙,实感无奈,便道:“我问过白府的白小姐,小青姑娘这些日子都在府中,如何能与你相会呢?”   张玉堂想也不想的道:“她会武功的,每次都是晚上找我,那位白小姐一定不知道的。”   许仙叹口气道:“我看张兄是遇见鬼了吧!”这种阴气,明明就不是生人能有的。   张玉堂登时红了脸,说什么也不肯相信“小青”是鬼。   许仙也懒得同这“痴儿”争辩,只是道:“今晚我便将那女鬼擒下,看你信是不信。等你病好之后再带你去白府登门拜访,见见那位真正的小青姑娘!”   言罢不再理会张玉堂,转身向门口走去。打开房门,却见张员外就在门口,急问道:“堂儿怎么样了。”   许仙道:“张兄为鬼物所魅,染上了阴气才致疾病,现在我已经驱逐了张兄身上的阴气,已无大碍,不刻数日,便能够完好如初,只是万万不能再亲近鬼物!”   张员外脸上一喜一忧,正要再说什么。   许仙瞧出他的心思,直接道:“员外放心,今夜我便擒拿那鬼物,现在您还是去看看张兄吧!”   张员外这才大喜,急忙到房中一看,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张玉堂果然气色大好,正坐在床上发痴。不由对许仙的话更是信服。   但见儿子的痴像,不由又生了许多火气,大声斥责了一番,才拂袖而去。   到了午时,张员外大摆宴席,答谢许仙对儿子的救命之恩。张玉堂也出来勉强向许仙行了谢礼,只是对许仙说“小青”是鬼依旧有些耿耿于怀。   礼罢,张员外命人取出那把追星剑,道:“蒙受大恩,老汉无以为报,便将这把追星剑赠与贤侄!”   许仙虽然不求果报,但若是对方真心诚意的道谢,而自己又是真的喜欢这把剑,再推辞就是做作了。于是向张员外道谢后,便坦然受之。   酒罢宴了,离着夜间还有数个时辰。   许仙便先请告辞,待到晚间再来张府中降妖捉鬼。他下午却还另有要事呢!   回了家中,云嫣惊喜的扑上来道:“我还以为你赶不上了呢!”   原来今日便是云嫣到红袖书院赴约的时候,午饭后却还不见许仙回来,云嫣不由大为着急,怕许仙另有事耽误了。   许仙将她抱在怀里,笑道:“与佳人有约,抱柱可死,又怎敢相负!”   却是“尾生抱柱”的典故,尾生与女子相约于桥下,女子负约,天降大雨,河水暴涨,尾生犹自不肯离去,最后抱着桥墩而死。   云嫣自然是心中甜蜜,退后几步,伸展双臂,轻盈的旋转一圈,裙摆飞舞,红衣如火,如凤凰展翅,口中问道:“怎么样?”   许仙也不由为其容光所摄,微微一愣道:“不穿就更好了!”   云嫣娇嗔了一番,却又多给许仙占了些便宜。直到青鸾都瞧不下去了,红着脸催促道:“快走吧!”   或许是相处日久,二人在青鸾面前也放开了许多,只是青鸾还是与云嫣同睡一房,固然云嫣能够眼眸流波的对许仙说:“妾身扫席以待。”许仙也绝作不出当着妹妹行房的事。   雇了一顶小轿,载了云嫣,许仙却不惯坐轿,只是阔步在前。云嫣掀开轿帘瞧着许仙的背影,心中微甜如蜜,不由嫣然一笑。   却在大路上引起了一些混乱,推着独轮车的老汉翻了车,行着路的年轻人一头撞在路边的小摊上等等。   许仙回头瞪了她一眼,云嫣冲他皱皱鼻子,才缩回轿里。   走了一会儿,许仙却感到有些奇怪,却又偏偏说不上来是哪里奇怪,就这么走在路上忽然感觉像是少了点什么东西。   直到行至一酒楼之下,楼上忽然传来人语声“这不是汉文兄吗?怎么还有兴致来街上游玩?”   许仙仰头一看,却见夏子期红着脸,一脸贱笑的望着自己。此时寻常人家已经吃罢了饭,他这桌酒席却还未结束。实在是近日有一件大喜事,令他不能不乐——许仙要倒霉了。   张学政的文书已经送上京城,不日就能摘了许仙秀才的名号,赐他“永不录用”四个大字,怎叫他心中不喜。   许仙到如今,心性又是另一番变化,也懒得理会这小人,挥手对轿夫道:“继续走!”   但没走几步,夏子期却下了楼,一身酒气的挡在许仙面前,双手还持着酒壶酒杯,脸上作出戚色道:“我知道兄弟最近不痛快,不如到楼上痛饮几杯,以浇块垒。没有旁人,都是‘咱们’书院的同窗!”他这话暗含讽刺,许仙却已经被开革出了书院。   夏子期脸上虽然作出悲痛之色,但得意之情简直要从每一个毛孔里挤出来。   许仙有些莫名其妙的问道:“我最近为何要不痛快?”心中却略有所悟。   这句话立时给夏子期泼了一盆冷水,连酒也醒了些,他本想看许仙露出一两个失败者的表情,颓废一下,悲痛一下,强颜欢笑一下。自己再狠狠的安慰他一番,那这顿酒席才吃出意趣来。   没想到许仙完全一副“管我什么事”的表情,狠狠的伤害了他那颗需要愉悦的心灵。   不过他并不灰心,而是迅速的抖擞起精神来,唉声叹气道:“汉文兄你久不来书院,消息未免太闭塞了吧!张学政如今”他有叹了口气才道:“如今已然上书要革去你的功名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仔细的观察许仙的表情,准备享受一下幸灾乐祸的快感。然而,他再一次失望了。   许仙心中了然,也知道今日少了点什么——街上没人和自己打招呼。   却微笑着,指指楼上道:“所以你们就喝酒庆祝喽!”到了他如今的地步,什么功名利禄全都看开,更何况是早已料到的结果,自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   夏子期一愕,没想到许仙这么直接,口中却怒道:“你将我夏子期当成什么人了,我是那样的人吗?”   许仙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夏子期,而后肯定的点点头道:“是。”   周围传来些许笑声,原来二人站在街心说话,又都是杭州城的名人,已然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连叫卖声都小声了许多。这本也是夏子期想要的效果,如今却反而觉得难受。   夏子期让他噎得一愣,勉强道:“我知道汉文你是心伤之下,言语失常,我是不会计较的。只是你我以后就不能再做同窗,就此敬你一杯,聊表心意吧!”说着话拿着手中的酒壶倒了一杯酒递给许仙。   许仙毫不客气的推开酒水,笑道:“免了吧!”而后在夏子期惊怒的目光中,夺过酒壶酒杯,自倒了一杯酒,一口饮尽,又将酒具塞给夏子期。   拍拍夏子期的肩膀,道:“起轿!”大笑离去,口中吟道:   “酌酒与君君自宽,人情翻覆似波澜。   白首相知犹按剑,朱门先达笑弹冠。   草色全经细雨湿,花枝欲动春风寒。   世事浮云何足问,不如高卧且加餐。”   此乃王维晚年所做,说得就是功名之事,当初他做此时,或许还有几分颓唐消沉之意,许仙饮酒而歌,却只显出一股视功名如粪土的潇洒豪迈之意。   市井上有通此道的立刻大声叫“好!”就是只字不识,也为其气韵所感,随声附和为许仙叫好。就算连气韵也感不到,能借机打夏公子的脸也是一件美事。   夏子期拿着酒具站在街心,气的脸色发青,只感觉那叫好声都化作嘲笑冲他而来。弃了手中的酒具,转身回了楼上。   许仙却只负手不顾,领到小轿,直行而去。   颠簸的轿中,云嫣品味着诗中的意味,赞叹的同时,又闻这满市的叫好声,更觉得心中得意。微微掀开轿帘,望着前面阔步而行的许仙,心中道:这就是我的夫君啊!   直到行及红袖书院,许仙伸手将云嫣引下轿来,夫妻二人相视一笑,携手进入红袖书院中。云嫣素手被他握着,心中尚有些羞涩,却见许仙好无所觉一般,也就安下了心思。   一片极大的院落,有绸衣侍女引着二人向内里走去。许仙四下回顾,却想起自己是来过这里的,那夜仇王府一战,自己将尹红袖救下送至于此。对了,她还欠着自己一件蝉衣呢!   但想来想去,还是不讨为妙,干脆将那夜的事当作忘记了好,免生尴尬。   云嫣拉着许仙的手,同他讲这府中的景致,许仙则只是微笑颔首,以做应答。   待到行至一间房外,里面传来隐隐的读书声,侍女道:“尹院首正在授课,请二位稍待!”   许仙点头称好,准备拉着在院中的嫩绿的早地上徘徊一番。尹红袖却看到了二人,高声道:“请二位进来吧!”   许仙便拉着云嫣进入房中,先是一扫,书桌矮凳,陈列与寻常书院无异。然而在座的却都是女子,如这春日一般姹紫嫣红,好不耀人,虽然都做书生打扮,看起来却另有一番风味。   此刻也正瞧着许仙议论纷纷,在娇软的莺歌燕语声中,许仙便如一头闯入了一座春光烂漫的春山之中。   然而仔细一瞧,这春山之中却还藏着一颗“老木”,不是李思明还能有谁?此刻正对着许仙微笑,只是这笑容中既有一些苦涩,又有一些幸灾乐祸之意。   尹红袖上前见礼道:“许公子,好久不见了。”   许仙这才第一次将目光放在尹红袖身上,尹红袖没戴面纱,许仙虽然见过她的真容,但也不禁起了一些赞叹,心道:难怪李思明不顾体统的坐在下面听他讲课。   尹红袖虽然也是身着青衣,做秀才打扮,让许仙想起了远在他方的潘玉。但比之潘玉的才子风流,雌雄难辨。尹红袖未免太有女人味了。   不说身上的香气,只那一双桃花眼就露尽风流,流转之间,即便是清醒,也总带了几分醉意,更不用说挺拔的胸部被紧瘦的青衣裹着,更显其姿态了。   许仙一边回礼,心中却道:难怪李思明这老小子肯守在这里。这等景致在这等人身上见到,实在是难得。   许仙胡思乱想,尹红袖却也在打量他们,先是觉得许仙的风姿气韵比之第一次见他,真如鱼龙之变。又看云嫣一边向自己行礼,一面小鸟依人的跟着许仙。   尹红袖看着她最得意的弟子变作如此模样,不由令她心中痛惜,却不知云嫣一直在哄着她玩,对她那一通女权思想半点没往心里去过。   尹红袖只是略略的同他们说了两句,便让他们到下面坐了。许仙自然想挑个挨近李思明的位置,但李思明在这里未免太吃香了,他的身边竟然是座无虚席。   许仙不由想到:这厮也是个中老年帅哥啊!   好在看到许仙过来,就有人让开了位置,一番凌乱之后,许仙终于坐在的李思明的旁边,尹红袖重新开讲,学堂中,登时静了下来。   许仙低声对身边正襟危坐李思明打了个招呼,李思明却理也不理,全神贯注的听着讲,只将眼角对许仙使了个眼色。   许仙暗叹身边的男人好像都是情种。宁采臣这将“平生不二色”挂在嘴边的男人就不说了。张玉堂更是勇敢的追逐爱情,连祖宗性命都不顾了。现在连李思明都是一副矢志不移的样子。   令许仙不由仰天长叹,我当初也是怀着“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的伟大志向的男人啊!奈何世事弄人,天意难违,才沦落到如此境地,真是情何以堪啊!   看着身边李思明更觉得不顺眼,人家一夫一妻也就罢了,你说你一个二婚的跟着嚣张什么!   出轨都要出的那么有形,真是令人不爽,许仙就拿肘去撞他,低声道:“喂,喂。”李思明却如死人一般,理也不理他,嘴角却渐渐勾起一丝促狭的微笑。   许仙忽然觉得身边的云嫣正在拉他,原来不知何时,尹红袖的讲课声已经停了,此刻有无数双眼睛瞧着她,而其中正有尹红袖的怒目。只是一双媚眼无论怎么瞪都没什么威严之色,调情倒是更适合些。   许仙正想说点什么,尹红袖已经抄起桌上的戒尺来到许仙跟前道:“伸出手来!” 第三十五章 桃花   许仙一愣,道:“什么?”   尹红袖一指墙上挂的木牌,上书着一些文字,原来是课堂纪律,其中正有一句“堂上喧哗,戒尺三下!”   许仙再看李思明,只见他笑的像朵花似的,显然也吃过这样的亏。许仙心中大恨,正欲分辨几句,一只白净的小手已经伸了出去。   云嫣冲许仙嫣然一笑,又对尹红袖道:“是云嫣没给夫君讲明纪律,甘愿受罚!”   尹红袖看云嫣可怜兮兮的瞧着她,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怒气,我就是这样教你的吗?这才多少功夫就对男人俯首帖耳,代打代罚的。真是,真是,哎!   尹红袖心中恨铁不成钢,面上也似挂了霜一样,只道:“好!”就要将戒尺挥下。   云嫣见她动真格的了,皱起眉头,做好了忍痛的准备,只听“啪”的一声,手上却没有什么痛楚。   原来是许仙将自己的手伸上去接下戒尺,微笑道:“快点打完,继续开讲吧!”他有金身护体,别说尹红袖这小身板拿戒尺打了,就是大汉拿着斧头砍也伤不了他分毫。   这番夫妻情深的戏码立刻在课堂中引起一阵喧闹,李思明暗暗冲许仙竖了个大拇指,云嫣也一副大受感动的模样。俨然成了古代版的好男人。   许仙心中也是感叹,搁在现代你替女的挡一刀大概才有这个效果,还是古代的好男人容易当。   尹红袖眼神微动,道:“这还像个男人。”见许仙满不在乎的模样,面上却更寒。   而后举起戒尺,狠狠的击下,这一击可不比刚才对云嫣“恨铁不成钢”那一下,而是用了大力的,连胸前的汹涌也顾不得了。   课堂中的诸位红粉都不禁对这个好男人许仙起了同情心,有的还以袖掩面,不忍卒视。   只听“啪”一声响后,许仙面色如常,倒是尹红袖用力过猛,喘了口气,本就脸浮桃红的她,脸色又红了些,更见娇艳。   许仙微笑着示意她继续“只剩最后一下了。”却不知他有恃无恐却让尹红袖更加来气。   尹红袖见许仙“得意洋洋”的表情,不禁恨自心头起,怒向胆边生,深吸一口气,将戒尺高举过头顶,只是这么一动作,酥胸当真是伟岸的紧,令旁边的李思明都看直了眼。   “啪”“哎呀”   戒尺高高飞起,尹红袖护着手,疼的直抽冷气,若非死要面子,简直要流下泪来。   原来戒尺为竹木所制,极富弹性,尹红袖那它打许仙的手,却如击铁石,铁石自然纹丝不动,这戒尺反震却伤尹红袖的嫩手了。   李思明霍然而起,关心的道:“尹院首,你没事吧!”而后疾言厉色的大声呵斥许仙,当然,同时还一边冲他使眼色。   云嫣也连忙上前,去看尹红袖的手,只见一道红痕印在白净的手心上。不由瞧了一眼许仙,许仙耸耸肩膀,作出一个不怪我的无辜表情。谁让她非要用那么大的力气打。   尹红袖狠狠的瞪了一眼许仙,而后才回到讲台上,继续她的课程,许仙自然是不敢再说话了。这才有心听尹红袖之所讲,原来是诗词平仄之道。   许仙虽然挂着“诗豪”的名头,但他只是“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做诗也会抄。”对这些东西却没多大兴趣。   看旁边的李思明一副聚精会神的模样,不由摇头叹息。无论李思明再怎么没正行,若真论学问,尹红袖还差着他十万八千里呢!   等到散了课,尹红袖已然恢复了常态,让诸位学生先散去,将许仙与云嫣请到客厅饮茶。   清茶入口,尹红袖忽然谈起近日学政之所为,这件事在杭州城已经传开了,许仙即将功名不保。   李思明叹了口气,却安慰道:“还要经御览,以汉文的名头倒也不一定会被革名!只是不知汉文你还有什么办法没有?”他可了解潘玉同他的交情,虽然不一定有用,但去一封书信求助一下也是应该的。   许仙却挥挥手,笑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有什么办法,还是喝茶吧!”   尹红袖听他说的风趣,不由莞尔一笑,细观他的表情,却知他并非是强颜欢笑,而是真的没把此事放在心上,这种胸襟在如今的士子中也是难寻了,难怪以李思明的狂傲肯与他平辈论交。   不过想起那夜的种种,想起他那清冷淡漠的眼神,尹红袖不禁想着,凡俗的一切真的在他眼中吗?云嫣在他眼中又意味着什么呢?   只是到如今再也难以从他脸上寻出当初的痕迹来。难道真的如他所说,都忘记了吗?或许自己也该忘记才是。   但念着他的恩情,尹红袖放下茶盏,道:“或许,我可以替你在京中周旋一下!”   许仙忽然忆起她还是皇亲国戚呢!但却笑着拒绝道:“多谢尹院首关心,但真的不必了。”   尹红袖不由皱眉道:“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功名吗?”   许仙见桌边三人都关切的看着他,知道彼此的观念差异终究是难以改变的,叹口气道:“难道我非得在乎不行吗?我现在衣食无忧,心中安乐,这还不够吗?”   李思明忽然哈哈大笑道:“我们觉得你奇怪,原来奇怪的反倒是我们!衣食无忧,心中安乐,还有什么不够的,为了你这句话,我也得敬你一杯。”言罢便以茶代酒敬了许仙一杯。   云嫣也笑道:“世事浮云何足问,不如高卧且加餐!”   李思明眼神一亮,道:“这也是汉文的新诗吗?”   云嫣便将全诗念出,供二人品评,只是忍不住脸上的炫耀神色。   尹红袖赞道:“若论诗才,许公子当真是无敌于天下了,难怪方才堂上对我视若无物了。”   许仙不禁苦笑,原来还是记仇的,连忙表示自己并无此意。   又淡淡说了几句,尹红袖忽然道:“能否请许公子到闺中一叙,红袖有件私事想与你谈谈。”   其余三人都是一愣,然后李思明和云嫣一起用疑窦的目光打量着许仙。   许仙心知她要说的大概是仇王府中那件事,却也惊讶与尹红袖的开放与独立。要知道在这样的时代,请一个男子进自己的闺房,可是很容易引起误会的。   但既然尹红袖主动提出,许仙也不愿装傻,微笑道:“有何不可?”   尹红袖对李思明和云嫣道:“二位稍待,我们去去就来!”言罢便起身为许仙引路。   走时,许仙轻拍云嫣的肩膀,云嫣的心神莫名就平静下来。无论有什么也好,没什么也好,他总是自己那个夫君的。   二人走后,客厅中顿时静了下来,李思明不禁叹了口气。   云嫣见李思明心神不宁的样子,劝道:“李大人莫急,还是安心喝杯茶水吧!”   李思明道:“我没急!”   云嫣莞尔道:“可你的脚在抖啊!”   “……”   许仙跟着尹红袖,直到一座小楼之下,名为“爱晚楼”,楼下种着许多桃木,正开始娇艳的桃花,使整个院落里散逸着清香,便如身前这女子身上的一样。   尹红袖在前面引路,随着步伐扭动的腰肢与翘臀,吸引了许仙的注意,许仙看了几眼,不敢再看,转过头去欣赏这满院的桃花。   沿着小径,行于花海之中,许仙感叹:“那夜可没这样的桃花!”出口方觉失言,这话似乎有些挑逗的嫌疑。   尹红袖脸上一红,却不答他,引着他登上小楼,进了闺阁之内,先去柜中翻找了一番,找到那一件白色蚕衣,交给许仙道:“那夜多谢许公子相助了。”   许仙接过蚕衣道:“不过是适逢其会,尹院首不必在意。”   尹红袖望着许仙,看了一会儿,忽然道:“今日之事还望许公子不要挂怀,或许是我吃了嫣儿的醋吧!”虽然脸上染着红晕,但目光却清明的很。   许仙一愣,这尹红袖真有几分现代女性的样子,但就这种坦然表明自己心意的姿态便是今世难逢,但却摇头道:“尹院首并非是吃醋,而是迷惑了吧!”   尹红袖好奇道:“此话怎讲?”   许仙笑道:“您孤身与外,举目无亲,也想有个如意郎君吧!您虽然希望云嫣幸福,但真见她身为妾室却又如此安乐,难免对自己一直以来的坚持产生怀疑,从而心生怒气。”   尹红袖微微思索了一下,点头道:“或许吧!那我问你,我一直以来的坚持是对是错呢?”   许仙却笑道:“谈不上对错,只是不合时宜而已。或许有一天,你所坚持的会变成人们习以为常的常理。只是对了又能怎么样呢?难道便能使你开心吗?”   尹红袖轻轻坐下,把玩着桌上的器物,玩笑道:“你不会是想让我嫁给你吧!”   许仙忙道:“我可没那么说,其实李大人挺不错的,以他的狂傲,肯折身如此,已是极为难得了。”   尹红袖的动作忽然一听,对许仙笑道:“你知道我最恨的是什么?”   “什么?”   尹红袖冷笑道:“便是所谓风流才子!他来此处讨好与我,又将他的妻子置于何地呢?” 第三十六章 执手   许仙其实明白,当她带着自己来到她的闺房的时候,对李思明来说,就已经意味着拒绝了。没有女人会当着自己在意的男人跟别的男人作出暧昧的举动。   这样的了断方法,文雅到了极点,但也决绝、隐晦到了极点,相信李思明也已经明白了。   许仙不禁感叹道:“襄王有意,神女无情啊!只能说‘恨不相逢未嫁时’吧!”只是这话用在男人身上还真有些奇怪。   尹红袖走到阳台上,扶栏望着满院的桃花,道:“即使他是独身一人,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吧!”回头一笑道:“我对他不曾有过心动!”   许仙不禁摇头叹息,这尹红袖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的模样,有些想法却像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就是现代女性到这个年龄也不会再谈什么爱情了吧!   尹红袖接着道:“倒是与你曾有过几次心动,若是没有嫣儿,我或许会钟情于你也说不一定。”   言罢转身从梳妆台中翻出一本小册子,交给许仙。或许是坦白了心事,此刻的她显得极为从容,从容的不像这个时代的女子。   许仙一瞧,却都是自己流传在外的诗词,被尹红袖用隽秀的蝇头小楷一一书录,下面还有些批注。许仙翻了一翻,玩笑道:“你这样搞得我很感动,给个机会行不行?”   尹红袖肯定的摇摇头道:“自然不行!”又指指那本诗集,略有些不好意思的指指那本小册子,道:“麻烦签个名吧!”   许仙心中一笑,原来还是我的粉丝,伸出手道:“笔墨纸砚!”   尹红袖的房中自然不缺这些东西,奉上狼毫,许仙便在小册子上,工工整整写下了“许汉文”两个大字,想了想又题了一首诗在上面,交给尹红袖道:“好了,我也该走了,再多呆怕是真的要惹人误会了,你多保重吧!”   言罢也不待尹红袖答应,便持着衣衫,下了小楼,又穿过那一片桃花林,直到院门口,许仙方回首望向那重重花木中的爱晚楼,上面一道淡淡的人影立于其上,但愿这桃花般的女子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吧!   尹红袖扶着雕栏,望着他的影子离去,低下头轻声念叨着那首诗。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一时心中不知是何滋味,轻声道:“我与你才是‘恨不相逢未嫁时’吧!”   许仙又回到厅堂中,李思明却已不见了。云嫣正等的无聊,托着脑袋发着呆。   直到许仙走过去,才惊觉抬头给了他一个甜甜的微笑,如春风化雨,有着数不尽的温柔。   许仙还了一个微笑,也不多言,只是牵了她的素手向门外行去。   日暮西沉,二人索性不去坐轿,就这么牵着手,在杭州的大街小巷中穿梭而过,闲聊了几句话语。   云嫣旁敲侧击的打听小楼中的事情,却绝不肯直言想问,而许仙却总是“王顾左右而言他”,只逗着她玩,却偏不讲她想知道的事儿,令云嫣一阵气闷。   许仙忽然摆摆她的手,道:“想问什么就问吧!”   云嫣扬起手中许仙的手,侧过头道:“你想说吗?”   许仙耸耸肩膀道:“无所谓!”   云嫣道:“那我就问啦!你跟尹院首是怎么认识的啊!”   许仙微微一笑道:“忽然又不想说了!”   云嫣大为娇嗔了一番,许仙才讲起了仇王府那一战,云嫣在一旁细心的听着。   这小巷恰好是朝着夕阳,橘红色的阳光洒在她的脸颊上,长长的睫毛在眼眸里落下阴影,显得美丽又安宁。   让许仙忽然有一种名为夫妻的感觉,虽然早不知亲昵了多少次,自己几乎把能占的便宜全占了一遍。但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或许是同尹红袖那一番交谈触动了他的心事,或许是此刻的斜阳太过温馨。   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便是这样的感受吧!   云嫣道:“怎么不讲了,你把尹院首送回去了吗?”灵慧的她似乎有所觉,夕阳就忽然在她脸上染上一层红霞。   许仙伸手刮刮她的翘鼻,笑道:“以后要勤快一点啊!”   没来由的一句话令云嫣一愣,而与平日的亲昵相比,方才的举动算不得什么。   但云嫣看着他含着笑意的目光,忽然觉得抬不起头来,脸色变得比那晚霞还要红些,步子也有些忸怩起来。关于尹红袖那些事都被抛在脑外。   一路上二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直到家门口。许仙道:“我还有些事,你先回去吧!”   深巷无人,许仙忽然轻轻将她抱在怀里,在她耳边轻声道:“今晚来我房里吧!”   云嫣低着头,声如蚊呐的不知说了什么,最后只是微不可查的点点头。   许仙哈哈一笑,留给她一个背影,逐渐融入那红色的夕阳中。   云嫣忽然明白,牵着手这一路走来,自己终于走到了他的心里。   相处从来就不是单方面的事,不是的谁去追求谁,若真的是单方面的,那就和动物没什么两样,只是为了繁殖而已。   若只会简单的做个被追求者,感情的施与者,被抛弃便是意料之中的事了。再作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责怪对方得到就不珍惜,还有什么意义呢?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夜已深沉,一盏孤灯之下,许仙静静的看着手中的经书,张玉堂却有些焦躁的在房间中来回踱步。   许仙其实也有些不耐烦,大晚上的有着家中娇妻不抱,谁愿意陪着个大男人守夜。   张玉堂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许兄,要不你就先回去吧!”   许仙又翻过一页去,抬起头笑道:“怎么,怕了啊!”   张玉堂道:“我是怕青姑娘来了,撞上了难堪!”   许仙打了个哈欠道:“若她真的是小青,我二话不说,抬腿便走,任你们在这里颠鸾倒凤,翻云覆雨。”   张玉堂脸色一红,重重的叹了口气,坐回床上,却终归不能信许仙所说,那样一个温柔的美丽的女子怎么会对他说谎呢?他们可是曾许仙三生之约的。   许仙又低下了头看书,此时灯花欲结,室内昏暗了一下。许仙挥手引亮了灯火,道:“不必再躲了,出来吧!”   张玉堂急从床上站起来道:“青姑娘,是你吗?”   立柱后面,果然走出一个青衣女子,却正是小青的模样,张玉堂要上前,许仙却伸手将他拦住,对那与“小青”道:“事到如今,还要弄假吗?”   被许仙含着金芒的目光一看,那“小青”一惊,后退了一步,却既不攻击也不逃避,而是盈盈跪下道:“多谢公子救我郎君性命!”她口中所说的郎君自然是张玉堂。   张玉堂道:“小青,你……”   许仙打断道:“你再看看她是谁?”原本小小的烛火陡然结出金色的灯花,将本有些昏暗的室内照的透亮。   地上女子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那一层幻化便渐渐弥散。   张玉堂却见哪还有什么小青,只有一个相貌普通的寻常女子,“啊”的一声,退后了一步,张口结舌却说不出话来。   许仙问道:“你为何要来害他!”   那女子满脸苦涩的摇摇头道:“我虽为异类,但对郎君却绝无相害之意。只是那夜见郎君对那位青姑娘思恋如痴,心中感其深情,遂化作郎君心中青姑娘的样子,以慰其相思。”   她虽然对许仙说着话,眼神却只瞧着站在一旁的张玉堂。仿佛还在怀念那些甜言蜜语,就算那都是对着另一个人说的。   许仙感她身上气息,知她并非那种吸人阳气修炼的厉鬼,便信了她的话,道:“念在你未伤人命的份上,此次就不惩治与你。我劝你还是速速投胎去吧,不然早晚害人害己!”   那女子还没回答,张玉堂忽然上前指着她道:“你……你骗我?”声音颤抖,说不出是惊还是怒,还是别的什么。   那女子张口欲言,似欲解释什么,却终究只是对许仙施了以礼,又深深的看了张玉堂一眼,便渐渐虚化淡去。张玉堂一屁股坐在地上,说不出话来。   许仙摇摇头,道:“不过是露水姻缘而已,再说你小子也没吃什么亏。还是赶紧睡觉,明天我带你去见真正的青姑娘。”   张玉堂霍然抬头道:“真的吗?”   许仙点点头道:“真的。”只因他觉得自己刚才未免太像法海了一点,连说话的口气都快差不多。倒不如真让这傻小子见了小青,看看有什么结果。   若还像原本的戏码一样,来个一见钟情,自己也只好提醒他们玩“柏拉图恋爱”,别来动真格的,应该也不会闹出人命来吧!   他想明白了,自己虽然是穿越者,但又不是救世主,大家都是成年人,也该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吧!   许仙又安慰了张玉堂几句,懒得和他多说。拿了“任务奖励”追星剑一把,便离开张府,向家中走去。   虽是夜间,但春风却是暖的,包裹着许仙,仿佛是在温热的河水之中。想想今夜便要享尽的温柔,许仙的嘴角不禁勾出一丝笑意,心也愈发的热乎起来。   正打算直接驾云,却见一道黑影划过天空。许仙凝眸一瞧,那黑影手中正提着今夜那女鬼。   许仙大声招呼道:“申屠兄,好久不见了!”   那黑影猛地一止,而后一闪,落在许仙面前,喜道:“这不是许兄弟吗?你的记忆恢复了!”却正是申屠仗,此刻一身黑色铠甲,照胆刀还在腰间,显得极为威武。只有同头发纠结在一起的大胡子没什么变化,而身上的煞气却是更重了。   许仙最后一次出窍的时候曾经嘱咐过他和城隍君,自己记忆未复的时候不要来打扰他,所以便一直没能得见。   许仙笑道:“已经好了,我正打算近日到城隍庙去见你们,却没想到这便就遇上了。”又指了指他大手中的女子道:“这是怎么回事啊!”那女子一脸凄楚模样,却并不向许仙求饶。   申屠仗道:“这厮险些害了人命,我正要捉她回去判罪呢!”   许仙道:“无心作恶,还是从轻些吧!”   申屠仗笑着拍拍自己的肚子道:“若是有心,已进某家的肚子了。”   许仙也不欲干预他的公事,便不再多言。而是将心中那件事道出“申屠老哥,你可有一个女儿吗?”   申屠仗皱眉道:“你怎么知道,只是早就便已经失散!”他漂泊江湖多年,只有那么一个子嗣,虽然不是男孩,却也爱若珍宝。   只是后来一朝失散,人海茫茫,便再也找寻不着了。   许仙道:“我有一个妹子,她本在这杭州前任知府的府上做丫鬟,曾与我说过,他有一个姓申屠的老爹,也是失散多年,我想申屠这个姓很少,便想到了申屠老哥你!”   申屠仗心中一惊,上前一步,道:“她,她还说了什么?”   许仙便将青鸾所说过的关于她爹爹的一些事情同申屠仗说了一遍。   申屠仗愈听愈喜,最后干脆丢下手中的女鬼一把抓住许仙的肩膀,瞪大眼睛道:“她在哪里?”   许仙不得不运起金身才能抗衡那一双大手的巨力,申屠仗却似抓着烧红的烙铁,忙的松开了手,惊讶道:“金身护体!”只有佛门金色对于阴鬼之类才有这样的效果。   许仙点点头道:“她现在就在我的家中,我们快去吧!”又指了指地上的女鬼“这个?”   申屠仗连忙催促道:“不用管她,我们快走吧!”   许仙点点头,便驾起云雾,慢慢升上天空,申屠仗不禁又瞪大了眼睛,这些日子不见,他也是一心修行,心中未尝等着与许仙见了面,同他一较高下的意思。   只是才这么些日子不见,许仙便有了如此手段,真是不可思议。他似乎也体会到那些鬼差对自己的羡慕了,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但申屠仗此刻也无暇想这些心思,只是一心想着赶紧去见女儿,这么多年的分别,到如今已是人鬼殊途了,真不知该如何言说。   祥云落在小院,许仙大声招呼道:“鸾儿!”自己不归,青鸾历来是不会先睡的,虽然他并不需要她开门。   申屠仗听了许仙的呼唤,眼神闪动,也不知作何想法。   门廊里闪出一道青影,青鸾脆声:“哥,你回来啦,姐姐都快等急了,我准备了夜宵,你要吃一些吗!”最后望着旁边申屠仗道:“这位大叔是你的朋友吗?”   “你,你是莺儿吗?”申屠仗豪迈的声音此刻竟有些颤抖。   青鸾心中一惊,下意识的望向旁边的许仙,只觉得那声音隐隐约约间有些耳熟,“莺儿”这个称呼,也似乎在哪听过。   今夜无月,院中甚是黑暗,申屠仗与许仙固然是夜能视物,但青鸾可没有这样的本事。许仙上前抓着她的手道:“先进屋去吧!”   引亮了烛火,照亮了桌边的三人。许仙对有些迷惑的青鸾道:“你不是有一个姓申屠的爹爹吗?”见青鸾点头,许仙一指旁边的申屠仗道:“他就姓申屠。”   青鸾掩口惊道:“你是说……”   许仙却道:“我什么都没说,还需要你自己判断。”虽然心中已有七八分的把握,但认亲不是个小事,还需青鸾自己来决定。   不等许仙说话,申屠仗就备述前缘,如何被仇家追杀,如何将青鸾托庇他人门下……特别是生活中的一些细节,也面面俱到,无一遗漏。   青鸾愈听,眼中的泪水愈多。等到申屠仗一口气把话说完,青鸾的脸上已是挂满了泪水“你真的是,爹爹!”   许仙笑叹了一下,慢慢退出门外,剩下的就是他们父女的时间了,而房间里,还有一个人在等着自己呢!   云嫣在房中早等的心急,他不回来心急,听见他回来了却又不进来更是心急。知道门前传来了脚步声,她才定下心来,却又为方才的心急感到一些不好意思。   “吱呀”一声,许仙推开房门,却先是一愣。红烛高举,照着鸾床之上的云嫣,却是凤冠霞帔端坐其上。恍惚间就如当日的情景。   一样的红烛罗帐,凤冠霞帔,不同的却是此刻二人的心意!虽然比之上次当然要简陋了许多,但其中的喜意却绝非上次能比。   许仙微笑上前,揭开盖头,见云嫣微施粉黛的脸颊,一番精心的打扮之下更见娇艳。   此刻正含羞带喜的抬头望着他,轻声道:“夫君喜欢吗?”当初的云嫣也绝想不到,将来会有这样的欢喜吧!   许仙勾起她的下巴,调笑道:“这算不算改嫁!”   云嫣别过头去,道:“随你怎么说!”金色的凤冠在烛火中闪着光彩,光芒流转间似乎展翅欲飞。   许仙双手按在云嫣的双肩,在她的惊呼声中将她按到在大床上,将身体压在她身上,静静的体会着她有致的身姿。 第三十七章 兄妹   许仙伸手欲为她宽衣,云嫣却抓住他的手,道:“交杯酒!”   许仙笑道:“你演戏还要演全套啊!”   云嫣抱着压在自己身上的许仙,认真的道:“当初是演戏,这次才是真的!”   许仙一愣,而后微微一笑,拦腰将她从床上抱起,到桌边坐下,拿着桌上的酒壶倒了两杯,云嫣正想拿过一杯,许仙却又笑道:“不对,该是这样才对!”便在云嫣讶异的目光中,自饮了一杯,而后直直的望着她,面带笑意。   云嫣脸色一红,知这夫君作怪,微张檀口。许仙望着那在黑暗中也闪着润泽光芒的红唇,深深的吻上,将口中之酒渡入她口中。唇齿交结,舌尖轻扫,却有一种极为清淡的淫靡气氛。   云嫣本来酒量甚豪,但此刻只此一杯便似醉了,双目迷离起来,细长的凤目更是眯成如丝一缕。   许仙又拿过剩下一杯酒,送到她口边,云嫣也低头饮了,微撅红唇上来,许仙却促狭一笑,在她唇边一擦,却偏偏不去接过那酒,云嫣又凑上去,许仙却又如此。   如此三两次,云嫣气恼不再去送,她本就是极害羞的,方才倒似自己求吻一样。许仙笑着揉捏她的蛮腰,才见她的脸上渐渐荡漾起笑意,虽然勉强压抑着,但终敌不过许仙的手段,“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却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那一口酒水直喷在许仙的脸上。   许仙用力捏了一下她的翘臀作为报复,正欲拭去脸上的酒水,云嫣却探头过来,香舌轻舔,拭去他脸上的酒渍,却又留下浓浓的湿意。   许仙顿时如遭雷击,平日里亲昵虽多,但云嫣性子羞怯,从来都是既不反抗也不迎合,却从未如此主动过。   而此刻云嫣心中也是羞耻了厉害,自己竟然这么会勾男人,自己这样是不是太淫荡了,但夫君该是喜欢的吧!   而与此同时,客厅之中。   申屠仗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女儿,大感欣慰,却又想起一事,问道:“女儿啊,你和许仙现在是什么关系,他……他欺负你了吗?”   虽然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就恢复相隔多年的感情,但申屠仗已经自觉地担起了父亲的责任,这也是他当初亏欠女儿最多的。   青鸾红着脸嗔道:“爹,你胡说什么!”   申屠仗道:“那小子虽然冷了点,但气度与法力却都是不凡,而且看他变成人,似乎还柔和了许多,你跟着他吃不了亏的。”   整体来说,他对这个女婿还是很满意的,但也导致许仙直接从“许兄弟”降到了“那小子”。   青鸾正色道:“我当他哥哥一样,他也当我是妹妹一样,爹你不要乱讲!”说着说着,心里也微微有些愁绪,今晚姐姐就真的和哥哥变成夫妻了,自己以后也要一个人睡吧!   但想起傍晚时,姐姐要她把嫁衣找出来,说要给哥哥一个惊喜时,那脸上的欢喜神色,心中那些愁绪便化作了同姐姐一样的欢喜。   申屠仗沉声道:“哪里是我胡说,你现在在许家还是个婢女,那怎么行。名分可是……”   青鸾霍的站起来道:“爹,你别再说了,再说我可不认你了。”明明是大喜的日子,偏偏要说些惹人发愁的话。   申屠仗也站起来,嗔目道:“你敢?”他这一起身,室内的立时便暗了一些,青鸾也算是高挑,但跟他一比,便如狮子和小鹿一样。   凭他的煞气,常人被他瞪上一眼,莫不腿脚发软心惊胆战。青鸾却昂着头,毫不避让的回视着他,这是她在许仙身边隐藏起来的刚烈。   一会儿功夫,申屠仗终于败下阵来,坐回凳子上,搔首道:“不愧是我申屠仗的女儿。”   青鸾翻了个白眼,也坐了回去,支着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   申屠仗一肚子豪情,此刻都没了用武之地。又不能抛下女儿不管,站起身向外走去。他也想明白了,这种事还得是父母之命,不能由着小辈胡来。   青鸾急道:“爹你干什么?”   申屠仗笑道:“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你爹的酒兴上来了。去找你那‘哥哥’喝酒去!”   青鸾更急,挡在申屠仗面前道:“不行不行,他们都睡觉了,我陪你喝!”   “天天睡,日日睡,能睡出个花来吗?而且你一个女孩子家的,喝什么酒,相夫教子才是正理。”申屠仗轻轻一推,青鸾哪里拦得住他,被拨开在一边。   青鸾道:“你去我就不认你了。”   申屠仗嘿嘿一笑道:“你不认你老子,你老子也要喝酒!”这可是关系自己女儿的终身大事,可不能疏忽。   许仙的房内,许仙将云嫣放回那张大床上,为她解开罗衫,只存那一片绣着鸾凤的火红肚兜,蛮腰玉臂白腻如玉,全皆显露。许仙呼吸一停,而后埋头轻吻她锁骨,一只手爱抚纤腰,另一只手则在光滑细腻的玉背上徘徊。   云嫣舒展身子,凤目微闭,一副任君采摘的模样,但终归羞涩的厉害,是主动不起来,方才那一下已经是超水平发挥了。   许仙微微一笑,将手放在裙腰处,云嫣知意的稍稍抬臀,许仙便将一整条大红色的喜裙从她身上褪了下来。   眼前的美景让许仙不由的屏住呼吸,只见云嫣身上便只剩下红色的肚兜与白色的亵裤,窈窕的身姿显露无疑。酥胸撑起肚兜,一双舞者丰润修长的玉腿紧紧并在一起,或许心中的羞怯已达顶点,连白玉般的身子都仿佛染上一层嫣红。   云嫣感觉身上一凉,绷紧了身子,虽然同他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时候。但这次却是由他亲手为她除去衣衫,感觉自然大是不同。身子绷的过紧,以至于为不可察的颤抖着,许仙将她的身躯抱在怀里,轻声抚慰。   终于,云嫣张开双眼,望着许仙道:“真的要吗?”这话说出来连她自己都是脸红,那声音哪像是疑惑的询问,分明是欲拒还迎的挑逗。   许仙轻轻的抚摸那双玉腿,笑而不语。轻舒一口气,将手伸到她的背后摸索那根细细的衣绳,拉着活结只要轻轻一扯。   “许仙!许仙!我来找你喝酒了!”一声巨吼打断了许仙的动作。   云嫣惊诧道:“那是谁?”下意识的拉起被子改在身上。   许仙恨得咬牙,答道:“青鸾的爹爹!”仿佛印证着他的话,青鸾的声音也一并传来道:“爹,快跟我回去吧!”   云嫣眼波一转道:“是鸾儿失散多年的爹爹?”   许仙拍拍她的脑袋,夸赞道:“聪明,我让他滚蛋!”便放大声音道:“申屠老哥,今日时辰已晚了,待到明日再说吧!”又对云嫣道:“咱们继续!”便想拉开云嫣身上的被子。   “嘭嘭嘭”的一阵剧烈的敲门声“快出来,我有事要与你言说!”令许仙额头青筋暴露,老子助你父女团聚,你就是这么来报答老子的。   云嫣裹着被子,坐在床里缩成一团,笑道:“夫君快去看看吧!”从方才那种淫靡的氛围中脱出,莫名其妙的有一种得救了的感觉。   许仙虽然恨不得将她一口吞下去,但外面的敲门声却更加猛烈起来。   许仙冷哼一声,披衣起身,却先不去开门,而是到书柜翻找了一番,而后“啪”的一声打开房门,申屠仗敲门的手正停在许仙头上,讪讪的收回去。   许仙眼中金光闪耀,申屠仗竟有一种不敢直视的错觉,但让女儿没有名分的和一个男子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便是一晚上也要不得,便道:“今晚是我父女团聚的大喜日子,你是我们的大恩人,得去喝上一杯。”   青鸾在一旁急道:“哥,我,我爹,哎!”想到申屠仗说的什么名分的话,她却怎么也无法将这话说下去。   许仙示意青鸾莫急,又从申屠仗微微一笑道:“不知明日可否?”   申屠仗道:“当然不行!”   许仙的笑容更盛,拍拍申屠仗的肩膀道:“这是你逼我的。”一张定身符就贴在他的肩膀上。   申屠仗还想再说什么却觉得浑身凝住,连忙聚起阴气,想要冲破束缚。却听“噌”的一声,长剑出鞘,白光耀目。在这光芒中,申屠仗只觉得浑身的阴气都凝固了一般。   许仙招呼青鸾过来,将手中的追星剑和一沓定神符一并交给她,道:“鸾儿,这剑你拿着,守在你爹身边。这是定神符,像我上次教你的那样,以内力为引就行了,一炷香换一次,今晚的麻烦你了。”   青鸾接过这个伟大而艰巨的任务,拿出一副大义灭亲的表情,点头道:“哥,你就放心吧!”拖了申屠仗转身便走。   许仙心道:敢坏我好事,看我贴不死你。关门转身回房,到了里屋,见云嫣还裹着被子,靠墙坐在床里。   许仙“淫笑”道:“美人,我来了。”扑上去掀开被子,却没有春光乍泄的场面,原来云嫣又把衣服穿了回去。   许仙伸手去解“还要再脱一遍,真是麻烦。”   云嫣挣扎道:“别闹了,既然是鸾儿的爹爹,我们还是去见一见吧!”她隐隐明白申屠仗想要说什么,那恰好也是她所关心的。她当初肯答应嫁给许仙,很大一部分便是为了顺着鸾儿的心意。如今自己同夫君成了夫妻,鸾儿却还没有着落,她这做姐姐如何不急。   许仙断然拒绝,道:“今晚非得将你吃了不行。”   云嫣安慰似的抱抱他道:“你不是说肉烂在锅里吗?我总是你的人的。”   许仙往往下面,露出一个痛苦的表情,云嫣红着脸,轻声道:“我帮你就是了。”   青鸾将申屠仗拉到离着许仙的房间最远的一个房间,对申屠仗道:“爹,你如今既然已入了神道,就不要再管女儿的事情了,女儿现在挺好的。”   申屠仗只是瞪着她,却无法动一动舌头。   青鸾对他的目光视而不见,搬了一个小马扎坐下,拄着剑道:“我知道爹爹是为我好,这世上只有三个人对我是真好,除了您之外就是哥哥和姐姐。”   申屠仗的脸色和缓了一些,却听青鸾接着道:“女儿虽然只是个小丫鬟,但他们都当我是亲妹妹一样看待,姐姐就不说了。就是我曾经误会过他,骂过他,他也没有生我的气。”   “女儿也只要这样就好了,若非得要什么名分,一定让他为难的,说不定就要分开了。我不想和他们分开,就想一辈子呆在他们身边,看着他们,侍候他们,只要这样就好了。”   虽然微笑着说出这些话,但脸上从有一抹淡淡的黯然,令申屠仗不禁暗叹口气,心中大骂许仙这勾搭他女儿又不负责任的混蛋。   青鸾低着头道:“可以答应我吗?爹,这就是女儿的幸福了。”   “我答应你!”一个声音响起,青鸾猛地看向申屠仗,却见他身上的定神符安然无恙。回头却见许仙走了进来,一时之间,便呆在那里。   许仙走进来,怜惜的摸摸她的头道:“我答应你,要把你永远留在身边。”又瞟了一眼申屠仗道:“任何人都不能破坏!”虽然泄了些火气,但对这家伙的怨念还是极深的。   许仙拍拍青鸾的脑袋道:“我会给你名分的。”这话让青鸾霎时间红透了脸,不知许仙所说的名分是什么意思。   许仙上前揭开申屠仗身上的定神符,道:“申屠老哥,方才多有得罪,等下为你行酒赔罪。”   申屠仗冷哼一声,心中不是许仙的对手,以往也就跟许仙拼了。但现在还要顾全他这“老丈人”的面子,不能在女儿面前出丑。   “走吧鸾儿,我让嫣儿,准备了酒菜!今天确实是你大喜的日子,要好好的庆贺一番!”   青鸾犹疑道:“可你和姐姐……”   “不差这一天的。”许仙的笑容极为从容,心中却流着眼泪。   夜风温暖,酒席便设在小院中。云嫣换了衣服下厨做了几道下酒菜,端了出来。   申屠仗一瞧,才对许仙笑道:“原本还有些怪你见色忘友,一见弟妹就不怪你了,没想到还真能睡出花来。”   云嫣只是轻轻一笑,做在许仙身边,许仙则道:“那就多谢申屠兄宽宏大量了。”   申屠仗反笑敬云嫣一杯酒道:“我听莺儿说了这些年的事情,还要与云姑娘敬一杯酒才是。”   云嫣忙道不敢“反是我在画舫上多亏鸾儿她照料。”瞧了一眼只低着头不说话的青鸾“不然云嫣也绝无今日。”   申屠仗颇为自豪的拍拍身边的青鸾,道:“我申屠仗也生不出忘恩负义的女儿来。”   许仙忽然觉得气氛有些奇怪,云嫣同申屠仗相谈甚欢,云嫣喜说青鸾的旧事,申屠仗将仇王府一战中的许仙已然夸了第三遍。反把他和青鸾这故事的主人公晾在一边,搞得跟相亲一样。而且是双方父母陪同的那一种。   许仙虽然称不上聪明,却也不笨。知道说来说去还是“名分”这个问题,青鸾虽然是清白女子,但就这么跟着自己总是瓜田李下惹人非议,为鸾儿的将来考虑,是得给她一个名分。   心想至此,许仙便道:“我知道二位都是为鸾儿考虑,如今在座的都是鸾儿的至亲之人,我也正有一个念头,想与你们一说。”   申屠仗与云嫣立时不语,望向许仙,青鸾却将头低的更低。   许仙微笑道:“当着青鸾爹爹的面,我打算正式认了鸾儿这个妹妹,同她结为兄妹!”   申屠仗走了,青鸾收拾了碗碟回厨房涤洗。   许仙奇怪的问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云嫣直视着许仙道:“夫君,你是认真的吗?”   许仙从后面搂住她的腰肢道:“当然是认真,这样鸾儿就能永远和我们在一起了,直到她找到她自己的人生。”   云嫣叹息道:“你难道感觉不出来吗?”   许仙道:“我又不傻,自然能感觉出来,可是我一直当她是妹妹,而且她的年纪还小……”   云嫣却忽然推开他,有些生气的道:“天下间哪有你这样的哥哥,对自己的妹妹搂搂抱抱,亲亲我我,到如今才说什么哥哥妹妹的话。”想想青鸾苍白的脸色她就觉得心疼,许仙这话等于彻底绝了青鸾的念想。   许仙想想同青鸾平日相处确实随便了一点,但他也把握着分寸,最多也就是搂抱而已,却没有其他的动什么手脚。却不想在这样的时代,一个清白女子会是让寻常男人搂抱的吗?   云嫣也觉方才声色太厉,有抱着许仙,在他胸膛上画着圈圈“夫君,你若不让鸾儿开开心心的,妾身可没心思同你胡来。我先回房了,你自己思量一下吧!”   望着云嫣离去的背影,许仙不禁苦笑了一下,向着厨房走去。   厨房里,青鸾在洗涤着碗筷,虽然许仙让她明日再洗。但她觉得若再不离开哪里,怕真的要忍不住落下泪来。接着那一盏孤灯,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不禁问道:难道还有什么奢求吗?不是想好的,只要呆在他们身边就好的吗?真是贪心啊!   这么想着却有几滴泪水滴落在水中,翻起一圈涟漪。 第三十八章 鸾凤   许仙望着那一道秀丽的身影,不由想到初见时的情形,剽悍的挡在自己面前要讨个公道,这个大字也不识一筐的女子,不知何时,竟也有了几分小家碧玉般淑静的气质,只是却也越发显得清瘦了。   忽然想起一句词来“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许仙没想到自己这“暗恋小王子”也会有这种时候。他前世若非英雄救美,连个女朋友也混不上,就得了这么个称号。   听闻身后的脚步声,青鸾连忙拭去眼角的泪痕,回头笑道:“哥,你还不睡啊!”   许仙却不答上前,将她拥在怀里,青鸾惊诧莫名,不知该如何回应。   许仙低头问道:“喜欢吗?”   青鸾脸色微红,只是点点头,将头埋在他怀里。   许仙先是叹了口气,又微笑道:“我明白了!”这个敏感而刚烈的女子,从未拒绝过自己的拥抱,就是方才也是一样。   青鸾一边举着双手,怕手上的水沾在他身上,一边不知他明白了什么。   许仙又道:“以后你不用叫我哥哥了。”若是她真的喜欢,自己就该给她!哥哥本来就是要给妹妹全世界的男人。   青鸾一惊,抬起头道:“哥,你、你不要我了?”心里便有些痛楚。   许仙瞧她脸色都有些发白,心中怜惜,不由将他拥的更紧些。轻声道:“不是不要你,是要你一辈子。”   青鸾的脸色陡得红透了,在许仙怀里扭捏起来。   许仙笑叹道:“以后申屠老哥,就变成申屠老爹了,这辈分掉的,哎!”   “哥,我。”青鸾更加羞涩,恨不得就这么推开他,心里却又有些舍不得。那股子剽悍泼辣劲,却怎么也提不起来了。   许仙皱眉道:“怎么还叫哥。”搞得他很有罪恶感。   青鸾吐吐舌头道:“习惯了,不然叫什么吗?”   许仙想了想,道:“还是叫哥吧!”   “恩,哥!”这一声呼细细如猫儿的喵呜声,明明是极寻常的呼唤,却在二人心中升起一股异样的情绪来。   许仙也有些庆幸,若真的有一天要将她嫁出去,还不像割了他一块心尖肉似的,如今终于能一辈子守着了。畅怀一笑道:“走,咱们睡觉去!”说着话将青鸾拦腰抱起。   “啊”青鸾一声惊呼,不知许仙所说的睡觉是个什么意思,结结巴巴的道:“碗,碗还没洗!”   许仙笑道:“明天再说吧,都这么晚了。”   青鸾被他抱着一时之间陷入挣扎之中,他要像对姐姐那样对自己,自己要不要反抗呢!不行,在姐姐面前太丢脸了,若是没人的时候还好受些!   她兀自在心里琢磨,许仙还没同她“讲价”,就先把“价钱”放到了最低,若再柔声劝上几句,怕是要做赔本的买卖了。   许仙却抱着青鸾进了云嫣的房间,云嫣从床上坐起来惊诧的望着他们,“这进展也太快了吧!”   许仙冲她使了个眼色,“自家妹子,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云嫣做了个无奈的神色,“那你还要伤她心。”   许仙点头微笑,“再也不会了。”   两人这般眉目传情,青鸾却是好无所觉,自从进了这间房间,她便做起了鸵鸟,闭着眼将头埋在许仙怀里。   许仙将她放在云嫣身边,拍拍她的脸颊道:“到了。”   青鸾慢慢睁开双眸,见许仙和云嫣正笑望着她,又立刻闭上眼睛。云嫣伸手捏住青鸾的翘鼻,笑道:“这下你可满意了吧!”   “姐姐!”青鸾娇嗔一声扑在云嫣怀里。   许仙见这两张笑靥,也觉得浑身舒畅。   云嫣忽然对他道:“你今晚不会是想留下来吧!”   许仙微微一愣,笑道:“有何不可?”说着将身子倒进床里,靠在她柔弱的身子上。   青鸾吓了一跳连忙闪开,云嫣却不推却,将他靠在自己的怀里,嘻嘻哈哈的望着他。许仙枕着她丰润的双腿,抬头望那一张笑脸,不由心中大恨,知道她已看透了自己‘有色心没色胆’。   许仙狠狠的瞪她一眼‘早晚当着鸾儿的面同你做过一场,羞也羞死你。’   云嫣做个挑衅的表情‘放得开你就来啊!’   两人眼神交汇,却听青鸾忽然喊道“不行啊!”   云嫣同许仙相视一笑,道:“有什么不行的。”   青鸾脸上红润欲滴,磕磕巴巴的道:“那,那样,不好,我先走了!”正欲逃下床去,被许仙伸手一捉,拉回怀里,“严肃”的道:“哥哥的话也不听了吗?”   青鸾大急,一身武功也使不出来,只知道可怜兮兮的瞧着他们。   可怜的小女娃每天起早贪黑的干活养活无良的哥哥姐姐,最后还要被他们狠狠的欺负,这就是旧社会的可怕之处。   许仙和云嫣不禁一起哈哈大笑,青鸾立时知道他们合伙来欺负自己,羞恼难当。   许仙摸摸青鸾的脸颊道:“好了,不逗你了,哥哥回去睡了。”虽然已经决定了用这种方式将她留在身边,让她觉得幸福,却也不可能立刻打破心中积存的兄妹的情谊。   望着青鸾娇俏的面容,许仙微笑着想:虽然我是很想做一会“禽兽老哥”的说。   坐起身,揽过云嫣的榛首,对着润泽的红唇深深的一吻,口舌纠缠了一番后。许仙正欲离开,却见青鸾呆呆的望着他,目光中隐隐有些期待。   许仙望着那薄薄的红唇,却一时踌躇,方知道“禽兽老哥”也是没那么容易做的,云嫣却促狭一笑,捧过青鸾的脸颊,吻上。趁着青鸾惊讶的张开小嘴,趁机舌尖突入。   “唔唔”青鸾瞪大眼睛羞怯的望着许仙,疲于应付云嫣的侵袭,更想到方才她的唇舌同许仙纠结了不知有多久,心中更是羞意满盈。   红烛罗帐,鸾凤纠缠,许仙望着此情此境也忍不住起了些异样的情绪,轻轻拍云嫣挺翘的臀部,以示谢意。待到云嫣放过青鸾,青鸾一头扎进了锦被中去,不敢面对许仙。   云嫣使了个眼色‘你又欠我一次!’   许仙在她身上打量了一圈,笑道:“来日必当加倍奉还。”言罢就转身离去了。   推门出来,却见春风依旧,夜暖如水。   回到自己的小院中,却见一个高大的黑影。许仙摸摸鼻子,苦笑道:“申屠老爹!”   申屠仗也笑道:“认了这门亲了吗?”   许仙正色道:“来日必当八抬大轿让鸾儿进门,给她一个名分!”   申屠仗却挥手道:“但有这番心意在,虚礼就不必了。莺,额,现在是鸾儿了,她不会在乎这些的,只要你好好待她,我这当爹的也就心安了。”   许仙肯定的道:“定然比老爹你照顾的要好!”   “那就好!”申屠仗道:“你我义结金兰,还是以兄弟相称吧!反正人鬼殊途,也没什么要紧的。”   许仙摸摸鼻子,这样的话,自己的“禽兽度”似乎进一步加深了,鸾儿岂不是变成“侄女”了,自己就是传说中的怪蜀黍。   申屠仗又道:“只是我还有一桩心事,希望兄弟你多加考虑,人生促如弹指,若不修行,终归是一场空幻,到时候生离死别……”   许仙躬身道:“多谢老哥提醒,只是你我的修行法门都是特别,不适宜常人修炼,待过得明日,我去见一位师姐,看她是否有这种法门。”   申屠仗颔首,大笑离去,许仙转入房中,寻出那一片龟甲,“也该是时候见见她了。”   只是第二天一大早,青鸾便来叫他起床,说是有一个张公子来找他了。   许仙伸腰舒臂,任由青鸾侍候他穿衣,信口问道:“你姐姐呢?”   青鸾正拿了梳子为许仙梳理头发,闻言不由想起云嫣流着口水很没形象的样子,轻笑道:“还在睡呢!”   许仙回身将她抱在怀里,笑道:“鸾儿才是好妻子呢!”   青鸾脸色通红,被许仙夸赞的脑袋有些混乱,但眼角的喜意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许仙不由感叹,让你快乐真的有那么容易吗?   待到许仙收拾妥当,走出门去,青鸾还在琢磨着“好妻子”三个字的含义。   许仙对着两眼黑眼圈的张玉堂甚感无奈,这家伙一看就是一夜没睡的样子,见了许仙却立刻抖擞起精神来“许兄,我们去见青姑娘吧!”   许仙看看天色,忽然想到仇王府那两位睡不睡都无所谓的,便对青鸾打了声招呼。便领了张玉堂往仇王府行去。   许仙瞧瞧身边神思不属的张玉堂,心中暗叹,这算不算才出狼窝,又入虎口呢?   拍开朱红色的大门,开门却非小青中任何一个,而是五鬼之一的白福,见了许仙连忙施礼道:“许公子,您又来找我们白小姐了吧!”   许仙道:“不是,先去请你们青姑娘出来!”他常来常往,早没了什么客气,且常给五鬼一些好处,使唤起来倒比小青这主人还要灵便。   白福道:“您先去偏厅喝茶,我这就去叫青姑娘出来!”   二人等了一会儿,小青就走了出来,嗔目作色“许仙,你还敢来!”许仙装作敖浑骗她的事,已经被她知晓了。白素贞虽然好好的劝过她,却也难消她的怒意。   许仙道歉道:“形势所迫,情非得已!”心里却并没有多少歉意,生死攸关的大事,岂同儿戏。将秘密告诉自己无法信任的人,那才是愚蠢之极。   小青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场面一时僵住。许仙一拉身边的张玉堂道:“这次是这位公子想要见你。”言罢将张玉堂向前一推,自己转身离去。   方出门去,白福就凑上来道:“白小姐在亭上等着许相公你!”如今白素贞同许仙反倒更像他们的主人,而真正修炼五鬼术的小青反倒不及。   许仙笑着点点头,到了后花园,远远便瞧见一道淡白色的身影立于其上,虽然看不清楚,但仿佛也在对自己微笑着。   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道,进入亭中,却见她正抱着白虎对自己微笑着。上次在此一会,许仙便将郁蕾留在了这里,因为白素贞也是妖修,说是能对郁蕾有些帮助。   郁蕾喵呜一声,一下扑起,越过长长的距离,几乎是以滑翔的姿态,扑进许仙的怀里。许仙挠挠她的虎头虎脑,笑道:“这段时间多谢你照顾她了。”   白素贞好奇的道:“今日你带了那位张公子来吗?”   许仙摇摇头,不想多说此事“我近日就要离开杭州了!”   白素贞神色微微一动,笑问道:“是因为功名的事吗?要不要我替你去教训那,官一下!”终归是没法像小青那样顺溜的骂出狗官两个字。   许仙摇摇头,坐到亭边,望着亭台楼阁,感着杨柳春风,忽然对白素贞道:“能否撤了幻术?”如今他记忆尽复,仇王府那一战也格外清楚起来。   白素贞无有不可,一挥衣袖,眼前的景色顿时变了样子,荒烟乱草,亭台凋敝。就是这亭子中大红的立柱也在那一瞬间斑驳了起来,笑问道:“君以为如何?”   许仙左右回顾一番,也笑道:“我还是喜欢这样的景致多些!”虽然衰败但却真实,方才的景致虽然极为完美,但就像是塑料的花朵,总给他一些不自然的感觉。   白素贞微嗔道:“我怕我也变作了本来面目,汉文你就不能如此安之若素了。”马山就要离别,心中也有许多不舍。   许仙忽然想起再过不久就是重阳了,到时候便不会有三杯雄黄下肚,自己被活活吓死的事了吧!不禁哈哈大笑道:“夏日将临,正好揽之入眠,好生清凉!”   说过也觉得有些唐突,或许是见惯了她端庄圣洁的模样,总是忍不住找些话来揭开那一层面纱,而且知她绝不会怪罪自己。   白素贞脸色一红,下意识的缕着青丝。虽只是一瞬,却如白莲染晕,艳美姝绝。果然转过话题道:“璃儿今日还要来,倩儿也说要过来,你这教术数的老师,还要缺席吗?”   许仙抚摸着正咬住他衣襟撕扯的郁蕾,笑道:“今日我便去请一位精于术数的老师来教敖璃,对了,不知你可懂得人类的修行之法,我想交给嫣儿和鸾儿学学。”   白素贞道:“你真是‘既想腰缠十万贯,又欲骑鹤下扬州!’寻常人类的修行之法我也是懂一些的,只是你不就是学的玄门正宗,怎么反问于我呢?”   许仙道:“我师傅说过,星宿海的法门不同寻常,不是一般人能够修炼的。”   白素贞一楞道:“星宿海。”而后才了然的道:“原来如此啊,我还以为你是随法海禅师学的玄门秘法呢,原来还另有出处!”   许仙也是一愣道:“你也知道星宿海?”   白素贞笑道:“这千年来我又不是只呆在山中修炼,也曾到过不少仙山名胜,学过些乱七八糟的法门,想要对修行有所增益,只是用处不大而已。不知你师傅是哪一位,或许我还见过呢!”   许仙微感不妙,道:“我师傅应该太阴真人!”   白素贞微微一笑道:“这个我知道,做过皇帝的那个对吧!论辈分你还得管叫我师伯呢!点星之法确实是另辟蹊径,我也曾试过呢,只是效果不太好。不知师侄你点的是什么星?”   许仙讶然道:“我师傅,做过皇帝?”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个邋遢道人竟然连皇帝这么有前途的职业都干过。至于什么师伯之类的话,他反倒没怎么放在心上。   不过修行中人,三教九流,无所不包,而且大都是转行。从小就开始修行的少之又少,而且那样的人也很难有太大的成就。修行并非单纯的积累能量,而是要在体悟中进步,这也是鱼玄机入世修行的道理。   许仙忙问道:“那门中还有一个鱼玄机,你可认得?”   白素贞眼中一亮道:“你说的是那条小鱼儿,她也在杭州吗?”又拿着疑惑的目光打量着许仙道:“她不会也是汉文你的红颜知己吧?”她自来杭州所见,各种美丽无邪的女子,莫不和面前这男人有深厚的关系。   精通术数之人,趋吉避凶,无往不利。但最怕的便是同行相害,必要自相隐蔽,使人不能算中,所以白素贞才不能得知。   许仙道:“她是我的师姐,我的符箓之术就是跟她学的,不过前些日子得罪了她,便一直对我避而不见!”   白素贞肯定的道:“你轻薄她了。”   许仙翻了个白眼,道:“我轻薄过你吗?”自己搁在前世也是老实的不能再老实的孩子,却被人当作花花公子一类。   白素贞认真的说:“虽无邪心,却有妄语!”   许仙对这个评价也反驳不得,亭中一时之间沉寂了下来,郁蕾一蹦一跳,爬到许仙头上“嗷呜”一声,依稀有了啸傲山林的风范,只是依旧奶声奶气,惹得白素贞微微一笑,妩媚而清澈。   许仙忽然道:“我想要你和我一起到苏州去!” 第三十九章 林海   说完这句话,他也觉得心中松快了许多。   他考虑过,将来在苏州要面对的自然少不了那蛤蟆精,那虽然是个麻烦,但凭着如今的自己却是不惧。但更要紧的却是帮知府夫人顺产,这个自己却是毫无办法办法。只是这些理由却没法同面前这女子言说。   白素贞下意识的想要拒绝,却又问道:“为什么呢?”   许仙早已找好了一百多个理由,打算‘动之以情,诱之以利’,不信打动不了她那颗善良又柔弱的芳心。   功利版的就是“可以顺便积累功德。”求助版的就是“需要你法力帮忙”。动情版的就是“舍不得同你分别。”肉麻版的则是“在你身边感觉很舒服。”   然而许仙脱口而出的却是,“夏天抱着比较凉快!”嘴贱版的回答。   若方才可以当作是失言的话,那现在就明显是在耍贱了。白素贞柳眉倒竖,正欲发作。   却见白福赶过来道:“许公子,你那位朋友要走了!”   许仙忙道,“怎么这么快就走了!”上前拉住白福道“快带我去瞧瞧!”   白素贞看着有旁人在,发作他不得。见他飞也似的逃开,方放下怒容,微笑着摇摇头,一伸手道:“郁蕾,来!”   趴在长椅上的郁蕾“喵呜”一声扑进她的怀里,白素贞低下头问郁蕾道:“你,想去苏州吗?”   沿着曲折的长廊,又回到客厅中,远远便见张玉堂在那里徘徊,许仙上前问道:“怎么啦?”   张玉堂失魂落魄的喃喃道:“不对,不对!”   许仙道:“怎么不对了?”   张玉堂抓着许仙的手臂道:“她不是小青!”   小青也是认得张玉堂的,对其还颇有些好感,就陪着他在厅中聊了几句,只是越聊,张玉堂就越神情恍惚。虽是一样的容貌,却处处不是滋味,虽是美人在前,却另他如坐针毡,便匆匆告辞离去。   许仙疑惑的道:“她不是小青?”   “对!她不是小青。”张玉堂极力向许仙描述小青该是怎么样的。   许仙露出一个怪异的表情:“你说的那是女鬼啊!”   他却忽然明白,小青和张玉堂统共他们也没说过几句话,就是小青把他救回来那段时间而已,反倒是那女鬼与他琴瑟相和,相处的时间更久些。   这就叫“假作真时真亦假”吗?   张玉堂一下子愣住,喃喃道:“女鬼?”   许仙望着张玉堂仓皇离去的背影,谎言可以被轻易拆穿,但有些东西却没那么容易改变。   回头却见高大巍峨的屋宇前,小青站在台阶上,神情迷惑不解。许仙冲她微微一笑,我可是又救了你一次!小青瞪了他一眼,转身回房去了。   许仙摇摇头,拿出怀里那片龟甲,这次你总不会拒绝我了吧!   玄机观的门前,许仙叫开了门,笋儿有些怯怯的望着许仙:“师叔,你又来了,师傅她说过……”   许仙大大咧咧的摸摸笋儿的小脑袋,道:“笋儿,你没什么变化嘛!你去为师叔我传个话好吗?”   笋儿摇摇头道:“不好,师傅会骂的。”   许仙又拿手捏捏她滑嫩的脸颊,道:“放心啦,有师叔这次可是有绝对的把握啊!你去告诉她,我带了《河图洛书》要送给她,让她马上到门口来迎接师弟我!”   见笋儿捏着衣角还有些犹豫,许仙拿出杀手锏“要是成功的话,每天都能吃到师叔做的菜啊!”   想起师傅做的“邪恶桂花糕”,又想起许仙做的“正义菜肴”,笋儿眼中不禁顿时浮现出向往的神色,握紧粉拳,认真的点点头“师叔,你放心吧!”便蹦蹦跳跳的向着内院跑去。   许仙拿着龟甲扇了扇风,等的无聊,就试探着向里面走去,却还是第一次来的时候,那样一望无际的竹林,随着春风摇曳,发出沙沙的响声,笋儿翠绿的身影已经消没在这片竹林中。   许仙心想,这大概也是极高明的幻术,就像是白素贞在仇王府所演练的那样。应该还要再加上一些术数,阵法而形成的吧!   竹林幽幽,散碎的阳光洒落在林间的小道上,许仙发现自己依旧看不破这片竹林,清幽而迷离的竹还如林中女子的内心,琢磨不透。   当然,凭借他现在的法力,虽然看不破,也能够用天雷真火硬生突破,但许仙自然不会这么做。   许仙只是轻松的在林间漫步,享受这中幻术所带来的真实,只是那间小道观,却怎么都瞧不见。   只有林海如浪涛般的呼啸着,不绝于耳。而他想象中的接引者一直没有到来。直到阳光渐渐隐去,有清润的春雨落下,打在竹叶竹枝上,像是琴师开始拂动另一曲琴弦。   许仙忽然停住脚步,前面一道淡黄色的身影正在雨中慢慢的走着。背对着他,打着油纸伞,伞上绘着八卦的图案。那伞被她搭在肩上,挡住大半的身体,仿佛不是为了遮蔽天上的雨丝,而是身后的自己。   许仙还是一眼瞧出她的主人,轻声道:“师姐。”   持伞的女子顿了一下,却又继续走着,许仙大步向前追去,可那持伞的女子虽然只是漫步,但许仙无论如何奔跑却都无法追及,石阶仿佛在盘旋上升着,许仙感觉自己不像是在杭州城的小道观里,而是在深山的山路上里攀沿。   许仙终于体力不支的停下脚步,扶着膝盖气喘吁吁的道:“不……不玩了。”   前面那道身影却并不停下了脚步,依旧慢慢的走着,一步一步的离开许仙。   许仙拿出那片龟甲猛地朝前面掷去,“啪”的一声打在伞上,又“乒乒乓乓”,的落在石阶上,她的脚下。   她的脚步终于停了,似乎在犹豫着,龟甲的内面闪耀着星辰般的光点,一明一暗,如同浩瀚的星河,耀亮了她的双眼。   她犹豫着试探着,终于弯下腰去,拾起那片龟甲,于此同时,皓腕也被一只大手握住。竹林幽静,二人保持着这样的姿态,却都是无言。   纸伞倾斜,许仙隐约能够看到一个白皙的下巴和一片红唇,一点贝齿正咬着下唇。只要轻轻一拨,就能得见她的真容,但许仙却无法那样动作。   许仙问道:“想要吗?”没有任何遮蔽的,雨丝已经沾湿了他的发梢和衣衫。   “嗯”带着轻轻的鼻音自伞后传来。   许仙就放开了那只纤瘦的手腕,她拾起那只龟甲,慢慢站直了身子。犹豫着又抬步跨上一级石阶。   许仙忽然道:“我是来告别的。”见她的身体停住“这龟甲就当作谢谢你对我的照顾吧!”手中的龟甲也并非是为了逼迫她做她不愿意做的事。若她真的不愿意见他,他也不愿意强求。   他期待的望着那一片绘着八卦的雨伞,然而她却只是背对着她,不肯转过身来。   雨下的更密了!   许久之后,许仙轻轻的叹了口气,用轻的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道:“那……再见!”而后转过身去,沿着石阶向下走去。   他转身的时候没有看到那鹅黄色的身影轻轻地颤抖了一下。   二人渐行渐远,她闭上双眼,也用极轻的声音道:“再见。”   许仙沿着石阶,有些落寞的向下走去。翠绿的竹林都有些幽暗起来,苦笑了一下,干嘛一副让人甩了的表情。   而后在一个转角,却忽然愣住,那鹅黄色的身影正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举着伞露出一个尖尖的下巴与薄薄的嘴唇,许仙微笑一下,走过去,轻轻拨开雨伞的边缘,那张熟悉而秀丽的面容就在眼前,只是脸上也带着未曾褪去的伤感与些许愕然。   林间一道青影一闪而过,笋儿捂着嘴偷笑,以后再也不用吃桂花糕了。   鱼玄机只来得及暗骂一声死丫头,便不得不面对眼前那张熟悉的笑脸。   许仙笑道:“你终于肯见我啦!”   鱼玄机张口结舌的道:“我,那个,不是!”   许仙伸出食指,虚掩她的嘴唇,道:“我都知道!”而后诚恳的道:“原谅我好吗?”他决定吸取教训,不再在女人面前胡言乱语,或者搂搂抱抱了。   鱼玄机心里嘟囔了一声“你知道什么啊!”却只能微微叹口气道:“我原谅你。”   许仙心里欢呼一声,恨不得将她抱在怀里亲上几口。但还是抑制住自己,伸出手抓住伞柄道:“我来吧!”   她便放开了手,任由他为自己持伞。   许仙望望路的两端道:“现在要往哪走?”   鱼玄机却一言不发的向上走去,许仙只得打着伞跟在她的旁边,才发现她鹅黄色的道袍前面已经沾湿了不少,贴在身上显出窈窕动人的曲线,不由又想起那夜她附在自己背上,那种奇妙的触觉。   鱼玄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忽然停下脚步道:“你若再动妄念……”不知是恼怒还是羞涩,脸上就染上一抹嫣红。   许仙干咳两声,连称不敢。想了想,一挥衣袖,漫天的雨丝都避开二人,露出一个“厉害吧”的得意表情。鱼玄机却只是波澜不惊的瞥了他一眼。   拾级而上,一路向前,竹林的尽头是许仙所熟悉的道观,但等许仙走出竹林,到达观中的时候,回首却见整个杭州城都在脚下,不由目瞪口呆。   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这女人都干了什么啊!这就是所谓闭关吗?   “这,这是怎么玩的?”   鱼玄机淡淡的道:“阵法,术数,幻术,还有笋儿的妖力。”提起笋儿就有些来气,若不是她,自己也不用再应付他了吧!不过,那样就再也瞧不见了。   许仙觉得身边的她,身上那种淡泊的气质越发浓重了,不复当初的亲切。不禁苦笑道:“我有一百来件事想要跟你炫耀,可是你这个表情真让我觉得为难。”   鱼玄机凝眸道:“怎么啦?”她再也不敢与他加以颜色。   许仙苦笑道:“当我什么都没说”   鱼玄机在前面引路,依旧是转入道观的后院,许仙却忽然停住脚步,鱼玄机又走了几步,感觉他不再跟着,回眸露出疑惑的表情。   许仙却见院落中那一株杏树,曾经一片片的在院中落满黄叶,此刻正开着银白色的杏花。一阵春风拂过,花瓣零落如雪,她的身形立在花雨中,美的不可思议。   不知从哪里跳出来的笋儿,嘻嘻哈哈的道:“师叔,午饭吃什么啊!”   许仙才从那种美景中解脱出来,笑着指指太阳,“还早着呢!”   笋儿乖巧的点点头,指指脚下的大山炫耀道:“这里面有笋儿的功劳在啊!”却不知说的是这阵法幻境,还是方才对许仙的出手相助。   许仙点点头道:“笋儿最厉害了!”   笋儿又指指山下的杭州城里“那是师叔的家吧!”却正指向一个小院。   许仙好奇道:“你怎么知道?”   笋儿道:“是师傅……唔!”却是看到了师傅的冒着寒气的眼神。   鱼玄机微笑道:“你今天的功课做完了吗?”   笋儿苦着脸,摇摇头,求助的望向许仙,许仙也道:“今天就破例一次……”   “去做!”鱼玄机毫不客气的打断了许仙的话。   笋儿只得去做功课,临了还对许仙说:“师叔我去做功课了,你别怪师傅,她平时不是这样的,她其实很想师叔你的。”   许仙的眼神一动,望向鱼玄机。   鱼玄机补充道:“五遍!”   “不要啊,师傅!”   待到中午的时候,许仙像从前那样,准备了一大桌饭菜,算是给笋儿的贿赂,但鱼玄机心事重重,略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倒是笋儿吃的不亦乐呼。只是绝不敢再胡乱插嘴了。   许仙也放下筷子道:“我给你讲讲我这一段时间的经历好了!”但才讲了几句就又讲不下去,原来鱼玄机一直维持着那种淡淡的表情,令许仙好生无趣。   许仙伸出手道:“手给我!”   鱼玄机一愣,道:“为什么?”   许仙笑道:“你不是修道之人吗,这点事应该不算什么吧!除非,你怕了!”   鱼玄机淡淡一笑,将素手方入他的手中,脸上淡然的仿佛什么事都没有。   许仙握着那只柔若无骨的玉手,隐去遐思,自信一笑。便又开始了他的故事,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的说了出来。   鱼玄机也只是静静的听着,绝不插嘴。许仙就这么握着她的手,讲了很多,他同小倩,他同云嫣,他在江上同龙君相会,他在海上同龙王搏斗。   而后清楚感觉到,虽然面上还是淡淡的,她的脉搏却渐渐乱了。   如同有一根心弦被他的言语拨动,听他冒险,听他纳妾,听他悲伤,听他欢喜。第一下颤动还未来得及平息,第二下就开始拨动。   本来可以视若无物的他的手,渐渐又热度传来,两人的手心里渐渐生出一层滑腻的汗液。   鱼玄机的脸上不知何时依然染上了一层红晕,许仙依旧不急不缓的说着这些日子的经历,手中的素手却开始颤抖起来,几乎忍不住要向回抽动。   堤坝一旦开始缺口,就会加速的溃败,无数的记忆如潮水一般用上心头,鱼玄机咬着嘴唇,皱着眉头,仿佛在忍耐着什么。   许仙在心里叹了口气,忽然道:“你曾想要我和你一起在这里修行吧!我们两个人……”   鱼玄机猛地抽回手道:“够了!”她忽然发现,她用几个月时间构筑的堤防,在这个男人面前,是如何的脆弱而不堪一击。   鱼玄机有些痛苦的抚着额头,质问道:“你今天来,就是为了拿我寻开心吗?”   许仙拍拍旁边有些不安的笋儿的脑袋,对鱼玄机道:“你知道的,我不会那样做!”   鱼玄机道:“那你这又算什么呢?”   许仙道:“我只是讨厌,讨厌你戴着面具面对着我,所以想要摘下那一层面具而已。”   鱼玄机道:“我们都是修道者,你有你的道路,我有我的道路,太上忘情,你是不会明白的。”   许仙站起身,皱眉道:“我不明白?但我知道修道者的另一个名字是修真者!你连‘真’都没有,还修个屁啊!你连自己内心都无法面对,你的道不过是假道,若等天劫来临,你心魔骤起,岂非自寻死路!”   “太上忘情,而非绝情,因为情是绝不了的。若你看不破,放不下,没有慧剑,便是有开天巨斧也斩不断这情丝。”   鱼玄机侧过身子道:“我不用你管!我渡不了你,你尽管离去好了。”声音委屈而柔弱,仿佛赌气的小女孩,哪还有半分淡然的姿态。   许仙忍不住上前将她揽进怀里,鱼玄机无力的挣扎着,道:“你待要怎样,要我也同那凡间女子一样,与你为妻为妾?陪着你这只井底之蛙呆在烂泥里?”   许仙却不肯放手,苦笑道:“我这只井底之蛙,可是无比在意自己井中的一切啊!从刚才我就一直想说,你瘦了。”比之分别的时候,她清减的厉害。   鱼玄机一怔,轻轻将榛首靠在他肩膀上,落下几滴清泪,道:“你害苦了我!”   许仙叹息道:“我知道,对不起!” 第四十章 衣沾   不知过了多久,鱼玄机忽然推开许仙,先拭去眼角的泪痕,又恭恭敬敬的对许仙行了个礼道:“多谢师弟这番当头棒喝,使玄机另有所悟,看破了这些日子的魔障。”   许仙却不由一愣,见她虽然拭去泪滴却如梨花带雨,躬身下拜之时便似弱柳扶风。只是神情比之放才那种淡漠,虽然温和了许多,却又恢复初见时,那种温和亲切却又卓然不群的姿态。   一时间不知心中是何滋味,却知她那一颗道心却依然坚定,即为她感到高兴,又莫名有些怅然。   鱼玄机却自顾自的说道:“我自幼便身处海外孤岛,平日相处唯有师傅一人。来这世间游历也是崖岸自远,不肯显露真身。虽然自称体味世事,但总站在高处,远远的去看。而与君一番相唔,竟然心驰神迷,不能自已,也是我阅历不足的缘故吧!”   又想起许仙所说同他师傅相遇的经历,不禁感叹:“太阴师叔能做个邋遢道人游历于人间,不羁于饮食住所,受人冷眼乃至辱没,才真是体味世事,非我所能及也。从今往后当放下身段,用心体悟才是。”   阅世间万象,经五类俗情,最后能够不迷不惑,才是真神仙。莲花高洁。非得从淤泥中生出不可。   鱼玄机一味的想要排拒心中的感情,反而成了魔障,终日强自镇定,却依然心神不宁,今日在许仙怀里,却才觉得安然。她忽然明白,情,真的是无法绝的,而是有忘。但若想忘,非得体悟包容,才行。   听她一番言论,许仙笑道:“那以后我是不是能够随便抱你,好使你经常有所领悟!”   鱼玄机嗔了他一眼道:“师弟有时真像个正人君子,但见了美丽女子便想要占便宜,实在是不应该。”   许仙耸耸肩道:“凡人就是这样啊!”   鱼玄机却不肯放过他,拿出老师的派头,道:“莫要拿凡人之心做借口,我只问你,你错了没有?”   许仙低头认罪道:“错了!”自己见了娇俏的鸾儿总忍不住想要抱抱她,到如今便惹下这段因果,虽谈不上后悔,但却是始于无心吧!   鱼玄机满意的点点头道:“那就吃饭吧!”回头却见笋儿鼓着腮帮子,满口食物也忘了咀嚼,正一脸瞧好戏的模样,不由大恼,伸出纤纤食指抓着她的耳朵轻轻一拧。   许仙微笑着看着此情此境,杏花飘零如雪的姿态固然是美丽,但他还是更喜欢杏花初放时的娇美。   但这都不由他说了算,花自有心,花自由心。他只有静静欣赏花的美丽,若是真落到他的手心自该倍加呵护,若是不然,也该息了攀折之心,见其绽放,观其凋零。   有花堪折何须折!   许仙忽然伸出手去,微笑道:“敢不敢!”   鱼玄机也微笑道:“有何不敢!”手中的竹筷已然落许仙的手上,她才不会为了无聊的理由被他轻薄,方才正是因为失了平常心,才将手放在他的手中。   许仙受了这一击,却知她恢复了平常心,微笑道:“我就要离开杭州,敖璃以后就要麻烦你了!”爷爷明明学究天人,术数之道天下无双,孙女却连二进制都搞不明白。   鱼玄机一手持着龟甲,一手持着竹筷,正看的投入,信口道:“没问题,是那条小龙吧!你将她引来便是,我自会好好教授她。”她对教徒弟还是有很大的兴趣。   许仙道:“你可以到仇王府……”   鱼玄机瞧也不瞧她,直接道:“不行!”真到了那里,见了什么小倩云嫣之类,还不知怎么难受。   许仙却自信一笑道:“你师傅是不是姓白?”这可是他的故事中略过的极关键的地方。听闻她说在岛上只和师傅一人相处,而白素贞又亲切的称她为小鱼儿,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鱼玄机终于放下了龟甲,仔细的瞧着许仙,撇眉道:“你怎么知道?”   果然如此!   许仙笑道:“你想不想见她?”   笋儿忽然插嘴道:“师叔,你笑的好奸诈!”   许仙伸出手作出一个拧耳朵的动作,笋儿立刻低下头来,安心吃饭。暗骂许仙没有良心。   鱼玄机忽然生出一股担忧来,“她不会也跟你……”   许仙苦笑道:“你们师徒还真不愧是师徒,我来的时候她也问我同样的问题了。”自己一个纯情少男,怎么在她们眼里就变成了风流浪子。   鱼玄机脸色一红,道:“我们吃完饭就去见她吧!仇王府,对吧!”   二人走出道观,立刻感到雨还在下着,许仙想要撑起伞,鱼玄机却挥挥手道:“这雨不大的。”   许仙自然无有不可,收了伞,二人就这么冒着雨向山下走去。   虽是小雨却也渐渐沾湿了衣衫,更勾勒出她窈窕的身姿。虽然将头发束起,做道士打扮,但却有几缕发丝,浸湿贴在白皙的额头上。   她虽然察觉到许仙的目光,脸色有些微红,但却也能够淡然处之。忽然道:“那丫头又在作怪了,却不知是在埋怨你,还是埋怨我。”   这山路却是可长可短,全凭主人控制,他们走了这么久还下不得山,定然是笋儿暗中操控。   许仙笑道:“要不要随我腾云驾雾一番?”那她非得给自己抱着不行。   鱼玄机似乎看破了他的心思,道:“还是慢慢地走吧!”   许仙点头道:“能这样走走也不错!”   鱼玄机却叹道:“总有一天,我们要走各自的路的。”   许仙却笑着摇摇头,曼声吟道:“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若那真是你的愿望,我自然会助你一臂之力。”   鱼玄机转头道:“若不是呢?”   许仙笑而不答,指指前面道:“那丫头似乎消了气了!”   正门就在眼前了,鱼玄机待要出去,许仙忙阻止了她,在她不解的目光中,伸手散发出金色的太阳之力,将她衣服烤干,而后又把伞撑起来,粲然一笑道:“走吧!”   鱼玄机才知这男人的心意,笑着摇摇头。   同乘一伞,行于街上。鱼玄机本就是人间绝色,一身道袍更是引了不少人注意,旁边的还是大名鼎鼎的许大才子,更是引发了娱乐热点,如今贴在一起宛如一对壁人。让周围群众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起来。   “我道许公子一点都不气馁,原来是情场得意啊!”   “这样的婆娘,兹兹,给俺做媳妇,给个县太爷,不,是给个知府大人也不换。”   ……   仇王府中,小倩认真的教育着敖璃:“若要统驭江河,非得有些手下供你驱使才行。”   敖璃有些不服气的道:“可是我爷爷就没有手下啊!”敖乾在长江水域向来是独来独往。   东海龙王敖广的水晶宫落成之日,曾大宴八方,敖乾见这许多虾兵蟹将,鳖精蚌女,问他“龙什么时候有和食物住在一起的习惯了。”   敖广赶紧陪笑道:“它们平时都住在外面,住在外面。”一时引为笑谈。   小倩心中叹道:你要有你爷爷十分之一的道行,天下大可去得,也用不着我们来操心。口中却并不如此说,而是一指旁边,蹲在石凳上抓耳挠腮的鬼面猴道:“米饭,翻跟头!”   米饭立刻欢天喜地的翻了几十个跟头,快的像车轮似的。   敖璃的眼睛顿时亮了。   小倩又道:“米饭,装死。”   米饭立马像中了枪似的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敖璃的眼睛闪着火花,一看旁边正在草地上扑蝴蝶的郁蕾。   也学着小倩的样子,命令道:“郁蕾,翻跟头!”她在仇王府呆的这些日子,早和这小老虎混熟了。   郁蕾已能听懂人言,却只摆了摆尾巴,不屑一顾的样子。   敖璃急道:“郁蕾,装死!”   郁蕾已经开始活蹦乱跳的继续扑蝴蝶了。   敖璃大感挫败,一看“米饭”,还在那死着呢!一头扑进小倩怀里道:“姐姐教我!”   小倩目的达成,微笑点头,却忽然抬起头,惊喜的道:“相公他来了。”却又有些怅惘。   远在千里之外的大明宫中,一个身着道袍的老者,却在批改着如山的奏章。但也并不觉得吃力,反倒觉得心神之中,清明了不少。   他本就是不是纵情声色之人,得了道家正宗的养气之法,虽然不一定能成仙正道,但对身体却总是有些益处的。如今有了切实的效果,不由对那长生不老之道更加热切起来。   忽然朱笔一停,却见笔下许仙二字有些熟悉,微一思量便想起他便是那几首诗词的主人。只是奏章上的评语却不怎么顺他心意,不由皱起眉头来。   辱骂学政,纳妾妓寮,这等目无尊长,好色成性的狂生却是不堪大用,虽然文采超绝,却也不能不惩。正欲下笔却听太监尖声传报:“无涯子仙长觐见!”   周炳成忙搁了朱笔,起身相迎。   无涯子(太阴真人)反倒是一身便服,同周炳成相谈了几句,二人不但是师徒,还是亲戚,又是难得的同行,不但谈修行,也谈国事,说起话来格外的投契。无涯子忽然瞧到了奏章上,那“许仙”两个字。   礼部尚书对着手中的奏折反复揣摩了半晌。   革去书生的功名,非同小可,而这书生又是天下闻名的才子,更是不得不慎。但这奏折御览过后,却只批了“小人”二字,给驳了回来。   既然驳了回来,那“小人”自然说的不是许仙。这两个字虽然极为简单,但他清楚的很,于这宦途上生受了这两个字,还真不如让骂祖宗八辈。   虽然明知不是说自己,这两个鲜红色的小字仿佛在扭动着,要刻毒到他心里去。不由寻思,那位官家近来不是在修行吗,怎么比平日还要狠厉些。   当然,这话也只能在心里想想。他放下奏折,招来一个贴身的仆役,道:“你去告诉梁王爷,那个叫张什么来着的学政,完了。”   梁王听了那仆役禀告,赏了银钱,就沉思起来。对于这件事,就算没有万全把握,也有个十全八全把握的事,却莫名其妙的碰了个钉子,虽然没什么损伤却也是疼的厉害。   这件事潘家应该没有伸手的余地才对啊!难道禁宫之中另有机巧?可那位官家该是最忌后宫干政的才是。他疑窦百出,却终归想不明白是哪里出了差错。但有一点倒是很肯定,那个叫张什么的学政,完了。   但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不过是损了个卒子都算不上的小小学政,要他费心的事还多着呢!比如儿子近来和那潘玉闹得不可开交,却处处被人压了一头,胡乱拿下人撒气。   京中有些不好的风传,都够让他脑袋痛上一阵的。   而这件事的核心人物许仙,此刻却心不在焉的走在街上,他已将去苏州的事禀报了姐姐姐夫,他们都以为失意之下想去散散心,也就没有多加劝阻,反劝他看开一点。   许仙倒没什么看不开的,倒是身边的小倩有些悒悒。许仙停下脚步,微笑道:“怎么啦?”小倩隐去身形,便只有他瞧得见。而且为了能使二人独处,连那只不离身的小猴都赶回山里去。   小倩忧愁的道:“这下岂不是又要好久见不到相公。”   许仙也有许多不舍,但小倩如今身为山神,却是不能长久的离开山中的。伸手握住她微凉的玉手,却不多言。   小倩心里微暖,脸上忧愁也就淡了一些。许仙是满大街唯一瞧得见她的人,而在她的眼中,却也只有许仙一人。   许仙忽然蹲下身子,笑道:“我背你吧!”   小倩笑着道了声好,便爬上了许仙的背,许仙站起身却觉得毫无负担。   虽然别人瞧不见小倩,但许仙的姿势却难免有些奇怪。便又换了个姿势,让小倩骑在自己的脖子上。小倩双腿夹着许仙的脸颊,双手抱着许仙的脑袋,嘻嘻哈哈的笑个不停,还调皮的拿手去抓许仙的耳朵。   许仙见她开心起来,也就放了心。只是脸颊与后颈传来的奇妙感触倒让许仙有些脸红。而且这种姿态却又让他不禁想到了前世看过的一个恐怖电影,打了个哆嗦。但听着她山泉般笑声,真的背上一辈子,也无憾了。   带着小倩,许仙去拜访了庆余堂的王员外,先拿出一个纸包放在桌上,作为拜别的礼物,旁边添水的学徒顿时露出不屑的神情。   倒是王员外不以为意,关心的问道:“汉文,不知可有何打算?”   许仙坦言道:“我打算到苏州去开一间药铺!”他来这里,不但是为了告别,也是需要王员外的帮助。   果然,王员外抚掌道:“那正好,我在苏州有一个拜把的兄弟,在苏州开了间药铺,我写封信给他,你到时候可以去寻他,他定然会帮你的。”   言罢便命徒弟准备了笔墨纸砚,挥毫写就了一封书信,交给许仙。   许仙拿着那封信,不禁皱眉沉思,因缘际会,终于还是走到了这条路上,只是这路的尽头到底是福还是祸呢?却觉得眉心一凉,小倩的纤指正轻轻揉着,仿佛要把他的忧思揉碎。   许仙不由心中微笑,自己早已不再是孤身一人,她们都是自己沉重而轻盈的负担。   王员外见他沉思,还以为他心中消沉,不由勉励道:“汉文啊,宦海浮沉,最是凶险不过,还容易造下罪业。还不如悬壶济世,治病救人,容易积下福源,待到来世……”   许仙接口道:“待到来世,就可以做官了嘛!”   王员外一愣,二人一起哈哈大笑。   临别时,王员外抓着许仙的手腕道:“外面呆的无趣,这庆余堂也总有你一碗饭吃!”   许仙心中一热,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师傅。   待到许仙走后,那学徒不禁抱怨道:“如此轻飘飘的一个纸包也来做谢礼,这许仙未免太小气了,亏师傅你还这么帮他。”   王员外不悦道:“人谁没个时运不济的时候,怎能以势取人呢?”这么说着,随手打开那个纸包,却见里面都是些仿佛根须的东西,一下也分辨不出是什么药材。   那学徒还要再讽刺两句,却见王员外的脸色陡然变了,极为小心的从纸包上捻起一根来“这,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   学徒好奇的道:“是什么啊,师傅?”   王员外终于道:“紫韵龙王参!”   见徒弟还在发愣,王员外拍着大腿道:“还不快去我那锦木盒来!”他对许仙是又爱又恨,爱的自然是得了这样的奇珍,恨的却是“这样珍贵的药材怎么能随便包着,走了香气,也是莫大的损失。”   白素贞当日为许仙续命,取了许多参须,结果却没怎么用上,还余下许多,便全给了许仙。许仙便拿出一点作为谢礼,虽然只是参须,却被王员外一眼看出了来历。   徒弟犹豫的道:“可那盒子里还放着近百年的老山参呢!”   王员外正仔细的观赏着手中的人参,信口答道:“丢掉,丢掉!”   徒弟瞪大了眼睛,道:“丢掉?!”   王员外才反映过来,跳脚道:“先放在一边啊,你这是要急死我啊!”   迎着晚霞,许仙心中舒畅,这世上固然有许多名利权势作怪,但剖开胸膛,总还是有一颗滚烫的人心。也正因为如此,自己才舍不下这红尘,弃不了这俗世。   小倩却忽然道:“你还有一位师傅,没去拜别呢!”   许仙一愣,而后苦笑道:“他老人家总是一道绕不过去的坎啊!”   灵隐寺的晚钟,此刻,该响起了吧! 第五卷 吟啸且徐行 第一章 出海   名山,古寺,和尚,书生。   对了,还有一个小小的女鬼。   粗壮似铁塔一般的道济和尚,恭敬的对许仙施了一礼道:“师兄,师傅他等候多时了。”   许仙也还了一礼,却暗自撇了撇嘴,他才不信法海能算到他要来呢!道济的眼眸却又望向许仙身边的小倩,道:“师傅说只见师兄一人。”   许仙一讶,他竟然能瞧得见,却伸手从怀里拿出那枚淡黄色的古玉,让小倩化作青烟钻了进去。才对道济和尚道:“师弟,我们走吧!”   道济也似乎微笑了一下,却又道:“师兄,你还没有布施!”一本正经的模样,仿佛是在说什么佛门至理。   许仙不禁苦笑,自己这师傅还真是长进的快,又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来,放进功德箱里,才见道济满意的点点头,转身为许仙引路。   天边的霞云燃烧着,照亮了这人间的庙宇。僧侣们做着每日的清扫与晚课,晚钟的余音还在随着鼎中的烟火悠悠的缠绕着。在这灵隐寺中孕育出一种寺庙特有的味道来。   道济却带着许仙出了灵隐寺,来到飞来峰西面的一处山崖边上,一个老僧正凝视着天边的晚霞,若有所思,若有所得。   许仙走上前去,轻声道:“徒儿,释……释色拜见师傅!”见法海不答他,便又说出了此行的目的“徒儿马上就要离开杭州了!”   法海转过身来,面色从容,颔首道:“你已炼出了金身吧!”   许仙点点头,显出了金身。法海虽然心中已经有了感觉,但亲眼见了,还是觉得惊讶。却又传了道济过来,让他一样显出金身来。   法海比较了一下,却见道济的金身更加高大些,而许仙的金身则更加纯粹些。   许仙不禁道:“道济师弟竟然能用这么短的时间凝练出金身!”   法海却道:“他本是降龙罗汉转世,在凡间一番浮沉,大彻大悟后,又得了佛门正宗传授。倒也不算稀奇,只是你这金身却是来之不易。”   许仙讶然道:“降龙罗汉转世?”不由望向旁边的道济和尚,却见他脸上毫无惊讶的神色,仿佛早已知晓了一般。   法海却摇摇头道:“前生因,后世果,无需介怀,却又不能不介怀。可惜他的慧根,护持佛法则有余,弘扬佛法却不足!”仿佛对这个弟子感到不大满意。一副我还是很看好你的表情,让许仙不由打了个寒战,却也能感怀他眼中的期待。   静默了片刻,许仙却也施了一个佛礼道:“师傅,我要走了。”   法海只道:“你去吧,来日自有相见之时!”因既已种下,就不能无果,只是会有怎么样的果,如今却连他都不明白!   山风猎猎,许仙转过身去,却忽然闻得佛音梵唱自身后想起,惊讶回头却见法海双手合什,口言密咒,咒文皆为梵语,出口却化作一个个金色的字符,环绕他的周身,又一个个的融入许仙的身体中。   许仙顿时觉得那些听不明白的梵语变得清楚明白起来,一字一句,一言一法,融入脑海之中如同醍醐灌顶,原本觉得不甚明了的佛门经论,忽然变得明澈起来。   “九字真言术”与“大手印术”的其他部分纷纷涌入心田,又得了一种法门,正是佛门正宗的金身修炼之法,甚为玄妙。   道济和尚在一旁看的满心惊讶,这难道就是“六甲秘祝”的最高境界吗?口吐莲花之境!不由对许仙起了一股嫉妒之心,师傅待其何其厚也!却又连忙惊醒心神,低吟佛法,知道自己动了贪嗔之念。   当最后一个金字融入许仙的脑海,许仙如大梦初醒一般,微微怔了一下,却见法海依然立在山崖边上,背对着他。霞光已经燃尽了最后的余晖,星斗满天都在他的左右。   许仙恭恭敬敬的俯身磕了三个头,道:“弟子必要走出一条道来给师傅瞧瞧!”言罢起身掉头不顾,向着山下行去。   山路上,小倩道:“法海禅师对相公还真是不错啊!”   许仙笑道:“那你是要我做和尚喽!”   小倩抱住许仙道:“不要,我要你做我相公。相公你等着,我平了凤凰山就去苏州找你!”   许仙道:“凤凰山?”   小倩道:“是啊,奇宝山再往北就是凤凰山了,有一个什么法王,据说很是厉害!”   许仙心中一动,讶然道:“金轮法王?哦不,是金钹法王吗?”   小倩奇怪的道:“相公你怎么知道?”   许仙苦笑一下,道:“你多加小心吧,若有解决不了的事可以到苏州寻我!”   小倩却道:“我打不过,相公就打得过吗?我看是去找白姐姐才对吧!”   许仙“恶狠狠”的道:“敢小瞧你相公?”   小倩忙裣衽道:“妾身不敢!”脸上却是带着笑意。   许仙乘着金家的大船,沿着钱塘江水,顺流而下,向着海口行去。船行的速度自然比不上龙游动的速度,要到海口却还需要些时间,但许仙却并不觉得无聊,而是因为他暗中还另有要事。   帮敖璃收服钱塘江一众水族。   许仙一边心不在焉的趴在船边,一边暗中操纵着那句红龙的身体,旁边还跟着一条“小小”的白龙。   一路上所遇精怪,许仙必然下令,让他们臣服于敖璃。   那群精怪可没有人的忠诚观念,见二龙至此,一个又是原本的龙王大人,自然无有不从,都顺风而倒向敖璃,再乖顺不过。   敖璃在清寂的西湖之中,忽然得了这么多手下,喜不自胜,玩的不亦乐呼。在幽暗的水底,先是命令一个磨盘大的鳖精道:“翻跟头!”   那鳖精也有了一些灵慧,闻言先是呆了一呆,被敖璃呲牙一瞪,立马乖乖的收起四肢,在水力骨碌碌的转了几十个圈。敖璃笑的眼睛都眯起来,又命令一个青鱼精道:“装死!”   那青鱼精却真是个青鱼脑袋,一时闹不清怎么装死,就那么呆在水里。敖璃勃然大怒,上去对那青鱼精呲牙咧嘴了一番,龙威毫无顾忌的释放,那青鱼精顿时吓昏过去,敖璃这才喜笑颜开。   船上忽然有船夫喊道:“好大的一条鱼啊!”却是看见一条数米长的大青鱼从水里浮上来,连忙命人下网去捞,那青鱼打了个寒战,带着网就跑了。   许仙在船上也嘴角勾起一丝微笑来,水下的龙身上前同敖璃并驾齐驱,道:“这下满意了吧!”   这时甲板上,金圣杰凑了过来,贼兮兮的笑道:“你那远方表妹呢?”昨天许仙带着敖璃上船可是让他瞧直了眼睛,这样“乖巧可人”的小丫头,可是让他羡慕不已。   许仙回过神来,随口道:“有点晕船,在舱中休息呢!”见金圣杰一脸色迷迷的表情,知道敖璃在自己眼中虽然还算是幼女,在他眼里却是可以“吃”的年纪了,当然,还不知道是谁吃谁。   不由提醒道:“你少打她注意!”   金圣杰拍着胸脯道:“放心,君子不夺人所爱,谁不知道许大公子是个一怒为红颜的好汉子。”说笑着同许仙勾肩搭背,指指甲板得另一边,低声道:“那个让你‘一怒’的老不要脸也在船上呢!送张请柬客气一下,这老混蛋还当了真,硬凑了上来,真是不知羞。”   许仙早知道那张学政也在船上,远远得的瞧了他一眼,正跟身边的人说笑,做“春风得意”之状,还对着趴在船边做“失意状”的许仙指指点点。   许仙打了个哈欠,懒懒得道:“看我明日就宰了他下酒!”这春日的阳光像是要暖到人骨子里,再衬着起伏的大船,当真是让人昏昏欲睡,要是有张躺椅那就更好了。   金圣杰知道面前这人,表面上一副温温吞吞的正人君子模样,实在是狂到骨子里了,心下更是觉得喜欢。抖了抖眉毛,道:“喂,有诗没?”   许仙一阵纳闷,明明是这么雅致的问题,让这猥琐的家伙问出来,简直像是在问“有片没?”不耐烦的推开他,道:“你当是老母鸡下蛋,一天一个啊!”   同金圣杰有一搭没一搭的闲侃着,心神却都放在水下,只见敖璃欢快的在水力游了一圈又一圈,修长的身姿配上银色的鳞甲与洁白的鬃缕,威严而又美丽。不禁心中感叹,龙果然是最华美的生物。   当然,若这龙不是一个个的让这些精怪们“装死,翻跟头”就更完美了,使得船上的人经常见到巨大化的水生生物,一惊一乍的。   这也算“良民证”的一种吧!“翻跟头”表忠心,“装死”促和谐。   许仙提醒敖璃道:“喂,该吃饭啦!”敖璃对的金色眸子立刻一亮,在船尾悄悄登船,一路小跑到许仙跟前,道:“许仙,吃什么?”   这个问题曾让他深深的痛苦过,要知道敖璃在仇王府学习,伙食费可都是他许仙许公子出的。许仙在金家占了一会便宜,得了上万两的真金白银,曾以为“坐吃山空”是离他是很遥远的问题。   但当敖璃彻底将鱼虾从她的食谱上剔除之后,许仙就发现,就算是只吃包子,这家伙要把自己吃破产,也用不了太长时间。就专门把她带上了船,让她蹭上几顿饭。   金圣杰在一旁看的大为皱眉,这样一个冰雪聪明,又带着一些贵胄气质的小女孩,怎么总是一副没有吃饱的样子。斥责许仙道:“许兄,不是我说你,金银首饰就不说了,一日三餐难道还不能供给吗?”   敖璃娇声道:“管你屁事!”在外人面前,她还是很帮着许仙的。而且学了这句新鲜话,她才找到机会用!   金圣杰顿时目瞪口呆,连手中的才子扇都忘了摇。   许仙痛苦的一拍脑袋,骂道:“教你算术就怎么都不会,脏话倒是学的溜溜的!”   教她的那几个女子都是再雅致不过,鱼玄机和白素贞就不用说了,就是刁蛮的小青也说不出这种话来,倒是许仙经常破口而出,骂上几句,全被她给学了去。   敖璃顿时大为不满,跳脚道:“我是在帮你啊!”   许仙无力的趴在栏杆上:“我好感动!”   待到吃饭的时候,敖璃才算是消了气,乖乖的坐在许仙的身边,眼神全被那一大桌子酒菜给吸引了过去。   许仙虽知有些不和规矩,但也不想扫了她的兴致,便宠溺的由着她了。反正现在自己在旁人眼中是个狂生。   酒席就摆在甲板上,大大的一桌。除了此次出海的大股东之外便是有功名在身的贵人,许仙自然属于前者。   敖璃身为女子,本来是上不得席面的,但这本就不是正经的宴席,而谁都知道许仙是个敏感人物,就算革了功名也不是好惹的,又是“狂”出了名的,谁人肯为这等小事同他起龌龊,最多也就是暗自皱眉而已。   但因为来的人比预计的要多一些,当席才发觉,桌子小了一些。这要是搁在寻常百姓家,也就随便挤挤,但当桌的哪个是没身份的。   许仙本欲带了敖璃回房去吃,却不想张学政先发作出来:“许仙,你现在虽然不是秀才了,但规矩该是懂一些的,女子同小子上不得席面,你懂不懂?”说着话还指指一边的敖璃,眼中大是不屑,心中却是垂涎三尺。   许仙微微一笑道:“不懂!”反而坐下来不动了。   有人起了头,其他的人顿时议论起来,虽然并不直言,却夹枪带棒的迫许仙离席。但在议论的声中,众人忽然发现,敖璃面前那一盘牛肉,已经只剩下半盘了,并且还在以非常快的速度削减着,不由哗然。   但许仙修行的功底这时候就看出来了,不愧是跟着出家人学了佛道两家的正宗心法,脸皮就是厚,说不动,就不动。还伸出手宠溺的摸摸敖璃的头,这孩子终于有不要钱的牛肉吃了。   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也不好出手去拉他,就都看向了这船的主人金圣杰。   金圣杰虽狂,也是在平辈之中,这么一大桌子,哪一个不比他高上一两辈,此刻也是为难的紧,虽然心里是支持许仙的,也只能苦着脸上来道:“许兄,这个……”   张学政心中得意,说话更是无所顾忌,斜眼瞧着敖璃道:“瞧着人一样,还不知是个什么货色!”   敖璃虽然懵懂了些,但也是一冰雪聪明的孩子,好赖话还是分得清的,这时哪还不发作出来。   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一脚踏着椅子,一脚踏着桌面,拿出许仙屠龙搏虎时的威猛姿态,手持筷子正指着张学政的鼻子,口中便道:“你爷……唔!”   许仙已经眼明手快的捂上了她的嘴,拦腰将她从桌上抱了下来,心里面眼泪直流,这么个纯洁的孩子就要被自己给毁了吗?还不停的安慰自己,“青春期”就这样,长大了就好了。   但不知敖乾寄予厚望的孙女,青春期成这样子,会是个什么表情?   张学政吃了这么一句,不,是半句。老脸臊的通红,手指颤抖着指着许仙正要说出些什么。却闻得岸边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大人,不好啦!”   由于是午饭的时候,船停靠在岸边,便让那仆役打扮的人上了船,挤过去同满脸通红的张学政耳语了几句,就见张学政的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由青转绿。   敖璃瞧的有趣,也忘了同许仙打闹“他会变脸吗?”   许仙瞪眼道:“等下回房同你理论。”虽然他也有些好奇那张学政是怎么啦!但在他眼中,敖璃的脏话才是大问题。   敖璃撅了撅嫩红的小嘴,一脸不服气的样子。   古时交通不便,消息不怎么灵通,偏偏在座的要算是当世消息最灵通的一批人,又有几个传讯的赶到,顿时在桌上起了些议论。却都是窃窃私语,眼睛在张学政和许仙脸上来回打转,眼神就渐渐变了。   金圣杰有些兴奋的凑到许仙耳边,也低语了几句,拍拍许仙的肩膀。   许仙虽然有些纳闷潘玉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量,但还是轻咳两声,对着张学政拱手道:“这个,张大人,节哀顺变啊!”   张学政的脸上涌出一抹病态的潮红,呼喊着:“拿笔来,我要给梁王爷写信,我要……咳咳咳!”   望着张学政仓皇离去的背影,许仙微微叹息了一声,官场有风险,入场须谨慎啊!   碍眼的人走了,席面上的气氛顿时又活跃起来,无论官员还是士绅,都纷纷起身,对着许仙持杯敬酒,道:“恭喜许公子啊!”“许公子吉人天相!”“许公子洪福齐天。”“许公子金榜题名!”“许公子洞房花烛。”   许仙胡乱应付了一番,见这诸人变换面目,心中不知是何滋味。望望莫名其妙的敖璃,“这下你坐桌子上吃,也没人管你了。”   宴罢,许仙扯着敖璃回房,金圣杰趁机凑上来道:“许兄,这事是怎么办的啊!”   许仙一手拉着敖璃,一手指指天空。   金圣杰莫名奇妙的抬头看看,却只见蓝蓝的天上白云飘,却听许仙道:“我上面有人!” 第二章 风暴   “上面有人”的许仙许公子,登时成了船上的大红人。   谁都搞不明白这么个死扣如何被他解开,那学政官想要害他,反而当面吃了一刀,虽然没有革职,但谁都知道此事已经大大的得罪了潘家和清流中的人,危在旦夕之间。   反而是许仙许公子这一下子更显得前途不可限量。   船上的士绅无论是在朝还是在野,从官还是从商无不对他着意奉承。而且要奉承起来也容易得紧,许仙那几首诗词他们也都闻名久矣,随便拣出一句来,都能说出一箩筐的好话来。   许仙本来失而复得,也有几分欢喜。但对众人大搞他的专题诗会却是不胜其扰,要知道他可是平仄都弄不清楚的文盲一个,言多必失,大多时候只能缄口不言。   晚间终于逃回舱中,见敖璃躺在床上痴痴的睡着了,今天这一天,她可是吃了不少东西,金圣杰也是个不计钱财的人,被她吃的脸都苦了。   吃饱喝足,自然就该睡大头觉了。   许仙坐到床边,见她挺尸似的平躺着,小肚子都鼓了起来,伸出手轻揉两下,敖璃嘟囔两声,背过身去,又觉得肚子太撑,不太舒服,又改回原来的姿势。   许仙为她盖上被子,虽然知道她就是在雪地躺一夜大概也能安然无恙。但总疑她上次受得伤是否完全好了。和衣在她身边躺下,听着她细细的喘息声,忽然想到,若到了苏州,就要好久见不到她了。   没了自己这张饭票,她可还能吃的如意吗?   敖璃忽然嘟囔着道:“许仙……色狼!”却是在说梦话。   许仙一阵无语,吃你的鱼去吧!   一夜未眠,也不曾修炼。   只听着床底隐隐传来的江涛声与她轻轻的呼声,虽然单调,却不觉得厌倦。   待到黎明时分,忽然听着有人呼喊,虽然听不太清楚,但其中的喜悦之情还是极为分明的。许仙打开舱门,登上甲板,却见面前是一望无际的深蓝,深蓝的尽头,正燃烧着夺目的霞光。   太阳,就要升起来了。   又沿着海岸线向南航行一段时间,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太平港。只是港口上停靠的那三艘大船就是让穿越过来的许仙都有些瞠目结舌。   长近百米的巨船,如楼一般,延绵在海岸之上。让那些号称见多识广的士绅们,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口水流出犹不自知。   就是最玩世不恭的金圣杰此刻眼中也透出骄傲与狂喜的光彩,仿佛在向每一个人宣告,“看到了吗?那就是我们金家的船!”   日升楼上,许仙排窗遥望,一片大大的沙滩上,已经起了无数个炉灶,正升起袅袅的炊烟,无数个光着膀子汉子正呼喝着进行最后的准备。壮行宴后,就要开始他们的远航,一次伟大的冒险。   许仙心中感叹:“或许这不仅仅是商业活动吧!”或许是以利润做为原始动力,但当这一切开始之后,承载着的就更多的是梦想乃是其他听起来更虚幻的东西了。   但方才从金老爷子眼中闪耀着的光芒中,许仙相信,这种东西也是存在的吧!   金圣杰忽然满身酒气的凑上来,指指上面道:“老爷子让你上去呢?哈哈,我上面也有人。”这种感情该是骄傲吧!   许仙望望楼上,他现在是在日升楼的第四层,而最高的第五层就不是他所能到达的了。知府总督就不必说,水师衙门的官员还有这次航海最大的几个东家,都在上面。   许仙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向着楼上走去。   而此刻的金万成正拿着一个金属圆筒与周围的人传看,诸人轮流拿了这圆筒对着海面上的大船瞧去,立刻变得近在咫尺。本来微如蝼蚁的船工,现在却连面目都能看清。   放下圆筒,纷纷惊诧道:“这岂不是和那传说中的千里眼一般,简直是神仙一般的手段!”   那名水师衙门官员更是爱不释手,他清楚的很,这小小的东西对于航海又多大的作用。   能坐在这里的都不是酒囊饭袋,这东西若用于军事,该有怎样的效果。敌方的一切行动均在眼前,无论如何调配兵力都能查知,但凡有些法度,也能顶半个诸葛亮了。   金万成微微一笑道:“这东西的名字正是千里镜!”   “金公手下的能工巧匠当真是不可思议。”   金万成笑道:“这却不是我手下的工匠,若说此物的发明者,大家却都是听过的。”   一人道:“若说工匠之名,这里的人加起来怕也只记得鲁班一个,现在却说是大家都听过的……”在座的都是位尊权重,就是当世再有名的工匠,也入不得他们的耳朵,怎么会都听过呢!   唯有潘总督掀髯微笑,道:“却是那许汉文!”   楼上海风呜呜,四面八壁的窗扇大开着。   桌上摆的自然是世上难寻的珍馐美食,但此刻却没人放在心上,全将注意力放在上来的许仙身上。   许仙礼罢过后,便静立一侧。虽然面对这么一群大人物,却神情淡定,不为所动。海风舞动衣袖,更显得卓然。   众人都是惊讶,没想到这神奇的千里镜,竟然是许仙这文质彬彬的许仙制作的。他所做的那些名传天下的诗词也就不说了,光凭近日这些奇遇,就不能不让人猜测,他到底恃着什么。   金万成自然是大大的夸赞了他一番,许仙自然也是谦逊了一番。   不过幸运的是,终于没再让许仙作诗。唐诗三百首里有的,他可以有。唐诗三百首里没的,他真没有。真逼着他做什么航海的诗词,他也只能“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一把了。   宴罢便是最后的海祭了,此时祭祀的却还是海龙王。   对着庙宇,金万成为首,手持高香,面目肃然。身后的沙滩上,数千人依着身份依次排在身后。   三叩九拜成礼,三牲六畜入海。   许仙于一旁大是感叹,再过些年月,这里要祭拜的就是妈祖娘娘了吧!这些日子不见,不知她过的怎么样了,那岛离此不远,此间事了,便要去海上瞧瞧她。   成船的猪马牛羊被当作供品赶入海中之时,敖璃眼中光芒万丈。许仙不得不紧拉着敖璃的手,心里纳闷,你的胃连着异次元吗?   许仙却感觉到,深水之中确实有些东西在抢食,大概也是海中的精怪,只是不知上次在海上遇到的那条蓝龙,是否也在此间?   一切准备妥当,爆竹雷鸣,近百人绞起锁链,要将巨大的铁锚升起。此时万众寂然,唯有锁链升起的声音与海涛声在响起。   然而就在此,人群中却传来一阵嘈杂吵闹声。金万成正站在临时搭起的高台上观看,闻声不由暗自皱眉,低声对旁边的大儿子道:“去瞧瞧怎么回事?”   许仙却也被那人声吸引,远远见十几个个渔夫打扮的人簇拥着一个穿着彩色巫师服饰的人,同周边的护卫起了争执。许仙仔细一瞧,那巫师打扮的人竟然是渔儿。   金圣豪本来是满心欢喜,他身为金家长子为了这次航海可是出了大力,如今能站在这高台之上,虽然只是添茶送水,但那是多大的面子。   如今有人干扰仪式,岂不是他安排不妥,顿觉得在老爷子面前失了面子。下了高台,心中已是怒不可遏,命令护卫道:“还不将他们赶走!”立时便有人过来连骂代打的将那群渔夫赶开。   十几个渔夫虽然忠心的护卫着她,但终归还是挡不住这么多人拥挤,迅速的溃退开来,她却还要向前。有身上吃了打的,恨恨得道:“默娘,他们不识好歹,由他们去喂鱼吧!”   她摇摇头,还努力向前,大声呼喊道:“不能开船,会有风暴的。”   金圣豪听了心里一惊,又是不屑又是恼怒,他们的大船如城池一般,哪里怕什么风浪,这大吉的日子却来说这种晦气话,厉着嗓子道:“给我狠狠的打。”   她一味向前,脱出了身边的保护,一条大棒眼看便要落在她头上之时,一只手挡在了她面前。她仔细一瞧,惊喜的道:“许仙!”   许仙冲她微微一笑,高声道:“都给我停手。”   金圣豪是识得过许仙的,那可是能同他老爹同席吃饭的人,便连忙命人停手,赶上去问道:“许公子,这……”   许仙只道:“她是我朋友。”便拉着她的手腕出了人群,到一个僻静的地方问道:“渔儿,你怎么来了,还穿成这样?”   渔儿却急道:“他们听你的吗?你快让他们停下,会有风暴的。”抓着许仙的手,声音惶急。   许仙皱眉道:“这样的大船,该是不怕一般风暴的。”   渔儿摇头道:“不,它很生气,会有很大很大的风暴!”说着话还伸展双臂比划着,似乎想要形容那风暴的巨大。   许仙一呆,难道是台风,忙问道:“你能确定吗?”   渔儿肯定的点点头,黑白分明的眸子祈求的看着许仙,仿佛是她自己的事一样。   许仙不由踌躇,这样大的出航仪式哪是说停就能停的,这一停,不知多少真金白银就扔了水漂,若是错了,便立刻受万千人责怪,不能不慎。   敖璃赶上来,警惕的望着渔儿,道:“许仙,她是谁啊?”许仙不理她就跑过来拉了渔儿就走,可是让她老大不高兴。   许仙此时哪里有心情理会她,他要做的决定关乎着数千人的性命,而且要冒着极大的风险,便只是皱眉不语。   敖璃见他不理自己,更是气闷,扯着许仙的手臂喊道:“许仙,许仙,许仙……”   眼看着巨大的船锚已经快要完全升起来,行船便在当下,真是十万火急。许仙心中本就烦躁不堪,哪里经得住被她纠缠,不禁冲她吼了一声:“闭嘴!”   敖璃和渔儿一起呆住,噤若寒蝉。   许仙对渔儿道:“我们走。”便拉了她去见金老爷子,终归还是决定相信这个未来女神的所谓感应,若要停船非得金万成下令不可。   许仙带路,自然是畅行无阻,上了高台,直到金万成面前道:“老爷子,这船不能开!”   此言一出,顿时如在水面上投下一块巨石,引起轩然大波。潘总督立刻站起来身道:“许仙,还不退下!”这种话怎么能乱说。   许仙却只是直直的看着金万成,道:“在下这位朋友有些奇能,请您听听她的话吧!”   渔儿一路被他拖着,此刻忙平息了气喘,道:“老爷爷,我感觉到马上会有大风暴,这几日千万不能出海啊!”   金万成不由沉下了脸,紧锁着眉头,一张老脸此刻更显得严峻。   旁边的金圣豪就怒道:“感觉?小丫头,我们可是请了这海岸上最老最有经验的船工渔夫来观察水像,他们都说这些日子风平浪静,最宜出海,你年纪轻轻,不要乱说。”   渔儿急道:“我没乱说,是真的,应该是后天……”但她的感觉本就是虚渺的东西,此刻众目所视,更是解释不清,眼中快要急出泪来。一只手还紧紧地扯着许仙的衣袖,仿佛要找些勇气。   金万成却对着许仙道:“贤侄?”他知许仙虽有“狂生”的名号,但其实却是极安稳有定的一个人,断然不会在这种大事上信口胡言,他无法判断渔儿的话,便只能探询许仙的想法。   场面为之一凝,连渔儿也停止了解释,望着许仙。高台上的众人都将目光放在他的身上,有担心的,有恼怒的,有看笑话的……   只要他转口,便还来得及,而且不必承担任何风险,无论成败也与他没有太深的关系,可是若要坚持,一旦渔儿的话不应验,他立刻便为千夫所指。   许仙不由望向身边渔儿,见她黑色的瞳仁如黑珍珠一般,包含着对于生的期待,以及对死的恐惧。许仙反手握住她的手腕,着对金万成道:“停航吧!”   此言一出,气氛却更是凝滞,众人又将目光放在金万成的脸上,看他会如何选择。   思虑片刻,金万成沉重的点点头,命令道:“打旗,停航!”这个命令绝不仅仅是对于许仙的信任,更是他行商一生的谨慎作风,以及对此次出海的慎重。   金圣豪道:“可是……”却在金万成严厉的目光中止住了话语,狠狠的瞧了许仙一眼,低下头下去传下命令。   许仙松了口气,恭恭敬敬的打了个千道:“多谢老爷子抬举,诸位大人为证,若是许仙错了,情愿将我的股份抵偿进去。”想了想,叹口气道:“来日自有分晓吧!”   言罢便带着渔儿离去,渔儿低着头,被他拉着手,心里却满是甜蜜。不知是因为救了那一船人,还是被他相信着。但见他沉重的表情,却又忽然担心起来,自己的感觉真的是正确的吗?若不是的话,岂不是害了他。她清楚的知道,自己那些话曾怎样的伤害她身边的人,乃至自己。   患得患失之下,本来有八九分把握登时只剩下四五分,满是担心的道:“许仙,我……”   许仙停下脚步,见她满面愁容,已知其心意,微笑了一下,拍拍她的肩膀道:“相信自己,对了,你这身打扮是怎么回事?”五颜六色的仿佛是巫女一般的打扮,散碎的广袖与长裙,趁着她修长的身姿,有一种奇特的美感。   渔儿一愣,顿时手足无措起来,她自己也觉得穿的有些奇怪“啊,是他们让我穿的,我不想……”   原来自从许仙离去后,村里的人全都供着她,她又预言了几次风暴,便更得人们敬奉,连附近的渔村都有来拜见的,村民觉得渔儿原来的打扮就不大合适了,便对钱做了这身衣服。   许仙诚恳的道:“很漂亮!”   渔儿立刻开心起来,“是吗?是吗?”转着圈子,宽大的衣袍随之摆动。   许仙不禁微笑,这种开朗的性子也是世上难寻的吧!好奇问道:“你怎么会来这陆上呢?”   渔儿理所当然的道:“我要告诉所有人,飓风要来了,这样大家就不会出海了。”原来她沿着海岸,一路上通知各个村庄,让人不要出海。   许仙却知她说的虽然简单,但其中不知经历了多少艰难险阻,而自己承担的所谓风险,与之相比恐怕不值一提吧!本来是隐下重重心事想要逗她开心,如今却反而释怀了不少。   不禁笑道:“你还真是菩萨心肠啊!”   渔儿在沙滩上翻了个跟头,笑道:“哈哈,村里人也这么说!”   许仙来到方才的地方,却找不到敖璃的踪影,心知她大概是生了自己的气了,回顾一圈却不见她的踪影。渔儿担心的道:“是找方才那个小妹妹吗?”   许仙点点头,笑道:“不用担心,她饿了就自己跑回来了。”心里却怎能不担心。   渔儿却道:“不行,得去找她!”手抚着心口道:“一个人的时候,很难受!” 第三章 莲火   许仙一愣,点点头。“那你向下,我向上!”   渔儿道:“不,还是你向下吧!”而后望着许仙离去的身影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许仙沿着白净的沙滩,一路往下找寻,却总不见敖璃的踪迹。   许仙的心中不免有些焦躁起来,“这死丫头跑到哪去了。”四下无人,便驾云升上天空,又飞了一程,才远远瞧见,一处礁石上,坐着一个小小的身影,不是敖璃还有谁。   许仙立即降下云头。   就在许仙快要靠近的时候,敖璃若有所觉的回过头来,只见她小小的脸颊挂着几滴晶莹的泪水,让许仙心中一惊。   敖璃气呼呼的拿袖子擦了擦脸,骂道:“许仙,大混蛋!”说着话跳下礁石,向远处跑去。   许仙哪里容她跑掉,散了云彩,一个饿虎扑食将她扑倒在沙滩上,而后便感觉手上一震,敖璃一口向许仙手上咬去。   许仙全盛状态的金身可不是闹着玩的。   “嘣”的一声,敖璃痛苦的捂着牙齿,狠狠的瞪着许仙。   许仙笑笑道:“刚才是我错了,好不好!”又伸出手,大度的道:“大不了给你咬一口算了。”   敖璃毫不客气的又是一口,口中还发出“呜呜”的声音,仿佛在用力的撕咬着,泪珠子却大滴大滴的从眼里涌出。   许仙本已做好了忍痛的准备,而后手上传来的轻微的痛楚,却让他心中微微一动。摸摸她的头,柔声道:“好啦,我都道过谦了,你还想怎么样啊!”一边想要帮她拭去脸上的泪珠。   敖璃抬起头,打开他的手,满脸愤怒的道:“让你凶我!”只是脸上带着泪花,声音里还带着哭腔。不但不显得强硬,反而格外的柔弱。   说起来许仙同她虽然有过许多打闹,但像那样疾言厉色的呵斥还是头一回。   许仙忙不迭的保证道:“好啦,好啦,再也不凶你了。”又“贼笑”一下道:“来,叔叔抱抱!”   敖璃一脚踏在他的胸口道:“你去死!”   许仙自然不肯轻易放弃,打闹了一番,终于如愿以偿的将她小小的身子抱在怀里,任她如出水的鱼儿一般挣扎也绝不撒手。   敖璃兀自“混蛋,王八”的叫骂个不休,最后似乎终于用尽了力气,喘息着放弃了挣扎。   伏在许仙胸口,用极轻的声音道:“你凶我的时候,我心里好疼!”   许仙的心中一震,不由想起初见时的那场小雪,蹲在桥上哭的唏哩哗啦的她,是否如现在一般柔弱呢?下意识的紧紧抱住她,轻声保证道:“再也不会了。”   敖璃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小小的拳头猛地发力,正中许仙的心窝,趁机脱出许仙的怀抱。   许仙笑骂道:“太卑鄙了!”一个飞腿扫向敖璃,敖璃灵巧的避过,亦不甘示弱的反击回来。   落日的余晖中,沙滩上的二人肆无忌惮的打闹着。   渔儿远远的瞧着,也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   而后拉着敖璃回到日升楼边,一路上自然享受了“大熊猫”的待遇,被围观群众进行强烈围观。不过这也在许仙的预料之中,所以就让渔儿回去自己的营地。不然的话,他一定领着她在金家蹭吃噌喝。   不过身边的敖璃骄傲的将胸脯都挺起来,许仙忍不住敲了一下她的脑袋,纳闷的道:“你在高兴些什么啊!”   第二天的天空万里无云,朗成一片。   面对周围怀疑的目光,许仙的心情却不免沉重起来。倒是身边的敖璃没心没肺的样子,吃喝起来没个完。   或许是感觉到了许仙的忧虑,敖璃忽然提议道:“要不要我去下雨。”身为龙族,她却是有这样的能力,但也只是影响小气候而已,想要引起台风这么大的天象,恐怕也只有敖乾那个级别的龙族才有这种实力。   许仙无力的垂下脑袋“我们一起去吧!”   敖璃拍手笑道:“好啊,好啊!”   许仙更加无力“你还当真啊!”   笑闹着,许仙却晓得,明天就是渔儿所预言的时间了。   第三天,天边出现了几朵忧郁的小云,形状像是几片白色的羽毛,忧郁的像许仙此刻的心情。   渔儿有点为难的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原本的信心现在缩水成了两三分都不到。   天空清澈而透明,许仙一指海的尽头,一抹小小的暗影,道:“渔儿,那是不是渔儿岛?”   渔儿欢喜的道:“是啊,平时都没那么清楚哩!”   许仙也微笑道:“你先回去吧,明天我去找你!”   渔儿有些不解的睁大眼睛“啊?”   许仙心念一动,自海中升起赤龙的头颅。他扯着渔儿的手腕向龙头走去,口中笑道:“快走吧!”   渔儿似乎明白了什么,挣扎道:“我不要,你别拉我啊!”   许仙拦腰将她抱起,跃上龙头,又招呼敖璃道:“璃儿,你过来!”   正在沙滩上画圈圈的敖璃抬起头,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许仙对渔儿轻声道:“你帮我看着她一会儿。”渔儿有些犹豫的点点头。   待到敖璃走过来,又对敖璃轻声道:“你好好看着这家伙,到那个岛上,别让她乱跑!”   敖璃有些兴奋的道:“她说话不准,要惩罚她吗?”   许仙点点头道:“对,别让她跑了。”   敖璃更兴奋“要打她屁股吗?”   许仙勉强道:“算是吧!”   敖璃拍着胸脯保证道:“交给我吧!”   赤龙远远的离去,远到再也看不清彼此的表情,许仙的脸色沉重下来。   若是台风不来,就不单单是金老爷子这一码事了,被她通知到的沿岸诸地都会形成反弹,众怒难犯,就是未来女神也不能例外。   摇摇头,微笑一下,整整衣衫,该去向金老爷子请罪了。只是回头望望那一片鹅毛般的云彩,心中总微微有些不安。   回到码头,果然大船已经开始准备启航,一路上的眼神已经开始有些敌意,不过凭许仙的身份,倒也没人敢说道什么,至于渔儿身边的渔父早识趣的跑个没影了。   问明了金万成的所在,上到日升楼上,却只剩下金家三父子,其他的官员都有职在身,不能陪着他们耗在这里。   许仙还没来得及说话,金万成却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道:“贤侄也是为了我金家考虑,小心使得万年船嘛,不必介怀。”结果既然已是这样,那么再发作也是与事无补,倒不如趁机结好许仙,为未来做打算。   金圣豪,金圣杰都在侍立一边,见了许仙一个恼怒,一个忧心。但金万成已有过交代,所以倒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许仙摇摇头,道:“罪过都在许仙身上,此次出海的股份虽然不足以抵过,但也只能如此了。”   金圣豪连使眼色,许仙的那些股份虽然不算多,但是此次出航若能成功归来,怕也值得百万两白银。许仙不提也就罢了,如今既然主动提起,那还不顺水推舟。   便忍不住插嘴道:“许公子也是明理的人,误这两日的人工的花费也就不说了,但船上所载的瓷器丝帛,珍珠翡翠,压在港口一天,便要坐失利息万金……”   金圣杰打断道:“大哥,你怎么能这么说,许兄也是为了船队好。”   金万成瞪了他们一眼,转脸对许仙道:“贤侄说的哪里话,老头子虽然年纪大了,但好赖还是分得清的,这事儿本就是我决定的。”   许仙摇摇头道:“多谢老爷子美意了,但此事许仙心意已定,就请您方便则个,这里再给您赔个不是。”   许仙说完,不等金万成再劝,深深一揖,转身出了日升楼去。金家父子对视一眼,都有些怪异,没想到世上真有这等人。   金圣杰追出去,拉住许仙,先是上下打量一番,而后作揖赞道:“今天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君子。我原以为都是书里写出来骗人的,没想到还能遇到大活人。人到无求品自高,兹兹!”   许仙猛地抓住金圣杰的肩膀,捂着胸口,眉心紧紧皱起。   金圣杰连忙扶住他,大惊道:“你怎么啦!”难道是发了急病?   许仙做痛心疾首状,从牙缝挤出一句来“那都是钱啊!”哪还有方才的潇洒姿态。   金圣杰顿时哭笑不得。   许仙颤颤巍巍的补充道:“刚,刚才不该装,装逼了!”   金圣杰不禁为之绝倒。   而就在此时,岸边的人山人海齐声呼号。   船,开了。   许仙最后望了一眼天空的云絮,似乎比刚才要多了,但是天空晴朗的仿佛透明,太阳还高高的挂着,一轮半圆半月的明月就隐隐的挂在天边。   连呼啸不停的海风,似乎也平静了下来。   大船从不远的海面,滑过渔儿岛。   渔儿也难得的叹息一声,这次,似乎说错了。但这样的话,沿岸就不会出现风灾,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人受害。只是觉得很对不起那个当着无数人的面,抓住她的手的许仙,他们不会太责怪他吧!   或许会骂他也说不定,但应该不会打他吧!   敖璃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瞧着她,如同一个忠于职守的守卫,连眼的不眨一下,仿佛害怕她会一下子消失在眼前,却又不禁眯起眼睛,喜孜孜的想,等一会儿打她的屁股。   渔儿也是小心的瞧着敖璃,怕她再一下子跑的没影了,许仙来了没法交代。   沙滩上的一大一小,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瞧着。   时近黄昏,篝火升起,几条海鱼被架在火上,慢慢变的焦黄,香味就渐渐透了出海,敖璃专注目光忍不住偏移。   渔儿拿起一只烤鱼递给敖璃道:“小妹妹,来吃条鱼吧!”   “好!”敖璃的很没骨气的接过烤鱼,欢喜的吃了起来。   天边一朵小小的云彩落在海滩上,许仙笑着加入他们的行列。   敖璃一声欢呼,跑过去抓着许仙的手叫道:“许仙,我们什么时候打她的屁股啊?”   渔儿歪着脑袋,奇怪的道:“打屁股?”   许仙干笑了一下,道:“开玩笑。”   渔儿不明所以,担心的道:“他们没有怪你吧?”她终归不是很理解这次远航的意义。   许仙笑着摇摇头,道:“晚开两天船有什么好怪的。”   渔儿这才喜笑颜开,放下心来,递上一条烤鱼。   敖璃哪还不知道许仙骗了她,哪里肯依,许仙哄劝不住。渔儿突然道:“不要吵了,姐姐给你打两下就是了。”说着话趴在沙滩上,转过身撅起臀部,与修长的构成一道优美的弧度。   许仙痛苦的抚着额头,哀叹道:“你还真是大方。”   敖璃犹豫了一下,大度的挥挥手道:“算啦,算啦,谁让我吃了你的鱼。”   许仙不禁感觉完全无法理解她们的逻辑。   澄净的天空中,圆月高悬,敖璃忽然指着天空道:“月亮上有个圈啊!”   许仙也抬头,果然见月亮的周围,有一个大大的白色圆环,笑道:“很漂亮啊,这个叫什么来着,月,月晕!”   “沙”的一声,烤鱼掉在沙滩上,渔儿满脸惊惧的站起身来,望着那一轮月晕,喃喃的道:“月晕而风!”   许仙也站起身,惊讶道:“不会吧!”但忽然想起前世看的各种电视小说,在这种时候,这三个字一般代表着“一定会!”   仿佛在验证许仙的不妙预感,层层叠叠的云朵迅速在天空迅速蔓延开来,遮蔽了月光,而后在呼啸的海风中,有几滴雨水落下。   雨时停时落,终于化为瓢泼。没有雷霆划破天空,便只有黑色的风与黑色的海水在一并呼啸着,海与天的界限便渐渐迷茫起来。   日升楼上,金万成下意识的紧抓着窗棂,望着天边翻滚的云团,脸色变作铁青。虽明知无用,却还是压不下悔意,若是能再停航一日,哪怕半日。   金圣豪在一旁劝道:“寻常风暴的话,爹你不用担心。”但眼中的惊惧却是怎么都掩盖不住。   如今,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天呼啸,风乱舞,海沸腾。   大船在浪涛中起伏,在海的咆哮中却显得如此渺小。虽起锚不过几个时辰,大船依然远远的驶离了海岸。   渔儿登上一座礁石,眼睛望着海水,仿佛闪着熊熊的火光,似乎想要洞穿这千里的距离看清那逝去的船舶。海风呼啸想要将她扑进海里,但她的脚牢牢的钉在礁石上。   许仙想要上前将她拉下来,却忽然定住,自她的身上看到了那仿佛透明的功德之光。她的也眼眸渐渐便的深邃,远方的船舶渐渐变得清楚,那三艘大船都已进了水。   然而那舟中之子一边命人淘水却一边向着风暴的中心驶去。回头是岸,但隔着这万顷巨涛,却要怎么找寻出方向。   面对这样的天威就是蛟龙也要蛰伏,许仙坐在海滩上,命海中的赤龙向着大船奋力游去,已然将心神全部注入那龙躯之中,敖璃化为一条白龙紧随其后。   渔儿跃下礁石,想要燃起一丝光火。但篝火已然被豪雨浇灭,不剩下一丝火星。但即便燃着,在这无边的黑暗之中也不啻萤火。   呼嚎的风雨声仿佛化作大船上舟子求救的呼喊,还有他们亲人悲痛的哭诉,乃至她心中的苦痛……或许只有这个办法了。   渔儿拿着一只柴火,奔回屋中。拿起两块火石,碰撞之间却唯有星火,柴火被雨水浸湿,却怎么都燃不起来。许仙赶进来,在指尖迸发出金色的火光瞬间引燃了那志柴火。   他的面色苍白,终归适应不了同时操纵两具身躯,如今将力量完全投入龙躯之中,就是这么一点火焰都觉得困难。   渔儿将许仙推出门去,犹豫了一下,一咬牙举起手中的火把,伸向厚实的木门,她在失去一切之后,仅存的“家”。   许仙夺过火把,道:“你做什么?”他明白座小屋对面前这少女的意义。   渔儿伸出双手去抢许仙手中的火把,口中呼喊道:“只能这样哩,只能这样哩!”   许仙望着她黑色的眼眸,终于沉默,任由她夺过火把。   火把在空中抖动出更大的曲线,落入小屋之中。   小屋忽的燃烧起来,棉被燃起像水波一样的联系,火焰轻盈的扩大着自己的跃动着从一处到另一处。鱼篓擅自化作火焰,陶罐发出沉闷的爆裂声,仿佛在为自己的命运抗议,珍珠便洒落了一地。   最难燃烧而又最持久的是粗实的木梁,沉默着不肯加入这场火的盛宴,却被越来越高的温度撩拨起热情,像火山爆发一样突兀而起,迸射出最高亢最纯粹的火焰。   渔儿站在沙滩上,望着自己简陋的小屋变成一座陌生的金色宫殿。   火焰炙烤着她的容颜,她却不肯后退。那火焰的画图中仿佛书绘着昨日的回忆,阿爸的,阿妈的,幸福的,痛苦的,全都在燃烧着,跃动着,而后化为灰烬,消失不见。   万道火焰,仿佛利剑一般刺破夜的帷幕,像一座恢宏的灯塔,屹立在小岛之上。在巨浪中盘旋的大船,宛如看到了太阳,调转船头,向着光明驶来。   渔儿披着一身金光,站在金色的风雨中。她的脸上蜿蜒着两道金色的小溪。火焰如莲花般簇拥在她的脚下,迸溅出点点火星。 第四章 别离   天空澄净如洗,海面波澜不惊。   大船安全返航,黑色的废墟之上,渔儿低着头不发一言。   许仙上前拦住她的肩膀,轻声道:“总有一天,你的‘家’会遍布这片海域。”   渔儿抬起头,脸紧紧的绷着,想要使劲止住泪水,却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扑在许仙怀里方声大哭。许仙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慰。   敖璃恰着腰在一边撇撇嘴道:“没出息,这么大了还哭鼻子呢!”   海滩上忽然传来嘈杂的人声,许多渔民与船夫带着敬畏与感激纷纷涌来,跪拜在她的脚下。   “小民王乃午,拜谢娘娘的救命之恩。”   “小民张三全,也谢谢娘娘了。”   ……   渔儿惊诧的站起身子,不知该如何反映。“你,你们快起来,我没干什么。”   生而不有,为而不恃,是谓玄德。   想要抓住许仙作为倚仗,但不知何时,许仙已经消失在她的身旁,抬眼在人群中寻觅,却见一袭白衣的许仙拉着敖璃向着远处走去,仿佛感到了她的目光,回过头来冲她微微一笑,便隐没在人海之中。   渔儿想要上前拉住她,却被越来越多的人群,围在垓心。眼前便只是一张张崇敬莫名的脸庞。握紧手中那一颗明珠,心中道:还会再见的吧!   许仙驾着云彩升上天空,看见碧蓝的海面上无数小船正向着这小小的渔儿岛划来,载着满心的崇敬与满船的礼物,相信用不了多久,那片灰烬之上会建起新的小屋。   许仙轻轻念叨着:“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我将告诉每一个人……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低头看看手心,一颗黑色的珍珠整闪耀温润而纯澈的光芒。   回到岸上,金万成对许仙自然是感激不已。听有经验的老船夫讲,这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大风暴,若是再离岸远些,那几艘船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金万成当着诸位东家,当场拍板要给许仙双倍的股份。   诸位股东虽然口上连声说好,脸上却都是各自表情,只是无法反对金万成罢了。   许仙既不推拒,也不接受,只是淡淡微笑道:“许仙的不过是小事,无需老爷子费心,如今大船出航才是大事。现下,许仙也该离开了,现在便向诸位拜别。”而后深深施了一礼,便不顾厅中诸人,牵着敖璃离去了。   并非是他淡泊名利,而是因为在昨天夜里,有一个小女孩永远的失去了她的小屋,虽然明知道她将来会拥有那么多,却还是有一种淡淡的惆怅,盈满了他的心怀,使他无法再去想别的事。   美丽的女神啊,你终归要享受无上的荣光与寂寞!而我所能给你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回返杭州,行装已经打点妥当,而拜访鱼玄机的时候,她却要云嫣与青鸾留下同她修行,不能到苏州去。   鱼玄机饮着茶,微微的点头,道:“就是这样。”许仙离开的这段时日,她已见过了云嫣和青鸾。   许仙争辩道:“在俗世也不影响修行啊。”拍拍胸脯“你看我还不是修的好好的吗?”   鱼玄机嗔了他一眼道:“你是特例中的特例,而且你的坚持是她们所没有的。”又摇摇头道:“她们都是难得的好资质,若不修行便可惜了。”   许仙反驳道:“那留在我身边修行好了!”小倩在山,白素贞有不肯陪他到苏州去,如今再舍了鸾凤,岂不是孤家寡人。   鱼玄机叹口气道:“每日与你亲亲我我,还能修出什么?筑基之时,非得清心不可。”又奇怪的瞧了许仙一眼,道:“幸哉他们都是处子之身,不然这基也未必筑得。”显然对许仙同他们的关系很是八卦了一番。   许仙道:“有没有什么两全齐美的办法啊,比如,双修,欢喜禅什么的。”   鱼玄机立刻起身,丢下一句话道:“你若是想她们修行,便劝她们留下,若是不想,尽管带她们去苏州好了。”言罢便转身离去。   脚步一停又道:“双修之法,倒不是没有,只是也要双方都有些道行,不然只是采补而已。”虽然声音依旧平淡,天鹅般白皙的颈项却染上一层晕红。说完此句,便决然离去。   许仙思索片刻,却唯有苦笑而已。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舍鱼而取熊掌则矣。   回到家中,云嫣与青鸾却早知此事。   坐在床上,二女各坐一边。   云嫣点点头道:“妾身但凭夫君做主!”但脸上分明是极为不舍。   青鸾却道:“鸾儿不要修行,鸾儿想跟哥哥到苏州去。”一边用祈盼的目光瞧着许仙。   许仙躺倒在大床上,一伸双臂,二女乖巧的躺进他的怀里。   许仙嗅嗅萦绕的清淡香气,道:“我又何尝舍得你们,只是我如今修行已有小成,寿命已非常人能比,若不修行,百年之后便要天人永隔,岂不痛哉。如今不需要许多时日,筑基完成后便可再相会。”   嘿嘿,那就可以开始双修了。   云嫣和青鸾自然不会违逆于他,也知他说的确实是事实,都乖巧的点点头。   夜幕渐深,明天就是离别之时了。相拥而卧,无人想要离去。   床算是大的,但三个人还是有些挤。听着彼此的呼吸,心中都觉得平静。   只是拥着云嫣婀娜的身子,许仙心中难免有些臆想,而青鸾就枕着他胸口,却又不敢做出什么事来。   云嫣更是趁机将一双素手在他身上游曳,红唇轻轻撕咬他的耳廓,亮晶晶的眼中满是笑意。在黑暗中,她也大胆了不少,而当着鸾儿的面调戏这夫君是最有趣的。   许仙呼吸渐粗,伸手把握住她的丰挺,恣意把玩,虽是隔着两层衣物,却觉得舒爽到了极点。云嫣脸红气喘,终归不是他的敌手,抵挡不住,坐起身子。道:“夫君今晚就在房内就寝吧,就让妾身伺候夫君更衣。”   青鸾武功不凡,虽然屋内昏黑一片,早已听出二人在做什么,脸红若烧,此时赶紧道:“小姐,你们休息吧,我回床上。”想要逃下床去却被云嫣一把扯住,道:“今晚就一起吧!”   本就是最后的相聚了,青鸾亦舍不得离开他们,犹豫了一下,便红着脸应允了。   云嫣笑道:“那就更衣吧!”言罢便除去身上衣衫与长裙,只剩下小衣与亵裤,又并起浑圆的双腿,跪坐在床上,俯身为许仙更衣。   许仙夜能视物,虽然见过数次她此时的姿态,但还是禁不住屏住呼吸。当她弯下身子为自己解开衣襟,几乎能将她小衣内的挺拔一览无余。   待到为许仙也除去了衣衫,云嫣又抬起头笑道:“鸾儿,要睡觉了。”   许仙一惊,却见旁边的青鸾面红若烧,双眼茫然,显然是看不清楚。犹豫了一下,便道:“是,小姐。”双手却摸索着开始解去身上的连身水柳长裙。   窸窣声中许仙的呼吸几乎要停止了,青鸾以极犹豫却极优雅的姿态褪去身上的衣裙,便如云嫣一般,小衣却一样的绣着鸾凤,只是底子却是水绿色的。却只肯背对着许仙,那消瘦青涩的背脊却在许仙的眼中一览无遗,以及那纤细的仿佛恰盈一握的腰肢。   许仙忙将视线移至云嫣身上,却听云嫣道:“我们来说说话吧!”   许仙连死的心都有了,这种情况下说话。云嫣就自顾自的说了起来,从他们第一次相逢,到画舫上的种种,一件件的说了出来,甚至连潘玉也不再避讳,却渐渐说出了自己心意的改变。   初时许仙还有些分心,但渐渐被她的话所吸引,拦着腰肢将她紧紧拥在怀里。而后犹豫了一下,伸手搂住青鸾细细的腰肢。   肌肤相亲之时,二人都是一震,虽然常有搂抱,但这样的亲昵却还是第一次,许仙仿佛真的握到了一枝光滑而柔软的弱柳,却不敢有更多动作。   青鸾只觉得自己的身子从腰肢开始融化开来,再也无法静住呼吸,却顺从的转过身如方才一样伏在许仙身上,猫儿似的叫了一声“哥。”她心里是喜欢的。   许仙见她一双眸子里虽然没有焦点,其中的柔情却似满溢,握着她纤腰的手却更加僵硬。青鸾又有些忧虑的道:“哥,你不喜欢吗?”她是见过小姐的身子的。   她才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身子还未长成,却是不能像云嫣那样婀娜,却是让她有些小小的自卑。但当时所谓“二八佳人”也正是如此。   许仙心道,你不知道我有多在乎你。却只是探过头在她樱唇上轻轻一吻,青鸾“嘤咛”一声,瞪大眼睛,脑海中化作一片空白,而后便是深深的甜蜜。   一触即分,并未深入,许仙见她脸上的忧虑已经散了,连身子也柔弱了几分,方才微微松了口气,唇边的青涩滋味却没那么容易消散。   黑暗中一声轻笑,许仙和青鸾都是脸红,云嫣七窍玲珑般的心思,虽不能目睹,如何猜不出二人的所为。   许仙恼羞成怒的将禄山之爪伸进她的小衣,却渐渐爱不释手,云嫣的谈话还在继续,却夹着轻轻的喘息,娇媚诱人到了极点,让青鸾听了也要脸红。   许仙也不时微笑着答她几句话,好让她有个喘息之机,望着她的如丝媚眼手上却不肯有片刻停止。青鸾听的入迷,偶尔红着脸也插上一句。   许仙轻扶她的榛首,她知其意,谈话便陷入短暂的停止。   青鸾绷紧了身子,倾听着奇怪的响动,只觉得许仙在她腰间的大手,有时会下意识的抚摸揉捏,让她咬着牙才能不发出羞人的声音来。   谈话又重新开始,青鸾又得了解脱,而后那几次停止所带来的“灾难”虽然让她脸红,但也觉得心喜,他始终是搂着她的。   青鸾肯定的想,三个人要永远在一起。   不知何时,陷入深深的睡梦之中。   黎明时分,许仙睁开双眼,看看现下的情状,如纠缠的老树与藤蔓,从玉腿粉臂中脱出,在她们的侍候下穿妥了衣物。青鸾奇怪的瞧着云嫣,仿佛在猜想昨晚的声音是怎么回事,云嫣脸色一直羞红着,若非许仙在旁,简直要同她恼了。   行礼早已装了船,带着她们最后看了一眼这生活过的小院,而后将她们送至玄机观中,有鱼玄机照顾,便可以放心了。   鱼玄机也散去了淡淡的表情,流露出些惜别之意,让云嫣不禁暗叹,这道士师傅怕是难逃夫君的魔掌。   只是离别之时,云嫣与青鸾虽都是性情坚毅,也难免一起湿了眼眶。许仙只觉得眼中有些发酸,连忙挥挥手,转身离去。   待到许仙的背影完全消失不见,鱼玄机回过头看着云嫣和青鸾,微微一笑,这下又有了两个资质上佳的弟子供她调教了。笋儿欢喜莫名,跑了师叔一个,又来了两个,真是爽利。   许仙又去了仇王府,想要同白素贞告别,徒然敲门,却怎么都不应,干脆飞了进去,却见那些亭台楼阁又变得寂寥而破落,走了一圈也不见半个人影,却知她大概是不会同自己到苏州去。   往日的恩情已消,她现在还得将心思放在敖璃身上,为她保驾护航,帮她肃清水域。或许是不好意思正面拒绝吧,才这样避而不见。   许仙背着双手,转身向着码头行去,艄公正是同许仙相熟的那个老汉,许仙的墨宝还刻在船上。见了许仙就招呼道:“许公子,您来了啊!”   许仙点点头,笑道:“来了,来了!”又犹豫了一下道:“咱这就走吧!”清晨的西湖格外的清寂,码头上人影也无,便只有许仙与老汉二人。   许仙回顾四周,叹了口气道:“人生还真是寂寞如雪啊!”同小倩早已告别过了,敖璃这时候大概还睡的天昏地暗。   正欲登船,却见一直白玉般的素手牵住帘子,露出一张绝美的容颜,微笑道:“不知汉文,因何感叹啊!” 第五章 漕帮   许仙心中无限欢喜,问道:“你不是不来吗?”   白素贞探出身子,俏生生的立在船头上,柔柔的微笑道:“若是不来,岂不是让许大官人,徒生寂寞。”   晨风微拂,白色的衣襟也随之舞动,立在船头,宛如仙姿。   许仙瞧的一愣,却又问道:“那敖璃怎么办?”   敖璃娇嗔的声音却也从船舱里传出来:“我还用你这个色狼许仙管吗?”   说着话也从船舱里跳了出来,牵着白素贞的手“私语”道:“白姐姐,你不知道这家伙在海上对大姑娘又搂又抱的,人家不理他,他还烧了人家的房子。”声音大的却连远远避开的艄公都能听见。   许仙顿时有一种一头撞死的冲动,我是禽兽吗?   白素贞美目瞥了一眼许仙,隐含着笑意,却摸摸敖璃的脸颊,蹲下身子在她耳边私语了几句。两人皆为白衣,此番情景令人分不清是母亲在嘱咐女儿,还是姐姐在嘱咐妹妹。   而后敖璃听的眼眸闪动,感动不已,忽然抱着白素贞的头在她的唇上亲了一口。白素贞“啊”的一声,掩口讶然,有些无奈的望着敖璃。敖璃偷袭成功,脸上都是掩不住的洋洋得意。   许仙在一边那个羡慕啊,你们俩玩也不带着我。   但告别的时候,终于还是来临了,最后抱抱敖璃,拧拧她的脸颊,捏捏她的鼻子,敲敲她的脑袋……   “许仙!你去死!”敖璃终于发飙了,一脚踢向他的胸口,那点感伤的情绪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一番打闹之后。许仙登船,最后冲敖璃挥挥手,小船便离开了岸边。她从敖浑的水府中发现不少宝物,吃饭大概是不愁了吧!   敖璃见这两个最亲近的人一起离开,抽了抽鼻子,终于还是忍不住蹲在地上,哭了起来。哭了两声却见那船行的远了,又觉得无趣,擦了擦眼泪,跃入湖水中,心中默默道:“我一定会很快到太湖去找你们的,白姐姐,还有笨蛋许仙。”   湖水寂然,许仙望着渐渐远去的景色,脸上有些惆怅。白素贞安慰的拍拍他的肩膀道:“还会回来的。”   许仙道:“我借你的肩膀哭一场行不行?”   白素贞微笑着摇摇头。   许仙耸耸肩道:“那算了。”   忽然却见如镜的湖面上,一道人影俏立其上,而旁边艄公一无所觉。   白素贞对小倩微微颔首,许仙却只是静静的凝视着,隔着薄薄的晨雾,分不清她脸上是微笑还是悲伤。   船随水行,靠近而后远离,湖上那一层水雾渐渐变厚,遮蔽了视线,心中却依旧清晰的记得对方的影子。   白素贞微微摇头,叹道:“色狼许仙。”声音却极为轻柔。   许仙掩面泪奔,进入舱中,却见一道青影坐在角落中,讶然道:“怎么你也在这里?”   小青面色一寒,想起姐姐的嘱咐,便昂起头道:“我们去苏州是为了太湖,可不是为了你。”钱塘江收服之后,再往北除了大运河就没有什么称得上的河了,而大运河本身是没有水神的。   其他的河流,正好作为敖璃的试炼,但要进入长江,最大的障碍就是太湖流域,据说那里有一个很强的水神,而且不是龙族,白素贞便说要去看看。   许仙微笑伸出手道:“十年修得同船度,相逢即为缘分,青姑娘,以前同你多有误会,此次同往就冰释前嫌好了。”   小青望着许仙伸过来的手虽然不知是何礼节,但话中的意思还是明白的,只是和“平白无故”的男人握手终归不和她的习惯,而许仙却显得极有诚意,不由犹豫起来。   白素贞在一旁道:“小青。”   小青无奈的道:“好啦,好啦!我握就是了。”许仙这才察觉了自己怪异,忙更正道:“那就击掌好了。”   换了收拾,粗糙的大手同细致的小手轻轻一合,虽不能尽释前嫌,但终归是少了许多芥蒂。   再见了,杭州。书院,西湖,聚饮,赋诗。   我来了,苏州。药铺,太湖,编书,卖药。   所有人都不明白,许仙为什么在保住功名的情况下还要去苏州,这一点连白素贞都不甚理解。只有他自己的心中,如明镜一般,此行只为写一本书。   许仙有些感叹,因缘际会,最终却还是这三个人到苏州去,时也命也,那里会有怎样的命运等着自己呢?   只是在这一世,白素贞并非自己的娘子,小青则一直紧紧的盯着他,仿佛一只大灯泡在炫耀她的亮度。望着那白色头纱下的美丽脸庞,恍惚之间,就已穿越了千年的距离。   白素贞被他瞧的有些不好意思,便道:“我让玄机算过,此次太湖之行怕是会有颇多波折,便请汉文鼎力相助了。”这话绝非是客套话。拥有太阳真火,追星剑,金身手印的许仙早已超过了小青的实力,战力不容小觑。   许仙一愣,她,要我帮她?心中忽然涌出一股喜意,不由哈哈大笑,一切的一切早已不同了吧!   白素贞有些莫名其妙,小青则恼道:“你不愿帮忙就算了,竟然还……”   许仙摆摆手打断她的话,道:“为白娘娘赴汤蹈火,许仙何惜此头。”脸上却依旧是止不住的笑意。是啊,一切都已经改变了。   白素贞感激的道:“那就多谢汉文了。”小青轻声嘟囔道“疯子”被白素贞瞧了一眼就转过头去。   又谈笑了几句,许仙问艄公道:“不知何时能到苏州?”   艄公笑道:“许公子,这可不能急,这运河的水势平缓,但船行也慢。明天到嘉兴,恐怕后日才得到苏州。”   许仙笑道:“我说今夜就能到嘉兴,你信不信。”   艄公大摇其头,暗道:这许公子虽然是个大才子,但于这行船,总是不太明白。   许仙笑道:“君不闻,轻舟已过万重山矣。”言罢便调集水灵之力于客船之下。艄公初时不觉,后觉双臂轻盈,不须用力,船行如梭。   许仙的水星已达“回星”之境界,操御水流,如臂使指,托着这小船快的如后世的快艇一般。   而大河之上,水灵之力甚是密集,旧力未尽,新力便生,顺着水流,行的越发快了。许仙玩的不亦乐呼,更是连连“超船”,白素贞对他的孩子气,也是无可奈何。倒是小青显出些意趣来。   运河上船只来往甚多,大小船只都有,但那些船只尚在慢慢走着,便见一只小小的客船飞也似的赶过。不禁相顾骇然:“这是什么船,怎么这般快法?”再想细看,却已寻不着踪迹了,只见留下一道白浪。   那艄公此时已不敢站在船头,风忒大了。划了一辈子船,忽然觉得自己有点晕船。特别是河到弯处,许仙驾着小船漂移而过,更让他的心提到嗓子眼里。   但所谓乐极生悲,也正是如此。非将奥拓开出奥迪的速度,那结果也就可想而知,那小船抗议着要罢工了。在小青鄙视的目光中,许仙的脸也难得的红了一红,倒让小青笑了一阵。   好在已然离着嘉兴已经不远,慢慢摇到了嘉兴城里,沿着弯曲的水道,望着两岸的木屋,又过了几个小石桥,终于停在一处小小的码头上,码头的不远处就是一座亮着灯火的酒楼,有隐隐的人声传出。   除了这一点灯火,此时的嘉兴静若无人。   船舱狭小,而且男女有别,自然不能同眠。许仙便登船上岸,却见一青衣小厮赶上来问道:“请问是许公子吗?”目光中有些惊疑不定。   许仙没想到自己的粉丝已然多到了这种地步,几百里外都有人能一眼瞧出自己,不由很是欣慰,道:“正是在下。”   小厮一边陪着小心,一边道:“请您稍带片刻,我这就去请我家公子来!”说着就狂奔而去。许仙莫名其妙,就对船中的白素贞道:“那就等等吧!”   这城不大,说是片刻便果然是片刻,那小厮领着一个锦衣博带的青年公子,从胡同口拐了出来,不是金圣杰这厮还能有谁。   原来他虽然没来得及去杭州相送,但也了解了不少情报,本来他算准了时间,要等许仙到来,而后同许仙结伴到苏州去,却没想到许仙来的这么快。还好留下心眼,让小厮在这等着,才没有错过。   金圣杰上前便拉住许仙的手道:“许兄让我等的好苦啊!”   许仙见他满面酡红,浑身酒气还带着些脂粉味,哪里像是“好苦”的样子。不由笑道:“你又去喝花酒了吧!”   金圣杰脸上连半分尴尬也没有,反而微微有些自豪的道:“没想到这样的小城里也能听到这么好的小曲,那身段简直没的说。我看你孤旅在外,咱们正好去瞧瞧。若是不嫌弃,干脆今晚咱就在哪住下。”   又有些酸溜溜的道:“只怕不入你的法眼。”彩凤姑娘可是他永远的痛。   许仙不由苦笑,你还真是走到哪嫖到哪,嫖尽大江南北。   只是这样的话要惹得某人不快了。   “下流!”一声清喝打破了这傍晚的沉静。   金圣杰一愣,根据他得的消息,许仙此次来杭州该是孤身一人才是的啊!这声音清若银铃,又隐隐带些娇糯的吴语。虽是叱喝,却再动听不过。仅此二字,却仿佛比方才听的大段的唱腔小曲还要动听些。   金圣杰也立刻听出,这也绝非彩凤与青鸾中的任何一个,不由疑惑的望向许仙。   许仙早在路上就已商量好了身份,便道:“这是我一个远房的姐姐,要到苏州去,与我同路。”说着话,向舱中招呼道:“姐姐,出来吧!”   小青早耐不住,掀开门帘,走了出来。只是脸上还带着薄薄的怒意。   金圣杰眼前一亮,见这女子纱衣轻裙,宫鬓堆鸦,一双眸子更是清亮若水。才觉方才那些什么“牡丹红”“玉堂春”与之一比,直如庸脂俗粉一般。此刻便如在一桌油腻的酒宴之后饮了一杯清茶,浑身都觉得舒畅起来。   口中不由赞道:“好个画中人物,好你个许汉文,竟然金屋藏娇,也不……”却又呆住。原来小青掀起门帘,白素贞便从舱中走出,对着金圣杰颔首微笑道:“白素贞见过金公子。”   那笑容极为温和亲切,仿佛对他方才那些话绝无半分责怪的意思。金圣杰却忽然觉得浑身都不自在起来,方才那些说惯了的风流话,如今想起,只觉得句句刺耳,恨不能抹杀了去。   许仙伸出手,白素贞冲他微微一笑,也抬起素手,扶着走下船来。再要扶小青,小青却只是轻轻一跃,对他的手看也不看。   许仙也不觉得尴尬,转身对金圣杰道:“小曲就不听了,金兄既然是在这里等我,想必食宿都已准备好了吧!”   金圣杰这才回过神来,口中忙道:“准备好了,准备好了。”心里却恼许仙又提那茬。   他面对小青还能打量一番,称赞两声,同许仙玩笑几句。此刻却不由自主的收了平日倜傥模样,变得一本正经起来,转身为他们引路。   许仙暗笑她是专治天下各种风流浪子。又交代了艄公,另给了银钱供他修补小船,便随着他进了那灯火通明的客栈。   或许是因为大运河自嘉兴穿城而过,这客栈中生意倒是不错,光是楼下就坐的满满当当,只是都拿枪带棒的,不似善类。   一见有人进来,便一起瞧过去,眼神颇为不善,见是两个公子哥才缓和了些,又见一姿容极美的青衣女子,便要调笑两句。   待到白素贞进来四下一扫,客栈里顿时又静了下来,不少人将话噎在脖子里,噎的脸色通红,却也避免了一场灾祸。   但要房的时候,却出了些麻烦,原来金圣杰只订了一间上房,如今却是客满了。他本打定主意要同许仙同吃同喝,同嫖同住,拉近关系,怎想得会有这个变故,也没想到这客栈的生意如此好法。   又怕在许仙面前失了面子,不由急抓耳挠腮,但任凭他出高价,那店主只是面露难色,却腾不出一间房来。   金圣杰干脆拿出一张银票,转身对堂中主人高声道:“哪位是管事的,我出五十两,请腾出一间上房来。”这群人明显就是一拨的。   五十两莫说是住一晚,在这样的小城买处小院也够了,厅中之人却哄堂大笑,显得极为不屑,一粗壮汉子高声道:“小子,有俩臭钱就了不起啊,也不瞧瞧爷爷们是干什么的。”其他人也附和道:“就是,就是。”   金圣杰不动声色的道:“一百两。”此时竟有几分金万成的气象。   堂中的笑声顿时少了很多,却也无人应他。   待到金万成将加码提到三百两的时候,这里已经静的针落可闻,能花三百两住一晚的人必然不是等闲。   一个五十多岁留着花白胡子的老者排众而出,先行了个礼,道:“今天公子就是花一千两银子,也没人敢把房给你。而且说不定晚上还要清场,还是请公子到别处去住吧!”虽然礼到人到,但口气中却总有一股掩不住的倨傲味道。   金圣杰脸色顿时红了,他金二公子何曾受过这样的对待,正要发作出来,许仙却拉住他道:“先让我姐姐上去休息吧,我们两个大男人,怎么对付不了一夜。”   白素贞正在一边看的有趣,本来说什么也要发作一通的金万成瞧她了一眼,也就忍了这口气,命小二带了白素贞和小青先到上房休息。   那老板见遇了贵人,亲自将他们引到楼上,待到楼梯上消失了他们的身影,堂上才又喧闹起来。   那老者捻这胡子,思虑片刻,却又觉得心悸起来,回到桌边。同桌的一个汉子凑上来道:“五爷,他们是什么人?”   五爷品一口茶道:“别得罪就是了。”能带着那样的女人,绝不是好得罪的。   那汉子又道:“咱们来的这么早,盐帮那帮孙子怎么还不来?”   五爷“呸”的吐出一口茶叶子,道:“我们不是等盐帮的人,是要等一位京里来的贵人,都给我精神着点,听说帮主也要来。”   许仙将她们送入房中,白素贞轻声笑道:“汉文,你那朋友还真是有趣啊!”   许仙笑道:“虽然任性了些,但不是坏人。你们就在这休息一晚吧,我让人将饭菜送上来。”   “那你们?”   “我们去想别的办法,等等看有没有退房的。”又有些歉意道:“让你也陪我染上风尘,真是”   小青却打断道:“别自作多情了,若非看你还有点用处,我们早一口气飞到太湖了。”自然是被许仙给无视了。   白素贞摇摇头道:“往日高来高去,却没这般景色,我其实挺喜欢这人间的。”不由想起同鱼玄机的一番交谈,鱼玄机对她的想法大是不以为然。却不知道,在天上飞了一千七百年,连心也厌了。   许仙点点头道:“放心吧,只是太湖而已。”只要能攻略下太湖,她就能过上她想过的日子吧!   虽然口中这么说,但心中也知道。能占有太湖这么大的水域,又是离着长江那位老爷子这么近,听说还不是龙族。这几样加起来,会是个怎样的对手也就可想而知了,也难怪她也显得没有信心。   白素贞微微一笑,得他宽慰也觉得安心了不少。   许仙才出房门,就觉得身后的有人猛扑上来,金圣杰怒道:“什么叫任性了些,许汉文你给我说清楚。”   许仙就是不修道,金圣杰这酒色之徒也不是他对手,轻易避过,道:“金兄还有偷听人讲话的习惯吗?”   金圣杰急问道:“你说,她跟你是什么关系?”   许仙正色道:“我劝你还是莫要打她的注意,不然来日朋友难做。”   金圣杰面色一僵,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有无限的失落之色,呐呐的应了,却又忽然对着许仙纳头便拜,口称哥哥。   许仙奇道:“你这是做什么?”难道自己潜藏已久的王霸之气终于爆发出来了吗?   金圣杰双目含泪,“求你教教我遇到绝世美人的方法吧!”他在风月场中纵横多年,自认也是花丛老手,在这方面却不得不在许仙面前自承无能。   许仙紧紧的握住他的手,认真的道:“其实,我是处男!”   金圣杰如遭雷击,禁不住退后两步,满脸的震惊之色,道:“不可能!”   下得楼来,金万成依旧神思不属,许仙先帮二女要好了饭菜,又嘱咐店主送一份酒菜到船上去。就想在堂中寻一个地方坐,但堂中被那群人挤的满满的,有的更是十几个人坐一桌。   却还哪里有空位,那些人都坐定了瞧他们笑话,也没一个想要让的。   身为纨绔子弟的职业本能让金圣杰清醒过来,正欲拿出一张银票使用职业技能。   许仙却按下了他的手,走到方才说话那老者跟前,施礼道:“不知老丈近来是否总感觉有些揪心。”这张四平八稳的梨木桌上就只坐了四五个人,这老者便独占了一面。   那五爷一惊,道:“你怎么知道?”他这病也是老毛病,每到春来必然要发作。虽然不是什么大病,却总是碍心。但去求医,却没人能说出个所以然的。   许仙笑道:“在下略通些医术,若能把一把脉……”   五爷立刻起了疑心,莫要是敌人来害自己。   但想想方才见到的那两位女子的姿容,随即释然。他虽然自视甚高,却也不认为有资格让人动这么大的阵仗。特别是那白衣女子,简直是今世之未见。   更加上对自己身体的担心,便一瞪桌边几个人“怎么一点眼色都没有,还不给大夫让座。”   桌边立刻腾出两个位置,许仙笑着道了声谢,便坐下为他把脉,剩下的人却眼也不眨的盯着许仙,敢有任何异动,都脱不出他们的攻击范围。   许仙面色如常,问道:“您练过内功吧!”   五爷也不避讳,笑道:“那是自然,在江湖上打拼这么多年,老来哪个不是浑身是病。若没这点气撑着,身子骨早垮了。”   许仙道:“这根源正是在这气上。”   所谓内功就是一股能量,储于丹田,游于周身。许仙开启灵目,能清楚的瞧见气的走向,分明有一丝渗透到心脏之中。   五爷一惊,问道:“怎么可能?”   武者虽然号称最了解自己的身体,但毕竟非医者,不能自己医病。而医者虽无病不医,却又不是武者,因为气是极为复杂的东西,对于人体固然有莫大的好处,但同时也有不小的影响,而这靠把脉多半是把不出来的。   但这话不能跟他说,天下内功无数,但差别无非是运行路线。许仙现在就如同知道了他内功的练法,是大有忌讳的。   但若比考究医理,天下恐怕没有能超过许仙的,许仙便拿着专业术语极为认真的忽悠了他一番。   五爷神情恳切,连连点点头,问道:“这病得吃点什么药啊?”说着话送上一杯茶,让旁边的手下看的眼直,五爷这茶可不是谁都能喝的。   许仙道:“吃药不好使,你得”好悬没让他拄拐,喝了口茶顺气,才接着道:“你得每日睡前打坐半个时辰,收敛气息到气海之中,必有效果。你现在也可以试一试。”   平常武者练功,都是大周天,小周天的游走全身,许仙却要他反其道而行之。   五爷对他已是极为信服,当场一试,那种吃了无数药都不管用的“揪心”果然立刻好了,不由大为惊喜,看许仙的眼神里又多了几分敬意。   五十而知天命,何谓“知天命”,就是知道自己总是要死的。活到这个年纪,不服天,不服地,就服名医。   便拉着许仙闲聊起来,说道医病,连桌边的几个人都忍不住插话进来,问些灾病,许仙自然是一一解答。   金圣杰在一旁瞪大了眼睛,没想到许仙还有这么一手。   许仙忽然问道:“看老丈非是寻常江湖人士,不知今日来此是有什么事情?”   旁边一人立刻答道:“我们是漕帮苏嘉堂的,这是我们的堂主,秦五爷。”口气中满是自豪。   五爷也是微笑着抚着胡须,显然对这个名头很是满意。虽然他只是管着苏州到嘉兴这一段,不算最富庶,却也差不离。而且手下众多,远非寻常富商能比的。   漕帮号称天下第一大帮,天下水运,哪没有漕帮的影子。而绝不是什么丐帮,虽然这个世界也有所谓丐帮,但一群饮食尚且成忧的叫花子,又能有多少战力。   穷文富武,练内功在道法中叫做“练精化气”,饭都吃不饱,营养的跟不上,哪有精给你炼成气。再神奇的武功心法也逃不过能量守恒定律不是。   而任何一个组织的形成,必然得有财力支撑。要想富,吃国库。漕帮标标准准的就是吃的朝廷饷银,才能撑起这天下第一大帮的虎皮。   许仙这才恍然,却突然想到,漕帮的大本营可不就在太湖吗? 第六章 重逢   金圣杰撇撇嘴,道:“我道是谁,原来漕帮的啊,我还同你们那个赵帮主吃过饭呢!”金家虽是南方巨富,但和漕粮却是没多大关系,也只是跟着金万成才见了那漕帮帮主一面,单是他自己却是没资格与漕帮帮主同席的。   此言一出,周围的漕帮帮众脸上都有些变色。秦五爷也有些不予,我们帮主会与你同席吗?这种大话竟也说的出口,忒不知天高地厚了。   若不是看许仙面子,免不了要教训教训他。不过令他惊讶的是,连许仙也是面色如常,心想这书生大概是不了“漕帮”两个字的意义。   其实许仙对这漕帮的意义大概要比现在的漕帮帮主都要了解的多。根据前世的历史,这个帮派自古便有,到清时更是发展成国家也要安抚的集团势力,再后来更衍生出青红帮之类的诸多帮会,其势力之大,远非所谓少林武当能比。   当然在这个世界,似乎还没有发展到那一步。就是真发展到那一步,以许仙如今的手段,也不会如何放在心上了。只瞪了金圣杰一眼,将话题扯开,问起了太湖上的风景来。   秦五爷以为他是不知深浅,微微有些遗憾,便转口介绍起太湖上的风光来,许仙并非只为转变话题,他更是想了解一下太湖上的神话传说,比如“请问太湖可有湖神庙,我好去祭拜一下?”   秦五爷微微思量了一下,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恰好这时,许仙叫的饭菜上来,秦五爷一个眼色,边里便腾出一个位置来。许仙也就拱手谢过,同金圣杰到那角落里的小桌上。   金圣杰刚吃过花酒,胃口不佳,问道:“你真的会看病?”   许仙吃着酒菜,头也不抬的道:“你酒色过度,而且食春药太多,已然是精气不调,伤了肾与肝,若再不好好调养,将来怕是要孤阳不振。”   堂上都是会武的,耳力非凡,顿时哄笑起来,金圣杰涨的脸色通红,但想起许仙方才的灵异,不禁压低声音问道:“有什么法子没有?”   许仙抬起头瞥了他一眼,道:“这种事能有什么速效的法子,等我的药铺开张了,或可为你调养一番,但根还在你身上。”   金圣杰讶然道:“你真的要去开药铺?大好的功名不取,去开什么破药铺!”   秦五爷却高声道:“济世活人,有什么不好。先生的药铺什么时候开张,到时候老汉定然要去捧场。”   许仙连忙道谢,就在此时,突然闯进一人喊道:“盐狗子来了。”显然是报信的。   堂中的人都露出警惕的神色。   果然,门外传来一阵喧闹的脚步声。哗啦啦的闯进来几十个穿着劲装的汉子,将漕帮的人逼到大堂的一边。   这大堂本就拥挤,如今更挤的更什么似的。这帮人为首的一个率先拱手道:“好久不见了,秦五爷。”年纪却不过三十来岁,只是长的面目甚是狰狞。   秦五爷放下茶盏,道:“小六子,你还敢来,这没你的地方。我劝你还是赶紧走吧!等一下我们赵帮主来了,你走都走不了了。”言语之中对他们的赵帮主甚是有信心。   那人被称为“小六子”却也不恼,反而哈哈大笑道:“你们有帮主,我们就没帮主吗?今天你若识趣的,就赶紧把地方给你六爷腾出来,不然就要让你试试我的蟠龙棍。”   金圣杰有些兴奋的对许仙道:“漕帮和盐帮的帮主都要来?这下有乐子瞧了,听说他们手下可是养了不少好手呢,难道今天要在这会一会武吗?”   二人本来坐在人堆里,盐帮的人一来,堂下立刻分出了楚河汉界,他们这一桌,正在敞亮处,倒也适合看热闹。金圣杰一招呼小二道:“伙计,来包瓜子。”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德性。   堂中不少人便皱眉向这边瞧过来,那盐帮首领“小六子”更是狠狠瞪了他一眼。   许仙暗叹一声,索性不去管他,专心吃起饭来。无论是小六子还是五爷,都跟他许仙没什么关系,只是这么一打斗起来,怕是要伤不少人命了。而那位盐帮的首领,年纪尚轻,最是不怜惜身子的时候,却非医病能劝服的。   各自的帮主要来,都想占了这嘉兴最好的客栈,在帮主面前讨个彩头,都是剑拔弩张,如何肯轻易罢手。   气氛越发凝重,只待一声令下,殴斗起来,却闻旁边一声呼喊:“二位且住,不如听在下一言,与你们做个中人,讲和便罢了,何必妄自格斗,万一伤了性命,岂不痛哉。”   这文绉绉的话本来入不得这些江湖客的耳朵,但那平和的音调却使人不由消了些许争斗之心。堂中那种紧绷的气氛在不知不觉间便松懈下来。   许仙的大雷音术已在不知不觉间进入了另一种境界。这话若让法海来说,这里的人大概已经丢下兵器,有所悔悟了。若让我佛如来来说,已然跪了一地,个个痛哭流涕,吵着闹着要皈依我佛了。   但许仙显然还没到这一步。   因为那“小六子”已然怒了,这两个小子看戏一般,早就激了他,如今又来搅扰,损伤士气,叫他如何不气。几步赶过来,手中的蟠龙棍猛击而下。   不过当然不是打人,他虽怒也还没疯,这两个人一看就不是寻常百姓,手中的铁棍只打那一张饭桌,吓唬吓唬让他们赶紧滚蛋就是了。金圣杰心里着急,好好的热闹不瞧,惹他们做什么,这下汁水可要溅上一身了。   然而那“小六子”的面目却忽的呆住,因为他的长棍被一只手握在手中,许仙无奈的道:“我拿好话来劝你,你偏生不听。若真要打,就由我来向诸位讨教一二吧!”   “小六子”猛地抽回棍子,稳了稳身形,运足内力大喝一声,向着许仙的头顶猛挥下来。许仙微微一叹,勾起放在桌边的追星剑……   一盏茶后,许仙坐回桌边,追星剑也放回原位,却连鞘都没出过。   盐帮的人昏了一地,还坐着的漕帮子弟目瞪口呆的望着他,口水流出犹不自知。秦五爷掏出一片手帕擦擦头上的汗,不由庆幸,方才没有与他们起冲突!   这江湖的水还是深啊,这两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武功的,没想到打起架来却那么厉害。忙拱手道:“多谢先生出手相助了。”说着就要命手下将那帮盐帮子弟擒下。   许仙却道:“诸位若要趁人之危,在下说不得也要讨教讨教了。”   金圣杰站起身来,惊讶的道:“没想到你还有这手。”那群漕帮弟子一惊,便以更快的速度缩了回去。心中想道:这个和气的尚且如此,那个狂的岂不是更加厉害。   金圣杰眼珠一转,嘴角勾起一丝微笑,转身对那秦五爷道:“这下我们该有间上房了吧!”   秦五爷面露难色,却见金圣杰“唰”将手中折扇打开,只得涩声道:“有了。”正所谓形势比人强。   这时盐帮的人悠悠醒转,却都没受什么伤,“小六子”恨恨的瞧了许仙一眼道:“这次算我栽了,青山不改,绿水……”   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话“这是怎么回事?”小六子心中气闷,回头就想骂娘,却见三个人走进客栈中。旁边两个都是四五十岁的年龄,锦衣博带,气度不凡。   而走在中间的那位却只是二十岁上下,虽着素衣,但那神情气度,一瞧便是贵胄公子,俊美的面目始终带着微微的笑意,望大堂中一扫,神情却忽的变了。   说话那位正皱着眉头,那鹰隼似的眸子盯着小六子,“小六子”一下扑倒在地:“帮,帮主!小六子该死。”   本来正襟危坐的秦五爷,从凳子上跳起来,谄笑着走上来对另一个人道:“帮主,您来了。”什么叫面子,他们坐着,人家趴着,这就叫面子。   漕帮帮主瞥了盐帮帮主一眼,拍拍秦五爷的肩膀道:“老五,长进了。”秦五爷仿佛得了老师表扬的小学生,老脸上就笑开了花。   盐帮帮主听了地上小六子连哭带喝的哭诉,脸色阴沉的厉害,望向那坐在桌的“高手”,就想怎么把这个场子走回来。那“高手”却看也不看他一眼,宛如呆了一般。   许仙身体不由自主的站起来,向前走了几步,张口欲言,却又说不出话来,只想走上前去将她抱在怀里。   潘玉自从望见那道身影,便已呆住,眼眶一热却又连忙止住。见他走过来,连忙拱手道:“好久不见了,汉文兄。”   许仙的身形一定,知道方才失态,也拱手道:“明玉,你怎么来这了?”只是一双眼睛仿佛要吸在那张俊美无铸的容颜上。   漕帮帮主道:“潘公子,这是?”   潘玉已然恢复了从容的姿态,微笑解释道:“赵大哥,这是在下的好友,许仙,许汉文。”只是眼中,略有一丝迷离。   漕帮帮主一惊道:“莫不就是那位名闻天下大才子许仙吗?”他虽是不通文墨,许仙两个字也是听过的。   “正是。”潘玉自然而然的应对着,连她自己都不太清楚自己说了什么,全然是靠着本能的反映,心神却早已沉入另一个世界里。   盐帮帮主皱着眉头,“许公子怎么会来这里,又怎么会和我们盐帮的弟兄起了冲突。”   潘玉却摆摆手道:“刘大哥,小孩子打架而已,还是都散了吧!”这一屋子拿枪带棒汉子,在她口中却都是小孩子一般,但又让人觉得再自然不过,那两位帮主无论如何心思,都挥挥手,让这里的人都散了去。   不过转瞬之间,喧闹的厅堂便寂静下来。潘玉余光一扫,这才瞧见金圣杰,“金公子,你怎么在这?”   金圣杰一阵郁闷,许仙你就瞧在眼里,我这么大的人难道是空的吗?   漕帮帮主却是见过金圣杰的,讶然道:“这不是金家小子吗,你怎么也在这儿?”金圣杰更是郁闷,上前见礼道:“小侄见过赵叔叔。”   重开宴席为潘玉接风洗尘,她自然高坐其上,身边是自然漕帮与盐帮的两位帮主,知县之流也都陪坐一旁。   许仙与金圣杰却也添陪末座,金圣杰原不想凑这个热闹,许仙却不愿离她片刻。心中早已满盈着喜意,只是当着这么多人便是多看几眼也是不敢,遑论将她拥在怀里,一诉衷肠。此情此境,真不知是幸福还是煎熬。偶然见的眼神交汇,他却知道,她也是一样的想法吧!   原来潘玉此次南下,虽无官职,手中却握着一笔财源,要花在河道上,漕帮与盐帮自然是着意结交,而潘玉却也是同样的心思,三人各带着下属沿着大运河一路行来。但漕帮与盐帮分庭抗礼,素来纷争不断,仇隙甚深。也只有她才能如此应付自如,左右逢源吧!   许仙望着谈笑风生的潘玉,仿佛又回到了书院的时候,只是她身边坐的已不是布衣的书生,而是身家不菲的江湖大豪,心中便为她感到高兴。金圣杰饮一口酒,心情复杂,不知不觉间,已然差的那么远了。   有潘玉在,这一场酒宴吃的自然是宾主尽欢,将方才那些许不快散了去。待到宴罢,潘玉忽然道:“汉文,这些日子不见,今夜我们得促膝长谈一番才是啊!”   许仙笑道:“我正有此意。”便如久别重逢的好友一般,再自然不过。旁人对许仙羡慕不已,能识得潘公子,前途便是有望了。而且这潘公子如此绝美天姿,同塌而眠,那真是享不尽的福分。   潘玉在门口作别了诸人,又同两位帮主言笑了几句,才慢慢上楼,转入她的房间,轻轻关上房门。彼此的眼神一触,心却都已乱了。   望着那熟悉的容颜,许仙疾走两步,想要抱在怀里,仿佛这样才能证明面前的她是真切的,而非一场梦幻。潘玉却拿手止住了他,先熄灭了灯火,而后慢慢的,紧紧的抱住了他,眼眶便一下红了,哪还有方才的从容姿态。   许仙明白了她的意思,这楼上住了几个武功高手,这薄薄的楼板却挡不住他们的听力,又都是人中之精,但凡有什么动静,怕是都能推测出一二。   许仙一边抱着她,一边道:“明玉啊,良辰美景,我们不如秉烛夜游,到屋外走走好了。”   潘玉知他心意,心里爱他聪明。她身量本就高挑,此时一仰头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道:“那也好啊!”   潘玉怕走下楼遇上什么人给看出脸上的异状,一指窗口,拖着许仙从窗口轻轻跃下。   于黑暗中相视一笑,他们两个一个是闻名天下的大才子,一个是天下闻名贵胄公子,此刻却如偷情一般。二人沿着河道慢慢行着,离着客栈渐渐的远了,走入小镇夜里的黑暗中去。   却不觉得身后,客栈的窗口处,一道白色的身影凝立着,如水一般的黑色眸子里波浪不定,说不清是惊讶还是犹疑。   握着她的手,许仙却觉得心中的激昂渐渐平静了,但那股欢欣却似要渗入魂魄之中。   潘玉忽然道:“这可不公平,我看不到你了。”   许仙一愣,今夜无月,她果然是看不到自己,但他却能清清楚楚的瞧着她的脸庞,素来冷静淡定的她,于这黑暗之中竟有几分娇憨。   许仙停下脚步,再一次将她拥在怀里,这一次却是极为轻柔,低下头去寻她柔软轻薄的唇,轻轻吻上。将那小小的香舌引入口中细细的品味不尽。   许久之后,唇分,潘玉微微喘息,眼眸却迷醉了。   许仙问道:“明玉,你不是在京城吗?怎么到了这儿?”   潘玉才备述缘由,她接下此职,除了为了家里,倒有大半是为了他。一路行来,一心想要到杭州去给他个惊喜,却险些在这错失了,不由有些后怕。   许仙微笑道:“这是我们的缘分。”   潘玉微笑着点点头,却又问道:“汉文,你又是怎么到这的呢?”她们本是知交好友,如今虽然已经坦明心迹,结三世之盟,却还是习惯以字相称。   许仙对她自然是言无不尽,说了离别后的种种事由。忽然觉得腰间一痛,却闻潘玉微带醋意的道:“我原怜你在杭州孤独一人,无人照应,才将彩凤托付与你,没想到你一头闯进桃花阵里,哪还记得旁人。”   她原以为他会解释一番,哄她两句。却只闻得河水淙淙,只见黑暗中一双发亮的眸子直直的盯着她。她却不知,她淡然无谓时已是美到了极处,微一露小女儿姿态更是美的无法言说。   许仙道:“我好想你。”在书信中遮遮掩掩的寄托,在人前似是而非的情意,如今终于可以全部吐露,却也只有这四个字。   温厚的声音轻轻传入她的耳畔,令她觉得这么久以来,所有的苦楚,所有的相思,都得到了补偿,心里只溢满了幸福,再无暇去想别的事。只将榛首靠在他的胸口,轻声道:“我也是。” 第七章 误会   许仙牵着潘玉的手,在这江南水乡中徜徉。潘玉于黑暗中只听得滔滔的水声,握着他的手却如在游历最美的花园。   许仙忽然见一座小石桥下系着一只乌篷船。   许仙心中一动。带着她到了桥边,解开绳索,将她引到船上。小船轻摇,沿着河水向着小镇外流去。   全部世界远离吧!此刻拥有彼此便已足够了。   船舱中,许仙问道:“你家里人没为难你吧!”   潘玉轻轻摇头,伸手取下发冠,任由满头长发披散而下。许仙伸出手为她整理青丝,握于手中,只觉凉滑如水,轻轻一松便流泻开来。   将她的长发理到一边,露出完美的侧脸与修长的脖颈,许仙知意的将手放在脖颈上找到那颗红线,而后将那晶片取下。   她的形容微微发生改变,本就是极为中性美的她略微偏女性了一些,原本平滑的青衫此刻在胸口处隆起一处。   但许仙的心里却是意外的平静,只是柔声道:“真是难为你了,若不是因为我……”潘玉拿手掩着他的嘴,微笑道:“别说傻话了,不然我要后悔喽。”   许仙摸摸脑袋,不由笑道:“后悔也晚了。”   潘玉靠在他怀里,轻声道:“我不后悔,永远都不后悔,哪怕有一天,你忘了我,我也……唔。”   许仙已然拿唇堵上了她的嘴。   小船儿随波逐流不知到了何方,但嘉兴已被远远地丢在了身后。   夜尚有几分清冷,拥着彼此便觉得温暖。本来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此刻却不由沉寂了,只听着对方的心跳,两岸的虫鸣,与船底的水声。   潘玉忽然道:“可惜没有月亮啊。”一边拿手摩挲着他的脸颊,便在心里勾勒出形状。   许仙想了想,微笑道:“你等着。”便在潘玉惊讶的目光中踏出船外,飞上天空。   潘玉追出船外,却只看到一片黑暗,在黑暗中,忽然就有些孤独。   一束银色的光芒忽然洒落船头,落满她的衣襟,她惊讶抬头,却见漫天乌云竟然被渐渐散开,然后露出那一轮银色的冰月。她也不禁微笑起来,却又有些怅然,轻声念叨着:“我不过是随口一说而已。”比起这月光更想要他在身边。   许仙松了口气,一下子这样大规模的使用水灵之力,即使是他也有些疲惫。但降下云头,却又呆住。只见潘玉站在船头,仰起头望着那一轮明月,被夜风舞动了衣衫与长发,仿佛要在下一刻就随风而去。   美丽而凄清的身影中仿佛带着些许寂寞,自己不在的日子里,她也是这样望着月色吧,只是在那样的时候,自己也是一样的吗?   落在船头,问道:“喜欢吗?”   潘玉点点头却又摇摇头道:“今晚不许你再随便跑出去。”   坐拥在船头,潘玉抬起头望着他的脸庞,月光在她的睫毛上洒下翳影,眼眸也就迷离了,忽然脸色微微一红,附在他低语了几句。许仙一愣,笑道:“好啊,你骗得我好苦。”   潘玉起身将他拉到舱里,深吸一口气,冲许仙微微一笑,将手放在腰带上,一点一点的解脱开来。银色的月光透过乌篷的缝隙洒落星星点点的光彩,落在她的脸颊上,肩窝里,胸脯上。而后终于无法再继续,将手臂抱在胸口,有些羞涩的望着他,但更多的却是坦然。   许仙的呼吸凝滞,望着这黑暗中的女神,一时忘记了动作,而后回过神来,揽着纤腰将她抱进怀里,感受着她如玉石一般微凉而温润的肌肤,轻轻的抚摸着她裸露的背脊。   但他忽然发现,心中竟然无法产生一丝名为欲望的东西,自己的心已被别的情感充盈了,再也无法容下其他。拿过她褪下的衣衫为她披在身上,她微微一愣,轻声道:“我明天就要走了。”在此不过是暂停而已。   许仙叹息道:“我知道,不知道再见要等到什么时候。”一面拍拍她的背脊,她顺从的微微侧过身,让他为自己穿上衣袖,口中道:“可是。”   许仙在她唇上轻轻一吻,打断道:“可是要多说些话才行。”又将手放在她柔滑的小腹上,道:“不然说不定会变成大肚子啊。”   潘玉本能的握住他放在自己小腹上的手,脸色微红道:“那样是有些头痛,不过晶片应该能够掩盖的。”   许仙最后帮她整理一下衣衫,肯定的道:“那时候我得在你身边。”   潘玉轻“嗯”一声,揽着他的脖子道:“随你啦!”   这时四下一暗,云团再一次布满了天空,许仙所能做到的也只是短暂的驱散而已,正想再做一次。潘玉却抱紧了他,道:“不要。”   许仙不禁微笑,真是不懂浪漫啊!口中曼声吟道:“水在天心月在船。”   月已满怀,再无其他。   黎明时分,二人才回客栈。但大堂里却已坐了不少人,除了白素贞与小青,竟然都已起来,正在吃早饭。只是望着潘玉和许仙,眼中都有些奇怪。   潘玉微笑道:“昨夜游兴太盛,借了一只小船随波逐流,最后差点迷失了方向。”权当是解释,而后又说起昨夜种种趣事,什么“欲颂明月之诗而天上无月”,最后胡乱吟什么乌云之诗,堂中哄堂大笑,气氛倒是渐渐热闹起来。   许仙心知她说的没一句实话,听起来竟然全部破绽,真不知是怎么编出来的。这时,只听哒哒几声足音,白素贞与小青沿着阶梯走下来。   盐帮的刘帮主与漕帮的赵帮主都瞧过去,昨夜也听手下说这里有个什么美人,但他们都是吃过见过的主,全没往心里去,如今一见却都不禁止了呼吸。   白素贞的眼眸一扫,在许仙身上一停,就落在了潘玉脸上,不禁感叹世上竟有如此人物,身上紫气萦绕,直冲云霄,显然是个大富大贵的命相。   单有这份容貌便是倾国倾城,但凭这份气度也是天下无双,两者合为一体,连她也不知该如何形容才好了。就这么望着她走下来,施礼后柔声道:“公子果然良质美玉,难怪,难怪!”   潘玉本是负手而立,昨夜也曾听许仙讲过白素贞的一些事,却一样也没大往心里去,对许仙的女人缘她一向是很有心理准备的。但见了那白色的身影后,却不由感到一种莫名的不安,与彩凤难以给她的那种威胁。   用千年时间沉淀下来的种种情愫,而形成的极柔婉与极高贵的气度,即使她见了也难免神驰不已。心道:果然不愧是鱼玄机那道士的师傅。脸上的微笑却不由更胜,拱手道:“小姐果然天仙下凡,难怪,难怪。”   时下风气虽然开放,但两个陌生的青年男女在大庭广众之下不经介绍便搭话忽然赞扬,还是很不成体统。但堂中之中却每一个觉得不对,如此两个人物若不说上几句那才是天理不容,此刻站在一起,宛如璧人一样。   只是都有些,好奇她们所说的“难怪,难怪”到底是什么意思。   许仙或许是唯一了解一些的人,此刻连忙上前为二人做介绍。白素贞瞧着潘玉看许仙的眼神,又感受着她对自己的态度,心中更是大为感叹,何苦呢?何必呢?   许仙就觉得白素贞看自己的眼神忽然圣洁的仿佛圣母看地上受难的子民,充满了怜惜与悲悯。充满慈悲的手伸出,轻轻笼住他的脸庞,仿佛想要承担他的苦痛与罪孽。   大堂里忽然静的要死,都见白素贞忽然伸出手摸许仙的脸颊,而且眼神复杂。潘玉的微笑也僵在脸上,这女人果然比想象中的还要难对付。   许仙体会着脸庞的温度,呐呐道:“姐姐,你怎么啦!”   白素贞一愣,从她那种伟大的情操中脱出,脸上一红,连忙收回素手,微笑道:“你脸上有点脏,一晚上就知道乱跑。”脸上满是温柔的微笑,仿佛姐姐在看着调皮的弟弟。   “呼”众人不由自主的同时嘘了一口气,觉得心里某件重要的东西被保住的感觉。   只有潘玉眼眸一转,对她的心思,已然猜出了一二,瞥了一眼不明所以的许仙,心道:“汉文,喜欢本公子的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吃饭之时,许仙与潘玉坐在一起,潘玉手出如电在,许仙腰间一拧,她的武功本就是世上一等一的,这一下莫说是两帮的帮主,就是小青也绝发觉不了。   只有白素贞微不可查的撇了撇眉头。许仙满脸委屈,潘玉又轻轻拍了拍他的腿以示安慰,白素贞的眉头也就撇的更深了。   潘玉低头喝了一口小米粥,挡住表情,不禁露出一抹邪恶的微笑来。不愧是千年修为啊,果然看得见呢!   吃罢早饭,潘玉便要出发了,盐帮与漕帮威武的大船,就停在大河上。   两帮的帮主、堂主、帮众汇聚在码头上大摆狮虎会,极为热闹,观者云集。   只有青白二女不好抛头露面,才隐于客栈中。   即将登船之时,潘玉却忽然道:“我的剑忘在房间里,汉文陪我去取吧!”   许仙才不信潘玉的字典里会存在“忘”这个字,想必她是想跟自己最后独处一番。   潘玉在前,许仙在后,行到二人的房,潘玉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仰起脸吻上了许仙的唇。许仙一愣,二人相处,她从未有如此主动过,却想马上就要分离,不禁将她紧紧拥在怀里。   本在房中打坐的白素贞,忽然睁大了秀眸,张开樱唇。原本的推测忽然变得确实无疑。小青问道:“姐姐,你怎么啦?”   白素贞平稳一下呼吸,道:“没什么?”   大船终于离开了码头,潘玉望着岸上渐渐远去的他的身影,一歪脑袋,想:这样,就可以放心了吧!   微微念叨着:“白素贞!”在昨晚的一番诉说中,她听得出来,这女人在他心里有着很特殊的地位,这一点或许连他自己都感觉不到。许仙,白素贞。白素贞,许仙。她翻来覆去的想了几遍,终于微笑着道:“呵呵,你来晚了呢!”   赵帮主似乎听到了她的话,凑上来道:“潘公子还在惦念那位白小姐吗?”   潘玉曼声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白素贞站在窗口,凝视着那离去的大船,不禁又叹了口气。   小青笑道:“姐姐,你在想那潘公子吗?”   白素贞下意识的点点头,才发觉小青口气中促狭的味道,骂道:“死丫头。”   小青趴在床上,笑道:“若不是亲眼见到,我也不信世上有这样的男子呢?可比那许仙好的多了,姐姐若是喜欢,我现在就去将她捉来,与你凑成一对,岂不美哉。”   白素贞苦笑道:“你啊你!”虽然是如亲姐妹一般,但有些事却绝不会向他人言说,就好像许仙绝不会将潘玉的秘密告诉旁人一样,哪怕那个人是再信任的人也一样。   许仙也打算出发了,才知他雇的那船被他玩的太过分,已然不能成行。这时候,压抑了很久的金圣杰闪亮登场。宽阔的水面上,一艘装饰华美的中型船缓缓驶来。   待到船行靠岸,金圣杰一伸手道:“青姑娘,请登船吧!”就算那位白小姐的已是名花有主,可这位青姑娘也是个绝色的美人啊!而且在她身边没有那么大的压迫感,正合他的胃口。   舱中涌出一群莺莺燕燕,纷纷招手道:“金公子,您回来啦!”“金爷,您将奴家丢在这里,奴家好心疼啊!”……   小青捏着拳头,道:“这个,不会是画舫吧!”   金圣杰瞬间石化,许仙拍拍他的肩膀,走上大船。这船他还曾在西湖上坐过一会,当时就对金圣杰这富二代的淫荡生活嫉妒不已,如今终于舒了口气。   许仙不欲在这么多人面前显露自己的灵异,所以这船行的就极慢,许仙也没有昨日的玩兴,靠在窗边,陷入淡淡的愁绪之中。而且正处于“智力减半”这种负面状态的他,全然没有察觉白素贞观察的目光。   船行入暮,周围却还是一片旷野,不见苏州城的影子。   金圣杰在对小青的作战完全失败后,坐在许仙身边,深深的叹一口气,那手肘顶顶许仙道:“有诗没?”   许仙想也不想开口便道:“移舟泊烟渚,日暮客愁新。   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   金圣杰原也是玩笑,却没想到许仙真的张口就来。念叨了一遍,一下跳了起来,若有这等才华,何愁不能得青姑娘芳心,便道:“你将这诗送给我怎么样,我出两千两,你就当你没做过这诗。”   许仙看也不看他,摆摆手让他赶紧走,过了一会儿,金圣杰满身挫败的坐回来道:“青姑娘她欣赏不了啊!”   许仙心想,她能识字就不错了。这时白素贞走进来,道:“金公子,能否让我和我弟弟单独说几句话呢?”   金圣杰“这岂非和青姑娘单独相处的良机。”立刻让位,出舱去了。   许仙好奇问道:“素贞,有事吗?”   白素贞在他头上轻轻一拍,微笑道:“要叫姐姐啊!”她发现自己还是习惯别人叫她姐姐,而且能有这么个弟弟,感觉也很是不错。   许仙一阵无语,道:“姐姐,有事吗?”忽然很是后悔,以后到苏州就要维持这个称谓了,早知如此,还不如编成兄妹好了。被她柔柔的叫声“哥哥”,那才真是莫大的享受。   白素贞满意微笑,才道:“能否给我讲讲你同那位潘公子的事呢?”无论是处于姐姐对弟弟的关怀,还是朋友对朋友的帮助,她都要好好了解这件事才是。   许仙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白素贞却道:“只是觉得那位潘公子很不同寻常,而且了解弟弟的好朋友,不是姐姐该做的事吗?”   你还真入戏啊!但望着她又温柔又关怀的脸庞,大概没有任何人能拒绝这样一个“姐姐”的关心吧!便简单的叙述了同潘玉的相识与相交的过程,在她的问询中,却不由自主的说了更多。   那也是他反复回放,并值得珍藏一声的记忆。此时也恰好想要倾诉,而她又恰好是最适合倾诉的对象。   不过当然,潘玉的秘密以及他们之间的亲昵当然是要略过的,不然被当成特殊爱好岂不是糟糕。   白素贞本来是要从中加以劝说,但看他神采飞扬的叙说着他们之间的经历,却不由沉默了,特别是不通水性的潘玉跳下水想要救他的时候,连她也有些被感动吧!   他们都曾想要牺牲性命拯救彼此,最后却又被对方所救。如此的因缘纠葛已绝非几句话所能改变的了,现在说出来只是打草惊蛇。可是她又不能看他在这条“不归路”上越走越远。   我该怎么拯救你,我的恩人、朋友、弟弟。 第八章 寒山   夜色渐深,忽然在平静的水面上,遥遥有几声钟声传入他们的耳畔,不知不觉间竟已说了这么久。金圣杰惊喜的声音传来“寒山寺的夜半钟,苏州就在眼前了。”   许仙一愣道:“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寒山寺!”   金圣杰道:“今晚进不了城,怕是要泊船在这里,歇息一晚了。”   找了一处避风之所,泊好了船,许仙却道:“我去这寺中去瞧一瞧好了。”他修行到如今,少睡一觉也没什么影响。而且同白素贞说了一通,忆着潘玉,更觉得离愁满腹,无可排解。便索性趁着这月色去游览一下这名刹古寺也好。   许仙一说,白素贞自然要一起。而小青当然也要跟着姐姐,姐姐虽然法力高强,但对亲近之人太过温柔,被人欺负了也不知该怎么办。   金圣杰本也想随行,但委实太困倦了,不明白眼前这三人的精神是哪来的,打个哈欠,由他们去了。   月光将大地照的透亮,仿佛染上了一层银霜。三人凭着月色,听着钟声,直行到山门之前,“啪啪啪”的一拍寺门。   门房的小僧嘟囔着起身,点亮了灯笼,隔着大门,问道:“门外是什么人?”   许仙道:“是过路人,想到贵寺借宿一晚。”   小僧道:“寺中规矩,本寺晚上不得开寺门,无论是要借宿还是游览,都施主还请明天再来吧!”   小青道:“什么破寺,还有这许多规矩。再不开门,当心本姑娘一脚踢破你的寺门。”白素贞连忙劝阻道:“小青。”   那门房僧一听,更是道:“寺中规矩,恕不接待女眷,还请施主速速离去吧!”   许仙从怀里掏出张纸里从门缝里塞进去,道:“还请大师方便则个。”   那小僧接着灯笼一瞧,竟然是五十两,接过在手中展了展,确实是真的,忙道:“施主盛情,此事小僧不能做主,请稍带片刻,我这就去请做‘知客’的师兄来。”   许仙不由感叹,这寒山寺的规模远不及灵隐寺,但这僧人的素质却丝毫不差,行事甚有章法,真是难得。   不一会儿功夫,便又闻得脚步声传来,听一个更年长些的声音道:“施主,等一下莫要喧哗,我引你到客房去小住一晚。”听许仙应了,才打开寺门。   先施了个佛礼,见了白素贞却也是愣了一愣,而后又在小青脸上扫了一眼。便低下头来,先将那张银票递给许仙道:“施主请收好了。”面上并无任何不舍,却又嘱咐道:“等一下在寺中,万万不可开腔。”   跟着这僧侣,在寺中的小道行着,寺中甚是清幽。虽然有些不和本意,但能在实地上睡一晚也胜过在船上摇晃。只是行过一片林木,远远却听喧哗声传来。   小青道:“你还不让我们说话,却有人大半夜在这里吵闹。”   知客僧一惊,苦笑道:“姑娘,这下你可惹了祸端了。”   小青不屑的一撇嘴,才不信说句话,会有什么祸端。   却闻得一声低喝:“觉远,怎么平白引了个妖物进来?”这声音并不如何响亮,反而有些沉闷,却又清晰的传入几人的耳中。   名为觉远的知客僧却反而镇定下来,道:“师傅,弟子实未见什么妖物。”   那声音道:“你修行未到,辨认不出也不奇怪。”   觉远却又道:“弟子实未见什么妖物。”   这时一个声音道:“哈哈,法源,这却是你着了相了,佛门净土,众生如一。哪有什么妖物啊!”   又闻一人笑道:“当罚上三杯!”   许仙本来还有些不能确定,此刻不禁惊道:“大雷音术!”而且是三个人,水准都在自己之上。不禁感叹,自己到底闯进了什么地方啊!刚出法海的虎穴,这又到了狼窝里。   不由同白素贞对视一眼,都是忧心,这三人显然看出了小青是妖怪,甚至那名为觉远的知客僧,大概也瞧出了一二,才嘱咐他们不要开口。   “咦,没想到还有同道中人,还请过来一叙。”   觉远转身道:“三位施主,方丈有请!”说罢便在前面引路,也不管三人是否跟来。   小青看向白素贞,白素贞却望向许仙,许仙思量了一下,也使大雷音术答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此语一出,寒山寺的晚钟却又翁然作响起来。   觉远不由回过头来,目中满是惊讶,没想到许仙竟有如此修为。   三人随着觉远,绕过一面矮墙,进了一片庭院之中。却见一株巨大的松木之下,三位老僧围着一张石桌,桌上酒菜齐备,似乎正在饮酒为乐。   这三个老僧,一个容貌枯悴,衣衫褴褛,脸上却满是醉意。一个方面大耳,着着袈裟,甚是富态,脸色却有些发青而显得严峻。还有一个不见其衣着,只见其满身笑意,似乎随时在笑个不停。   许仙上前行了个佛礼道:“弟子许仙,法号释色,见过三位长老。”   那面色严峻的老僧道:“原来你就是许仙?”听声音却正是那法源,这寺中的方丈。   许仙道:“正是在下。”   那满脸笑容的老僧,闻言更是哈哈大笑道:“妙哉,妙哉,我等正在论诗,就送了个现成的诗仙过来,当真是天幸。”上前拉住许仙,要留之共饮。   却只让许仙,将他身边二女无视了一般,不知是因看出她们是妖怪,还是小觑她们是女子。   白素贞立在一旁,只是暗自掐算这三个老僧的来历,却总是落空。小青就道:“姐姐,我们走吧!”站在这三人面前忽然就觉得压抑起来。   白素贞也觉留之无趣,却又不免担心许仙,犹豫起来。这也是她千年以来交游不广的缘由,修道者多为男人。她一则为妖,二则为女子,这种事总是搭不上边,若要她奉酒一旁却又不合她的心意。   就好像现代社会,虽然男女平等深入人心,甚至在某些房门,女人还要压男人一头,但能有成就的女人还是少之又少。   许仙道:“深夜造访,已是唐突,不敢再相搅扰,我们这就下山去。”   那笑面僧却不肯松手,许仙运了金刚之力,竟然拉之不动。那僧道:“这位师弟定然是以为我们小瞧这两个女施主,不合佛门平等之道。我们在这里谈诗论道,她们又不解其意,倒不如远远避开,反而落得耳根清净。”   许仙不禁反驳道:“你怎知她们听不懂?”   笑面僧道:“好,她们若也是此道中人,我当罚酒三杯。”饮了杯酒,开口便道:“独卧重岩下,蒸云昼不消。室中虽暡叆,心里绝喧嚣。梦去游金阙,魂归度石桥。抛除闹我者,历历树间瓢。”然后瞧着白素贞,等着她对诗。   白素贞恼了许仙一眼,她一心修行,又如何做得诗来。只得道:“小女子只是略通文墨,实在无以应对,便不搅扰几位长老的酒兴。”   那笑面僧望着许仙,仿佛在说,“我说的怎么样?”   白素贞正要离开,许仙却伸手拉住她的衣袖,笑道:“这也算诗吗?我看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心中却知这是标标准准的禅诗,其中多含醒世劝诫之意,算是对佛门经义的通俗化与简介化,不是寻常和尚做得。但他着恼他们轻视于她,才不禁反驳。   白素贞虽感他的心意,但对面三僧的修为,委实不可度量,妄加驳斥怕是要惹来灾祸,连忙冲他使眼色。许仙却只是轻拍她的手臂,示意她不用担心。   法源肃声道:“此乃佛门净地,未可妄语,你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语含威胁之意,倒是另外两个僧人,一个笑面呵呵,一个醉眼朦胧,似乎全不放在心上。   许仙心道,若比道行,我是不及你们。但若比诗词,便是道祖佛祖在此,也差了我十万八年里呢!   想也不想,开口便道:“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辩已忘言。”   三僧相顾讶然,这诗中的意义却刚好与前诗相反,前诗要超脱凡尘,这诗开口便是“结庐在人境”,仿佛在说,何必远遁世外,“心远地自偏”。于意境上却又胜了一重。这才知道许仙名不虚传,正欲开口。   许仙将桌上的酒饮了一杯,又道:“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三僧又欲开口,许仙又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小青虽然不太明白诗中的意味,但见三个目中无人的老和尚被许仙堵的一愣一愣,不禁咯咯笑出声来,如银铃一般在松间飘荡。   法源方丈发青的脸色也不禁红了一红,若论佛法禅意,许仙当然是比不上他。但要形成极好的诗词,却非得又极高的文字功底才行。猝然之间,哪能想得出与许仙的诗相提并论的诗句。   那笑面僧哈哈大笑道:“果然是五十步笑百步,该罚,该罚!”果然自罚三杯。 第九章 园林   许仙一拱手道:“三位的诗才,禅意,小子都望尘莫及,扰了几位的酒兴,深感歉意,这便告退了。”这倒不是虚言,而是真心话,若非抄得几首诗词。无论佛法还是道行,他都没资格同这三人同席。   白素贞也道:“我这弟弟出口无状,还请三位恕罪则个。”   那个一直醉眼惺忪,沉默不语的老僧忽然道:“好,夫唱妇随,果然是人间良配,天作之合。”   小青上前一步,挑眉道:“和尚,你喝醉了吧!明明说的是姐弟,姐弟啊!”   笑面僧却道:“我这师兄虽饮千杯,亦是不醉。就是我瞧着你们,也像是夫妻,不像是姐弟。就是今日不做夫妻,来日也是要做夫妻的。”   许仙同白素贞相视一眼,又一起转开视线。   许仙笑道:“不知两位竟然还兼着月老的职司。”   笑面僧道:“是那老头子抢了我们的生意,乱牵红线。若是见了,非揍他一顿不可。”说完就哈哈大笑起来。   许仙觉得这几个人怪形怪状,说话也是颠三倒四,不欲多做纠缠。正想要离去,却又上前,粘了酒水在桌上书写起来。写罢,一拱手才带着青白二女离去。   三僧一起凑上来瞧,月色之下,石桌上的字句清晰可辨,法源念出声来道:“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笑面僧听罢更是哈哈大笑,道:“和尚,以后你这破庙的香火,怕是要因此诗而大大的兴盛起来,以后也该与我们多点供奉了吧!”   法源兀自沉吟不语,醉面僧却放声大哭起来。   笑面僧问道:“咦,师兄因何哭泣?”   醉面僧道:“我哭此处再也无如今的清净。”月朗风萧,一起从松间穿过,拂动他们的衣衫与眉发。   法源一指桌上的字句道:“哭什么,已经没了。”果然那首枫桥夜泊已然没入石桌之中,再也寻不着痕迹。三僧心中了然,这也是许仙给他们的选择吧!   醉面僧却哭道:“怎么没有。”说着话撩开衣衫,拍拍瘦骨嶙峋的胸膛。那意思是,这诗已牢牢的刻在他心里了。   笑面僧也道:“清风明月,天下人共享之。这等千古绝句,也该是如此。”   法源心道:“好个许仙,一来便让我受你这等恩惠,以后还不知如何相处。”   若无枫桥夜泊,寒山寺也只是寒山寺而已。   许仙三人出了小院,就见觉远在门前恭候,又是跟着他的脚步,却闻身后的哭声传来,不觉失笑,问道:“这位师兄,不知那两位长老是什么来历。”   小青也睁大了好奇的眼睛,这一对和尚竟然胡乱说什么姐姐和许仙是要做夫妻。   觉远停下脚步,却只道:“小僧就送到这里了,可惜未能留宿几位一晚。”   许仙见他不愿说,也不勉强,道:“我正打算安家在苏州城中,等安顿下来,定然再来拜会。”   觉远忽然道:“拜会不可不知所拜为谁,你可知道这寺中供奉的是哪位神佛吗?”   “觉远,还不给我回来。”却真是法源的声音,将大雷音术融入寻常的话语呼吸之中,当真是妙不可言。   觉远冲三人微微一笑,又行了个礼,转身拔脚便走。   许仙同白素贞对视一眼,心下均是好奇,寺庙中供奉的无非是佛祖菩萨,还能有什么稀奇。   一同走到正殿门外,向里瞧去。月明如昼,高高的殿堂却沉在黑暗里。   但这自然挡不住他们的眼眸,合眼望去,只见神台之上供着两个和尚,笑面呵呵,正是方才所见那两个。   许仙正在思量这到底是哪路神佛,只听白素贞惊呼道:“和合二仙!”胸口起伏,脸色也红了。   许仙这才想起这两位消逝在传说中的神仙。如果说“月老”在古式算是恋爱之神的话,那“和合二仙”才是正儿八经的婚姻之神,旧式婚礼必有这两位神仙出场。   一为“寒山”,一为“拾得”,都是证的菩萨果,合成为和合二仙。二僧好诗偈而善禅语,如今尚有《寒山诗》留存于世上。亦曾有许多著名的禅对,如:   寒山问拾得:“如果世间有人无端的诽谤我、欺负我、侮辱我、耻笑我、轻视我、鄙贱我、厌恶我、欺骗我,我要怎么做才好呢?”   拾得回答说:“你不妨忍着他、谦让他、任由他、避开他、耐烦他、尊敬他、不要理会他,再过几年,你且看他。”   白素贞按下心事,冲两位菩萨拜了一拜,轻声道:“我们走吧!”心神却大是不安,这两位菩萨主世间婚姻,难道,将来真的要同汉文做妻吗?   小青道:“什么和合二仙,我看不过是两个酒肉和尚而已,胡乱说话。”   白素贞忙道:“小青,不得胡言。”却见台上一对神像依旧嘻嘻哈哈的模样,才略微安了心思。   庭院中,古松下。   拾得笑道:“那小蛇说咱们是两个酒肉和尚。”   寒山道:“还算她看的分明,咱们可不就是两个酒肉和尚。”   拾得道:“师兄,你真的瞧出来他们要做夫妻?”   寒山道:“那小子的命数乱成一团,哪个瞧得出来他将来要做什么?”   “那你?”   寒山道:“我喝醉了,说的当然是醉话。”又嘟囔道:“谁让他来掀我们桌子,损我们面皮。”   拾得笑指桌边三人,道:“你贪杯,你嗔怒,我痴笑。不愧三毒俱全,来,再喝一杯。”   三僧便又举杯,对饮起来,只是诗却不做了。月影之下,谈笑声传出了老远。   一夜无话。这一晚,许仙做了个梦,梦中的自己神挡杀佛,佛挡杀神,笑傲江湖,独孤求败,东方不败……   梦醒之时,苏州就在眼前了。   坐在船头,许仙有些痛苦的摸摸脑袋,梦中的景象便全皆消散了,只记得“好像是个极为混乱的梦啊!”   白素贞忙问道:“梦中的你有没有婚配。”要知道,魂魄离而成梦。像他们这样的修行者是不会轻易做梦的。梦往往意味着预感。   许仙道:“好像,没有吧!”   白素贞这才松了口气。   许仙无语的道:“你还在想那两个疯和尚的话啊!我的命哪有那么好算,他们一定是乱说的。不过话说和我结婚,有那么让你痛苦吗?”   白素贞忙道:“没有啦,也不是……”   许仙道:“我说笑的,姐姐,等一下靠了岸,我就去拜访济人堂的吴掌柜。你先去找间客栈歇息一下。等我去找了合适的店面和住所,你再过来好了。”要加入三皇祖师会,必然先得是杏林中人才行,这一间药铺倒是不可或缺。   白素贞道:“这药铺的事就交给我来操办好了,你去忙别的好了。”她随船来苏州,也是想要帮到他。   小青也道:“看在你昨晚替本姑娘出气的份上,我就召出他们五个来帮你的忙好了。”那五鬼依然能够幻化出躯体,在白昼显形,做个仆役也足够了。   许仙微笑道:“那就多谢两位活菩萨了。”   越过水门,沿着河道,进了苏州城中。   快到码头的时候,却见岸边已经守候了许多人,见大船靠岸。齐声道:“恭候许公子大驾光临。”声势赫赫,惹得码头上无数人放眼过来,不知是来了什么人物,竟让漕帮出动了这许多人马。为首那个好像是漕帮的赵帮主,平时可是见不到的人物。   许仙心下了然,这就潘玉的威力了。就算没有什么明白话放出来,只要拿出和自己亲密的姿态,就自有识趣的人。   踏板登岸,立时有一人上前道:“在下赵全名,乃是漕帮的副帮主。在此恭候许公子与金公子多时了。”此时已近当午,春日融融,暖的厉害。赵全名的额头上渗出一层细汗,等候多时倒不是虚言。   金圣杰翻了翻眼道:“多谢赵叔叔你带上我,小侄这就离去了。”随便一拱手,拍拍许仙的肩膀,就那么挤出人群,悠哉游哉的离去了。   许仙学不来他的无赖相,拱手道:“原来是赵副帮主,失敬失敬,不知您和赵帮主怎么称呼。”打量这漕帮的副帮主,只见他戴着小帽,浑圆的身子撑起绸衣,只做寻常富商打扮,一张脸不笑时也似笑着。   赵全名笑道:“正是家兄。”许仙也没想到他同那膀大腰圆的漕帮正帮主竟然是亲兄弟。   一番寒暄过后,赵全名道:“我已在一品轩中备下薄酒,为许公子接风洗尘,务望赏脸。”   许仙道:“多谢赵帮主,等我安排了家眷住所,就来叨扰。”   赵全名一挥手道:“许公子放心,家兄早已有了交代,住所门面都已有了安排,就等许公子入住了。”说着话,几顶软轿,就落在岸边。   许仙惊讶这漕帮的势力,自己离开嘉兴也不过一天时间,就算有飞鸽传书那么神奇的东西,要准备好一切,也不是简单的。暗叹漕帮在苏州怕已不是地头蛇,而是地头龙了。   但他们安排的地方自然胜过自己找的,却也省了一番麻烦。谢过赵全名,回舱对白素贞一说,白素贞表情有些奇怪,暗叹那潘玉的能量不小的同时,莫名有些许失落。这些事是法术也办不到的吧!   小青笑道:“那咱们就清闲了。”   青白二女登船,赵全名也不禁在她们身上留意一眼,暗叹所谓风流才子,果然是名不虚传。   改乘了小轿,平平稳稳的向着目的地行去。许仙掀开轿帘,见船上的行礼已被挑夫挑起,跟着轿子后面,扁担摇摇晃晃,速度竟然丝毫不慢。   路上渐渐热闹,直到苏州最繁华的一处地段。两层小楼正坐落在两条大路的十字街角,两开门的大厅,还未装潢,不知道本来是什么生意的。   轿子却只在门前一过,并不停下,转过一条胡同,在一处门庭前停下,才邀许仙下轿。许仙抬眼一看,只见门上高挂着“许府”两个金色大字,还是崭新的。   赵全名面有得色,微笑道:“不知许公子对兄弟这安排,还满意吗?”苏州城里除了漕帮,就是苏州知府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这么合适的门面房舍,也绝办不到。   许仙自然说不出个不字,只能点头称谢。   赵全名对着朱门一展袖道:“许公子,请。”   赵全名带着几人府中游览了一圈,只见亭台楼阁,全皆齐备,竟还有一个小湖,沟通着城中的河水,春风一动,波光荡漾。湖水边上的花丛柳木,正烂漫着春光。   虽然比不上仇王府的面积广大,但雅致之处,犹有过之。才知苏州园林甲天下,名不虚传。   小青不禁喜欢道:“姐姐,这里好漂亮啊!”对那一片碧绿洁净的湖水更是恨不得到其中去游一游。仇王府中的种种,毕竟是幻术,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   赵全名道:“没有这样的庭院,哪配的上许公子的才学,与两位小姐的容貌。”他平生马屁拍了无数,这句话却是出自真心,却反而有些不太顺溜。   许仙本打算到苏州披肝沥胆,苦心钻研,著书立说。没成想一头扎进了这富贵窝中。不禁感叹人生的种种际遇,光怪陆离,以至于此。只是这样子,仿佛被潘玉包养了一般,还真是种奇怪的感受。   赵全名提醒许仙千万别忘了赴宴后,便告别离去。   三人坐在池塘上的小亭中乘凉。小青忽然笑道:“姐姐,我早说你该跟着那潘公子,吃穿用度,岂不是都不用愁了,还有别人奉承着,多好。”她本就狡黠聪慧,自然看出其中的门道。   白素贞皱眉道:“小青。”却不由望向许仙。   许仙对小青道:“你怎么不去自荐枕席,看她肯不肯要你。”   小青却道:“这世上除了姐姐,我再不会跟着旁人。”微微带着碧色的眼眸,望着白素贞,满是真诚。   “青儿!”白素贞不免大为感动,握着小青的手,那些责备的话便说不出口了。   许仙在一旁却觉得有些怪异的感觉。不禁摇摇头,大概是错觉吧!便道:“马上就是夏天了。”一指池塘边一座小楼道:“你们就住那里吧!”小楼三面环水,最是清凉不过。   她们都是喜欢阴凉,也觉得那里很是合适。   许仙对白素贞道:“你喜欢就好,到端午的时候,也能觉得好过一些吧!”起码不会再有三杯雄黄酒下肚,那种痛苦吧!无论以何种关系,这一生一世,要好好照顾你才是。   白素贞一愣,端午节对她而言,确实是极为难熬的一天,但没想到他竟能想到这一步,想必也是花了不少心思。于是心下更不知是何滋味。   小青笑道:“算你体贴,下午煮莲子羹请你吃。”自达船上击掌言和之后,她对许仙的看法改善了不少。   许仙笑道:“好,一定留着肚子来吃你的莲子羹。”   想了想,又嘱咐白素贞道:“你们先别急着到太湖去查看,等过这两日,我去寒山寺找那位法源大师打听一下,再做商量。”那个法源方丈既然能同和合二仙共饮,自然也是通道高人,正好向他打听一下太湖水神的消息。   白素贞自然点头应是。   许仙又道:“饮食我会嘱咐人送过来的,你们就不用出去麻烦了。”   白素贞已有些无奈。   小青道:“好啦,好啦!我们又不是小孩子,你去赴你的宴吧!”   许仙想想没有什么缺漏。才点点头,笑道:“那姐姐,我走了。”   杨柳依依,白素贞望着池水,陷入沉思。   小青问道:“姐姐,有什么心事吗?”   白素贞回过神来,回答道:“没什么,只是觉得这样受他照顾,有些不太习惯。”似乎冥冥之中,事情本不该是这样。   她本打算来苏州帮扶他、照顾他,就算不为恩,也为情。   但到了才发现,他想要做的事,“那人”已经在千里之外为他做好一切打算。纵然她有千年道行也不可能比“那人”做的更好,不由有些失落。   而与此同时,“那人”同许仙的事,正是她最大的心结所在,不但无法同小青言说,更不知该从何下手,挽救许仙那颗沉沦的心。   小青不解道:“这样有什么不好的,反正你已不用向他报恩了。就舒舒服服的过日子呗,然后带着敖璃打到长江,同那老龙王讨要了报酬,就大功告成,天上地下,任我们遨游。”   小青犹豫了一下又道:“你若真的喜欢许仙,嫁给他也无妨。”   白素贞眼眸一闪,道:“嫁给他?”   小青心里大是后悔,道:“我只是随口说说的。”   许仙一出门,就见那一顶深蓝小轿还等在那里,许仙本不欲乘轿,但想了想还是坐上去道:“去济人堂药铺。”他初来乍道,怎知济人堂在哪里?   乘着小轿,晃晃悠悠的行了一路,忽然闻到一股药香,许仙微微一笑“到了。” 第十章 投靠   门上正挂着的正是济人堂三个大字。   门里吴人杰将账目算了又算,却怎么都算不出一枚铜钱来。他秉性忠厚,在街坊里颇有人缘,生意倒也不差。但正因为如此,生意却总也好不起来。   几十年来,平平淡淡的过着日子,店里便连伙计也没有一个。好在女儿也已经不小,能帮上他不少忙。他现在最愁的却也是这个女儿,正在思量却闻。   “请问吴掌柜在吗?”   吴人杰赶紧从柜后走出来,却见一个年轻人提着东西正在四下打量,问道:“不知这位相公是?”   打量着来客,只见他年纪该是不到二十岁,脸上还带着许多书卷气,但并不显得文弱。若以他行医的眼光来看,这年轻人简直是难得的健朗。   许仙躬身一笑,道:“您就是吴伯伯吧,小侄许仙,字汉文。乃是钱塘县王凤山老师的学生,这里还有王老师的书信。”说着话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交给吴人杰。心中业已肯定了,这个慈眉善目的老好人,应该就是吴人杰。   吴人杰接过书信一看。书生落魄,精通医道,家中没有父母,托给自己照顾,不由动了些念头。只因学政参许仙的折子被驳回来是在这以后,里面的内容却来不及改了。   恍然道:“你是凤山的学生啊,快里面请!”只觉得许仙这个名字隐约间听过,却又想不起在哪听过了。   许仙奉上礼物道:“这是一点薄礼,不成敬意。”   吴人杰接过礼物,道:“客气,客气。”又大声道:“玉莲啊,快出来招呼客人。”便听堂后一声莺啼般的应合:“爹,是什么人?”   许仙转头望去,只见帘后走出一个粉面桃腮的少女,穿着淡粉色的七叠裙,正好奇的望着许仙,问道:“咦,你是什么人,我怎么从来都没有见过?”眼眸明媚似这春光。   吴人杰道:“真是没礼貌,这是钱塘县来的许相公,按辈分你得叫一声大哥呢!汉文啊,这是小女玉莲。”   吴玉莲玩笑般的行了一礼道:“许大哥好。你怎么会到苏州来呢?”她虽识字,但在这深巷之中,却也没人同她提过许大才子的名头。   吴人杰刚看了书信,知道许仙是失意之下才来的苏州,怕触了他的痛处,忙道:“还傻站着干嘛,赶紧沏茶去。”   吴玉莲嘟着红润的小嘴的道:“哦。”   吴人杰道:“找到住的地方了吗?不如就现在这里委屈几日,现在时候不早了,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许仙道:“刚好有苏州的几个朋友做东,要为小侄接风。中午就不打扰了,下午还有些事想同师叔商量一下。”虽欲请吴人杰同往,但去的想必都是苏州有名的士绅,怕是反而让他觉得尴尬。   许仙拜别离去,吴人杰纳闷道:“朋友?”却听吴玉莲喜道:“好漂亮的手帕啊!”原来已将许仙那几包东西拆开。无非是杭州的几样特产,半斤西湖龙井,萧山花边的几样织物等等,却都是让云嫣精挑细选,再精致不过。   医茶不分家,吴人杰嗅嗅那茶香,乃是极品的龙井,不由惊讶道:“这不像是落魄了啊!”才想许仙大概是太好面子,想他初来乍道,在苏州人生地不熟,哪会有什么朋友为他接风。   许仙到所谓“一品轩”胡乱酒菜了一通,见过苏州各行各业龙头人物,却也见到了那三皇祖师会的现任会首——郑泰生。一看他便知是浑浑噩噩全无主见的一个人,敬一杯酒道:“以后就轻郑先生多多照应了。”   郑泰生连声道:“好说,好说。”却绝口不提让许仙加入三皇祖师会的事,许仙一来苏州就开了那么大一间药铺,而且得了漕帮的照应,他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许仙却也丝毫不在意,他本就不是要开什么药铺。说实话,那么好的地段,开一家绸缎庄,绝对比药铺要赚钱的多,也省心的多。自己却偏偏要开劳心劳力的药铺,想必这些人也在纳闷吧!   酒足饭饱,再一次谢过了赵全名,提了提房租的事,当然,也只是提一提而已。赵全名却告诉许仙,地契房契在哪个房间,哪个箱子里。   许仙自然是坦然受之。庄园门面,这在升斗小民眼中自然是了不得的恩惠,但就是不说潘玉,单是他自己也值得上这样的投资。   又回到济人堂药铺,许仙才向吴人杰坦明来意,想请他在自己新开的药铺上参上一股,亏损就算自己的,盈余便对半分利。   要知道这个药铺就是让许仙经营出花来,一年的收入也绝过不了两千两银子,虽然是不少。但云嫣交给他的百宝箱里,随便拿出一样东西都不会低于这个数。许仙摸摸脑袋,似乎真的在吃好香好香的软饭。   吴人杰语重心长的教育道:“汉文啊,有志固然是好,但也得脚踏实地才行,怎么刚来苏州就想这些没影的事,明天你就来我这里帮忙吧!”   许仙一愣神道:“帮几天忙是没问题,只是……”反正店里大概还要收拾几天才能开张。   许仙也没瞧那封信,哪里知道王凤山见他正处于人生的“低谷”,对一个秀才来说,被革了功名还不算惨吗?心存怜悯之下,便一个劲的把许仙形容的更惨,好让师兄多多照应他。   许仙又说了住址与店面,吴人杰心中却更是不信,那地方能用来开药铺?打死他也不信。“别在外面花银子了,今晚我让你大娘收拾出间房给你。”   许仙也只能苦笑拒绝了,这位师叔好像误会了什么,怎么搞得自己像是被发配到苏州似的。也等将那药铺收拾起来,再同他说了。   临别之时,吴玉莲从帘后出来道:“谢谢你啦,许大哥!”   头上裹得正是礼物里那片萧山花边的手帕,带着繁复花纹的淡蓝色手帕裹着鸦黑的青丝,身上的衣裙也换作素色,似乎是为了搭配。比之上午,少了几分活跃,多了几分文静,淡淡的药香中让人想起了山间采茶的少女。   许仙微笑着赞道:“玉莲姑娘喜欢就好,很漂亮呢!”其实这些礼物他也不太清楚都有什么,都是云嫣挑好包上的。   吴玉莲笑着一旋身,衣裙随之旋舞。便在彼此眼中,映出了对方的影子。   许仙接过小青托盘上的小碗,笑道:“真的有莲子羹啊!”   小青一扬发梢,道:“本姑娘说话,说一是一,说二是二。”   许仙吃着莲子羹,味道竟然还不错,问道:“你姐姐呢?”   小青左右一看,伏在许仙耳边,压低声音道:“她在不开心呢!”发梢垂在许仙脸侧,有些发痒。   许仙讶然道:“为什么?”   小青忙捂着许仙的嘴,低声道:“你给我小声点,现在听我说。姐姐在这里没有事好做,所以呢,就不开心,你去给她找点事来做。”   许仙:“唔唔唔……”   小青松开手道:“说吧!”   许仙纳闷道:“没事做还不好啊!”他这个混吃等死家伙,是无法理解白娘子热爱劳动的伟大情操的。   小青叹息道:“我也不理解吧!反正你去帮她找点事来做就对了。”免得她鬼迷心窍,又想要嫁给你。   许仙忽然能够理解一些她的想法,便道:“这几日正好有些事要麻烦她!”   小青笑道:“那就好,快去求她吧!”端起瓷碗放在托盘上,回身便走。   “我还没吃完呢!”   小青回眸一笑道:“你若将姐姐哄的开心,本姑娘自有一日三餐,外加宵夜奉上。如若不然,哼!”果然是宜嗔宜喜。   许仙品了品嘴中的滋味,苦笑道:“貌似是我在养活你吧!”   而后的几日,许仙便托白素贞照顾店里,让五鬼化作人形做些许工作。许仙便去济人堂中帮忙,更是想瞧一瞧这位师叔珍藏的医书,为编书做最后的准备。许仙的医术已然是相当了得,倒是让吴人杰清闲了不少,出门看诊的时间也多了些。   待到无人的时候,许仙看着一本本医书,吴玉莲趴在柜台上,睁大好奇的眼睛,一声声问道:   “许大哥,杭州好玩吗?”“好玩。”   “许大哥,你娘子好看吗?”“好看。”   “比我还好看吗?”“比你还好看。”   “不理你了。”“哦”   ……   “许大哥,你真的要开药铺吗?”“恩。”   吴玉莲撅起嘴巴道:“哦,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烦!”她也是苏州城有名的美人,平日不知多少人上门求亲,巴巴的想和她搭上一句话。偏偏许仙总是一副淡然模样,着实让她恼恨,说了不理他。   许仙微笑道:“是有一点。”其实她声音娇若莺啼,倒也不未尝不是一种享受。   吴玉莲大嗔,不等她发作出来,许仙忙道:“玩笑,玩笑!”   只听嘭嘭嘭几声门响,“掌柜的,掌柜的在吗?”   许仙抬起头却见两个穿着劲装有几分流气的男人走进来,问道:“两位是要看病吗?”   二人一着青衣,一着黄衣。这身着黄衣的男人道:“老子身体好的很,看什么病。少装糊涂了,这个月的保护费也该交了,咦,你这小子面生的很。”   许仙望向吴玉莲,皱眉道:“玉莲姑娘?”   吴玉莲忙冲他使了个眼色,对那二人道:“我爹爹出去了,钱早就给两位大爷准备好了,我这就去拿。”说着回柜上取了点碎银,倒也不多。   既然是成例如此,许仙也不欲生事,他固然可以逞一时之快,将这二人打出去。但他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惹这地头蛇,他们或许报复不到自己身上,但却要替济人堂考虑。行侠仗义也不是一股脑的图着自己痛快有面子。   黄衣男子指着许仙问道:“你是吴老头新雇的伙计吗?”此时刚过了中午,这人说话间,就吐出不少酒气来。   许仙皱了皱眉头,摇摇头道:“不是。”   旁边那青衣男子笑道:“不是?难道是吴老头召的女婿,玉莲妹妹可是我们苏州城有名的药材西施,你小子倒是好福气。”他们收惯了保护费的,走家串户,乡里倒是全都熟悉。   许仙淡淡道:“也不是。”   黄衣男子却发作道:“你小子会不会说话,你横什么?”寻常商户见了他们哪个不是陪着小心,处处逢迎。许仙如此这般淡然处之,反让他觉得受了轻视一般,而且一听许仙口音便知他不是本地人,更生了轻蔑之心。伸手来点许仙的额头。   许仙眼中一寒,就要给他点教训。   吴玉莲赶紧抢出来,将许仙拉在身后道:“两位大爷,我这哥哥是新来的,不懂规矩,冲撞了你们,玉莲给你们陪个不是,请你们不要见怪,这是给你们的钱。”她素来在店里帮忙,各种人都要应付,这话也说的和和气气,只怕许仙受了他们的欺负。   那身着黄衣的无赖汉,听着她的软语相求,瞧着她的婀娜身姿。调笑道:“你也叫声哥哥来听听,我就饶了这小子。”一手接过她手中的银子,却抓住了她的手,另一只手却向她脸颊摸过去。   他平日里就眼热这俊俏的小娘子,虽然言语调笑,却不敢做的太过分,今日乘了酒兴,便再也忍不住了。   许仙这要还忍得住,那真是枉为男人。一手拉过吴玉莲,一手挥出大嘴巴子抡在那无赖脸上,“啊”的一声惨叫,便吐出几颗牙齿,飞了出去。许仙这还是留了力的,若真用了金身之力,怕是一下就将他“爆头”了。   那无赖骂道:“他妈的。”晕晕乎乎还要起身,便被许仙一脚踢翻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   那青衣男人正拿着牙线掏牙,此刻就愣在这里。竟然在这城里挨打了,在这城里竟然还有人敢打他们。   吴玉莲大慌,这可怎么是好,想要上前将那人扶起,却被许仙拉住,道:“交给我来解决吧!”   脸上却依旧是那一副令她恼恨的淡然姿态。 第十一章 百草   那青衣男人狠狠瞪了许仙一眼,却自觉不是许仙的对手,便连一句狠话都不留,扶着地上的同伴就走出去。那一眼委实让吴玉莲心惊肉跳,看那人一出门,赶紧对许仙道:“许大哥,你可惹了祸了!”   许仙拍拍她的香肩,笑道:“放心吧,两个流氓而已!”   吴玉莲如何能放心,简直是急的团团转,道:“你不知道,他们不是一般人,他们是那个什么什么帮来着,好多人呢!”她也是听旁人说,话到嘴边怎么也想不起是什么帮来了。   “漕帮?”   吴玉莲拍手笑道:“是啊,是啊,就是漕帮!”只喜了一半,又落下了脸道:“你快跑吧!他一定是叫人去了。”推着许仙就要让他快跑。   许仙道:“你别推我啊,我走了你怎么办。”   吴玉莲拿出勇气,毅然道:“我留在这里,首着店。”而后拉下脸来,苦道:“要不,我也跑吧!”   许仙一阵好笑,却见她匆忙到柜里收拾银钱,一副准备外逃的模样。却被许仙抓住她的手腕,笑道:“你就这么信不过我吗?我还同他们的副帮主吃过酒呢!”   吴玉莲早从老爹那里知道许仙好“吹牛”,哪里肯信他,却被许仙硬拉着坐下。就在争执之间,便闻街上鸡飞狗跳,还有人叫喊着“把后门也堵住,别让这小子跑了。”   许仙暗道:“好快!”   吴玉莲脸色一白道:“这可完了。”   许仙道:“放心吧,我有办法的。”站起身向外走去。   吴玉莲桃腮挂着几滴晶泪,拉着他的手,带着哭腔道:“你能有什么办法?”危机关头也顾不得男女之妨了。   许仙挣开她的手,道:“我去和他们讲道理。”言罢就出门去了。   走出门外,却见门口已然围了劲装汉子十几个,围观群众几百个,开大会一般的哄哄作响。   许仙不禁感叹,漕帮虽快,快不过群众也。   他一出现,群众一阵哗然,前面的怕打架波及自己要往后退,后面的想看热闹要挤进去,到处都是“别挤,别挤啊!”“挤你妈的逼啊!”“后面死全家。”的声音。   倒把漕帮的声音压了下去。   漕帮为首那人,上前正欲喝骂,却忽然觉得许仙有些眼熟,揉揉眼睛道:“你是许公子?”原来当日许仙坐船来时,漕帮曾召这些小头目在岸上摆开架势,搞了个仪仗出来,其中正有他一个。   许仙道:“小的是姓许,公子就不敢当了,咱们进去说话吧!”说着话一展手臂。   小头目更加确定,心里就打起退堂鼓,这不是倒霉催的吗?方才听闻收保护费的手下遭遇“暴力抗费”,那种义愤填膺的劲儿,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一口心气儿一泄,浑身就有些发软。   这时只听一声娇喝,吴玉莲拿着扫把奔出来将许仙护在身后,“你们不许欺负人。”声音柔柔没有半分威慑力,而且泪水弄污了脂粉,脸上便有些好笑。人群又是一阵哄闹声。   都是几十年的老街坊,不认得的许仙,却认得她。   关心的道:“玉莲,快过来,莫让他们伤了你。”取笑的道:“玉莲妹妹,那莫不是你相好的吧!”威胁的道:“小六子,你敢动吴家丫头一个指头,你媳妇生娃别来找我。”听声音还是个产婆。   许仙微微有些感动,将她拉过一边,又冲那小头目,笑道:“进去说吧!”   然后在吴玉莲惊讶的目光中,那个小头目就真的跟着许仙进了屋,那十几个手下再不晓事也知道是踢到铁板了。   具许仙了解,漕帮在苏州地面的风评并不差。毕竟是大本营的所在,若真是整日欺男霸女,无恶不作,那才真是不可思议。   进屋,许仙请那头目坐下,将事情的始末一五一十的同他一说,那小头目的脸色就更差了,这与他听到的那个版本显然有很大的差距。却还是道:“许公子放心,我一定调查清楚。”   便将那挨打的手下叫进来,那黄衣男子捂着肿起老高的腮帮子,面容委屈。   小头目将许仙的话复述了一遍,问道:“是不是这样?”见他支支唔唔答不上来,一脚将他踢在地上,厉声的哦:“那你还敢跟我叫屈,你这是犯了帮规的知道吗?”   任何一个组织的存在都少不了纪律,组织结构越大,对纪律的要求就越高。大至国家,就有了法律。不然组织就之不成为组织,而只是一盘散沙。   一提帮规那人立刻白了脸,向着吴玉莲哀求道:“吴小姐,我喝了两斤马尿才冒犯了您,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小的这次吧!”若真按帮规行事,怕是少不得几根手指。   小头目也道:“许公子,您就给他次机会吧!”若许仙真的到帮主面前念叨这件事,他这头目也不用干了。   吴玉莲一手还拿着扫帚,一时闹不清不知这是怎么回事,不由望向许仙,全将他当作主心骨,却见他还是那副可恨的模样。许仙放下茶盏,道:“我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只是想把事弄清楚,既然已经弄清楚了,那就到此为止吧!”   看两人千恩万谢的离去,吴玉莲呆呆的道:“他们还真讲道理!”   许仙粲然一笑,道:“有理走遍天下。不过,你还是先去洗洗脸吧!”   吴玉莲拿镜一照,“哎呀”一声,脸色羞的通红,里忙躲回屋里。待到她清洗干净了走出来,妆却来不及上了。   许仙也不由一愣,开口赞道:“果然是清水出芙蓉,这样可漂亮多了。”原本她就姿色动人,这一清洗竟然平添了十分颜色,比之有妆时却要美丽的多。不过想想吴大嫂那张整天抹的跟猴屁股似的脸,想来吴玉莲受了她不少荼毒。   吴玉莲喜欢道:“真的吗?”   许仙耸耸肩,笑道:“假的。”   吴玉莲却低着头绞着衣角,轻声道:“许大哥,你就会哄我。”   许仙微觉不妙,可别走到许仙的老路上去,赶紧拜别离去。临了时只道:“我的药铺明天开张,你们别忘了去。”   吴人杰回来闻听此事,感叹漕帮的人不愧是受过素质教育,而且许仙能够在关键时候挺得住,也很够男人。虽然有点爱吹牛好面子的毛病,但男人谁不好面子。至于许仙药铺开张,他才不信呢。   “啪”的一声小青将托盘丢在桌上,她是个藏不住心事的,有什么喜欢恼怒,全在脸上。此刻明显是多云状态。   许仙将莲子羹取下来,纳闷道:“你这又是怎么了。”   小青恼道:“我姐姐忙前忙后,你却只顾得跟大姑娘鬼混!”   许仙坦坦荡荡,自然不会隐瞒什么,吴玉莲的事青白二女全都知晓。许仙不禁苦笑道:“什么鬼混,说的真难听。再说我明天就不去了。”   小青坐下来道:“好,这次就原谅你,以后要注意啊!”   “那还真是多谢你。”许仙道:“为什么只有莲子羹啊?”   小青撑着脑袋,理所当然的道:“因为门外只卖莲子羹啊!”   许仙惊讶道:“买的?”他还一直以为是小青做的。   小青道:“你那是什么表情啊,还是本姑娘千辛万苦的去买的好不好。”仿佛不是去买莲子羹而是去瑶池盗仙草似的,却忘了她刚说过,“门外”。   许仙无力的趴在桌子上:“那还……真是,多谢你。”   小青道:“不用客气,药铺的名字也是本姑娘费了好大的力气取的,叫保安堂。”   许仙更是无力,道:“好……土啊!”而且是历史性的土。保安,还堂。不如叫公安厅更威风一些。   鞭炮齐鸣,擂鼓喧天。舞狮舞龙,一应俱全。   在这个大吉大利的日子里,许仙的“百草堂”终于开张了。至少在这个时代,这个名字具有独创性。或许还因为那一句歌词吧,“集百草要让这世界都香。”   来到这样的时代,没有造出坚船利炮去统一天下,也没有发明资本主义搞政治改革。只是盗了几首诗词,取了一些虚名而已。   如今却也想编出一本济世活人的医书,将自己远超这个时代的医疗知识拿出来,虽然不能治国平天下,却也能使苍生受益。而这,就是他走出的第一步。   不过,生意还真是清淡啊!   书生卖药,本就是一桩奇事。许仙本是外地人,又是年纪轻轻。谁肯拿着自己的身子骨来做试验。就是漕帮的人想要帮忙,也总不能打断了腿去找他医治。   空空荡荡的厅堂中,两面大大的药柜无人开启。堂上挂着无数悬壶济世之类的招牌,都是开业之时,苏州的士绅们送的。   许仙坐在屏风前面,左右环视了一圈,忽然觉得有些好笑,我竟也开了这么大一间店面,做上了老板。靠在太师椅上,将两腿交叠着放在桌上,看着手中的医书,感觉很是惬意。   似乎就差一女秘书。   许仙忽然若有所感,拿开医书,见白素贞正忧心的望着自己,微笑道:“姐姐,你怎么啦?”却不由坐正了身子。   白素贞责备道:“汉文,没有生意,你就不着急吗?”却如姐姐责备玩劣的弟弟,极是恳切。   许仙一眼扫过,只见一个身着黄袍的道士,打着幡,摇着铃从门前走过。微笑道:“姐姐莫急,生意来了。” 第十二章 蛤蟆   白素贞忽然觉得那道士有些熟悉,掐指一算,方才恍然。   原来是那“蛤蟆精”,在山中修炼之时曾调戏自己的妹妹,反被自己教训过一顿,算是有些仇怨。   那道士若有所感也回过头来,一件白素贞的容颜,微微一冷笑,便转身离去。   白素贞虽有些不安,但她毕竟不擅卜算未来,便也不欲生事。   许仙却又把记忆中的剧情又回忆了一遍。这道士乃是蛤蟆精所变化,来到苏州城后,便开始在各个井水中下毒,而后在街市上卖药。   等无数人吃了井水,开始上吐下泻的时候,苏州城的医生们却是束手无策,只得去买它的万灵丹。甚至连许仙自己都遭了殃,买了一瓶万灵丹。   后来白素贞识破了他的诡计,携小青盗了他的药,在药铺中免费发放,赢得了许多口碑,许仙的药铺才算真正的开张。   这其中,许仙起到的作用本就是可有可无,而现在的许仙要扮演的也正是这么个可有可无的角色。只要在合适的时候出面,去化解这场时疫,这百草堂的生意自然会好起来,而且能得到无数苏州百姓的感谢。   而这个合适的时候,却是越晚越好,时疫的范围越大,程度越深,越显出各大药铺的无能,就越能体现他的好处。对以后的编书,就越有好处。   许仙寻思间,那道士的身影已然不知走到了哪里。门外春日融融,杨柳依依,天气却是越发的炎热了。许仙缓缓坐回太师椅上,却不由分起神来。   白素贞先是看许仙脸上一喜,而后像是在思虑什么,最后却又皱着眉头,坐了下来,不禁关心道:“汉文,你没事吧!”   许仙微微摇头,看她关切的神色,微笑道:“这几日辛苦你了。”   白素贞笑道:“我是你姐姐嘛,为你这个弟弟辛苦一点也是应该的。”平平常常的一句话,却让她心里微甜,她本就是很容易满足的人。   许仙却笑道:“我那个姐姐为我辛劳了十几年,让我觉得很是不安了。这个姐姐,说什么也要好好照顾才是。”这也是他一直以来的想法。   白素贞缕了缕发丝,却摇摇头道:“不是的,我在山里也有许多的妹妹,我也要经常照顾她们。付出是心甘情愿的,即使受些苦楚也觉得心里满足。”似乎想起山里的“妹妹”,脸上也不由露出笑意来。   许仙一怔,她曾为许仙做出的那些付出,受的苦楚也是心甘情愿的吗?   却忽然想起,姐姐曾对自己说过“为了你小子,吃点苦,也觉得心里头甜。”潘玉也曾对自己说过类似的话,虽然文雅的多,却包含了同样的心思。   心中却不由更是茫然,碧落黄泉的舍生忘死,雷锋塔下的二十载春秋,对她来说也都是幸福吗?当自己想法设法的为她排忧解难的同时,是否也剥夺了她的幸福呢?   我一直以来多自大啊,以为可以给她所谓幸福,但是,我终归是夺走了你的许仙,夺走了你一段刻骨铭心的千年情缘。   白素贞见许仙忽然脸色忽然变的黯然。心下更是担忧,伸出手轻抚他的额头,道:“汉文,你怎么啦?你没事吧!”   许仙定了定心神,微微摇头道:“我没事!反正没什么生意,不如回去歇着吧!”   白素贞点点头道:“这样也好!”   这时有一个大娘捂着肚子上门,问道:“大夫,你这有万灵丹吗?”   许仙轻轻一顿,挥挥手道:“没有,你去别家问问吧!”见那大娘蹒跚离去的背影,却更觉得怅然若失。   吩咐了柜上,关闭了店门。   回到属于自己的亭台水榭之中,并没有招什么下人,在苏州的小院还不觉得,在这么大的园林中,就觉得寂静而没有人气。不过话又说回来,除了许仙自己,这里住的又哪有“人”这种东西。   坐在水榭之上,听着幽幽的水声。许仙忽然觉得少了点什么似的,问道:“小青呢?”   白素贞道:“说是嫌天热,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话音未落,却听“哗”地一声水响,一个怪兽从水中冲出,张开血盆大口向许仙扑去,许仙来不及反应,便被“嗷”的一口将坐在窗边的许仙,吞了半个身子去。   白素贞却并不上前营救,而是露出无奈的神色。   许仙的声音沉闷的从蛇头中传来,充满了怒意,道:“小青。”青色的大蛇鼓着腮帮子,似乎还想把许仙吞下去,白素贞伸出素手在它的脑袋上,责备的敲了敲。   许仙就又被吐了出来,满眼怒火的望着挂在窗沿的青蛇,刚才他真是吓了一跳,好在此许仙非彼许仙,不然又要重蹈覆辙,被吓死了。   青蛇冲许仙吐吐鲜红的舌头,又把巨大的蛇头往白素贞怀里凑了凑,白素贞拍拍她的脑袋,柔声训斥道:“不许在这样了。你也真是的,胡乱显出原型。”   “天又这么热,反正又没有别人,算了算了,我去游泳了。”小青似乎也挺失望的,竟然没有吓倒许仙。被姐姐训斥,也就点头应允了,又“哗”地一声,游回水里。   许仙从没想过,“夏日美女裸泳”,竟然会是恐怖片。相信自己的家中以后会经常见到累死灵异现象,对于此事,他也只能耸耸肩,表示无奈了。   白素贞将许仙拉起来道:“没吓坏你吧!”   劫数啊,劫数!许仙嘟囔道:“算我上辈子欠你们的!”   “什么?”   “没什么。”   白素贞道:“汉文,我感觉你有许多心事!”她感觉他似乎有许多秘密,在嘉兴发现那个,也不过是这秘密的冰山一角而已。   许仙无奈的想:“我总不能告诉你我是二十一世纪来的吧!”望着她温柔的面容,却不由问道:“如果有一个人拿走了本该属于别人的东西,虽然那个人并不知道,甚至不觉得少了什么,这要怎么说呢?”   穿越,多么具有优越感的一件事。通晓一切未来,知道所有故事。但谁又能体会到,随之而来的那种负担与压力呢?一个人回到过去,扇动蝴蝶翅膀的同时,却给别人带来的意外的灾难,又怎么能心安理得的说不关自己的事。   而对许仙也是一样,在同白素贞相处的时候,他要不停的告诉自己,现在她要更幸福,自己如何如何伟大的拯救她于水火。可当他忽然发现,事实并非如此的时候,心也就乱了。   白素贞犹疑了一下,轻声道:“那个人,是我吗?”   许仙一讶,他本来只是宣泄而已,却没想到她竟然如此敏锐。   白素贞道:“如果是的话,我原谅你。”   许仙摇头道:“你根本不了解……”   白素贞却伸手捧住他的脸颊,道:“我了解,因为你是我弟弟啊!”   许仙不由呆住,却听她接着道:“我不想探寻你的秘密,只是有什么烦恼的话,可以跟我说说。”   许仙道:“那如果一个人,为了做一件大大的好事,而不得不做一件坏事,又是对是错呢?”   白素贞问道:“真的是‘不得不’吗?”   许仙正想点头,却又呆住。自己编医书是为了治病救人,若是想利用时疫为自己博取声明,又和那蛤蟆精有什么区别呢?   这件事既然被自己提前知道了,就该趁早去阻止才是。让鬼迷了心窍,才想着拖延下去。这样的话,就算编出书来,还有什么意义呢?   许仙想通此结,眼睛渐渐亮了。其他的事也跟着豁然开朗。大丈夫行事只求无愧于心,其他的又何必计较。面前这女子,只要真心诚意去对待她,爱护她。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无论姐弟还是夫妻,全皆随缘而已,又纠结个什么劲,徒然让她为自己担心,才是该死。   许仙不由站起身来,疾步向外走去。   白素贞道:“汉文,你去做什么?”   许仙道:“我出去走走。”却是要寻那蛤蟆精的晦气。   在城中找了一圈,见一处围了许多人,拨开人群进去一看,正是那蛤蟆精,做道士打扮,身边放在一条长幡,上书“茅山道士王道灵”七个大字。面前一张矮桌,满满得放着药瓶,正是所谓“万灵丹”。   口中说个不停,倒真有几分伶牙俐齿得到意思。也难怪原来的许仙会被他说动。   许仙此时反按捺住性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毕竟不好大打出手,只等今晚才同他做个了断。趁着流毒未深,赶紧制止他。   王道灵口中呼呼喝喝,心里却在想着旁的事,今日在街上一瞥之下,却也让他忆起了旧恨。而与许仙亲昵的姿态更是让他莫名生出一股妒火来。“道爷如此的道行你不跟,偏到人间跟男人胡混,等我拆穿了你,看你还有什么脸面。”   忽然见了人群中的许仙,上前道:“这位公子不是自己开的药铺。难道也来买我的万灵丹吗?”   许仙微微一笑道:“不是,只是来看看热闹。” 第十三章 算计   王道灵却更是道:“我这万灵丹,有病医病,无病强身。而且我看你身上妖气缠绕,家中必有妖孽。说不得还得道爷来管一管。”   道士如此一说,许仙立时觉得人群一松,众人向他投来异样的眼神。许仙只是淡淡道:“哦?”站在人群之中却更显得卓然。   王道灵见他不为所动,知道他不是那种可以随意欺骗小老百姓,眼珠一转,从袖中拿出一碗水来,道:“你现在不信也不要紧。我看你我有缘,就白送你一碗道爷特质的万灵水,有病医病,无病强身,来,喝了吧!”说着话就往许仙嘴边递去。   许仙身居水灵之力,一眼便看出这水的不对。伸手接过这水,见他滔滔不绝的劝说自己,若是常人真被他说动。   但许仙趁他大张着嘴,一反手将整碗的毒水泼在他脸上,倒有大半进了王道灵自己嘴中。   王道灵勃然大怒,道:“你……”又觉得一阵恶心,这毒都是他背上的毒疮所产,怎想到又复本归源,回到自己体内。   许仙却歉意道:“不好意思,弄洒了。若你我真的有缘,那就来日再见吧!”言罢径自转身而去,当着这么多人,谅那道士也不敢上前找自己殴斗。   王道灵气的浑身发抖,好你个凡人,竟然与道爷过不去,等我降了白素贞就要你好看。   许仙刚走几步便被人牵住手臂,回头却见是吴玉莲,问道:“玉莲姑娘,你怎么在这里?”自得了许仙夸赞,脸上没再涂脂抹粉,却是白里透红的芙蓉玉面,不知吸引了多少路人的眼光。   吴玉莲却早就瞧见他了,答道:“许大哥,我来给我爹买药。你也真是的,这几日也不来找我。”埋怨了一番,又小心翼翼的问道:“刚才那道士说,你家里有妖怪。”   许仙笑道:“莫要听他胡言,无非是想多卖点药而已。只是有一件事,还得和你说说。”一瞧四下,他们一个风流一个潇洒,却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便道:“我们去个僻静之处。”   吴玉莲一愣,光天化日之下,去什么僻静之处,难道要说什么体己的话吗?可他不是有娘子吗?胡思乱想着,心却跳的如小鹿乱撞,我是去他还是不去?却来不及多想,许仙已经走在了前头,一咬牙跟着他后头,转过大街,到一个僻静的小巷,便只剩下彼此,低声道:“许大哥……”   许仙回过头,见她双颊染霞之色,真如白里透红的红藕一般,知她误会了,心下苦笑,连忙解释道:“街上人多耳杂,说起话来多有不便。我怀疑近来的时疫,是井水出了问题。你回家让家里人莫要再饮用附近的井水。”   这种话若在大庭广众之下宣布,又是无凭无据,便有妖言惑众的嫌疑,而且那蛤蟆精的毒极为怪异,入水而化,非寻常手段所能测度。   吴玉莲这才松了口气,却为自己刚才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脸红起来,往日那种随意的劲儿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腼腆的捻着衣角。   许仙道:“还愣着干嘛?不赶紧给你爹送药去。”   吴玉莲这才反应过来,冲许仙皱皱鼻子,“哼”了一声,转身小跑离去。   许仙又道:“别忘了我说的话。”   吴玉莲头也不回的挥挥手道:“知道啦!”   许仙回到家中,见此间之事同白素贞一讲,白素贞惊讶道:“真的吗?我说汉文你急冲冲的跑出去。”   许仙点点头道:“今晚那蛤蟆精定然还要下毒,此事还需劳烦姐姐去跑一趟。”兽类成精最大的长处便是六识敏锐,蛤蟆也是如此。许仙却没有什么很好的追踪之法,若是打草惊蛇,那就糟糕了。而让白素贞出马却再好不过。   他的计划,就如原本的剧情那样,用面粉偷换了那妖道的解药,弄垮了他的生意,再将解药免费发送,替自己的百草堂扬名,这确实是最完美的解决方法,也难为她能想出这样好的办法来帮许仙。   白素贞听了他的计划,点头应允道:“好的。汉文你这计划绝妙之极,我这就去让小青过来。”显然是极为佩服许仙的“智谋”。   许仙轻咳两声,有些不好意思。便见她关切的道:“没事吧!”当真是情何以堪啊!   夜色已深,薄雾起伏。   王道灵带着两个半当,鬼鬼祟祟走到一处水井旁边,眼见左右无人,便将毒药洒入井水之中。却不觉身后一道白色的身影时刻吊着他。并将他下过毒的井水一一做了记号。   蛇与蛤蟆本是天敌,而且道行又差了许多,王道灵有如何能够发现,也是当初色欲熏心才想着调戏白素贞,若非她秉心持念,不欲杀生,怎会放过他。若是小青的性格,怕是已经把他一口吞了。   许仙倚着窗台,就着月光,手中拿的却并非是医书,而是积攒下的潘玉的书信。望着明月,终于也能体会到“月寄相思”“睹物思人”的情怀。将怀里那只冰蝉拿出,对着月亮,便有薄薄的晕光产生。   夜风一起,书桌零乱,许仙手中那只冰蝉却不翼而飞,望着忽然出现的小青道:“事情办好了吗?”   小青将手中的大布袋往桌上一丢,道:“诺,解药都在这里。”把玩着手中那只冰蝉道:“这蝉儿好精致啊,送给我吧!”身边的五鬼嘻嘻哈哈,在屋中翻腾个不停。   许仙自然道:“不行。”   小青道:“真小气,亏得本姑娘今晚为你跑来跑去。”说着话,眼珠一转,狡黠的道:“有本事你就自己抢回去啊!”她若一心躲避,许仙定然是追不上的。一边抛着手中的冰蝉,一边挑衅的望着许仙。   许仙微微一笑道:“五鬼。”小青还没反应过来,手中的冰蝉便被身边五鬼夺了去,由白福送到许仙手中。嗔怒道:“好你们五个家伙,竟然卖主求荣。”张牙舞爪,却毫无办法。她这个主人反而是这院落中最没威信的一个。   许仙手中散出几点金光落入五鬼体内,道:“今晚就麻烦几位,将这些药粉装入瓶中,贴上我百草堂的标签了。”   五鬼本来一心想要脱离小青的控制,自由自在。可是自从跟许仙凑在一起,时常能得到这样的好处,反而没了这样的心思。此刻受了这五点金光都觉得通体舒适,精纯了功力,自然对许仙的话服服帖帖。   白福秉性持重,乃为五鬼之首,保证道:“公子放心,我们兄弟五个,保准将这活计做的漂漂亮亮的。”又对小青道:“青姑娘,你平白抢人家东西,我们兄弟几个也看不过去啊!”   小青气的一跺脚道:“好好好,都是我不对,你们去跟他好了。”转身便要离去,许仙却道:“那蛤蟆精的内丹,你不想要了吗?”便让她的脚步生生止住。   小青转过脸,眼睛发亮,道:“你肯帮我?”对于许仙的实力,她很是信服,不用多,只要给她几张雷符,便多了许多把握。   许仙笑着点点头,却不多言,而是指指桌上的药粉。小青在几百年道行和面子只见迅速作出了选择,乖乖的去装药瓶了。口中还道:“你若敢骗本姑娘,我就和你没完。”   白素贞又确认了一番,没有错漏,才回到家中,却见小青在乖乖的装药,不由讶然。许仙便将他的想法同白素贞一说。   白素贞却皱眉道:“我们揭破他的阴谋也就罢了,何必伤他性命,徒做杀孽呢?”她本就是秉性温良,这千年来,持斋守戒,更是不欲妄开杀戒。这也是小青不同她商量的缘故。   许仙却知道这蛤蟆精的可恨之处,不禁求来三道灵符交给许仙这傻瓜要收服她,后来更是想要趁着她怀有身孕,而伤害她。许仙早已下定决心,要将那蛤蟆精置于死地,免生后患。   便道:“姐姐,这等恶徒,就算被驱逐也会到别处害人。我们就算不杀他,也要取了他的内丹,免生后患才是。”   白素贞还有些犹豫,小青也来相劝。她本就是外刚内柔的性子,如今身边最亲近的两个人都来劝她,便道:“这样也好。”便同小青一起去装那些药粉,却见许仙大爷一样的坐在一边,停下手中的活,只拿一双剪水秋瞳着他。   许仙摸摸脑袋,赶紧放下身段,凑上前去。   第二天许仙便将那些解药免费在苏州城中发放,生意果然大好。而那王道灵拿着假药去卖,自然为人诟骂,还不过口来。却见许仙的药铺中生意大好,立刻就明白是谁做的手脚,这城中能够不知不觉的调换他的药的人,当真是除此无他。   “许官人真是大好人啊!”“简直是神医啊!”“医术高明,心肠又好!”   许仙微笑着一一还礼道:“以后还望各位乡亲父老,多多扶持。”这时疫的势头刚起就被自己遏制住,不知救了多少人,自己这一步,终归是没有走错。忽然心中一动,拿出胸前挂得功德牌,便见涨了数万功德。   若是他刻意的等时疫蔓延,或许能得到更多的感谢,却绝无这么多的功德了。有心无心,便只在一念之间。   许仙收起功德牌,却觉得一冷。余光一扫,只见那王道灵青白着脸站在街口,才微微皱起眉头。   过了一会儿,小青忽然凑过来,将一个纸条递给许仙,许仙接过一看,只见上书道“好一对青白妖精,竟敢盗取万灵丹,陷害道爷。有种就别在暗处动手脚,光明正大来一较高低,若不将你两人铲除,难消道爷心头之恨。”   小青道:“那王道灵还赶来挑衅,看本姑娘不打他个满地找牙。”   许仙轻轻放下纸条,拿起茶盏,却道:“你去会会他就是了。”心中却是另有打算。   小青见许仙不肯帮忙,恼道:“好你个许仙,我们说好的。”   许仙品了口茶,摇摇头道:“时机未到,我何曾失信于人。你且去,姐姐快回来了,我去让让她帮你。”   小青冷“哼”一声,狠狠瞪了许仙一眼,扭转蛮腰,回身便走。许仙却依旧是不动声色,待到白素贞归来,许仙上前道:“姐姐,辛苦了吧!”说着话将手边的茶水奉上,白素贞却是出去为苏州的各大井水解毒去了。   白素贞也不避忌,接过茶盏一口饮尽,却又问道:“小青呢!”   许仙将此事一说,白素贞奇怪的看了许仙一眼,便去帮小青。   城外的密林中,小青已与王道灵已交手数十招。但王道灵一身所学却是玄门正宗,非小青所能比,而且道行也要更胜于她。若非见小青生的娇俏,想要擒了她快活,还能威胁白素贞,小青恐怕已是不敌。   小青心中对许仙更生怨气,你若肯来帮我,这道士哪里是我的对手。正打到凶险处,一道白光从天而降,白色的衣袖一拂,却包含了莫大的法力。但她心思温柔,这一下也并非是杀手。   王道灵急忙后退,却见是白素贞,心中恼恨,却也只得化光遁走。急急如丧家之犬一般,见身后并不追来,才停下来。一掌将身边一株小树劈断,道:“我王道灵定报此仇。”   但法力的差距非是一朝一夕能够弥补,不由想起茅山门中一种秘法来——驱神符。能够召出天庭正神,威力非同小可,绝非任何凡间妖孽所能抵挡。   但此法须得沐浴更衣,登坛做法,消耗数十年功力,也未必能够成功。就算能够成功,也须得假手那许仙才行。但想要报仇,却非得如此不可了。   而且想那许仙,不过区区一芥凡人,只要自己多加言语一番,定然能够成功。随即定下心思来,决定要赌一赌,若成功了,便能要了那两条蛇的小命,报仇雪恨。再泡制那许仙也不迟。   许仙却知道他定然能够成功,电视上是这么演的嘛! 第十四章 吕洞宾   驱神符许仙也懂,这乃是《墨符箓》上部中的符箓,他就曾使用过驱神符中最低级的一种,召过天兵天将搞人海战术擒拿小青。   从实际的使用效果来说,这是威力最大的一种符箓。因为按道理来说,只要是天庭正神,都可以受它的召唤。   但是这种符箓的制作,同时也有很大的难处。就是那个“神”得愿意被你召唤,焚香祷告,登坛做法也就不说了。更要消耗本身的道行法力,付出的代价极大,却又不一定能够成功。   而且最大的问题是,就算符请下来了,也不一定能完成施术者的心愿。神仙不是召唤兽,召下来就听你的。施术者仿佛发了一条信息给天上的某位神仙:大哥,这里有点事小弟撑不住了,请您下来一趟给小弟做主。   而且这件事还不能是恶事,不能是私事。神仙中没有所谓的恶人,正直如神,便是如此。   假如天上某位大神下来一看,和施术者说的情况不一样,甚至是欺骗了自己。那啥也不用说了,训斥一顿还是轻的。赶上心里不痛快,或者爆脾气的神仙,一伸手把你也给灭了,那才是乐子大了。   因为这诸多缘故,许仙也一直没有试图制作过驱神符。但若有人做了送给他,那当然是乐意之至。   巍巍山崖之上,已然设好了香案。黄纸朱砂写好的一张张符箓贴在周边的山崖上,任由山风激荡,却纹丝不动。王道灵身着杏黄道袍,胸前阴阳,背后八卦,唇上还续着些胡子。一脉庄严气象,哪还有卖药时候的轻浮。   王道灵纳头一拜,手中碎符一洒,漫天飞舞,却在半空就化作飞灰。口中念念有词道:“玄天老祖,念弟子王道灵除妖心切,请赐我三道灵符吧!”香案正摆放着三张灵符,却还没有什么作用。   所谓玄天老祖,又称玄天大帝,乃是所谓的“真武大帝”,全称乃是“真武荡魔大帝”,如其名中“荡魔”二字,他司职的正是人间斩妖除魔之事。   王道灵要请的当然不是这位神仙,这也不是能请的神仙。但如同在人间行事,莫管大事小情,总要先让主任、经理之流的部门领导签字同意才行,虽然往往是个过程,却是绝不能少的。   王道灵已然在此坐了整整三天了,面容却已经瘦了一圈。他乃是修行有成的精怪,莫说是三天,就是三个月也绝对是精满神足。只因维持这个法坛便要不断的消耗道行灵力,仅这三天时间,便已经搭上了数十年的道行,却连水花都还没见一个。若非报仇心切,早就支持不住了。   神仙也是人,精力时间也是有限的。而神州大地,那么多妖魔鬼怪在胡作非为,那么多善男信女上香祷告。而天庭的编制可没公务员那么大的队伍,哪里忙的过来。所谓全知全能,不过是人胡诌出来。   但正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王道灵这一股怨念终归感动了上苍。   就在此时,只见天空风起云涌,地面飞沙走石。王道灵脸上显出狂喜的神色,将祝词念的更是起劲。   这个现象表明,真武大帝准备在他的文件上签“同意”两个大字。只见一道惊雷闪过,桌上三张灵符一动,王道灵连忙取了,一瞧上面的符画已然多了一层灵光,只要寻了合适的时机触发,便能召出天庭正神。不由心头狂喜,拜了又拜,口中道:“谢谢恩师,谢谢恩师。”   这倒不是说他们有什么师徒关系,而是真武大帝乃是除妖的祖宗,自然也管制着这天下的妖物,所以才称为恩师。   王道灵卸去脸上庄严的表情,露出一丝狰狞的笑意来,道:“白素贞,看你还不死。”   但许仙知道,白素贞不会死,就是没有自己,她也会过的好好的。从表面的剧情来看,下凡除妖的武财神赵公明被白素贞戴了高帽,最终给说服了,反而训斥了王道灵一顿。   但是一个神仙真的有那么容易被说服吗?就是一个小公司的小领导,你去说服他试试。   而许仙却也知道,白素贞下凡正是经过真武大帝同意的,还亲赐了一颗灵丹化去身上的毒气,才能与凡人结婚生子。   换句话说,白素贞的后台很硬,起码比王道灵要硬的多。能得观世音菩萨屡次相救,能得南极勾陈大帝送珍贵的灵芝仙草,能在黑白无常手中数次抢夺声魂,能在水漫金山之后却只受二十年禁足,这样微不足道的惩罚,而文曲星君还要投胎做她的儿子。   简而言之,王道灵请神来对付她,纯粹是脑袋让门给挤了。武财神下凡就不是为了对付白素贞,而是为了抽他嘴巴子的。   但许仙自然不会去探寻她的身世来历,就像自己也保守着穿越的秘密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而她现在站在自己面前,温柔的对待自己,那就足够了。无关信任,这只是人与人相处的尺度。   百草堂药铺里的生意终于好了起来,许仙一边坐堂为病人看诊,却把编书的心思给放下了不少。任何东西都需顺其自然,不能有急功近利的想法。既然扮演着大夫的角色,就该认真的对待面前的病人才是。   把过了脉,写好了方,一展手道:“老人家,请到那边去抓药吧!”   面前那老汉瘦骨嶙峋,衣衫褴褛,哑着嗓子道了一番谢,过了一会儿,却见面前一道白色的倩影,将手中的茶点放下,微笑道:“累了吧!”见许仙摇头,却又轻声道:“那位老人家药钱不够,我们……”虽是小事也得知会许仙一声。   许仙轻轻一握她的素手,道:“姐姐,这还有什么说的,免去就是了。我们本就不是为赚几个银子。”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许仙虽然还算不上“达”,但兼济周围一些穷苦百姓却是没有问题的。   白素贞与他相视一笑,转身去向柜上交代。那位老人家又来向许仙道谢,昏花的老眼中含着浊泪,要给许仙跪下。许仙一面搀扶,心中却没有多少行善的快意,反而觉得有些沉重。   就是现代,医疗也是中国人的大问题,更何况是物质不丰裕的古代。不知多少有了病却没钱医治,只能一味苦熬,听天由命。其中的痛苦不是旁人能够理解的,更兼得庸医害人,欺病者无知,经常故意拖延病症来骗取药费,敲骨吸髓,其中的惨状更是不足与外人道哉。   “老人家,你们村里若有看不起病的,你去知会他们,尽管到我这里来,我当尽力为你们医治。”只论成本的话,为这老汉治病,拢共也花不了几两银子。而几两银子,有时候是一条人命,有时候却是桌上一道可有可无的菜肴。   望着那老汉蹒跚离去的背影,白素贞忽然道:“汉文,为何不搞一个义诊,免费医治,还能多些生意。”   许仙却摇摇头道:“不,我要将百草堂的药价诊费抬高一倍。”   白素贞一愣,不知许仙为何如此说法。却听许仙解释道:“我的精力时间,都是有限,还是尽量节省下来帮助一些最需要帮助的人。”   白素贞这才恍然,这样的话,普通的客人必然减少,剩下的就是家有余裕,不在乎这点银子的人。而对那些看不起病的病人,却是分文不收。这样既节省了精力,也将银子用在了刀刃上。   不由对许仙更是佩服,这样的好主意,却是少经世事的她所想不到的。   许仙又道:“而且这样的话,也不必得罪苏州的同行们。”毕竟将来还要借助他们的力量,最好还是不要积下仇怨。当然,其中的少数人,已然被他列在了黑名单里。   白素贞将手放在许仙的肩膀上,许仙轻轻握住,只觉握住了一块软玉一般,但心情却格外的平静。抛却了那许多功利心、恩仇心,只以对方的品性相交,便觉得心心相印,再投契不过。   得了片刻空闲,许仙站起身,道:“姐姐,你来看。”   揭开屏风,却见后面的隔间里,供着一副画,许仙解释道:“这还是上次时疫之后,别人送的。”   白素贞一凝眸却见是一副吕洞宾的画像,手持拂尘,身背长剑,腰间还挂着一个大葫芦。微露醉态,却如青松迎客,醉而不乱。一派仙姿出众,道貌岸然。   许仙笑道:“吕洞宾乃是药材行的祖师爷,又是上八洞的神仙,又是医,又是道,正和我是同行呢!而且也是身兼儒释道于一身,真像,真像。”   白素贞闻他毫不客气的将自己与吕洞宾做比,不禁笑道:“真个不害臊。”却见他白衣如雪,负手而立望着那一副吕洞宾的画像,神态虽是大不相同,但那种从容淡定的气度,隐隐约约间,竟真有几分神似。   不禁暗叹,前世今生,你又是何许人也呢?   许仙也笑道:“不像吗?”   白素贞却道:“不正经起来,倒是像得很。”吕洞宾可是个有名的风流神仙呢!   两人正望着对方,却不觉画上的人物,眼眸一动,便又定住。   而就在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终南山,凌云峰一处石台之上,云遮雾绕,人迹不至。却有二人正在对弈,一个续着长须,儒雅非凡。另一个袒胸露乳,头上却扎着小儿一般的双髻。   细看处,那长须道人竟然与许仙的百草堂上供着的画像,惊人的相似,除了吕洞宾,还能有谁。吕洞宾扶着胡须,含笑道:“师兄,你猜我方才听到了什么?”   被他称为师兄的,自然是点化他的汉钟离了。他们之间亦师亦友,结成道侣,一同在终南山参禅悟道。方才借着下棋的功夫,吕洞宾神游物外,却听了几句闲言碎语。   汉钟离落了一子,呵呵笑道:“定然是趣事,吾弟还不说来听听。”   吕洞宾道:“我听到二人在我画像前对语,一个说与我很像,一个说我不正经。”   汉钟离却道:“毁你骂你,又有什么稀奇。”   吕洞宾闲落一子,道:“师兄莫急,听我慢慢道来。我睁眼瞧去,一个竟然是千年修成的白蛇,化作极美貌的女子。”   汉钟离又抓起一子,道:“这倒是少见,难道你又动了风流根性?”   吕洞宾道:“岂敢岂敢,那女子端庄素净,一尘不垢,却非白牡丹之流能比。我要说的是另一个人。”面上露出极为有趣的神情。   汉钟离道:“哦?”却也有几分好奇。   吕洞宾道:“却是我那积年的老冤家。他不知使了什么法门,不但将来日搞的一团糟,将前尘也一并掩盖了,若非我与他纠葛甚深,怕还算不出是他来。”   汉钟离手中的棋子也停下了,惊讶道:“是他?”却又放平了心思,将子落下,道:“他还在轮回吗?今生不知修出了几分道行。”一入轮回,前尘皆空。   吕洞宾笑道:“似乎还有几分道行,但又纠缠了许多尘缘,怕是难有结果。”而后站起身来,道:“我且去江南一趟,会一会这老对头。”   汉钟离一抬眼道:“你要渡他?”   吕洞宾的身形却已在白云之外,遥遥的有声音传来,“他若是受人度的性子,又怎会轮回这么久。”   汉钟离低下头,瞧瞧石台上的棋盘,嘟囔道:“输了又跑。”   仙音渺渺,云霞翻腾,不知是鹤唳,还是笑声。   今天便是四月十四,纯阳祖师的生日。相传每年这个时候,吕洞宾都要化身乞丐、小贩,混在人群之中济世度人,因而逢此盛日每个人都可能是他的化身,轧到他身边,就会得到仙气,交上好运,这样你挤我挤的,苏州方言便叫作“轧神仙”,也就是“挤神仙”。   许仙自然不会相信吕洞宾会来挤什么神仙,但今天可是他丰收的日子,自然是喜气洋洋。   房间里,白素贞又帮他整了整衣衫,嘱咐道:“早去早回。”   许仙笑道:“不知姐姐可要我捎些什么东西吗?”却知面前的女子对于凡间的吃穿用度,并不如何讲究。   白素贞也微笑道:“那就要看你心意了。”   许仙别过了她,却并不急着出门,而是到湖中水榭中,喊道:“小青。”这旁边有一座极大的假山立在水中,具许仙推测,小青应该在那假山下面玩狂蟒之灾的游戏。   果然便听水中传出声音,道:“做什么?”   许仙微微一笑,只说了两个字,道:“内丹。”   仿佛含有神奇的魔力,只听哗的一声水声,小青从水力钻出,落在许仙面前,已化作了人形。上身是白衣笼着白纱罩衣,下身是碧绿的长裙。耳侧几条细细的发辫,在末端束着青丝,后面却是一条长长马尾,显得十分爽利。   小青只盯着许仙道:“你再敢骗我,我就……”   话还没说完,许仙手中的符箓就堵住了她的嘴,三张五雷符,三张定身符,她可是亲身尝试过这东西的威力。伸手欲抓,却抓了个空,“你!”   许仙笑道:“我们得约法三章才行。”此刻的表情非常有诱拐的嫌疑。   小青只得道:“你说。”   许仙道:“我已猜出那蛤蟆精的位置,但你不能同我走在一起,免得打草惊……蛤蟆。而看到他之后,要接到我的示意,才能动手。”见小青犹豫,便将手中的几张符箓塞在她手中道:“你若肯答应,那自然是最好。若是不肯,这几张符箓便送给你,你接着回水里睡觉好了,我一个人去找那蛤蟆的麻烦。”   小青见许仙如此大方,也不好同他争执,道:“好吧!”   许仙微微一笑,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小青是个非常讲义气的直性子人。   福济观又称为神仙观,位于苏州阊门下塘街。每年的四月十四,都会有大型的庙会。许仙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见街边挤满了商贩。   路上耍把式卖大力丸的,套圈踩高跷的,更是数不胜数。许仙并不多加流连,就进了福济观中,又拜了拜纯阳祖师,想了半天,却没想出自己要求什么。   倒花了几文钱向观里的道士求了根签,一解签,说是许仙今天定然能挤到神仙,今年的福气很是了得。许仙付之一哂,又赏了几文钱。走了几步,又见一人解签,留耳一听,却是一般答案。   反正神仙会化作凡人的模样,沾上的也是所谓的“仙气”,自然由得他们去说。许仙不禁感叹发明这个节庆的人,当真是有智慧。不过其实也是图个吉利而已,真真假假倒在其次。   许仙出了道观,沿着路途走了几圈,走到一个僻静处,那王道灵不知从哪冒出来,远远的叫住他道:“许大官人,许大官人,请留步。”   二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脸上是各自表情,心里却是同一句话。   “终于把你等到了。” 第十五章 夫人   许仙心里却还存在一层担心,小青莫要这时候出来才好,不然就误了事机。天气炎热,小青早已跟得不耐烦了,此刻见梦中的“大餐”出现在自己面前,简直要扑上去。却又想起了许仙的嘱咐,终于止住了身形。   而那几张符,已被握在手中了,只等许仙的信号。   许仙皱眉道:“又是你!”说着话,抬脚就要走。   王道灵急忙挡在他面前道:“我们有缘啊!”虽然心里对他恨的咬牙切齿,脸上却还带着笑意。   许仙停下脚步,道:“何事?”   王道灵道:“我是为了救你啊,你好好想想,最近府中是不是老出怪事。”人与精怪朝夕相处,定然会露出马脚来,只要勾起他的疑心,不怕他不上钩。   许仙道:“大丈夫行事无愧于天,怕什么怪事。”但也露出些许犹豫的神色。家里确实有很多怪事,小青整天玩狂蟒之灾就不说了,昨晚那五鬼一起吃醉了酒显出形来,在园子里乱逛,被自己狠狠教训了一顿。   王道灵暗道得计,更进一步道:“许官人是大丈夫,真君子,寻常邪祟,自然不敢侵害。只是若碰到了道行深厚的妖怪,怕就没那么简单了。”   许仙道:“道行深厚的妖怪?”他身边道行最深厚的妖怪非白素贞莫属,但她向来自律的很,就算是羡慕小青整天泡在水里。也绝从不肯在自己面前显出原形,也可以说是腼腆吧!   王道灵更是兴奋,道:“对啊,我看许公子你身上已染了摇妖气。”   许仙做出“半信半疑”的样子,却并不站在原地,而是慢慢的走着,王道灵也跟在他身边不断的“开导”于他。不知不觉,已然偏离的小道,走到一旁的林子里去。   王道灵见许仙意动,从怀中掏出那三张灵符,道:“我这有三张灵符,乃是神仙所赐,只要官人请了回去,按照贫道所教的方法,管教那妖魔,现出原形。”   许仙眼眸微动,清楚的感应到那三张灵符上所蕴含的灵气,心道:好小子,真让你做成了。口中却道:“要是这符不灵呢?”   王道灵道:“要是这符不灵,我不收你银子。”为了这三道灵符,他不但消耗的数十年道行。为了布置祭台,连银钱也消耗了不少。凭他贪吝的性子,这时正要找补回来。   许仙故作惊讶的道:“还要银子?”言罢就疾步而走,却更向林子的深处行去。   王道灵道:“皇帝不差饿兵,更何况是天上的神仙,我要的也不多,只要……”掐指一算,却怎么都算不清许仙身上带了多少银子,一瞟许仙腰间的追星剑,装饰不凡,便道:“只要许官人腰间这把剑就好了。”   许仙思虑了一番,道:“也好。”一边解下腰间的追星剑,一边伸手道:“符拿来。”   王道灵一边贪婪的瞧着追星将,一边将手中的三道灵符递上。   日光明媚,林木成荫,散碎的阳光落在林中,显得安详而又宁静,一阵微风吹过,王道灵莫名的打了个机灵,动物的本能告诉他,有些不对劲。   许仙的手已经握住了那三张灵符,王道灵却下意识的握紧了,望向许仙。四目相对,许仙微微一笑,王道灵暗道“不好!”,正要即刻触发灵符。   许仙拇指一勾,“唰”的一声,长剑出鞘,白色的剑芒反映着金色的阳光,耀目的令人不敢直视,王道灵“哎呀”一声,下意识的捂住双眼,觉得目如针扎一般。   那三道灵符便被许仙收入怀中,这可是大召唤术的卷轴,可要小心保管才是。再想挥剑攻击,那王道灵却见他已然推到十步开外。许仙虽然懂得不少术法,但在这个距离却定然是留不住这个蛤蟆精的。   而且显然对自己剑光的抵御能力要比小青强的多,一则是道行更高一些,二就是他修炼的乃是玄门正宗,非小青这妖修所能比。   王道灵正欲喝骂,却见许仙惊讶的望着自己,道:“道士,你怎么啦?”   星宿海的法门最为隐蔽,就是这时候,王道灵也没感应到许仙身上有任何的异样。不由心疑,难道是那剑的威力,便凝神去看那剑,他可是识货的,讶然的想:“这剑似乎有了灵性。”   这把剑的价值远超他的想象。不由想到,若有这把剑在手中,那青蛇早被他擒下做了夫人。心中立时生出一股贪婪来,这样的东西可是天下难寻。   有道是“利令智昏”,他贪欲之念一起,那一点灵性的感应便立刻暗昧下来。一步一步的走上前去,伸出手想要去拿那追星剑。   许仙却又露出犹豫的神色,道:“不如我还是给钱吧!”王道灵心中更是急躁,欲夺那剑,拉扯之间。王道灵忽然觉得手被许仙握住,只听轻轻一声“定”,身体立刻呆住,眼中满是惊骇的望着许仙。   许仙的眼眸却已淡然如水一般,莹白的长剑颤鸣着,如银龙一般刺入王道灵的身体之中。   王道灵却一下挣脱了定身符的束缚,双腿一蹬,冲天而起,形如一只人形的大蛤蟆,却也带走了许仙手中的追星剑。   小青一直在暗处瞧着,心里暗暗惊心,方知自己头一次被许仙擒拿绝非偶然。旁观者清,她身在局外,才清清楚楚的看出,许仙这老好人发起飙时的厉害。   那次他若是一心下杀手,自己怕是早不再人世了。于是更不敢轻举妄动,只等着许仙的信号,却怎么都等不到。   忽然见许仙一剑刺穿了那蛤蟆精,心中不知是何滋味,那蛤蟆精竟然就这么冲天而起,这才急急的跑出去,却见烟尘之中,许仙好整以暇的抬着头,没有任何追击的意思。   小青道:“你……”却闻头顶风声急动,旁的避开。烟尘散尽,才见一只大蛤蟆落在地上,一双眼睛死不瞑目的鼓着。追星剑上本身的精金之气已然带有莫大的伤害,被雷光击中之后,更多了一股雷霆之光,再加上许仙本身的太阳真火。   三种力量合而为一,王道灵连神魂都逃不出去,就被击碎了。那一跃只是临死的挣扎而已,到了半空就丢了性命。   许仙走过去,将追星剑拔出,莹白的剑身滴血不沾。轻抚剑身,却同时感觉出剑上的欢喜之意,却是吸纳了蛤蟆精散碎的神魂。没有什么魔剑神剑的区别,兵器的魂灵本就是好杀的。一双淡然如水的眸子,望向惊讶的小青。   小青不禁退后一步,脸上露出惊骇的神色来。日光碎落,无风无蝉,林中寂静如死。小青却忽然觉得难以呼吸起来,不是所谓的杀气,而是某种更玄妙的东西,让她想要逃,离许仙越远越好。   忽的一阵清风拂过,许仙打了个寒战,摇摇头,对小青笑道:“你怎么啦?”却没察觉自己方才有什么不对。   只这微微一笑,光就还是光,林就还是林。小青吐了口气,强笑道:“没什么!”   许仙莫名其妙,回剑入鞘。弯下腰在地上的大蛤蟆身上轻轻一握,一颗青黑色的内丹就被取了出来。许仙到现在已经见过好几颗内丹,每一颗内丹都如水银落地,颗颗浑圆。   但每一颗的性质却都不尽相同,白虎的风,赤龙的水。而手中这一颗内丹,除了水之外,似乎还包含了毒的性质,除非化去其中的毒性,不然却不是自己能够吸收的。但要化去毒性的同时,花费的时间且不去说,这颗内丹的效用也必然大大减少。   小青眼中却流露出动人的神采,她本就是一条竹叶青蛇修炼成精,身具毒性。这颗内丹正与她的属性相合。若能吞下它,再花些时日,一下子便能增加数百年的道行。   许仙将青黑色内丹递给小青道:“诺,拿去吧!”   小青跳起来,不敢相信的道:“给我的吗?”这颗内丹的价值大到不能不让她跳起来,那蛤蟆精的修为可是比她还要高的。   许仙道:“不是你整天把信诺、信诺的,挂在嘴边。”   小青不由伸出手去,却又放下,抱臂撅嘴道:“本姑娘才不稀罕呢!”她是个是非分明的人,这次自己根本没帮上什么忙,已经白拿了他几张符,有怎么好意思,再收这样珍贵的内丹。但眼睛却被牢牢的吸在上面。   许仙不由失笑,拉过她的手,把那颗内丹放在她手心里,笑道:“你平日若有这么腼腆就好了。”他同小青相处,固然不算融洽。但小青那种心直口快,是非分明的性子,却也正是他喜欢的。比起受苏州士绅的马屁,反倒是被她骂几句,要舒心的多。   小青握着那颗内丹,就松不开手了,心里暗骂自己没骨气,口中却道:“你别以为凭一颗破内丹,就能收买本姑娘。我,我……”她我了半天,脸色涨的通红,终于轻声道:“谢谢你。”   正在搜刮蛤蟆精财物的许仙一愣,道:“什么?”   小青大吼道:“谢谢你,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许仙被吓了一跳,苦笑着摆摆手道:“再说吧!”   反思自己这次战斗,处处设谋,步步为营,慢慢将蛤蟆精诱入套中,最后毕其功于一役。虽然实际上只是用一剑就将这蛤蟆精秒杀,但为了刺出这一剑,不知花费了多少心机。这才感觉方才那种状态,冷静的连自己都觉得有些奇异。   本来怎么也得和小青一起出手才能留住这蛤蟆精,最后竟然被自己一个人就解决了。但这种冷静毕竟不是坏事,也就无暇多思。注意力已被从蛤蟆精身上搜刮出来的东西给吸引住了。   单是的符箓就足足有一包,里面的东西乱七八糟。更有些奇奇怪怪的药粉,不知是作何功效。另有铜铃一只,桃木剑一把,都不是寻常器物,而含有灵力的波动。   而最让许仙感兴趣的却是一本名为《五雷掌法》的书,装订的甚为精致,看书印乃是出自茅山道的正宗法门。略一翻看,上面将身与法合为一体,即是精妙的掌法,又是御雷的道法。练到深处,便能调集身体五脏,金木水火土之力,而成五雷,掌上便能附着雷火之力,威力非凡。   许仙虽然得过一本《猿公击剑图》,近战也算勉强有拿得出手的武艺,但是他毕竟没有修炼过内功,身体也只是常人之中较为健硕的,其中的许多精妙之处就施展不出来。上次在海边也是借着敖浑的身躯和追星剑两样法宝,才能勉强和敖黥一斗。   如今有了这《五雷掌法》,便弥补了这一缺陷,更加能够锻造肉身,强健躯体,不止做一个文弱书生。   将东西收敛完毕,将一点太阳真火落在那大蛤蟆的躯体上,金色的火焰恣意蔓延,很快将那大蛤蟆吞没,化为灰烬。小青握着内丹,望着这一幕,忽然觉得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觉。   林间的草地上就只剩下一片焦痕,许仙知道这是自己的控制功夫没到家的缘故,摇摇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走吧!”   茅山大茅峰顶的九霄宫中,虽是白昼,在一个侧室里却燃着许多灯火,青铜所铸的灯台形如仙鹤,旁边有一个道童时刻守候,为灯添油。   忽然见一盏长明灯忽然熄灭,宫中无风,盏中油满,守灯的道童大惊失色,慌忙向着殿外跑去。过了一会儿,一个长眉道人站在灯前,掐指一算,不由皱起了眉头。   许仙同小青一前一后,往家走着。   小青已将内丹吞入腹中,恨不得现在的就开始吸食,却也不得不忍耐一番。却见许仙一拍脑袋道:“差点忘了。”   小青道:“什么?”   许仙解释道:“还得给你姐姐买礼物。”转向大路,到一家珠宝店中。店面极大,但他观赏了一圈,却都没有满意的。送给她的礼物,若只是金钗之类的,绝配不上她。   “掌柜,就只有这些了吗?”   那掌柜见许仙气度不凡,身边带的女子也是绝色,便道:“公子若有心,可以到里面瞧瞧,为这为姑娘挑一个满意的。”   小青一心念着肚里那颗内丹,却又不好丢下许仙,独自回去,只盼许仙赶紧买好。就道:“你去买吧,我在外面等你。”   便又转入里间,装饰也比外面精致了几分。已经有一位女客正在选东西,而招待她的竟然是久违了的金圣杰,才知这珠宝行竟然是他家开的。   许仙上前笑道:“你小子竟也从良了。”   金圣杰对面前女客尴尬一笑,才对许仙道的:“你怎么来了?”这是金万成给他安排的工作。   许仙道:“照顾你生意啊!”便将事由一说,金圣杰也念起白素贞与小青的容颜,苦笑道:“你这可是难为我,这可是我的珍藏。”转身就去柜中寻找。   那位女客,轻眉如黛,唇如涂朱,甚是美丽。只是身边跟着丫鬟,头上盘着发髻,做妇人打扮。淡淡的瞥了一眼许仙,便低头去瞧柜中饰物,气质娴静舒雅,一看便是知礼守节之辈。   许仙冲她微一施礼,也不多言,却见金圣杰拿出两只寻常木盒来,放在桌上。打开一瞧,一只珍珠项链,却全都由粉红色的珍珠构成。而另一个是一对深青色水晶耳坠,雕成精巧的菱形。   连许仙也不禁佩服金圣杰的眼光与品味,这项链简洁干净,典雅大方,正适合白素贞的气质。其中的温润之感,更如其人一样。而那对菱形的水晶项坠,可不就是那尖锐却又纯净透彻的小青吗?   许仙道:“怎么算?”   金圣杰指指水晶项坠道:“做这一样的是我们这一行最好的师傅,练手时做的,却是妙手偶得,出了难得的精品。但水玉本身价不高,我做主送给你也无妨。但这一样,却非得付钱不可。”人情是人情,规矩是规矩,分明的很。   那女客的眼光也被这两样东西吸引,不由问道:“掌柜,这货还有吗?”   金圣杰也露出为难的神情,道:“这位夫人,这两样东西,小号都只有这一件。”这两样东西是他特意留下来,准备纵意花场用的。许仙前来,才会忍痛割爱。   还不等那女客说话,身边的丫鬟就道:“你方才不把这东西拿出来,害的我们挑了又挑,我们想买,又说没有,你是怎么做生意的。”尖牙利齿,甚是刁钻。又面露得色的道:“你知道我家夫人同知府老爷是什么关系?”   正想说下去,却被女客以眼神止住。   但金圣杰和许仙却都皱起了眉头,这美貌妇人,莫非就是苏州知府的夫人?   许仙将余光往她小腹一扫,果然微微隆起,显是有了身孕,只是身材娇小,不太显怀而已。   若是按着原本的剧情,她这该是龙凤胎,从而造成难产。将来还要靠白素贞来救她一命,而许仙也正是凭着这个功劳才做上了三皇祖师会的会首。 第十六章 宿敌   金圣杰立刻感觉为难,他虽然狂傲,却没狂傲到无视一个知府的份上。那就不是狂傲,而是愚蠢了。   俗话说“灭门的县令,抄家的知府”,从来都不是虚言。若这位知府夫人真是个心胸狭隘之人,同知府大人吹吹耳边风,想要这家珠宝店开不下去,有太多的办法。想到此处,便有些为难的望向许仙。   许仙却在想着,怎么尽量避免这场事故,虽然这件事给他带来的实际利益,委实比那蛤蟆精下毒还要大的多。但难产三日三夜,有是何等的痛苦,又是这样一个娇小的女子。   他有意不去看金圣杰的眼神,却想看这位陈夫人是个什么性子。若是个寻常傲气凌人的官家夫人,那就请她吃些苦头好了。   却见那陈夫人对金圣杰道:“掌柜,这两件东西既然是这位公子相中的,那就让与他。我就定下一条同样的项链,等下次再来取吧!”声音清冷而柔婉,却无半分居高临下的味道。   许仙微笑道:“那就谢过夫人了。”心中肯定道:这样的人,不该受苦。   陈夫人微微颔首,正要带着丫鬟离去。许仙拿了东西,上前几步道:“在下许仙,在阊门开了间药铺,名为百草堂。夫人若是觉得身体不适,可到小号去光顾。”   药铺拉生意的话,怎么说都不会很吉利,那丫鬟顿时对他怒目而视。   陈夫人眸中露出好奇的神色,道:“你就是那作诗的许仙?”她乃是大家闺秀,纯于诗书。不但对许仙的大名多有耳闻,而且对许仙的才学更是衷心赞叹,如今一睹真容,也生出了许多好奇心。   许仙点头道:“正是在下。”   陈夫人虽然想多说几句,但在街面上同一个陌生男人攀谈,委实不像样子,裣衽施礼,道:“若有机会,定当拜会。”便转身离去。   许仙知道,这一礼,是礼的自己的才学。结下这个善缘,以后总有机会帮助她。走出门见小青正无聊的坐在台阶边,上前轻轻拍拍她的肩膀,道:“走吧!”却因呆的时间太久,又被埋怨了一通。   回到家中,白素贞准备好了饭菜。   许仙将今日之事同白素贞一说,白素贞却颦眉道:“那道士虽然可恶,但却罪不至死,你又何必如此呢?而且妄开杀戒,来日必有后患。”   许仙拿出那三道灵符给白素贞,道:“他今日请了三道神符,想置你们于死地。若非料错了我,现在已然惹了天大的麻烦。”   小青也道:“是啊,姐姐。这样的人,要除恶务尽才好。不然不知道还有多少后患。”这时方觉得和许仙有些投契。   白素贞见了那三道灵符,也是心惊,还要再说什么。小青吐出那颗内丹,道:“姐姐,这内丹我们一人一半,好不好?”   白素贞笑着摇摇头道:“这内丹刚好同你相合,你一个人吃了吧!来,我们吃饭吧!”便为二人盛饭,身边最亲近的两人都是如此说法,她也不好固执己见。   许仙知她不能够释怀,起身拿出木盒道:“姐姐,你看这是什么?”   白素贞笑道:“你还记得啊!”   许仙微笑着打开盒子,淡粉色的珍珠夺目生辉。白素贞“啊”的一声,这可是超过她想象的礼物,道:“这个太贵了吧!”小青道:“这项链好漂亮,姐姐快带上试试。”   白素贞还要推拒,许仙道:“给姐姐买东西,有什么贵不贵的。来,我给你带上吧!”言罢站起身来,到她身后,撩起白纱,却嗅到一股淡淡的清香,不知是发香还是别的什么。试着将项链带在她天鹅般修长的脖颈上。   项链不长,指端不经意的触碰到她的脖颈,细腻的触觉便沿着指尖传入心里,手就变的笨拙了。要扣上本就不熟悉的锁扣,变得更加困难,难免更多的触碰。平日握握她的手,已觉得能够习惯,到头来,却还是如此的笨拙。   白素贞低着榛首,任由他为自己带上项链,脸色本就微红,触碰几次,白皙的肤色上便染上一层红晕。许仙也有些着急,低下头细看,却将呼吸拂在她颈间,却同时嗅到更是馥郁的香气。   她知他并非是有意轻薄,也怕拒绝伤了他的心意,便强自忍耐。小青捧着脸颊在一边催促,道:“还没好吗?”许仙忙道:“快了,快了。”   白素贞却感觉两股热气吐在脖颈上,经不住微微仰起头,想说要自己来。却听“咔”的一声,合上了锁扣,许仙道:“终于好了。”才觉得自己的手心竟然满是汗水。   击杀那蛤蟆精时平静如水的心态,此刻荡然无存。许仙看小青呆在那里,转到白素贞的面前,却也不由呆住。淡粉色的珍珠项链合在她修长秀雅的弧度上,却似她的肌肤一般的细腻。而她白皙的肤色正染上一层淡粉的晕色,却与珍珠的色泽,相得益彰。   白素贞被他们两个,瞧的更起羞意,红着脸道:“好看吗?”觉得脸颊都是热的,方才那些不悦早被抛到九霄云外了。   小青道:“好看极了。”赞叹的同时,却也极为羡慕。   许仙同白素贞对视一眼,同时闪开了眼光,却又禁不住再去瞧彼此的眼色。如此几次,都觉得桌边有一股奇怪的氛围升起,让他们坐立难安。   许仙干咳两声道:“小青,这是给你的。”打开木盒,却是那一对碧绿的水晶耳坠。   小青眼睛也亮了起来,毫不客气的接过,侧首带在圆润的耳垂上,摆摆头,那一对晶莹的耳坠也随之跃动起来,画出青色的弧度。先问白素贞道:“漂亮吗,姐姐。”得到肯定的答复,又对许仙道:“谢谢啦!”债多了不愁,既然已经欠了他那么大的人情。   白素贞将讶异的目光在许仙和小青脸上扫了几次,不知许仙施了什么法术,让一向嘴倔,竟能说出这两个字。许仙笑道:“你是我姐姐,小青当然就是我的妹妹喽。我们是一家人,自然好和睦相处啦!”   小青撅了撅嘴,却没有出口反驳,算是给许仙面子。   吃过午饭,小青就急着消耗那颗内丹,白素贞要在一旁协助。   药铺歇业半日,下午还要开张。开门没多久,就见两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许仙赶紧迎上去,道:“师叔,你怎么来了?”   许仙上次告知吴玉莲井水有问题,吴人杰这次是想来道一声谢,却只记得许仙留下那地址,在女儿的陪同下,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思的寻上门来,却没想到真的见了这么大一间药铺。只因他不是三皇祖师会中人,消息不够灵通的缘故。   吴人杰满心惊讶的道:“这是你开的?”吴玉莲娇声道:“许大哥好厉害,爹,我就说许大哥不会骗我们的,你还说他是吹牛。”   许仙笑着点点头,便请他们进来小坐。带着他们在厅中转了一圈,吴玉莲只是替他欢喜,吴人杰却是当过家的,知道茶米油盐贵,担忧的道:“这么大的店面,一月的租金那得多少啊!”   许仙道:“不要租金的,这是我的店面啊!”   吴人杰脑袋更觉得混乱,道:“你初来苏州,哪来的店面。”这和信里介绍的情况,出入太大了。   许仙道:“这是漕帮的赵帮主送的。”   吴玉莲拍手笑道:“难怪你能劝走那几个。”又不依道:“还骗我说跟他们讲道理。”还有一句话,没说出口,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拉着我的手。   许仙知道他们有些误会,解释道:“并非是有意欺瞒,凤山老师写那封信的时候,我确实身陷险境,几乎要被夺取功名,后来才化险为夷。在苏州那几日,得了师叔盛情招待,许仙如今还是感激不尽。”   吴人杰这才品出味来,苦笑道:“这么说,你还是秀才?没被革去功名?”   许仙答道:“恩,今年秋初,就要应试。”   吴人杰一番唏嘘之后,看许仙的眼光大是不同。一应试成功,那就不再是平民百姓,而是举人老爷,跃上枝头做凤凰。话里话外就多了几分尊敬,却让许仙好大不自在,倒是吴玉莲拍拍许仙的肩膀,笑道:“一定会中的。”   吴人杰立刻训斥道:“女孩子家的,全没体统。”吴玉莲讪讪的低下头,趁着吴人杰转过头去,做了个鬼脸。说起来,她的年龄也才不过十六七岁而已。   许仙便有旧事重提道:“师叔,我医术未精,而且要读书备考,这百草堂还想请师叔来坐镇,愿奉月钱百两。”   吴人杰的济人堂开的好好的,虽然不大,却也是自己的产业,如何肯舍了去做别人的伙计,正要拒绝,却听许仙那个数字,不禁犹豫起来,他的济人堂一月的收入也没这么多,再刨去诸多成本,更是少之又少。   但毕竟是故地难离,割舍不下。而且同许仙相交也不过数日,心中总还存着些许怀疑。   许仙却道:“师叔,这一百两非只是为人看病,而且侄儿有一桩心事,还想仰仗师叔的医术。”言罢,请他们稍待,转到后堂。   吴人杰喝着茶水,思虑起来。吴玉莲扯着吴人杰的手臂撒娇道:“爹,你就答应许大哥吧!他不会骗咱们的。你不答应,我回去告诉娘。”心里莫名的,对许仙很是信赖。而且心里还存着些小九九,要是爹答应了,我岂不是也要来这里帮忙,能天天见到许大哥吗。   吴人杰暗叹,女大不中留。就在这时,见许仙拿了一堆书本出来,放在茶几上,道:“师叔,您看看吧!”这是他根据记忆中的信息,完成的一部分医书。   吴人杰一愣,瞧那封面上《本草纲目》四个字,纳闷的想:“难道是医书,却也没什么特别的。”拿起一本来,翻看起来,却忽然睁大的眼睛,翻的越来越快,一页页的翻看过去。口中道:“了不起,是将所有的药草编目吗?”   许仙却笑道:“这部分还没有完成。”又从书堆里拿出一本交给他道:“您看看这本。”这里面大部分就是西医学普及,所带来的种种知识。   许仙没打算用西医来替代中医,也不想比较它们之间的优劣。医术的发明本就是为了治病救人,只要能达成这一目的,就是好的医术。而它山之石,可以攻玉。西医学的许多理论,却是对中医极大的弥补。   吴人杰方才如果还能勉强保持镇定的话,那么现在连拿书的手都颤抖起来,行医一生,哪个医生不想让自己的医术更好些。这本书的理论奇奇怪怪,但思索一番,却正合他几十年行医的经验相合,解答了心中许多疑惑,不由一页页的看下去。   人体的构成,细菌的作用,病毒的危害等等等等,虽然只是一个大体的理论,但只凭这些理论,足以颠覆整个时代的医学观念,将“中医”这一传统技艺,提高到一个更高的层次,让更多的人受益。   但想要让中医学融合这些知识,不是靠许仙一个人能完成的,而需要一大批的资深老中医,凭着各自深厚的医学知识,去投入,去研究,去探索。才有可能实现。   许仙好整以暇的喝口茶水。如同一本《九阴真经》放在武者的面前。许仙他相信,没有任何医生能够抵御这样的诱惑。吴玉莲在一旁看着进入疯魔状态的吴人杰,推推他道:“爹,爹,许大哥在等你回话呢!”   吴人杰这才清醒过来,深吸一口气,对许仙道:“贤侄,不,许掌柜,我答应你了,后日,不明日我就来百草堂供事。”   吴玉莲虽然盼他答应,却也没想到他答应的这么痛快,道:“爹,你不跟娘商量一下吗?”   吴人杰豪气勃发的一挥手道:“不用商量,这个主,我做了。”连吴玉莲也被镇住。   许仙站起身来,深施一礼道:“小侄多谢师叔成全。”又道:“以后称呼我汉文就行了。”   就在这时,天边一道流光落在苏州城中,百草堂前。乃一个道骨仙风的道士,正是吕洞宾,心中寻思,许仙该就在里面。   吕洞宾虽说度不了许仙,但心中却难免寻思,道:“我若能渡得他,让他做了我的弟子。来日忆起前尘往事,那才有趣,真是妙哉。”   只是度人不能轻度,先得去了解一番。先化作一名女子,拐进百草堂边的一家绸缎庄,同那店家攀谈的几句,问起那百草堂的事。   不用多打听,那胖胖的女老板立刻低声评价起来,道:“妹妹,姐姐劝你别到这家药铺,不但药价贵的要命,还常有些乱七八糟的人在里面。”想当初她石榴姐也是这条街有名的美人,可自从那穿白衣服的女人在街上露了几面,全将她的风头抢了去。   吕洞宾一愕,心道:“难道他今生,竟然是个贪财鄙吝的庸医吗?”又问了几家店,却都是一样的说法,药价贵的厉害。他还不肯轻信,正要去试一试许仙,问道:“老人家,那家店的掌柜,不知道叫做什么?”   其实他并不在意一个人的姓名,只是顺口一问而已。   那卖茶的老汉道:“好像是叫许仙来着。”   吕洞宾惊讶道:“许仙?”这名字他听过,虽然久居深山绝壁,但他的消息绝不闭塞,这天下间的大事小情,都能略知一二。   他知道近来天下间出了一个才贯当世的大才子,大诗人,名字正是许仙。他被度之前也是一个书生,还中过举人,算的上精通学问。初闻有人赞叹什么“大才子”,他心中也是不屑,以为是时人过誉,直到听到那几首诗才,方才甘拜下风,赞叹不已。   不由感叹,那人转轮至今,竟然有了这样的才华,却也正好能与他一晤。同时肯定,能做出这样诗词的人,绝不会是一个贪吝的商人,这还需自己亲自去试一试。   许仙正与吴人杰谈话,忽闻门外、传来一阵哀嚎声,走出门一瞧,却是一个衣不蔽体的乞丐,浑身散发着一股酸臭味,小腿上一个伤口,似乎是被狗咬了,大大的一片,已经开始化脓,那味道更是难闻,此刻哀嚎着向许仙求医。   许仙上前一查看,吓了一跳,这要是感染就完了,非得将这条腿锯掉不可,按着如今的医学条件,这乞丐必死无疑。顾不得污秽恶臭,忙把他扶起来,那乞丐瘸着条腿,将身子倚在许仙身上,顿时在白衣上留下斑斑污痕。   蓬乱的头发遮住乞丐的眼眸,无人看见乞丐眸中的光彩,感受着许仙体内蓬勃的灵力,竟然和曾经的自己有几分相似。脸上也未曾露出半分嫌恶的神情,反倒满是担心。   不愧是能和我争斗两世的男人,果然没让我失望。   今世又会如何呢?   我的,宿敌。 第十七章 三吻   许仙将乞丐扶进来,看他的腿伤,这些腐肉必须得割去才行。这些器物,店里都有。回头要去找这些东西,见吴玉莲冲自己使眼色,指指那乞丐,低声道:“许大哥,那……”   许仙止住她的话,笑了笑道:“救人一命吧!”   吴人杰皱眉道:“掌柜的,我看这腐毒已生,恐怕不容易料理。”没有诊费还是其次,若是病死在店里,那对百草堂的声明,怕是会有极大的损害。   许仙也道:“尽力而为。”取了刀具在火上炙烤一番,将一片断木塞进那乞丐嘴里,道:“忍着些吧!”便一刀刀的割下去,腐肉随刀而落,直到见到里面的鲜肉,才算罢休。   吴玉莲先是不忍卒睹,却又见他认真模样,不由入迷,暗道:许大哥真是个好人啊!心里一动。取了毛巾,为他拭去额头汗,许仙冲她微微一笑,便让她美滋滋的。   许仙处理完伤口,又去取了一些碾制好的成药洒在伤口上,取了干净的白布包扎好了。还想要嘱咐那乞丐两句,乞丐“噗”的吐出口中的木块,突然伸出污秽的大手在许仙眼上一抹,而后一言不发,站起身一瘸一拐的向门外走去。   许仙避之不及,被抹了个正着,只觉得眼睛刺痛,直欲流泪。   吴人杰怒斥道:“你做什么?狗咬吕洞宾,非送你去见官不可。”却见那乞丐一瘸一拐的走出门去,追出去一看,哪有乞丐的影子。   吴玉莲急忙上前道:“许大哥,你没事吧!快拿水洗洗,那乞丐也忒可恶了。”取了清水为许仙濯洗眼睛,许仙清洗一番,才觉刺痛之感稍解,心知有异。   抬眼要想吴玉莲道谢,却不禁吓了一跳,面前的二八佳人,忽然变的成熟起来,就仿佛二十多岁的青年女子,身姿显得更是婀娜,眉目也多风情。然而细看处,却又见她的脸庞在慢慢改变,变成越发的成熟美艳,眼角亦多了几道风韵的鱼尾。   吴玉莲被他异样的眼神,瞧的脸色通红,低下头道:“许大哥你怎么啦?”   然而许仙只是呆呆的看着,见她脸上的皱纹渐渐增多,容颜一丝丝苍老,青丝染成了白发。如同一朵娇花的含苞,盛开,与凋零。她的一生仿佛在许仙面前呈现。   这种过程,诡异而绝美,仿佛亲眼看见了时间的流逝,使人不能侧目。许仙暗念九字真言的“临”字决,勉强定下神来,移开视线,道:“我得去后面换换衣服。”   吴人杰见许仙的眼睛无妨,却又瞧他和女儿眉目之间,似乎有些不妙,忙道:“那我们就先告辞了,不耽误贤侄你的生意。”许仙抬眼去瞧他,却也是一样的变化,生人白骨,只在一瞬,勉强应了,送他们离去。   在看身上的白衣,哪还有半点污痕,盛装腐肉的铜盆里,唯余清水而已。   转身回到堂后,没有旁人,才松了口气。抬头却见立柱上的红漆在一点点斑驳,拿起桌上一碟红枣,却在一瞬间萎顿腐败下来。   许仙一阵头痛,不知那乞丐是什么来历,心知大概也是极高明的修道者,甚至是仙人一类的。吃这暗算对自己并无任何坏处,从某种程度上说,还是看到了事物的变化与本质,但这种感觉却委实难受。   他已用灵力在体内流转了数十次,却探查不出,丝毫的不对,只得到后面去寻白素贞,看她有何办法。   转到庭院,沿着鹅卵石小道,在走过一从花木的时候,那花朵便在自己的身边开放凋零了十数次。那一瞬间,也让他生出“逝者如斯,不如归去”的感慨。却又赶紧定下心神,短短的一路,将九字真言默念了上百遍。   若是被常人经历了这种情况,若不能大彻大悟,便要被逼疯,而且后者的几率显然要大的多。许仙若非修行有成,心志已定,已然不成自持。到了白素贞闺阁前头,拍门道:“姐姐,我要进来了。”   推门却见白素贞与小青盘膝坐在床上,白素贞正帮小青化开那颗内丹,见许仙进来,面有惊色,就停了功法,在小青耳边嘱咐两句,下床穿上绣鞋。   许仙却在恍惚间见到青白二蛇的腾舞,白素贞到许仙面前问道:“怎么啦,汉文。”   许仙苦笑着解释了一番,也不知是那个大神同自己开的玩笑。白素贞“啊”的一声,道:“你能看到我的真身?”   许仙点点头,她可不就是一条大白蛇吗?白素贞连忙伸手遮住他的眼睛,虽知他并不介意自己的身份,但总怕见到自己的真身,他生出异样的情绪。异类终归是异类。   许仙被她温软的手蒙住眼睛,苦笑道:“总不能老闭着眼睛吧!”   白素贞道:“你闭好眼睛。”而后慢慢的松开了手,抓着他的手道:“莫急,让我想想办法。”许仙只觉眼前一片黑暗,握着她的手才觉得安心了不少,不由将手中那双温玉轻轻抚摸。   纤细的指骨,温热的手心,优雅的弧度,虽在黑暗之中,也觉得美丽异常。平日同她的接触,总觉得心神不宁,身子僵硬,唯有这一双温软的玉手,让他的心思宁静,也能尽意的欣赏那种美。   白素贞手心发痒,脸色微红,轻叱一声“别作怪。”许仙便赶紧止住了动作,白素贞摇摇头,道:“逝者如斯,幻者如梦,你的这种状态,是一种极难修炼的道法,无论有任何沉迷,便以此目观之,必见本来面目。你今日不知遇到了什么人,竟然有如此的法力,将这种法门施在你的身上。不过,那个人应该并没有恶意。”   许仙捏了捏她的小指道:“旁的先不说,这东西有什么办法解除没有,我现在一瞧东西就变的厉害。”却闻白素贞叹道:“或许这才是他们的本来面目,若有这双眼睛,定然能领悟不少东西,对你的修行大有益处。”   许仙闭着眼睛道:“好了好了,姐姐怎么突然就说这种话,什么本来面目,难道我平常看到的东西都是假的吗?快想办法就是啦!”   白素贞撇眉道:“可是一时之间,哪里有许多办法,这法子想必不能持久,汉文你只能忍耐几日了,不能见物了。”要将这个法术一直维持在一个人身上,几乎是不可能的。   许仙拍拍她的手,道:“没关系,我就当看……画了。”差点说成看电影。   白素贞道:“容我再想想办法,你若想张开眼睛,就先去无人的地方,只是花木的话,应该比较容易接受。”   许仙蓦地睁开双眼,笑道:“可是,我还是想看着你啊!”诶,真的是蛇啊!   白素贞“啊”的一声,想要蒙上他的眼睛,素手却被他紧紧握着,顿时无处可逃,只得闭上了眼睛。   许仙却忽然觉得有些感动,正是在意自己的眼神才会如此。笑道:“一见吓一跳,但仔细一瞧,还真有点可爱呢!”更是将白素贞羞的无地自容,许仙试探着伸出手去,想要透过那名为幻想的真相,或者是名为真相的幻想,眼眸似乎也透过那冰冷的蛇瞳看见那一颗火热的内心。   白素贞想要躲避,却见他的眼神中没有一丝的厌恶与恐惧,便又止住,闭上眼睛,任凭他的手触到自己的脸颊。无需谎言的欺骗,无需幻想的蒙蔽,无需孩子的羁绊。喜欢一个人,便该接受她的一切吧!而非容忍。容忍总有尽头,而接受却是喜欢上她的一切。   事到如今,蛇与美人已经没什么分别,只因你是你,我是我。   “你们在干什么?”一声大喝,令二人回过神来。许仙忙收回手,向着那条张牙舞爪的青蛇望去,虽然看不到,但也能感觉的到,身旁的她在害羞吧!   白素贞连忙解释了许仙所遇到的麻烦,虽然有扯开话题的嫌疑,但好在小青也不愿纠缠,只是大感兴趣的道:“这样不是挺好的吗?一定是你行善积德,救了那假乞丐,才遇到这样的好事儿,开了天眼。看来本姑娘以后也要多做点好事才行。”   言笑自如的她,全不将许仙看到她的真身这件事,放在心上。许仙知道,一则是她修行未久,于人间礼法,并不如何重视。二则是她并不在意自己的态度与眼光。   相较而言,身边拥有千年修为的她,在自己面前,反而更加柔弱。   许仙心中却忽然闪过一念,道:“你刚才说什么?”   小青道:“我说你运气好,开了天眼。”   许仙猛地从凳上站起来,喜道:“开天眼,这不就是开天眼吗?”离开杭州前,法海曾将佛门的一些高深修行之法,传授给他。   除了金身舍利这两大项之外,另一项就是佛门最为玄妙的六神通。由易至难排序,分别为天眼通,天耳通,他心通,宿命通,神境通,漏尽通。号称凭此六神通,足以低的上道家一切神通法门。   同时与金身舍利相互映照,相互提高,三位一体。并没有道家的法与术之分。   许仙虽然早就想要修炼这六种神通法门,但这六神通并非如真言那样通过一次次试验就能熟能生巧,慢慢炼成。   他本身就有灵目,原以为天眼通能够迅速炼成。他就曾将灵力运至眼眸,虽然增强了目力,但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改变。   那时候诸事繁杂,而他也不是有大恒心的人,就此放下了。而天眼通的定义便是,于眼得色界四大造清净色,是名天眼。天眼所见,自地及下地六道中众生诸物,若近若远、若覆若细诸色,无不能照。   简单来说,分为内视,远视,微视,透视几种能力。就是最初能够内视己身,而后能够视远如近,还能够视微如巨,最后能够看透表面。有点像现代的望远镜,显微镜之类的高级仪器。   然而这还不是天眼通的最高境界,最高境界乃是看破一切因果变幻,生死循环。又称为死生智证通。许仙现在的状态,就恰似那传说中的死生智证通。   而佛经有云:“小阿罗汉小用心见一千世界,大用心见二千世界;大阿罗汉小用心见二千世界,大用心见三千世界,是名死生智证通。”   许仙虽然不知道自己现在看到了几千世界,但却绝对不是像以前那样看到一个静止固定的世界,而是看到了每样事物在光阴中的流转变幻,看到了更多层面的世界。   许仙不由赞叹,这就是“佛”眼中的世界吗?不,佛应该会更强,看到更多自己看不到的东西才是。就是凡人有如此的大能,也会产生无匹的睿智吧!   自己若是趁此机会将天眼通修成,便能够控制所要看到的事物,脱出现在的状态之中。而且天眼通的微视、透视等诸多功用,对于诊病都有很好的效用。若能看到微小的病菌就能够想办法净化环境,做外科手术。若能看到患者的体内,更是如虎添翼。   而在此时,摇摇的天际之上,吕洞宾正坐在云头微笑,看你一心向善,贫道就点化点化你。当然,这种点化里,是否存了戏弄的意思,那就难说了。待到许仙吃够了苦头,他再下去现身说法。   就如汉钟离用黄粱美梦点化吕洞宾一样,先让你领悟世事,吃够苦头,才表明身份。经过大量修行中人的试验证明,这种点化方法的效果是最好的。只是他不知道,想要点化许仙的人他不是第一个,但至今尚未有人成功过。   许仙盘腿坐在床上,令二女护法,开始再一次尝试修炼天眼通,先是闭上眼睛,默想那种看破一切的感觉,暗将灵力运至目上,只觉微微灼热,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正经的佛门中人修炼这天眼通,必要先坐禅,达到完全的静气凝神,而后闭上眼睛,日复一日的观想自身,初期只是想象。资质上佳者,或可在一年之后达到内视的程度,而后慢慢张开双目,尝试远视和微视,最后实现透视。   在能够透视之后,便能开始下一阶段的修行,天耳通。   而死生智证通,乃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东西。寻常佛门中人,往往在将六神通修成四五种之后,再回过头来修这项神通。   许仙静坐一会儿,便觉得心神不能沉静,在这种状态下既不能结印,又不能口诵真言,更不能用功德作弊。因为通过外在力量的静心,在这种时候是没有用的,反而会导致分神。   这时候就全凭一个人的心境修为,丝毫做不得假。佛门高僧能够不食不眠不动,静坐三天三夜。许仙的心性比起他们,委实差的太远太远了。   白素贞见他皱眉,上前柔声安慰道:“不用急,你眼上的术法应该能维持几日,等到吃罢晚饭再练也是一样的,就算练不成,也没什么关系的。”   许仙正觉得烦闷,得她柔声劝慰。便睁开眼睛,从善如流的道:“也好。”   小青撇撇嘴道:“慈母多败儿。”将二人都闹了个大红脸,许仙又将身体挺直,继续修炼。白素贞埋怨道:“小青,你这是什么话。”   小青不依道:“姐姐,你厚此薄彼,我也练了一下午了。”   白素贞叹口气的道:“那你也休息一会儿好了。”   小青甜甜一笑道:“我会好好修炼的,等我消化了这颗内丹,一定赢过许仙,帮姐姐去打那个什么湖神。”   白素贞看看小青,又看看许仙,重重的叹口气,便去准备饭菜。过了一会儿,许仙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小青,也跳下床,向厨房走去。   白素贞挽起衣袖,露出白象牙一般的手臂,正低头淘米,不食人间烟火的她,厨艺却是一流。慢慢将洁白的米粒淘洗干净,却不用任何法力。虽然只是几日,但有时候,她觉得,手上这些活计她已干了无数遍,重复,却并不觉得枯燥,只因要给身边青睐的人吃。   而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并非是什么法力高强的千年蛇妖,那只是个虚渺幻觉。而是人间某个平凡家庭中的姐姐,妻子,也许有一天,还会是母亲。这样的日子,若能持续下去就好了。   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回头笑道:“怎么不练了?”   许仙笑道:“这种事,勉强不得。”指指案板道:“再说,我还是比较喜欢干这个。”   白素贞道:“眼睛不要紧吗?要不,还是去休息一下吧!”   许仙望着异彩纷呈,变化多端的厨房,真有一种头晕目眩的感觉,不过“这可是我的地盘。”拿起一块迅速的在眼中新鲜、靡顿、腐败,又恢复新鲜的豆腐,许仙凭着手感,切出薄薄的一块。   白素贞在一旁瞧着,微微一笑,放下心来,许仙也觉得得意。   只余二人,白素贞却又提起一桩心事,望了一样许仙,这时候的他该是看不到自己的表情的吧!开声道:“汉文。”   “恩?”   “那位潘公子,最近来信了吗?”   许仙道:“没有,怎么啦!”   白素贞心不在焉的洗着菜,道:“你今年考中举人,明年就要去京城了吧!”   许仙道:“差不多吧!”想起潘玉,也不由露出一丝微笑来。   白素贞贝齿咬了咬下唇,终于道:“可以不去吗?”   许仙笑道:“为什么?光宗耀祖啊!”   白素贞不再犹豫,肯定的道:“虽然你同潘公子情同手足,但这样是不对的。”   许仙的刀慢了一慢,心中微感不妙,却还是问道:“有什么不对?”   白素贞终于拿出严正的一面,道:“我们在嘉兴的时候,我看到了,不,是我感觉到了,你和潘公子在走廊中……哎。”   虽着她的话语,许仙手中的刀一顿,不由“啊”的一声,手上已经被切出一道口子。白素贞忙将他拿起一看,柔声责备道:“怎么这么不小心。”随即将受伤的手指含进口中。   坚硬的贝齿轻咬,柔弱的香舌缠绕,温软湿润的触觉,立时让许仙的心跳漏了一拍,脸涨的通红。   白素贞将他的手指吐出,才恍然发现,他们都是极强的修行者,这样的小伤口,却连一个法术都用不上。不由脸红,却接着道:“我知你和潘公子乃是生死之交,而潘玉也确乃美玉天成。但许家到你乃是一脉单传,需要你去传递香火,你又怎能,怎能沉迷于男风之中呢?”   许仙有口难辩,苦笑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白素贞只当他狡辩,又道:“云嫣和青鸾两位妹妹对你都是一片深情,更别说还有小倩姑娘,都是世上难得的女子,你又怎能辜负她们的情意呢?难道她们加起来,也抵不上一个……潘玉吗?”   许仙听她说的一本正经,简直要忍不住将潘玉的秘密说出来,但却又强自忍住。辩解道:“姐姐,你想错了。这种事怎么能够做比,而且我定然不会辜负她们,只是潘玉很特别,她……。”   白素贞道:“如果是我呢?我也可以做你的娘子,我们不去京城,只在苏州,再将云嫣妹妹他们接来,就这么平平安安的度过一生,难道不好吗?”虽然脸已红透,但声音却很坚定,若是和你的话,我愿意继续过这种日子。   许仙顿时被逼入死角,不知如何回答。白素贞见他为难的模样,心立刻软了,叹口气,柔声道:“我也不想这样的,汉文,你好好考虑一下吧!如果你真的在意姐姐的话。”言罢又想了想,踮脚在他的脸颊上轻轻一吻,便逃出门去。   虽如蜻蜓点水,但温软的感觉更让许仙说不出话来。这时候的他,很想无耻的说一句,两个都要行不行!但终归只化作一声叹息。   晚饭无心再吃,许仙坐在亭中,望着湖边变幻的风景,一筹莫展。这时一道青影出现在小亭上,小青轻轻的声音传来,“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许仙债多了不愁,只道:“随便你怎么想,但事情和你想象的很不一样。想鄙视我就速度鄙视,然后回去化你的内丹去。”   却没想到,小青并不生气,而是道:“我想问问你和那位潘公子的事。”眼神幽幽,若有所思。   许仙没好气道:“不关你事。”连小青都这么八卦。   小青脸上怒气一显,却又忍耐住,坐在许仙身边,轻轻摇他的手臂,用几乎是撒娇的口气道:“你就告诉我嘛,许,许,哥,哥哥。”   许仙的鸡皮疙瘩落了一地,道:“别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渗人不渗人。”   小青摆动着许仙的手道:“许哥哥。”像是在一杯清茶里,倒进了三罐蜂蜜,胡乱搅拌了一下,立刻将许仙打翻在地。   许仙举械投降,道:“好吧,好吧!我说,麻烦你别再用那种声音说话了。”只得将他与潘玉那些经历同小青讲了一遍。   小青静静的听着,许仙看不到,她的眼眸越来越亮,这个故事像是给她打开一扇大门,原以为是墙壁的地方忽然洞开,流进无比的光彩,原来这样也可以啊!直到许仙的故事讲完,她才道:“真美啊!”   让准备好听她讥讽的许仙栽倒在地,难道这就是古代的耽美爱好者。   小青站起身来,又问道:“你会抛弃潘玉吗?”声音已恢复平常的清冷,却还不等许仙回答。她就一脚踏在长椅上,猛地提起许仙的领子,拉到跟前,威胁道:“你要是敢抛弃她,我一定会杀了你的。”   许仙只觉得头昏脑胀,这是个什么状况,本能的回答道:“我当然不会抛弃她。”这可是让自己许下永远的“女人”。   小青的唇角勾起一丝微笑,仿佛又回到了没有遇到许仙的时候,那种纵意与张扬。拉过许仙,侧过头在他的脸颊上,响亮的一吻,留下一个红色的痕迹。道:“这是本姑娘,不,本大爷赏你的,好好努力吧!”   将许仙丢在椅子上,迈着轻快的步伐,吹着口哨,离去了。   许仙躺靠在长椅上,只觉得她好像搞错了什么。佛啊,就算有了死生智证通的神目,也总有些事是看不透的。   晚上的时候,许仙正再次尝试修炼天眼通,便见她迈着轻盈的步子,走进屋中,将手中的夜宵放下,而后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离开了。   那轻轻的一叹,飘渺而幽远,却有含着极贴心的关切与惆怅。令人有一种心碎的错觉。让许仙的心也零乱起来,他已想明白,潘玉那一吻固然是情深意切,却未免没有故意的意思,让他不禁又爱又恨。   宁可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也要在自己身上上一层保险。我是该夸你聪明,还是骂你笨呢?   许仙吃着夜宵,却有一种预感,将来几天的日子将不会好过。直到残酷的现实告诉他,自己的人生已经崩坏到什么程度了。 第十八章 如梦   刹那芳华,千年流转。与佛眼中,只是一瞬。   无有悲喜,无有情欲。与我心中,唯有空无。   许仙猛然摇头,脱出这种境界之中,回过神来,却还是身在百草堂中,正为人诊病。看了一眼面前的病人道:“赵帮主,你没什么病,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他现在看到的不仅仅是脉搏之类,更看透了一副人体的发展趋势,是生是死,一眼可辨。   比如眼前这漕帮的赵副帮主,赵全名,若按着当下的身体状况,从眼中的变化来看,再活个一二十年也没问题。   赵全名却不肯轻信,犹犹豫豫的道:“许大夫,可我这头,昏的厉害。该开什么药”   许仙笑道:“到了这个年纪,身体有些不适,很正常。但这并非是什么疾病,你回去休息一晚,调理一下,就没问题了。”中医讲究是药三分毒,能不用药便不用药。   赵帮主还有些犹豫不决,许仙笑着摇摇头,为他开了几味温补的药,让他到柜上取药。   许仙松了口气,却闻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只见门前一匹骏马停下,一个身着华衣的少年公子翻身下马,四顾一番,走到许仙面前,笑道:“听说你这是苏州城最贵的药铺,来为本公子把把脉,试试你医术如何?”   许仙却大吃一惊,他亲见这满面红光的年轻人,竟然在一息之间,开始迅速的萎靡,病入膏肓的样子。而方才年纪更大的赵全名也是在许久之后,才进入这种将死的状态。   赶紧问道:“你身体有何不适?”   那少年懒懒得靠在椅子上,无所谓的道:“没什么大碍,就是头有点晕,你随便看两味药好了。”说着话打了个哈欠。   许仙却知道,这就是一场重病发作前的征兆,等到真的开始发病,那就真是病来如山倒,难以挽回了。为他把了把脉,果然显出异象,若是寻常医生,怕就诊断不出来。   许仙道:“亏你来的及时,你这病再不医治,怕是有性命之忧。”活该我救你一命。   那少年听了却拍桌子瞪眼道:“休得胡言,本少爷开得了弓,上得了马,昨夜连御了三个宜春楼的……”   “啪”的一声,这个正在夸耀自己牛叉能力的纨绔公子,后脑勺就挨了重重一掌,脸“啪”的贴在桌面上。   他也是身怀武艺的人,只是在苏州城里跋扈惯了,何曾吃过这样的亏,不曾防备,才着了道。回过身来就要动手,回头一看却一下呆住,讪讪的道:“二叔,您,您怎么在这?”   这少年乃是漕帮帮主的儿子,他老爹整月出门出门,全凭赵全名管教。他在苏州城里也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二叔。   赵全名矮胖的身子挺的笔直,瞪大了眼睛,骂道:“混账东西,又背着我那种地方,你爹是怎么教你的……”对着比他高一头的侄子,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平时那种和气的样子都不见了。他早在这少年到来时就注意到他了,听了几句,火就起来。   许仙看的哭笑不得,连忙劝了几句,赵全名才又神奇的换上笑脸,对许仙道:“许大夫,不好意思啊!你说我这侄子,有性命之忧?可我们都是一样的头晕而已。”又拍拍那侄子的肩膀,道:“这小子别的不说,身子骨还是可以的。”   许仙道:“虽是一样的症状,但根由却大不相同同。”便拿着医理同他解释了一番。   赵全名道:“那可怎么是好?”   许仙道:“从现在开始戒色禁酒,我再开几付药给他,仔细调理半月,就没关系了。”   赵全名听连连点头,那少年被叔叔压着,也说不出个“不”字,低着头狠狠的瞪了许仙一眼,却又挨了赵全名一脚。提溜着大包的药,随之离去。   许仙测度这少帮主未必会遵从自己的嘱托,但他已尽到了一个医生的职责,病人的想法和做法就不是他所能干预的了。   不过这天眼的作用还真是不小,起码能看穿物性的变化,别人知一而他知十。但爽倒是很爽,可惜现在不能收放自如,整天不敢看人,没看几眼就成骨头架子了。   这法子若能修成,不但对医术,对生活的各方个面,都有极大的帮助。   而许仙清楚的感觉到,眼上的状态在慢慢减弱,最初看一样东西,弹指间就如同过了百年一样,而现在变幻的速度则要慢的多。大概用不了多久就会完全消失。若那时候再练不成天眼通,怕是就要错过良机了。   但令他最为难的还不是这个,而是白素贞说的那些话,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在意自己,为自己着想,才不惜自身,提出那一个尘世中任何男人都无法拒绝的条件。   若说不欢喜不想要,那绝对是假的。但要他放弃潘玉那更是不可能的,心里狠狠的纠结了一番,暗道:“明玉啊明玉,下次见面非得把你按在腿上,狠狠打屁股才行。”   许仙心中千头万绪,不由靠在太师椅上,又闭上了眼睛,调匀呼吸。再一次尝试开启天眼,却依旧没个头绪。而后又被来求医的病人打断,只得放弃修炼,却盼着吴人杰赶紧收拾妥当来店里帮忙,那样自己就轻松了。   待到中午的时候,白素贞过来,柔声道:“汉文,该吃饭了。”许仙点点头,再看她时,却还是白衣如仙,莲步轻摇的美丽姿态,知道她的法力已经能够盖过自己天眼的威力了。不由笑道:“还是这模样更美丽些。”   白素贞道:“你的眼睛好了吗?”却又叹道:“再美丽也不被人放在心上。”许仙到如今还不能做出一个抉择,让她的心里也微微有些酸意,难道我就及不上一个男子吗?   许仙摸摸鼻子,扯开话题道:“中午吃什么?”   白素贞嗔了他一眼,道:“跟我来吧!”   白素贞准备好的饭菜,二人在湖中的小亭里吃了些饮食,清风徐来,柳絮纷飞,美的异乎寻常。而小青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饮食对于她来说,本就无所谓,只是随意的吃上几口,反倒是看他吃的时候多了些。   看着许仙的面庞,一时间,喜怒哀乐俱上心头,再化作柔柔的关切,秋波荡漾,仿佛比这春风还要动人。令许仙更是心神难安,有一种向她吐露实情的冲动。   白素贞问道:“还在想天眼的事吗?”   许仙点点头,笑道:“现在还每个头绪,也不知是那位神仙降世点化于我,当真是机会难得,等一下我再试试吧!”   白素贞却道:“我昨晚想到了一个法子,应该能使人心神安宁,内视神魂。不知道成不成,等一下,我们来试试吧!”千年的经验,总不是假的。   许仙眼睛一亮,道:“真的吗?”   白素贞道:“快吃吧,等一下再教你。”   待到饭后,二人坐到亭边的长椅上,说了大致的法子。   白素贞肃容道:“静气凝神。”   许仙忙闭上眼睛,白素贞亦闭上眼睛,纤纤十指变幻着结成各种各样的印法,扯出白色的光芒。   许仙却又睁眼,不好意思的道:“等等,我得躺下。”他的道法多半是在床上炼成的,躺着比较容易静气凝神。   白素贞张开美眸,无奈道:“还不快躺下。”   许仙连忙躺倒在亭边的长椅上,枕着手臂。长椅坚硬,换了几个姿势,总觉得不太舒服。白素贞看他辗转反侧的样子,叹了口气,坐下身,双手捧着他的头放在腿上,道:“这样总行了吧!”   许仙枕着她丰润的大腿,口鼻之中满是馥郁的香气,仿佛一下躺倒在花丛之中,再也说不出个“不”字。此刻的姿势万般旖旎,但望着她秀美的容颜,嗅着她清雅的香气,却无半点遐思。心神也就慢慢平静下来,闭上了眼睛。   白素贞也拭去心中那点羞意,专心施法。默念口诀,双手翻飞,十指结印。在白皙的指尖扯着丝缕一样的白色光芒,在自己的太阳穴轻轻一点,便按在许仙的太阳穴上。“以我心为他心。”   若比心境,大概没有几个人及得上她了吧!这种法术,正是用自己的心境将许仙带入那种境界之中,虽然少不了要耗费许多道行,但为了他总是值得的。   许仙的心神本沉浸在一片黑暗之中,茫然不见天日,更不见本心。   然而,在这黑暗的世界中却忽然有一缕白光照进来,落在他身上的同时,照亮了整个世界。同许仙身上炽烈的金色光芒截然不同的是,那乳白色的光芒圣杰而温暖。   仿佛撕开了一层帷幕,无尽的乳白色光芒中,一颗金色的太阳悬浮在半空中,另有一个深蓝色的小星球围着太阳旋转。   许仙平常虽然能清楚的感应到这两颗星的存在,但像现在这样清楚的“看”到,却还是第一次。是了,这就是所谓的内视,不是看到身躯,而是看到神魂!只要完成这一步,再就可以开启天眼了。   许仙将那两颗光球瞧了几遍,就觉得无聊。却忽然得见一扇小小的窗户悬浮在空中,飞过去一看。却见窗户的后面,是另一方世界,许仙想也不想便一头闯进去。   头上骄阳似火,地上麦浪如烧。在一望无际的金色麦田中,一个农夫持着镰刀在田里收麦。烈日炎炎,热浪滚滚,农夫也不断的擦着低落的汗水。   许仙似乎也感觉到那种热度,却又看不到其他人的踪迹。总觉得眼前的情景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在哪见过。便又向着其他的地方飞去,神念一动便是千万里的距离,却总飞出不了那一片金色的麦田。   许仙隐隐有些明白,这片麦田是农夫的世界,而这个农夫大概就是前世的自己。   借着白素贞看破前世的力量,透过神魂的烙印,看到了如今的景象。或许还有那个乞丐在自己眼上施加的法术的作用。   但无疑令许仙非常的好奇,转轮,到底是什么呢?   许仙试着走近那个农夫,而那农夫一无所觉,低头专心刈麦。许仙伸出手想要触摸,在快要触碰到农夫肩膀的一瞬间,却又停下。   微笑摇头,过去的只是过去,这个景象不过是岁月在自己的灵魂中留下的一道刻痕而已。但这一碰这下,说不定要惹出什么因果来。   这个念头一生,面前的景象就迅速的崩塌开来。   却又有一扇窗户浮现在他面前,许仙便沿着时光的通道,再一次向前寻觅。这次却是在杀声震天的古代战场,天上乌云蔽日,地上无数个面目模糊的士兵在厮杀,那一片血雾朦胧中,唯有一骑的身影显得清晰。   高举着长枪在敌阵中砍杀,看样子不是寻常士兵,但也不是什么青史留名的猛将。最多是裨将之类的身份,然而在这个世界上,他是唯一。   一世世的向前寻觅,无数人生在自己面前展现,农民,士兵,商人,捕快,乞丐,大臣,苦力……   无论是金色的麦田还是血色的沙场,无论是灞桥杨柳还是塞外风光。却是将一个人的一声融汇进这个场景中,命运在人的身上留下的最深刻的一笔。   穿越不同的时代,怀着不同面目,以不同身份,生活下去。   许仙的思绪飘飞,如果我不是许仙会怎样,如果我是那个骑士,又会怎么样。却同时好奇的想,当初的小牧童会是怎样的模样呢?说不定能见到萝莉版的她吧!   然而忽然一片大雾挡在他的面前,心中没来由生出一股危机感,不敢探入,只是赶紧越过,直奔同她相遇的那一世。   但却怎么可能找到,一个人的一生,记忆最深刻的场景,当然不会是放牛。计算了时代,寻到相逢那一世,却只看到一片寻常的农家院落里,正举办一场喧闹的喜宴。   一个憨厚的年轻人穿着新郎的衣服,站在人群中,笑得合不拢嘴。众人向他道贺,他向众人敬酒。或许他早已忘了,或许没有人记得,他与她的邂逅与别离。   许仙忽然感到一丝惆怅,就是面前这个陌生的自己,结下了因果吗?但无论是面前的他,还是当初的白素贞,或许都没把这件事装在心里吧!   凉亭中,洁白的柳絮翻飞。   白素贞的眉头轻轻一撇。   而后许仙只觉眼前的场景一变,方才还是“把酒话桑麻”的田园风光,转瞬间就变作了“清泉石上流”的寂寂山野。   阳光明媚,百鸟齐鸣。碧绿的草和碧绿的树,影影娑娑,却看不到半个人影。而后草丛响动,许仙转头一看,一个小女孩正从树后探出头望着自己,双髻扎着百花,大大的眼睛清澈透明。   许仙走过去,那小女孩立刻将头缩回树后,而后又慢慢的探出头来。许仙半跪着身子,问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娇声道:“我叫白素贞,要叫姐姐啊!”童稚的声音却说出大人的口气,显得更为可爱。许仙眼中一亮,眼前的容颜便与心里的容颜渐渐重合。   许仙恍然道:“这便是你给的世界吗?”   白素贞道:“这是我们的世界,你觉得怎么……唔。”   许仙已侧过头,噙住了她娇嫩的双唇。没有现实中的种种束缚,梦中的一切喜恶都无所顾忌,一切的行为都难以约束。只有当下最真实的想法才得以实现。   凉亭中的白素贞撇着秀眉,胸口起伏。山野中的白素贞睁大眼睛,如同湖水一般的眼眸,瞬间起了无数涟漪,却没有躲避反抗。   许仙品味着口中的樱唇,心中却是一片平静。而白素贞的身形急速的改变着,从留着双髻的小女孩,到扎着辫子的少女,再度过青春活泼,直到如今妩媚成熟的模样。   随着她身量的改变,许仙不得不轻压着她的肩膀,她亦柔顺的躺倒在碧绿的草地上。许仙用手臂撑起身子,尽量避免触到她的身体,嘴唇却丝毫不肯放松,细细的品味着她每一丝甘甜。   碧绿的草地上,金色的阳光与二人的白衣流泻了一地。   梦中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直到唇分。许仙望着身下绝美的女子。四目相对,温情流转。许仙认真的道:“我想要你做我的娘子。”   白素贞心头一震,固然知道梦话做不得真,却又禁不住想,这难道不是最真的话吗?心神震荡之下,整个世界也开始激荡。   而后二人一起清醒过来,还维持着入梦时的姿态。亭中一时之间陷入沉默,方才的梦境恍如虚幻。   许仙有些怅然,深吸一口她身上的香气,才睁开双眼,起身笑道:“好有趣的梦啊,那些就是我的前世吗?”梦中那一吻的滋味还在回味,然而梦醒之后,却还要面对现实。然而,我该要怎么面对你呢?   白素贞笑着点点头,却微不可察的叹一口气,梦境,果然是做不得真的吧! 第十九章 然后   柳絮飞的更密了,洋洋洒洒,随着春风乱舞,穿过长廊,穿过庙宇,落满二人的衣衫。   如同大雪一般,却不会融化。   白素贞道:“你的眼睛怎么样了?”   许仙四下一望,果然眼中不再出现幻象,微微一笑。“没问题了。”   又将视线投向远处,再将灵力运至眼目,果然见远处的垂柳被慢慢拉近,慢慢清楚,果然是视远如近。但到达一定极限,也就不成了。但只要入了门道,以后慢慢练习就可以了,自然会慢慢提高。   白素贞点点头,微笑道:“那就好啊!今晚可以给我答复吗?”   眼前的柳絮一时之间密集了,令他看不清她的眼眸,但还是叹口气道:“没问题。”或许只能说抱歉了。   她却先伸过手来,握住他的手,柔声道:“不用想的太多,我永远都是你姐姐。”又对他轻轻一笑,而后身影就消没在漫天的柳絮之中。   许仙下意识的摸摸嘴唇,极目望向天际,却不由想到,自己的心海中,那一片迷雾之下,到底掩盖着怎样的人生呢?自己又为何穿越到这个世界,与这些人相遇呢?   前世的吴山早已不存在的,他本以为自己只是个李代桃僵的穿越者,但事到如今,却又感觉并非如此,那重重的迷雾之后,或许就藏着事情的真相。待到神魂强大,一定要让她再带自己到那里走一遭。   他想起她,又摸摸胸口,低声问答:“我的本心,到底是什么呢?”会在梦里毫不犹豫的吻她,到现在自己还觉得有些惊讶。但又觉得自然而然,没有半分的冲动或者不安。而在梦中,她竟也接受了自己……   只是恩惠吗?只是帮助吗?想不明白。   许仙正自寻思,却闻一声笑语。   “黄梁犹未熟,一梦到华胥。”   这一声笑语从天际传来,令许仙心中一讶,抬眼望去,却只见得白云渺渺,想要驾云去寻,却又止住,低头寻思这两句诗的含义。   “黄粱梦”自然谁都知晓。传说中,那便是吕洞宾被汉钟离渡化的情景。而“华胥梦”则出于《列子·黄帝》,传说黄帝即位十五年,“昼寝而梦,游于华胥之国。”   华胥之国无帅长,自然而已。其民无嗜欲,自然而已。不知乐生,不知恶死,故无夭殇;不知亲己,不知疏物,故无爱憎;不知背道,不知向顺,故无利害……   虽然同样是梦,前者所说的只是简单的“人生如梦”,而后者却阐述了道家“太上忘情”的至高境界。   “喂,许仙。”身后一声呼唤打断了许仙的思绪,许仙回头一看,讶然道:“小青,你怎么穿成这样?”   如他们初次相见,小青带发冠,着劲装,做男子打扮。只是柳眉弯弯,皮肤白皙,胸口还鼓鼓囊囊,让人一眼就能瞧破。此刻脸上正带着洋洋得意的微笑,“唰”的一声打开折扇,道:“看本姑娘,公子这一身打扮怎么样?”姿态潇洒,倒真有几分公子哥的样子。   许仙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却还是道:“你想做什么?”   小青也露出难得的忸怩姿态,红着脸低着头道:“你觉得姐姐会喜欢吗?”   许仙目瞪口呆的摇摇头,小青恼羞成怒,上前抓住许仙的衣领,却又放松了语气,道:“我现在很紧张啊!”眼眸似乎含着春水,流盼四顾。   还不等许仙说话,小青就撒开了许仙的衣领,绕着圆桌转起圈来。就差拿着一朵花,摘花玩了。   许仙呐呐的道:“你不会来真的吧!”   小青恰着,腰理所当然的道:“你都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胸脯挺的高高的,一副我很骄傲的姿态。   许仙一头撞在旁边的亭柱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青却道:“那个,我支持你,你也一定要支持我啊!快告诉我怎么说才好。”   许仙无语的道:“你哪有支持过我?”   小青脸红了一下道:“只要姐姐答应我,就不会逼你和潘玉分开啦,这还不算支持。”   这是什么鬼逻辑,许仙道:“我这就去答应她。”抬腿便朝亭外走去。   “不行!”小青一声大喝,张开双臂,挡在许仙面前。瞪圆了眼睛道:“你若敢始乱终弃,本姑娘是不会放过你的。”   许仙被她搞的很是无语,闻言冷笑道:“始乱终弃你个头,不放过我?你以为吃一颗内丹就能反了天去吗?”   小青一怒,却又沮丧起来,随着和许仙相处日久,她早已没了当初的自信,甚至还隐隐有些惧意,就只剩下一张犟嘴和一身倔脾气了。若是平日,大不了和他拼了,但现在却不能如此。   许仙懒得和她计较,就要绕过她,回药铺接着开张。小青又挡在他面前,嘴唇开阖了一下,道:“就算我求你。”   许仙一愣,没想到面对蛤蟆精的内丹也是嘴硬的她,竟然会对自己说出这个“求”字。见她青黑色的眼眸中满是求肯,几乎要有泪光隐现。知道自己再不答应她,她就真要跟自己玩命了。   小青嗲声嗲气的道:“许~哥哥!”   许仙登时如遭雷击,小青的撒娇真是太富有杀伤力了,是真的杀伤力。   一盏茶后,许仙坐在长椅上,身子前倾,双手抱着脑袋,深深的陷入痛苦与思考之中,为什么自己会穿越呢?穿越了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教人告白呢?教人告白也就算了,还是拿死玻璃的经验教死百合。   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现代才会发生这么无稽的事情,没想到……   此时的小青应已将发冠拿下,细而柔弱的长发不经梳理,在风中随着柳絮飘舞,显出一种清新的美。弯弯的美貌,长长的睫毛,翘翘的鼻尖。若不是她正一本正经的踏上那条不归路,或许还要更美些。   小青满含深情的道:“我们对一次,姐姐,自从第一次见面,小青就很……这时候不该叫姐姐才对。”   许仙低头道:“哦。”   小青抓住许仙的手,道:“素贞……”   许仙再低头道:“啊?”   小青“……”   许仙的头已经快要触地,道:“恩。”他觉得自己像个捧哏的。   小青又声情并茂的将准备好的台词说了一遍,对许仙道:“你觉得怎么样。”不等许仙说话,又道:“我觉得挺好的,可是又觉得有些不对。对了,姐姐要是答应了该怎么办啊?”小青的眼眸中满怀希望,丝毫不理会许仙颓废到极点的心情。   许仙心想,她要是答应了,我就拿个脸盆盛满水,把头放进去淹死自己,再穿越一次。   小青以手支颐,做思索状,忽然一击掌道:“有了,就拿你试试”。许仙抬起头惊讶她有想出什么馊主意。小青已伸处白净的食指,勾起许仙的下巴,而后将头凑上去。   许仙还没来得及反映,就觉唇上一凉,而后就溢满了清香与柔软。一条细细的香舌就伸进口中,带来一丝甜味,仿佛薄荷。嘴唇被她的贝齿咬了一下,许仙才回过神来。   一手将她推开,擦擦嘴,狠狠的呵斥她一通。当然,这只是许仙的意淫而已。这种时候,柳下惠怕也把持不住。念头一闪,便忍不住狠狠的回敬于她,一边品味她的香舌,一边深入腹地。   小青眼睛一睁,鼻息扇动,本能的想要推开许仙,眼珠转了转,却又轻轻的闭上眼睛,在许仙一丝丝的侵犯之下,也渐渐露出迷醉的神情。   许仙一手伸进她的长发之中,抱着她的榛首。一手揽住她的腰肢。小青本能的扭动一下,便让他体会了蛇腰的含义。   唇分,小青脸色红扑扑的,深呼吸几下。许仙有些后悔,又有一些怅然若失,张口欲言。   小青伸出大拇哥,对许仙道:“够义气!”眼中满是欣慰。   许仙张口结舌,却见小青摸摸嘴唇道:“寻常只是见人家这样,还道无趣,没想到里面有这么多的门道,谢谢你了,许仙。”拍拍虚心的肩膀,一副“你是自己人”的模样。   许仙觉得似乎是自己骗走了人家的初吻,忙解释道:“这可不能乱亲的。”   小青不屑道:“我又不是傻子,除了姐姐,我才不要。”又拍拍许仙的肩膀道:“你小子对我不错,只要姐姐不介意,再多算你一个好了。”显然对许仙好感度已经爆棚了。   许仙一时之间心情复杂,心中似乎有千言万语,口中道:“好啊!”心里泪流满面,我真的不是这么想的。   小青得此神技,心中大宽,故作豪迈的大笑几声,洒然离去。   许仙摇摇头,预感到一种悲剧。   转到前堂药铺,已有不少人在等待,许仙大眼一扫,觉得有些不对,却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又仔细琢磨了琢磨,一眼看到挂在墙上那副吕祖的画像上。   原本的吕洞宾,手持浮尘,身背长剑。如今的吕洞宾却是一边拄着剑,一边仰头喝着葫芦里的酒。脸上着墨不多,醉态却是尽显。   原本那幅画只是寻常画师的手艺,至多只能说是不坏而已。但如今这一副却将吕洞宾的丰姿气度,完全的展现出来。连许仙这个不懂画的人也忍不住叫了一声“好”。   这才寻思过来,难道那乞丐就是这画上的吕洞宾吗?自己“挤神仙”,还真给挤着了。他过来看自己,却又不同自己说上一句话,这到底是什么用意?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前身竟与他的前身,有过一段恩怨。吕洞宾见不能够点化于他,也不留恋,就洒然离去。   许仙上了炷香道:“多谢吕祖美意。”就觉得画上的吕洞宾似乎斜眼瞧了自己一眼,再看还是那副专心致志喝酒的模样。   许仙默默的道:“你既为药祖,就祝我能够完成此书吧!”   而现在百草堂的生意也算好了起来,但多是周边乡下看不起病的乡农,没什么收入。比起苏州其他大药铺门外停的轿子马车,许仙门外连一辆牛车都没有。   倒是有一辆破破烂烂的架子车,上塞满了更加破烂的衣被,却是被一个十四五岁的娃娃,载着犯了病的老娘,生生拉到城里来的。其中的孝顺与辛苦,让许仙唏嘘不已。   许仙忙的焦头烂额,得了无数声感谢,倒将小青的事忘了。   这时门外路过一顶小轿,捕快开路,口中呼呼喝喝,甚是威风,寻常百姓都连忙闪避。一只素手掀开轿帘子,一个身姿娇小的黄衫女子道:“赵头儿,不要招摇。”虽是吴语侬音,却甚是严正。   那赵头儿连忙道:“是,夫人。”立刻收敛了不少,这位夫人通情达理却又正直严厉,谁人不敬她三分。   陈夫人却看到街角的一家店面,忽然想起前日所遇那许仙,不由起了好奇之心,这就是他开的药铺吗?今日刚到观音禅院拜过了送子观音,不如顺便到他药铺中看看。便开口道:“赵头儿,将轿停在这药铺边上。”   许仙正为一个病人医治,见她进来,颔首示意她稍带片刻。   陈夫人以手帕掩鼻,只觉得有一股怪味,见厅中几个病人,无一不是贫苦之身。心下奇怪,听边上的人言论才恍然,他竟是白为他们医治的,不由对许仙高看了一眼。   那捕头道:“夫人,这大夫太无礼,见夫人来了,还不过来招待,我这就去叫他。”   陈夫人摆摆手道:“等等吧!”   许仙一一为病人医治,好在这时的医学程序尚比较简单,望闻问切之后,对症下药即可,花不了多少时间。医完眼前的病人,忙洗洗手,过来礼道:“陈夫人,让您久等了,里面请。”   请到后堂,见礼过后,陈夫人就问出最关心的一件事,自己怀的孩子到底是男是女。虽然也问过许多别的医生,但都说的模棱两可,不敢确定。这种事也就现代的机器才能打个保票。   许仙微微一笑,立马肯定的道:“有男有女。”这事他不用看就知道。   陈夫人不悦道:“许大夫若看不出来便罢了,如何说出这种话来。”   许仙铁口直断,道:“我敢肯定,夫人一定怀的是一双龙凤胎。”   陈夫人道:“真的吗?”却又怀疑道:“许大夫您不把脉,怎么能够得知呢?”   许仙道:“医道讲究望闻问切,又何必把脉呢!夫人虽然只有数月身孕,大腹便便,定然孕有双子,而且肚子左圆右平,并不对称。”他也只是信口胡诌些理由,但结果却是能够肯定的。   陈夫人听他说的肯定,心中欢喜,抚着肚子,似乎真的是左圆右平。只要有一个男孩,就能为陈家延续香火。   当世的医生都为男性,因为讲究男女大防,才产生稳婆这样的职业。相对应,产科知识也就极为的匮乏。许仙虽然没干过这行,但怎么也是来自二十一世纪,从脑中真找到不少许多相关的知识,再结合现在的医术,将陈夫人说的心服口服。   许仙本想说担心她会难产,但想了想还是作罢,到时候早点让姐姐去取了催胎丸就好了,送走了陈夫人。天色已经不早,许仙又想起小青那码事,不知道变成什么样了,但想必会一头撞在南墙上吧!   许仙关了店门,回到庭院之中,沿着小径往回走,远远瞧见湖边一点青影,除了小青还能有谁。   许仙过去一看,只见她满脸泪痕,发冠也不知被丢到哪里去了,披散着头发。肩膀一抖一抖,还在哽咽。显然是告白败北了。   许仙无奈的叹口气,走过去,柔声道:“怎么啦?”   小青抿着嘴,道:“姐姐好可恶。”显然是怨愤到了极点。   今日她一番神情只换的白素贞满腔怒火,许仙就够让她头痛的了,小青又来跟她说这些胡话。千年修行的心境也压制不住,板起脸狠狠的训斥她一顿,让她赶紧把这身衣服换了,不然就回峨眉山潜修去,别再跟着自己。   白素贞极少说出这样的重话来,小青的小身板怎么吃受的住,连向许仙学的那一招绝技都没使出来就黯然败北。   许仙实在有些哭笑不得,看她哭的凄凄惨惨,也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只问道:“你若成功了打算怎样?”   小青带着哭腔道:“什么打算怎么样嘛?”   许仙道:“那个,恩,就是你打算做点什么?”   小青想了想,道:“成功了就能一起睡了。”   许仙讶然,她真的懂吗,忙问道:“然后呢?”   小青又拿袖子擦了擦眼泪,冲许仙吼道:“还有什么然后?”   许仙更是无语,就这还百合呢?是恋母情结吧!坐在她旁边的草地上,道:“姐姐对你很好是不是?”   小青泪眼朦胧的点点头。   许仙又道:“你们偶尔也一起睡,是不是?”   小青又点头。   许仙道:“那你还想怎么样啊?”   小青被一下子问呆住,做夫妻和做姐妹似乎没有什么区别啊,那自己干嘛傻乎乎的凑上去,挨这一顿骂。 第二十章 答案   柳絮飞的淡了些,但在赤红色的斜阳中,是红色的雪。   比绚烂的晚霞还要绚烂的景色,但这样的景色在现代是看不到的,且不说被那高楼大厦切碎的天空。就是能看到天空的地方,也总是灰蒙蒙的。   无论在怎样的天气,天地的交接之处也总是一片灰雾,夕阳并非是沉进地平线里,而是沉入那一片灰雾中去,美的有气无力。   而如今,沉浸在一片红光中的苏州园林,杨柳与厅堂将影子铺的老长,美的像是一副油画,这便是幸福吧!   但更美的却还是身边坐着的女子。微红的眼圈里,是黑色的眼眸,但在阳光中才能看出其实是深青色,此刻痴痴的望着面前的湖水。   秀美的容颜依旧染着泪痕,却更显得白皙。不是潘玉美玉一般的白,不是白素贞雪花一样的白,却另有她的姿态,秀气的瓜子脸就真如果仁一样,花生,还是别的什么。   许仙想不出来,却觉得心里平静。   小青忽然转过头来,柳眉倒竖,道:“你为什么不早提醒本,本姑娘,害……害本姑娘吃那么大的苦头。”说着话就站起身来,双手恰腰,大骂起许仙来。   碎嘴与责难夹着清澈的嗓音,却如珠玉落盘,叮叮当当。许仙干脆枕着手躺在草坪上,黄昏晚霞,再加上美人的责骂,还真是完美啊!   其实自己确实欺骗了她吧!扼杀了她的爱情。有时候,亲情,爱情,友情,这种种的情绪真的那么容易分得清楚吗?或许有人分得清楚,但至少身边的她是分不清楚的吧!   孤独而自由的漫游,直到遇上身为同类的她,被温柔的对待,被严格的管束。她扮演着师傅,母亲,姐姐的同时,或许还有爱人吧!但连初吻都被人骗去的她又怎么能分出其中的差别呢?   小青一通大骂,觉得心里某个地方逐渐空了下来,却又重新被填满,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骂的累了,也躺草地上,望着红色的天空,开口道:“现在该怎么办啊?”姐姐可是从来没冲她发过那么大的脾气,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难受。   一直微笑着沉默的许仙,终于开口道:“她会原谅你的。”现在大概已经在后悔了吧,她就是那样的人。   小青直起身子道:“真的吗?我现在就去找她。”说着话一下从草地上跳起来。   许仙忙伸手抓住她的脚踝,道:“得换衣服。”虽隔着一层鞋袜,也能体会其中的娇小与纤细,忍不住握了一下。   小青“啊”的一声倒在地上,被许仙握住的脚并不如何挣扎,而另一只脚拼命的蹬许仙,口中喊道:“放手,放手啊!”   许仙挨了几脚,却觉得软绵绵的,并不觉得疼痛,那劲道连金身都没激发出来。连忙撒手,道:“发什么疯?”虽然在这个时代脚也是女子的私密之处,但小青可是连初吻都赔给自己了,这种事反映怎么这么大。   小青终于收回了脚,蜷缩着身子,捂着脚。轻松的摆出一个扭曲的姿势,仿佛在炫耀身体的柔韧度,一边对许仙怒目而视,道:“不许碰我的脚。”   许仙道:“为什么?”虽然他也知道这个问题很无耻,问一个和自己没有亲密关系的女子为什么不能碰她的脚,但还是禁不住好奇心。   小青低下头,仿佛是害羞了一下,道:“碰到会很痒,浑身没力气。”又冷声道:“不许对别人说。”   许仙忽然想起竹叶青蛇的全名来,焦尾竹叶青,又叫做青竹蛇、焦尾巴。变化之后,尾巴就是她的脚,大概就是命门所在。   她能告诉自己,也算是一种信任吧!连忙保证道:“绝对不说。”又道:“作为交换,今晚就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小青算是信了许仙,把他从草地上拉起来,道:“你知道姐姐的喜好,来帮我选衣服。”   许仙一愣,脸上显出矛盾的神色,嘴角却不禁勾起一丝微笑来,“选衣服?”内心充满挣扎的他,就非常软弱的被她拉进自己的阁楼里。   闺阁还维持着最初的布置,简单而雅致。其实是她不喜欢睡在这里,而经常变成大蛇,到水力过夜。但衣服却都在这里的衣柜里,足有十几件,但大都是来了苏州才买的。   小青一进房门就甩开两只男式的长靴,露出细白的小脚。打开衣柜,选了又选,但委实难以决断,就对许仙道:“我换了你来看看吧!”说着话就扯开衣领,要将身上的男装除下。   许仙一下愣住,想要闭上眼睛君子一下,但两只眼皮精神的仿佛不存在,小青手脚麻利,而且已经不打算再穿男装,干脆将上衣从身上扯下来。露出大片洁白的肌肤,好在里面还穿戴着肚兜。   让许仙说不出是庆幸还是遗憾,却见她将莲藕一般的玉臂伸向背后,想要解开肚兜,这一动作胸前便更显挺拔。许仙的呼吸一下止住,道:“不会吧!”   小青一愣道:“对了,女儿家的身子怎么能给男人看。”就躲到屏风后面,这证明她还是有常识的。   许仙很想给自己一嘴巴,却听小青在屏风后面道:“你帮我递衣服啊!”   许仙却又呆住,夕阳将她的身姿剪影,落在窗前的屏风上,勾勒出美丽的姿态。见她除去身上的衣物,露出纤柔的腰肢与修长的玉腿,虽然只是一道剪影却包含着万千的青春与美丽。   许仙为她选好衣物搭在屏风上,便亲见她弓起足踝,伸展玉腿与手臂,一一穿好衣物,才从屏风后跳出来,扯着裙子,道:“好看吗?”   许仙立马摇摇头,又去拿了一套衣服,重复数次的影画,如梦似幻。直到夕阳西下,室内融入一片暗影,许仙终于点头。   先为她整理好头发,却并非现在的发型那样繁复,而是简单的束成几束,特异在前面留了长长的刘海,小青又带上许仙送的那一对耳坠。刘海,耳坠,都随着她的动作摇摆,更显得轻灵动人。   一切收拾妥当,该是道歉的时候了。小青却又临阵退缩道:“真的没问题?”   许仙道:“放心,我和你一起去,刚好也是答复她的时候了。”   小青放下心来,深吸一口气,对许仙道:“来,亲我一下。”   许仙一愣却见她面前绝无半分男女私情的样子,倒像是临阵的战士,想通过某些手段,来获得勇气。不由暗叹,你还真是顾尾不顾首啊!面对那鲜红如花骨蓓蕾一般的红唇,却没有多少犹豫,或者说,面前的诱惑绝不是任何正常人能够抵御的。   揽腰,俯首,亲吻。   有道是“青竹蛇儿口,黄蜂尾后针。”二者都是毒物。据说某些毒带着香甜的味道,许仙怀疑小青的拥有的就是这样的毒,津液之味胜过一切的花蜜与美酒,品之无尽。   不过应该是血液毒素,不入血管就伤不了人,而且就是真的是致命的毒素,这时也是顾不得了。   她的香舌如蛇儿的信子,极为的灵巧,不让许仙捉住。不过最终还是难以逃过,初时还能抵挡,但没过多久就败下阵来,软绵绵的,任君品尝。挺起的腰肢也随之柔弱下来,将身子靠在许仙身上。   许久之后,许仙才依依不舍的放开她。   小青的脸色微红,摸摸嘴道:“滋味怪怪的,不过还不赖。走吧,我们去找姐姐。”   许仙却拉住她道:“千万别跟你姐姐说我亲过你。”不然怕是少不了诱骗的罪名,小青很讲义气的道:“没问题。”许仙想了想又道:“以后也不许亲别人。”   许仙也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说这句话,昨天或许还有“小青做什么喜欢谁都与我无关的心态。”但今天两吻之后,却莫名的在意起来。若是再遇上张玉堂那回事,自己怕是要从中阻隔吧!   难道是男人奇妙的独占欲发作,不过这个如清泉一般的直率少女,还真是让人割舍不下。   小青对许仙“不许”两个字很是皱了一番眉头,显然不喜欢这种命令的语气,若是前些日子,怕是直接就骂道:“你有什么资格管本姑娘。”   但这些日子一番相处,敌意少了很多,好感倒多了不少,勉强的挥挥手道:“好啦,好啦,随你便。不过警告你,不要得寸进尺。以后再敢命令本姑娘,小心我……”说着冲许仙挥挥秀拳。   但对许仙口中“不许”的内容,却没什么在意。别人碰碰她,她都觉得脏呢!更别说亲嘴了。   许仙笑道:“我哪敢命令青姑娘您啊,您不来欺负小的,就是小的命好了。”   小青得意一笑,道:“哼,算你识相。”对许仙服软,很是受用。“不过今晚你可不能答应姐姐的要求,还是老话,你若敢抛弃潘玉,本姑娘跟你没完。”   许仙连连点头,道:“是是。”将她哄的高高兴兴的,不知是自己穿越一场,哄女人的水平大涨,还是她太容易哄了。但想想也知道是后者吧!   白素贞在房内坐立不安,想要修炼也静不下心来。今天骂小青那丫头了几句,她就哭着跑出去。但她当时实在是气的厉害,而且说完就后悔了,嫌自己说话太重。可又想让小青受受教训,免得再动妄念,就强忍住不去找她,等她回来认错。   但现在委实忍到了极点,这种事又没法同汉文商量,心中很是担忧“她不会真的回峨眉山了吧!”她虽然也曾在山中有过许多的妹妹,但这个妹妹是不同的,不单单因为彼此是同类。更是情意相投,意气相契。   白素贞相信,自己无论遭逢怎样可怕的为难,面对怎样强大的敌人,小青也绝不会离开自己。而她也是自己在红尘俗世中的依靠。   正要掐指算算小青的位置,去找她,便听“咚咚咚”地门响,她心神一乱,竟没听道二人已到了门口。只听小青道:“姐姐,我是青儿,你快开门啊!”   白素贞忙去打开房门,小青正欲道歉,就被白素贞一把抱在怀里,贴着脸颊道:“对不起,姐姐说话太重。”   小青也反手抱住白素贞的腰肢道:“对不起,姐姐,是小青太任性了,我以后不会再说那样的话了,做个好妹妹。”   许仙摸摸鼻子,觉得这不像是姐妹和好的场面,倒有点像母亲和女儿赌气之后的情形。二女又说了几句贴心话,都觉得有些情动。   许仙轻咳两声道:“那个,我也有话说。”   白素贞放开小青,道:“要拒绝吗?”她如今能大概猜到许仙的心意。   许仙苦笑摇头,白素贞眼睛一亮道:“你肯答应。”小青则目光炯炯的瞪着许仙。   许仙道:“这里面的事情极为复杂,更牵扯到了潘玉的秘密。再说之前,请你们发下重誓,决不泄露。”   凡人发誓可以跟吃白菜似的,一般没什么约束。可修行者的誓言可没这么简单,一旦立下就绝对有效。许仙虽然能够绝对相信她们,但这件事非得慎重不可。   白素贞同小青对视一眼,都好奇那是个怎样的秘密,但见许仙说的认真,都发下了誓言。   许仙才道:“附耳过来。”分别趴在二女的耳朵上,细语了几句,二女的神色却都是精彩。   白素贞恍然大悟的同时,却又满心羞意。那潘玉那日的行为,明显是在向我示威,我竟要拿着自己去破坏他们,这简直跟什么似的。   小青却大为恼怒,道:“我说今天怎么失败了,原来都怪你这家伙。”若非许仙错误经验的指导,自己怎么会冒冒失失的去扮什么男人。此刻怒气填膺,恨不得打许仙一顿。   许仙见她们,一个幽怨,一个恼怒。连连解释道:“事关重大,我这也是逼不得已啊!”   白素贞或许还能体谅几分,柔声道:“没关系。”小青却顾不了这些,上前抓住许仙的领子,道:“逼不得已?你教我亲嘴也是逼不得已?”她现在也没觉出来吃了多大的亏。   白素贞的脸寒了下来,道:“什么?”她对人间礼法可不像小青那么不在乎,心里那几分体谅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拉过小青询问了一番,小青对她当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白素贞越听面色越寒,一指房门,对许仙道:“出去等着,不许偷听。”   许仙立马乖乖出去,不敢走远,也不敢偷听,只在门外徘徊。过了一会儿,房门大开,小青脸色阴沉,眼圈还有点发红,二话不说,飞起一脚,踢在许仙胸膛上,道:“我还以为你是好人。”言罢转身离去。   显然白素贞就接吻的重要问题同小青讲述了一番,让小青知道自己被占了多大的便宜。   许仙胸口一滞退后两步,看看胸前小小的脚印,唯有苦笑,这一脚同样没有激发出金身来。而小青就是踢这廊柱,怕也是一脚就断。   白素贞的声音自屋里传来,道:“还不进来。”   许仙像是个等着挨老师训的小学生,低着头乖乖的走进去。   白素贞面无表情的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许仙比比划划想要解释道:“我,我……是我不对。”虽然当时情况很复杂,但怎么说也是自己白占了人家的便宜。   白素贞见他一脸委屈像,不由“噗哧”一声,笑出声来。摸摸他的头道:“你啊你,也算帮了青儿一个忙,将她那些小心思除了去,我以前也没想到,她会这么想。”   许仙抓住她的手,道:“你不怪我?”   白素贞道:“怎么不怪,但谁让你们叫我一声姐姐,只能由着让你们欺负,还不能生气。只是等一下你要去跟青儿道歉,看她原不原谅你,而且以后都不准再欺负她了。”   许仙笑笑道:“没关系,谁让我们是一家人。她一定会原谅我的。”   白素贞悠悠道:“一家人啊!”   许仙忽然道:“我们的约定要怎么算?”   白素贞挑眉道:“你还敢再说,骗了我,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口气中却没什么怒气。   许仙轻抚她的素手道:“我只是还在想那个梦。”   白素贞抽回手,摇摇头道:“梦就忘了它吧!”   许仙道:“我也想啊!只是突然很嫉妒那个小牧童,能被你一直记得。”   白素贞认真的望着他道:“你就是那个小牧童啊!不,没有什么小牧童,只有许仙而已,就像你说的,往日的恩仇,记它做什么,我现在只记得我有一个弟弟,叫许仙!”   许仙听的心潮涌动,附在她耳侧,嗫嚅了一下,轻声道:“我希望,我希望你有一天,你能做我的娘子,因为我希望永远能和你在一起。我知道是我太贪心了,也知道这样对你对玉儿都不公平,但这真的是我的希望。”   白素贞一下子呆住,不知该如何反映,拒绝还是答应? 第二十一章 端午   白素贞的神色改变,张口欲言。   许仙却掩住她的唇道:“别拒绝,也别答应。至少现在,我们还在一起,对吗?姐姐。”如果她因为顾及自己的感受而委屈自己答应了,那绝非自己想要。但她若拒绝了,以后的相处,再无此刻的融洽。   所以唯有如此,许仙笑道:“这只是我一个人的想法而已,忍不住要说出来,姐姐不用在意。”   白素贞心中嘟囔道:“怎么能不在意。”   许仙一合掌,道:“啊,说出来了,真是幸福啊!好了,我去找小青道歉了。”说着向门外走去。   白素贞无辜的道:“喂,就这样吗?”好像把包袱丢给了自己。   许仙回头笑道:“温柔善良的姐姐,就是要被弟弟欺负啊!”又踱回来,对白素贞道:“还差一样东西呢!”   白素贞一楞道:“什么?”   许仙伸出一只手指,道:“还差一个吻呢?只在梦里做,那就太没用了。”言罢认真的瞧着白素贞。   白素贞袖手而立,雪白的脸颊上也露出一丝少女般的红晕。过了一会儿,许仙无力的低下头道:“还是做不到啊,牵手就已经是极致了。”面对她,连亵渎的念头都生不出来,更别说动作了。又抬起头道:“不过我不会放弃的。”   许仙走后,白素贞摸着脸颊,轻嘘了一口气。推开窗户,天边一轮银月,正亮的耀眼。   许仙在院子里找了一圈,终于在花园里找到了她,正抱着小腿坐在石桌上,抬头望着月亮。不等许仙说话,小青却先开口道:“月亮好弯啊!”   许仙道:“是啊,不怪我了吗?”   小青却道:“被姐姐说的时候,好生气的,但现在想想,又觉得没什么好生气的。你一直对我都很好,被亲两下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而且我也觉得滋味蛮不错的。不明白啊不明白,不过是亲个嘴,就要说什么嫁人嫁人的话。许仙,你觉得妖怪该什么样呢?像姐姐一样完全变成人还是变成别的什么?”   许仙明白,这或许是每一个修行的妖怪都要面对的迷茫吧!   兰若寺的树妖姥姥坚持不肯改变自己的初衷,哪怕是得到死亡的结果。而姐姐白素贞则刚好相反,在长久的岁月里,完全融入了人的观念,端庄贤淑,优雅大度。被自己欺负时会露出那样羞涩的神情。   而小青就徘徊在两者之间,难以决断,是做人还是做蛇?本来是蛇的一面比较多的她,在白素贞的影响下却越来越像个人,两种观念的冲突,便难以调和了。   许仙走过去,笑道:“想那么多干什么,做自己想做的事不久好了吗?修炼不就是为了更强,活的更久,能有更大的自由吗?”   小青点点头道:“我也是这么觉得啊,可姐姐说……哎,不想了。对了,你还想要吗?”   许仙道:“什么?”   小青指指嘴唇道:“反正姐姐不在这,那就自由一点好了。”月光在她的嘴唇上镀上一层银色的唇彩。   许仙笑道:“会被我占便宜啊,难道打算嫁给我?”   小青道:“鬼才想嫁给你,也只有姐姐才会这么想吧!给你点便宜尝尝,以后要听本姑娘的话啊!”   许仙道:“你姐姐不让我欺负你。”   小青摆摆手道:“真没用,那我回水里睡觉啦!”   许仙还能再说什么,吻下便是了,那香甜的滋味让他有一种预感,这东西是会上瘾的。充满弹性的腰肢把握在手中轻轻揉捏,不多时,她便如没了骨头的蛇,软在他怀里。   但终归是把握着尺度,也做不出更多的事情来。小青或许能够不在意,但许仙心中也总有自己的底线,虽然这底线,有时候脆弱的很。   唇分,小青嘻嘻笑道:“还是不是你的对手呢!身子变的软绵绵的。”靠在他的怀里,心里莫名也有些触动。轻声道:“等过了这段最热的日子,我就能把内丹消化掉,我们一起去帮姐姐拿下太湖吧!”   许仙望着那被自己吻的湿亮的唇瓣,还能说什么呢?   而后的日子便过的轻快起来,百草堂的人越来越多,不过好在吴人杰终于决定关了他的济人堂来百草堂帮忙,倒让许仙多了不少空闲。   天气渐渐变得炎热起来,转眼就到了五月初四,明天就是端午节,也就是所谓的天中节。因为古人相信,这一天乃是一年之中,阳重入中天的时候,天气最是燥热。许仙虽然知道并非如此,但也明显的感觉道天空中太阳之力的渐渐密集起来。   这是蛇类一年一度的大劫,不单单是因为温度的变化,更因为端午节乃是万民之所祝,到处都是贴五毒,喝雄黄酒,放黄烟,都刚好克制这蛇类。   小青已经躲进水力好几天不肯出来,不过好在吞下了一颗内丹,功力大大增长,不用到山上躲避,却也让许仙少了一亲芳泽的机会。   吴玉莲娇声道:“许大哥,明天河上有赛龙舟,我们一起去看吧!”   许仙笑道:“你去看吧,不过明天别忘了给我带点粽子来。”   吴玉莲有些遗憾,道:“明天好热闹呢!”   他得回去陪着她才行,固然有美人相邀,许仙也只能摆手拒绝了。同柜上算清了账目,关了店门,回到家中。   夜已深了,但天还是燥热的厉害。白素贞只穿着单衣,使劲摇着扇子。即便有千年法力,也难以同这千千万万的民意相抗衡。只能叹息道:“这天真是热的可怕。”   忽闻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姐姐,是我。”   白素贞本想去换了衣服,但想了想,还是去打开了房门。许仙却不由呆住,见她未曾梳妆,披着长发。原本素白的脸颊染着醉人的红晕,仿佛喝醉了一般。比之平时,少了几分端庄,更多了几分妩媚。   白素贞道:“汉文,你怎么来了?”一样静雅的她,在这人间火炉之中,也多了几分焦躁。   许仙见她面红若烧,伸出手在她额上一抚,道:“好烫啊!要不然你还是去水里躲躲吧!刚好和小青作伴。”   就在此时,一个老道人站在苏州城外的一座小山上,往城中望去。只见一股黑气冲天而起,却正是许仙的百草园中。 第二十二章 茅山道士   白素贞一边摇着扇子,一边道:“没关系,我的道行深厚,撑的住的。”而且既已修成人形,也不好随便再变回去。而不变做蛇身的话,外面月光明亮,岂不是被他看了去。   许仙道:“撑着总不是办法。”说着话去拿了毛巾,为她擦拭头上的汗水。   白素贞笑笑道:“过了明天就好了,你去睡吧。”得他体慰,也觉得心里舒服了许多。   许仙拿过她手中的扇子,道:“你去躺着吧,我替你扇。”   白素贞犹豫道:“你?”她如今穿的甚是简略,若是夫妻那还无妨,可她与许仙姐弟相称,如今衣衫不整的同处一室,总感觉有些不好。   许仙笑道:“你啊你,真是像透了人。”可是与真正的凡人偏偏有那么多的不同,这便是她的魅力所在吧!   白素贞也笑道:“像人不好吗?”不由想起她昨日说的那些话语来,也就听了他的躺在床上。   许仙将窗户关紧了,又熄了灯烛。反正这黑暗对他们来说,都毫无阻隔。回首却见她舒展了身子躺在床上,床上只铺着一层竹席,放着一只瓷枕。   她的单衣一样是白色的,一尘不染。映着枯黄色的竹席,将她的身姿显得格外的曼妙。有的地方沾湿了汗水,贴在身上,更显得诱人到了极点。   她枕着瓷枕,而那一头青丝如同一帘瀑布,流淌着在细白的瓷枕上澎溅,在竹席上流泻开来。   白素贞被他看的更是难受,先是平躺,却觉得挺高胸脯。改为侧卧则难免凸显出了臀股之间的曲线。换了几个姿势都觉得有诱惑的嫌疑,心里有些焦躁,汗水就出的更多了。许仙在一旁只瞧的目瞪口呆。   白素贞恼羞成怒道:“你再这么瞧,就出去。”   许仙忙道不敢,过去为她扇风。得了几缕凉风,她方才平静下来,安静的享受他的照顾。许仙为她扇了几下,道:“来说说句话吧!”   白素贞道:“说点什么呢?”   许仙心念一动道:“明天就是端午节了,如果你喝了雄黄酒,会怎么样。”   白素贞瞪了他一眼道:“你就那么希望我现出原形吗?喝了雄黄酒,痛也痛死了。变成蛇一口把你吞下去好了。”天气燥热,火气也胜了不少。   许仙道:“真给你喝了雄黄酒,活该被你吞下去。”   白素贞见他说的正经,又柔了声音道:“姐姐说笑的,怎么会吞了你。”   许仙道:“换个姿势好吗?”   白素贞一愣道:“恩?”   许仙自作主张的伸出手将她的头扶起,将瓷枕推开,挽住她满头的青丝。她明白他的意图,如在亭子上那样,犹豫了一下,就顺从的将头放在他的腿上。   许仙伸出手拍拍她的脸颊道:“真乖。”如今的她香汗淋淋,面红若烧。少了几分端庄,多了十分的妩媚,令他也忍不住出手轻薄起来。   白素贞被他的动作羞的脸色通红,不依就要身。许仙连忙道歉。或许是天气的缘故,她觉得身子也是柔软的,心也是软的。当初小青扮了男装要调戏她,可是差点被她取了性命,如今被她这么轻薄,也生不出气来。   许仙道:“我昨晚作了一个梦。”   白素贞脸色一红道:“梦?”却又想起了那梦中同许仙的一吻。   许仙笑着摸摸她的脸颊道:“这你可想差了。”入手只觉的滑腻细致,仿佛还沾上了一层香汗。看她的脸颊仿佛白色的雪上染了红色的胭脂,更别说蔓延的如墨青丝了。颜色间的对比极为鲜明。   白素贞想要恼他,但心知他大概又会说出许多让自己心软的话,便只做什么也没感觉到,问道:“什么梦?”   许仙得寸进尺的将手放在她的脸颊上,轻轻的爱抚着,道:“我梦见我没有碰到道士师傅,没有科举,没有发达。只在药铺里做一个小学徒,而后遇到了你。”说着话,手便在她修长的脖颈婆娑。   白素贞也被这种假设吸引住,有意无意的忽略了他手上的动作,道:“然后呢?”   许仙慢慢感觉到了她的心意,她绝非任人轻薄的女子,方才的种种已经证明了许多东西。既然如此,那就消除了心中那一点担忧,是到了该决定的时候了,这也是她的心意吧!   许仙微笑道:“当然是为了报恩嫁给我了。”便拿着猜想的架势,将记忆中的情节说了个大概。报恩于杭州,发配于苏州等等等等。   白素贞道:“那也真是难受啊!”不得不对所爱之人说谎,又不断被所爱之人怀疑,不单单是怀疑她的身份,甚至是怀疑她的心意,那样的日子,确实不会好过。即便有片刻的温馨也像是海滩上沙堡,随时会被打破。   许仙笑道:“不过那样的话,你的肚子该有那么大了。”说着话,极大胆的将手放在她的小腹上,只隔着一层单衣,也早已被汗水浸透。仿佛裸露一般,能清楚的感觉到那种滑腻甚至鼓动。   白素贞瞪大了眼睛,被他的动作惊的说不出话来,该大声呵斥他把他赶出去,还是别的什么,本就被温度烤的有些发昏脑袋完全乱掉了。本能的弓起身子,想要躲过他炽热的大手,然后尴尬一下,将这件事抹过,然而他的手却不肯放松似的贴在上面。   白素贞心里恼的恨不得拿出剑来给他一剑,你当我是什么人,就由得你这么轻薄。   却听许仙道:“挑个吉利的日子,我们完婚吧!”这种事总不能让她提出来,占便宜到这种程度,再犹犹豫豫那就真是不负责任了。   却也同时收回了手。   白素贞的脑袋刚清楚一些,又被这句话搅乱,呐呐的道:“你,你,我……”   许仙掩住了她的口道:“相信我。”感谢老天,赐了这一日端午,不然面对那个端庄圣洁的她,他绝觉说不出这些话,也绝对做不出这件事。伸出手托住她的腰肢,将她的上半身托起,抱在怀里,对着那温润的红唇吻下。   比之青儿,她实在太笨拙了,束手就擒似的被自己捉住,恣意轻薄。   白素贞的混乱的脑袋却渐渐清明起来,那梦中的一吻也是自己的心意吧!在他们之间,平静的相处更多过轰轰烈烈,就只是一点一滴的照顾彼此,为对方着想而已。   或许这就是我在俗世中的所谓情劫吧,一点一点的被侵蚀了全部,到最后连没有名分的轻薄也无法拒绝了。“观音菩萨,我终归没有逃过。”这一念闪过,却觉得无比的安心。她的臂弯也就揽住了他的腰肢。   吻罢过后,许仙再看她时却不由呆住。原来一吻过后,汗水越发的涌出,将她浸的湿透。浑身上下便如透明的一般,几缕青丝粘在额头上,更多了几分旖旎的滋味。   白素贞慢慢张开双眸,眸中仿佛含着泪水一般,晶莹剔透。注意到许仙的视线,一看自己,“啊”的一声,闭上眼睛。想了半天,却又慢慢睁开眼睛道:“汉文,好热。”本来就燥热不已,被他抱着吻了一场,现在身上如在烧火一样。只是这话说出来,她的脸更是红的透明,那娇糯的声音里,充满了欲拒还迎的嫌疑。   许仙也觉得一股火气从小腹升起,直冲脑门,几乎就要不管不顾。却见她的眼眸中一丝痛苦的神色,才登时清醒过来,她如今正受着苦呢!忙将她放下,拿起扇子猛扇几下,歉意的道:“对不起,我……。”   白素贞脸上才露出一丝舒适的神色,掩住他的嘴,微笑道:“不用说。”   许仙笑道:“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白素贞微嗔道:“你不是说我活该受你欺负吗?”心里发愁:以前还被他欺负,若定下了名分,岂不是更被他欺负的死死的。   淡红色的唇角却不由勾起一丝微笑,也多了一丝甜蜜与安心,从第一次相逢开始,便不可避免的在走向这条路吧!   许仙一声欢呼,露出孩子般的喜悦神情。   白素贞见他欢喜,也觉得喜欢,却又撅起嘴道:“你那玉美人,怕是要不高兴了!”说完她便后悔了,这种时候,何苦让他为难。   许仙的喜悦表情果然一凝,苦笑道:“罪都在我,让你们受委屈了。”这是他的真心话,这样的女子,得一已经是天幸,不能一心一意,还要贪心不足。   白素贞摸摸他的脸,温柔的道:“好了好了,不怪你。”   许仙明白,没有女子会愿意和别的女子分享丈夫。但就算心中如何的不开心,但由她们说出来,也一定是“不怪你”吧!潘玉如此,小倩如此,云嫣青鸾如此,白素贞也是如此。   就算是使使小性,也只是想从自己这里得到更多的宠溺,而绝不肯让自己感到为难。与其说是自己在宠溺她们,倒不如说是她们在宠溺着自己吧!   许仙道:“到水里去吧!”她的身体越发热的厉害,而自己看着她,亦然如此。   白素贞犹豫了一下,但想已经定下了名分,再给他占些便宜,也不算淫荡妖冶,而且现在自己的样子,和在水里也没太大的区别,便道:“那好吧!”   刚要出门,许仙却又找出那片记载着河图洛书龟甲,白素贞露出疑惑的神情,却闻许仙笑道:“你会卜卦,顺便算个黄道吉日吧!”   白素贞不由轻啐了他一口,这种事哪有让新娘子来决定的,见他无赖模样,也只得接过了龟甲,道:“走吧!”接过那片的龟甲,内里无数符文隐现,皆为术数。虽是大热的天气,龟甲却依然冰凉刺骨。   白素贞的神智为之一清,忽然感到一丝警兆,道:“不好。”便闭目凝神,掐指算来。   许仙在一旁不去打扰,直到她算完才问道:“怎么啦,姐姐?”   白素贞急道:“今天被气息变化干扰了心神,竟然没有预感到。现在茅山派的三茅真君快要来了,虽然不知是哪一位,但正是为那蛤蟆精之事。”   那老道人不紧不慢的在路上走着,面色从容,道骨仙风。天气炎热如斯,他脸上却不见半分汗水。为弟子被杀之事而来,面上却不见一点焦躁。   直行到青黑色的城墙跟下,此时过了夜半,城门早已闭了,他却看也不看的向前走去,竟然一头扎了进去,那厚厚的城墙对他而说,竟若无物。   许仙见白素贞焦急的样子,问道:“那三茅真君很厉害吗?”   白素贞道:“这三位真君成道极早,分别是上茅君茅盈,中茅君茅固,下茅君茅衷。都已是地仙之位,近于神仙。听闻上茅君更是法力高强。若是平日也就罢了,但现在已是端午,今日我和小青都要勉力支撑,使不出太多的法力,若是争执起来,哎,但愿来的是下茅君吧!”   许仙这才想起,茅山派在这个世界上的名望。许仙手中那本《墨符书》大部分的符箓,都是着三位真君所创。   道教延续至今,衍生出无数教派,大概分为丹鼎派与符箓派,其势力一南一北,各有春秋。而南方符箓派最有名的,怕就是“三山符箓”了,分别为龙虎山,阁皂山,句容山。而句容山,因三茅真君而成名,也就是所谓茅山。   茅山派虽然不算是最强的教派,却绝对是道教中,弟子最多的一派。因为其他门派都是亲自下山择徒度人。而茅山派却是大开门户,广收弟子。虽然得其道者极少,但得其术者却有很多。   毕竟就算是没有资质的凡人,如果单学画几张符箓,持之以恒,也有成功的一天。再掌握相关的方法,对付一些寻常的鬼怪,不成问题。但其中耗费的辛苦,以及需要的毅力,同样是个门槛。   若是一个人有了这样的毅力与勤奋,锦衣玉食不敢保证,小康之家却是没问题的,又何必去做这么危险的行当,要知道,鬼可不是吃素的。   许仙皱眉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姐姐安坐,我且去会一会这位真君。那蛤蟆精为祸众生,那真君既然能够得道,想必也不是无理之人。”如今小青连身形怕是都维持不住,而白素贞的身体也是虚弱。此事因自己而起,不能连累了她们。   白素贞却怒道:“你方才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不成。”她一作色,自有一番威严,许仙也不由嗫嚅起来。   白素贞叹道:“我们是一家人,若不能共同进退,还做什么夫妻。”   许仙这才点点头,道:“你先换换衣服,我去招呼一声青儿。等一会儿,我们一起去会一会这位真君。”   白素贞这才释然微笑,道:“你好好劝劝青儿,让她好好躲着,不要冲动。”   许仙点点头道:“交给我吧!”   许仙一边往湖边走去,一边计算着自己的底牌。对方也是道教高人,那追星剑除妖摄魔的作用就大大降低。而敖浑的躯体不能长期离开钱塘江,怕被人发现异状,并没有带来苏州。那些符箓之道在对方面前,更是拿不出手。太阳真火威力固然是不小,但对方绝不会给自己近身的机会。   无论来的是哪位真君,都是一步一个脚印儿的从凡人之身,修到如今的高度,绝非敖浑那种养尊处优的龙族所能比。能成神做仙的,哪一个不是人中之精。   因为仙道本就是人间最广大,最深邃,也最艰难的一条道路。可以说,随便一个修道有成之辈,若是一心追求其他,也没有不成的道理。   爱做官便是王侯将相,爱诗赋便是文豪才子。   比如这三位真君,除了上茅君自小就一心访道外。中茅君茅固,字季伟,汉景帝时举孝廉,累迁至武威太守。下茅君茅衷,字思和,汉宣帝时迁洛阳令,后拜为五更大夫、西河太守。   所以指望这种人会像敖浑一样脑残,几乎是不可能的。许仙想来想去,竟然没有什么必胜的法子。而且就是胜了,怕也是捅了“茅蜂窝”。   老道士许府的大门前,却没有直接一穿而过。先是抬起头望望半空,黑气愈发的浓郁,却又纠缠着一道白光,更杂着一股的青气,令他皱眉不已。再仔细看处,却又见一点金光,更是弄不明白。   观气之法极为精细,外行难治。但大体一分的话,倒也简单。紫气现处,五霸诸侯;黑气现处,山妖水怪;青气现处,得道神仙。红气现出,人间沙场。金光现出,佛门高僧。   如今泥沙俱下,龙蛇杂居,这是什么道理?那白光青气也就罢了,金光分明是佛门的象征,如何会出现在这里。掐指算处,却觉得命相乱成一团,哪里看的清楚。   本来他已算出此处所居的为蛇妖,同自己弟子的死又莫大的干系。刚好赶上端午节,就有着必胜的把握。   现在却不由多了几分小心,莫要阴沟里翻了船,让两位哥哥取笑。 第二十三章 对敌   许仙急步赶到湖边,呼唤两声“小青,小青。”果听“哗啦”一阵水响,一只青色的蛇头自水中钻出,张开血盆大口,吐着鲜红的信子,问道:“干什么?”獠牙在银色的月光下闪耀,却吐出一股异香来。   许仙暗想,真亏自己平时下的去嘴。只将白素贞所推算出来的种种,同她一讲。小青果然急了,道:“我们一起去找姐姐。”摇身一变化作人形,青衣长发,却依旧是娇俏的美人模样。只是满面通红,异于平日。若非那一颗蛤蟆精的内丹,她在今天连人身都维持不住,现在也是极为勉强。   许仙连忙阻住她道:“我来就是让你老实呆着,等一下无论听了什么动静,都莫要出水。不,你现在就沿水道先走,过两日再回来。”   小青如何肯听,怒道:“你要我丢下你们独自逃跑,你当本姑娘是什么人。”虽然已经是半夜,天气却愈发的闷热,她本就心神不宁,如今听了这事,更是焦躁。就要撇开许仙,去寻白素贞。   许仙拦腰将她拉在怀里,任她拼命挣扎,也不放手,只道:“你法力施展不出,就是出手也帮不上我们,而且也不一定要到出手,你安心呆在水里,不要给我们添乱就是了。”   小青身子本就绵软无力,哪里挣脱的开,道:“内丹是我吃的,说理也该我去。”一番争执,小青兀自嘴硬。让许仙头痛不已,干脆扳过榛首,对着她嘟起的红唇深深一吻。满口都是炽热与甜香的味道。   小青本就觉得燥热不已,这一下更似被点燃了一般,将身子软在他怀里,昏昏的脑袋更是迷醉的不成样子。许仙挟一吻之威道:“相信我们,好吗?”   小青不自觉的点点头,再想要改口却也来不及了。但心思也平静了不少,想想自己却是帮不上忙,放下了冲动,道:“我就在湖里呆着。”   许仙微微一笑,捏捏她的下巴,将她放回湖里。对方是懂得卜算的修行者,还是将她纳于他们的保护之下,还要安全些。   就在这时,咚咚咚,门响了。于这清宵之中,传出老远。   许仙的神色一变,又嘱咐了小青一遍,将小青放回湖里,转身离去。她在水中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由生出些奇怪的感觉来。   花丛旁的小径上,许仙同白素贞相视一笑,一起向门口走去。   排开房门,果然见一个老道士悠哉游哉的立在那里,留着雪白细长的胡须,面露红光却无半点褶皱,真个鹤发童颜,一看便知是有道之士。   白素贞裣衽施礼后,问道:“不知尊下是三茅真君中的哪位真君大假光临?”却也不卑不亢。   那道士心下更是奇怪,修道者同妖类同居一室,还真是少见。也还了个半礼道:“老道茅衷,见过二位道友,贫道刚从茅山下来,为了打听一个不争气的弟子。”   许仙心中一喜,来的是下茅,但就法力来说,该是最容易对付的。面上不动声色,道:“请道长进来详谈。”   许仙同白素贞对视一眼,都觉得放心不少,这道士既然不是一上来就喊打喊杀,那就有的道理讲,而且就算是打斗起来,下茅总是容易对付一些。只要熬过今日,白素贞的实力尽皆恢复,就不再惧他。   将这茅衷请如堂中,白素贞奉上茶水,站在许仙身旁,只将手搭在他肩上。茅衷心下更是疑惑。修道之人可不讲究男尊女卑,达者为先。   这白衣女子能在端午维持住身形,而且还能谈笑自若,显然是道行极为深厚。而这年轻小子的道行再怎么高,也不该高过她,如今怎么一副以他为主的模样。“不知二位道友尊姓大名,师承何派?”这可要先打听清楚。   许仙笑道:“在下姓许名仙,字汉文。受业于太阴真人与法海禅师门下,近来又受吕祖点化,学了些的道法。”他这番话句句属实,却句句都差了许多。反正是先扯开虎皮让对方有所顾忌。   茅衷心下一惊,怪不得能够望气的结果这么奇怪。竟然有如此的源法,这三个人说出来名头都是不小,特别是终南山的纯阳祖师吕洞宾,更是内丹派有数的人物,比之他们三个兄弟,还要强的多。面前这许仙,果然不容小觑。   他却不知这三个人物,同许仙的关系都不算近,太阴真人同许仙只有一面之缘,现在更不知漂到了何方。法海不来找他的麻烦,已是天幸。而吕纯阳来点化许仙,反而是玩笑的意思居多。   许仙见对方思索,又拍拍白素贞的手道:“这是在下的内人,白素贞。受教于骊山老母门下。”   白素贞心神一震,没想到他竟然会如此说,先是羞红了脸,低下榛首又觉得安然。便息了说话的心思,只等看他怎么说。   茅衷胡子一抖,笑道:“原来都是道门正统,只是不知道为何不再山中修炼,要到这红尘中打混,况且人妖殊途,如何能结为夫妻。”说着话,大是摇头。许仙且不说,白素贞乃是得道的妖怪,如何能在凡间厮混。只要禀上天庭,便有苦头落下。   白素贞接口道:“小女子下山,是得了真武帝君颔首,为报,郎君千年前一段神情,这才结为夫妻。道长若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我们夫妻二人,定然知无不言。”   茅衷放下茶杯,笑道:“好,那我就问问,我那不成器的弟子如何得罪的贤伉俪,不但毁了道行,还招致了杀身之祸,连魂魄也未能逃出?”话说到最后,已是声色俱厉,不复刚才的安详。   静谧的厅堂中,顿时多了一股无形的压力,更显得沉闷。   许仙只觉得白素贞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紧了一紧。轻拍两下,面不改色的道:“不瞒真君,那王道灵正是死在我的剑下。”便讲述了王道灵在苏州城中的种种是由,并不欺瞒。在这样的人面前说谎也没有意义,反而弱了气势。   茅衷摇摇头道:“如此这般,的确该打。”许仙说了一口气,却闻他接着道:“若是我听的没错,下的只是泻药,而非杀伤人命,罪不至死。”而后又将许仙所说的事略加补充,如王道灵被许仙蒙蔽欺骗,直如亲见一般。   “他看不出许道友你的道行,只当你是凡人,为妖怪所惑。一心想要救你,你却为一己之私,欺骗于他,反置他于死地。不知这是什么道理?这也就罢了,更将他打的魂飞魄散,又毁尸灭迹。若真的问心无愧,又为何如此做法呢?”   许仙不由愣住,本是有理的一件事,被他信口一说,竟然就变得没理。他通过穿越知道的事不能用来解释,于是竟然难以反驳,气势立刻就弱了许多。   白素贞正色道:“真君错了,王道灵害人无数,我们夫妻原本只是略施薄惩,将其逐出苏州。却是他先起了杀机,却又不肯堂堂正正的同我分个高下,要借夫之手加害别人的妻子,又是存了什么心思。我家官人不受其蒙蔽,而与他起了争执,他技不如人,丧命与追星剑下,必然是魂飞魄散。至于毁尸灭迹,不过是为防凡人见到而已。”   她不紧不慢,气定神闲将茅衷那一番话统统驳了回去。许仙被她一声声官人,叫的通体舒泰。   茅衷不怒反笑,道:“好个伶牙俐齿,此事倒也可以这么说,我那弟子的遗物还请二位拿出来,我好带回山去。”竟似认可了这种说法,要这样了结此事。   许仙同白素贞相视一眼,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好说话。好在那王道灵的东西还没机会用过,就去取了放在桌上。   茅衷检点了一番,却道:“还缺了一样。”   许仙奇道:“我自搜捡回来,都束之高阁,怎么会却。”白素贞的脸色却忽的变了,想起了一样东西。   茅衷道:“不知内丹在何处?”   内丹早已被小青吞了,许仙自然拿不出来,艰难的道:“还请道长见谅,内丹已经没有了。”这话说出来他也觉得没了道理。白素贞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茅衷哈哈大笑,声振屋宇,道:“没关系,吃下去再吐出来就行了,我瞧二位也不是吃了的人,我去别处找找。”说着话竟不理会二人,直往后院行去,那里的小湖正是小青栖息的所在。   许仙这才明白了他的用意,他和白素贞联手,就算赢不了,自保也是有余。等熬过了端午,要跑的就是他了。就算三茅真君全找上门来,他们打不过总还跑的掉,再到钱塘江借了龙躯之力,未必不能一战。   而茅衷也看出凭自己拿不下他们,再做口舌之争也是无益。却又算出了小青的所在,方才又言语试探了一番,确定了心中的推测。便立马寻到了弱点,有理有据的将小青擒下。   他进来之后彬彬有礼,一则是搞清楚事情的真相。二则是……   许仙不仅感叹,这些修行有成的家伙,果然没有一个是好想与的。急忙挡在茅衷面前,道:“道长,有话好说,不如换别的东西做赔。”   茅衷笑道:“贫道虽是贫,又岂差你那点东西。”却不停下脚步,避也不避的从许仙身上走过去。   白素贞经验老到,心知到了这种时候,再说理也是无益,若被他擒了小青,二人立时陷入困境。清叱一声,飞身挥掌,向茅衷攻来,手掌之上白烟微笼,仿佛皑皑雪山之上环绕的一层云雾,虽显得轻柔随意,但若被击上,立刻就被冻成冰块,动弹不得。   茅衷心下凛然,一念闪过。“若非端午,我怕还不是这条白蛇的对手”。但既然天时在我,也就不必再说了。同样是挥出一掌,却是雷霆缠绕,噼啪做响,瞬间照亮了黑暗的屋宇。正是许仙得那一本《五雷掌法》。   雷云一碰,双掌相击,却没有什么惊天巨响,反而连雷声也隐没了,室内顿时又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虽然看似势均力敌的模样,白素贞心中却暗暗叫苦,端午也就罢了。此时刚过了夏至,雷霆之力自然胜过冰雪之力,现在只是勉力抵挡而已。而若是没经历过雷劫的妖怪,怕是连一掌都抵挡不住。   茅衷虽然占了上风,却丝毫不敢大意,一只金色的手掌已然快要印在他的协下,许仙不过是“人仙”之境,离着茅衷与白素贞都差了不只一筹,反映也就慢了许多。但这一掌却刚好落在茅衷与白素贞角力的空隙,教他难以防备。   茅衷一手同白素贞相持,一手如翻花似的挡在许仙的掌前,这下却有一声敲钟似的闷响,在梁间缠绕。以一敌二,茅衷不由退了一步。   许仙却退了三步,白素贞连忙将他扶住,接下那雷霆之力。好在虽然是端午,但千年的道行还在,却也无妨。许仙二话不说,将准备好的追星剑递给她,白素贞点点头,“噌”的一声抽出宝剑,光耀四方,连茅衷也开声赞道:“好剑。”身子却停也不停的向屋外退去。   白素贞同许仙攻击,茅衷接下,毫不犹豫的向外走去。这种种的动作只在电光石火之间,却都测出了对方的实力。   许仙第一次同这等高人对敌,方知彼此的差距之大,那是地仙与人仙的差距。若没白素贞在侧,怕是在顷刻之间就败退下来,更别说将来要面对法海了。就算是天纵奇才又怎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弥补这千年光阴积累下来的差距呢?   白素贞一边向屋外追去,却觉许仙没有及时跟来,呼道:“汉文!”   许仙猛地警醒,怎么这么容易颓丧,也追出屋外,却见白素贞同茅衷斗在一起。   屋外的月光在地上洒下一层霜白,显得格外的明亮,她手持长剑,白衣飘飘,宛如月中仙子。然而许仙却无暇欣赏此刻的美景,伸手飞出三张威力最大的雷符。   茅衷却微微一笑道:“班门弄斧。”伸手在虚空中一画,两张雷符还未发作就在空中燃烧起来,而仅剩下的一道却在瞬间绽放出绚烂的雷光,足有树干粗细的雷蛇,饱含着巨大的能量恣意游曳,偏偏避过了白素贞,其中数道正向茅衷刺去。   即使是茅衷,若被击中,也绝落不了好处。而且白素贞手中的长剑也同时刺向茅衷。用剑之准确,时机之巧妙,更胜过许仙的剑法许多。被追星剑刺中,必然损伤神魂。   茅衷却了无惧色,一边后退,广袖一招,那几道雷蛇就偏移了方向,竟向白素贞击去,白素贞一惊,提剑一挡,将那雷光挡下,却被追星剑吸纳,半点没传到身上。   茅衷又赞了一声“好剑”,却也转了心思,这两人的手段也未必如自己想的那样强,特别是那许仙,若论心智坚毅,远不及这白素贞,只要自己略施小计,或可将他们也一并擒下,扬我茅山威名。便暗将一只铜铃扣在手中。   许仙而后的几次助阵,都适得其反,白素贞连连陷入险境,若非神剑在手,怕是已经不是茅衷的对手。许仙的心中,也莫名焦躁起来,越发的进退失据。   白素贞提醒道:“铃声!”   许仙一凝神这才察觉到,不知何时空气中多了一股“嗡嗡”的响声,好像被无数只蚊子钻进耳朵里,扰乱他的心神。许仙手恰印发,大喝一声“临”,才将这声音逐出,却又慢慢蔓延上来。   许仙见白素贞额头已经满是汗水,显然在这样的时节打斗,绝非易事,也只是在勉力支撑而已。不由心中大恨,“难道我一番作为,还是要拖累她吗?”   不由怀念起最初阳神出鞘时的那个自己,无情无欲,无悲无喜,真能将本身的力量发挥到极致,乃至超水平发挥,而现在的自己,却连一半力量也使不出来。许仙干脆立在一旁,不再出手,而是闭上了眼睛。   茅衷心中一喜,难道他已放弃了抵抗。一边躲避着白素贞的攻击,一边将手中的铜铃摇的更急。白素贞却知许仙定然有自己的想法,挡在他面前,兀自支撑。   许仙的心念却已沉入另一个世界,沉入到曾经的记忆中去。看到了,第一次出窍时的情景,船上一战本该是惊险万分,却在平静无波的心境中,轻易取胜,得成全功,取了那降头师的性命。   望着记忆中,淡然的自己,想要找到曾经的那种状态,但却只是徒然,这些景象也只是虚像而已。那种状态本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一时之间又怎么能够办到。   许仙心念一动“对了,我还有功德。”挂在胸前的功德牌开始流出青色的功德之光,流入许仙的身体。在不知不觉间,那一层淡淡的虚像,竟然开始慢慢充实起来。许仙这些日子积累下的数十万功德,转眼之间就少了二十多万。 第二十四章 斗法   功德迅速的流失,许仙尚未察觉,他只感觉记忆中的那个身影,越发的清晰起来。   而许仙上一次强行阳神出窍,也不过花费了十万功德而已。而凝聚出这么一个幻像,却足足花费了两倍的数目。   那时的状态本是强行阳神出窍而留下的弊端,被许仙花费了极多的时间,才慢慢弥补过来,而今却要反其道而行之,谁也不知会出现怎样的结果。只是许仙身上的青光越发浓郁起来。   茅衷也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退后一步,停止进攻。若是凡人中的所谓高手,面对比自己低的多的敌手,难免会轻视小觑,生出些自矜自傲之心。但他连这样心绪也没有,心境端的毫无破绽。   白素贞已是香汗淋漓,喘息着护在许仙身前,却也无力反击。   方才他们二人过招,若论声势还不及许仙在仇王府那一战,但其中的精妙之处,哪只胜了一重。双方都是度过一次天劫的,比拼的已经不是所谓招式,而是各自对于灵气的使用与掌握,较量的正是细微之处。   白素贞身仗利器,但剑气微动,对方便已有了察觉,或以手,或以袖,偶尔再挥出几张符箓,打的白素贞没有还手之力。   茅衷后退,却并不会像电影中的反派一样,眼睁睁看着主人公变身,而是趁此机会一挥手,洒出无数符箓,悬浮于半空之中,笼成一个半圆,散发着淡黄色的光芒,结成一个符阵。   符箓派最擅长的便是使用各种方法,操纵天地灵气,化外力为己用。   符箓上的朱砂字迹,本是暗红色,却慢慢变得鲜红,一笔一划,如同鲜血写成的一般。结成一个巨大的半圆形的光球将白素贞与许仙笼罩在内,茅衷站在球外,抚须微笑,道:“你还是束手就擒吧,贫道定然不会伤你们性命。”   随着他的话语,阵法却在慢慢缩小。   茅衷已是胜券在握,只想着擒下他们二人,但却并没有什么杀念。人类修道者,虽然都有莫大的能耐,但之间却很少有打打杀杀的事情发生,就算是起了争执,也最多是较量一番,不会下杀手,结死仇。   一则是修士都是高素质的人群,不比凡夫俗子那样容易动气。二则是他们都是能活的很久很久的人,一个个惜命的很,为任何东西拼命都是很愚蠢的行为。   白素贞只觉得阵中的温度越来越高,看向外面的世界,全在升腾的热流中扭曲起来。原本雪白的肤色慢慢变得通红,看看身后依旧闭目不语的许仙,一咬牙,吐出一颗白色的内丹,立时抵住阵法,不再收缩。   茅衷皱眉道:“你这样抵挡是要耗费道行的,你尚且不敌于我,有何况是他。”若非赶上端午节,自己怕还不是她的对手。对方以妖身女身能修到如此境界,他也佩服的很。如此耗费辛苦积累的道行,当真是可惜。   此时却听“哗啦”一声水响,小青自水中钻出,骂道:“牛鼻子,你趁人之危,太卑鄙了。”虽是叫骂声音比之平时,却显得柔弱无力。   小青本在水中躲着,终于忍耐不住。面上露出痛苦之色,勉强支撑着身子,也只能远远咒骂而已。   茅衷笑道:“这位道友倒是风流的紧,贫道真是好奇,你如何有如此修为,难道是丹鼎派的双修之法?还是双修派的内丹之法,难道人妖之间也可以修炼吗?或许是房中派,但该是绝了传入传人才对啊!”说着说着竟然自言自语起来,对修行一道甚是痴迷。   却对小青的咒骂理也不理。懂得借助天时,只能证明他卜算高明。就算是机缘巧合,那也是他福源深厚,又关卑鄙什么事。   白素贞咬着银牙,高声道:“小青快走。”   小青却道:“姐姐我不走,我跟这臭道士拼了。”拖着脚步还要上前,脚下一软,扶着湖边的垂柳,眼中快要急出泪来。   茅衷摇摇头,叹道:“妖怪就是妖怪,只知意气用事。”意气用事往往丧失理智,甚至杀身害命,果然不是虚言。   王道灵若有他的觉悟,大概也不会想着报复白素贞,而是想:天下州府多了,苏州卖不成药,咱去杭州卖,跟人赌气又没什么好处。   小青道:“总比你这无情无义之人要好。”   茅衷笑道:“小青蛇,你也莫想要跑,老道一定找得到你。等我擒下你丈夫和你姐姐,便请你们一家到茅山去小住几日,有什么事再做商量。”和颜悦色的他,竟有几分现代导游的神韵。   王道灵不过是他众多弟子中的一个,还是异类,又作出这等勾当,死了就死了,也勾不起他的火气。但既然是茅山弟子,也不能平白无故的丧命在外面,总要有个说法。干脆扣下人,让许仙的师长来要人好了。   而在这言语之间,那光球已经压缩到了一个极小的范围。   而不知何时,许仙又睁开了双眼,却是一片淡漠。耗费二十余万功德,终于再一次凝出“合道”的状态。   白素贞越发觉得难以支撑,却听得耳边一声呼唤,道:“娘子,收回内丹,交给我吧!”这声音中包含了莫大的镇定,明知他的功力不及自己,却不由自主的选择相信,兵产生一种依赖感。收回内丹,觉得身体一软,便靠在他怀里。   许仙一手拦着她的腰肢,一手接过她手中的追星剑。隔着阵法望着外面的茅衷,眼眸中却是一脉淡漠,道:“这是黄澄灵脉法吧!”   他在《墨符书》上曾看到过这种符阵,不同于许仙在仇王府做的那样,简单的将同一类符箓一起引发。而是真正的阵法,这阵法就是用来困人,虽然威力不算极大,但若被困在阵中,绝难逃出。   茅衷目中虽有些惊异,却也没放在心上,抚着胡须,笑道:“不错,难道你能解?”就像他方才轻而易举的解去许仙的两张五雷符一样。只要是符箓,必有解法。   但解符比画符难了岂止数倍,他这阵法初时尚有可为,但凝聚到这种程度,就是他自己身在阵中,一时半会儿也解不了,唯有以力破之,而许仙,显然没有这样的力。   许仙淡淡道:“这有何难。”一伸手,追星剑嗡嗡鸣响,就在虚空中舞动起来,剑尖凝聚着金色的华彩,划过的地方必然留下金色的轨迹。在淡黄色的符阵中,这金色亮的耀眼。   茅衷眼中一亮道:“凌虚成符,难得难得。”接下来却不由呆住,却见许仙一剑画下,停也不停接着画下去,画出无数繁复的符箓,却只此一笔,绝不间歇。   凌虚画符乃是符箓术的最高境界,寻常修行者能够画成一个最简单的符箓,也算是出师了。但像这样一笔不停的画出如此繁复的符文,就连茅衷也不敢保证能够完美,而只要差之毫厘,就前功尽弃。   茅衷当然不会大意,再次扣响手中的铜铃,阵法失去了白素贞的支撑,更快的缩小。小青痛苦的抱着脑袋,也知到了关键的时刻,咬着牙不发出一丝声音。   白素贞担心的望着许仙,却见他只是面无表情的专心画着符箓,不动声色。   平静的令她又一丝心慌,转瞬之间。许仙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现在的许仙根本没有人的气息。   淡黄色的阵法缩小到了极致,那红色的字迹密密麻麻的连在一块,如同脉络。只要再收缩一点,他们便只能束手就擒。   然而就在此时,金色的符文画完最后一笔,却恰好连上最初的笔锋,构成一个整体,而后整个闪耀起来。   茅衷也露出惊叹的神色,高声道:“好!”竟然真的给他解成了。   金色的符文融入红色的脉络,如同插入锁孔的钥匙,完美的契合。许仙心念一动,扭转钥匙,“啪”的一声。光球破碎,淡黄色的光芒凝能一线刺破夜空,于瞬间绽放开来,整个苏州城都能瞧得见。   此时不知有多少修行者望向这里,猜测是何人在此争斗,闹出这样的声势。   许仙淡淡道:“再战!”   茅衷也被激起了好奇之心,不知在片刻之间,许仙如何能做到这一步,正想试试他还有什么手段。   许仙上前一步,却觉白素贞没有跟上,回头一笑道:“娘子,想什么呢?”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望着那熟悉的笑容,白素贞心下一定,还了他一笑,道:“官人,我们再向这位下茅真君讨教一二吧!”手中白光一闪,展出一把雄黄剑来。   勾月之下,再战。   茅衷连出数道符箓,却如方才的许仙一样,未及激发便被许仙解去,无一疏漏。白素贞则趁机攻上。许仙一手持剑,一手解符,紧随其后。   茅衷“咦”了一声,忙高高飞起,双剑自脚下划过,也是心惊。   飞到七八丈高的高空,一抖衣袖,便见广袖之中飞出无数纸人纸马,一出衣袖就立刻变得真切起来,如同真正的军队一样,都穿着黑色的甲胄,骑着的骏马,咆哮着向二人涌来。   这是茅衷当逢乱世,与三国古战场上,收集散碎魂魄的戾气与杀气淬炼而成,人马具都狰狞,挥舞着手中的长矛与钢刀,谁也不会怀疑,若挨上一下,会是怎样的结果。湖边一只高大的柳树挡住这洪流,瞬间就被冲的四分五裂。   小青浑身无力,只在一旁瞧着,也觉得惊心,这一招她决计抵挡不住的。   白素贞祭出氤氲之气,化作一道云墙挡在面前,那些人马视若无物一股脑的冲进去,狰狞的面色忽然变的呆滞,又变作纸人纸马,却依旧跃动不休,似乎想要再做搏杀。   白色的氤氲之气上,渐渐染上了一层血红。而茅衷广袖中的纸人纸马却似无穷无尽一般,如洪流瀑布似的冲下。   许仙趁隙在双手之间笼上一团金色的火焰道:“撇开云气。”白素贞一点头,氤氲之气便随即散去。金红色的火光猛地自许仙手心爆发开来,燃烧了整片天空,骑军一触到这火焰,“忽”的燃烧起来。   茅衷祭出几张避火符,那火焰飞到高空已失了灵力,却也难伤他分毫。皱皱眉头,也觉得有些心疼,这纸人纸马看起来无数,实际上却只有一件,乃是一个难得的法宝,就是烧再多,本也不会觉的心疼。   但那戾气与杀气先是被白素贞的氤氲之气稀释净化,又被许仙一把火焚烧干净,如今天下太平,自己兄弟三人早已不再阴司供职,哪里再去收集这些东西。但这念头只是一转而过,便又放平了心思,袖中却有更多兵马涌出。看他们能抵挡多久。   许仙一手结印,一手持剑。结成往剑上一指道:“兵”他终于在“临”字诀之后,道出了第二种口诀,“兵”字诀,兵象征着能量,却是能够迅速的聚集灵力。   剑身上金白之光凝成实质,飞身而起,迎着滚滚的洪流向着茅衷斩去。   剑光迎风而长,长近两丈,轻轻一挥就将无数人马斩断,洪流为之一遏。但二人之间还隔了三四丈的距离,他的飞行速度又远不及茅衷,想要伤到他亦是不可能。而这样挥剑,却是最消耗灵力,难以持久的。   茅衷悬浮在半空中,微笑着不以为意。然而许仙忽的一快,急冲而上,手中的剑光也疯长到三仗的长度。以横扫千军的气势,将眼前的一切兵马挥断,亦挥向他。原来白素贞随之飞起,大力推了一把许仙。   茅衷这才变了颜色,急忙后退,却还是被这一剑切下一片衣袖,飘飘荡荡的落下来。茅衷瞧瞧光秃秃的手腕,露出一个苦笑,许仙的第二剑却在转瞬之间再次逼近。他却只是苦笑着,避也不避。   白素贞在地上忙道:“汉文,不要!”   许仙也知这一剑斩中,非得结下天大的梁子,但剑势如风,沛莫能御,就是许仙自己,现在也难以把握了。一剑从茅衷的腰间斩过,顺滑如无物。然而被腰斩的茅衷,却冲许仙微笑了一下,拱手道:“道友好手段,就此别过吧!”腰间不见半点鲜血。   许仙立感不对,道:“不好,小青快躲。”白素贞也明白过来,飞向呆在原地的小青,小青身后果然出现了茅衷的身影,抓着小青的肩膀,乘风而去。再看空中的茅衷,飘飘荡荡,化作两截纸人。   许仙就算在这种状态下,于法术的操作与控制都达到巅峰状态,但却不可能改变道行的高低。无论如何也追不上茅衷,若要白素贞一个人去追,却又不是茅衷的对手,却是进退维谷。   然而许仙一声大喝,却让茅衷止住了身形,非是什么法诀手印,而是道:“我愿意替她跟真君回茅山去。”   茅衷立在小亭上,道:“真的?”他一看事情不对,不想为莫名其妙的理由跟人拼命(王道灵:莫名其妙。),就想按照原本的计划,带了这青蛇回去。但许仙的价值要大的多。   许仙道:“只要真君答应不再为难她们,我就跟你回茅山去。”瞧着小青,脸上已消去了淡漠,变作关怀,总不能让她因自己受苦。   白素贞急道:“不,还是我……”却被许仙掩住了嘴,道:“我还等着你来救我呢!”便将追星将塞进白素贞手里。   小青高声道:“许仙,本姑娘才不用你替,也不用你救。”别过头道:“你爱到哪到哪去吧!”或许是天气的缘故,一向强硬的她也变得柔弱起来。   茅衷却轻轻一推小青的肩膀,推将她到亭下,“扑通”一声落在水中。笑道:“那就道友到山上盘旋几日吧!”丝毫不怕许仙变卦,一则是他们这种人都是一言九鼎,光风霁月。再则是许仙和白素贞根本没能力在他手下保护毫无反抗能力的小青。   许仙对白素贞,轻声道:“没有万全把握,别来救我。”说着话,脚下便升起云彩。   白素贞伸出手却也只能抓了个空,心中肯定道:“我一定会去救你,官人。”   许仙到茅衷身边拱手道:“好,我就去看看茅山的风光!”   茅衷微笑着还了半礼,一挥手道:“请吧!”他的面色如常,若非右手的衣袖少了一片,还以为刚才的大战只是虚妄。   白素贞立在原地,望着他消失的身影,呆了一会儿。脸上变幻如氤氲,小青从水中出来,想要说话,却又不敢上前惊扰她。却见她的面色渐渐平静下来,多了一股刚毅。   小青低下头道:“都怪我。”若不是自己,姐姐和许仙根本不会怕那道士,打不过也跑的掉。这么想着,心里更觉得痛悔起来。   白素贞伸手摸摸她的脸,微笑道:“傻丫头,怎么会怪你呢?等过了端午,我们再一起去茅山,找官人回来。” 第二十五章 三茅   小青楞道:“官人?姐姐你和许仙……”   白素贞点点头,道:“是啊。”茅山也算是道家的名门,该不会为难他吧!   小青道:“好,姐姐,我们一定把他救出来。”   白素贞勉强压下心中的忧虑,不在面上表现出来。看庭院之中,满是狼藉。雷电在地面上留下的大片焦痕;斩碎的树干散落了一地;被剑锋划出的深深沟壑;都被她施法一一整理好。   白素贞却见地上那一片衣袖,在地上鼓动,展开一看,有一只被削成两半的纸人正跃动着,灵性还未完全失去。她伸手拈起,收入袖中。   白素贞道:“青儿,这几日你招呼五鬼应付场面,我帮你尽快将那颗内丹消化。”小青点头,召来了五鬼,庭院中留存的气息让他们战战兢兢,刚才虽然躲出去,可那种灵力的波动也让他们惊惧。白素贞正色吩咐了事宜。他们忙的散去。   白素贞道:“小青,现在我就帮你消化那颗内丹。”   白云之外,月光如水,沁人心脾。   许仙干脆坐在云头上,问道:“茅道长,你捉我回去要做什么呢?”   茅衷抚着胡须道:“想来也没什么事好做,只是你杀了一个茅山弟子,又毁了我一件法器,总不能轻易放过。待我同两位哥哥商量了,再做处置。”   听他说的坦白,许仙也是无可奈何,这种人轻易不会为言语所动,不由想起白素贞与小青,但愿不要那么快来吧!一个下茅尚且如此,那上茅与中茅又是怎样的手段呢?   茅衷又道:“不过,若你能回答老道几个问题,老道放你一马,也是无妨。”   许仙道:“哦,什么问题,我的门派?”   茅衷道:“你既非丹鼎也非符箓,更非双修,应该是走的是星宿海的路子,却又兼了佛门许多东西,是也不是?我只是好奇,方才是用了什么法子,竟能改变心性?”   许仙自己也说不明白,使用功德能达到这样的效果,连他自己也没料到。若真的解释,就仿佛所谓多重人格一样。被自己制造出来,受自己控制的人格。   茅衷一路上都在卜算许仙的来历,因为许仙同他相斗时的仪态,令他感到一丝熟悉,但算来算去,总不得结果。暂将心事搁下,想等到了茅山,请两位兄长决断。   茅山离着太湖不过数百里,腾云驾雾一夜便至,待到远远看见山峦的侧影时,已是晨光熹微,雄鸡高唱。   自山峰上寻了一个偏僻之处,降下云头。茅衷讲解道:“此乃大茅峰。”   许仙细看,却见这山并不如何雄伟,但却委实秀丽。此时正当春夏之交,千山翠绿,飞瀑流光。不愧是句曲之金陵,养真之福境,成神之灵墟,道家之所谓“第一福地,第八洞天”。   山间雾霭茫茫,变幻莫测。偶有一阵山雨袭来,湿了石板修成的山路。今日正是人间端午,山上却哪有半分炎热。   茅衷似乎并不急着将许仙带进宫去,老神在在的为许仙指点山中的景色,茅衷笑道:“春见山容,夏见山气,秋见山情,冬见山骨。此时所见,正为山气。”   许仙也道:“平白让你们占了这样的好地方。”说着话大为摇头,一副可惜了的模样。   茅衷哈哈大笑,似乎听到了极为可笑的事一样,道:“山风明月,天下人共有之。耳听之为声,眼见之为色,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小小茅衷,怎敢提一个‘占’字。”   许仙一愣,这才是修道者的气度吧!想想自己穿越而来所见的几个修行界的高人,身上浑没有所谓“高手”的傲气。   白素贞温柔善良的性子,有时还要受自己欺负。敖乾虽然狂态自发,却是傲骨天成。就是面前这地仙中的高手茅衷,也并不将自己当作什么高人。   思索了一番,却也抛开芥蒂,欣赏起这山色来。到了现代,这些名山胜地都被人围了起来,当做所谓旅游资源,只搞的人山人海,乱七八糟,却再也无这样的景致了。   茅衷将自己从那滚滚红尘中提出,来欣赏这山色变幻,到底是福还是祸呢?   正当端午,正是人间热闹时节,这山中反而静了下来,路上连一个行人也无。但到了峰顶的万福宫,却见许多道士坐了蒲团正在打坐。不少人身上青气微浮,竟似有了小成。   见茅衷过来,有一个中年道人迎上来道:“师叔,您怎么才回来。”   茅衷站定了同他言语,许仙听着听着却大觉奇怪,这道人似乎并不知道他面前的茅衷是三茅真君之一,而似乎只将他当成茅山里辈分比较高的前辈。   待到无人处,许仙问起,茅衷讳莫如深的笑了一笑,道:“天机不可泄露。”走进雄伟的万福宫,正殿供奉的正是“三茅真君”的神像,却都丰神俊朗,手持芴板,做官员打扮。谁能想到,身边这个老道士会是这个其中之一呢!   许仙笑道:“你们还真是官迷,成神做仙还不够,还忘不了在凡间做官。”   茅衷摇摇头,解释道:“这可非人间官吏。”   许仙更笑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老道休要糊我,我可知你们都非天庭正神,并无官职。”   茅衷又道:“也非天庭之官吏。”负手而立的他,不知想起了什么往事,神色之间,似乎也生出许多唏嘘。   许仙见他一本正经,却不肯放过,道:“不是天庭,那就是阴司了,十殿阎罗也未听过你的名号。”   茅衷道:“你只知有阴司,却不知阴司从何而来,想当初……”眼看就要拿出老爷爷讲故事的态势,却又摆摆手道:“不说了,不说了,走吧,去见我两位兄长。”深深的看了许仙一眼,竟然就这么走了。   许仙见茅衷有些意兴阑珊,不由莫名其妙,能让一个拥有千载寿命的地仙也耿耿于怀的,会是怎样一件事呢?   许仙随着茅衷穿过万福宫,却又向山下走去,走到大茅峰旁的一个小山峰处,来到了一面山壁之前,茅衷伸出手对许仙道:“扯住我的衣袖,莫要松手。”   许仙指指茅衷的手臂,光秃秃的哪有什么衣袖,正是被许仙切下来的。茅衷苦笑一下,换过另一只衣袖,让许仙拉着,径直向山壁上撞去。   许仙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再睁开眼时,却见另一番洞天,这山峰竟是被掏空的。几道天光从缝隙中照进来,却只有一座高高的石台,石台之下水声潺潺,石台之上,两个道士正在闭目打坐。旁边还空出一个蒲团,想必就是茅衷的位置。   这种明显不符合物理学的建筑结构,想必就有道法的作用了。许仙知道,面前的就是三茅真君了,拱手道:“许仙见过茅盈,茅固两位真君。”   两位真君慢慢睁开眼睛,站起身来,对着许仙微微颔首,又问茅衷道:“此乃何人?”他们长年在此潜修,宫中事物都交由茅衷打理,并不知死了什么茅山弟子。   茅衷介绍一番,茅盈与茅固才明白是怎么回事,虽然有些许惊奇,却也不以为意,活的久了,什么都见过。   三茅真君之首茅盈道:“你自做决断好了,不必屈了心意。茅山虽是小派,也不惧旁人,无论怎样,兄弟三人一并承担就是了。”   这位上茅真君却和两个弟弟不同,是自青年时候就开始求道,有所得之后,才教授的两个弟弟,算得上他们的师傅,道行最是深厚。   言下之意则是,你随便处理好了,要觉得不痛快,宰了这小子也没关系,令许仙一阵毛骨悚然。   茅衷却拉着许仙,飞身到石台之上,道:“两位哥哥,此间另有隐情。”停了一停,仿佛要整理思绪,接着道:“我怀疑这许仙,是帝君转世。”   本来神色淡然的茅固与茅盈,闻言立刻变了颜色。茅盈慎重的道:“你可曾真的算到?”显是对茅衷口中的“帝君”,极为重视。   许仙大为惊奇,自己前世果然是个大人物吗?叫什么帝君来着。只是面前这三个人,就是见了人间的天子,也是不屑一顾,怎么如此在意那个什么帝君。   三个长相差不多的老头子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不时瞟一样,眼神非常可疑。道行最高的茅盈也是将许仙的前世算了又算,却总在那一团迷雾前停住,但算算时间,也觉得大有可能,但要确定,却非得许仙配合才行。   过了一会儿,他们商量出了结果,茅盈上前先是对许仙作了一揖,才道:“有一件事恐怕还需道友相助。”   许仙忙回礼道:“不知是什么事?”不知他为何前倨后恭。   茅盈道:“我想算一算道友的前世,这关系到当年一个故人,也关系到我们兄弟三人这几百年来,一桩疑惑。”   许仙犹豫道:“不知是什么故人?”若是积年的老仇人,那岂不是撞到枪口上了。而且他也没兴趣做试验品。 第二十六章 纸斗   茅盈看出了许仙的担忧,道:“这位故人算是当年旧主,自转世之后,就音讯渺然。我等兄弟三人花费了极大的心力,也找寻不到他的神魂飘荡在何处。”   许仙大讶,这三个茅山的老头子,听口气,竟然是自己前世的小弟,自己好像还是一个挺大的组织的首领。而这三人到现在对那人,也是尊崇的不得了。却也好奇自己到底是哪位仙佛转世,竟能让三位地仙俯首。   虽然几乎已经确定,自己就是他们要找的人,却还是问道:“若我不是那人,不知三位真君待要怎样?”   茅衷立刻道:“若算出不是那位,道友同茅山的些许是非,就一笔勾消,我立刻就送你下山,绝不敢强留片刻。当然,若道友喜欢茅山风光,也可尽意流连。”极为干脆的将王道灵的仇抛到了九霄云外。   许仙点点头,露出思索的神色。   但他没注意到,茅衷未说,若算出是那位故人,他们会怎么样?转世和本尊是不一样的两个人,这一点谁都明白,他当然更明白。三茅真君执着于找寻那人,想找到怕不止是一个许仙而已。   见许仙还不能决断,茅盈又道:“道友也想知道自己前世吧!何不趁此机会,借我等之力,一窥究竟呢?”   许仙一咬牙道:“好,我就来看看,到底是什么人。”他心中的疑惑,想要解答的问题绝不比三茅真君少,自己穿越时那一声浩大的佛号又是为何呢?   茅盈抖抖衣袖,指向石台的中央的太极图上,微笑道:“就请道友在此就坐吧!”   许仙道:“夙夜赶来,水也未喝上一口,不如先吃点东西,再开始吧!”   三茅真君面面相觑,似乎无言的交流,茅盈道:“此事却也不急,茅衷,你去安排一下许道友的食宿吧!”许仙既然落在他们手里,倒也不怕他飞上天去。   茅衷又将许仙带出了石洞,石洞前的平台伸出山体,下面就是深渊,寻常人根本到不了此处,许仙回头看看高耸的山峰,谁能想到,里面竟然住着三位地仙级的高手呢?   隐约能看到大茅峰的影子,两峰之间弥漫着飘渺的云气,九霄万福宫就在云气中若隐若现。   茅衷直接驾云带着许仙直飞到大茅峰顶,向宫中行去。   此时天光大亮,宫中的弟子刚做完了早课,正是开饭的时候,饭堂里坐满了茅山的弟子。   茅衷带着许仙进来,许多人都露出惊讶的目光。   他们虽不知茅衷是正牌的三茅真君,却知道这位师叔的辈分极高,是宫中的老人。虽然对谁都是和和气气的,但也不见和什么真正亲近过。忽然领了一个外人来,而且还是这么年轻小子,不由都有些讶异。   心想这不会是家里的亲戚,找了门路来这里学道的吧!要知道茅山虽然广收门徒,但对弟子的考核也极为严格,新弟子进山一般都在万宁宫和万寿宫两地修行,其中大部分人一辈子连万福宫的边也摸不上。能进万福宫修道的都经过层层筛选后,已经登堂入室的弟子,算是精英中的精英。   许仙大眼一扫,这里也足有一二十名弟子,而且有男有女,果然不愧是以“高产”闻名于世的门派。他一思量的功夫,茅衷已盛了饭菜回来,放在桌上。这下那些茅山弟子更是哗然,搞不清许仙的身份。   茅山的现任掌门见了这位师叔也是恭恭敬敬的。却不知茅山掌门乃是茅山第五代弟子,知道茅衷的真实身份,刚好是茅衷徒孙的徒孙,哪有不恭敬的道理。   许仙连忙接过,暗道失礼。让这么个老大爷给自己盛饭,总感觉有些不对。虽然这位老大爷的身子骨实在是强悍之极,但怎么也算是汉朝的老大爷。   桌上的饭菜,虽然以清淡为主,却也有荤有素,已经算是丰富了。   茅衷坐在许仙对面,略略吃上几口,却有些定不下心来,皱眉想着:若真是帝君转世,该要如何?而帝君为何要转世,将偌大的基业拱手让人,难道真的是因为同东王一战,留下了隐伤吗?   哎,帝君之才,胜我十倍,所思所测,非我所能料及。只有帮其恢复记忆,再做打算吧!他心中转着千般念头,无数尘封已久的前尘往事,扑面而来,却变得越发清晰起来。   许仙喝了一口粥,问道:“这里都是学习道术的吗?”   茅衷点点头道:“有小成的大都下山去了,留下的都是学艺未精的。”   许仙讶然道:“小成?是出阳神的人仙吗?”因为只有出阳神才能够大大的提高寿命,所以称之为小成。许仙感叹:若茅山能有一堆人仙,也是极为了不起的了。   茅衷苦笑道:“人仙哪有那么容易修炼,这么多年来,茅山弟子中能达此境之人,屈指可数,大部分都是专修一术而已。”就算是这万福宫中的弟子,大多数人,终其一生也无法修出阴神,遑论阳神了。   一代弟子中,能有一两个人仙,已经是极为难得了。但只要修成人仙,至少能有几百年的寿命,再修地仙,几率反而大了一点。   许仙笑道:“连人仙都修不到,可见是茅山误人子弟了。”被强行带来茅山的他,心里还有些小小的怨念的,忍不住刺一刺面前这位下茅真君。   而且他修到如今的道行,用了还不到十年,难免生出,“修仙并不是太难这样的想法。”   却不知道先筑基,再练精化气,到练气还神,修阴神,成阳神。这些放在寻常修炼者身上,任何一步都如天堑一般,有的人花费毕生岁月也不一定能够突破。每一层都是一次严格筛选,能坚持到最后的人寥寥无几。   而许仙在这其中不知取了多少巧,筑基是太阴真人耗费功力,直接筑下的。星宿海的法门直接越过了练精化气,开始练气还神。而许仙点亮了太阳星,连阴神也不曾修炼过,花费十万功德就直接出了阳神。   这其中任何一项都是难得的机缘,他得的便宜太多反而没感觉了。若是被别的修炼者知道,再好的心境怕也要心生怨念。   茅衷也唯有苦笑道:“或许是吧!”   却听一声怒吼道:“哪里来的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就敢在万福宫中胡言乱语。”   堂中为之一静,许仙寻声望去,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怒气冲冲的望着自己。身着道袍,一张俊脸棱角分明,只是带着许多傲气,略损其气度。   茅衷道:“静修,还不坐下。”   或许是这帮人走后门的“老师叔”太没威信,被称为“静修”的年轻人没有一点要坐下的意思,对许仙怒目而视。他乃是掌门弟子,素得宠信,虽然戒骄戒躁的话每个修行者都明白,但少年得志也是人之常情。   自许仙进来他就注意到许仙了,看不出什么高明之处。竟敢说什么,“连人仙都修不到”,人仙可是他如今追求的最大目标,在这人口里仿佛是白菜一样随便就能修成的。绕是他多年清修的心境,也不禁横生怒气。   许仙修的是星宿海的法门,不修肉身,只修神魂,极为隐蔽,就连几百年道行的王道灵都看不出来他修炼过,茅衷若不通望气之术,直接见到许仙,大概也没想到他会是一个修士。   许仙见堂中之人都看着自己,显然是刚才的话犯了众怒。起身施了个四面礼道:“是在下唐突了。”方才那些话,确实对茅山山门有些不敬了,也难怪这些弟子不忿。而后轻轻坐下,表情从容的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似的。   茅衷赞许的抚抚胡须,“虚其心,实其腹”,被不及自己的人冲撞却不动怒,这样的心性,也当真是难得了。   堂中弟子皆对许仙不满,只是见他有茅衷作陪,不敢造次。如今有人出头,几句话说的许仙低头道歉,不禁轰然叫好起来。   “静修好样的。”“不弱我茅山的威风。”“不愧是茅山百年来最优秀的弟子。”   茅山的长辈一般都在静室中用餐,有时辟谷几个月不用餐,也是常有的事。所以堂中坐的都是弟子,山中清修称得上寂寞,难得有事发生,都借机喧闹起来了。   唯一一个长辈级的“老师叔”茅衷,从没在他们面前显露过什么法门,肃无威信,也压不住他们。   陆静修四面拱手,脸上也现出自矜之色来。他是茅山掌门直接收徒,进了万福宫。曾说他是茅山百年来天资悟性最高的弟子。他也不负众望,不恋红尘一心求道,用了区区十数年就完成了练精化气从而容颜不改,近来正试着出阴神。   派中弟子,哪个不羡慕,不钦佩。若能阳神出窍,修成人仙,那就再也不是凡间人物,而是脱去凡胎而成为了“仙”。或许有朝一日还能度过天劫,飞升天界。亲眼见见茅山派的祖师爷,三茅真君的真容呢!   陆静修再看许仙,却发现他正在同师叔窃窃私语,似乎根本不曾在意他们。心中的得胜之情,不免消减了许多。   许仙小声问道:“真君,你为什么不现出真身来呢?”他看得出,这堂中的弟子对这个茅山创始人之一并不如何尊重。   茅衷却不再说“天机不可泄露”的话,而是道:“告诉你也无妨,这也是当初那位帝君定下的规矩,修行有成者不可轻易现身于凡人面前,就是现身也不能在众人面前夸耀自己的寿命与法力。人心可畏啊!”   一个法力高强的地仙竟说什么“人心可畏”,让许仙有些好笑,仔细想想,却不由肃然。茅衷若整日现身于茅山之中,使世人都知这有一个活了千年的老仙人,那会有怎样的结果呢?   惊讶与朝拜的同时,就是愤怒与恐惧了。凭什么你能活那么久,我却只有区区百年。凭什么你能掌握凡人的命运,而我只能俯首帖耳?   想起《三国演义》中,曹操一心要杀左慈,而孙策则一心要杀于吉。虽是小说,却也显出人的心理。人间的王霸或许能容下违逆自己意志的臣子,却绝容不下这些飘渺的道者。   人间的君王或许奈何不了这些修行者,但却能毁弃道观与寺庙。就算山高万仞,其基石一定是在大地之上。而修行者是绝不能现身于人前,更不能和人间的王者争斗的,不是因为畏惧,而是仙凡之间一旦开始争斗,基石也就动摇了。   正因为仙人的飘渺莫测,凡人才得以崇拜敬畏,而不会生出怨恨。仙人也能安然的享受香火与朝拜。   许仙想通此结,叹息道:“山在虚无缥缈间,才是最上。你口中这位帝君当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这一声乃心有所感,所以声音不免大了一点。   陆静修插嘴道:“这位师弟还有如此心得,想必是道法甚为高明吧!”四顾左右,同辈中人,哪有自己的对手,就是比自己高一辈的,也没有及得上自己的,人生寂寞如雪谁又能够体会呢?   而人一寂寞就难免没事找事。   许仙一愣,若方才这人出言反驳自己是出于义愤,那这话就有点挑事的意思了。正想要不要给茅衷个面子,却见茅衷一皱眉头道:“道行高下,空口无凭,不妨比试一下,分个高低。”   众位茅山弟子哗然,许仙却讶然,这些个茅山弟子,绑一块怕也不是自己的对手,光凭那层金身,他们大概就攻不破,用专业术语就是“不破防”,又有什么比头。   却见茅衷对自己使了个眼色,高声道:“我有一只云流笔,一张金线纸,便充做彩头吧!”   满堂哗然,云流笔乃是异兽之毛发做制,笔锋如行云流水,是画符最佳之物,用云流笔能大大的增加画符的成功率。   而制作符箓,根据威力大小与纸的颜色分为五等,金银紫蓝黄。金符最高,黄符最次。而制作金符所用的就是金线纸。   许仙到现在连蓝符也没用过,只用过最寻常的黄纸做成的黄符。因为符纸的制作都是各宗的秘法,这个《墨符书》上倒是有。要么是制作工艺复杂,要么是需要很多乱七八糟的材料,不是专业人士,根本就凑不齐。   陆静修喜形于色,道:“好。”心中想道:不愧是派中的老人,平日看不出来,内里竟有如此珍藏,以后还需多点尊敬才行。   许仙笑着对茅衷道:“那我就不客气了。”既能够教训一下这小子,又能够得些便宜,何乐而不为呢。   但真到斗法之时,却不是他想的那样,两边拉开阵势,大战三百回合。   而是玩一种茅山的传统游戏,斗纸人。将各自的纸人放在桌上,然后加以驱动,使之相争相斗,既没有危险,又不伤和气,消耗也小。同时又能看出各自的道行高低。   许仙摊手道:“可我不是茅山弟子,不懂怎么操作纸人。”   陆静修忙道:“没什么难的,只要剪好了,以神念御之即可。”他生怕许仙反悔,跑了到手的云流笔和金线纸。   许仙道:“那好吧!”四面拱手道:“不知哪位借我黄纸和剪刀。”   众人见他要用最低级的黄纸做纸人,不由嘘声四起,笑他不自量力。都起了同仇敌忾之心,不肯借给他。   茅衷不动声色,心里却有些不悦。好在这时候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小道童畏畏缩缩的凑上去,递给许仙一张蓝纸与一把剪刀,道:“给。”   犹豫了犹豫又道:“你少用点。”这蓝纸也是他好不容易得的,看许仙被众人嘲笑,心中不忍,才拿出来。   许仙拍拍他的脑袋笑道:“等我赢了,云流笔就送给你。”即使不用云流笔,他画符也一样能成功。   众目所视,小道童脸色一红,道:“你快剪吧!”他才不信许仙能赢呢!   许仙说着拿起剪刀,开始回忆他小学时候上的手工课。旁边的人纷纷催促,许仙拿起剪刀一剪,在大张的蓝纸上剪出一个大大的人形来。   站在一边等着拿纸的小道童嘴巴一扁,差点没哭出来,这么剪法可就没剩什么了!   许仙兴致勃勃的剪出个半尺高的人形,却又觉得不满意,继续修改。剪碎的蓝纸纷纷落下,小道童捂着胸口,觉得心都碎了。   许仙终于完工,剪出个一寸高的奇怪小人,一条腿长,一条腿短,两只手似乎交叉着,歪歪扭扭的不成样子。   谁也看不出他剪的是什么东西,纷纷问道:“这是什么玩意?”   许仙哈哈一笑,道:“此物名为奥特曼,神功无敌。”他小时候剪奥特曼,在他们小区可是一绝,谁看谁说像,只不过现在手感不行了,样子才有点难看。   众人哄堂大笑,陆静修是其中的行家,知道这样的小人,连站都站不稳,还没有剪出武器,拙劣不堪,一看就是新手所做,只会取这种奇怪的名字哗众取宠。 第二十七章 君威   许仙不管他们,凝神将神念投注其中,见蓝色的纸人身上金光一闪,才松一口气,放在桌上。心念一动,便见这纸人慢慢爬了起来,一瘸一拐的走起来。   气势却是意气昂扬,似乎并不为自己丑陋的样子感到自卑,只引得更多的笑声。   茅衷道:“好,就由弱到强,排好顺序,一一向这位道友挑战吧!”   众人一阵惊喜,这样的小人,谁赢不了。只要赢了就能拿到那两件上好的法器。   陆静修神色一变,张口欲言,却也说不出什么。要这么排,就要将他排在最后。只盼着许仙能强一点,打到他面前,却也觉得希望渺渺。眼看云流笔与金线纸不翼而飞,不由对茅衷生出一丝怨念来,却又连忙静气凝神。   却不知他的种种表现都落在茅衷眼里,洞若观火一般,皱起的眉头最后才舒展开来,总算没枉费一番教导。平日还看不出来,没想到这弟子的矜傲之气如此严重。若再不打磨,怕是要坏了大好材料。于修行一途,难有进益。   许仙坐到桌边,手撑着脑袋,拍拍桌子,笑道:“来吧!”心中也大觉有趣,早知道能这样玩法,就能在家里玩游戏了。   一张长桌,这面是茅山弟子,这面是许仙和他唯一的支持者,被硬拉在身边哭丧着脸的小道童,中间则是茅衷。   当即有人坐在桌子的对面,圆圆的面孔只兴奋的满脸红光,平时他在万福宫里是最弱的弟子,什么好事都轮不到他,今天终于转运了。   忙放下一只蓝色的纸人,却比许仙的纸人大了一圈,而且身形完备,手持纸刀。一落地就向许仙的“奥特曼”冲过来,持刀当头劈下。   许仙刚开始操纵,还不太熟悉,也就避不开。小道童“哎呀”一声,不忍看自己仅存的蓝纸也要被废掉。诸位茅山弟子却不由发出一声叹息,陆静修的脸色一阵难看。   却听极轻微“啪”的一声,刀劈在“奥特曼”鸡冠头上,“奥特曼”却没有如想象的被劈成两半,而是不为所动,还在调整着步伐。那持刀纸人又砍了十几刀却都是一样结果,反将手中的刀劈折了。   这时“奥特曼”脚步一崴,使了一招老汉推,恩,共工撞柱,“哈”的一声,一头撞在那持刀的纸人身上,将其撞的四分五裂。   众人一片哗然,没想到许仙有如此功力,而且那声“哈”是怎么回事。纸人的力量速度强度,除了本身的材质,就看操纵者的道行。陆静修眼中惊喜,这样的话,自己应该能打到许仙。   小道童喜道:“赢了,赢了!”看看周围,连忙压低声音,却掩不住满脸的喜悦之情。   许仙笑道:“小事一桩。”很有一种“拳打南山敬老院,脚踢北海幼儿园。”的幸福感。   如此这般,许仙只用一招,就连胜了三场,将奥特曼操纵的越发如意,看看还剩下那么多挑战者,却闻茅衷道:“省点时间,一起来吧!”   奥特曼挺挺身子,伸出一只手臂,狂笑道:“来吧,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强。”   许仙的配音让诸位厅中之人都是一愣,才寻思过来,见他如此嚣张,都生出怒气,纷纷将自己的纸人放在桌上。这下顿时让许仙开了眼界,见这里面不止有纸人,还有许多骑兵,老虎,战车之类的东西,一个个在桌上立起来,而且纸人的颜色也多了紫色与银色,但还是以蓝色居多。   许多纸人一拥而上,将许仙的“奥特曼”围在垓心,刀枪棍棒,爪子牙口,纷纷攻上。却见“奥特曼”瘸着脚步,东一拳,西一脚,被击中的纸人无论是什么材质,都是四分五裂,可谓是中者无救,所向披靡。   混战之际,忽然有两只紫色的纸老虎一左一右咬住奥特曼的双手,一个银色的骑兵借机冲上,竟然打出一个配合来,蓝色的纸人毕竟材质所限,这一下若被击中,定然抵挡不住,被分做两半。   但许仙的奥特曼不仅坚挺无比,而且力大无穷,只听一声大喝“好贼人”,身上金光一闪,将那两只纸老虎拖起抛向骑兵,顿时摔的人仰马翻。再上前一人补上一拳,全都落了个四分五裂的下场。   桌面上纸屑纷飞,许仙玩的兴高采烈,桌后茅山弟子脸色惨白,说不出话来。小道童早忘了身份,兴奋的喊着:“打他,打他。”   待到尘埃落定,许仙的奥特曼依旧一瘸一拐,却再也没人敢小视它了,看许仙的眼神也跟看怪物一样,看起来年纪差不多,但这得有多高的道行才能如此。许仙笑着对旁边的小道童道:“纸笔都有了。”   就要领赏,却闻陆静修道:“慢着,还有我呢!”他方才一直站在一边,静默不语,许仙大杀四方,他也不动声色。   说着话也放下一个纸人,竟然是金色的,剪做将军模样,手持着马刀,甚有威严。而且形体足有三四寸高,比方才那个银色骑兵还要高上许多,要知道符纸的等级越高,纸人的体形越大就越难以操作。陆静修能操纵这么大的纸人,看来是有点水准的。   奥特曼笑道:“好个怪兽,吃某家三拳两脚。”众人对许仙的配音很是无语,奥特曼不管不顾,就这么就一瘸一拐的向着金色的将军纸人冲过去。许仙已经完全进入角色扮演之中。   金甲将军二话不说,(陆静修可没脸配这个音)只长刀一挥,奥特曼翻身躲避,这一刀劈在实木的桌子上,“啪”的一声留下一道浅浅的刀痕,刀风卷起无数纸屑。   许仙也是一惊,没想到这金色纸人竟有如此威力。许仙的法力固然是高深,但奥特曼的材质却太差了,怕是连一刀也抵挡不住。   陆静修瞟了一眼许仙,嘴角勾起一丝微笑,指挥着将军挥起团团道光,桌面上纸屑乱飞,攻击面积极为广大,奥特曼根本近不得身去。不过好在它步法神奇,变幻莫测,却也没有被劈中过。(因为是瘸子)   但许仙启示易与的,故意令奥特曼卖了个破绽,“将军”一招力劈华山,奥特曼连连后退,眼看还差一点避不开,奥特曼的身体往后一折,险之又险的避过。   桌面上木屑乱飞,陆静修皱着眉头,没想到占了这么大的优势,竟然一时之间还拿不下吗?奥特曼趁机跃上刀背,蹬蹬蹬蹬的赶到那将军身上,双拳齐出,直击将军的大头。   全场抽了一口冷气,刚才奥特曼的拳头的威力,他们可都见识过,就是那银纸做的骑兵都挨不了一下的。陆静修没想到一个失误,便落此险境,一咬牙将眼睛一闭,桌面上的金甲将军光华一闪,于瞬息之间膨胀起来。   奥特曼的双拳打在将军的大头上,却反被这一股光华,弹飞出去。   再看那金甲将军,面目俱全,甲胄齐备,长刀也有了金属的光泽。不经意划在桌面上,就是一道长长的痕迹。   茅衷也睁大的眼睛,这陆静修还当真是个奇才,将纸人修到“化虚为实”的境地,越往下修行,这将军的体形就越大,威力就越强,等到有了常人大小,寻常的所谓武林中人,就都不知对手了。   金甲将军一望桌上小人,似乎露出怒意,一步跨出,身体也灵便了许多。奥特曼闪躲更是狼狈,最重要的是,现在变成奥特曼破不了对方的防御了。   许仙一惊,这再不爆发小宇宙,就没得玩了。奥特曼怒道:“太卑鄙了。”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说,但热血漫的主角好像都要说这一句。   奥特曼翻着跟斗连连后退,陆静修也不急着追击,金甲将军不紧不慢的迫上前去,似乎想多享受一会儿胜利者的感觉。   许仙看出了他的心思,心中大赞一声“好反派,够敬业!真是太配合了。”不知不觉间,瞳孔变作金色,只凝视着桌上的奥特曼。   众人便见奥特曼摆出一个奇怪的姿势,身体下压,双手放在腰间,便有金光开始凝聚,桌上的纸屑围绕着他纷飞起来。   茅衷一愣,纸人也能凝聚灵气吗?陆静修这才觉得不对劲,将军快步向前,长刀劈下。   奥特曼对闪亮的刀锋置之不理,而是怒吼道:“龟,派,气,功!”双手一推道:“死吧!”   金色的火焰瞬间引燃了桌上的纸屑,升腾的火焰之中,没有人看清楚发生了什么。火光倏忽消散,众人才见奥特曼还双手维持着前推的姿势,刀锋就停在他的头上。这虚假的玩偶,竟然让众人有了英雄的感觉。   金甲将军的胸口则有一个大洞,洞中火光升腾起来,将军又变作了纸做的,“哗”的一声燃烧起来。陆静修面色惨白,于瞬间萎靡起来。   奥特曼抱着手臂,道:“弱。”然后“啪”的一声倒在地上。   许仙意犹未尽的笑了一笑,对茅衷道:“纸笔拿来。”   茅衷先是取了纸笔交给许仙,又对众位弟子道:“这次比赛,只想让你们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吃完饭就各自修炼去吧!”   许仙接了云流笔和金线纸,云流笔通体洁白,长毫柔软,不知是用什么做的。而那金线纸晶莹剔透,轻薄柔滑,竟有些灵力的波动。旁边的人都是羡慕不已,却不敢再对许仙有任何轻视了。   许仙将那笔交给旁边的小道童道:“诺,你出材料我出力,奖品咱们一人一半。”   那小道童没想到许仙真将这奇珍送给自己,想要接过又有些不好意思,许仙把笔塞进他手里。小道童却道:“师兄,我还想要这个奥特曼。”   许仙又将这奥特曼给了他,勉励道:“好好修炼!”   小道童一手持着云流笔,一手持着奥特曼,肯定的点点头。后来他一心修行,终于接任茅山掌门,成为茅山第三代掌门,制做出众多强悍的纸人木偶,其中最强者,名为奥特曼,驱恶扬善,斩妖除魔。越经千载而深入民心。后有高丽人等,考证奥特曼本出于高丽,圣皇斥之,遂罢。   许仙玩闹一场,也顶下心神,走出万福宫,对身边的茅衷道:“走吧,真君。看看,我又是什么?”   ……   山中无岁月,而人间却是端午,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白日高升,苏州的百草园,湖中巨浪翻滚,小青已经维持不住人身,摆动着蛇尾,道:“姐姐,我好难过啊!”她从未在人间过端午,往年都是早早躲进山中,人迹罕至的地方。   白素贞抚着蛇头,竭力安抚道:“坚持一下,不要乱动,专心同化内丹。只要消化那颗内丹,就好过了。”身在水中,其实温度并不怎么高。而对普通人来说,也不过是流些汗水而已,可是她雪白的肌肤上,已经变得通红。   真正可怕的并非是温度,而是端午这个节庆。万民之所祝,而成功德。蛇类在这一天,正是受万民之所恶。寻常野兽自然感觉不到,只有修行有成的蛇妖,才能体会这种威力。   小青的性子也甚是坚韧,强忍住身上火烧火燎的感觉,专心去同化那一颗蛤蟆精的内丹。小青深青色的内丹中,包裹着蛤蟆精内丹,颜色略深一些。蛤蟆精的功力还要胜过小青,原本要消化这颗内丹,怎也需要几个月的时间,慢慢吞噬。   但却正好赶上了端午,所谓利弊同在。若能熬过身体的痛苦,而保持清明的神智,便大大的加快了消化的速度。但身体上的痛楚还是小事,连脑海也是一片火海,又怎能保持清醒呢!   白素贞将手放在小青的头上,小青只觉得一股股凉意自她手心传来,头脑为之一清,才能勉强坚持。蛤蟆精的内丹慢慢消融,身体上的痛楚也慢慢减少。   ……   许仙静静的坐在石洞之中,身下的石台上凿出太极八卦的图刻。周围的池水中传出水滴低落的鸣响,身处黑暗的山腹中,有一种被关进坟墓的错觉。   事实上,许仙想要追求的,可不就是比坟墓还是深邃的所谓前世吗?他有一种预感,哪里有所谓的真相存在。可以解答他的全部疑惑,但又没来由的生出一丝恐惧,那东西,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   茅盈道:“闭目凝神,不可胡思乱想。”   许仙连忙照他说的做,但心中转过最后一个念头,比起坐在三个几百岁的老头子中间,追问所谓前世,他更想靠在她的怀里,在梦中,给她一个吻。   石台山的太极图焕发出光彩,许仙却有一种石台忽然消失的错觉,下坠,下坠,坠至久远的从前。   身为凡俗的前世一掠而过,唯有那一片迷雾之中,才有他们想要找寻的答案。   ……   自晨曦到黄昏,青色的内丹终于被完全融化了。   小青仰起蛇头,做无声的嘶吼,脱开白素贞的手,在小湖中飞快的穿梭游动。湖心的假山上缠绕书匝,假山在她的巨力下嘎吱作响,身上褪下淡青色的蛇蜕。   白素贞立在岸边,满脸欣慰。望望天边的夕阳,感觉身上的灼热感渐渐消退,压抑的感觉渐渐消失。   待到繁星满天,勾月西沉之时,巨大的假山在轰鸣中破碎,青蛇在水中游曳两圈,落在岸上。小青满脸惊喜的道:“姐姐,我成功了。”浑身上下只觉得说不出的轻盈。   白素贞微笑着,望着西北的天空,默默道:“官人,我来了。”   ……   有道是“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许仙不知在这片迷雾中徘徊了多久,却依旧不得门径。   三茅真君却丝毫不觉失望,反而越发的期待起来。能留下这样禁制的。在那个时代,屈指可数,而帝君正是其中之一,他们能感觉到,离着那地方已经很近了,如今只要一鼓作气。   三人本是亲兄弟,又共同修炼近千载,不用言语心念便能相通,一起举手在空中虚画起来,极为凝重的一笔一划,留下一道道闪着青光的字符,纷纷融入许仙的身体。   许仙只觉得身后有人猛地推了他一把,一下透过云层,看清了下面的世界。   一座大山,横贯东西。   仿佛巨龙昂首,以问苍天。周围万山环绕,拱卫龙头。   许仙下降,只见蜿蜒如蛇的山道上,站满了各色人等。全都身着锦袍,面目肃然,却又都竭力仰首,隐含着兴奋之色。   许仙暗道:“这些人都穿的似乎都是官袍,看这里的山势,难道是古代皇帝封禅吗?”沿着石阶,自这些人的头顶上掠过,却发现服饰越发精致,显然是越向上面,地位越高。   一路飞来,竟是人山人海。   许仙忽然眼波一扫,竟见三茅真君穿着官袍,持着芴板也站在人群中,却和万福宫中的神像一模一样,虽已是极为靠前,竟还排不到最前面。   许仙忽觉山道忽然一空,一仰头瞧见,一双黑色的眸子望着自己,那双眸子深邃而冷寂。许仙只觉得身体忽然僵住,如遇梦魇。 第二十八章 地府   许仙感到一股莫大的威压落在身上,使得他想要屈膝俯首,顶礼膜拜才能感觉一丝轻快。膝盖前倾,却又猛地止住,勉力抬起头同那双黑色的眸子对视,才发觉,那双眸子看的并非是自己,而是穿过了自己的身体,望向阶下的群臣。   许仙这才想起,他是看不到自己的,不,这只是一道幻象,根本不存在看,他现在所看到的,不过是一场立体电影而已。   然而区区一道幻象,竟有如此威严,连许仙都觉不可思议。   细看面前这人,身材极为高大。衣青玄君上之袍,戴苍壁七称之冠,佩通阳太明之印。且做帝王打扮。   面容却说不出是俊美还是丑陋,甚至看不出年纪的大小,或许世上能直视这张脸的人本就不多吧!这就是自己的前尘,三茅真君口中的帝君吗?果然好威风。   帝君开声道:“天地无私,神明鉴察;不为祭享而降福,不为失利而降祸。凡人有势不可使尽,有福不可享尽,贫穷不可欺尽。此三者乃天运循环,周而复始。”   其声如金铁交鸣,龙吟虎啸。甫一开口,便响彻了泰山之巅。有道是“神恩入海,神威如狱”,他的身上正散发着如狱如海的威严。许仙有生以来第一次相信,这世上真的有“王霸之气”这种东西。   “故一日行善,福虽未至,祸自远矣;一日行恶,祸虽未至,福自远矣。行善之人如春园之草,不见其长,日有所增;性恶之人如磨刀之石,不见其损,日有所亏。损人利己,切宜戒之,一毫之善,与人方便;一毫之恶,劝人莫做。衣食随缘,自然快乐。算什么命,问什么卜。欺人是祸,饶人是福。天网恢恢,报应自速。谛听吾言,神人监服。”   群臣都是一振,竖耳细听,暗自赞许。   帝君的声音在群山之间回荡,直到他停止言语,“谛听吾言,神人监服”这八个字,还在不断的回响。   许仙站在他身侧,转脸下望,群山与群臣都在脚下。也生出“登泰山而小天下”的感慨。   帝君扫视一周,接着道:“今开审阴之司,成冥域之府,只为不负幽冥之志。而秉天承运,补天之缺,以行人道,自今而始。”   许仙惊觉回首,望向这帝君。终于明白,这不是什么封禅,面前这也不是人间的君王,只为说“奉天承运”,自命为天子。这人说的却是“秉天持运”四个字,而且要“补天之缺”。   这是怎样的狂妄与气魄,许仙更是惊讶,这人到底是谁?竟然如此大的口气,凝神听处,却听他继续道。   “泰山一府,所统七十二司,三十六狱,台、省、部、院、监、局、署、曹,与夫庙、社、坛、蝉、鬼、神、大而冢宰,则用忠臣烈士,孝子,顺孙,其次则善人,循吏,其至小者,虽社公,土地,必则忠厚阴德之民为之。”   许仙虽然早已知道这是建立阴司的场面,他也是做过兼职城隍的人,在这里却没听到“十殿阎王”的名号,而是一套极为细致的体制,甚至超过了人间的司法机构。   但他却知晓,“阎王”这个词却是出自佛教,为梵文译音,意译为“缚”,缚有罪之人也。如今的阴曹地府的实际统治者也不是十殿阎罗,而后那位“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大愿地藏王菩萨”。   而这泰山之上,并无一个佛门弟子。不,应该说此时佛教还没有传入中土。   佛门,道家?   泰山,东岳。   许仙忽然心念一动,想起一位神仙的名号来。   “东岳泰山君,领群神五千九百人,主治生死,百鬼之主帅也,血食庙祀宗伯也。”这位神仙正是在“地藏王菩萨”之前的万鬼之王,中国人自己的司鬼者,难道自己的前世就是“东岳大帝”。   汉代曾有挽歌,名为《蒿里》,歌曰:“蒿里谁家地,聚敛魂魄无贤愚。鬼伯一何相催促,今乃不得少踟蹰。”   而“蒿里”就是泰山周边的小山之一,才有“魂死归蒿里”的说法。而“鬼伯”说的自然就是这位面前东岳大帝。   但东岳大帝的庙宇虽然遍布全国,但名头却比之玉皇大帝,紫薇大帝这些天庭上神,要小得多,而且现代的泰山,早已寻不到这位大帝的庙宇。   许仙才没有想起来,坐在台阶上,纳闷的想,这东岳大帝不过是五岳山神之一,虽然还是阴司之主,但他真有将自己从现代拉过来的能力吗?还是有别的缘故?   然后却是授职仪式,却并不从最高的官吏封起,而是先封七十五司,念一司之名,人群中便有一官吏上前受封,东岳大帝再勉励几句,那司长便述职以对,帝君颔首,这才退下。   七十五司之首,不紧不慢的,一个接着一个上前听封。   但许仙听着听着,却不禁站起身来,满脸讶然。   因为这七十五司中不仅有“平等司,地狱司,投生司,恶报司,促寿司,鬼魅司,城隍司”等等,这些用来治鬼的司。   更有“天曹司,精怪司,水怪司,山神司,土地司,水府司。”   天曹就是天上的仙官,山精水怪乃是人间的妖怪,而山神、土地、水府这三样更不必说了,都是修行者在人间的行事机构。   问题是,若这些职司都是名副其实,那要天庭还有什么用。而这套系统,除了天上神仙管不着,其他的无论是大地众生还是鬼魅精怪,竟是无所不包,无所不容。   天庭所能做到的一切,这阴司都能做到,并且比天庭做的更好更细。   而后封了三司六案,四值功曹之类,最后才封三公九卿,冥府十王。其中一个熟悉的面孔,吸引了许仙的注意,正是那三茅真君之首的茅盈,持着芴板上前,被封为上卿。   东岳大帝勉励道:“你道行虽差了些,但离地仙之位也不过一步之遥,虽要尽心修炼,也不可轻慢了职司。”又挥挥手,茅衷和茅固也从人群里走出来,靠后半步,一左一右,立在茅盈身侧。东岳大帝道:“此职实则授予你们兄弟三人,你们都做过人间官吏,素有政绩,我很放心。”   许仙站在一旁,却听出了门道,后面封的这些高级官吏,除了茅盈竟然没有地仙之下的,而这茅盈能坐这上卿之位,还是沾了两个兄弟的光,茅衷和茅固都在人间做过高官,有处理政务的经验,具有职业优势,才入了这东岳大帝的眼。   这是怎样的权利?就是天上的玉皇,怕也是被架空的下场。不由想起当日敖乾在仇王府所说的话“这小子一共修过两世,每一世花费的时间都不够你一个零头。可他任何一世要杀你都用不了一个指头!”   这位东岳大帝根本不用自己出手,要杀人也不过是用手一指而已,自有无数地仙神仙为他效命。   三茅真君齐声道:“定然不负帝君所托。”这声音在明亮的梦境中,在漆黑的石洞里,一起回荡,脸上却是一样的激动神色,哪有平日的淡薄与平静。   这是他们共同的事业!   旁人或许不能够理解,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明白,阴司的价值远高于所谓天庭,而正是他赋予了人间真正的公平。使得“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一句话,不再只是虚言。   原本的人间,多少达官贵胄一生造孽无数,最后却寿终正寝,安然的躺着坟墓中。而又有多少贫民百姓,一生勤勤恳恳,与人为善,却被官欺贼侮,最后掏干了脂膏,死于非命。   善恶到头都一样是死,很公平,却又绝不公平。人死灯灭,魂归渺渺。天地之间,唯有茫然大道,却哪有什么公理,哪有什么人道?   而天庭诸神,妄受祭祀,却又起到了多少作用。   唯有一人,登于泰山之巅。秉天持命,使善恶到头终有报应,为这天地众生,寻一个公理。   为善者促寿注祸(促寿司、注祸司),为恶者减福送病(减福司、送病司),更有速报司,不待恶人死了才去才惩罚,直接使得冤魂索命,使世人知道,天道昭昭,报应不爽。   三茅真君乃至诸多修士,岂是把功名利禄放在眼里的人。但也不能不为之吸引,而去承一个官职,为之而奋起。无论有多高的修为,无论是人仙还是天仙,但总离不开一个“人”字。只要是一个人,面对这样的事业,又怎能不为之心动呢?   但地府最后为何会落到了佛门手中?东岳大帝又为何要转世轮回,而如今的自己又在其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呢?一番了悟,不但没有释去心中疑惑,疑点反而更加多了。   受封完毕后,东岳大帝对天拱手做出礼敬的模样,道:“太上先师道德天尊,赠予了三样法器,名为‘金箧玉册,阴阳宝鉴,道德神碑。’以为庆贺。”   底下群仙惊异欢喜,所谓“道德天尊”就是道祖老子,乃是万法之源,万仙之祖,任何修行者都要称一声太上先师。当初天庭建立时,也不过送了一葫芦金丹,以示庆贺,还被封了个“太上老君”的名号。   而今他们建立地府,一送便是三样法器,就算他们都是已淡薄了名利的人,也禁不住升起一股激动荣幸之感。   说话间,便有一个女子双手托盘,送来三样东西。金色的小箱中盛放着一本玉册,一面非金非石的镜子,还有刻成碑状的一面玉牌。   许仙上前去一看,却更是苦笑不已,这三样东西他都见过。   第一样“金箧玉册”,他见过“玉册”的仿制品,就是城隍庙里的“生死簿”。   东岳大帝道:“此物可以注生死。”   第二样“阴阳宝鉴”,他只见过一部分,就是潘玉所戴的那片晶片。   东岳大帝道:“此物可以明阴阳。”   第三样“道德神碑”,如今就挂在他的脖子上,名为“功德玉牌”。   东岳大帝道:“此物可以成道德。”   许仙苦笑之后,便觉悚然,心中浮起八字“宿命之上,更有宿命。”如果反抗命运本身也是一种命运呢?那么自己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而就在这时,黑暗的山腹中。三茅真君对视一眼,一起点头道:“请回帝君吧!”言罢一起划破手指,鲜红的血液涌出,滴落在坐下的石台上,慢慢融入太极八卦图中。   沿着流水向着坐在中央的许仙流去,太极八卦图的光芒慢慢改变,染上一层鲜红。梦境之中,许仙正看热闹看的唏嘘不已,却没有察觉人群中的三茅真君忽然变了神色,向着他走了过来。   而周围的神仙,也对他们视而不见。走着走着,三茅真君的容颜渐渐变得如同现实中的一样苍老。   许仙这才反映过来,退后质问道:“你们想干什么。”不过并不太担心,在自己的梦境之中,是没人能胜过自己的。自己只要一念之间,就能脱出梦境,他们也奈何不了自己。   然而三茅真君眼中只透出热诚的光乃至崇拜的光,“定然是帝君将你送到我们面前。”   让许仙觉得一阵心寒,心念一动,就要远远飞走,却觉得身体动弹不得,脚下不知何时,出现了太极八卦的图案。想要脱出梦境,也是不能。让许仙却像在深夜独行的小姑娘,面对三个老流氓一样无助。心道:“糟糕,被他们算计了。”   茅固和茅衷一人抓住许仙的一只手,费力的将他举起,向着东岳大帝走去。茅盈笑道:“道友莫慌,只要过了今日。来日想证天仙业位,不过是举手之劳。”   许仙瞬间明白了他们的想法,竟然要不管不顾的让自己接受身为东岳大帝那一世,全部的记忆。让一个凡人接受一个大神的记忆,那可是要命的事,一旦神魂经受不住,便会魂飞魄散。   许仙虽然修成阳神,应该能经受的住,也会性格大变,变成另一个东岳大帝。 第二十九章 云涌   一般只有本心坚固,修行有成的修行者,才会去选择接受前世身为凡人的记忆,作为一种精神食粮,用来体悟大道。   吕洞宾虽然是神仙业位,号称上八洞的神仙之首,但对东华帝君的记忆,却碰也不敢碰,只是知道有这么会事。   就是接受身为凡人的记忆,也得小心翼翼,冒不小的风险。万一某一世有极深刻的感情无法放下,而如今的自己又悟不破,就会适得其反,成为一种桎梏。   如果反其道而行之,凡人去继承仙人的记忆,那就只有被淹没的下场。凡人对于人生世界的体悟,怎么可能高过修行千载的神仙呢!   因为是同一个灵魂,并不存在谁吞噬谁的问题,而是一种很自然的优胜劣汰。就像一个小孩子忽的得到了大人的记忆,那么这个孩子又怎么可能不发生改变。一个人的性情,大部分都藏在这记忆之中。   虽然小孩子能在瞬间变的非常聪明,许仙的修炼道路也再无障碍,因为东岳大帝的智慧早已悟破了修行路上的诸多管卡,只要单纯积累能量就可以突破限制。   但小河注入大海,便再也不可能保持本来面目了。   许仙极力抗拒,却怎么也反抗不得,眼看要被拉向东岳大帝,他知道,只要自己一触碰到他,立刻就要失去自我。   三茅真君为了准备这项事宜,不知花费了多少岁月,石台上的阵法虽然看似简单,却同整个山峰结为一体,是三人数百年的心血所寄。只想着有一天找到东岳大帝的转世,先助其修炼到一定程度,提高神魂的质量,再帮他恢复记忆。   而许仙对他们来说,当真是喜从天降。许仙已经成就了阳神,那就不存在神魂质量的问题。三人心意相通,二话不说,一动念之间,就开始了自己的计划。   许仙自恃在梦境中是无敌状态,却没想到对方准备数百年时间。有心算无心,哪有不中套的道理。   山外云海,山内波涛。谁能想到,此处正经历着一场争斗呢?若三茅真君成了,东岳大帝就能重现于人世,而许仙对于白素贞、潘玉的感情,对于人世的眷恋,真的能敌过一个天仙的思索吗?   天空下着小雨,云雾似有精灵。   大茅峰顶的一个偏僻之处,陆静修咬着牙,一拳击在山崖边一棵古松之上。   一时间松针坠落如雨。   今日之事,别的茅山弟子在惊讶一番之后,或许就能接受。唯有他觉得心中闷了一口气,吐不出来。   几十年时间,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天赋奇才,成仙得道不过是时间问题。同其他茅山的师兄弟相处时的态度,还算是温和,甚至是大度。但这种“自负奇才”的骄傲委实是刻到了骨子里。   但这种自信,忽然被一个外来人击的粉碎,告诉他,你其实什么都不是。   更令他无法接受的是许仙的态度,玩闹游戏着就将自己打个落花流水,他忽然明白。许仙开始会向他道歉,是因为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就像平时的自己,总会潇洒的原谅那些冒犯自己的师兄弟一样,心里想的却是,百年之后,你不过一捧黄土,我何必同一个将死之人计较。当这种原谅反而施加在自己身上,他就感觉到一种难以言说的耻辱。   山雾越发的浓了,翻腾着,涌动着,静默着。   三步之外,就是一片茫然。陆静修心神激荡,并未觉察出异样来。   山崖边的云雾忽的分开,推出一个白衣女子,问道:“这位公子,你知道积云峰在哪吗?”   这声音柔婉,宛如天籁。再看来人,陆静修忽的愣住,世上竟有这样美丽的女子。便只见到她的容颜,就觉得心中的烦躁平静下来。   白素贞微微皱眉,道:“不知道吗?”她连夜赶来茅山,但天机却都被遮掩,算不出许仙的位置。好在她回忆起不知在何处听说过,三茅真君在茅山的积云峰中隐修。她没来过茅山,亦不知积云峰在何处,才有这一问。   陆静修忙道:“知道,知道,我带你去吧!”虽然惊讶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但见她皱眉,却不自觉的答应了她的要求。   白素贞摆手道:“不用了,你给我指指就好了。”她依旧是一身白衣,只是简练了许多,勾勒出完美的身姿。而那一双衣袖,今日却似戏服中的水袖一般,长长拖地,水袖的边缘,烟云起伏。   陆静修在茅山住了几十年,早将这茅山摸了个透,信手一指道:“是在那个方向,被云雾遮住了。不过那里只有一座孤峰,没有什么看头。姑娘若是来上香的,不妨到万福宫中……”   白素贞道了一声谢,旋身便向陆静修指的方向飞去,水袖舞动,如云如蛇。   陆静修忙道:“姑娘小心,前面是悬崖。”想要抓住他的长袖,但却只抓到一股凉滑的云气,在手中消散。望着茫茫然的云气,心中莫名有些怅然。却又疑惑的想:“这样强的修行者来茅山做什么?不行,得通知师傅才行。”   渺渺的声音自云海中传来,“此事莫要跟别人提起。”白素贞瞧出这年轻人该是茅山的低辈弟子,自己却是来找三茅真君麻烦的,不好连累于他。   云层之上,小青也是一身劲装,见白素贞过来,忙问道:“姐姐,知道了吗?”   白素贞点点头道:“就在那里。”陆静修指的方向很是准确,她们轻易的找到了那个孤峰。白素贞掐指一算,却算不出任何因果,喜道:“就是这了。”   许仙被三茅真君硬拖着,来到东岳大帝的身前,许仙不停的凝聚神念,竭力挣扎,终于能开口道:“你们三个老混蛋,快放老子下来,你们就不怕那个帝君怪罪你们吗?”   茅盈笑道:“等帝君恢复了记忆,老臣自然任由帝君责罚。”   山峰前的平台上,白素贞飘然落下,开口道:“小女子白素贞觐见三位真君,还请三位真君放了我家官人。”   极为柔婉的声音平白多了一股刚强,自她口中吐出,却在整个山腹内回荡。洞中的三茅真君脸色齐变,好高的道行。茅衷也没想到,白素贞竟会如此的强。   但这种紧要时刻,万万不可被打扰。哪怕是侵入凡人的梦境,也极耗心神。更何况是侵入许仙这种成就阳神的修行者梦中。一分神间,许仙就得了喘息的机会,三茅真君怎么拉扯不动。   茅盈道:“不去管她,专心做法。”这山峰上刻有阵法,绝非瞬息之间所能攻破。   白素贞皱了皱眉头,也不多言,水袖一舞,急速伸长。这流云飞袖正是她所珍藏的氤氲之气所化。昨日乃是端午,跟本凝聚不出形状。   而如今已到了梅雨季节,整个南方水汽迷茫,这茅山之上山雨连绵。四下的环境,便由劣势转为优势。   山间的雾气格外的浓厚,借这山中云气,水袖长成百丈的长度,将这积峰缠绕数匝,而后用力收紧。   山腹里顿时传出恐怖的声响,不断的有沙石落下,仿佛随时都会碎裂。   茅盈一惊,这山峰上的阵法足以抵挡任何法术的攻击,总能支持一会儿。但缺陷却是山腹被掏空,承受不住太大的压力。但这个缺陷其实也不算是缺陷,因为想要凭一己之力压垮整个山峰,对于寻常修行者来说更是难以做到。   但白素贞所凭借的并非是本身的力量,而是这天地之间无穷无尽的水汽,借助缠绕的水袖,不断的将水流凝聚其上,能造出数万吨的恐怖水压,山体立刻支持不住。   茅衷站起身道:“我去会会她。”却知道这一战,怕是麻烦大了,唯有尽力拖延时间,才是上策。   白素贞扯紧云袖,光秃秃的山峰上,附着上一层透明的水流,且在不断的加厚。   山壁一阵扭曲,茅衷从中走出来道:“白道友,请你稍带片刻,我就送许仙来与你相见,现在不妨由老道带你到万福宫中去休歇一下。”存了心要拖延时间。   茅衷越是客气,白素贞越发觉得不对,这里是茅山的地界,自己攻击他们潜修之地,茅衷竟然不怒,而是好言相商。修道者是清心寡欲,但也没清到别人来拆房子都和声和气的地步。   白素贞道:“真君,你让我见官人一眼,便同你商量。”   茅衷还要东拉西扯,白素贞心中的不安越发浓烈,几乎料定许仙遇到了危险,道:“道士休得多言,若不还我官人,今日定不与你干休。”猛地收紧云袖,山峰又是一阵轰鸣。   茅衷神色一变,祭出两道灵符击在云袖之上,化作云气,然而却又迅速的凝聚起来。茅衷脸现怒色道:“我好言好语同你讲道理,反欺我茅山无人吗?”手聚雷霆,拍向白素贞。   白素贞右手拉着云袖,腾出做手,舞动另一只云袖,如蛇一般袭向茅衷。   雷光闪耀,云带飘扬。   仙人之分,便只在一山之间。 第三十章 大帝   茅衷掌掌奔雷,击在云修之上,云袖倏忽溃散,却又倏忽聚合,又成云袖。茅衷这才知道自己在端午那日占了多大的便宜,这白素贞的道行委实是高明。   但他面上虽怒,心中却不怒。击不中白素贞,也丝毫不着急。只要拖延够了时间,三茅真君齐出,帝君恢复记忆,自然不战而胜。   白素贞性情温和,即便是与人争斗,也总留了几分余地。但先下情势危急,她一咬牙,便不再留手,素手一旋,长袖化作龙卷,向茅衷卷去。茅衷连连挥掌,击溃身前的长袖。   而长袖旋转着,层层叠叠,似无穷尽一般,更兼得一股吸力,似水涡一般。茅衷渐觉不支,但再想要逃遁,却发现已然深陷其中,抽身不得。   雷霆之力虽然刚猛,但即使是地仙也不能长久的支撑下去。水至柔而胜刚强,绵绵不绝。   白素贞撇着眉头,方圆数百里的云雾都在不断的涌来。在她的操御之下,这积云峰真是名副其实,厚厚的云雾凝聚着,如有实质。   大茅峰顶的云雾已经散了,茅山弟子们纷纷向积云峰望去,议论纷纷,云雾如蛇一般在积云峰上旋转缠绕,其中不断的雷光闪耀,却给人一种破不开云雾的感觉。   白素贞耐心丧尽,素手一抖,便在云带中形成一股巨浪,猛得拍向茅衷。   茅衷心中一惊,竭力抵挡,只觉这股大力不但凶猛而绵绵不绝,如何挡得住,被一击打在胸口,拍在了墙上,口溢鲜血。如今情势一改变,就是茅衷近千年的修为也是无可奈何。   而在梦中,许仙已被茅盈、茅固拖到了东岳大帝面前。茅盈面色一变,对茅固道:“你快去助他。”   茅固犹豫了一下道:“你?”   茅盈道:“我自有办法。”   茅固一摆手道:“那好!”手持一秉浮尘,也钻出洞外。道:“妖女休得猖狂,茅固便来降你。”茅衷得兄之助,心中大喜,胆气大增。并肩站在山峰前,就要再来向斗。   却闻白素贞道:“青儿。”同时两只云袖如蛇缠上。   小青早等的不耐,此时脆声应到:“好了,姐姐。”闭目施法,指尖青光潋滟。她虽然消化了蛤蟆精的内丹,但对于力量的运用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而且没有度过天劫,定然不是地仙的对手,才在这里埋伏下来。   本来汇聚在山壁上的水,忽的流动了起来,绕山盘旋数匝,化作一条半透明的巨蛇,蛇头猛地咬下。   茅衷与茅固想要飞身躲避,却被云袖缠住。巨浪猛地冲刷了整个山崖,茅衷与茅固被带着不知冲到哪里,白素贞却迎水而上,巨浪在自然在她面前分开。   走到山壁面前,终于抽出了腰间的追星剑。她本来只打算以三茅真君的潜修之地要挟他们放了许仙,并不想真的毁了洞府。但如今情势危急,已然顾不得许多。   长剑有灵,遂击数下。三茅真君的阵法虽好,却抵挡不住这等神兵利器,土石纷纷碎裂,却又不肯简单向白素贞敞开门户。追星剑在白素贞的手中,舞成一团空濛的白光,嗡嗡作响,不断的切割着山石。   茅盈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石台的太极图上。并于梦境中,猛力将许仙一推,推入东岳大帝身体之中。   “轰”的一声石壁坍塌,涌出许多雾气,雾气中白素贞道:“官人。”她本打算抢了许仙就走,却看许仙闭目坐在石台中央,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茅盈微笑着坐在石台上,丝毫没有出手的打算。虽然面色苍白,但谁都看得出来,他心情很好。所以对于洞府被开了个大洞,两个弟弟大水冲走这种让人恼恨的事,也很是无所谓的道:“你就是白素贞!”面上似乎透出惊奇的神色。   白素贞察觉了许仙的不对,惊问道:“你对他作了什么?”   茅盈笑道:“做他自己而已。”   许仙被推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之中,无数的场景,无数的思悟如海啸一般涌来。那些夹杂着悲伤喜悦的记忆,充斥着思索明悟的过去,都迫不及待的向许仙涌来。   然而许仙却还没有被吞没,并非是他的心志有多坚毅。而是神魂之外,一层半透明的薄膜将一切的一切挡在外面。那是许仙花费二十万功德,制造出来的,无情无性的人格。也只有这种人格,才能在一个天仙的记忆面前支撑下去。   许仙仿佛乘着小舟在风暴咆哮的大海上起伏,那些记忆在周身旋转,无数的画面因为速度太快,只拉扯出七彩交杂的颜色。没一会儿,许仙就觉得头昏脑胀,闭上眼睛,却也是无用。   而且他发觉,那一层半透明的薄膜也在慢慢变了颜色,染上一层七彩。   白素贞不顾茅盈,飞身到石台之上,摇着许仙的肩膀道:“官人,官人,你快醒醒。”   茅盈心志大局已定,面前这女子或许会是新的女主人,也就任她由她。白素贞呼之不应,心中大为焦急。闭目施法,在指尖扯出一道白光,印在许仙额头上。   这时门外,茅衷和茅固浑身湿透的赶过来,望向茅盈。茅盈微微颔首,茅衷与茅固立刻喜笑颜开,将这些许狼狈丢到了九霄云外。   许久之后,白素贞慢慢睁开的双眼,脸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而与此同时,许仙也一样睁开了双眸,黑色的眸子里透出威严的光,慢慢站起身。虽然只在转瞬之间,气质却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王者般的威严。   茅盈忙从蒲团上站起来,作揖道:“茅盈恭迎陛下。”神情甚是恭谨,茅衷与茅固也如斯所言。   小青赶到洞中,却又呆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修行界大名鼎鼎的三茅真君竟然对着许仙躬身下拜,恭敬到了极点。“姐姐,怎么啦?”   白素贞摇摇头,神色莫名。   许仙抚了抚额头,对茅盈道:“太鲁莽了。”虽然还是许仙的声音,却平白多了一股低沉。   茅盈道:“老臣一片忠心,望帝君明鉴。”   许仙摆摆手,适宜他不必再说。   三茅真君已然肯定许仙已经恢复的记忆,因为一个人固然可以装出别人说话的口气。但细微之处的动作与表情却做不得假,绝对瞒不过身边的人。   许仙道:“我知你们心中有许多疑惑,但此刻时机未到,不能言明。而此间之事,一定要保守秘密,不可被外人得知。”   茅盈的余光便扫向白素贞与小青,许仙道:“他们具为我今生妃嫔,可得信任。”三茅真君这才释然。   许仙对茅盈附耳道:“你们操行太急,如今之状态,不可持久,唯有等我修成地仙,才得相见。”言罢竟然一头栽倒,白素贞忙将他接在怀里。   过了一会儿,许仙幽幽醒转过来,道:“娘子,你来了啊!”声音却不复方才的淡漠。   三茅真君忙凑过来,想看看是怎么回事。许仙一见就破口大骂,似乎对方才的种种,没有半点记忆。   三茅真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难道是出了什么问题。怎么帝君又变成许仙了,帝君离去前说此种状态不能持久,看来要等这许仙修成地仙才能行事了。   而后许仙将三茅真君狠狠敲诈勒索一番,几只云流笔,一张超大的金线纸,还有茅山各种修炼的秘法,特别是纸人操御之法,更是不能放过。   三茅真君一则有些亏心,再则想让许仙尽快修成地仙,算得上有求必应。心里未尝没有“看你还能蹦跶几天”的心思。   终于送走了许仙,三茅真君相视一笑,暗道得计。   白云之上,白素贞跪坐在云彩上,许仙则干脆的躺在云上,枕着她丰润的大腿,笑道:“方才多谢娘子相救了。”当他快要沉溺在东岳大帝的记忆中时,是她将自己捞了出来。   白素贞撇着眉头,担忧的说起方才许仙的情状,道:“三茅真君肯轻轻放过你,莫不是已经留下了隐疾。”   许仙抓着她的素手,轻轻婆娑,笑道:“什么隐疾,刚才是我忽悠他们呢?”   白素贞讶然道:“可是?”她方才在他身上却是感觉不到半点熟悉的气息。   许仙解释了一番,原来他的虚拟人格慢慢被东岳大帝的记忆侵蚀,自然带上了东岳大帝的气息。许仙就使了个巧计,骗过了三茅真君,这才得脱身。三茅真君虽然是修行千百年的神仙,可也想不到虚拟人格这回事。   白素贞道:“汉文,还好躲过一劫。”   小青抱着手臂,在一边看着,很是有些气不过,冷“哼”一声,自然没人理她。   许仙哈哈笑道:“娘子可以安心了吧!”   白素贞点点头道:“没想到真会是东岳大帝呢?”   许仙道:“可惜你没瞧见我上辈子有多威风。”   小青道:“东岳大帝转世很了不起吗?我怎么没听过这位神仙。”   白素贞莞尔一笑,解释道:“这位神仙已经是天仙业位,只是存在的年月在修行者眼中,实在太短,便如流星一般,所以名声并不显著。只是有他在时,确实是三界律法最为严明的时候。虽然名义上受天庭节制,奉玉皇之命,但实则自成一体,统驭三界。几乎架空了天庭。算得上古往今来,数得上的神仙,我可远远及不上呢!”   许仙笑着对小青道:“听到了吗?还不快来巴结我。”白素贞拍拍他的嘴巴,让他莫要惹弄小青。然而为他按摩着头,算是奖励。   许仙接着问道:“那为何现在的阴司会在佛门手中呢?”治鬼之地,也由泰山转为酆都。   根据历史,佛教传入中国是在汉朝,汉明帝永平十年,明帝夜梦金人飞行殿庭,明晨问于群臣。太史傅毅答说:西方大圣人,其名曰佛;陛下所梦恐怕就是他。   帝就派遣中郎将蔡愔等十八人去西域,访求佛道。蔡愔等于西域遇竺法兰,摄摩腾两人,并得佛像经卷,用白马驮着共还洛阳。帝特为建立精舍给他们居住,称做白马寺。于是摩腾与竺法兰在寺里译出《四十二章经》。   阴司的建立是在汉朝,佛门传入中国也是在汉朝,其中又有什么联系呢?   白素贞一千七百年的修行,知道许多旧事,算得上仙界的百事通,但对此事,也不甚了解,摇摇头道:“这其中的变故,我也不太了解。只是佛门在中土能有如今的兴盛,正是在得到阴司之后,才发展起来的。”   许仙不明白道:“阴司之中,除了地藏王菩萨,也没什么称得上的神仙,十殿阎王也没有一个佛门弟子。而且阴司名义上,受天庭管理,佛门对于阴司显得并不如何重视啊!”   白素贞笑道:“汉文,这却是你说错了。在十殿阎王之前,可是有十三冥王呢!而且都是佛门中人。”   许仙纳闷道:“十三冥王?”   白素贞道:“秦广王是不动明王,初江王是释迦佛,宋帝王是文殊菩萨,五官王是普贤菩萨,阎魔王是地藏菩萨,变成王是弥勒弥撒,泰山王是药师佛,平等王是观音菩萨,都市王是势至菩萨,转轮王是阿弥陀佛,莲华王是阿门众佛,祗园王是大日佛。法界王是虚无藏菩萨。而后才慢慢转为十殿阎王,都由中土人士担任。只留下地藏王菩萨坐镇地府。”   白素贞信口拈来,却让小青和许仙听的木凳口呆,这真是佛门的黄金阵容,四大菩萨一个没跑,释迦佛,弥勒佛,阿弥陀佛纷纷上阵。更现出了对于地府的重视。   许仙发现自己还是小瞧了地府的价值,特别对于佛门来说。他们所承诺的“因果报应,六道轮回”,乃至“不修今生修来世”的基本理念,都得依靠冥府来实现,否则他们的承诺,他们的理念都只是欺人的谎话而已。 第三十一章 暴病   谎言可以欺骗一时却不能欺骗一世,任何东西若以谎言为根基就注定不能持久。若没有阴曹地府十八地狱的恐怖,又哪有西方极乐世界的安详呢?   道教的核心若是天庭的话,那么佛教的核心正是地府。   许仙想不明白,就干脆不想。而是转到另一件事上,道:“娘子,怎么还叫我汉文啊!快来叫声官人听听。”他一声一个娘子的叫着,心中暗爽不已,但白素贞静下心气,却再不肯叫他一声官人。   白素贞微微脸红,却摇头道:“汉文,你还是叫我姐姐吧!我们……我们还没有成婚,让旁人听了,会误会的。”   许仙便道:“姐姐。”他这一声‘姐姐’叫的缠绵悱恻,比之娘子,怕是更容易让人误会。“那我们快快成婚不救好了,你算出黄道吉日了吗?”   也让白素贞更是脸红道:“我算过了,十年之后,有一个百年难寻的好日子。”   许仙如遭雷击,颤颤巍巍的道:“不……不会吧!”小青哈哈大笑,反正对于她们来说,十年八年的,根本不算什么。   许仙如何肯依,一味撒娇耍赖,小青恼道:“你也不知我们为了救你,吃了多大的苦头,却只会来这里占便宜。”撅着嘴很是不满的样子。   白素贞伸出一只秀指在他额头轻轻一点道:“那就看你的表现了。”而且瞟了一眼小青,附在许仙耳边轻声说着小青昨日消化内丹时的情景。“还不去谢谢青儿。”   许仙望向小青,心里不禁有些感动,昨天真是吃了不少的苦。却还不等他说话,小青就道:“谢就免了,本姑娘完全是为了自己。”   回到苏州,休息了一晚,再临药铺,许仙真觉得前两日像做了一场梦一样,佛道两宗的秘闻听说了不少,那早夭的一代天神东岳大帝,就是自己的前身。但这又怎样呢?那云端飘渺的仙山,在他心里,总归比不上这凡间的烟尘。   吴玉莲埋怨道:“许大哥,你这两天跑到哪里去了,我给你送粽子也不见人。”依旧是那一身粉色的衣裙,头上还带着许仙送的手帕。脸上不着粉黛,自然白里透红,清新如莲花一般。   端午那天,她一大早就提着粽子,兴冲冲的来到许仙家里,却被百福告知许仙回家探亲去了。真的乘兴而来,败兴而返。   许仙道:“回家探亲去了,忘了告诉,让你白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   吴玉莲低着头,捏着衣角道:“没关系,我明天再拿来给你吃吧!你回家是看你娘子去了吗?”   许仙笑着点点头,吴玉莲一阵怅惘,不知道许仙远在杭州的娘子是怎样的模样,能让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但她年纪尚轻,性格也是天真烂漫,这思绪只是一闪而过,便笑道:“那位姐姐,能嫁给许大哥真是有福了。”脸上一副羡慕的神情。   许仙摸摸鼻子不置可否,但被这样的美人称赞,无疑是一件很愉快的事,但当着别人老爹的面,感觉大概就很复杂了。   旁边吴人杰连连咳嗽,吴玉莲冲他皱皱鼻子道:“爹,你感冒了吗?那可要赶紧吃药才行。”样子极为可爱,使人忍不住想要刮刮她的鼻子。   吴人杰被她堵的说不出话来。   药铺的二楼,白素贞同小青正刺这针绣,小青不满道:“姐姐,这许仙还说要娶你,一回来就跟别的大姑娘打情骂俏。”她哪懂什么刺绣,不过是跟着白素贞而已。   白素贞道:“只是说话而已,哪有像你说的那样。”   小青把手上刺的乱七八糟的绣帕丢下,道:“我不管,我去教训教训他。”   白素贞忙拉住小青道:“我若吃醋,酸也酸死了。”见小青满脸气愤的神情,问道:“青儿,你莫不是也……”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小青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跳起来,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姐姐你不要开玩笑了,我怎么可能喜欢那个笨蛋许仙,我……”   白素贞眨眨眼道:“我没说你喜欢他啊!”   小青一下子呆住,脸色涨的通红,就要发誓赌咒,被白素贞拉住道:“好了好了,姐姐跟你开玩笑的。”小青伏在白素贞怀里,道:“姐姐,今晚一起睡吧!”   白素贞推脱道:“还是不要了,会很热的。”虽然知道小青已经释去那奇异的心思,但同她睡在一起,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小青抬起头道:“怎么会,我们都是凉凉的。”蛇类并非是恒温动物,却都喜欢荫凉。小青的修为已经极为高深,已经能够维持住体表的温度,所以皮肤总是凉凉的,特别是到了夜间,更是凉沁心脾。   白素贞推脱不开,道:“你晚上不见许仙了吗?”小青同许仙在夜间拥吻数次,她怎么可能没有察觉。小青道:“姐姐不喜欢的话,我再也不……”   白素贞忙掩住她的口道:“想一起睡就一起睡好了,你喜欢什么就做什么好了,姐姐不会勉强你的。”小青道:“那我也不勉强你,晚上我还回水里睡好了。”   白素贞道:“等再过些日子,你掌握了现在的力量,我们就去太湖瞧瞧吧!”   就在这时,楼下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行人躲避的惊呼声,却并不曾有叫骂声。   骏马疾驰,行至百草堂门前,马上骑士勒住缰绳,骏马一声嘶鸣,骑士翻身下马,马也不系便赶进堂中急道:“许,许大夫,我家帮主请你快到府上走一趟。”正是漕帮的弟子。   许仙皱眉道:“怎么了?”心中已经隐隐有了预感。   那骑士道:“我家少帮主,昨天晚上,病倒了。”   许仙叹口气道:“你稍等片刻,我去取了药箱。”那小子果然没有听自己的话,真是自做孽。   跟着这骑士到了漕帮赵帮主的府邸,赵全名正一圈一圈的在门前踱步,胖胖的额头已经满是汗水,不停张望街口。   待到许仙赶来,他忙迎上去道:“许大夫,你可一定要救救我侄儿啊!”   许仙道:“莫急,莫急,还有的救,快带我去看看。”   赵全名这才定下心神,同许仙说了昨晚的事儿。那位少帮主这些日子果然没有听从许仙的劝告,吃喝嫖赌无所不为,而赵全名事务繁忙也管不上。心下也觉得这么个精壮的小伙,怎么可能像许仙说的,一夜之间病倒呢!   但就在昨晚,这位少帮主自醉花荫回来,平日都要在妓馆中过夜,因为喝的烂醉,犯了脾气,才执意要回来。结果一到家中就躺下,第二天却没起来,家人这才着急,忙请了赵全名回来处理。   刚到房门前,便闻到一股药味,许仙皱眉道:“赵帮主,你已请了别的大夫?”   赵全名漏说了此节,家人一大早就请了苏州城的名大夫替侄儿医治,诊治无效才着了急请他来处理,他一看侄子的症状立刻想起了许仙前些日子的预言。赵全名也知道医家的忌讳,忙道:“请多多包涵,都是家人不懂事。”   许仙摆手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病不能乱医,不然怕是有性命之忧。”说着话已推开房门,跨入房中。   一个声音不悦的道:“什么敢在此信口胡言?”却是现在正在医治的大夫,看见赵全名,声音立刻矮了下来,道:“赵帮主,您回来啦!”   许仙大眼一扫这人,五短身材,留着八字须,老鼠般的小眼睛,滴溜乱转,使人见之而生厌。许仙无暇理会于他,上前到床边一看,只见这赵公子面黄唇苍,这才多少日子没见,就虚弱成这个样子。   为他一把脉,脉息似有似无,竟已现出了死兆。   古时常有所谓“暴病而亡”的例子,这些暴病都是无数时日的积累,一旦发作出来,以古代的医疗水准,就很难遏制,多则三四日,少则一两日,就一命呜呼,命丧黄泉。   赵全名忙小声问道:“许大夫,怎么样。”   那五短身材的大夫,凑到赵全名跟前,脸上现出悲戚的神色,道:“赵帮主,我已开了药给公子服了下去,该是能有些效果。但我看他脉象已乱,接下来就看天命如何。”这是典型的医家所言,成则在我,败则在天。   赵全名回过头来狠狠瞪了他一眼,道:“闭嘴。”眼神狠厉,令那大夫身体一缩,不敢言语下去。   这时,许仙转头问道:“你给他开了什么药?”   那大夫露出一个不屑的神色,又被赵全名瞪了一眼,才连忙的念了一遍药方。   许仙一听,怒道:“这种暴病,你怎么开这种虎狼之药。”却不知这大夫认定这位赵公子必死无疑,才死马当活马医。   那大夫涨红了脸,辩解道:“黄口小儿,你懂什么医术,赶在赵帮主面前搬弄是非。”   病患危在旦夕,许仙懒得同他争辩,对赵全名道:“还请赵帮主和这位大夫出去一下,我这就为令公子医治。” 第三十二章 生死   然而那个大夫却不肯就这么出去,虽然他明知靠自己的力量救不活这位赵公子,却不肯被人替代自己的位置。   这位大夫为赵家看许多年的病,是苏州城有名的大夫,而许仙虽然有些神异,却总显得年轻。而赵全名又不懂医术,一时之间就无法做出决断。   而就在这时,一直昏迷不醒的赵公子竟然幽幽醒转,用沙哑的声音要水喝。赵全名连忙凑过去,为他递上水,一边问道:“才子,才子,你觉得怎么样。”   原来这位赵公子的父亲乃是漕帮帮主,武功高强,生个儿子却希望他好好读书,学有所成,也学着戏文里唱的,做个“风流才子”,所以就取名叫做赵才子。结果才子没有,风流倒是十成十。   那位大夫炫耀道:“赵帮主,这下你知道谁该出去了吧!”   许仙真恨不得给他一巴掌,道:“你下这样的虎狼之药,固然能在一时之间将赵公子救醒,却是以消耗他的生命力为代价,再不医治,难有幸理。”   赵全名于这二人之间难以决断,但这位大夫确实把他侄儿救醒了,而且年纪大,又是成名已久的医师,但许仙的预言更让他觉得可靠。这时屋内一个中年贵妇道:“叔叔,我看还是请张大夫为我儿医治吧!”却是赵才子的母亲,脸上还带着泪痕,她没见过许仙,只嫌许仙面嫩,怕是不会有太高的医术。   赵全名便有些为难的道:“许公子,您看这个……”   许仙虽是好人,也没有用热脸贴人家冷屁股的习惯,便拂袖而去,只道:“你今日为小人所欺,又妄听妇人之言,但愿你来日莫要后悔。”   那贵妇狠狠的瞪了许仙一眼,赵全名只是陪笑着将许仙送出门去,心下对许仙之言,也有些微微不悦。   临出门,许仙回头问那大夫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大夫露出得意的神情,抚着一缕小胡子道:“吾乃三皇祖师会,张德安是也。”   许仙心中一惊,竟然是这王八犊子,又看了看赵全名,赵全名只干笑了一下。许仙摇摇头,转身离去。   只是临行前,想了想便在卧房外的墙壁上,沾了涂抹画了几画,嘱咐赵全名道:“切莫让人擦去。”赵全名见那几道符文不用擦,已然消没在立柱之中。   许仙回到百草堂,问吴人杰道:“师叔,不知医书看的如何了,能否编辑成册呢?”   吴人杰道:“汉文啊,我大概看了一遍,这确实是世上难得的宝物。也按你说的方法,开始整理,就是我这济人堂存的这些年的几个药方,也没有吝啬,全编在里面,只是现在完成的不足百一,这事还得慢慢来才行。”   这也是中医学发展缓慢的重要原因,这时的大夫但凡有什么掌握了什么特别有效的药方,必然当作传家之宝,不传外姓,就极容易失传。这一点就是吴人杰这老好人也是一样,归根到底还是传统观念的问题。   许仙的一大目的就是尽力搜集这些有效的古方,编于书中,使世人受益。   许仙摇摇头道:“我最晚过了今年就要离开苏州上京去赶考。”这也是他和潘玉约定好了的。   吴人杰唉声叹气道:“这可怎么好。”要编这本书,是少不了许仙这个主编的。   许仙道:“师叔不必忧心,我自有办法,只要借助三皇祖师会的力量。”   吴人杰眉头凝成一团,道:“三皇祖师会可没那么好加啊!”他在苏州城里开了几十年药铺,也没加进三皇祖师会去。   吴玉莲道:“爹,你加不进去,许大哥一定能加进去的。”   许仙笑道:“不是要加进去,而是还得会首才行。”算算时日,知府夫人陈夫人,也快要生了,到时候自己只要助她顺利产下麟儿,便能取好于陈知府,一个三皇祖师会会首的职务还是手到擒来的。   一个民间士绅形成的行业性组织,在小老百姓眼中固然是强悍,但在知府眼中,那真的不算什么。许仙固然想过借助漕帮的力量,但想来无非是威逼利诱,怕是只会有反效果。   官员的权利也不过是皇权的延伸,而皇权才是这人间道最强悍的力量。也难怪堂堂漕帮帮主,也想自己的儿子去读书而后做官了。   吴人杰只是摇头,心想许仙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倒是吴玉莲道:“就是,就是,不做会首,才不去加它呢!”   许仙笑着点点头,一天无事,快到夜间,百草堂也到了打烊的时候。   别过了吴玉莲和吴人杰妇女,许仙回到院中,他觉得很有必要就婚期,再和白素贞商量一下。无论如何,十年之后也太夸张了。说是商量,其实就是软磨硬泡,本该再顺便占占便宜,反正她应该不会责怪自己。   但是许仙发现,想要从平常状态下的她身上占便宜,实在是对自己的一种考验,或者说,根本不可能嘛。不由怀念起端午的那天,她那娇艳柔媚的容颜起来。   这几天的软磨硬泡虽然也不是没有效果,起码把十年变成五年了,不过,哎,还是好远啊!   沿着楼梯,登上小楼。就在这时,街上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远远就听人喊着,“许大夫,许大夫!”而后就是“啪啪啪啪”的拍门声。   楼上一双净白绣鞋,而后便被裙摆挡住,白素贞道:“汉文,有人叫你呢!”   许仙上前几步,抓住她的素手,到屋里坐下,道:“知道,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他专门在屋外画了符箓,让那少帮主的魂魄不能离开屋内,只等他去施救就好了。   白素贞露出疑惑的神情,许仙解释一番,她才明白。小青道:“他不要你医,你让他去死好了。”   白素贞教训道:“小青,怎么能这样说,再怎么说也是一条人命。”又对许仙道:“汉文,既然你已有了把握,就赶快去为人家医治吧!”   许仙笑道:“那就看在我家娘子的份上,去救那小子一命。”说着话伸手在她琼鼻上轻轻一刮,触之沁凉。   白素贞为他突然而来的亲昵动作一怔而后脸色一红,却听许仙像是决定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毅然决然的道:“从今天开始,我要努力的占你便宜,这就当作适应期好了。等到成婚的时候,嘿嘿!”   许仙不等她发怒,赶紧道:“对了,姐姐,还要麻烦你准备一些东西。”   白素贞也不知该如何冲他发怒,便接口道:“什么?”   许仙道:“我看那位知府大人的夫人快要生了,她一孕两胎,而且胎位不正,怕是会难产。”   白素贞道:“这个好办,我抽空回一次峨眉山,那山上有一种藤蔓,结下的果实正有顺胎的效果。”   赵府上,赵才子清醒了一次就又昏昏睡去,鼻息若游丝一般。赵全名急得心急火燎,抓着张德安,问道:“张大夫,这可怎么是好。”   张德安如何肯承担这个责任,只是推说,一切就凭天命了。赵全名心中懊悔万分,恨不得活劈了这张德安,高声命令道:“快去请许大夫。”转了两圈又道:“还不去请刘管事来?”   张德安眼看这赵家公子必死无疑,乐得多来个人分担责任,也不多加阻止。小步溜出门外,却见一个瘦削如竹竿的男子,阴沉沉的瞪着他道:“若我家少帮主有半分差错,便要你犹如此柱。”说着话一掌劈在身旁的立柱上,而后走进屋中最赵全名道:“帮主莫急,我用内力为少帮主吊住性命,等那位许大夫来。”   漕帮是江湖大帮,刘管事是内院管家,一身武功甚是不凡。对这贼眉鼠眼的张德安本就不太信任,但赵家的事,他也插不上话,直到此时才发作出来。   张德安被这一掌惊在原地,看门前那立柱上,已经印上了一个深深的手印。待到许仙来了也被这一掌惊在原地,他画的符箓已经被损毁,这小子似乎真是命中该绝的样子。   许仙进去一瞧,虽然这赵才子还有细弱游丝的气息,但是魂魄,已经不在了。不由皱紧眉头,道:“这下可不好办了。”   方才对许仙不满的贵妇人此时也知儿子的性命全系在许仙身上,抹着眼泪在一旁一味求肯,生怕许仙心怀怨气不肯好好医治。   许仙叹息道:“我原说要他注意身体,他不听我的。要为他医治,你又不信我的,偏去信那庸医。我让你留下柱子上的符文,你又偏偏往上面打一掌。如今他已经失了魂魄,我有什么办法?”信了我虽不能得永生,多活个三五十年还是没问题的,不信我,那就是春哥来了也没办法。   赵全名一听,立刻老泪横流,就要给许仙跪下,求他医治。却被许仙扶住。刘管事道:“许大夫,那一掌是在下打的,不想竟然闯此大祸,只要许大夫能够医治,刘某愿以性命抵偿。”他心中痛悔,漕帮与他有大恩,怎么反而害了少帮主的性命,一掌向额头拍去。   却被许仙一手捉住,刘管事自恃有开碑裂石的掌力,被许仙一捉,竟然不能动摇分毫,心中骇异,才知许仙是个有灵异的人,不是寻常大夫。   说话间,屋里的家人也跪了一地,里面哭哭啼啼,却引得外面侍候的仆役哭声震天,还以为人已经死了。忠心倒也未必,应哥景倒是真的。   许仙一声大喝道:“人还没死,哭什么哭。”声如雷霆激荡,将院中这悲戚的气氛一扫而光。赵全名颤颤巍巍的道:“许大夫,才子他还有救?”   许仙道:“为我腾出一间静室来,我尽力一试吧!”   赵才子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忽然觉得口渴掏了几杯水喝,隐隐约约间似乎是叔叔递给他的。但再要喝时,呼唤了一阵,家人却全无反应。身体越发的难受。   索性起身下床,却又觉得不渴了,而且连身体也轻快了许多。看家人没有注意到他,忙向外走去。   天色已经昏沉下来了,他怕被叔叔责骂,东南西北的乱走一通,却觉得眼前巷陌都变得陌生起来。   他自幼在苏州长大,又生性好动,又没有羁绊。苏州——太湖这片地面,还真没用他没去过的地方,心下疑惑却又思索不清,忽然见眼前一座小小的城郭,门口却连守卫也无一个,一头了闯进去。   这时天刚擦黑,街上行人却渐渐多了起来,仿佛有什么集市。赵才子又起了好奇之心,这黑天半夜的,难道还有什么集会。不知这是什么地方,竟有这样奇怪的规矩。   走着走着,觉得手臂被人扯住,拉在一边,问他道:“牛儿,你怎么来了这里?”   赵才子一楞,牛儿是他的乳名,他是属牛的,兼之他从小就倔强好斗,才有这么个名字。但长大之后就不许人叫了,除了家里长辈,谁看这么叫他,就得尝尝他的拳脚。然而回头一看,却更是愣住,讶然道:“你是吴伯?”   这吴伯六七十岁的年纪,穿一身粗布棉衣,此时虽已入夏,却做冬日打扮。吴伯曾也是漕帮里的老人,同盐帮交战时受了重伤,就在赵福作了门房,小时曾照顾过赵才子几年时间,感情颇好。只是后来突然不见了,说是回家养老了,他还为此哭了好几天。算起来,离现在已有十来年时间。   赵才子于异乡见得故人,心中不胜欢喜,道:“吴伯,这就是你家吗?”他粗枝大叶的性格,却不曾察觉,吴伯的面容同当日一模一样。   吴伯却是一脸焦急,又问道:“此地已非阳世,牛儿,你怎么到了这里?”   赵才子一病不起,一直是昏昏沉沉的,闻听此言一下子呆在原地,才想明白许多东西,喃喃道:“我,我已经死了吗?”   他在一瞬间想起了爹妈,想起了叔叔,还想起醉花荫的小桃红,想想这些东西都一去不返了,不禁悲从中来,嚎啕大哭起来。 第三十三章 大月   许仙坐于静室,室内昏暗一片,只有一点檀香冉冉,却并不急着阳神出窍。过了一会儿,一道白影推门进来道:“还说作了万全准备,怎么又让这赵家公子,失了魂去?”却正是白素贞,回身关上房门。   许仙道:“天意难测,你快帮我算算,他的魂魄游荡到了何处,我即可阳神出窍去寻他。”而且他可不会在没人护法的情况下阳神出窍。   白素贞掐指一算,道:“已有了眉目,所幸还没有落在鬼差手中,但位置在变,要不还是我去吧!”   许仙道:“是我跳起的事端,怎敢劳烦姐姐,还是我去吧!”他心里想道,若那小子真的被黑白无常带回阴司,也只能怪自己命不好了。他前世的身份同阴司有莫大的干系,实在不愿在这时候同地府扯上关系。   两人争执起来,这时门又被打开,小青进来道:“好了,好了,你们一起去吧,我替你们护法就是了。”   许仙道:“好青儿。”给她倒了杯茶水。而后二人一起端坐床上,一起阳神出窍而去了。   小青坐在桌边,喝着茶水,望望许仙又望望白素贞,觉得似乎真的有那么一点配,只是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是为了谁,她也不明白。   深巷中。   赵才子忽得痛哭,把吴伯吓了一跳,连忙捂住他的嘴道:“瓜娃子,嚎什么嚎,惊动了旁人有你好受。”   赵才子又呜咽了两声,才止住声响,吴伯见他小小年纪就落到这一步,也不禁哀叹了一声,拍拍他的肩膀劝道:“人生自来,难免要走这一遭,放宽心吧!”   赵才子也是泼皮的性子,知道哭之无用,也就收声,四下一瞧,只觉得这小巷和人间也没什么区别,问道:“吴伯,这就是阴曹地府吗?”   吴伯道:“要是阴曹地府,哪有这般自由,被鬼吏锁住就锁走了,到了酆都,不知道要怎么上刀山下油锅的折腾。”   赵才子听这戏文里的东西忽然真切起来,也觉得悚然,道:“我又没做什么大孽,怎么会刀山油锅的。”他虽然嚣张跋扈,但欺男霸女的事情,还真没干过。   吴伯上下打量他一番,摇摇头道:“背后说人坏话,尚且要下拔舌地狱,你……”赵才子被他瞧的浑身一抖,他虽不曾在背后说过人坏话,当面倒是抽过别人的嘴巴子,不知道要进什么地狱。只是没想到地狱的刑法如此严苛。   吴伯道:“这里是苏州西郊的大月城,这里当家作主的是大月王,听说同阴司中的官吏有交情,所以一向没有鬼吏来这里捉鬼,可以放心呆着,总胜过到阴司受苦。”又嘱咐道:“等一下你一定要底下了头,跟紧了我,切莫生事。”说罢脱下身上坎肩,蒙在他的头上。   赵才子一惊,苏州西郊不是一大片晃坟吗?在阴间竟然是什么大月城。   这时巷口一个行人停下向小巷里张望,问道:“是老吴啊,那是何人?”这鬼长相平常,只是后脑勺一个拳头大的洞,显是被人敲死的。   吴伯解释道:“你真是让人敲坏了脑袋,被人勒死的小三你都不认得拉?”   赵才子大感有趣,这地方介绍人,竟然是先介绍怎么死的,可见他的没心没肺。吴伯暗地里扯扯他的衣袖,赵才子连忙点头,呜呜的应对了几声。   那人脑袋不太灵便,便点点头道:“时候还早,午时莫忘了去参加‘磷火会’,晚了可就没得吃了。”说罢就走了。吴伯松了口气,拉着赵才子,转挑偏僻的小巷,走到一间房前,一头闯了进去。   赵才子歇了歇,问道:“吴伯,我们跑什么啊?这里的人,不,这里的鬼还能吃了我们不成?”   吴伯嘿嘿冷笑,只是不语,最后道:“你好好在这里呆着就是了。”让赵才子瞧的一阵心寒。   ……   许仙与白素贞携手立在西郊,荒郊之上,乱草丛生,却有一座小城,极为突兀。在二人眼中,这城若有若无,若虚若实。城门上刻着“大月城”三个字。   许仙问道:“姐姐,这是什么东西?”   白素贞道:“这就是所谓的鬼市了。”   许仙道:“鬼市?”   白素贞解释道:“并非所有的鬼魂都愿意轮回,就如同你不愿意接受东岳大帝的记忆一样。一入轮回,本心全失。而有的鬼也觉得做鬼比做人好,不知饥饿,不畏寒暑,自在逍遥。”   许仙点点头表示能够理解,道:“一入轮回,生死两难,轮回确实还不如做鬼。不过难道阴司不来管吗?”   白素贞道:“我听闻东岳大帝在时,律法严明,疏而不漏,却没这些东西。但如今的阴司就没那么清明了,但凡有些法力,有些关系,就能拉起一帮鬼众,占山为王,阴司即是无力是无心讨伐。”   许仙只觉得那“东岳大帝”四个字真如泰山一般压在心上,明明有许多的疑惑,偏偏又不能去询问,因为一问之下,他也不知道会有怎样的结果。三茅真君在三宫九卿中排在末位。已是如此可怖,那东岳大帝,更强的属臣,未必不能看破自己的把戏。   他没想过要称王称霸,做什么帝君。便只想着维持原状,维持如今平静的生活。   如今安宁的生活,以及身边这几个女子,便是他的幸福所在,别无他求。佛道两家的争执,碧落黄泉的分际,实在离他太过遥远。   但这样的生活能维持多久,连他自己都不能明白。这时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许仙的手,白素贞对他微笑,虽然并不言语,眼神仿佛再说“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许仙放下心事,也笑道:“我们走吧!”便携手向大月城中走去。   二人的神魂中,一个闪耀着金蓝色的华彩,一个则像是乳白色的光晕,此时一起收敛了光芒,同寻常的鬼魂没有分别。他们只想了找到赵才子,并不愿多生是非。   ……   吴伯出门了,去参加什么青磷会,临行前交代赵才子在房里休息,千万不要出来。赵才子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贴着烧饼,却又如何静的下来。   他本是生性好动,好奇心极重的人,又碰上人生中这样的大事,睡到着才是怪事。新死的哀伤与恐惧慢慢淡去,现在剩下的,倒是好奇心多一些,不停的猜想,不知死人的世界和活人的世界有什么分别。   许仙若是再次,怕是要称赞他一声“好个穿越者的资质”。哪像他穿越十几年还觉得诸多不习惯,这位典型就是“早上穿越到异界,中午得奇遇,晚上就订下争霸天下志向”的一流穿越者。许仙和他相比,三流都够不上。   银色的月光透过纸糊的窗纱,落在屋内,变成深深的蓝色。一流穿越者赵才子同学的心中,此起彼伏,彼起此伏,平常这个时候,他应该是在灯火通明的醉花荫里喝花酒。   一想至此,心中的寂寞无以复加,不顾吴伯的警告,推门出去,只是还在头上包着那个坎肩。   门外月光如水,街上却无半个鬼影,不知道都死到哪里去了。   路上只有他一个禹禹独行,忽然一转头,见街边的一道门打开,里面一个艳美女子正冲他招手,赵才子指指自己,那女子连连点头,赵才子也兴奋的点点头。如同乳燕归巢,投进房内,没想到死后还有这样的艳遇,这女子却是人间少见的艳色。   赵才子上前抱住那眉眼女子,就要解衣脱裙,那美艳女子只是痴痴笑个不停,却不甚抗拒。赵才子抱着她白净的身子,嘿咻嘿咻的云雨一番,将新死的那点忧伤抛在脑后。   云雨过后,那女子却要向他讨要度资(度夜的资费),赵才子新死之鬼,身无长物,哪里有钱付给她,只陪笑推脱道:“新来不久,家人尚未烧得,再过些时日,加倍奉偿。”说着话,穿上裤子就要回去,那女子如何肯依,上前扯住他的手臂不肯放手。   争执一番,惹得他起了性子,转身就是一脚,道:“小爷乃是新杀的童子鸡,没跟你讨钱,已是便宜你了,还敢同我耍赖。”   那女子吃了他一脚,“哎呦”倒在地上,却一下变了颜色。站起来,脸色先是涨的通红,而后变的血红,原本艳美的容颜忽的变得狰狞丑陋起来,一双铜铃似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赵才子。   身材更是涨大,粉藕一样的手臂肌肉丘结,让赵才子迷恋不已的那对酥胸,现在已经是铁石一般。眼看着美貌佳人变作丑陋恶鬼,赵才子心中一阵恶心,才知这次真是赔大了。   他亦不是怂包,飞身一脚踏在那恶鬼的小腹上,却如中石木一般,全无反映。那恶鬼如鸡爪一般的手,一爪抓来,若是常人非得开膛破肚不可,好在赵才子也是习过武艺,身体后倾,用力一踏恶鬼的小腹,撞破了门户,跌在大路上。   却正挡在一辆华美的马车之前。 第三十四章 青磷   清净的街道上忽然挤出无数鬼类,一起喧闹起来。鬼语咻咻,指指点点,议论着街心的赵才子。一张张怪脸都显出幸灾乐祸的神情。   而众鬼追随的车鸾之上,一个威严的声音传来,道:“前面何人,竟敢拦住本王车驾。”   随着话音,车鸾旁的护卫随之上前,将赵才子围在中间,他仰头一瞧,只见上座的是一个带着平天冠,身穿帝王服的威仪王者。   若是许仙在此,大概能看出,这大月王的打扮竟合记忆中东岳大帝有几分相似。   赵才子正要找个理由应付一下,却闻一声哭喊“大王,你要给奴家做主啊!”   那屋中的赤面恶鬼哭哭啼啼的赶出来跪在地上,却又化作娇艳的模样,只是衣衫不整,露出白腻的肌肤。哭诉着身体却颤抖不止,恐惧却不是装出来的。   赵才子心知,这下怕是难以幸免,这女人一看就是城中的老鬼,这大月王定然要偏帮外人。不过最多也就是嫖完没给钱,该算不上什么大罪吧!   令赵才子意外的是,大月王面无表情的道:“一个妖冶浪荡,引诱在先。一个蛮横无赖,无礼在后。都与我拿下,等候发落。”身边鬼将“诺”了一声,上前将二人擒下缚在车辕上。   众鬼在后面齐声呼道:“大王慧眼如炬,明鉴是非。”   赵才子也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不去反抗,心中却反而镇定下来,这大月王看起来竟然公平的很,也只有阴间才能找到这样大公无私的官吏吧!   再看旁边那凶恶的女鬼,此刻却如筛糠一般,浑身抖个不停,不由笑道:“真是个没胆气的,竟然吓成这样。”   那女鬼狠狠瞪了他一样,鲜红的嘴唇勾起一丝冷笑,却兵不说话。让赵才子想起了吴伯的那个笑,不由打了个寒战。   ……   许仙和白素贞行了一阵,终于见到了许多鬼类,聚集在一起,真如人间的集市一般。而看那些鬼类,无论面目如何狰狞,却都带着温和笑意,令人一阵舒畅。   许仙二人走过来,街上众鬼对他们侧目而视,却无鬼上前问话。只是互相交换着眼神,眉目间颇有欢喜之意。浑没有人间那种防备外乡人的风气。   许仙只见这市中诸鬼,如此相亲相爱,如此和谐社会。人间集市的那些争执吵闹,这里全然不见。不由感叹:“这鬼蜮倒比人间还要和谐的多。”   白素贞疑惑道:“奇怪,鬼类没有肉身的束缚,极难克制情绪,暴躁易怒,这里的鬼怎会如此温和。”   许仙也知道这个道理,却也想不明白其中缘由,笑道:“或许是这里的鬼王,治下有方吧!反正总比吵闹要好。咱们还是快去找那赵才子吧,莫让小青等急了!”白素贞也点头应允。   就在这时,二人忽然闻得身后锣鼓齐鸣,一辆车架后面跟着许多鬼类,徐徐行来。市上诸鬼都分开两边,待到鬼车经过,再纷纷跟在后面。   许仙和白素贞站在人堆里,可以算得上鹤立鸡群,但那大月王之深深的看了他们一眼,却并无其他言语。   许仙毫不避忌的同那大月王对视一眼,却觉察得那大月王的眼中没有半分感情的波动,清澈如镜面一般,几能看到自己的形象。而打扮更是怪异,竟然和印象中东岳大帝差不多。不知其中有什么联系。   白素贞扯扯他的衣袖,他才反应过来,问道:“姐姐,怎么啦?”   白素贞指指车辕上绑着的鬼魂道:“那不是吗?”   许仙只见过赵才子几面,但他几乎是过目不忘,瞧见车鸾上绑着的人,立刻瞧出来,这不就是赵才子吗?如今这赵才子光着膀子被反绑在车上拖着走,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哪有平日的嚣张跋扈。   既然找到了正主,许仙反而不急了,反正赵才子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只是纳闷这混账小子又在这里惹了什么事,落到这步田地。凝神听了一阵周围鬼群的议论,才恍然明白,却又哭笑不得。   这样的极品当真是世上难寻,刚死了没个把小时,就有心情玩女人,不,玩女鬼,其心理素质搁在前世的穿越小说里,也是数得上的。   许仙虽然法力高强,身旁又跟着白素贞。自付这个大月王决然不是自己的对手。却也没脸当众去救这么个人,只看着车驾慢慢行过,也融入人群,跟着车子后面。心道:“便让你在这里吃些苦头,再带你回去吧!”   许仙却忽觉身后有人拍他肩膀,回身一看,却是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老头,此刻满脸焦急的道:“二位是才子的朋友吗?”   许仙立刻很坚定的摇摇头,道:“我不认识他。”这就要走,还是白素贞拉住他道:“汉文,听听这位老人家怎么说吧?”   三人悄悄脱出队伍,到街边的一个小巷中,吴伯先是备述前缘,才求肯道:“我一看二位就不是寻常的鬼类,怕是阴神出游的修行中人。老汉求你们救救才子,你们要不救他,他怕是性命难保。”   许仙也不反驳,而是道:“这小子是咎由自取,正要有人教训教训他。不过也算不上什么大罪,至多吃一顿板子。等他吃点教训,我便带他回返阳世,重新做人就是了。”   吴伯却苦着脸道:“你再不救他,鬼也做不得,何况是人呢?”   ……   这时车驾却已行到一片广场之上。   大月王命将车上绑的犯人解下,纷纷跪于阶下,跪成一排,正好是十个。   赵才子看看身边的犯人,没有一个不是浑身发抖的。他是见过世面的人,不由暗自嘲笑,“不知都犯了什么罪,吓成这样。变了鬼,连胆气也没了。”虽然一样是在监的案犯,却也生出一股自豪来。   大月王上到广场中心的高台之上,开始提审案犯,开声道:“张大牛,随地吐痰,铁杖八十。”说着话丢下一支小小的竹签,轻盈的落在地上。见那张大牛哭喊着被几个衙役拖下去,拿着门闩粗细的铁杖,往身上打去。   赵才子猛地瞪大了眼睛,脸色唰的白了,心道:“随、随地吐痰?”   大月王又道:“李狗子,辱骂他人,斩首。”   赵才子的冷汗唰唰的往外冒,虽然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变成鬼还会有冷汗这种东西,但旁边女鬼看他的眼神已经满是讥嘲。   从左到右,人名一个个念出来,都是些鸡毛蒜皮的罪状,但惩罚却都要命的很,也就是灵质构成的鬼魂才能挨得住,要是生人来承受,就是最轻的刑罚,一铁杖下去,脊椎也被打断了。好在大家都是鬼魂,被砍了头也能接回来,但那受的痛苦却不是假的。   直到身边那女鬼被判了腰斩之后,冷笑着被鬼差拖走,用狗头铡刀一下切成两半。   赵才子脸上的汗也越来越多,只觉得手脚都软了,大月王问道:“阶下何人?”   赵才子忙道:“大人,我叫赵才子,这个……”   他正要解释一番,自己刚才嫖完不给钱是多么的出于无奈,那大月王一摆手道:“不必再说了,案犯赵才子,嫖妓宿娼,寻衅滋事,殴打良善,真是罪无可赦,合该凌迟处死。”   赵才子:“……”   所谓凌迟者,杀千刀是也。   ……   许仙听吴伯讲述一番,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大月城本是一片荒坟,鬼类聚集渐多,成了一个鬼市。阴司也不来管理,就有一些强魂恶鬼称王称霸,纵横无忌,将那些弱鬼善鬼欺压的不成样子。   直到后来,来了一个大月王,定下了律令,令众鬼遵守。又明鉴是非,审案断狱,将那些恶鬼纷纷处死。于是众鬼才得了一丝喘息之机,对这大月王感恩戴德。   然而好景不长,可是这位大月王是个眼中容不得沙子的性子,城中的居民但凡有什么错事。小到邻里纠纷,夫妻争执也要拿来审问。而且惩处极为的严苛,于是鬼与鬼之间,莫说是打架了,就是争执也不敢,就是真闹出了什么矛盾,宁愿互相隐瞒,也绝不讼于官。   大月王却没那么好应付,下令要众人互相检举揭发,若是检举不出来,就是包庇之罪,全城的鬼要一起连坐受罚。于是众鬼更是谨小慎微,但也难免犯一些小错,那时候就是极亲近之人也要去检举他。   终于有鬼为了不被其他的鬼检举,决定憋在家里不与其他鬼相处,反正鬼又不用吃饭。慢慢的全城鬼类都只想守在家中,不与他人相处。但却还是不行,一个月里至少要凑够一打的数目,凑不够的话,众鬼还是少不了一顿板子。   于是大家发挥集体智慧,决定如果犯人的数目不够,就选出来一些送交给大月王充数,大月王竟也应允了,说是:“受众鬼之所恶,定非好鬼。”于是颁布了民情法。   许仙同白素贞面面相觑,这大月王还真是会玩!许仙道:“这样的话,那些人缘,不,鬼缘不好的鬼,岂不是就倒了大霉。”   吴伯拍着大腿道:“可不是吗?若不与其他鬼相处,那样就受众鬼排斥,容易被选出来。与其他鬼相处又容易被检举,全城中鬼鬼自危,比之恶鬼横行的时候,还要辛苦的多。”   许仙与白素贞这才明白,为什么这里的鬼为什么这么和气,绝不肯得罪任何一个同类,原来是这个缘故。   三人只顾说着,然而许仙突然回首,却见小巷口已被群鬼围上,见看过来,个个点头哈腰,纷纷道:“刚好还差两个,凑不够十二位,您两位真是天上掉下来的活菩萨。”一个个喜不自胜的模样,对着许仙和白素贞交口称赞,近于阿谀奉承。   如果是一众恶鬼涌上,许仙大概也是凌然不惧,如今眼前看到无数笑脸,却打了个寒战。   一鬼排众而出,先向许仙和白素贞拱了拱手道:“对不住了二位,想必你们已经停了吴伯所言,我们也是没办法啊!新来的总免不了这一遭的,等到事了,咱再向您赔礼道歉。”   这人说话文绉绉的,客气到了极点,仿佛不是抓许仙去受刑挨打,而是请他到家里吃饭似的。   然而看见白素贞,却又愣了一愣,回头看看众人的神色,又对吴伯拱了拱手道:“对不住了吴伯,这次就麻烦您老了,我们就不检举您胡乱议论王上,罪还能轻点。”   众鬼一起点头,吴伯只能哭丧着脸答应了。许仙一愣,在这个城里个人魅力果然很重要。   说着话,众鬼哗哗的涌进小巷中,簇拥着许仙和吴伯而去,剩下白素贞在空荡荡的巷子里,哭笑不得,只得连忙跟上。   许仙被众鬼高高的举着前进,享受了英雄般的待遇,反正他也是想要去找那大月王理论理论的,怎么去都是一样,而且正好可以看看这些鬼说的是否属实。   无论向谁看去,对方一定扯出一个极为和善的笑脸来,来面对所有人。人群中你笑我笑,无论男女老幼,个个跟带了张笑脸面具似的。   直把许仙看的毛骨悚然。生活在这样“法制”,“民主”的城市里,还真是要命啊!   许仙坐在人堆上,抱着手臂,问道:“那大月王如此昏庸,你们何不逃去,或者干脆推翻他呢?”此言一出,所有鬼脸上的笑容都是一僵,而后更加欢笑着和旁边的鬼谈论着什么,竟然装作没听见的样子。   唯有身边的吴伯连忙使眼色止住许仙的话,然后附耳道:“我们的尸骨都埋在这里,逃出去也是孤魂野鬼,而且不知何时被鬼差抓去地狱。大月王法力高深,我们怎么敌得过?”   又见许仙神色从容的样子,心中一动,又道:“您要与他为敌,需得小心大月王的双眼。”不等说完,却又连忙闭上了嘴巴。   广场到了。 第三十五章 民意   许仙被众鬼簇拥着来到广场之前。   广场中心是一座高台,青石做筑,连阶而上,高达数仞。高台后面则是一座宏伟的建筑,若宫殿、若庙宇、若衙门。算起来正是在这城市的中心。   众鬼围绕着高台载歌载舞,似乎是某种庆祝的仪式,欢声笑语不绝于耳。只是这欢声笑语之中却掺杂着不少杂音——惨叫声。   许仙一看,只见赵才子被捆趴在一张长桌上,旁边的鬼差能拿着小刀细细的割着,赵才子连哭爹喊娘的力气都没有了,一刀落下都有气无力的惨叫两声。许仙虽然已听了这大月王的残酷,但亲眼见了,还是觉得难以接受。赵才子虽然可恶,但也罪不至此。   众鬼将许仙和吴伯献于阶下,祝祷之后,纷纷退去,加入到载歌载舞的鬼群中去。   许仙先上前将赵才子救下,却已经是神志不清了。行刑的鬼差做出先要抵挡的摸样,被许仙轻轻一推,就慢慢跌做一团,呻吟着站不起身来。而旁边的护卫却都是目不斜视,似乎在等大月王的命令。   高坐上位的大月王,用漠然的声音问道:“你是何人?敢扰我司法。”以目观之却只见一团金色的光火,心知许仙不容易对付。   许仙皱着眉头,不答反问道:“你又是何人?敢滥施酷刑。”   大月王道:“吾乃大月王,曾救万民于水火。如今严明律法,以儆效尤,也是为全城百姓之安乐。我看你亦是修行之中,为何不明是非。念在你不是本城居民的份上,速速离去吧!”犹豫了一下,又道:“你脚下的死鬼,也带走吧!”   许仙不禁摇头大笑,道:“百姓安乐。”   “哗”的一挥衣袖,指向台下诸鬼,问道:“你觉得他们安乐吗?”   众鬼被二人的对话所吸引,早忘了载歌载舞,忽然被许仙一指,心中都是悚然。难免生出些埋怨来,“你同她讲就是了,何必扯上我们。”却也盼着真的有人能结束如今的状况。   大月王眼眸一扫,众鬼齐声道:“安乐,安乐。”一边说还一边点头,做出对现在的生活极为满意的样子,有的还大声驳斥起许仙来。   许仙对这群鬼真是无可奈何,却也能够理解,古往今来的老百姓可不都是如此吗?可以想象,自己若是胜了,他们当然对自己感恩戴德,但若是败了,却定然被口诛笔伐,当作乱臣贼子。   而且在这个过程中,聪明的绝不承担任何责任,永远是受害者的面孔,恶鬼横行霸道就是恶鬼不好,大月王严刑峻法就在心里怨憎大月王,等到打跑了大月王,如果过的不顺心,又要去埋怨始作俑者的许仙了。   一直沉默无语的吴伯,忽然跳起来,声嘶力竭的吼道:“你们这群死鬼,还要忍到什么时候,活着要忍,死了还要忍吗?大月王视我们如牛马一般,动不动就要打要杀。我身边这位公子,法力高强,定然能够打败大月王,让我们过上舒服的日子。”他生前也是江湖中打拼的,比之寻常鬼类,更多了一股血勇之气。这样的日子,早就过够了。   然而或许是明白自己不是许仙对手的缘故,大月王只是漠然的望着这个叛逆者,没有任何的反应,这时候越是气急败坏,越容易落了下风,而贸然出手,显然也不会有什么好后果。许仙也收了去意,一边防备着大月王攻击吴伯,一边静待事情的发展。   这时人群中走出一人道:“吴伯,平日我尊你是个长者,怎能如此说话,这两个人来路不明,又说什么让我们过上舒服的日子。金无足赤,这大月城固然是有些许不便,但总胜过到地狱去受苦。而且若非大月王上,这里还是恶鬼横行,我们过的还不知道是什么日子呢!如此忘恩负义,又是什么作为?”   这人正是方才很客气的劝说许仙来广场的那人,年纪轻轻却做秀才打扮,想必生时也是读书人,说起话也是条理分明。比起吴伯的嘶吼似乎更能令人信服,而且他在城中素有名望,众鬼听了纷纷点头。   吴伯恼道:“李秀才,我平日念是个读书人,才敬你三分,原来是个没卵的东西。哦,我明白了,自大月王来,你只劝着别人去挨打,自己却从来没挨过打,难怪如此说话。而且你那‘正人君子’的脸面戴惯了,自然只感到些许不便。呸,狗腿子。”他压抑了许多日子,一下子放开了,大月王也顾不上了,岂怕一个李秀才。   李秀才一下涨红了脸面,指着吴伯吗,怒骂道:“呔,老匹夫,休的胡言。恶鬼横行的时候,你就是那恶鬼之一,王上仁厚,才没有将你一并诛灭,如今倒留下了孽种。难怪一心打破现在的太平日子,没了大月王,你跟着这什么公子,自然是由着性子来欺侮我们。”   两人争的面红耳赤,李秀才的话,绵里藏针,夹枪带棒,甚至阴狠。吴伯动辄操其祖宗十八辈,问候其老母,粗俗中带着快意。骂脏话在大月城中也是重罪,他已经好久没这么说过话了,今次无论结果如此,索性骂个爽利。   众鬼听了那个觉得有理,听了这个觉得痛快,心里也是挣扎不定。   眼看局面变的难以收拾,大月王忽然开口道:“小子,你可敢同我赌上一睹?”   许仙皱眉道:“如何个赌法?”   大月王道:“民心自我心,何不让他们自己,你硬要说他们过的不安乐,何不让他们自己来决定。相信你就站在东面,相信我就站在西面,最好比较一下数目,若是他们都选择你,不用你来打,我自然退位让贤。不然的话,还是请尊下速速离去吧!”   这就是上位者的手段了,许仙本是为赵才子而来,如今同大月王对上是想为众鬼找个说法。而大月王使的就是釜底抽薪的计策,“你为之奔走的人,并不像你想的那样需要你。”他这法子极为巧妙,偏偏看起来还很是公平。算准了许仙的心理和城中鬼众的心理。心中料定,不动刀兵就能迫得许仙离去。   许仙道:“好,就同你赌上一睹。”他并非看不出大月王的心思,只是如果这群人连反对的勇气都没有,只想要不冒任何风险的获救。   自己又何苦去打破他们的“安乐”生活呢?而且自己也确实没办法向他们保证,打败了大月王就能给他们所谓更好的生活。   想到这里,手中飞出一道金色的火焰,落在广场边的一个石兽上,登时燃烧融化起来。对众鬼道:“若你们相信我,我也有让你们脱困的法子。”   那火焰虽是远远瞧着,已使大月王感到心惊,他是识货的,瞳孔一缩,道:“太阳真火!”不由暗自庆幸刚才的选择,没有同许仙动手。于极为久远的曾经,他是见过这种火焰的,那火焰的威力,如今想起来,犹自心悸。   这边吴伯大声奔走,这边李秀才也叙说这如今的好处。许仙索性坐在台阶上,等着结果出来。不过一会儿功夫,结果就出来了,支持许仙的人寥寥无几。   因为大家都聪明的很,支持大月王,无论结果如何,都不会受苦,毕竟许仙看起来不像是滥施酷刑的人。而若是支持许仙,万一许仙败了,那可就倒了大霉,大月王的手段可不是说着玩的。   吴伯急得面红耳赤,但无论如何呼吁,却也难得众鬼的支持。许仙也只是无奈摇头,正要离去。这时赵才子清醒过来,惊讶的望着许仙道:“你,你是那个那个什么堂的大夫?”   许仙点点头道:“你不听我言,本不该来救你,若非念在你是家中独子的份上,非将你留在这挨上个千百刀。”他的年纪其实同赵才子差不多,只是两世为人,多经世事,就带着几分长辈训斥晚辈的口气。   若在往日,赵才子听旁人这么说,非得指着鼻子骂“你算什么东西,敢和老子这样说话。”但在这阴暗压抑的鬼城中经历了半日,吃了这么多苦头,忽然听许仙这么说,真如拨云见日一般,满心惊喜的道:“你,你是说,我还能活?”   许仙点点头,赵才子喜不自胜,颤动着嘴唇却说不出话来,只是他天生的犟种,平生没说过什么软话。只跪下来“咚咚咚”冲许仙磕了三个响头,叫了一声“哥哥”。   白素贞本来一直站在圈外,见事已至此,也不由叹了口气,到许仙身边道:“汉文,我们走吧!”   赵才子忙又拜见了嫂嫂,倒将白素贞羞了一羞。许仙道:“还未成婚,不要胡言。”   大月王耐不住问道:“尊下以为如何?”   许仙只能对白素贞道:“姐姐,我们走吧!”   赵才子虽然对许仙和白素贞的关系很好奇,但此刻却又跪下不肯离开,指着高台上的大月王道:“小弟只求哥哥为我报得此仇。”他从小到大,何尝吃过这么大的苦头。如今见大月王对许仙甚为戒惧,怎能不想着报仇。   许仙道:“我同他有赌约在先,我岂能言而无信,快同我走。”   赵才子却伸展四肢,赖在地上不肯起来,许仙皱眉道:“你再不起来,我就走了,你爱死哪死哪去!”   赵才子却道:“性命事小,报仇事大。我宁可同和大王八同归于尽,只求出了这口气。大哥你拳头大,同这王八蛋讲什么道理,想打就打,何必要为难小弟的性命呢?”为了能出这口气,平生绝不出口的软话也说出来。   许仙正要踹他两脚,却心中一动,“是啊,我不是想揍他来着的吗?爷爷的,差点被这老小子给绕进去。”望向高台上的大月王,大月王心中一惊,色厉内荏的道:“你想干什么,难道你想不守信诺吗?”   许仙叹口气道:“不关赌约的事,他们爱过太平日子就接着过好了。不过有件事这小子不提,我差点忘了。”   大月王道:“什么?”心中却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许仙捏着拳头,恶狠狠的道:“老子看你不爽,要狠狠得揍你一顿。”说着话向台阶上走去,大月王忙道:“护驾,护驾。”   高台下的卫士纷纷冲上,却被白素贞信手一挥,纷纷滚开,然后一个个的倒在地上,不肯起来。说话的功夫,许仙已经登上高台,大月王化作一团黑雾想要逃去,许仙伸手一抓,就抓住大月王的前襟。   万众瞩目之下,数仞高台之上。大月王满脸惊骇,赵才子满心欢喜。许仙呼一拳打在了大月王的脸上,平天冠跌在地上,沿着台阶滚落下去。被赵才子伸出脚,踩了个粉碎。   众鬼情不自禁“啊”了一声,都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是慢慢挪动脚步,转到支持许仙的阵营中去。   许仙只觉得心中畅快,念头也通达了不少。这城里的鬼众爱怎么样,和自己有什么相干。只要不违背自己的良心,大丈夫尽可纵意而行,又何必讲什么道理,说什么是非。   民心非我心,宁学狂狷,不学乡愿。何必勉强要代表别人,说什么天意民意,我只代表我自己而已。不管别人怎么想,先过了手瘾再说。一拳才出一拳又至,拳拳到肉打的是不亦乐呼。   大月王虽称为王,也不过是阴神的顶点,同阳神出窍的许仙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其差别就如重量级拳王和轻量级拳王的区别。许仙出手亦不讲什么章法,只施展出王八拳,就打的大月王还不过手来。   吴伯瞧的痛快,却忽然想起一事,提醒道:“公子,小子他的眼睛。”   此刻月已倾斜,却依旧洒着温柔而冷寂的白光。然而高台上忽然暴起一团光芒,比这月光还要明亮而清冷,这光却正出自大月王的眼睛,就沿着视线传入许仙的眼眸之中。 第三十六章 照心   许仙登时愣住,只觉得一团冰冷而明亮的光芒侵入神魂之中。大月王却趁此机会挣脱了束缚,向着身后的殿宇逃去。   白素贞已飞身台上,扶着许仙,急问道:“汉文,你没事吧?”   许仙眼中闪过无数似曾相识的场景,然而只是一瞬就清醒过来,拍拍白素贞的素手,示意自己没事,就向那庙宇追去。心里还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大月王这一招是个什么意思,防备倒是很难防备,但好像也没什么作用。   虽然只走了大月王、许仙、白素贞三个人,广场上却给人一种“陡然空了下来”的错觉,连赵才子都小跑着、怪叫着跟进庙中想要补上几拳,出一口气。   众鬼面面相觑,都有一种感觉,却谁都不敢第一个言说。吴伯终于吼道:“大月王败了。”   这声呼喊陡然打破了压抑与沉默,众鬼脸上则显出了不可思议,想要欢喜又不知该怎么欢喜的奇怪表情,“嗷嗷”的怪吼起来。   吴伯忽然瞧见了人群中脸色苍白的李秀才,眼眸一动,枯老干瘪的身材忽得涨大起来,青面獠牙,目似铜铃,拨开挡在面前的鬼众,上前一把抓住李秀才,提起来道:“老子忍你很久了!”   李秀才颤抖着嘴唇想要辩解什么,吴伯已经提起沙包大的拳头,一拳打在他脸上。打完这一拳,吴伯却先自愣住了,看着自己的拳头,自己有多久没这样揍过人了,太他妈痛快。心中的激动难以抑制,仰天狂啸起来。   众鬼似乎得了提示,也跟着怒吼起来,有的捉住身边的人就骂道:“操你妈的王大能,你敢同我媳妇眉来眼去。”“我还跟你妈眉来眼去呢,生出你个不孝的东西,哎呦,你敢打老子。”   胸中的暴戾之气一起,身形就立刻改变。被压抑了许久的众鬼,开始了他们真正的狂欢,脱去平日温顺的面目,厮打起来。   一开始还只是找自己的仇人打,但你推我搡,同旁边打斗的恶鬼却难免有所摩擦,到后来已是不管不顾,见人就打,上千鬼众就这么打起混架来。   不大的广场上,上千个恶鬼厮打在一起。   苏州西郊的二柳镇,因村前有两株巨柳而得名。小镇里此刻已是万籁俱寂,镇东刘老太爷的庄子里,一个庄丁半夜起夜,走到墙根刚解开裤腰带,忽然听见隐隐约约的怪叫声,不由浑身打了个哆嗦。但他是庄子里有名的傻大胆,倒没有被吓住,反而悄悄走出去,想要多听点好对其他庄丁炫耀炫耀,说不定还能让大花多看自己一眼。   庄子的东边是一大片坟地,他也是知道的,听说夜里到那里面,偶尔能听叫人语声与惨叫声。他向着东边走了走,自然不敢进到坟地里去,只是远远的听着,果然听见吼叫声和怒骂声。仿佛无数只地狱的恶鬼在耳边嘶吼,初时还不觉的,但愈听越觉得有一股寒意自脚底板透上来,恐惧难以抑制,叫一声“妈呀”连滚带爬的爬回庄子里。在被子里哆嗦了半天,忽然想起,自己还没尿呢!忍了又忍,但人有三急,这种事却是忍不得,再出去,却又发现什么声音也没有。月亮已经落了下去,天黑的渗人,他尿了又尿,最后打了个哆嗦,提上裤子跑庄子里去了。   众鬼正打斗着,忽然不知是谁第一个发现,哑着嗓子怪叫一声“大王!”其实是李秀才,但他已经被打的连连他妈都认不出来,搁在鬼堆,吴伯也找不出他来。   所以大家就不知道是谁喊的,只是朝着那庙宇望去,果然见大月王站在庙前,虽然形容略微有些改变,但那身衣服却是做不得假的。众鬼一起呆住,胸中那点暴戾之气迅速的萎靡,合着身子也变作了原本的大小。讪讪的放开手中抓的别人的衣袖或者脖子,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似乎想证明他们是在闹着玩。   大月王却高声道:“本王即位以来,所为狂悖,使全城百姓愁苦,不可追悔。自今事有伤害百姓、糜费天下者,悉罢之……”大月王说了许多话,底下的众鬼虽然不一定知道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但大概也能理解,大月王说自己以前很不对,在这里向大家道歉,保证以后不对大家这样了。   众鬼都不好意思的很,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倒是李秀才第一个反映过来,回应道:“王上英明,革新旧制。小民感激涕零,不胜欢喜。”他心里也在纳闷,为何大月王变化如此之快。   吴伯忽然抬起头,望向天空,只见几道人影划过。许仙有所察觉,对吴伯微笑了一下。吴伯也点点头,将来的日子大概会好过许多吧!   在深沉的殿堂隐在黑暗里,大月王刚逃进这黑暗,就又被许仙追上,扯住衣袖,大月王惊骇的道:“你竟然不怕照心境?”   许仙奇道:“刚才那光,是什么照心镜?”   大月王却不肯说话了,这书生已经是斗不过了,更别说旁边还有那女子,这次是彻底载了。   赵才子二话不说,上来就踹,被许仙止住,不过总算是踹上了两脚,出了口气。   大月王一怒,猛地看了他一眼。赵才子忽然面色大变,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起来,一边哭还一边左右开弓的扇自己耳光,骂道:“我不是人”,这还不过瘾,还要拿头向地上撞,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   大月王心想:“原来我的照心镜并没有失效,那就是这书生,真的是胸怀坦荡,毫无芥蒂。没想到世上竟有这样的人。”   许仙一惊,忙伸手一画将赵才子定住,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大月王淡淡道:“让他反省了反省自己所犯下的罪过而已。”心知不是许仙对手,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许仙却望向身边的白素贞,不知该拿着家伙怎么办,大月王并非寻常的所谓昏君,从某个方面来说,简直是英明过了头。   白素贞明白许仙的意思,她也不是好杀之人,只是思虑着方才那道光芒,以及赵才子的表现。望向地上的大月王,忽然“咦”了一声,而后似乎明白了什么。提起衣袖露出莲藕般的小臂,素手一下刺进大月王的神魂之中。   许仙一讶,不知白素贞为何如此,却见地上的大月王浑身哆嗦着,一副痛苦的模样。   白素贞忽然微笑道:“找到了。”   再伸出手来,却抓出一片晶片。原本黑暗的厅堂中猛地一亮,这光芒同方才大月王眼中的光芒极为相似,给人一种堂堂正正,照澈一切的错觉。   大月王大喊一声滩在地上,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瞬间干瘪起来,脸上虽然只是极为细微的变化,但比之方才,顿时少了许多威严与从容。这种变化说起来玄妙,在世上也并非难以见到。去寻一个从县长掉到局长或从局长掉到处长的人,当能在其脸上,看到这种变化。   许仙只看那片晶片,白色的光华已经慢慢敛去,只在晶片上流转不定,这晶片程半透明状,一面光洁如镜,一面却刻着许多符文,依稀在哪里见过。   许仙灵动一闪,道:“这所谓的照心镜,不就是那阴阳鉴上的碎片吗?”也瞬间明白了这照心镜的功用。不同与潘玉脖子上挂的那一块,能够产生逆转性别的幻想。这一块碎片,是能够让人明白自己的罪过,用自己的良心来审判自己。   一看这镜子,脑海中顿时浮现出许多画面,都是自己做的错事。错事谁都难免会有,就算是再善良的人,年幼无知的时候也难免做过许多忤逆父母,残害生灵之类的错事。在这一点上,许仙也是一样,但“照心镜”自然照不出许仙的前世。而今生许仙穿越后的所作所为,基本都是符合他的本心。就算有抄袭诗词这样的罪过,也难以让许仙产生多少罪恶感。   许仙看看身边的赵才子慢慢平静下来,心道:这家伙得干了多少坏事啊!又拿这镜子一照,发出一团白光,赵才子继续“痛不欲生”。大月王幽幽醒转,伸手想要去夺回照心镜,许仙也拿着镜子往他身上一照,大月王也“捶胸顿足,痛不欲生”起来。   白素贞嗔了他一眼,拿过这照心镜,却见上面的光华已经黯淡了起来,想必是有使用次数的限制。   大月王毕竟是修行有成,过了一会儿就平静下来。许仙问道:“你跟东岳大帝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有这阴阳宝鉴的碎片。”这阴阳鉴本该在东岳大帝手中,不知为什么碎成了这么多块。   大月王想了一想,叹了口气,才叙说起来。原来他本是东岳泰山府供职的阴司小吏。后来东岳大帝在泰山上空与另一人争斗,那人出手将阴阳宝鉴击碎,宝鉴的碎片四射八方,他就得了一块。   没过多久,佛门入主阴司,东岳大帝不知所踪,就再也没人去找这些个碎片。他就隐下了这碎片,继续在佛门治下的阴司供职,这片晶片能看破他人的罪孽,就取名为照心镜。   但照心镜最可怕之处在于总能照到使用者自己的罪孽,所以大月王将它放在他的心里,就照不到他自己的内心。但他后来越发看不得周围人的作为,而且觉得佛门根本不懂得怎么治理阴司,远远不及东岳大帝统治的时候。   就干脆辞去了官职,来这苏州西郊的鬼市作了大月王,想要效仿泰山府的经验,建立一个自己觉得优秀的阴司。但这片碎片含在神魂之中,对他的影响愈发的深重,后来发展到忍受不了别人的纤毫之过,才滥施酷刑,导致如今的后果。   大月王起身拱手道:“多谢二位相助,才没有让我沉迷下去。想起帝君曾说过,严明律法乃是为了使得黎民安乐,非是为了律法而律法,我修行不足,执迷渐深,真是悔不当初。”   许仙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你既然已经明白,就该好好的使用这块镜子才是。”就要将镜子交还给他。   大月王却后退几步,脸上带着惧色,道:“能使用此物的非得不怕此物才行,我却是当不起的。阁下之坦荡,平生所未见。也当作救我的谢礼,就送给阁下了。”   许仙也就坦然收下,只是心中好奇,不知将这片同玉儿那片,凑在一起,会有什么结果呢?来日再见了玉儿,定要试一试。   临行时,许仙又问大月王道:“你知道同东岳大帝争斗的那人是什么人?”   然而大月王在东岳时却只是底层小吏,对这些上仙的争斗不甚了了,只说见那人同许仙一样,驾驭着金色的火焰。   飞在高空之中,许仙皱眉思索着“金色的火焰?那岂不是太阳真火,不知是何方高人,竟然能同东岳大帝分个高低。能与天仙为敌的只有天仙,若是让这人看出了自己的前身,寻上门来,那可是比三茅真君还要可怕的多的敌人。”   白素贞却道:“汉文不用忧心,那一战我也曾听说过,该是那东华帝君,他也早已入了轮回,如今就是上八洞的神仙之一,名为吕洞宾。”   许仙一愣想起那开自己玩笑的乞丐,可不就是吕洞宾吗?吕洞宾虽然是上八洞的神仙,但也没有达到天仙业位,想必他也没有接受来自东王公的记忆,而只是了解这段恩怨,才来同自己耍乐。   毕竟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任何修道者都不会选择用这种方式来提高自己的修为。在修行的道路上,最可怕的还不是天劫,而是失去自我。“我”修成了天仙,如果把这个“我”字,换成别的什么东西,修成天仙又有什么意义呢?   从这个角度来看,彼此到真有许多相通之处。汉钟离赠给他那一场黄粱美梦,可不就是像穿越一样吗?而自己这一场穿越,又是在谁的梦里呢?   东方的天空,还是一片黑暗,看不到半点光明。但许仙能够感到,太阳之力的喷薄,随时准备拿出金光铸就的戈矛刺破这黑暗。而一明一暗之间,就名为光阴。那光阴的尽头,诸神的交战,所为,又是哪般呢?   “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这是所有梦者,都必然会有的迷茫吧!许仙也是一样,不过当他望望身边的她,她亦回他一个微笑的时候。心中想道:如果这是个梦的话,那就永远不要醒吧!   不过手中赵才子的大呼小叫,真是煞风景的很。这小子的神经是屎做的吗?   到达赵府上空,最后嘱咐一遍,不要将今晚的事说出去。赵才子自然是拍着胸脯保证,道:“哥哥一句话,小弟赴汤蹈火,只是可否多带小弟这么飞飞,小弟一定……”许仙懒得听他聒噪,甩手将他投回躯体之中,同白素贞回窍去了。   赵府中人,急作一团,许仙说要救赵才子,却进一间房中就不再出来,想要进去问一问,却都被小青凶巴巴的赶出来。张德安远远望着,心中冷笑不已。   赵全名站在台阶下,对小青拱手道:“这位姑娘,在下只求进去见一眼许大夫,同他说上几句话。”旁边的刘管事也是帮腔道:“是啊是啊!无论如何总给个话啊!”许仙可没跟他们说,自己是去找赵才子的魂魄去了。   小青恰着腰站在台阶上,道:“他说能救,就一定能救。你们好好等着就是了,再一遍遍的过来聒噪,活人也死了。”小青一开始还好言相劝,被烦了几次,就没这么好脾气了。   赵全名脸色一变,却不说话。刘管事是个武人,却耐不住性子,怒道:“我敬你是许大夫的丫鬟,才对你礼敬三分,你怎敢如此放肆。”他的名号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在赵府中更是谁人不敬。漕帮两位帮主对他也是客客气气的,如今被一个小小的婢女如此无礼对待,再加上对赵才子的担忧。   不禁心头火起,接着道:“若非看你是个女子。”说着话,左手忽的一长,在门廊下的红漆立柱上留下一个深深的手印。打算以此立威,慑住小青,再进去问问许大夫是个什么打算。   小青登时怒了,道:“你说谁是丫鬟。”见他竟敢在自己面前耍这把戏,提起碧色长裙一脚踏在立柱上。   刘管事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一样巨物带着猛烈的风声自耳边飞过。那跟被他立威用的红漆立柱,被小青一脚踢飞,断做两截,轰鸣着撞在数丈外的石墙上,嵌在里面。   一滴冷汗自刘管事的额头滑下,当哗啦啦的泥瓦落在头上,才连忙躲开,却已是灰头土脸,满身狼狈。   小青早已退后两步,避开尘土,拍拍手道:“别再来啦!再来一脚踢死你啊!”说罢就轻轻松松的走回屋里,关上了房门。屋内传来小青的嘟囔声“柱子还挺硬实。”   那带着吴语侬音的威胁,更像是少女所开的玩笑,在平日只能引起会心的微笑。但赵全名和刘管事对视一眼,都觉得心中一阵恶寒,许仙身边跟的都是什么人啊? 第三十七章 小人   小青扭转蛮腰,转回屋内。将呆若木鸡的赵全名和刘管事丢在原地。   刘管事还在想那一脚,实际上,他只是推测出小青出了一脚,而根本没看清楚,一眨眼的功夫柱子就飞起来。小青那一脚若是踢他,他根本躲不开,若是被踢在身上,断成两截都是轻的,血怕是得洒一院。他自付江湖一流高手,如今却遇到这么个局面,也不能不感叹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却不知小青可不是什么江湖高手,化成原形那可是几十米长的小怪兽,不是正常人类能够对付的。也就许仙这个奥特曼才能勉强治得了她。   而赵全名心里清楚的很“柱子为什么硬”,在建造赵府时候材料,都是他亲自选的,立柱用的都是整根的铁黎木,花了大价钱自蜀中运过来,铁黎木是有名的遇火不燃,入水则沉。这还是趁了漕帮的水运和人工,旁人就是有钱也做不来。   不过这钱化的值得,经过处理之后,其材质真是坚如铁石。如今被人一脚踢断,飞出去几丈远。他自认也是见多识广的人,但“这是什么武功!?”   刘管事摇摇头,身上的灰也忘了打,只问道:“帮主,我们该怎么办?”这时候再去拍门,就不是示威,而是找死了。赵全名慢慢的摇了摇头,眉宇间更是愁云密布,这下才子怕是凶多吉少了,大哥回来真不知该怎么交代。   就在这时,传来隔壁的院子里传来惊喜的呼声,“二爷,少爷醒了,少爷醒了!”赵全名心中又惊又喜又怕,只怕是回光返照命不久矣,正要去看看,却听“吱”的一声门响,许仙的房门开了。   许仙推门出来,笑道:“赵帮主,我们一起去看看吧!”身后的白素贞看门前一片狼藉的样子,训斥道:“青儿,你也真是的,怎么随便踢人家柱子。”小青勾着脑袋,不满道:“姐姐,是他们很烦嘛!”   赵全名抹抹头上的冷汗,连忙道:“无妨无妨,方才使我们不对,冒犯了小青姑娘。”拉拉身边的刘管事,刘管事也是连声道歉,他用拍柱子这一手玩了半辈子,第一次没震住别人,反被别人震住了。   白素贞先带着小青回府,许仙同他们一起到赵才子的房中,一看赵才子,果然清醒了过来,他母亲正在问他感觉怎么样。赵才子此番历经生死,他也颇多体悟,一见母亲垂泪模样,也难免触动的心肠。只是身体虚弱,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许仙一进门,赵才子眼中一亮,赵母也注意到他的目光,连忙给许仙让开了位置。许仙到床边,抓住赵才子的手腕,装作把脉的样子,却渡了一股灵力过去,太阳之力合着水灵之力的力量迅速的祛除沉疴,虽然不能立马让赵才子恢复如初,但也没了性命之忧。   赵才子得了这股灵力的滋养,立刻开口道:“多谢哥哥救我性命。”声音虽然还虚弱的很,却多了一股中气。屋中之人顿时欢天喜地,只是不知道赵才子为什么管许仙叫哥哥。   就在这时,赵德安背着手,笑眯眯的走进来,拈着胡子道:“看来老夫的药起作用了。”他一直赖着赵府不肯走,熬了大半夜,等的就是这么个机会。赵才子若死了,他自然要看许仙的笑话,赵才子若活了,那却是他的功劳。这样的好事摆在面前,傻子才走呢!   屋中之人都是一愣,在这过程中,许仙确实没有刺过一根针,下过一味药,只是到旁边院落的房中静坐了一会儿,但大家都感觉此事是受了许仙的好处,不由望向许仙,看他如何作答。   许仙不怒反笑,摇摇头道:“好个小人。”   赵才子听了却是勃然大怒,破口大骂起来。今晚的种种他记得清清楚楚,都是许仙的功劳,和这个面目可憎的张德安有什么关系。   张德安虽然尴尬了一下,但立刻恢复自矜之色,道:“此间种种,公子身处昏迷之中,怕是不太明白,但夫人和帮主都是明白事理的人,该是清楚,这是谁的功劳。还不是全凭在下一副药,谁是小人,自己心里清楚。”   许仙微笑着,却不多言,暗中拿照心镜境往张德安身上一照,照心镜上本还有一层黯淡的光芒,此刻一并射出,落在了张德安的身上。   众人用肉眼却是看不到这种光芒,只见正在自夸的张德安忽然呆住,面上似乎有挣扎之状,接着眼中就流出眼泪来,而后跪在地上掌掴自己的脸面,将自己刚才那些猥琐的心思,竹筒倒豆子似的哭诉出来。   说完还不罢休,又说自己平日的恶行,如何故意用药让病人的病情加重,再从病人身上榨取钱财。如何以次充好贩卖略等的药材等等等等。   房中之人脸色都变了,一向和气的赵全名也铁青着脸一脚将张德安踢倒在地,厉声道:“你是故意用猛药的?”   张德安一个翻身爬起来,抱着赵全名的腿道:“赵大爷,你一脚踢死我吧,踢死我吧!我不是人啊,我是个畜生。”   赵全名一脸厌恶的踹开他,对旁边的下人道:“把他赶出去。”他虽然恨不得给张德安一刀,但对方也算是苏州城里有点声望的士绅,不是随便杀得的。   张德安哭喊着被几个人高马大的家丁拉着四肢拖了出去,但那一道黯淡的光芒,威力毕竟有限,到半路就清醒过来,想起方才的作为,脸色变得刷白,解释道:“我刚才说的不是真的,是一时失了心,才说的胡话,我要见赵二爷,我要见赵二爷!”说着话捣腾其小短腿拼命挣扎起来。   抬张德安的家丁大感不耐,“呸”的一口浓痰吐在他口中,骂道:“今天没宰了你,算是便宜你了,还敢在这里放闲屁。”   张德安被仰面抬着,一口腥臭的浓痰卡在喉咙里,吐又吐不出来,咽又咽不下去,忍了几忍,“嗝”的一声吞进肚子离去,腹中立刻翻腾起来,好在一晚上没吃什么东西,才没有吐出来。   几个家丁将他往门外一丢,“啪”的一声关上大门。张德安摔的浑身骨骼欲散,胃里更是翻腾。好半天才爬起来,扶着门口的石狮子,大吐起来,快将胆汁都吐了出来。   许久之后,张德安满脸怨毒的道:“许仙,我与你势不两立。”他隐隐约约感觉到,是许仙动了手脚。而且就算不是因为许仙,这一笔账,也要记在许仙头上,若无许仙,他焉能受此大辱。   赵家的人自然对许仙是千恩万谢,赵全名道:“许大夫,这次真是多谢你了,我一时糊涂险些误了才子性命,还让你受了许多委屈。”   他虽然心中有些讶异,张德安为何突然发疯?而许仙在静室中坐了半夜,竟就救回了侄儿,这种种的异事。但自然不会深问。不过转念想想,能和潘公子那样的人物结为知己的人,又岂是庸人。   赵全名又道:“诊金已经准备好了,明日就差人送到府上。另有上好的……”   许仙却摆摆手道:“医者父母心,并无别的想法。只是‘浪子回头金不换’,也希望赵公子经历了这么一场,有所戒惧才是。若再倒行逆施,胡乱行事,惹出祸端来,就是神仙也救不得你。”说到赵才子身上,就变得已经严厉起来。   屋中的人都是一惊,除了大爷和二爷,谁敢对赵才子这么说话,少爷不把他打出屎来才怪呢!赵全名更是已经转过头,准备堵上赵才子的嘴,怕他骂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却听赵才子道:“哥哥说的是,小弟晓得了。”脸上简直要陪着小心。   屋里的人更是大惊,赵母赶紧把手放在赵才子的头上,道:“儿啊,你莫不是烧坏了脑袋。”赵才子不满道:“娘,你胡说什么呢?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赵全名也是愣住,而后笑道:“好好好,因祸得福,因祸得福!”   许仙微笑着点点头,拱手告辞。   第二天,几个漕帮的大汉气喘吁吁的扛着一个大箱子,送到了许府之上,每走一步都在土路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而后又有其他的礼物被抬进厅中。   许仙开箱一瞧,整整齐齐的码着无数银锭,反射着耀眼的光芒。刘管事奉上礼单,许仙接过一扫,白银五千,宋锦十匹,更有无数奇珍。心知这不仅仅是诊金了,更是着意拉拢自己,而不仅仅看潘玉的面子了。   而他,自然值得上这样的拉拢,盖上箱子,将礼单收进怀里,拱手谢过。   刘管事也露出微笑,道:“我家帮主说了,再过上几日,等到我家少帮主的身体恢复了,一并设宴,答谢许大夫的救命之恩。而有一事,还需得您的同意。”   许仙道:“哦,什么事?”   刘管事道:“我们想请舞龙舞狮在这百草堂门前热闹几天。”   这时小青端了茶水走出来,闻声笑道:“那敢情好啊!只要你不再拿手拍柱子就成了。”   刘管事面上一红,讪讪的道:“不敢,不敢。” 第三十八章 五雷   送走刘管事,许仙望望厅中的金银财物,不由微笑,这样的话,百草堂的义诊就能再多坚持一段时间了。   没有大的经济来源还真是一件令人苦恼的事情,毕竟行善也要量力而为。善良不是力量,而善良需要力量,软弱的善良毫无意义。如今只能寄希望于金家的出海,若能安全回返,他至少能得到数十万两白银,那就没了后顾之忧了。   小青则施法召来了五鬼,搬运这些箱子。鬼魂本是虚无之物,被小青使五鬼搬运大法召唤来,祭炼了一番才能搬运一些轻便的东西。但跟着别人做仆役总是没有自由自在的好,而小青的脾气又暴了一些,他们就经常吵着要小青放了他们。   但自从白素贞施法为他们凝聚人身,而又经常能从许仙这里得些便宜。再则他们的主人,小青如今的道行大大增长之后,它们也跟着水涨船高,法力也随之增长。反倒比自己修炼还要强的多。而白素贞和许仙不但法力高强而且脾气温和,跟着他们,即不愁有鬼差来捉拿,也不怕同类来欺负。就再也不提走的事情。   屋内一阵冷风,五鬼凭空出现,先是恭敬的对许仙失了个礼,道:“许公子。”才嘻嘻哈哈的转向小青,白福问道:“青姑娘,又召我们哥几个做什么?”虽然许仙脾气温和,他们见了许仙反而不敢造次,总感觉一种莫名的压力。反而是面对暴脾气的小青,要随便的多。   小青虽有些小小的郁闷,却也习惯了,一指厅中的东西,道:“你们几个把这些东西都运到库房里去。”   五鬼唱了个“诺”,白福只身将那五千两白银托起,化作一团旋风往库房搬去。其他四鬼也嬉笑着搬着其他的东西,往库房而去,眨眼功夫,厅中就空了下来。   许仙问道:“小青,你姐姐还没回来吗?”白素贞早上飞去杭州,说要看看熬璃的状况,是否已经理清了河道,快要到太湖了。到时候集合了白素贞,小青,许仙,熬璃,还有那具龙身的力量,无论湖中是什么敌人,都该有一战之力了。   但太湖的水君是什么人?却依然是个谜,这些日子,五鬼并不在百草堂中帮忙,而是撒出去到处打探消息,但奇就奇在,竟然没有任何一个妖精鬼怪见过太湖水君。   太湖的水域极大,就是搁在现代也是浩渺无边,古时候的面积更是大了不止一倍,东南诸水皆归此处,其中也有不少的水怪,或强或弱,或小或大,对于水域也是你争我抢,但吸纳水灵之力的时候竟然无人管理。这种情况往往代表着,这片水域并没有一个足够强的水君统一整个太湖,但这正是最不可思议之处。   不过若是真的如此,那真是再好不过,凭着白素贞的实力也足以横扫这一群小鱼小虾,而后顺利到达长江,拿到龙族的修炼之法。但事情真的有那么简单吗?   小青道:“还没有。”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许仙,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许仙一愣道:“你怎么啦?”   小青摇摇头,道:“没什么。”头一摇晃,那一堆碧色的水晶耳坠也随之漾出青色的光。小青今日穿着青纱罩着白色的衣裙,深青色的衣衿系住蛮腰。给人一种素净而明亮的感觉,扎着几只乌黑的发辫,愈发显得爽朗,那尖尖翘起的下巴,总要现出几分年轻气盛的傲然。   许仙心神一动,若有所感,却不说破,微笑道:“没什么我就走啦,以姐姐的法力,大概用不了多久就能回来了吧!”说着话就要往外走。   他看穿了小青的心思,定然是吃了一颗蛤蟆精的内丹,觉得自己功力大涨,忍不住想再跟自己比试一场。但那颗内丹又是自己送给她的,她定然觉得不好意思,才会难得的犹豫起来。   小青考虑的却还要多,白素贞若在的时候,定然要阻止她向许仙挑战,她又不会违逆于她,就绝对比不成。趁着白素贞不在,这也是唯一的机会。她也想借机做一件事情。   小青在那里犹豫不决,许仙却已走了出去,却并不到药铺,而是去了后院,打算静下心来,修一修从王道灵那里夺来的《五雷掌法》,这套掌法名字虽然土的厉害,却也反映了修行者的习惯,简单直接,不会刻意的夸张伪饰。   就像许仙曾得到的《猿公击剑图》,就是一个白猿击剑。不会像人间的武功,动不动就屠龙降魔,也不嫌寒颤。就是最简单运力法门,也要叫隔山打牛才过瘾,但实际上能隔墙打人是算是练到家了。   而《五雷掌法》,就是运用五雷的掌法。绝不夸大,也无需夸大。因为“雷霆者,天之号令。”修行者的天劫都是以雷劫为主,可知雷法的厉害。   许仙原本也因其名字而有些轻视,并没有急于修炼。直到见识了下茅真君茅衷手上雷法的威力,才兴起修炼的念头。   许仙择了一处僻静之处坐下,将那本《五雷掌法》摊开放在身前的草坪上,翻看眼前的《五雷掌法》,打开玄黑色的封面,扉页上写着几句话。   轻声念叨出来,是“五雷掌法即是雷法,雷霆为阴阳之气所生,依五行之数,东三南二北一西四,此大数之祖而中央五焉。而雷霆行天地之中气,故曰五雷。而照应于人体,是为五脏,攒聚五脏之气,而成雷法。”   数行隶书小字,旁边绘制着精细的图画,这该是总纲一类的东西。许仙明白,五雷掌法是以五雷正法为基础,又辅之以身法掌法。而五雷正法的修炼却先要从五脏之气着手。由内而外,形成雷霆。   再翻下页,只见首句写道:“人能聚五行之气为五雷,则雷法乃先天之道,雷神乃在我之神。一气神和,归根复命,行住坐卧,绵绵若存,所以养其浩然者,施之于法,则以我之真气,合天地之造化,故能嘘为云雨,嘻为雷霆。”   一页页翻看下去,直到末尾,整本书的内容都已记在心中。   许仙闭着眼睛,试着按照书中所言,聚集五雷之气。先是长引一吸,同时收起右掌,再慢慢的推出去,手上却全然没有任何反应。但许仙并不心急,停下思索了一会儿,又尝试数次,终于能感受到一点点雷霆之力。   这一步若要常人来修,不知得花费多少功夫。但许仙已经是人仙的境界,而且对于操纵雷霆也有了许多心得,学起这种法门,自然是水到渠成。   但这雷法的威力,实在是不容乐观,连五雷符十分之力的力量都没有,虽然有刚才是修炼的缘故,以后不会那么差。但就算能修成与五雷符同等的力量,也没有多大的意义。   许仙思索着,随手虚空之中画了几次雷符,不等发作就随手挥散,金色的符箓就化为金色的烟尘飘散。小青站在湖对岸,远远地瞧着,暗自咋舌,许仙这手凌空画符的功夫,也是极为了得,竟然还能驱散。特别是那种轻描淡写的姿态,显示出许仙在此道已经是登堂入室了。   然而当许仙画了几道雷符的,却眼中一亮,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五雷掌法》的威力。   同样是雷霆之力,但五雷掌法的雷霆之力却不像五雷符那样散乱,因为五雷符是一种扩散的力量,无论再怎么操控,也得引发—爆裂,能够凝成一道雷霆已经是极限了。在释放的过程中,有大量的力量都被浪费了。   而五雷掌却是一种凝聚的力量,将全部的雷霆之力凝聚在手上,一掌拍出去,在一个点上释放开来,其威力连许仙的金身也受不住。这是对于雷霆之力使用效率的差别。   只是茅衷至刚的雷霆之力刚好被白素贞的水灵之力所克制,打在氤氲之气上被就水流引导开来,凝聚不起来,就形不成应有的威力。才让许仙低估了这《五雷掌法》的威力。   许仙掌握了基础,就站起身来,学着书上的图画,踏罡步斗,练起整套的掌法来。手上响起“噼里啪啦”的雷霆之声,亦有电流在上面缠绕。   小青终于耐不住性子,飞身过来,对许仙道:“喂,许仙,你练了新招,我们再来比试比试吧!”   许仙心道:“终于忍不住了吗?”却摸了摸嘴唇道:“比什么比?比这个吗?”对小青的红唇贝齿,以及那满口的异香,也难免回味起来。   小青抱着手臂,斜眼瞧着天空,不屑的道:“你若不敢就算了。”   许仙看单纯的她也懂得使这激将法,不由有些好笑,口中却道:“不敢。”   小青气急,道:“你怎么这样?”一根筋的她难得用了次计谋,还被许仙无情的打击。   许仙眨眨眼道:“无论哪一样,反正你又没赢过我,何必浪费时间呢?”说着话还摊手摇头,一副无奈的样子。   小青气得不行,猛地一拳击出,带起激荡的风声,却在许仙的胸前一寸停住,恼道:“你怎么不躲?”   许仙面不改色,道:“男子汉大丈夫,说不比就不比。”其实心里也是一阵冷汗,小青这一拳来的太快,刚才他根本就没看清。没想到那一颗蛤蟆精的内丹竟然让小青有了这样的实力,这一拳若是打在自己身上,就是攻不破金身,也能让自己难受一下。   这就是妖怪的修行之道,强化内丹的同时,肉身也随之增强。道行的提升,就意味着本体体形的增长,力量与速度也会有质的变化。   小青消化内丹的时间也还不久,反而没有这样的自觉。而许仙一直像大山一样压在她心里,造成的心理阴影太大,所以只认为是许仙不躲,是故意气她。   “你若不比,以后休想亲我。”面对许仙她终于也学会利用自己的优势,但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许仙异常强硬的道:“不亲就不亲。”   “你,你怎么才肯比?”小青的话终于软下来,有些沮丧的发现,面对许仙,她总是处于下风。随即打起精神,直视着许仙。   碧水清莹的眸子满是期待,或许还有那么一丝求肯。许仙心知再不答应她,她怕是真的要发飙了。于是举起双手道:“好吧,好吧!”   小青立刻高兴起来,眼珠一转却又道:“单单比武没有意思,我们来赌点东西吧,免得你输了说自己没尽全力。”   她心里将许仙能用的法术想了一遍,如今的许仙追星剑不再身边,五雷符的绘制与发动都需要一定时间,刚才练得那套五雷掌法,毕竟是初学乍练,就是被直接打中了也没什么问题。而定身符之类的符箓,对于如今的她已经没多大作用。想来想去,竟是立于不败之地的必胜之局。   许仙道:“你存心欺我的追星剑不在身边。”他怕白素贞遇到什么危险特意,将追星剑交给了她做防身之用。   小青被他说中了心事,脸色一红,辩解道:“我也不化成原形。”却也知道自己的辩解很是无力,若许仙有追星剑在手,小青化成原形反而容易被击中。   许仙笑叹道:“就是剑在身边,也不能对你用啊。好了,说赌注吧!”追星剑的威力太大,而且一旦击中就会损害神魂,极难恢复。许仙宁愿输了这场比斗也不愿用追星剑伤到她。   小青眼眸一动,道:“等下无论胜负,都,都给你亲个够好了。”本该不在意的东西,如今说出来,忽然有一丝害羞。不知是跟着白素贞太久,更能理解这吻的含义,还是别的什么缘故。   小青接着道:“赌注就是,输的人必须答应赢的人一件事,要发誓完成。”虽然只是玩笑般的赌注,但如果加上了誓言,那意义就大大的不同了。   许仙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意,道:“是不是让我不能娶你姐姐呢?”   小青一下子呆住,结结巴巴的道:“你,你怎么知道?”当日许仙代替她被茅衷捉走,很多话就无法说出口,但心里对这件事却是反对的。   许仙微笑道:“和你在一起,还真是能满足我智商上的优越感啊!”他穿越至今,所见的女子,有几个不是七窍玲珑,潘玉云嫣不说,就是白素贞也是大智若愚。   小青一咬牙道:“你不是很自信吗?反正会赢的……”   许仙一摆手打断她道:“哎,青儿,虽然我大概能赢,但也不能答应这样的赌注啊!有些东西没法用来赌的,就是赌上输了,最后也只能违背誓言,无论会付出怎样的代价。所以,换个想法吧!”   小青低下头,失落的道:“真的非得那样不可吗?现在不也挺好的吗?”她眷恋着现在的生活,苏州,太湖,这小小的庭院。却不想再他们之间,扮演尴尬的角色。   许仙道:“现在是不错啊!”小青不解抬头,不知许仙为何会突然转了口风。却听许仙接着道:“所以先就这样吧!”   他感觉的到,他们都需要一点时间,来完成那最后一步。不像凡人那样,只有区区百年寿命,亟不可待的去争夺想要的东西。固然在那一夜已经埋下了种子,但不妨多一点时间,去等待它自己开花结果。   这也是他为什么将决定的权利交给她,而不去强求那个结果,在五年十年的玩笑中,手牵着手,一起向前。水漫金山的轰轰烈烈,在旁人眼中固然是可歌可泣的爱情神话,但在他们之间,并不需要这样的证明。   小青咬着嘴唇若有所思,而后淡粉色的唇角露出一丝笑意道:“既然这样,看本姑娘先教训你一顿,报报以前的仇再说。”   许仙笑道:“可没那么容易啊!”退后了一些,同小青拉开距离,约有十几步远。手边没有剑,就摆了一个刚从《五雷掌法》上学来的姿势,要空手对敌小青。   小青碧色的眼眸一凝,脊椎一弯,她右脚下的青石板忽的裂开,摆出一个酷似蛇类捕食时的姿态,就那样凝固在那里。   突然出现另一个小青,左脚将许仙身前的青石板踏裂,竟然在眨眼间跨越了十几步距离,一只玉掌就印在许仙胸前。   一声金铁交鸣的声响,许仙身上金光大作,被一掌击飞出去,撞塌了一面影壁墙才止住。小青一愣,才反应过来,恰着腰大声嘲笑道:“我说你怎么不避,原来根本避不开啊!”以前的大敌在自己手中变得不堪一击,想不愉快都难的很,虽然此时心中,早已没了敌意。   许仙脑袋嗡嗡作响,感觉自己像是被拉了一整车石子的大卡车给撞了。暗想:不行啊,身体素质相差太大了,原本还想站在地上试试看,现在看来非得想办法不可了。 第三十九章 认输   许仙的身躯只是强于常人和小青这样的怪力妖怪根本没得比,特别是视觉根本跟不上她的动作,甚至会出现残影这种传说中的玩意。   小青道:“别装死,本姑娘还没打够呢!”   许仙站起身来,沙石纷纷落地。有金身的保护,身体倒是毫发无伤,灰头土脸却是难免的了。   小青捂着肚子,笑的更是开怀,终于轮到本姑娘欺负欺负你了。   许仙抬起头,日近正午了,微微眯眼,瞳孔缩成一点,灿然若金。在这样的时辰,太阳之力会随时得到补充,只要金身不被一击而破,几乎能在瞬间弥补回来。但是老被打的话也很郁闷,看来不认真不行了。   阳光在许仙身上凝聚,构成威严的佛门金身,他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同时将灵力运至眼目,开启了佛门六神通之一的天眼通,猛地张开双眼,眼中金光闪耀使人不能直视。   小青这时道:“要来了啊!”身体一曲,修长的身躯如张开的巨弓,充满了弹性与力量,而后化为利箭袭来。   许仙终于看清了她的动作,她的动作被放慢了无数倍,一步就跨越十几米的距离,却是同上次一模一样的攻击,充满了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   许仙心道:“真是一条脑袋单纯的蛇啊!”这次不等她另一只脚落地,就先行跨出一步,干扰她的节奏,右掌闪耀着雷霆推向身前。用的虽是道家的《五雷掌法》,包含的却是佛门的金身大力。   小青俏脸上犹自含着笑意,左脚在半途轻轻一点,对许仙那一掌却是不避不让,同样是一掌推出。   两掌相对,发出寺庙洪钟一样的鸣响。许仙退后几步,踩碎了几块青石砖才稳住身形,惊异的望着小青,心道:金身的力量也及不上她肉身的力量吗?   小青甩甩手,觉得有些发麻,却并不在意。   许仙修行《五雷掌法》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上面蕴含的小小雷霆根本无法伤到小青,而金身的力量显然也差了小青许多。   许仙原本打算用自己花费二十万功德创造出的那个人格,虽然如今受了东岳大帝记忆的浸染,但是对于术法的操纵能力却还在,定然能够反败为胜。   但对这一掌反而激发心中的豪气,上前一步道:“再来,我就不信,还收拾不了你。”   小青二说不说,又是一拳攻上。   二人拳来脚往,其实是许仙单方面挨打而已,他根本摸不着小青的边,仗着金身才没有受伤。   但许仙在战斗中,却也慢慢融汇贯通了《五雷掌法》的妙用,凭着天眼通的奇妙视觉,一点点纠正自己的动作,更加的趋于完善,并且慢慢融合了《猿公击剑图》上的技法。   同时内视己身,调集雷霆之力。若是自己练习的时候,就很难有这样的压力,得到这种体悟。但在面临生死之战的时候,也定然不敢练习。唯有在这种时候,最是合适。   虽然在一时之间,雷霆之力不可能增长多少。但在招式上却是大大的增强,进退之间也慢慢有了掌法,同小青有攻有守起来。   虽然还是被打飞的时候多,但许仙的眼眸已经越发的平静,甚至带上了笑意,如今可以试试那一招了。   但无论什么招数,击不中敌人都是徒然,小青的身法诡异,速度奇快,真如灵蛇一般。   小青又是一脚踏在许仙的胸口,借力反跃。许仙趁着她身在半空,不退反进,硬顶着横切出一掌,却被她身体一扭,轻轻避过而后落地。   只听她发出几声银铃般的笑声,得意的仿佛吃了糖的孩子。手下显然还留有余力,并不急于击破许仙的金身,反而是想借机多揍他一会儿。   小青借机又是一掌,打在许仙胸口。   然而这次许仙却没有像她预料的那样飞出去,而是大喝一声“临”,金身猛地一亮,原本摇晃的身体顿时岿然不动,同时挥出一拳,口中大喝“兵”,拳上的金光就猛地浓郁起来,宛如实质。   小青一掌没有击退许仙,就受了反震之力,身形有一瞬间的迟滞,而在这转瞬之间,许仙的拳头却已到了身侧,已经能感觉到那种炽热的温度。见过许仙“兵”字诀的威力,被这么一拳打在身上,定然不会好受,失去反抗能力不是不可能。   若是原本的小青决计躲不开这样一击,可是吞吃了蛤蟆镜内丹以后的小青道行已接近千年。虽在空中毫不受力,却凭空移出去数丈距离。许仙就是想追击也来不及了。   但许仙却同时收住了拳,这极有威势的一招,竟然只是虚招,没有用上全力。趁着小青后退,许仙闪着金光的右手已在空中书绘起来,金色的符画一点点形成。   即使不懂符箓的小青,也非常熟悉这个符画,眼眸一缩,脱口道:“五雷符。”而且是超大版的五雷符,普通的五雷符根本无法对小青造成多少作用,但书绘大的五雷符太容易被小青打断,就设下了这样的打算,只为出这一个可以逆转形势的绝招。   退,避开将要袭来的雷霆。进,试着打断许仙书绘。   小青毫不犹豫的飞身向前。   小青的动作与许仙的动作似乎在一瞬间慢了下来,正午的阳光耀眼,二人的影子渐渐重合。   小青的手将要触到许仙手的那一刻,见到许仙的微笑,暗道:“糟糕”。   炽白的雷光,爆发闪耀,却不分散。所有雷霆凝成一条巨大的雷龙,咬向小青——雷龙光吼。   许仙微微一笑,大局已定。这也是在赌博,“兵”字诀凝聚足够的能量,书绘超大五雷符,最后以五雷掌来控制雷光。佛门口诀,道家符箓,五雷正法,三种不同体系的力量在许仙的手中得到了完美的契合,发挥出了绝大的力量。   而且许仙将小青的性情也一并计算在内,若是小青选择后退的话,未必躲不开雷龙。可以说着一招是许仙殚精竭虑,准备出来的结果。   许仙觉得身体一空,脑袋一昏,显然是耗费了太大的精力。而小青已经被击飞到花园里。   许仙站在原地休息了一下,只觉得身体与精神都很是疲惫,恨不得立刻找张床去睡一下。然而他抬起头,花园中没有任何动静。虽然是心中有数,却不由担心起来。   “不会有事吧!”   许仙连忙上前,拨开挡在面前的柳枝,走进花园中,却不由呆住。万千枝条垂下,她躺在浅绿色的草地上,闭着眼睛微张着红润的小嘴,似乎是昏了过去。   内丹的灵力及时抵挡了雷霆,保护了她的身躯,让她看起来毫发无伤。然而身上的衣裙却没那么幸运,就算有灵气的保护也在雷光中泯灭了大半。褴褛着试图遮蔽娇美的胴体,却还是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   原本垂地的长裙只剩下盈尺,修长笔直的玉腿紧并着。丰挺的胸口微微起伏,只剩下翠绿色的肚兜做最后的遮盖,却还断了一条带,显露出优美的弧度。   被如刀的柳叶细细切碎的阳光,在她身上嵌下斑斑点点。   周围是一片月季花丛,不知是自己凋零,还是被她触动的花枝,跌落星星点点的花瓣,粉红的,纯白的,落了一地。草地上,头发上,还有一瓣调皮的落在她的肚脐里,不肯出来。   温暖的夏风中,柳拂叶动,那些光斑忽的跃动起来,如同有了生命的精灵,在她青春活力的躯体上,跳出最美的舞蹈。   许仙如同不小心闯入了林间农夫,见到了秘境中的美丽精灵,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轻吐一口气,一边缓步上前,一边除下青衫,想要为她盖上。   却不想脚步声惊觉了小青,睫毛颤动了几下,张开碧色的双眸就看见上前的许仙,想到方才的种种,又见他脱了衣衫,不知想要趁自己昏迷干些什么,心里一阵气恼。   猛地从地上弹起,如同一只雌豹,朝许仙扑上去。   许仙只见人影一闪,卸去武装又没有防备的他,如何反应的过来,待到那几片花瓣落地的时候。他就被小青压在身下。她左膝跪地,右脚踏在他的胸口上。鞋袜却也没有了,露出纤瘦细致的小脚,微微现出青色的血管。五颗玉趾如珠,涂着淡粉,美的仿如一件艺术品。   然而许仙被这“艺术品”踏的快喘不过来气了,道:“输了还打。”   小青心中气恼,猛地一用力,道:“我才没输,你刚才耍诈。”她的法力并没全部发挥出来,却因一时大意,反而着了许仙的道,叫争强好胜的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许仙忙握住那只“艺术品”,道:“打架不就是这回事吗?有什么诈不诈的,难道非得比力气才不算耍诈吗?智谋,心态都很重要啊!”然而从这个角度来看,且不说那垂下一角的肚兜,露出许多丰挺。或是翠绿的裙底那隐晦的风光,但是那一条因用力而紧绷的修长玉腿,便让人受用不尽。   小青被他看的有些脸红,但此刻却顾及不了这许多,笑道:“是啊,刚才是本姑娘疏忽大意,现在是你疏忽大意,所以就输给我了吧!”然而许仙握住她金莲的手,却忽然用力揉捏起来了。没有鞋袜的阻隔,纤细的足踝与趾骨,光滑细致的仿佛象牙雕成,透着些许凉意。许仙没有记错的话,这时她的命门所在。   然而小青却在一次绷紧玉腿,笑道:“这一招对本姑娘没用啦!还不认输?”然而足上传来一阵的酥麻的感觉,仿佛电流一般涌至心底,却也不像他说的那么没用。   许仙仰着头吐出一口气道:“认输……”小青一喜,脚下一松,许仙微微一笑,接着道:“是你才对。”   小青面色一变,正要用力,却觉得浑身一软。一阵强烈的酥麻自脚上传来,自下而上,小腿,大腿,慢慢失去了应有的力量。   许仙握住自己玉足的手上,闪耀着雷光,嘴角带着胜利者的笑意。小青一面支起左腿想要站起身来,一面挣动右脚,只要给她一个机会,就绝不会再犯这种错误,一定彻底把许仙打倒。   可惜许仙不肯给她这个机会,她刚站起身子,他猛地一拉她的右脚,她就跌倒在草地上。许仙反将她压在身下,伏在她脸侧,笑道:“这次该认输了吧!不会有任何机会啦。”   虽然身体尽量避免接触到她裸露的肌肤,但手上却绝不肯有丝毫放松。为了和她面对面,将她一条玉腿压在身前,这种超越人类极限的动作被她轻易达成,柔韧度让许仙一阵惊叹。   小青满眼怒火,道:“休想?”躯却如蛇一般扭动着,却难免和许仙有更多的接触。   许仙轻易握住她另一只秀足,如法炮制,施展出雷霆之力,就觉她的一对秀足在手中弓起。小青越发的扭动身躯,却更显得散乱无力,脸上已渗出汗水,黏着散乱的发丝,微张了檀口吐出一阵异香,发出莫可名状的娇吟,却只咬紧牙关不肯认输。   许仙只觉得口鼻之间,尽是奇香。被扰的心神一乱,一手握住她双足,一手捏着她尖尖的下巴,俯首以唇堵上那奇香的来源,坚硬的贝齿,柔软的唇舌,香甜的涎液,都让他品味不尽。   小青口中呜呜,却更是不堪,仿佛被抽了骨头的蛇,身体软软的,连挣扎也没有了。   “我认输了,别在继续了,头好昏。”然而被堵上了嘴的她,就是想要认输也是不能了。不知是失败了不甘,还是被许仙欺负的委屈,或者只因此刻身体难忍的滋味,眼角渗出一点泪花。   正在俯首品味的许仙,不禁一愣,见她闭着眼睛,脸上现出难受的模样,不禁暗骂自己真是昏了头了,连忙抬起头来,松开了她的双足。而后扶着她的玉背,将她扶坐起来。   小青双眼迷离的张开双眸,一汪碧水似被搅碎了一般,张开口道:“我认输了。”“我认输。”许仙却也说出同样的话。 第四十章 传书   许仙褪下衣衫为她披在身上,她低着头,本能的抓住衣领,拉了拉,感到一丝温暖。本来想要在脱身之后,狠狠的教训他一顿,现在却不知该怎么办。   许仙歉意的道:“对不起,刚才是我过分了,我不该……”   小青摇摇头,打断道:“别说,别说了,是我不肯认输才会这样的。”刚才被他欺负的时候,心里恨的要死,现在自由了,只要一动手,他决计挡不住,但却反而没了这样的心思。   许仙摸摸鼻子,气氛有些尴尬,他倒宁愿小青起身揍他一顿。抬起头望望天空道:“哎呀,都到中午了,该吃午饭了,想吃点什么?”   小青故意也露出思索的样子。许仙站起身朝她一伸手,她犹豫了一下拉着起身。小小的身子罩在许仙宽大的衣衫下,一双玉腿却若隐若现,似乎更显得诱人。   两人东拉西扯的说着话,许仙又回头帮她整了整衣衫,遮住暴露在阳光下的肌肤。小青只红着脸,站在原地,任凭他施为。   至于胜负吗?早就脱出了二人的考虑,吃了一顿气氛古怪的午饭,小青就忙着去施法平整被二人弄的一团狼藉的庭院,当然,在此之前,她已经换好了新的衣衫。许仙趴在深红色的窗台上,远远的看着。   绿宝石一样的颜色,在这个阳光明媚的庭院中,跃动着闪烁着,不知从何处传来了蝉鸣,开始“知了知了”的叫啊叫,让许仙恍然间发觉,真的已经是夏天了。   直到傍晚,白素贞才从杭州回来。依旧是晚风吹拂的水榭中,许仙奉上茶水,问道:“姐姐,那边的情况如何?”   白素贞饮一口茶,微笑道:“熬璃已经快到太湖了,可惜你没去,现在她可是威风的很呢!”说起见到熬璃时的情形,忍不住抿嘴微笑,“那小丫头领了一帮虾兵蟹将,整日呼呼喝喝,倒真有几分做龙王的样子。”被茶水浸湿的唇瓣一个微笑就美绝尘寰。   许仙也笑道:“那倒真是了不得。”再也不是初见时的小雪,那坐在桥头哭鼻子的小女孩了吧,她也终于能够照顾自己,而我是该庆幸还是遗憾呢?   小青道:“姐姐,若真到了太湖该怎么办啊?现在根本找不到太湖水君,说不定太湖根本没有水君呢!要不,明天我们就去找那些鱼啊虾啊的麻烦吧!”她吞食了一颗内丹,涨了几百年功力,说话的声音也大了很多。   许仙摇摇头道:“我看事情没这么简单,太湖紧连着长江,不该没有水君。反正熬璃消化现在的水域也需要时间,我看还是再等等,我去寒山寺问问那位发源方丈,他法力高深,且久居于此,应该知道这里面的深浅。”   小青撇了撇嘴却没有反驳,让白素贞有些惊讶,奇怪的看了小青一眼,却也没有多问,而是道:“这件事我也让玄机专门用《河图洛书》算了一算,但卦象很是奇怪,算了几次都是‘无’。”   小青拍手笑道:“‘无’不就是没有嘛,还算个什么?”   许仙也不解道:“何为‘无’?”   白素贞解释道:“‘无’不是没有,而是看不到。天机就算被人遮蔽干扰也该是‘乱’象,却不该是‘无’象,而汉文你的未来就是‘无’,和你的未来有关的卦象也会成乱象。但算那太湖水君,却是连现在都算不到。”   许仙心中一惊,对方不会和自己一样也是穿越者吧!最后虽然证实事情并非如此,但现在可是让许仙吓了一跳。   小青道:“姐姐,就算真的有什么水君,但他既然没把太湖的水灵之气同自身结合起来,成为真正的水神,就对我们形不成压制。若是在太湖水中,就是那三茅真君联手也未必能赢过你,又何必怕他。”   白素贞道:“还得小心才是,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啊!”   许仙道:“反正还有些时间,还是慢慢来吧,等到熬璃结合了,从钱塘江到太湖的全部水系,定然能够提高不少实力。”龙族同化水域的速度是最快的,只要有足够大的水域,很轻松就能获得更大的力量。   敖乾虽说自己寿命元尽,但对这些一活几千年的家伙来说,对于“将要”这个词的理解和凡人很是不同。一个人说自己“快死了”,那快则数日,快则半月就是要死了。但一条龙说自己快死了,那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死。只要敖乾的架子不倒,熬璃就有足够的时间来慢慢消化她得到的一切。   小青见他们同气连声,都不同意自己的看法,不禁心中闷闷,道:“你们都对,就我错了。”   许仙同白素贞相视一眼,一起来劝她。小青却道:“好了好了,不跟你们说了。”转身“扑通”一声,跳入湖水之中。   白素贞露出怀疑的神色,道:“我不在的时候,你对青儿做了什么?”   许仙左顾右盼的道:“没,没做什么啊!”心虚的连三岁小孩也能看出他在说谎,但在她面前撒谎,实在是格外的困难。   白素贞自有一种预感,摇头叹息道:“你的事你自己做主,我只希望你莫要忘了,远方还有在等你的人。无论是云嫣,小倩,鸾儿,还是那位远在京城的潘大公子。这是她们写给你的书信,托我交给你。”从广袖中拿出几封书信。想起在杭州的时候,她们一个劲的问着许仙在这里的生活,几乎令她无法脱身,不由令她生出许多感慨。   白素贞幽幽叹道:“汉文,姐姐亦不是要怪你,只是美人恩重,你又消受得几许呢?”   许仙一正颜色,接过书信。手中信笺,字字情切。虽做笑语,字句之间,却难掩别离之苦。拿在手中忽然变得灼热起来。   雁寄鸿书,鱼传尺素。只因此情可待,此心可凭。红颜情重,只是自己是否真的经受得起呢,不禁一时惘然。“姐姐,我该如何呢?”   白素贞给他了个白眼,道:“现在觉得有压力了?不要来问我怎么办,我和她们一样,都指着你呢。”   许仙一愣,心中莫名一宽,知道她是在用这种方式安慰自己。却也激起了他心中的豪情。不由一笑,握住她的素手道:“放心吧,交给我吧!”达成她们的愿望,给予她们幸福,不是本就肯定无误的吗?又迷茫个什么劲。   白素贞脸色微微一红,站起身道:“时候不早了,快去睡吧!”许仙望望窗外,却是刚入夜。白素贞道:“对了,这瓶催胎的药丸,是我专门道峨眉山上采的。”拿出一个瓷瓶,许仙接过,她也挣开了手,怕他胡缠,急急的走了出去。   许仙却也老实的回访,引燃烛火,写起回信来。   但此时还没有邮局,只有官方的驿站,却只通官方的文书,民间的书信传递,还以捎带为主,才使人有鸿雁传书的想象。许仙与潘玉的书信都是借着潘家固有的信息渠道往来。   许仙却不好借用,苏州与杭州虽然距离不远,但要通信却并不方便,所以自来到苏州,与杭州并没有多少书信往来。今日接到这几封书信,方觉得愧悔,如何这般轻慢了她们。   而他心中并不是不想她们,但比之女子的细腻心肠,他还是难免显得怠惰了。如今明白了此节,自然要亡羊补牢。而一封书信,却是最简单最直接的方法了。   几封书信,写到烛残才将将写完。松一口气,装模作样的感叹道:“女朋友多也是一种痛苦啊!”其淫荡下贱的表情,让人恨不得给他一耳光。   至于通信的方式,许仙也想到了。那传说中的“鸿雁传书”对他而言,并不是不可能的,他想到了一个被自己遗忘的法术。   第二天一大早,赶到苏州的鸟市,果然是人声鼎沸,百鸟齐鸣,各种叫不上来名字的鸟儿,发出悦耳的鸣声。   太平盛世,繁华鼎盛。这时的娱乐又没什么电脑电视,坊间玩鸟斗鸡的,也就多了起来,而且不止限于老头,年轻人也一样喜欢。   许仙忽然在人群中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却正是赵才子赵大公子带着折扇,大步走在街上,所过之处,人马避让。苏州城里的百姓,谁不知道漕帮少帮主的威名。出了名的游手好闲,见树踹三脚。   有认识的就称一声少帮主,赵才子也笑着点头回应,让人惊讶这煞星的脾气最近好像好了很多。   许仙也避在人群中,不欲理会他。但街道委实不宽,赵才子一眼把他揪了出来,喜笑颜开的迎上前道:“哥哥,你怎么来了?”街上的人一阵惊讶,何曾见赵才子对人这样客气过。   许仙也只能拱手了,见他虽然脸色苍白,竟然已经能够溜大街了,武功倒真有点根底,同他寒暄了几句,说起此行的目的。   赵才子“唰”的一合折扇,道:“这你算遇着人了,小弟就是个懂鸟的人啊,特别是鸽子,什么点子,鹤秀,花狗眼,我家里就养了不少,你随便挑。就是‘飞奴’,总堂里也有几窝好的,你要是要,我给你偷几只来。”   他大病初愈,自然不敢再逛窑子喝花酒,而是准备呆在家里修身养性,就想再买几只鸟,在家中玩几天鸟。他口中那些绰号,都是不同鸽子的名号,而所谓“飞奴”,就是信鸽,更是珍贵。   但许仙虽然想用鸟来传信,但却不是来找信鸽的,鸽子带不了太重的信笺,一般只带一些简要的消息。许仙一次可要传好几封书信过去,篇篇都当作小说来写的,叠加在一起,很是不轻。   再则信鸽在路上被捕杀的几率实在是太大了。许仙捣腾的那几封连自己看着都脸红的“情书”,若落到别人手里,还不笑掉大牙。所以一定得保险,许仙打算找只大点的鸟来,想什么大雁白鹤,但却并不容易找寻。   许仙摆摆手道:“我准备买只别的鸟,你有什么事就去忙吧!”想要同赵才子就此别过,赵才子却道:“我没事啊!咱们一起转转吧!”想到了什么,贼兮兮的左顾右盼一番,想要附耳对许仙说些什么。   许仙心中一阵郁闷,摆摆手道:“就这么说吧!”   赵才子道:“那天晚上的事,我可谁都没说!”   周围人的表情就有些怪异,心里健康点的就想他们是不是同流合污,一起做了什么坏事。心里变态点的就不知想到哪去了。许仙恨不得一个窝心脚踢死他,吐一口浊气道:“才子啊,你知道周处吗?”   赵才子摇摇头道:“不知道,哦,是不是东街那个卖臭豆腐的。”   许仙无力的摇摇头,周处的故事是在三国以后,大概这个时代没这段历史吧!却没想到,就是有这段历史,赵才子也一定是这三个字“不知道”,事实上,他能认识字在赵家人眼里已经是天降祥瑞,祖坟冒青烟了。   许仙也不理他,当先走在前头,赵才子跟着一边东拉西扯,他只当充耳不闻。   街道被两边的棚户夹得很窄,人流又密,本来是有些拥挤的。但现在许仙和赵才子走在一起,却觉得松快了许多。   在鸟市上最大的一家鸟贩停下来,店家先对赵才子陪了个笑脸,招呼许仙道:“想玩个什么鸟?咱这什么鸟都有。”而后嘴里蹦出一串鸟的名字与外号,只如说相声报菜名一样。   许仙问道:“有没有大点的鸟?”   店家一愣,笑道:“咱卖鸟这么多年,有找毛亮儿的,有找声儿好的,没想到还有找个儿大的。”暗笑许仙是个外行。   赵才子不耐烦的道:“让你找你就找,费什么话。”   店家一惊,道:“您稍待。”忙回身在一堆鸟笼里,寻了又寻,提了一只青羽大鸟来,许仙也不知道是什么鸟,但比了比,不过巴掌大小,道:“没更大的了吗?”   店家苦着脸道:“这就是最大的了。”   这时旁边一个摆小摊的过来道:“你看看我这个鸟,个儿是够大,就是不好养。”他的摊子边摆着一个用黑布罩着的大木笼子,旁边都是些杂色的鸟,生意并不好。   许仙走过去,那人蹲下身,揭开一条缝,道:“你赏一赏吧!不敢多露,怕惊了别的鸟。”   笼中透出一点金色,许仙眯眼一瞧,喜道:“鹰!”这正是他要找的,上前揭开黑幕,终于得见真容。一只半米还高的大雕立在笼中,圆圆的锐眼,如勾的鸟喙。赤褐色的鸟羽,边缘却是金黄,竟是一只金雕。   金雕一见阳光猛地张开双翼,做扑击之状,然则笼子太小根本施展不开,只得收回,但那种威猛的姿态却不负鸟王的称号。   四周笼中的鸟儿立刻叽叽喳喳的惊慌鸣叫起来,不复方才的悠闲姿态,一个个在笼子里乱撞。惹得旁边的鸟贩一阵谩骂,被赵才子一个“恶狠狠”的眼神扫过去,就鸦雀无声。   那捕鸟者连忙要用黑布罩上,许仙阻住,问道:“怎么卖?我买了”   “这畜生命数不好,撞到我的鸟网上,我也养不活它,您看着喜欢,随便给点就成。只是有一样,这鹰给了你就是给了你,将来怎么样,我可不管。”   这捕鸟者极为痛快,这鹰放在家里光是吃的肉钱也让他心疼,金雕的性子最是燥烈,寻常人根本养不起,也养不活,落在寻常人手里也只有死路一条。鹰不低飞,竟然能撞到鸟网上,那也真算是命不好了。   赵才子蹲着,兹兹称奇“真是个好东西,忒漂亮了,养不活还能吃肉不是,我还没吃过鹰肉呢!”看的那鹰哆嗦了一下。   在历史上,玩鹰是自满清入关才真正兴起来,现在北方虽然也有养鹰,都是豪门子弟狩猎之用,鹰都得配有职业的饲养者,就是普通的富户也决计养不活。而南方都是水乡,并不适宜狩猎这种娱乐。这鹰要搁在北方,倒是能卖出点价钱,在南方,能卖出去已经算是不错了。   许仙对这鹰极是喜欢,不仅仅是因为体形够大能带的东西多、飞的够高而没有天敌,这些实际的使用价值,更是因为男人的梦想。   有人说“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的所谓男人终极目标,许仙并不同意前者,因为掌握的权利越多,烦恼的事情也越多,与其坐在庙堂中勾心斗角,何如在秋高气爽之时驰马放鹰,行猎于漠漠草原之上那种自在。他明年就要到京城去,看惯了江南的小桥流水,正要去试一试那种生活。   许仙道:“好,这二两银子你收着。”随手抛出一锭碎银来,这个价钱也算是公道。   捕鸟者伸手,接过心中一喜,没想到能卖出这个价钱来,道:“这笼子也给你了。”   许仙把手伸进笼中,去摸金雕的翎羽。商贩连忙阻止,被鹰啄一下可不是闹着玩的,但令他惊讶的是,被许仙摸到那只躁动不安的金雕立刻安静下来。许仙微微一笑道:“不用了。”打开笼子,将金雕取出,架在手腕上。   周围的人一阵惊叹,金雕的利爪能够轻易刺破木板,抓着许仙白皙的手腕,竟然连划痕也没有,却不见鹰爪的尖端所触到的一点金光。许仙解开喙上的绑的丝线,猛地抬手,雄鹰展翅,鹰唳长空,飞腾而去,转瞬间就没了踪影。   鸟市中的人声鸟声,一时都为之寂然。赵才子看的一阵眼热,寻思怎么也得整只鹰玩玩。   那捕鸟者惊道:“这可不关我的事。”   许仙却趁着赵才子低头看鹰,头也不回的向家中走去,微微寻思着“水魂术比想象中的还要好用啊!”   赵才子的声音远远传来,“哥哥,那鹰死了,可一定要叫小弟去吃啊!”   许仙回到家中,那只金雕就立在书房的窗台上,似乎正在等待许仙的归来。虽然它自己也弄不清为什么要来这里。   许仙摸摸它的羽毛,感受这鹰的魂魄。他刚才在鹰的魂魄之内,注入了一点淡蓝,如今竟然已经融化在它的魂魄之中。   “水魂术”是许仙第一次出海的时候,在点亮水星时,误打误撞获得的能力,其作用是,能够用经过提纯的特殊“水灵之力”,可以替代魂魄的作用,而被许仙称为“水魂”。那一点淡蓝,就是许仙这些日子吸纳水灵之力时,顺便积累下来的。   金雕虽然凶猛,但毕竟是没有灵智的兽类,魂魄并不强大,很轻易就被许仙的“水魂”侵入,然而让许仙意外的是,侵入魂魄的水魂并没有排斥原本的魂魄,而是融合了进去。   这个发现让许仙喜出望外,因为如果是他自己控制的话,还得学鹰怎么飞了,现在就省去了这个功夫。以前控制那具龙躯就让他有点精神分裂的感觉,现在就没了这个麻烦。   也不必熬鹰来消磨这金雕的野性,因为在许仙没有下命令的时候,这只金雕在实际上还是独立的,只是会本能的遵从许仙的命令而已,和被小青用五鬼搬运大法召来的五鬼差不多。   而刚才许仙就是命令这只金雕飞回自己的百草园中。从杭州到苏州,许仙驾云就是飞一整夜也未必能到,驾云虽然优雅,但速度实在是太慢了。   但若要这只金雕来飞的话,一夜之间就能飞个来回,通信大为方便。而且没有天敌,而且只要飞的够高,这个时代的弓箭也射不到,算得上极为安全。   许仙命令这金雕抬腿,金雕就抬腿,命令它展开翅膀,它就展开翅膀,命令它把另一只腿也抬起来,它就“哗啦”一声从窗沿上跌下来,许仙连忙接住,心中喜不自胜。   这时许仙的余光扫见一道青影,除了小青还能有谁。许仙得了新玩意,也忘了昨日的尴尬,架了鹰去冲她显摆,道:“小青,你看看这是什么?” 第四十一章 回音   院子的一角扎下了篱笆,围了个不小的鸡圈,养了十几只鸡。靠它们每日下些蛋供自家食用,这也算是当时民间的习惯。小青起早就是来喂鸡的,手中持着一瓢小米,洒在圈里,嘴里发出“乐乐乐乐”的唤声,倒真有几分农家女子的姿态。   当然,有没有趁机打牙祭,就难说了。家中的钱粮都在小青手中,就是偷吃一只也能马上补回来。   许仙架着金雕走过来,金雕圆圆的鹰眼紧盯着小青,扑扇着翅膀,喙中发出尖锐的鸣叫。   小青身边的鸡惊惶逃散,小青也退后一步,皱眉道:“你哪弄了这么个扁毛畜生?还不快拿走。”蛇与鹰本是天敌,就算如今她有了一身高深的道行,还是本能的感到厌恶。好在看在许仙的面子上,才没有一巴掌拍过去。   许仙道:“这可是好东西啊!等我把它喂饱了,飞到杭州去。”   小青抱臂道:“我喂的鸡,才不给你。”斜眼瞧着许仙,一副“想要就来求我啊!”的样子。   许仙道:“求求你,赏小得一只鸡吧!”   小青立刻喜笑颜开,立刻从鸡窝里提了只鸡给许仙,许仙接过鸡,嘀咕道:“真好哄。”   “你说什么?!”   “没什么。”   许仙已将手中的老母鸡猛地抛起,这母鸡或许是感受到了危险,竟然“咯咯咯”扇动着翅膀,飞了起来。这时候鸡可不比现代的“慵懒”,一个个身体强健的很,虽不能高飞,飞出个十几米还是很轻松的。   眼看母鸡就要歪歪斜斜的飞出院外,越狱成功。许仙一抖手臂。金雕俯身展翅,如同一只利箭,直射天空,轻易将那母鸡擒于爪下,撕咬起来。   许仙道:“小青,以后多养点鸡和兔子吧!”小青正要拒绝,许仙接着道:“等一会儿赵家的人来舞龙舞狮,咱们一起去瞧吧!很热闹的。”   小青楞了一下道:“啊,那好啊!我去叫姐姐也来看。”   “真乖。”   “许仙,我杀了你。”   ……   许仙将这金雕喂得饱饱的,锦盒装昨晚写好的书信,让金雕抓住,再用线绑在一起,防止脱落,高高一举,金鹰展翅飞去,转瞬之间就在天边化作一个黑点,消失在天际。   带着彼此的思念,飞过群山与云层,落于的道观之中。   笋儿兴奋的一指道:“师傅,有只鹰啊!”   鱼玄机闭着眼睛道:“莫要分心,继续打坐。”   云嫣道:“是啊,师傅,真的有只鹰啊!我们休息一会儿吧!”她坐的腰也酸了。   鱼玄机一皱眉头道:“有关系吗?”   青鸾小声道:“可是,那只鹰还带了个锦盒呢?”算是变相支持云嫣。   鱼玄机终于睁开眼睛道:“休的胡言,鹰怎么会带盒子。”一看墙角,那只抓了锦盒的金雕,正有些委屈的望着她。青鸾,云嫣,笋儿一脸得胜的表情。   鱼玄机有些郁闷,许仙,她又没算到。   ……   百草堂前,人山人海,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赵全名带着赵才子当着众人之面,向着许仙道谢,送上黑底金字的牌匾,上书“妙手回春”四个大字。又拉着许仙的手,对众人道:“多亏了许大夫,我这侄子才能够死里逃生,已请梨园名角,要在东城唱三天大戏。”   许仙也道:“学生自来苏州,多受赵帮主的照顾,如今能尽绵薄之力,不胜荣幸。从今往后更要钻研医术,造福苏州的百姓,也使得百草堂的义诊持续下去。”   虽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但该说的话也不能不说,而且这样确实对百草堂的名头大有好处。便将这套话说了一通,也算是互惠互利,各有面子,底下众人自然是轰然叫好。   人群边上却有一人微微低下了头。许仙的“天眼通”已经有所成就,微一眯眼,却看见了张德安。   张德安满脸怨毒之色,自以为杂在人群中没有人看到他。却不想他的种种表现在许仙的眼中,洞若观火一般。   许仙不禁在心中冷笑一声,小人如鬼,果然不假。赵全名顺着许仙的眼光看到了人群中的张德安,也不禁皱了皱眉头。同许仙对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会注意这个人的,但也不会轻言一个“杀”字。   太平盛世,人命关天。   若是小帮会或者普通的江湖人士,大概就要派人去砍张德安了。但越是漕帮这样大帮派,越是要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因为不知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呢!就是嚣张跋扈的赵才子,吃喝嫖赌也只在妓院赌场,于平民无涉。   若是胡作非为,激起了民愤,一纸奏章递上去,触怒龙颜。皇权之下,皆为瓦狗。这才是人间的法则。   许仙又对众人拱了拱手,将赵全名请进堂中。最后瞥了一眼人群中的张德安,心中道:“天作孽,犹可恕。自做孽,不可活。张德安,你好自为之吧!”   忙了一整天,待到晚间的时候,许仙回到后院,忽然听见扑扇翅膀,一看那只金雕从天空落下,脚上也抓了个锦盒,却比许仙那个还要大的多。   许仙连忙上前,取下锦盒。心道:难怪一直到晚上才回来,也只有鹰才能抓着这么重的东西飞这么远吧!   锦盒之中除了书信之外,竟然还有一件长袍,折叠的整整齐齐放在盒低。打开书信一看,却是云嫣亲手缝制的。许仙轻抚着薄薄的衣衫,仿佛看到了云嫣缝衣时的情形。心中一阵感慨,不禁诗兴大发,准确的说是“抄”性大发。   但想来想去,却唯有“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还比较接近一些,只得摇摇头,收了诗兴,把长袍从锦盒拿出来,想要试一试。   穿在身上,却又发现,为什么一只袖子长,一只袖子短呢?而且浑身紧绷绷,稍一用力,只听“刺啦”一声,腰间就裂开了个大口子。   “额……”   许仙不禁苦笑,指望那懒女人会做出完美作品,似乎是自己期待过高了。摸摸下巴,她应该对我的身材很了解才是啊!展开书信一看,其中却有一句:   “特奉上薄衫一件,妾身技艺薄浅,夫君或以为不然,却为嫣儿刺心沥血所做,望勿弃之。”   许仙不禁大为感动。   ……   “小姐,这样写好吗?你不是只刺破了几次手指吗?”青鸾皱着眉头听云嫣念她的大作。   “你没听过十指连心吗?”云嫣理所当然的道。   “要不再改改吧!”青鸾为远在苏州的某男担心。   “哎呀,该睡觉了。”云嫣转移话题,心道:缝衣服都快累死老娘了。   “小姐!!”青鸾恼怒。   “呼呼。”某女不负责任的装睡中。   不明真相的许仙,“感动啊!”   ……   许仙穿着歪歪扭扭的长袍认真写了回信,上有“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之句。   来叫许仙吃饭的小青,看到许仙的样子,毫无形象的捧腹大笑道:“哈哈哈哈,你穿的那是什么东西啊?”   “寂寞。”   白素贞见了也忍不住抿嘴一笑,道:“吃完饭,我给你改改吧!”   饭后,小青捧着针线箩坐在一边,许仙见她将散落而下的乌丝的撩到耳后,在就着烛台撩动针线,一点点把云嫣的“心血”修改过来,烛光下勾勒出的温柔侧影,让许仙和小青都有些看的痴了。   回眸一笑,此生难忘。   许仙又忍不住诗兴大发了一次,当然,又被堵在了“慈母手中线”上,那也是相当寂寞的一件事。   而后的几日,漕帮又大宴四方,请了苏州的三教九流,摆了上百桌的宴席,庆贺赵才子死里逃生,要唱足了三天大戏,算得上苏州城坊间的一件大事。   口耳相传之间,都知城中出了个名医,活死人,医白骨,专治不孕不育。特别是许仙不施一针一药,就将赵才子救了回来,更是增加了传奇色彩。都说赵才子的魂魄已经飘到了地府,许仙硬给招了回来。   有识之士听了,自然是付之一笑,老百姓可是迷信的很,传来传去快成许仙跟鬼差大战三百回合了。只是,这次老百姓是对的。这一点只有赵才子明白,他倒是讲义气的很,真的没跟任何人说此中的原委,但有人不屑于市井传言,他定要上前,极畅快的说一句:“你懂个屁啊!”   许仙在苏州义诊多日,百草堂本来也有了些口碑,经此一渲染,顿时火热起来。   而在不知不觉间,许仙也将诊金药费提高到了市价的四倍,算得上以富济贫。但许仙医病一向是实事求是,该开怎样的药就开怎样的药,绝不会有意增添一些名贵的药物或者拖延病人的病情来谋取私利。   而且对那些家境一般的病人,也是尽量开一些便宜的药物,虽然药效会差一点,但也只是多花些时间,却能省不少钱。   士绅之中,多为精明之辈,细细计算了一下,发现在许仙这里医治比在苏州其他的药铺贵不但不了几个钱,有时反而还要省钱,而且包治包好。   因为真用药物治不好的时候,许仙就用水灵之力和太阳之力作弊,也不费什么。 第四十二章 妖化   到百草堂看病,说起来,看的还是苏州最贵的药铺,最贵的大夫。什么叫有钱人,造呗,不买最好就买最贵。黄连八十个铜板,您还别嫌贵。人家的医术就值这个数,一般人看得起吗?苏州的士绅,得点小病要是不去百草堂医治,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不但有面子,还有里子,又能积德行善,真是何乐而不为。   谁都知道许仙在搞义诊,而且搞的很大,苏州附近的十里八村传遍了许大夫的名头,许多人慕名来求许仙医治。   ……   三皇祖师庙中,两排太师椅上,坐满了苏州各大药铺的掌柜大夫,会首郑泰生坐在上座,而张德安却站在厅中,扯着嗓子道:“许仙的百草堂是不能不管了。”自漕帮为许仙扬名,却有意无意将张德安的药铺弄的臭名远扬,现在生意冷清的很。   底下却有一人道:“张大夫,你自己医治不力,得罪了漕帮,管我们什么事啊?”同行是冤家,同一个会中的人也一样,张德安的招牌倒了,不知多少人在暗地里看笑话呢。   张德安登时跳脚道:“不管你们的事?苏州的大户现在还有几个在诸位的药铺里拿药?”对药铺来说,主要的经济来源就靠着吃那些大户人家,平民百姓,你就是开出名贵的药材,他也买不起不是。   在做的大夫面面相觑,确实都受了影响,不禁纷纷抱怨起来。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但许仙不是个没身份的人,他们这群地头蛇绑在一块,也不知该拿他怎么办?   张德安道:“我们三皇祖师会创会百年之久,不但在苏州,在整个江南也是有名的,岂怕一个小小的许仙。”又对郑泰生道:“郑大夫,你是此任的会首,该想想办法才是啊!”   郑泰生在上面坐不住了,站起身,摊手道:“那张大夫,这许仙有漕帮替他撑腰,而且医术也确实不差。再说他又不是三皇祖师会中之人,不受咱们管束,我有什么办法啊?”   张德安阴阴一笑道:“那许仙不是在搞义诊吗?咱们不妨再替他宣传一下,多鼓动些人去他那里义诊,看他能支撑多久。他若是忽然不搞了,必然被众人所怨,咱们就趁机搞臭他。”   郑泰生犹豫不决的道:“张大夫,许仙的义诊只针对看不起病的人,对我们的生意并没有什么损害,而且也算是积阴德,我们在这上面搞事,是不是不太对啊!”   张德安道:“再不行动,三皇祖师会的颜面何存,我张德安的今日就是你们的明日。”他张口闭口三皇祖师会,也激起了在做同仇敌忾之心,纷纷起身道:“是,不能再等了。”   郑泰生看似老成,却是个没主见的人,见众人都这么说,也就同意了。   张德安道:“这一计就让他焦头烂额,一计不成,我还有一计,总而言之,不把他赶出苏州城,我是誓不罢休。”   ……   三皇祖师会虽然只是民间行会,但历时已有百年,在苏州的根基甚深。推波助澜之下,就让许仙的生意果然更加“好”了起来。   这日,百草堂中忽的飞出一个人来,重重跌在街心。这人衣衫褴褛,却是个年轻力壮的汉子,这一下也是跌的浑身像散了架一般,“哎呦哎呦”呻吟个不停,身边顿时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议论纷纷,好奇这是怎么回事。   小青跨出门庭,道:“我们好心义诊,竟然还有像这样骗诊的混蛋,被识破了还敢耍赖,还不快滚。”她恰着腰肢,娇声喝骂了一番。使人不能相信竟然是她这样一个小姑娘把这汉子丢出来的。   那人被小青一瞪,赶紧爬起来,仓皇离去。周围的人笑闹几声,也自散去。   待到关门的时候,吴人杰苦着脸对许仙道:“掌柜,今天已经是第五个了,以后还不知道有多少,就是我们现在义诊中的,怕是也有没被识破的骗子。”   许仙也是头痛,义诊的人渐渐多了,其中难免鱼龙混杂,总有鄙吝之辈想要滥竽充数,装作无力医治的样子,好省下几个药钱,这也是难免的。   但最近这些人来的有许多怪异,虽然不像是有组织的,但显然有人给他们这样的暗示,甚至鼓动他们来这么骗诊。但许仙却没有太好的办法,他总不能监管到每一个病人的经济情况。   许仙将身子靠在太师椅上,如今生意太好,忙了一整天,他竟也感到有些疲累,皱眉道:“这个我会想办法的。”忽然觉得有人帮他揉捏肩膀,回头一看,吴玉莲正冲他嘻嘻笑,瞟了一眼吴人杰,吴人杰管不了这女儿,也只做没看到的样子,许仙也自安心享受这样的待遇。   吴人杰又道:“还有件事,现在只靠着我们两个,已经有点忙不过来了。”他年纪大了,忙了一天腰酸背痛,不禁暗叹“女大不中留啊”。   许仙点点头道:“这个我也会想办法的。”   经过三皇祖师会的宣传,来的也并不全是骗诊的人,更多的是真的无钱医治。让许仙经济上的负担加大了不少,但凭着现在的生意也还能够有些盈余,许仙也不在乎赚这几个钱。更重要的是,人手上的不足,使得许仙现在再无片刻的闲暇时间。   虽然这件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还是利大于弊。许仙现在的功德,每天飞速的增长。本来经过上次的消耗,已经所剩不多的功德,这些日子扩大义诊以来,每日的增长至少有数万之多,偶尔能够救人一命的话,所得的功德更在十万之上。就这么一段时间,功德就有了几十万,再这么继续下去,突破百万大关也是轻而易举。   但许仙却并不喜欢这种。行善积德固然是好事,但却不该成为一种压力,否则就难以持久,甚至会渐渐变质,变成对功德和名誉的追求。   许仙的人生目标肯定不是雷锋同志,虽然他很敬佩雷锋。但他自己只是个平凡的好人,而不是什么圣人或者英雄。有时候见到些不平之事,难免血涌脑门意气发作,大吼一声就要拔刀相助。   但要是每天都这样生活,他肯定做不到,也不想做。他更想安安静静的享受生活而已。而“好人”这个名誉,一旦架了上去,就再难下来。就像许仙前世所看的漫画中的人物,经常冷酷的大反派偶尔露出一点温情,立马人气值飙升。而热血的主角只要有一件事做的不地道,立刻就是千夫所指。   许仙虽然不在乎什么名誉,但要想完成自己来苏州最初的目的——编书,却非得坚持下来不可。   这也让他下定了决心,把这本医书编成之后,就去老老实实陪老婆,再也不去做什么神医。他能为这个时代的芸芸众生做的,也只仅此而已。他自以为,也足够了。   现在这些问题,还非得解决不可,但这件事任你道法再高,又有什么办法呢?   吃饭的时候,小青不知道跑到哪里去野了。只留下白素贞和许仙相对而坐,白素贞见他心不在焉的摸样,不由问起,许仙道出原委。   白素贞道:“何不去一封书信,问问庆余堂的王掌柜手上,是否有人手呢?”   许仙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杭州的王凤山,可是他医术上的老师,庆余堂也是有名的大药铺。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正可去求助这位同行老师。“今晚我就写一封书信,让金雕带过去,要鸾儿转交给王老师好了。”   白素贞给许仙夹了菜,笑道:“既然已经有了办法,那就安心吃饭吧!”   许仙笑道:“还有一件事,我也有办法了。姐姐你把照心镜给我用一下。”   白素贞放下筷子,拿出照心镜,却道:“自上次用过之后,似乎就不能用了。”   果然这照心镜看起来黯淡无光,浑然不复当初的神采,白素贞道:“我灌注灵力进去,却也无用。”   许仙不由皱眉,试着将太阳之力灌注其中,金色的光芒在这小小的镜片中流转,耀的后面的符文似活过来一般,扭曲伸展着。本来昏暗的房间里,顿时闪耀流转着金色的光线。   但当许仙停止太阳之力的输入,果然就如白素贞所言,灵力迅速的消散,转眼间化为一件凡物。许仙自得了照心镜以后,诸事繁杂,也未曾细致的研究过它的用法,一时之间也寻不出门道,早知该问问那大月王了。   白素贞心不在焉的夹着米饭,看许仙操控照心镜。许仙又试了一阵,终归是不得门路,却也不急于一时。抬起头来,却又呆住。   原来白素贞的唇边的玉颊上,不知何时沾了一颗晶莹的米粒,她犹自不知,只顾着看许仙手中的照心境。一向端庄圣洁的容颜,忽然多了几分娇憨。   白素贞注意到他的目光,似有所觉,手往脸上摸去,却被许仙阻住,自伸出手去,向她脸上摸去,她本能的向后倾斜,想要避过他的手。但他却不肯罢休,嘴角含着莫名的笑意,令她有一丝不安。   终于用拇指与食指的指尖触到了她的脸颊,温润细腻的触觉顺着指尖传来,微微有些凉意。拈下那一颗调皮的米粒,给她看了一看。   白素贞本能的咬了咬下唇,红着脸颊不知是否该道谢。许仙却将那颗米粒放进嘴中,闭上眼睛。满脸余味悠长,回味不已的表情。   白素贞气恼的道:“我们说正经事,你尽会胡闹。”却只在掩饰自己此刻的羞涩与窘迫。端午的时候,身体痛苦之下,得他温柔对待,感动之中。一时心软之下就答应了婚约,悔不当初啊!   许仙笑着眨眨眼道:“百草堂开不下去就不开,照心镜不能用就不用,与之相比,这才是天大的正经事啊!”虽是玩笑话,眼中却满是诚恳。   白素贞被他灼灼的眸子盯着,站起身来,道:“你自己吃吧!”就这么拂袖而去,但被当成“天大的正经事”心里也难免有些微微的甜意。走出门外,摸摸自己的脸颊,原来你也是个平凡女子啊!   许仙收好照心镜,吃罢了饭,回到书房准备给王凤山写一封信,等金雕再飞杭州的时候,一并捎过去。前些日子,杭州苏州两地的书信往来,极为繁密。最多的时候每天都要来往一次。   直到鱼玄机发飙,来信怪罪许仙耽误云嫣和青鸾的修行,才刻意稀疏了一些。但小倩是不嫌信多的,而且给小倩的信是绝不能少的,若是令她哀怨起来,想起来就让人心疼。   许仙写罢了个小倩的信,想了想又把从茅山敲诈来的那些道法细细的撰写了一遍,又将从茅山得的金线纸也裁下来大半压在箱底,希望能对小倩有所帮助。   却不知心念一动之下,带给小倩有多大的好处。小倩身为鬼修,与青白的妖修,以及鱼玄机、许仙的人修都有很大的不同。同许仙这种法术多的不知道用什么的人相比,她在兰若寺所能学到的法术很少。攻击也多以咒术为主,后来做了山神就居中调度,很少出手,也有这个缘故。   但茅山的许多道法并不限制使用者,特别是纸人术,稍微有些道法就能够使用。但修到极致,其威力绝不下于其他的法术,传闻八仙之一的张果老所骑的驴子就是一头纸驴。   而山间的妖兽虽然聪明,但毕竟不是小倩本身的实力。若是能如臂使指的操纵许多纸人纸马,对于小倩这种战术奇才,当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一切妥当之后,又将金雕召来,发现它最近在两地飞来飞去,竟然还胖了许多,羽毛也充满了光泽。许仙摇头微笑,却也知道其中的缘故,小倩对这个许仙的“信使”当然是百般优待,无论什么珍奇之物,都管它吃个够。比起以前的风餐露宿,辛苦捕猎,不胖才怪呢!   许仙抚摸着金雕微凉的羽毛,金雕惬意的抖了抖翅膀,显然对如今的生活很是满意,似乎也承认了许仙主人的身份,基本不需要用水魂术操纵了,当然,也可能是水魂术对灵魂的作用,在慢慢融入它的本能之中。   虽许仙平日也并不限制它的行动,任凭它自有飞翔,有信的时候才召唤过来。但这厮吃饱了就喜欢找棵树蹲着打盹,丝毫没有鸟中之王该有的野性,却不知大多数大型食肉动物的本性都是懒惰的。   但许仙却忽然发现,金雕无论筋骨还是魂魄,比之以前的时候,都要强大了许多,连那圆溜溜的鹰眼,都多了几分灵性。这就是丰沛食物的作用了,而且没有像寻常猎鹰那样,被熬去了野性。再加上小倩经常喂它些山间有灵之物,才积蓄下了灵气。   许仙心道:这样下去,怕也是要修成妖的。想到这里,他忽然灵光一闪,心道:“何不干脆试一试呢?”不用修行太高,只要让它的体形再变大个两三倍,就能载人飞行了,到时候岂不是比驾云要快的多,而且也帅的多。   回身才书柜中找出一个精致小匣子,打开一看,里面放着根状的根须,嗅起来却是清香扑鼻。   正是奇宝山上,那株紫蕴龙王参的参须。   许仙作为谢礼送给了王凤山一小部分,剩下的大都留在了杭州,供云嫣和青鸾儿女筑基之用。许仙却也带了一小部分来苏州,原本打算医病救人。但许仙凭着本身的医术和法力就已经足够了,还从来没有用过。   许仙小心的拈出一根来,仅有拇指长短,又将盒子放回原处。笑眯眯的对金雕道:“来,叔叔请你吃棒棒糖。”就要把这参须送进着金雕口中。   金雕有些不安,扑扇着翅膀,就是不肯吞下。许仙用水魂术命令,才让它把人参须吞下。但过了一会儿,却是全无反应。金雕缩缩脑袋,一副快要睡着的样子。   许仙却并不意外,这紫蕴龙王参的参须所蕴含的灵力深厚,是修行者筑基的圣药,消化起来也没那么容易。平常服用也是要煮成汤药,这么直接给喂下去,当然不行。   许仙要用自己的力量,帮金雕把这根参须炼化开来。伸出两手笼住金雕,闭上眼睛将被水灵之力中和过的太阳之力注入它的体内。少了几分火的炽热狂躁,却多了几分水的冰凉柔顺。   虽着许仙灵力的注入,金雕躁动起来,同时却又动弹不得。许仙却能“看”到,那一根小小参须的消融,化作纯粹的灵力,在金雕的体内翻腾。若是没有许仙的控制,这瞬间灵力的释放,对金雕就足以致命。   但在许仙的控制之下,这股灵力不得不顺着许仙的意思,在金雕的全身上下来回流转开来,每流转一次,这股灵力就消融一点,金雕的身体渐渐透出一层金色的光芒来,不知是许仙的灵力还是人参本身的灵力。   许久之后,等到这股灵力完全融化在金雕体内。睁开双眼,也忍不住赞了一声“好漂亮,好威风”。 第四十三章 月海   原本的金雕虽然称之为“金”,但其实还是棕褐色为主,只有翅膀的末端有那么一点金色。但现在这股金色却在尾翼和翅膀上蔓延开来。而且是真正的亮金色,略微带着金属的光泽。真正称得上是一只金雕。   再看它的鹰眼中也多了一点金色的神采。体形也变大了一些,许仙同方才对比了一下,翼展宽出两个巴掌来。一展双翼发出一声唳鸣,真有些天空之主的风采。   若是这样修行下去,让它完全变为金色,那才是真正的大功告成了。   推开窗户,金雕化为一道金影,浮光掠影一般,飞向天空。连速度也快了不少,这是鸟类的先天优势。若是真修成妖怪,还不知道怎么快法。到时候就可让它开辟新的“航班”,飞一飞千里之外的京城。   此时刚至中夜,明月当空,月光透过窗户涌进屋中,仿佛银色的雾气,朦朦胧胧的布满了书桌。许仙坐在桌前,又拿出那片照心镜来研究,却忽然发现,银色的月光在镜片上凝注。   照心镜上的光芒明一下暗一下,仿佛心脏的跳动,脉动的起伏。月光就渐渐的在照心镜后面的符文上流转,如同水银。   许仙忽然明白,原来这照心镜是不能直接汲取修行者的灵力,而需要大自然之中最本源的日月之力。这些日子白素贞一直将它当个宝贝收在怀里,何曾让它见过天日?一直没有补充能量,就无法使用。   就好像金雕要吞服紫蕴龙王参再加以消化,而无法直接吸取许仙的灵力一样,修炼者本身的灵力和天地自然的灵力,终归是有所不同的。   照心镜吞吐着月光,时快时慢,时明时暗,宛如活物一般,却又似蕴含着某种奇妙的韵律。   晚上是许仙修炼的时候,通常这个时候,他已经回到卧室,开始又一次的修炼。现在却不由虽着照心镜的脉动而呼吸吐纳起来,与此同时,也吸纳着月灵之力。   往常的时候,许仙吸纳灵力,都是长龙吸水,恨不得吸的越多越好。但今夜虽着照心镜的韵律,却不再这样。月灵之力星星点点的涌入他的体内,全部吸纳进去,却又立刻吐出一部分,不等这部分灵力散去,又开始新的吸纳。   本该看不见的月灵之力,在他身旁越聚越多。仿佛有月光在他周身凝聚,而形成一层淡淡的光膜。却并不是静止的,而是时时刻刻流动着、闪烁着,一明一暗,一暗一明。   随着时间的推移,许仙身边的光也膜越来越厚。初时用这种方法,所能吸纳的灵力还不及平时的一成,但不知不觉间,这个数字却越来越多。   一成,两成,三成,四成……终于达到了十成,同以前的效率一样,却并不停止的继续增加下去。   许仙心中涌出一丝欢喜,因为神魂中那颗太阳星的金色火焰正在熊熊燃烧。   不断的将月灵之力转化为日灵之力。   太阳星经过了点星——亮星——回星三个步骤,正向着“合星”前进,但这一步却比前几步加起来还要费时费力的多。道行的高低,最关键的一点,就是这“主星”太阳星的层次,其次才是星宫中其他星辰的确立。   而佛门的金身,茅山的道法虽然都是正经的法门,也能修出法门。但在许仙手中,都是当作“法术”来用,而最核心的“道”却还是从太阴真人那里学来的“星宿海”的法门。   如今大量的银色的月灵之力的涌入,让本已沉寂已久的太阳星,再一次活跃起来。若能这么继续下去,“合星”,并不是梦想。   但许仙却忘了,柴固然能够住火,但如果一次填入太多的柴,却也能压灭火焰。随着越来越多月灵之力的涌入,太阳星慢慢转化不及。   月灵之力的本源就是日灵之力,所以本来应该是太阳克制太阴,但随着长江大河般涌入神魂的月灵之力,太阳金色的光华也渐渐被湮灭,被吞噬。   静立不动的许仙,不知何时,脸上就染上一层霜白。   光膜如同一个椭圆形的光茧,将许仙困在其中,而许仙就是其中的虫儿,不断的将层茧越积越厚。“破茧成蝶”固然是每一个虫儿的梦想,但另有一次词也莫要忘了,叫做“作茧自缚”。   许仙正面临这些日子最大的危机。“阴阳鉴”乃是道祖做制,哪怕其中一个碎片,其中包含的玄机,也足以让许仙这个小小的“人仙”受用无尽,但这种汲取灵力的方法,本不是为人仙而准备的。   这种汲取灵力的方法,极为效率。每一次吸纳一部分灵力都吐出一部分,再重新吸纳进去,再吐出来一部分。用月灵之力来吸纳更多的月灵之力,如同滚雪球一般,在身体的周围越聚越多。每一次吸纳的灵力也越来越多。   但却不是简单的一吸一吐就行了,而是要合着某种韵律,这种韵律本非一个许仙能够感受的到,如今却通过一件道祖炼就器皿而被许仙掌握,在不知不觉间就深入其中。   如果说许仙以前的修炼,像是把一个杯子放在自来水管下,按照固定的流量放水。杯子是神魂,水是灵力。就算水满而溢,对杯子也没有什么损害。而且许仙平时的修炼也很少能达到“水满”的境地。   但这次却是真的满了,用了不过一炷香时间,然后就是灾难性的,水量越来越大。许仙的神魂所受的冲击也越来越大,然而许仙却停止不了吐纳。   他甚至有一种感觉,现在正在吐纳的并非是他自己,而是他结成的这一片光茧在吐纳。也不敢停止吐纳,一旦停止,光茧破裂的灵力冲击之下,这间书房也未必能保得住,更何况是身在其中的许仙。   而且许仙就是想要“水满则溢”也不行了,多余的灵力根本溢不出去,被困在光茧中再一次涌入许仙的体内,丝毫不顾及许仙的承受能力。   若不是星宿海的修炼方法专修神魂,而许仙也已经点亮了太阳星和水星,分别用日灵之力和水灵之力强化过神魂。神魂已经是四分五裂了。   而且经过水灵之力强化过的神魂变得十分柔韧,并不是杯子而是气球,才能支持下去。但许仙感觉现在自己每一次吞吐都像是在玩命,像是坐着过山车直冲大地。因为他也不知道气球何时会破裂,到时候就真的悲剧了。   再继续下去,不但是神魂承受不住,连身体也会因为浸透了冰凉刺骨的月灵之力,变成一个冰坨子,肉身一旦被损坏,造成的恶果难以估计。   而许仙知道,白素贞每晚都会打坐入定,若非有人去叫她或者是关系到自身安危的“警兆”,就是打雷也不会醒。   但许仙好歹积累下来的几十万功德就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功德玉牌闪耀着清光,不断的向许仙的身体与神魂注入纯粹的功德之力。维持住薄弱的生命状态,以及不断的强化神魂。如同大坝一般,抵御月灵之力的一次次冲击。   许仙也知道这种被动防御不是长久之计,但是功德玉牌无法执行太过复杂的愿望。也只能这样勉力维持,每一次吐息都是耗去数百功德,来强化修补神魂。而当到了下一次吐息,就会耗费更多。   两种力量在许仙的神魂中的胶着在一起,一个是破坏,一个是修复,却都脱不出神魂的范围之中。在不知不觉间使得许仙的神魂更为强大,但这种强大也是有极限的,那就是功德的数目。   没过多久,许仙积攒下的功德就只剩下了二十几万,而现在许仙每吞吐一次就得一万多的功德。   十息,最多再能支撑十息。   许仙尽量控制着放慢了每一次吐纳,但功德的消耗还是让他心惊肉跳。二十七万,二十六万,二十四万,二十二万,二十万,十七万,十四万,十万,五万……   许仙已然绝望了,最后一次吐纳所消耗的功德,绝不止五万,再有一息,就是殒命之时。   “吱”的一声门响,一道白色的身影出现的门口,惊讶的看着溢满屋中月光,如同银色的流水。   白素贞身在其中竟然感到一些粘稠与迟滞,轻灵的月灵之力竟然凝聚的如同实质一般,掐指一算便了解了许仙的状态,不由大是心急。连忙微张素口,含着那颗翻滚着云雾的内丹,如长龙吸水一般,将这屋中的月灵之力,吸进内丹之中,以及她的体内。   白素贞将这房中弥漫的月光吸进口中,也感到浑身一冷,她已经是地仙级的修为,无论神魂还是肉身,对于灵力的容纳当然非许仙所能比,但一次吸纳这么多灵力,一时之间也无法完全消化,一看墙上挂着的追星剑,吐出一道银光落在剑身上,才松了口气。   但是屋中却还留着那个光茧,已经是凝聚的近乎实质,无法被当作灵力吸纳了。脉动着,似乎还想要变大。她走上前去,却也感到为难,这时候若是不小心使得光茧的破裂,他定然是有性命之忧。   许仙进行他人生中最后一次吐纳,却忽然发现,那五万功德竟没有被一下子耗费掉,还剩下的两万,而后消耗的越来越少,慢慢的又恢复到最初数百的数目,到最后每次吐纳竟然是消耗十几点功德。   原来许仙在用功德支撑的时候,功德对于神魂的强化已经足以抵御住现在的压力,而消耗的那十几点功德,只是为了抵御月灵之力的寒气,保持生命状态。   白素贞在一旁,只得不断吸纳溢出来的月灵之力,维持这种状态。这种情况,只能等到天亮了。   待到拂晓时分,月亮开始慢慢隐没。光茧能够汲取到了月灵之力也越来越少,而慢慢变薄,依稀能够看到许仙的样子。   待到只剩下一层银色的光膜,太阳终于升起来。许仙慢慢睁开了双眼,身上那层光膜立刻破裂消散。   许仙深吸一口气,“终于熬过来了。”劫后余生的幸福感让他无暇思索此刻身体中的变化。   白素贞关心道:“你没事吧?”   许仙摇摇头,却忽然闻到一股臭味。低头一看,方觉浑身上下自毛孔中溢出许多黑色的东西,黏在身上,异常的难受。   原来被最纯净的月灵之力浸泡了一整夜,身体如同被从上到下涤洗了一遍。许仙的肉身本来与凡人无异,比之人间的武者也多有不如。此次经受了如此磅礴的灵力的充斥于洗涤,自然有了这样的效果。   白素贞道:“你去洗一洗吧,我去给你拿衣服。”心中虽有许多的疑惑,但也不是问的时候。   许仙忙到湖中将浑身的清洗了一遍,才觉得舒服了许多。   轻吐一口气,有些疲惫的靠在身后的岩石上,却忽然有一种感应:他清楚的感觉到了,身后岩石的每一处凹凸不平,甚至质地的差别。当他静下心来,起伏的湖水就不只是湖水,而是无数暗流的涌动,一波一波的划过他的肌肤。   本是寂静的清晨,在他耳中忽然喧闹起来,乳燕求食的细语,风吹柳叶的轻鸣,这些本该消没在空气中的声音,在他耳畔变得清晰起来。   张开眼睛向远处看去,一颗草叶上的绿珠,在日光下散出七彩的颜色。而他却并没有用天眼通。而且和天眼通时的远视不同的是,这些画面在他的眼中变得格外的新鲜。仿佛拭去了镜子上的灰蒙蒙的尘土,一切都变得鲜明起来。   视觉,嗅觉,味觉,听觉,触觉,感觉。许仙的六识在一夜之间就变得敏锐起来。   泥土的芬芳,湖水的涌动,天空的湛蓝,晨鸟的清鸣,一切的一切在他心中构成一幅立体的画面,让他仿佛看到了新的世界,一个清新的细腻的世界,这种感觉令他想要大声欢呼。   但看看脖子上的功德玉牌,已经不足一万,不免有些心疼,这么长时间的积累,一个晚上就只剩下这么一点,真是太奢侈了。但劫后余生的愉快还是胜过了这小小的心疼。   当他闭上眼睛,内视神魂,想要看看昨晚的一切到底带给他怎样的变化。却惊讶的发现,自己的主星太阳星,现在完全变成了银色,正散发着银蓝色的光华。被浩瀚的月华湮没,似乎将太阳变成了月亮。   折腾了一夜,太阳变月亮,真令许仙有些无语,还不知道能不能变回来,若是不能,岂不是变成了“小太阴真人”,这名字还真够锉的。这件事若让太阴真人知道了,还不知怎么惊讶呢!点太阳星做主星已经是闻所未闻了,主星的性质竟然还能发生改变。   许仙只身修行未能和他人比较,若是太阴真人在此,当能够发现,他的主星绝非月亮,并不对应天上的月亮,也不受天时的影响,反而还是主要依靠吸纳日灵之力。只是在一夜之间完成了纯阳到纯阴的转化。至于怎么转回来,还需要许仙慢慢研究。   许仙的神魂,原本的底色是金色,现在也变成了银色。在不经意间,许仙使用全新的力量,又一次完成了点星——亮星——回星的变化,对其神魂的影响,极为深刻。   首先是神魂本身变得更为广大了。神魂的大小绝非用人间的任何计量单位能够测算,而只是修行者本身一种虚渺的感应。   若许仙本身的神魂像是一个小小的池塘的话,那经过月灵之力与功德之力两种力量的改造,现在的神魂则像是一个小湖。而且不但是量的差别,连质也大为不同,变得更为坚韧。   许仙迎着朝阳,试着吸纳了一点日灵之力,迅速的被浩瀚的月灵之力转化吞没,如同将微渺的火种投入浩瀚的月之海洋。心道:难道要我在白天再玩一次,才能变回来吗?立刻悚然而惊,这种事他可不想再试第二次。   许仙不知道,如果当时是在白天,他吐纳的日灵之力的话,无论有多少功德,都被烧成火炬了。月的静谧与日的狂暴截然不同,才能让他生还下来,继续胡思乱想。   太阳升起来,没一会儿又没进云里。南方的天空,总是多雨而少晴。不一会儿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空气中弥漫着水汽。   许仙趁此机会,伸出一只手,试着像往常那样操纵一下水灵之力,但才不过一个念头。小湖上空纷纷坠下的雨滴忽然一凝,不再垂直下落,而是向许仙右手虚笼的半空中,形成一个透明的水球。   外面还是纷纷的雨幕,而许仙的头顶却是无数水滴的舞动,一时之间绚烂到了极点。   这对原本的许仙来说,根本是不可能办到的。操纵水灵之力和操纵实体水之两码事,操纵后者的难度要远高于前者。一般也只有先天的灵物才能够运用自如。   许仙虽然还有许多事情闹不明白,想着等一下去请教白素贞,但望着半空中的水球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哥升级了! 第四十四章 水君?   许仙任凭半空中的也越聚越大,当水球的直径达到数米,终于感觉到了极限,便让水球轰然坠地,砸在湖水中,形成一股巨浪,却在许仙面前“哗”的分开。   而神魂中的水星并没有多少变化,这种力量是因为整个神魂的增强,对于灵力的感知与操纵自然也得到提升。这是神魂本身的强大,不直接作用于任何法术,却对于所有的法术都有增幅的效果。   本来对一个人仙来说,是不可能拥有这样强大的神魂的。而服食任何灵丹妙药也只能提高道行法力,对神魂本身的作用并不大。想要快速的强化神魂最普遍直接的方法是度劫,将神魂至于天地雷火之中淬炼,当然,死亡率也是极高。   而许仙在机缘巧合之下能拥有这样的际遇,同这段时间里治病救人,积累下的数十万的功德也有莫大的关系,功德即人品,而人品就是一切。   丝丝细雨落在身上,感到一种清润的凉意。   白素贞走到湖畔轻声呼唤,看许仙游过来,便将手中的衣物放下,背过身去。   许仙轻轻一跃,跃到岸上,身上却不沾一颗水珠,将衣物换在身上,道:“这次多谢姐姐了。”   白素贞撇眉道:“昨晚到底怎么了。”   转过身来看见许仙也不由楞了一下,容颜依旧是那副容颜,只是感觉忽然变得漂亮了很多,月白的肤色细腻如玉,黑色的眸子沉寂如夜。气质中少了以往的明朗大方,却变作沉静与优雅。给她一种判若两人的感觉。   许仙注意到她的眼光,道:“怎么啦?”   白素贞摇摇头,道:“你还是给我讲讲昨晚发生了什么吧!”这时许仙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她又道:“我去准备早饭,等一下边吃边说吧!”   许仙取了照心镜,镜片上已经有荧光闪现。然而一看镜中的自己也吓了一跳,“这、这也太娘了吧!以前那个英俊潇洒充满男子气概的我到哪里去了?”(有过这种东西吗?)无可奈何的摇摇头,也只能接受了这种改变。在小白脸这份很有前途的工作上,又迈出了新的一步。   其中除了身体的变化之外,更多的是气质的改变,要知道就是武林中的所谓内功,尚且能改变一个人的气质,更别说像许仙这样变化了主星的了。   现在许仙走在路上,只觉得身轻如燕,举手投足都轻快无比。他从未修过肉身,没想到肉身强悍了,竟然是如此舒服的一件事。   星宿海的法门另辟蹊径,省去了练精化气的步骤,节约了不知多少时间,但最大的问题就是肉身与神魂的不协调,一个神魂已经是人仙甚至是地仙的修行者,身体却比凡人强不了多少。   这在最初尚看不出有什么不好,但虽着修行的加深,这种不协调感会越来越大,乃至影响整体的修为。就是在打斗之中,肉身的不足也会成为一个短板。使得许仙明明已经是人仙,却发挥不出人仙该有的实力,面对变强后的小青也是束手束脚。   许仙在不经意间,借助独特的吐纳方法,花费数十万功德,提高神魂的同时,将肉身也淬炼了一遍,不知不觉间就弥补了这一缺憾,可以算是难得的幸事。   待到许仙将昨夜的种种同白素贞一讲,白素贞也是唏嘘不已,埋怨道:“修行的事也能随便试吗?一步走错就是万丈深渊。昨夜若不是我心中忽然不安,你现在怕是已经……”现在想想尤是后怕不已。   许仙握住她的手道:“我这不是没事吗?而且还因祸得福。”看看手中的照心境道:“没想到这块镜子还有这样的功用。”潘玉那一块,似乎就没有这样的功效,或许是背后刻画的符文不同的缘故吧!   白素贞提醒道:“那种吐纳的方法应该是天仙才能自由运用的,你切莫再试。”天仙者,与天地同在。神魂根本不存在所谓的上限,才能够用这样的方法汲取灵力。   许仙道:“那是自然。”昨晚已是天幸,而且耗费了数十万的功德,才能够有这样的效果。若是单纯的使用这种吐纳的方法,绝对是风险大于收益的。   “哗”   就在这时,屋外突然传来巨大的水声,许仙和白素贞一起望去,只见小青有些狼狈的从水里钻出来,化为人形向他们跑过来。   许仙迎上去道:“小青,怎么啦?”   小青本来是满脸惶急,此刻一看许仙的样子,定住身子,问道:“喂,许仙,你怎么啦?”说着话还伸出手,在许仙脸上拧了拧,道:“变化好大啊!”   许仙无语了一下,打开她的手道:“我还要问你呢?”   小青猛地想起来,跑到白素贞的身边,抓着白素贞的手道:“不好了,姐姐,太湖湖君追来了!”   许仙和白素贞都是一愣,一起问道:“你说什么?是太湖湖君?”这和预想的似乎有些差距。   小青忙个点头,道:“是啊,是啊,他就是这么说的,我也不是他的对手,他就要沿着水道追过来了。”百草园的小湖是活水,正连着太湖。   原来小青自得了蛤蟆精一颗内丹之后,功力大涨,又打败了宿敌许仙,当时被许仙欺负的情景已被自动遗忘了。顿时信心爆棚,在百草园呆的无聊,就到太湖去一探究竟,回来好向白素贞邀功。若是能再得一颗内丹,那是再好不过了。不想就惹了这么个强敌,争斗不过,只能回来求援。   白素贞立刻掐指一算,皱眉道:“小青说的对,有个东西正在靠近,马上就要来了。”由不得她不皱眉,如果太湖真的有湖君的话,那实力定然不在地仙之下。也亏得小青赶去惹他,但是,不是应该算不到的吗?那个,真的是水君吗?   许仙忙去取了追星剑和符箓,准备应战。然而他一抓追星剑,却有一股凉意传来,与他体内的月灵之力相呼应。原来白素贞吐出的那一口灵光,连追星剑上的性质也改变了。抽出剑身一看,上面弥漫着一层如水的银光。   许仙来不及多想,又回到湖边,提了追星剑,同白素贞并身站在小湖前,定睛瞧着眼前的湖水。小青在一旁瞟了许仙一眼,心中暗暗惊奇。但见他们都面色肃然,也随着望着水面。   细雨绵绵,方才被她惊起的湖面又平静下来,无数雨丝在上面洒开万点涟漪。空气中弥漫着一层水雾。不过是一个极为平常的江南水乡的清晨。   然而就是许仙也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灵力的逼近,毫不掩饰的散发着怒气。但感受到这股灵力,白素贞反而有些放心了,无论怎样强的敌人,也总胜过丝毫感觉不到。有他们在身边,尽管斗一斗就是了。   雨忽然就下的更密了,白素贞道:“进来了。”许仙也看到一阵湖水中一条黑影的游动,正想用天眼通看个究竟,却听“哗”的一声,小湖如倾泻一般飞向天空,许仙的眼中就只剩下白色的浪花。   一道巨大的黑影猛地跃出水面,落在湖畔。   待到水花落在水中,却见一条怪鱼人立在岸边,身材足有五六米高大,头还是鱼头,却长着似人非人的青黑色的手脚,身披青黑色鳞甲,双手持一把长柄八角紫金锤。一双鱼眼满是怒气,正直勾勾的盯着小青,一张大扁嘴一张一合,嘴边的鱼须随之摆动。   许仙呆呆的看着这巨大的鱼怪,喃喃道:“这也太非主流了吧!”他平常所见的妖怪,个个都是人形,一个个姿容非凡远胜常人,青白就是不说了,就是王道灵那癞蛤蟆也是一副道骨仙风的模样,一看这位,像是受了辐射产生变异似的,顿时有点接受不了。   许仙却不知道,这种形态是妖怪为了将本身的战斗力发挥到最大,因为完全化成人形的话,在力量上和速度上都不及原形,但原形的缺憾却是身体太过庞大,反应迟缓。这种介乎人兽之间的形态,正是体力型妖怪的最爱。   白素贞袖手而立,抬头问道:“你就是太湖湖君?”   若是和人类修行者起了冲突,就要问明缘由,明辨是非,好化干戈为玉帛。但妖怪之间的斗争一向和人类的善恶无关,特别是水域与山脉的争夺,更没有道理好讲。如果这鱼怪真的是太湖湖君的话,那说什么也要将其击败甚至击杀。   鱼怪亦有些看不清白素贞的底细,含混不清的道:“老子就是太湖湖君,你们跟这蛇妖是一伙的吗?”小山一般的身躯投下巨大的阴影,将三人遮盖。   小青笑道:“你若识相,快快滚出太湖,我们说不定还能留你一条性命,不然的话,今晚就将你清蒸了吃。”许仙一阵恶心,这玩意能吃吗?   那鱼怪二话不说,一声大喝,拄在地上的八角紫金锤,瞬间由极静变为急动,带着劲风砸向小青。 第四十五章 鱼怪   鱼怪手持的铁锤,单是锤头就有一人高大,攻击范围极广。   小青于方才的争斗中就筋疲力尽,呆住白素贞身边难免放松的警惕。冷不防这鱼怪说打就打,连招呼,顿时躲避不及,被锤头的阴影笼罩。这千斤铁球含着万钧之力,若是直接砸在身上,她也承受不住。   许仙与小青之间隔了白素贞,就是想要救援也来不及。   但那一锤却在瞬间又由急动变为极静,稳稳的停在小青的头顶。原来是一只素手挡在铁锤运行的轨迹上,轻轻的接住的那一锤。铁锤带起的狂风这才舞动起来,瞬间呼啸了半个院落,吹着她白色的衣衫猎猎作响。长发乱舞,宛如女神。   鱼怪惊讶的瞪大了眼睛,道:“怎么可能?”本就凸出的眼睛更是凸出,它怀着极大信心的一击就被人这样轻描淡写的接了下来。   小青望着白素贞,满眼闪着小星星,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白素贞一歪脑袋,又问那鱼怪道:“你真的是太湖水君?”她很想搞清楚这个问题,这条鱼怪的修为虽然不低,但也就是小青现在的程度,仗着太湖的灵力才能击败小青。定然没有达到地仙的境界,和她心中料想的水君有很大的差距。   许仙也是满心惊讶,平日里总是见她端庄圣洁的模样,却没想到竟然有这样强的力量。一千七百年的修炼,果然不是说说。而人仙与地仙的差别,也不知是差着一个字而已。而是压倒性的实力。   鱼怪以比击出铁锤更快的速度,收回了铁锤背在身后,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嗫嚅道:“我,那个,其实,还好啦,刚才只是在开玩笑,也不是非得来这里……”他一边摸着脑袋解释,一边斜眼估算着离湖水的距离,浑身冒着冷汗,十分后悔刚才装逼跳出来太远。鬼知道鱼哪来的冷汗。   “太强了,这次太大意了,刚才不该跳那么远,离开水太远了。这个女人根本不是我能对付的,会被杀了的,虽然没杀气,但是她一出手,一定躲不过。不行,得赶紧逃。”他凭动物的本能对彼此的实力做了准确的估计之后,立刻打算逃跑,可谓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许仙见这辐射怪鱼,忽然变得像小学生面对老师一样畏葸羞涩。“饿,还实在有点恶心!”   白素贞皱眉道:“这么说你不是太湖水君?”心里不禁叹息了一声,若是太湖水君有这么好对付就好了。   怪鱼干笑两声,道:“其实也不能这么说啦,好像,那个,似乎……”嘴里一边东拉西扯,一边慢慢后退,本就含混不清的语调更是语无伦次。这时他浑浊的鱼眼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好了,只有一步了。只要入了水,她也没那么容易捉到我,还是纵横太湖的一条好鱼。”   然而就在怪鱼想要跨出那最后一步的时,一个懒懒的声音道:“喂,你想逃跑吗?”许仙抱着手臂站在湖边,觑着这个不知所谓的家伙,他不会以为那么大的个,想逃跑我都看不出来吧!   许仙的话让怪鱼的身体僵住,然而怪鱼心下一横,猛地一踏地,纵身飞向湖水,庞大的身体在天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曲线,竟然还显得颇为轻盈,直直落向水里。   许仙家的院墙外面,母子二人走过。   小男孩伸手一指,道:“妈妈,有只鱼在飞啊!”   妈妈望望空空的天空,拍了一下小男孩道:“别瞎说。”   鱼怪脸上已经露出名为幸福的神情,因为碧水离他近在咫尺,而且那个男人没有趁机攻击他,就在他舒展姿态,即将落水的时候。一条白带却如灵蛇一般飞来,在他身上迅速的缠绕几圈,轻轻一扯。   鱼怪就又沿着原本的轨迹,飞回了岸边,狠狠的摔在地上,青石碎裂。小青嘟囔道:“我才刚补好。”   小男孩又指着天空道:“妈妈,真的有只鱼在飞啊!”   鱼怪被捆做一团,趴在地上,哭求饶命,愿为手下。   白素贞道:“我叫白素贞,我不想杀你,只是想问问,太湖水君到底是谁?你为何敢冒他的名号?”她几乎已经确定,眼前的这鱼怪不会是太湖的水君。   小青道:“姐姐,我们取了他的内丹吧!”不由舔舔鲜红的嘴唇,还在回味那个内丹的滋味。   白素贞道:“青儿,你吞食了一颗内丹,虽然是功力大涨,但根基已是不稳,更要好好修炼才是,切莫贪图一时之快,影响了将来的修行。”内丹的属性各不相同,就是王道灵的内丹和小青的内丹也有细微的差别,若是吞食太多不同属性的内丹,固然能在一时之间功力大涨,但也难免留下隐患。   小青点点头道:“恩,姐姐,我听你的。”   白素贞欣慰的点点头,道:“而且都是同道中人,难得修炼一场,都不容易,又何必如此呢?就是真的遇到那太湖水君,也尽量不要做生死之斗才好。”虽知这个想法有些奢求,但却是她心中的企盼。   鱼怪嚎了一声道:“我真的不是太湖水君啊!”   三人细细询问一番,才明白这鱼怪真的不是水君,而只是太湖水域之中,杨梅山以东,余山岛以北,这一小块水域称霸的精怪。太湖水域中还另有七个比较强的精怪,将整个太湖水域分割开来,都自称是太湖水君。但无论谁想要一统太湖,都会被群起而攻之,所以这些年来就这么维持下来。   许仙道:“这么说,太湖没有水君?难道就没有一个精怪能够来个秦王扫六合?”想想这些精怪也学人类,玩起合纵连横的把戏,不由有些好笑。   鱼怪却肃然道:“不,曾经有一个强大的妖怪打败了我们联手,但是没过多久,那个妖怪就突然消失了。”   许仙有些惊讶,竟然真的出过这么一个强势妖怪。好吧,他更惊讶的是这鱼怪竟然知道“秦王扫六合”的典故。   许仙问旁边的小青道:“小青,你知道秦王扫六合吗?”   小青一愣,道:“什么东西?”   许仙摇头叹息“差距啊差距。”小青大怒,就要上前厮打。   白素贞扫了一眼,止住他们,对那鱼怪道:“你讲讲那次的事吧!”索性放开了云带。   鱼怪坐直了身子,或许是确定自己已经保住了性命,他以一种肃然叵测的神情讲述了那次的事件,开合着鱼唇道:“那一战打了三天三夜,太湖之上,阴风怒号,浊浪排空。那妖王以一敌七,我们尚且不是对手,纷纷被他击败。好在他并不想杀我们,而是要我们做手下,我们都答应了,并约好七天之后一起去见他,正式奉他为水君。我还记得,那天风平浪静,我们到了他的水府,却怎么都找不到他,他就这么消失了。”   小青道:“难道是被别的修行者杀了?”   鱼怪似乎早料到小青会这么问,摇摇头道:“我们都一直注意着那片水域,没有感到任何灵力的波动,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传说太湖曾经有过水君,也消失了。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分出胜负的原因之一。谁想要独占太湖水域,就一定会消失。”   “轰”的一声,天空闪过一道惊雷,照的鱼怪的鱼脸更是怪异。许仙一阵无语,这种讲鬼故事的气氛是怎么回事?   小青道:“或许是他不想做水君,自己走掉了。”   鱼怪用他的凸眼泡轻蔑的看了小青一眼,道:“谁会放手呢?这可是太湖啊!”太湖水域提供的水灵之力,能给精怪修行带来莫大的好处。而且运气好的话,还能被天庭册封,成为正神。   小青火大,你一个俘虏嚣张什么,上前一通猛踩!鱼怪抱着脑袋连声道歉,被白素贞劝住,对那鱼怪道:“我欲收复太湖,你可愿助我一臂之力吗?”虽然太湖水域精怪的整体水准不高,但也是谨慎为好,而且熬璃将来总会需要一些得力的手下。   鱼怪起身半跪,抱拳道:“多谢白娘娘不杀之人,老鱼愿效死力。”   白素贞道:“恩,那你去吧!到时我会去寻你。”   鱼怪点点头,回到水中,抹了一把冷汗,匆匆游去,心知这太湖又要变天了。   许仙有些奇怪的道:“姐姐,你不怕他一去不回吗?他若是暗中联合其他太湖精怪来对付我们,岂不是徒增麻烦。”   白素贞笑着解释道:“妖怪一般不会像人那样反复的。”   许仙眨眨眼道:“说话算话是吧!”   白素贞心知他另有所指,脸色微微一红。   许仙转过话题道:“可这鱼怪说什么,太湖湖君会消失,不会是唬我们吧!”   白素贞摇摇头道:“虽然其中的缘由我也不明白,但他并没有说谎。”   许仙道:“还是再等一等熬璃吧,到时候无论有什么突发情况,也好一起承担。无论如何,毕竟这水君还是要她来做的,我们助她太多,那位敖乾大人未必喜欢。” 第四十六章 鹤顶红   宛如史前生物的鱼怪离去之后,小院中又恢复了平静。   淅淅沥沥的梅雨,落个不停。或许会使常人感到厌烦吧,但对许仙乃至白素贞和小青来说,这样的雨季刚刚好,即使永远不停也没关系。   一川烟草,满城飞絮,梅子黄时雨。   许仙感到体内的月灵之力同水灵之力能结合的恰到好处,浑不似日灵之力与水灵之力的抵触。将这两种力量结合之后会有什么效果,暂时却还找不到实验的机会,话说那鱼怪被白素贞秒杀又被轻易收为手下。   让许仙不禁抱怨,这种强悍的事怎么从来没落到我身上过。但又想到哪仙肌胜雪,白衣如仙的女子,终归不会离开自己时,还是难免有一股喜悦之情自心底涌出。   许仙现在终于明白了什么叫“高手寂寞”,就是辛辛苦苦升级之后,却发现没有怪打,这种寂寞。   带着追星剑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见她坐在檐下,静静的做着女红,雨幕中白色的身影时而清晰时而模糊。虽然在他的眼里是无聊的工作。但在她看来,或许要更胜过打斗吧!   许仙当然不会凑上去比武,找虐也不是这么个找法。好在这个院子里还有第三个人,恩,蛇。   雨水将一切浸湿,变得浓墨重彩,变成青色。青色的檐角依傍着青色的烟柳,青色的湖水倒影着青色的天空。   青色的人儿弥补着碎裂的青石砖,鱼怪的身躯庞大,以高空落水的姿态摔在青石板上,其结果是毁灭性的,大面积的破碎。小青不得不施法将这些破碎的痕迹弥补回来。   许仙上前招呼道:“小青,再来比一场吧!”他满以为小青会很痛快的答应,但小青已经补青石板补到恶心了,实在不想再加大自己的工作量。而且上次的打斗经历实在让她心绪难平,没好气的瞪了许仙一眼道:“你又想趁机干什么好事?姐姐还在家呢!”想起那次比斗,心里就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虽然并不会向人间女子一样被看到身子就非君不嫁,但那毕竟是她毕生第一次,和一个人这样的亲密。   许仙拍拍脑袋,为什么听起来像是趁着老婆不在家,和小姨子偷情的禽兽丈夫呢?“只是比试啊,上次你要跟我比我还不是答应了,现在你这样太没义气了吧。”口里这么说着,心中也有些虚,上次虽然是勉强答应她的要求,但结果貌似是自己占便宜比较多。   被称为没义气显然让她有点懊恼,伸手抓住许仙的衣领。在许仙以为她打算揍自己的时候,但她却扯着他的衣领向湖畔的楼阁走去。由于身材差距的缘故,他不得不弯着腰被她拖着。   直到楼阁的阴面,才松开手。用一双深碧色的眸子深深的看着许仙,道:“你打吧,我不还手,够义气了吧!”满是秀色的脸颊上红唇微微撅起,倔强的有些可爱。   许仙一阵挠头,这个似乎和想象的有些差距。这种情况若能够动手,未免太禽兽了吧!   小青道:“你不打,我走了啊!”   许仙无奈的叹口气,无力的摆摆手。   小青想要转身离去,但看他失落的模样,忽然就有些不忍心,却又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犹豫了片刻,抓住他的衣襟,强行拉下,仰头,吻上。   许仙讶然,和这丫头相处,怎么总以这种方式结束呢?但口中的温润香甜让他无暇多想,因为六识变强的缘故,味觉和触觉都发生了巨大的改变。那温润的香舌仿佛传说中的甘露,更带着无匹的诱惑力。   让那条倔强不安分的“毒舌”变得柔软而乖顺,是他的责任。她娇柔如蛇的身体也总会随之变得柔软,不知不觉间,从他俯首到她踮起脚尖倚在他身上,胸前的柔软与弹性也一丝不漏的传递给他。   腰间的追星剑早已放松了,在这种时候,打斗?试招?别开玩笑了。   唇分之时,他却未有像平日那样放开她,而是低下头,想要隔着雨幕将她看清楚。   今日的百草堂开门有一点晚,吴玉莲惊讶的道:“许大哥,你怎么啦?”伸出一只手指想要触触许仙的脸颊。   许仙连忙避开,胡乱搪塞了一下。吴玉莲才满眼疑窦的走开,做自己的工作。   虽是雨天,但百草堂里依旧是门庭如市,好在当初漕帮找的这个店面很大,才应付的过来。许仙摸摸怀里的照心境,微微一笑,是时候试一试了。   那些需要义诊的病人在看过病之后,许仙并不让他们离去,而是在堂中的长椅上等着。接近中午的时候,已经是坐的满满当当。   许仙拍拍手,示意众人安静,道:“在下办义诊已有些时日了,对诸位乡亲父老,并不曾因为没有钱财而缺医少药,大家想必都心里清楚。”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称谢起来。   许仙摆摆手,道:“医者父母心,并非是为了沽名钓誉,但近来总有鄙吝之徒,想要鱼目混珠,欺医骗药。也让我十分的为难。希望诸位明白,长此以往,义诊必将无法继续下去。”   众人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的指天骂地,骂骗子不得好死,哭天抢地让许仙把义诊继续下去。一个个说的都像是肺腑之言,任凭你阅历丰富,一时之间也无法辨明。   许仙心知戏已做足,又慷慨激昂的讲演了一番,让骗诊者主动自首,趁着众人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的当口,暗中用照心镜一照,一片空濛的毫光撒出去。   众人都不约而同的愣了一愣,但有的依旧如故,有的却痛哭流涕起来,坦白自己是来骗诊的。   许仙微微一笑,已经掌握了这照心镜使用的办法。说谎既是欺人也是欺心,照心镜的意义就在于照心。在说谎的关头,只要控制好光的威力,就能当场拆穿说谎者谎言,却不会对一般人造成太大的影响。   而后的一切就简单的多了,依照此法,顺其自然的清理了许多蛀虫,百草堂中的压力立刻为之一轻。吴玉莲望着许仙满眼的崇拜,道:“许大哥,你是怎么做到的?”   趴在楼梯的栏杆上的小青,别过头不屑的“哼”了一声。   许仙清咳两声道:“你没听过以德服人吗?”   而不过数日,来自杭州庆余堂的几名大夫,就都乘船赶来。这倒不是许仙多有面子,而是庆余堂早就是超员,让王凤山头疼不已,许仙的信笺真如及时雨一般。   时下考科举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不是一般人能玩的。经商的天赋和资本也不是什么人都有。唯有学门手艺才是正经出路。学医正是手艺行中比较金贵的,不知多少人拉了关系将子弟送到庆余堂中就学。   但学成之后也不是每个人都能自立门户,就只得留在庆余堂中,拿着一份微薄的收入,权当是混口饭吃。王凤山从中选出几名医术精湛之辈,送到苏州,却也省下不少饭钱,又给这些大夫找到了门路,算得上互惠互利的一件事。   得了这几名帮手,许仙才算是真正的闲暇下来,唯有遇到一些疑难杂症才亲自下手。而在不知不觉间,百草堂也成了苏州首屈一指的大药铺。   三皇祖师会中,众人纷纷埋怨张德安,道:“张大夫,你不但没把许仙赶出苏州城,反而让这百草堂更加兴盛,偷鸡不成蚀把米。”“是啊,是啊,这是什么破主意?”   郑泰生从中劝解道:“诸位,诸位,要我看就算了吧!我们不如把许仙请过来,让他加入三皇祖师会,大家好好的讲一讲,未必没用解决的办法。”   会首都这么说了,众人一时犹豫起来。有人道:“听说许仙手里有几本医书,若叫他加了三皇祖师会,我们也可以参详参详。”这是喜好钻研医道的。   “再过几个月就是科举了,说不得许仙就中了举人,成了官老爷。到时候我们又怎么斗得过他?”这是畏于权势的。   本来在张德安的忽悠下,一心要将许仙赶出苏州城的众人,稍一受挫,立刻分崩离析起来。若许仙只是个流放充军而来的外乡小子,他们自然要除之而后快,但现在的情况就令他们没了这样的决心。说来说去,他们也只是一群大夫而已。   一直沉默不语的张德安眼中厉色一现,高声道:“难道你们任凭一个外乡人骑在我们头上拉屎拉尿吗?郑大夫,我敬你是本届三皇祖师会的会首,你竟然想要那许仙加入三皇祖师会?将三皇祖师会的颜面置于何地?”   郑泰生摊手道:“张大夫你怎么这么说,你不是也没办法吗?”   张德安道:“我还有一计!只要将沉疴不治的病患送到许仙哪去医治,再到府衙里告他一状,说许仙误诊病人谋害人名。他再强也强不过知府大人。”   众位大夫面面相觑,反正不用自己出头,也就没必要阻止,纷纷应和道:“就这么办。”   张德安阴阴一笑,鹤顶红之毒已经被笼在袖中。 第四十七章 会首   青灰色的屋檐下,瞎了眼睛的老乞婆正抱着小孙女避雨。   小孙女道:“奶奶,我饿了。”   老乞婆只能道:“忍忍吧,马上就有吃的了。”   小孙女乖巧的点点头,不再叫嚷。   老乞婆爱怜的摸摸她的头,心里却知道,这样的天气,路上没几个行人,施舍的人也少,难免是要挨饿的。   路的尽头,一个行人裹着蓑衣匆匆而来,到了这片屋檐下,止住了脚步。左右看了一下,长街无人,不禁微笑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个热气腾腾的肉包子,丢在屋檐下的破碗中,心道:这工作倒是容易得紧。   就在他直起身子想要离去的时候,忽然见得长街的尽头来了一个人,没有打伞也没有披蓑衣,只穿了一身白色长衫,就这么直直的走过来,很快就走到了这里。   他惊疑的瞧了一眼这个年轻人,拉了拉斗笠,同这人擦肩而过,心里松了一口气。却感觉手腕忽然被捉住,猛地回头,见那双眸子正紧紧的盯着他,充斥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却又冰冷刺骨。   他打了个哆嗦,佯怒道:“你想干什么?”手已经摸向后腰,却已被一拳打在脸上,身体微微浮起,而后落在地上,神智一时有些不清。   小女孩抱着包子,瞪大了眼睛,惊讶的看着这一幕。许仙轻吐一口气,伸出手从小女孩的手中拿过包子,塞给她一角银子,放缓了口气道:“去买点别的吃吧!”却不由想起了熬璃。   许仙掰开包子的一点皮,嗅了嗅,那股异味让他的眉头皱的更深。   张德安,你这是找死!   蓑衣人从那一拳中恢复了神智,见许仙背对着他,从腰间拔出短刀猛地向他身上刺去。许仙缓缓回头,一双眼眸,淡漠如月光。   公堂之上,那蓑衣人挨了几十大板,就将事情交代的清清楚楚,一切都是张德安的指示。   许仙立在堂下,负手而立。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他在前世就已明了。自然不可能没有防备,任由张德安下毒之后,再去救人反击。而三皇祖师会自然也不是铁板一块,张德安宣布了他的毒计,当天晚上许仙就通过漕帮得到了消息。张德安啊张德安,这次需饶不得你。   陈知府瞥了一眼堂下的许仙,道:“许仙,你觉得呢?”对于这个许仙,他的心理难免有些复杂。他这个知府的位置就是梁王爷给的,在旁人眼中就是梁王派的人,而许仙却和潘王之子一派过从甚密。前些日子梁王府来了一封私信,正提到此事,要他找机会整治一下许仙。   但他却是存了别的心思的,不止是良心道义这些虚渺的东西,更是实在不愿搅和到派系斗争之中,他这苏州知府搁在苏州真是天大一样,但在京城这两个庞然大物里面,也不过是个卒子,二过河的卒子有几个有好下场的。他马上就是要当爹的人了,不想升官发财只想安安稳稳。   陈伦思虑着这些事情,反倒不怎么在意这起投毒案。   许仙不卑不亢的道:“陈大人,学生只是适逢其会,其结果还需大人秉公判罚。”他有功名在身,自可见官不跪。   陈知府道:“好,去拿了张德安来。”又指挥衙役道:“给许公子看座。”   不一会儿功夫,衙役就将张德安带到。张德安跪在地上,自然是大呼冤枉,涕泪交加的道:“小人根本就不认得这人,一定是许仙栽赃陷害,存心污蔑小人,大人要给小人做主啊!”他心知事情败露,股战不已,却是一口咬定是许仙污蔑,但他斜眼望见面无表情的许仙,心中起了一阵寒意。   那蓑衣人道:“大人,真的是张德安将一瓶药交给小人,许了小人十两银子。小人真的不知道里面是鹤顶红啊!”事到如今,他又如何肯顶这个缸。   这下两边攀咬起来,没完没了,若非衙役拉着几乎要厮打起来。   许仙坐在一边,只是沉默不语,如今情势相移,道理全在自己这边。若是这陈伦心中还有王法,自然能给予应有的惩处。若是只念着派系之分,一心要同自己过不去,那自己无论说什么都是无用。但他心中已经下定了决心,若是陈伦真个枉法,他就是施法也要诛灭了这张德安。   陈知府犹豫了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一拍惊堂木道:“张德安,事到如今,你还敢狡辩,欺瞒本官。来人啊,先打二十大板。若是不招,哼。”倒是摆足了官威。   两旁的衙役“诺”了一声,上前将张德安按倒,水火棍齐上,就是一通好打。   陈知府同许仙不约而同的轻吐一口气。秉公办事,井水不犯河水,再好不过。   许仙穿越至今倒是第一次见古代官员审案。如今见了,虽然不会被所谓的官威所慑,也不禁叹一声“好威风”。搁在前世,警察打人也得藏着掖着,哪像现在,光天化日之下说打就打。   张德安自然不是什么英雄好汉,没挨几下就吃打不过,大呼求饶,愿意招供。事情会有这样的结果也在许仙的预料之内,但是张德安招供的同时却又说道:“此事不知是小人一人,三皇祖师会的所有成员事先都知晓。”一来到大堂,他已经猜出,定然是三皇祖师会中出了叛徒,向许仙高密,才有这样的结果。自然是含恨于心,如今事情败露,自然要拉几个垫背了。法不责众,也能减免他自己的罪行。   陈知府自然三皇祖师会的成员都找来,在堂下乌压压的跪了一地。恨恨的望着许仙,当然更恨的还是张德安。人命关天,这可不是小事啊!   陈知府也怒气勃发,指着郑泰生的鼻子道:“郑泰生,三皇祖师会是苏州有名的医会,一群大夫,不思治病救人,竟然勾结在一起下毒害命,成何道理。”   郑泰生颤颤巍巍的道:“大人,我们真的不知道张德安要下毒啊!他只是说要把沉疴不治的病患送到百草堂去,大人,我们冤枉啊!”众位大夫也一起随之喊冤。   陈知府却又看向许仙,道:“许仙,你是本案的受害人,你觉得呢?”他亦不想废了三皇祖师会,毕竟这关系着苏州众多士绅。但许仙如果咬着不放,他也不好结案。如今将这问题推给许仙,若是许仙硬是不肯放过,那谁也怪不到他的身上来。   众人的目光一齐落到许仙身上,心想这次三皇祖师会怕是保不住了,同行是冤家,就是他们自己如果有这种机会,也肯定要用来打击对手。   许仙却不想就此毁了三皇祖师会,进言道:“陈大人,也只有张德安这样的卑鄙小人才想得出这样的毒计,三皇祖师会的其他大夫定然是被他所蒙蔽,才会有这样的结果。三皇祖师会建会已有百年时间,造福苏州百姓亦是不少,万不可因噎废食,还请大人明鉴。”   众位大夫都是惊讶不已,没想到许仙会替他们说话。陈知府抚抚胡须,心道:这许仙倒是懂得进退,不是个咄咄逼人之辈。   而后陈知府当堂宣判,将张德安抄没家产,发配岭南。虽然没有判许仙为三皇祖师会会首,让他有些小小的失望,但立刻抖擞精神。张德安面无血色的被带下去,想要骂几声许仙,梗在喉咙里却说不出话来。   许仙心中对他虽无半分同情,这种不将人命放在眼里的人,没有值得同情之处,但在张德安就要被带下去的时候,却还是上前,道:“张德安,此番害人不成,是你的幸运。”   张德安强装硬气道:“许仙,这次是我败了,但你也别太嚣张。”   许仙道:“你可信世上有阴曹地府吗?举头三尺有神明,你前两次都是为神所戏,若再不反省,死后必然要沉沦地狱,不得托生。要知道昧心之处必有照心之镜。”   张德安想要反驳,但看着许仙坦然的眸子并无一丝得意的神情,反而多有叹息,一时说不出话来。许仙挥挥手,任凭两边的差役将张德安带下去。他不知道自己这几句话能起多大的作用,但比起简单的杀掉恶人,他还是更希望迷途知返。就是地狱火海的意义也更在于悔过而不在于惩罚吧!   陈知府皱眉道:“许仙,你也是读书人,可知‘子不语怪力乱神’。”   许仙躬身一拜,道:“学生知道了。”不欲在这上面同陈知府起口角,但“子不得行处,自有怪力乱神行之。”善恶若无报,乾坤必有私。   就在陈知府要宣布退堂的时候,许仙道:“陈大人,学生另有一事,想要同大人商量。”陈知府一愣,微微颔首,许仙便随着他到后堂。许仙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放在桌上。   陈伦漫不经心的道:“这是何物?许仙,你想要贿赂本官吗?”在他想来,无非是些珍贵大补的药材。   许仙道:“这是送给陈夫人的。”   陈伦皱眉道:“此话何解?”   许仙道:“前些日子陈夫人光临百草堂,在下看出夫人怀的该是一对龙凤胎。”虽然他曾对陈夫人说过这个判断,但陈夫人却未必能够尽信,就是当时信了,事后也要怀疑,就未将这消息告诉陈知府。   陈伦道:“此话当真?”关系到妻子,他也难免紧张起来。中年得子,本是大喜,但是总怕生的不是儿子,如今得到这个消息,总耐不住心中一喜,但立刻板了脸道:“许仙,你可知妄言是什么罪过,而这药又跟我夫人有什么关系?”   许仙微笑道:“学生敢以百草堂做保,若是不对,陈大人尽可去拆了我的招牌。这虽然是天大的喜事,但是龙凤胎必不容易生产,这瓶药丸就是百草堂特制的安胎丸,可保大人母子平安。”   陈伦望着桌上小小的瓷瓶,才觉得珍贵起来。许仙神医的名头他也早有耳闻,比起即将诞生的麟儿,什么梁王潘王都不在他考虑之内。却又问道:“许仙,若真是如你所言,本府先在这里谢谢你,但你还令有其他事吧,不妨说来听听。”   许仙道:“还有一件事就是,请大人任命我为三皇祖师会的会首。”   陈伦皱眉道:“你这是要凭此药来贿赂于我吗?”   许仙坦然道:“学生不敢,这两件事各不相干,一个是在下身为大夫的责任,无论如何都敬给大人。而令一个是许仙自己的请求。”   陈伦道:“许仙,本府亦是科举出身,圣上钦点。今日就劝你两句。你也是功名在身的人,还曾在觐天书院就过学,自有广大前程,若能中第,将来自然荣光无尽。何必做大夫,贪图一个小小的三皇祖师会会首呢?”   许仙道:“多谢大人关怀,今年秋闱,学生就打算进第,若能中举便要去往京城。但如今既然做着大夫,就要尽职尽责。医者父母心,而为官者也总称为父母官。虽然地位天差地别,但心意有略近之处。许仙的要求绝非为一己之私,还请大人明察。”国人最大的悲哀,就总是遇到一群没有父母之心的父母官吧!   陈知府见他神情坦荡,而且想到许仙到苏州来的诸多义举,而且这三皇祖师会在他眼中实在不值一提。终于道:“好吧,本府就答应你。”   许仙心中一喜,起身下拜,道:“多谢大人。”   陈知府又在堂中宣布“郑泰生,你管理不力,不宜再担当会首之职。从今天起,就由许仙许汉文担任三皇祖师会会首之职。”   三皇祖师会中人面面相觑,但知府大人下令,他们也无法反驳,诺诺应是。   待到了衙门前,天空犹自落着细雨。   许仙招呼众位大夫道:“今日难得人齐,请诸位大夫一起三皇祖师庙去一趟,我有些事想要宣布。”刚当上会首就拿出会首的派头,虽然有些心急,但是未防他们回去之后,又一起琢磨着对付自己,反而散了人心。还是先将自己要做的事敲定下来。   知府大人的余威尚在,谁也不愿得罪许仙这新晋会首,虽然有些心里不是滋味,但没有张德安这类的人起头,自然也就没人反对。只是哄哄闹闹的,谁也不说不去,但也没去的意思。   郑泰生道:“既然会首都这么说了,那咱们就走吧!”他本是庸碌的老好人,虽被取代了会首,反而是最没意见的一个。想想刚才被知府大人指着鼻子问责,现在不做会首了,反而松了一口气。   既然有人响应,又是上任会首,众人都是景从。于是年纪最轻的许仙步履轻盈的走在前头,后面乌压压的跟着苏州城个大药铺的掌柜,路人见之侧目。许仙自认不是什么有领袖才能的人,前世连班干部也没当过。   穿越后也没想过称霸武林,一统天下之类的强事,只想着尽快把自己想要办的事办完。但如今领着这一帮“小弟”走在街上,也有一点点威风的感觉。饿,其实应该是“老弟”,身后这帮人平均年龄超过四十岁,而他还不到二十岁。   许仙摇头笑笑,权势的魅力,正在于此吧!这还只是一个小小的会首。若真的是高官大将,一人呼,万人应,那又是怎样的感觉呢?但那毕竟不是他想要追求的东西,借此机会,一鼓作气将这件事解决吧!   路过百草堂,许仙先招呼了吴人杰,要他一起来。又嘱咐下人带上已经编好的医书。   吴人杰惊讶的看着这一幕,道:“掌柜啊,这是怎么回事啊?”   许仙笑道:“知府大人已经任命我为三皇祖师会会首了。”吴人杰原本以为他只是说笑,见他身后这些大夫面上颇不自然,这才信了。吴玉莲喜道:“许大哥,你真的做会首啦,好厉害啊!”   许仙微笑应是,又上楼寻到了小青,嘱咐了别的事。才领着众人到了三皇祖师庙中。   三皇祖师会的构成很是特别,介乎会所与宗教之间。这庙也是众人集资建起来的,长年接受民间的香火钱,作为会费。逢年过节也常有些义举,施粥施药之类的。   古色古香的庙门上贴着门神,许仙能感觉到上面的灵气,但如今亦不必放在心上,上前推开庙门,来到主殿西侧,平日用来聚会的大堂,分别落座。   许仙和郑泰生自然坐在上首,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许仙想说些什么?郑泰生搓搓手道:“许大夫,这次多亏了你才能保住三皇祖师会,以前多有得罪,还请多多包涵啊!但不知你让我们来这里,是要做什么啊?”   许仙站起身道:“闲话不提,今天请诸位前来,只为一事。师叔,把医书发给各位大夫看看。”   吴人杰带着一个小箱子,闻言从中取出编好的一部分医书,发给在坐的诸位大夫。诸位大夫拿到医书,翻看了一下,神色各异。有的立刻如痴如醉的看下去。有的则大皱眉头,对那些超时代的医学理论十分之不认同,但看到那些珍奇的药方也难免默默诵记。   但在座的都是大夫,几乎没有人不对这些医书感兴趣。但更惊讶的是,许仙年纪轻轻,如何编的出这样一本医书出来。郑泰生有些激动的道:“许大夫,这都是你自己写的吗?” 第四十八章 青儿   许仙微微点头道:“正是,但我只完成了一小部分,剩下的就要借助各位的力量了。”   众位大夫讶然,心中都有些了解。郑泰生道:“许大夫,你是说让我们来编这书?”   许仙点点头道:“正是。这本医书名为《本草纲目》,正需要诸位苏州的名医来一起完成。”   郑泰生犹豫道:“这怕是不太容易吧!我们都有生意要做,也没这个功夫啊!”   许仙道:“我既然是会首,也是这本书的主编,务必请大家腾出时间来经营此事。”   但他初来乍到,恩未施,威未立,立刻有人不满道:“许大夫,你虽然是会首,但也不能强迫大家来编书啊!”   其他人附和道:“是啊,是啊!”编书是好事,但无偿劳动谁也不爱做。庙里积攒下的那点香油钱,拿来吃喝聚会多好,何苦劳心劳力的编什么书呢?   许仙早料到有这么一出,开口道:“把东西抬进来。”   立刻便见小青带着五鬼抬进来一个口大箱子,在众人惊讶的目光,许仙上前将箱子打开,白花花的银子立刻晃花了众人的眼,却正是为赵才子医治所得的诊金。几千两银子不是小数,就这么摆在一起,可是很有冲击力的。   如果有什么东西比一锭银子说话的声音还大,那就是两锭银子。众位大夫瞧着都是愣神,恨不得是自己家的。   郑泰生道:“许,许大夫,这是何意啊?”无形之中,连说话也客气了几分。   许仙微微一笑道:“我自然不会让大家来做白工,这是编书的经费,都是要给大家的。”无利不起早,为了提高效率,这点花费还是必要的。   众人哗然,议论纷纷。   许仙拍拍手,堂中立刻安静下来。道:“诸位一定感到奇怪,不知我许仙是个什么打算。想必你们也知道,我是功名在身的秀才,觐天书院的子弟,我师已为太子太师,行走宫廷。何必来苏州经营一个小小的药铺,又来做这三皇祖师会会首?如今又自己出资,来编写这医书呢?”   众人都望向他,只待下文。但听闻许仙的老师已经是太子太师,还是引起小小的波澜。虽然他们也闹不清太子太师是多大的官,但既然都和太子扯上关系了,那想必是很大吧!当初受张德安撺掇要和他作对,那真是吃撑了。   许仙接着道:“为天下计,为苍生计,为后世子孙计!不得不如此,不能不如此。我不但要把这本书编出来,更要筹资将其发布天下。”这话说来近于空,但却是许仙此刻真实的想法。   众位大夫一时之间也有些触动,“悬壶济世,福庇苍生”,哪个大夫没想过,只是世事推移,渐渐消磨了这股意气吧!就算只想着行医糊口,在大义之下谁又能说出个不字。但在人间行事,只凭大义显然是不够的。   许仙随手拿起一本书道:“诸位的名字也将印于其上,随之行于天下,流传后世。后世之人若读此书,必念及诸位的名字。”   众人闻言,都为之神往不已,千年的传统教育,让国人对这个“名”字,总是看不开的。无论是帝王将相还是庶民百姓,概莫能外。连文天祥道:“留取丹心照汗青”,汗青便是史册。一个将功名利禄乃至性命都不放在眼里的人,总还想着青史留名的。但爱名并非坏事,反而是一种惜羽的表现。   只要一个人还爱惜名誉,哪怕是虚伪也好,做事也总会有些顾及。真成了所谓“直指本心”的真小人,那才真是无恶不作,没有一点底线可言。如今世风日下,怕就有“笑贫不笑娼”的真小人太多的缘故吧!   许仙此言,正击中了这些人的软肋。个个眼冒金光,纷纷改变主意道:“许大夫,我跟着你干了。但恕我直言,方才看你编的医书里,有颇多错漏,不改不行啊,不然岂不是为后人所笑。”   “是啊,是啊,刚才我看到一点,黄芪可以治腹泻,这不是胡扯吗?”   许仙大喜,这些人无论品德如何,但几十载行医,功底还是有的。相互印证讨论,定然对这本书大有助益。但还见有两三个犹豫不决之人。   许仙扫视一眼道:“我是官派会首,只要我在一日就永远是会首。编这本书就是我任会首期间要做的首要的大事,无论谁要阻挠,或是敷衍了事,皆是同我三皇祖师会为敌。待到此书编完,我就打算辞去会首之职,推荐一人,请官府重新任命会首。”   三皇祖师会原本是轮值会首,人人有份。但许仙这官派会首可不会轮,当真是想做多久就做多久。如今许仙这么一说,哪个不是眼瞅着许仙,想接任这会首之职。   待到众人轰然应诺,随之散去。许仙也暗自松了一口气,坐回太师椅上,自己还真不适合这样的场合呢!他知道自己方才那一番话,其实并不算漂亮。在人情练达之辈看来,甚至是有些幼稚的。但事已如此,再也无人能够反对自己了。   没有使用任何的阴谋诡计,完全以大势压人。诱之以名,趋之以利,再以权力相迫,便得以成事。   这样的话,自然也没了“祖师爷生日,众人斗宝”这件事,而后因为“小青盗宝”所引发的种种事端,也不会发生,算是趋吉避凶了吧!但想想自己早已和梁王一派起了冲突,不过因为他暂时还是“小虾米”,身份又有些特殊,没有引来全力攻击而已。   许仙不由寻思,要不要再让小青去盗宝,活活气死那梁王算了,当然也只是寻思一番而已。达官显贵,自有气数在身,不是轻易能够用法术对付的。   小青拍拍许仙的肩膀道:“这下你满意啦!”   许仙点点头道:“还算满意吧,多谢你啦,小青。”眼神却不由自主的落在小青淡粉的薄唇上。   小青注意到他的目光,不满道:“你又在想什么坏事。”   许仙移开目光,转移话题道:“你的名字叫岑碧青是吧!”   小青道:“怎么啦?”   许仙道:“那以后我叫你青儿怎么样?”   小青的脸孔也莫名红了一红,抱臂道:“不好,你应该叫我小青姐才是,平日是看姐姐的面子,才让你小青小青的乱叫,从现在开始要改过来。”想占本姑娘的便宜,门都没有。   许仙笑笑,道:“说的也是啊,几百岁。”但看看面前似十七八岁的少女模样的小青,浑身洋溢着青春与活力,在有些地方简直比相同年纪的人还要懵懂的多。道:“要不这样吧,叫一声小青姐,叫一声青儿怎么样?”   小青摸摸头,用她的蛇脑袋想了想,觉得应该是占了便宜,就道:“好啊,先叫声小青姐来听听。”   许仙微微一笑道:“小青姐。”   虽是轻轻一声,也让小青大觉舒爽,笑的把虎牙都露了出来,青色的水晶耳坠虽着乱颤的花枝闪烁。   许仙站起身道:“这下该我了吧!”   小青退后一步,防备道:“不许动手动脚的啊!”不然的话岂不是亏了。   许仙笑道:“那是自然,公平交换嘛。”便俯首到小青的耳侧,清晰可见她白净的耳廓中细细青色血管。   小青不耐烦的道:“你快点。”想要隐藏心里那一点点紧张,或许是被热气吐在上面,耳朵有点发痒,而且迅速透出一层红色。   许仙微笑了一下,便轻声道:“青儿。”这一声呼,并未用什么戏弄的语调或者挑逗的口吻。只是凭犹心中的真情实感,轻轻言出。淡淡的,如同打开茶杯的盖子,便涌出一股带着清香的热气,自然而然,毫无杂质。   小青本已提起劲头,做好了承受哪怕是“真言”的威力或者无耻的调戏,闻声却一下呆住,那淡淡的声音沿着吐出的气息钻入耳中,轻易的穿透耳膜的阻隔,直达心底,让心弦不由为之拨动了一下,却颤鸣着,无法停止。   这种感觉比之拥吻更让她觉得心神不宁,比之秀足被他握在手中之时更觉得难以忍受。猛地推开许仙,招呼也不打一声,转身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自始至终,二人并无一丝一毫的接触。帘外的雨丝一丝一丝的落下,交织成幕。许仙拍拍脑袋,想要做一个负责人的男人,似乎也不容易啊!   问题是,什么是责任呢?   而后的数日之间,许仙的编书大业终于走上正途,每日带着一帮老中医在三皇祖师庙中研究医学药理,不得不说,群众的力量到底还是伟大的。而许仙固然掌握了许多医学知识,但在实践操作方面,还是差了这群老前辈不知道多少里。   但他还是居中主持,不但因为背下的医书比较多。更因为能够用一种比较科学的态度,对待种种药物药方。这种态度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而是站在时代之上,无数前人的实践所得的结果。   但就“药引”一说,本是中医中极为常用的,所用的药引大多也是“黄酒姜汤”这种寻常事物。但发展到后世,就变成鲁迅文中“冬天的芦根,经霜三年的甘蔗,蟋蟀要原对的,结子的平地木”这些匪夷所思的东西。每每成为医者的借口,医好了自然是我的功劳,医不好只怨你没找对药引。   许仙在这些方面,自然要拨乱反正,以正视听。后世中医学的没落,固然有许多原因在里面,但其中大部分是被国人自己毁掉的。而最终的医学之道,本不该有中西之分,一样是为了治病救人,相互学习融会贯通才是王道。   许仙虽然年纪最小,在这群老中医中的威信却渐渐大了起来。但凡有什么疑难之处,必要请教于他。杏林之中,最终要比的还是医术之高低,而许仙在这方面,虽然经验浅了一些,但还是有先天上的优势。   不过数日,就将前些日子许仙一个人编好的书册重新整理了一遍,分工协作效率果然大大增长。   这日许仙正坐于堂中,审阅最新编好的书册,衙门的赵捕头进门来请道:“许大夫,许大夫。”   许仙放下书册,上前一问,早有仆役奉上茶水。   赵捕头饮了口茶水道:“我家夫人生啦,果然如你所说,是一对龙凤胎。”知府大人喜得麟儿,他们这些伺候的下人都分得了红包,正是全府上下的大喜事,他脸上也带着喜气。   众位大夫一齐向许仙望来,见许仙微笑颔首道:“那边好了。”   赵捕头道:“这次多亏了你们百草堂的那个什么丸……”   许仙道:“安胎丸。”   赵捕头喜道:“对,就是安胎丸,母子平安。”想要伸出手来拍拍许仙的肩膀,但看了一眼淡然而立的许仙,又把手收了回去,接着道:“我家大人说了,等到孩子满月礼的时候,还请你一定要去捧场,他要亲自谢谢你。还有诸位大夫也是,一定要去啊!”   这么一请也只是面子上的事,知府大人给孩子过满月,谁敢不去,待到将捕快送走,众人才围上来道:“恭喜啊,许大夫。这下知府大人定要器重。只是不知道那安胎丸是什么药?”脸上满是艳羡之情,能施恩于上官,这样的机会可不多。   许仙微微一笑,他们不明白,朝野党争的大前提之下,他和陈知府是不可能有太深的交际的。但能有这么点恩情,想必陈知府也不会受梁王之命,而下狠手对付自己。   但趁此机会也可多灌输一些未来的医学理念,道:“安胎丸就是我书中所著述的中成药,携带方便,药力持久,诸位回去不妨按着上面试制一下。”中成药医药学家经过千百年医疗实践创造、总结的有效方剂的精华,而且是能够批量生产的。提高的效率自然就平抑了药价,便能使更多的人受益。   众位大夫本来对许仙所撰写的那些中成药的药方还有些半信半疑,毕竟都是老中医,不可能不加审查就制成药物,但经此事,都打定主意,回去尝试一下。若真个能成,定能增加不少收入。   其实安胎丸,是白素贞所采奇树之果,哪里是什么中成药。   在三皇祖师庙中忙了一天,回到家中白素贞做好饭菜等他。小青时而在,时而不在。但就是在了,似乎也打定主意不跟许仙说话,偶尔对视一眼也目光闪烁,立刻避开。吃饭也是随便一划拉,就匆匆离去。   白素贞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却从不多问一句,一副要顺其自然的模样。“汉文,今天的书编的怎么样?”平日终日见他在眼前晃荡,还不觉得,如今唯有早晚才得一见,竟也有些想念起来。   许仙道:“还是那样啊,但想要在秋闱之前完工,怕是有些难度。你今天又和小青到哪去了。”   白素贞正想同他说,便道:“去了脂粉庄呢,还买了几件小东西,绸缎庄也去了一趟,来了几种新绸缎呢,我也买了几样,等下给你瞧瞧。”她几乎是有些雀跃的说起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她也有些不明白自己此刻的心情。本来在高高的白云之上看到的微小城郭,深入其中,竟然有如此多的有趣之事。   不仅仅是事有趣吧,更因为能够说给他听。遇到什么趣事,总想着要记下来回去好说给他听,他也总是这么认真的听着,跟着她的故事思索或者微笑,恍惚之间便和凡间的夫妻一般。   若非必要,他们很少在吃饭的时候谈起修炼道法或者神仙鬼怪上的事,言语所及无非是家长里短、柴米油盐的琐事。   但由她说来,忽然就变得有趣了,有时听她微微抱怨说最近葱的价钱又涨了,或者是谁家的夫妻吵了架。却没想到她也有这样小小八卦,但这八卦的样子,还真是有点可爱呢!   许仙笑道:“让你不和他们讲价?吃亏了吧!”   白素贞一手握着筷子,一手放在桌上,象牙般的纤指挽着乌黑的发梢,道:“我们既然能赚着许多,又何必同他们计较这分毫之利。他们起早贪黑,很不容易呢。而且因为汉文你开义诊,很多人都不要钱,是我好说歹说才收下的。”语气之间,对于许仙开办义诊很是自豪。   哪用旁人夸赞,只为让她小小的自豪一下,也足以让许仙将这义诊开下去。而那句“我们”的称谓更让许仙受用不已。不禁笑着调侃道:“就你是活菩萨,下凡来普度苍生。”   白素贞的脸也红了一红,道:“不要乱说,菩萨哪是我比得了的!”   许仙笑道:“你在我心里可不就是活菩萨一样。”看着她有时候会想到前世所读的许多小说里面,动不动也要搬出一个“圣女”来,个个面无表情,却又极会逢场作戏。口中都称要拯救苍生,眼中却对苍生不屑一顾。让人看了恨不得从书里拖出来给这些圣女几耳光。   与之相比,她又是怎样的亲切与温和,温柔与善良。让他常有这种感觉,若能常得与之相伴,对坐这饭桌之前,说几句家长里短,便得了人生的志趣了。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第四十九章 满月   平静的午后时光,白素贞忽然道:“汉文,今天的饭菜怎么样?”   许仙道:“还不错啊!豆腐炒的很好吃。”   白素贞的唇角立刻勾起一丝微笑,为许仙夹菜道:“那你就多吃点。”   许仙却又道:“米饭似乎添太多水,有点黏了。”   白素贞道:“哦,是吗?我下次少放点好了。”指尖纠结着乌丝,虽然还是不动声色的模样,但许仙却感觉的出来,她在不高兴了,让他有点不忍心,又有些好笑,低着头不禁笑出声来,道:“我开玩笑的,快点吃吧!”   白素贞也露出微嗔的神色,伸出纤纤玉指去拧他的耳朵。   光阴流转,岁月如梭。   不知不觉间便已入了盛夏时节,江南的梅雨虽还带着余韵,但晴朗的日子却渐渐多了起来。   今日便是艳阳高照,知了鸣个不停。   苏州知府陈伦的府邸前面,更是门庭若市,人群川流不息,人人面上带着喜庆,来庆贺知府大人的“足月之喜”。   红包礼金自然是少不了的,自有门房报贺。或多或少,不一而足。许仙只取了一个中间之数,不多不少,隐在众人之间。但能来这里的无论是“张员外”还是“刘掌柜”莫不是一大把年纪,他一张嫩面孔站在一群老头子中间,还是颇为引人注目。   而且他这新任三皇祖师会会首的名头,在这苏州城中还是很有震撼效果的。不禁有人暗中指点议论,许仙也只是充耳不闻而已。   随着人流,绕过影壁。内堂之前,却见陈知府纡尊降贵,亲自迎接诸位贵客。平素威严的表情哪还见得半分,一张脸笑开了花一般,红光满面的像是年轻了十几岁。他一拱手,这些平日鼻孔朝上的士绅都是还礼不迭,倍感殊荣。   待到许仙上前,陈知府犹豫了一下,还是拉着许仙的手,低声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当日陈夫人果然如许仙所言,产子不顺。苏州府最高明的稳婆也是全无办法。多亏了许仙那一瓶保胎丸才母子平安,这种恩德自然是要道谢的。   众人看许仙的目光又是不同。许仙别了陈知府,旁边的园子里正在搭台唱曲,听说是什么“芥子园”的名角,台上女子浓妆艳抹,吴语侬音哼唱着缠绵悱恻的曲调,水袖青衣舞动着销魂摄魄的姿态。   台下摆布着许多桌椅,桌上放着瓜果桃李,不少人过去观看,看不多时,就跟着曲调摇头晃脑起来。许仙亦驻足一会儿,仿佛是个才子佳人的故事,落难的秀才遇到大家闺秀的老戏码,虽然歌者的音调不错,但却勾不起他的兴趣。   前世所能看到的各种娱乐节目,可以说已经尽视听之极。以至于有些可怜这些古人了,既没有电视看,又没有电脑玩,听几句小曲就美的不行了。上面唱曲的,还不知是男的还是女的呢?不过转念一想,似乎到了后世也分不清。   什么春啊,曾啊,著啊也就不说了,单这“许仙”一角可不就女人演的吗?   这其实是许仙误会了,后世明清之际,理学大兴,为了礼教大防,戏曲中才多由男子扮为女子,如今则是太平盛世,时下风气开放,还没有这样的规矩。   忽闻身边一人道:“公子觉得不好吗?”   许仙回头,见是一个中年男人来跟自己搭话,脸上蓄着须髯,衣着虽然普通,但颇见儒雅,此刻正皱着眉头盯着自己。许仙行了一礼道:“还好。”   这评语不上不下,而且有些敷衍的意味,让这儒雅男子有些不满,追问道:“只是还好吗?”   许仙一愣,难道这人是所谓的“粉丝”吗?据许仙所知,古代的一些老戏迷,对于名角的热情程度丝毫不下于后世的粉丝。为了照顾这位“大叔”的情绪,许仙就改口道:“恩,是很好。”   不等这位大叔发话,旁边本来安心听曲的客人转过头来道:“汉文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身段,这嗓音,难道当不得‘极好’两个字吗?”   许仙一瞧却还是个熟人,“金圣杰”,想想他家的珠宝店也是在这苏州,知府大人的酒席他自然要来。“我正要问你,你家的大船有消息了吗?”   金圣杰道:“哪有这么快,好久不见了,快坐下聊一聊。”   许仙自然是无有不可,那儒雅男子却紧追不舍的道:“足下真的觉得不好吗?不知道不好在哪里?”他已看出了许仙的心意,眉头皱作一团,非要许仙说不个一二三不可。   这一下提高了声音,惹得周围的人也向这边瞧过来。许仙干脆坦然道:“唱的不错,只是故事编的差了些,词句似乎也琢磨的不够。”   这几句评价不说还好,一说立刻在周边激起一阵喧哗,那儒雅男子的眉毛几乎要竖起来,怒道:“竖子无状,口出狂言。”   不等许仙耸耸肩膀,不置可否。金圣杰却笑道:“廖园主,旁人说不得你,但此人说你,还非得受了不可。”又对许仙道:“汉文,这位先生,就是芥子园的园主,名闻天下的廖秋廖园主,你说的‘差了些’的故事,皆出自他一人之手。”   许仙这才明白,这人为何如此在意自己的评价了。至于“名闻天下”,犹豫许仙不爱看戏听曲,却没听说过。他却不知,这位廖园主还真是个名闻天下的人。却并非因为诗词出名,而是因为撰写了诸多戏剧小说,文名遍于海内。   而且他精通诗文,度曲,饮馔,园林,种植,服饰,颐养乃至房中之术,经常游走于巨富之门,而被奉为上宾。虽然并非科举出身,却颇有些傲公卿,倾王侯的姿态。   算是个极为自负的人,如今忽然被一个后生小子说自己编写的曲目不行,哪有不怒的道理。但对于“汉文”这两个字有些耳熟,皱眉问道:“金二公子,你说他是何人?”   许仙拱手道:“在下许仙许汉文,方才言语无状,多有冒犯,还请廖园主多多包涵。”毕竟当着人家的面说人家写的东西不行,让谁听了也得怒。   廖秋将“许仙”两个字念叨了一遍,讶然道:“你就是许仙?”都是文字中人,对于许仙两个字,他当然听过,乃至那一首首脍炙人口,雅致非凡的词句,都让他钦佩不已,常常想着要见上一面。   但文人相轻,如今见面又被批评,当然拉不下脸来套近乎,而是板着脸道:“许公子的词句做的固然是极好,但是戏剧同诗词大有不同,不该胡乱议论。”   当世的诗词还是文坛的主流,戏剧小说虽然脍炙人口受众更广,但总是登不得大雅之堂,投身其中的文人墨客也就很少。却让廖秋更为自负,自认是这一行当的状元魁首,事实上,也确实是如此。   被称为胡乱议论,许仙也不恼,又赔了个礼。却同金圣杰说起关于医书的事,他的医书编完之后,总需要有书局来出版,金家是江南巨贾,应该有这方面的业务,正要请他来帮忙。   金圣杰笑道:“这你却是找错人了,廖园主的布衣书局正是天下第一的书局,书店更是遍布天下。你无论编成了什么,请廖园主来出版是再合适不过了。”金家虽大,也不可能什么生意都做,单这书局就是比较特殊的一种。   许仙不由望向旁边的廖秋,道:“廖园主,在下最近编写了一套医书。”   廖秋疑惑道:“医书?”他还以为许仙要出诗文集,没想到竟然是医书。   许仙解释了一番,廖秋才信了,却道:“这自然是没问题,只是在下有一个要求,想听听公子对曲剧的见解,若能做上一阕,那就更好了。”显然对方才许仙的话还是耿耿于怀。   此时即将开宴,戏台上的曲目也暂时告一段落,只等宴罢再开唱,众人都将目光投过来。许仙叹一口气,沾了茶水在桌上写了几句,廖秋上前一看,不禁脸红了一下。上面写道:“南亩耕,东山卧,世态人情经历多,闲将往事思量过。贤的是他,愚的是我,争什么?”   此曲出自关汉卿之手,取的是南吕·四块玉的曲牌名。暗含劝谏之意,让这位廖园主稍息了这贤愚之心。   廖秋体会到这层意思,又想起方才的许仙的表现,虽然年纪轻轻,却谦恭忍让,颇有君子之风,倒是自己咄咄逼人,受不得一点批评之言,显得小家子气了。而且观这一阕小令,言辞简明平实却又别出慧心,端的是大家风范,只是没瞧出许仙竟也是此道中人。   却不知关汉卿乃元曲四大家之首,如李白之于唐诗一般。而当世“曲”这一门还没真正发展起来,如何能于这后世大家相比。   许仙写罢,又随手拭去,冲廖秋微微一笑道:“廖园主,这能算数吧!”   廖秋知他有顾全之意,亦收了矜傲之心,点点头道:“当然算数,我们入席吧!等下还要请教作曲之道。”   许仙笑道:“也要谈谈医书。”   廖秋也笑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二人携手入席。彼此只是一时误会,而且又是许仙冒犯在前,那便结仇不如释怨。 第五十章 曲圣   登席开宴,许仙凭着三皇祖师会会首的身份,抖抖衣衫也坐在了主席,让坐在次席的金圣杰干瞪眼。   席间又同那廖园主谈了出书的事宜,廖秋满口应承,只道出版是全无问题,只是售卖如何就不敢保证了。   许仙道:“这书我不抽红利,只希望廖园主尽量压低了价钱,好广布四方。”医书本就不可能太畅销,与其争这些蝇头之利,不如索性放下这一块。   廖秋便有些不解,“那许公子你,为何要编这本书呢?”许仙的文名已经是流传四海,就算在添上一本医书也算不上锦上添花,反而会给人一种不务正业的感觉。   许仙嘿然一笑,却只是笑而不答。在三皇祖师会的讲演是为了调集气氛,若是见到个人就拉着说,自己打算悬壶济世、普度众生,那还真有些不好意思,也显得太矫情了。但除此之外,还真没什么别的理由,就转过话题,说起曲剧上的东西。   廖秋也随之转变话题,一谈起曲剧小说,立刻变得滔滔不绝起来。   让许仙有些惊讶的是,今世的杂志小说,竟然已经有了不小的基础。前世所知的“唐诗宋词元曲明清小说”这些本该在不同时代绽放光彩的艺术形式,在这一个大夏王朝,竟呈百花齐放之势。   想想自己穿越至今所见,本朝文化之兴盛,风气之开发,雍容之大度,比之历史上的所谓“盛唐”,有过之而无不及。   单就小说一途,竟然已经有不少文人专门在做,由海内不同的书局版印发行。各自旗下,竟也有了一些名誉海内的作者,但多半是科举不第的读书人在作。其收入看其书的售卖情况,有的竟还收入不菲。   而廖秋只是众多作者之一,但他的布衣书局却是当世最大的书局。   此时科举不第的读书人无非三条道路,一则是投身官宦做一名幕僚,成为传说中的师爷。二则是开办学堂,做起教书育人的伙计。三则是经营商业,做一名商人。但当幕僚要走门路,开学堂也仅仅能维持生计,经营商业要有本钱。若是这些都没有,或许还可做做小说。   许仙听了不由心中一动,他最近正好有些财政窘迫,百草堂自从雇了许多人,虽然让许仙空闲下来专心编书,但又令多了一笔开支,现在基本维持在不赔不赚上。但或许因为是许仙创立的,虽然好久不在药铺中看诊,但每日却也能从中取得不少功德。   而编书却是要不断的将银钱投入,购买药材,实验药方,纸张笔墨,人工油灯,哪个不需要花钱。每一项虽都不太大,但汇总起来,真是花钱如流水一般,那几千两银子不过月余就已经见底了,虽然有些地方可以节省,但许仙却不想为了银子影响整本书的质量。是以一遇见金圣杰就问起海船的事,实在是因为难啊!   金家那一船货虽然能给他带来百万收入,但眼下也是远水救不了燃眉之火。这些事还不能对旁人讲,怕传出去影响众人编书的积极性,又不想让姐姐为自己担心,只能自个儿在心里考虑。   人行世上,只有担当了这些世事,方知为人之不易。但如今这个门路却让许仙又开了眼界,不用造什么玻璃,只要坐在家中,将前世所看到的诸多古典名著,默写出来,岂不是都能换成钱财。   许仙道:“我近来做了一出曲目,打算写出来,供园主参详参详,若是园主可以的话,我想作价卖给您。”小说见效太慢,不如直接搬出几个元曲来,卖给眼前这识货的。   廖秋却摇摇头道:“许公子,不是鄙人说大话,做曲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不是能做诗词就能做曲的。就说您那几首名传天下的诗词吧,我等看了自然是拍案叫绝,但若说给寻常百姓,就有多半人不能理解,曲目讲究的是雅俗共赏……”   说起自家专长,又不禁又大谈特谈起来。在他眼中,许仙那一首小令做的虽好,也是名家功底放在这。但随随便便就说要做曲,未免把他这一行想的太简单了。对于许仙待价而沽的说法更是不屑一顾。   许仙知道,他说的确实是实理,就算是李白在世,也不一定能写出感人的曲剧。但他的身后,可不止站着李白一个人,而是五千年传统文化之精粹。是的,他不是一个人,在这一刻,李太白躬身退场,关汉卿灵魂附体——号称中国莎士比亚的男人。   许仙微微一笑,打断廖秋道:“我要做的曲剧,名为《窦娥冤》。”   许仙还记得前世在中学学到的关于《窦娥冤》的介绍:“中国十大悲剧之一,关汉卿最享盛誉的代表作,在一八三八年就有英译本流传还往外。是一出具有极高文化价值、广泛群众基础的名剧,约八十六个剧种上演过此剧。”   虽然在现代,中国传统文化日渐被西方文化所取代,小资们宁可用英文背几句《哈姆雷特》的台词用来装逼,也不肯去翻看老祖宗留下的东西,但这并不是文化本身的失败,就像学校里硬要学习对大部分人无用的英语一样,也不意味着中文劣于英文。   这是国家的失败,是弱者无奈的低头。让我们觉得花上几百块坐在装饰歌剧院里听我们听不懂的歌剧,比在公园里听老人拉着二胡唱一声:“这也不是江水,是二十年流不尽的英雄血!”更高雅一些。谁感动了我们,只有自己心里明白。若连这点感动也消失了,邯郸学步的人们,还能剩下什么呢?   至少在有些方面,我们可以不用低头,不用学习。可以不用靠外国人来标榜中国人,可以指着《哈姆雷特》说“这书的作者号称是英国的关汉卿。”   有的东西要放低姿态去学习,有的东西要平等的交流,而有的东西,不妨挺起腰板,拍拍胸膛道:“这就是我们的。”而“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固然是没有错,但若非要处处以石的标准来衡量玉的价值,只能是可鄙而且可笑的。   许仙不由想到,在这个世界,大概不会有元了吧,唐宋元明清都一概没有,但定然会有另外一些同样好甚至更好的文化作品产生,照耀着后人。他像来自另一个次元的访客,携着那个世界的文化精髓,说要“传播文化”就显得矫情了,他现在只想着换一点银钱回来,把那本医书写完。   随后许仙同借着其中的一些唱词,同廖秋说了《窦娥冤》的大概内容。当然,一些与朝代相关的东西全都改掉了,统统改做前朝。不过其中相关的东西并不多,所以并不影响全文的情境。   主席上坐的都是苏州本地的大士绅,算来只有陈知府,许仙,廖秋三人是外地人,陈知府自然是众星捧月,虽然也有人想同许仙和廖秋搭话,但他们二人正聊的火热,却让他人插不进嘴来,渐渐的就顾不得他们,倒让他们落得个清静。而陈知府亦不欲同许仙又太多的交际,见此情景,心中反而松快了许多。   廖秋听着许仙所言,初时尚不在意,但愈听眼睛愈亮,慢慢被带入那曲中的世界,随之愤怒欢喜。   待许仙轻声吟到全书的高潮,“有日月朝暮悬,有鬼神掌着生死权。天地也,只合把清浊分辨,可怎生糊突了盗跖、颜渊?为善的受贫穷更命短,造恶的享富贵又寿延。天地也!做得个怕硬欺软,却原来也这般顺水推船!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天也,你错勘贤愚枉做天!哎,只落得两泪涟涟。”   廖秋竟情不自禁跟在唱词打起节拍来,脸上既是赞叹又是哀婉。赞叹此曲此词之精,哀婉曲中人物的不幸。待到许仙说道窦娥沉冤昭雪,才又渐渐飞扬起来。席上之人连连侧目,他自沉浸在曲中的世界。   待到许仙吟完最后一句:“今日个将文卷重行改正,方显的王家法不使民冤。”窦娥沉冤得雪之时。   廖秋猛地一拍大腿道:“好!”此声音响亮,厅中为之一静,众人一起看过来。廖秋却不管不顾,满脸激动的拉着许仙的手道:“许公子,不,许贤侄,不,贤弟贤弟啊,真是一字千金,一字千金啊!你要多少,为兄买啊!”   许仙还是低估了这一曲《窦娥冤》对于廖秋的杀伤力,或者是今人低估了古人对于这传世经典的感受。清咳两声,拍拍廖秋的肩膀提醒道:“廖园主。”   廖秋这才回过神来,先对着知府大人行了一礼,道:“知府大人,在下酒后失态,勿望包涵。”天知道他自入席,不过随众喝了几杯,但此刻满面红光的模样,倒真似喝醉了。   陈知府道:“没关系,没关系,大家继续吧!”   酒宴继续,廖秋却对许仙道:“贤弟,我们到外面谈谈吧!”许仙自然无有不可,二人就借如厕之由,到了堂外。   金圣杰坐在次席,看着二人走出去,心中当真是有些滋味复杂。这廖秋也是一代文字大家,平日傲气的很,同许仙相见还不到半个时辰,不知被许仙施了什么法术。几十岁的年纪,竟然拉着许仙的手,“贤弟贤弟”的叫了起来。而对着自己,客气的时候就叫金二公子,不客气的时候就叫金二小子。不明白啊不明白。   许仙同廖秋来到屋外,廖秋先是恭恭敬敬的作了一揖,道:“世上若无君,安得此妙曲。”   这是真正的“折服”,不是依靠权力或者暴力,而是拿出最好的东西给最精通的人看,是一流的诗人面对李白杜甫时的感情。就算许仙已经做得了那无数的名词佳句,却只能让廖秋佩服敬佩。而如今凭一曲《窦娥冤》足以,因为廖秋面对的正是“曲圣”关汉卿。   许仙还了一礼,笑道:“还入得法眼,不知能够沽价几何?”   廖秋竖起一只手指,道:“一千两。”许仙微微有些失望,但也觉得差不多了,毕竟自己也没花什么功夫,一千两白银也算不少了。正要答应,却闻廖秋继续道:“黄金。”   许仙一讶,虽然不知道时下金银的比例,但是绝对超过一比十的,这廖秋竟然拿得出一万多两白银买一篇曲子,也真是富贵中人。却不知曲不同于诗词,诗词做的再好,也难有商业价值。   而曲则不同,廖秋的家班到豪门中表演一次,收入就不下于数百金,而且主要以赏赐为主。其收入的起伏全在表演的好坏,一个好的曲目剧本,其价值自然非比寻常。   廖秋察觉到许仙的神色,笑道:“古人千金买赋,贤弟这篇《窦娥冤》,岂后于《长门赋》?”待到文人的激情冷却,心里已经开始估算这篇曲目能给他带来的实际好处了。能出这样的价钱,也是着意拉拢许仙。千金买曲本就很有噱头,再借助许仙本身的文名,不怕收不回本钱。   “千金买赋”是西汉时的典故,汉武帝立表妹阿娇为皇后,陈皇后十年来没有生育儿子,嫉妒卫子夫妃子生儿子,被打入“长门宫”,失去了宠爱。她就送去一千金请司马相如为自己写一篇《长门赋》,汉武帝看后就重新宠爱她。这也证明,任何东西的价值都在于它的实际作用。   议定了价钱,许仙也松了一口气,这样的话,编书又能支持很长一段时间了。而作为优惠,廖秋也承诺,许仙的医书完成之后,不收分文,为其出版。但希望他以后无论有什么曲目小说,都优先提供给他。   许仙点头道:“没问题,我刚好打算写一本小说。”   廖秋也有些期待起来,许仙的诗、词、曲都如此出众,小说又会是怎样的水准呢?不由问了一句,“不知是关于什么的小说?”   许仙道:“是三国时期的历史小说,应该会有不少读者吧!”事实上,几乎是每一个中国人都是这本小说的读者,就算没读过原著,也会从其他方面受其影响。   待到酒席终了,廖秋却让许仙稍带,他交代好了他的家班——下午还要开唱。又取了银票,却要跟许仙回百草园,让他赶紧把正文交给他,他好回去开始排演。   许仙道:“还没有成稿,要不然还是等明天吧!”   廖秋道:“反正今日时辰尚早,不如我去府上等着,贤弟赶紧写出来。”他也存了帮许仙修改一下文辞语句的心思。   许仙也只得应了,今天知府大人过满月,三皇祖师会也放假一天。反正早晚要写,那就写吧!又遇上金圣杰,也一并过去凑热闹,想看看许仙的新作。   三人成行,到许府中的书房。廖秋和金圣杰在一旁等着,许仙只顾得写,许仙每写一夜,二人相互传看。廖秋看了又看,却觉得不能增添一字,只得安心做个观众。   而金圣杰也终于明白,廖秋为何称呼许仙为贤弟了,看着他奋笔疾书的背影,心道:莫非你是文曲星下凡,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也能写出这种佳作。在你面前,何人敢称才子?   许仙笔走龙蛇,顾不得笔迹,只做行书,好在全曲的字数并不算多,待到天色昏黑的时候,终于将全文写完,也收入了一万五千两白银。本想留廖秋吃饭,但他已经是迫不及待,要拿着词曲让手下的名角唱上一唱。临别前,说待到成曲之时,请许仙过去欣赏。   白素贞做好了饭菜,许仙将金圣杰留下来用餐,说了这些日子来苏州的趣事。许仙同白素贞坐在一起,虽然姐弟相称,但在金圣杰眼中,却如男女主人一般。仔细瞧来,二人还真有些夫妻相,心中不禁又唏嘘了几声。   送走了金圣杰,许仙便同白素贞说起今日的喜事,编书的经费又有了着落。   白素贞自然替他高兴,却又微微不乐,许仙问其故。   白素贞道:“我前些日子问你,你只是不说。你我同心一体,遇事却又不与我商量。”   许仙连忙道歉,并保证再也不会如此。逗她开怀,才又笑道:“同心倒是同心,只是还不曾一体。”   白素贞面色一红,流波一转,却道:“你要来一体,就来一体吧!我又不曾拦着你。”她明白许仙的软肋,故有此言。但说完也觉得有些害羞,起身收拾了碗筷,向外走去。见许仙还呆坐在哪里,不禁掩口一笑,走出门去。   许仙还有些愣神,似乎反被她给调戏了呢!   第二日,许仙在三皇祖师庙中,高声宣布道:“昨日我同廖园主商讨了出书的事宜,他的布衣书局将免费版印此书,发行天下。到时候,诸位的名字,都会在上面。”   众人一阵欢呼,以前许仙虽然说保证发行,但毕竟每个准信不是。如今得了这个保障,不由更是卖力起来。而且在一个月多之中,他们投入无数心血,也早已认可了自己正在编写的这本医书,怀有极大的自信,视之如自己的子女一般,这时候就是许仙不发银饷,怕也没人会想要退出。   一日许仙将端坐堂中,忽得传报,说门外有一人自称是他的老师。 第五十一章 看戏   许仙出去一看,讶然道:“王老师,您怎么来了?”却正是他医学上的老师,王凤山。   王凤山笑道:“这是杏林中第一等要事,我怎能不来。”他初时听闻许仙要编医书,心中也有些不以为然,著书立说历来都是一个行业内最杰出的人才才能做的事,而许仙学习医术还不到一年时间,显然没有这个资格。   直到吴人杰将编好的医书的一部分托人捎去杭州,请他看了一看,他才认真起来。许仙在庆余堂时只是个学徒,他那些跨时代的医学知识还不曾显露呢!   许仙连忙将王凤山请进屋中,言笑几句,才知这位王老师不但是来了,而且不准备走了,说是打算为这本书出一把力,又将许仙着实夸赞了一番。   许仙同他虽名为师徒,却相交不深。但刚来苏州的时候,也受了他一番心意,他愿意在其中出一把力,许仙自然是欢迎之至,又说了出书的事宜,王老师更是意动,对于把名字印在书上,显然很感兴趣。   得了王凤山这杏林国手的帮忙,编书的效率陡然之间又提高了不少。三皇祖师会的其他成员虽有些不满,但王凤山分文不取,而且还提供了不少珍贵的药方,他们也说不出什么来。   三皇祖师庙,每年一度的祖师爷生日,就快要来临了,到时候苏州的士绅大部分都要来捧场庆贺。按往年的规矩,三皇祖师会的成员都要拿出珍奇的古玩字画,也不免有些赛宝斗富的意思。   而会首就是这个盛会最大的承办者,今年合该许仙承办。但是许仙钱倒是还有一些,但哪有什么数得上的奇珍异宝。若在原本的故事里,小青就该出马到梁王府盗宝,再惹出诸多的事端了。   想到小青,许仙不禁叹一口气,已经好写日子没见到这丫头了,碰面倒也碰过面,但她总是嘴巴一撅,当作没瞧见自己似的,更说不上什么话,想要一品香泽更是想都不用想。自己那一声“青儿”似乎比拥抱与深吻还要令她在意。   但如今许仙威望已立,自然无人会拿什么祖师爷的生日来为难他,前任会首郑泰生还主动提出要代替许仙主办这次聚会,被许仙婉拒了。因为他打算把这次聚会办成一次募捐大会,让苏州的士绅为拯救全人类的伟大事业出一把力。   廖秋亦传来消息,说是新剧目《窦娥冤》已经排演的差不多了,正打算搞一次公演,打出声势来。许仙就请他赶在这一天登台表演,而后自己出马筹款。“芥子园”便早早贴出告示,宣告八方,搭台的地方却不在三皇祖师庙而是苏州最大的水陆码头,戏台前面有很大的一片空地。   许仙原自担心观众不够,但正到了那一天,其声势还是让他吃了一惊。   自一大早开始,方圆数十里,或乘船、或驾车、或步行,男女杂沓而至。有黎而老者、童而孩者、有扶杖者、有牵衣裙者、有衣冠甚伟者,有裋褐不完者、有躇步者、有蹀足者。   各色人等,云集景从。小摊小贩们早已嗅到了风声,占好地方开始叫卖起来。在表演未开始的时候,便有许多耍大刀,舞狮子,踩高跷的民间艺人,开始了自己的表演,引得众人扎堆观看。   许仙和白素贞亦在人群中随众观看,看到喜欢处也叫几声好,丢些铜板进去。二人皆做白衣,白素贞是雪白的轻绸纱衣,一派冰肌玉骨,一颦一笑,姿容若仙。许仙则是一袭月白长衫,宽衣博带,从容言笑,真不似世上之人。   烈日炎炎,谁人额上没有一点汗水,唯有他们点尘不沾了,走在一起,便是君子淑女想合,若神仙壁人一般。所到之处,自然吸引无数目光。   但许仙只顾着跟身边的白素贞言笑,问道:“小青真的不来吗?”早上出发的时候,小青也在家,准确的说,是在湖里避暑,许仙在湖边招呼她一同前去,小青头也不露,只从水下传来一声“不去”就了无音讯了。后又让白素贞去叫,出发的时候,却只得她一人。   白素贞叹口气,瞧着他道:“这得问问你啊,‘风流多情’的许大才子,对青儿做了什么?让她近来都心事重重的。”这两个“弟弟妹妹”没一个让她省心的,虽然对于他们之间,已有了几分了解,但提起来,心中还是难免有些微微的酸意。   许仙叫屈道:“我可是连青楼都没上过呢!”想自己穿越至今,虽取径花丛,却守身如玉,简直就是不可思议嘛。   白素贞秀美一挑,道:“你还想上青楼?”   许仙连忙自白道:“说说、说说而已。”   白素贞给他了一个白眼道:“你爱去就去好了,我又管不了你。”   许仙陪笑道:“管得了,管得了。”   白素贞小小的发作了一下,却又道:“等一下,你再去找青儿吧!”   许仙一愣,而是认真的点点头道:“恩!”   平时是平时,不在一起也无所谓。像现在这样他们俩一起出来,却不带着小青,不由一起想到:   “青儿这丫头,说不定在伤心呢!”   游走了一圈,时近中午。二人来到湖畔,许仙一眼瞧见湖边的大船,可不就是许仙第一次来苏州时,吃的那个“一品轩”,便同白素贞一起来到上面,选了一个雅座,清风徐来凭栏眺望,可见太湖之上碧波万顷,白日之下如有万条银蛇在舞动。   白素贞却只点了几杯清茶,催促许仙快去寻小青过来。   许仙笑道:“谨遵夫人懿旨。”   寻了一个隐僻无人之处,贴了一张隐身符,直接驾云回到家中。自高空远远望着,百草园中的小湖如一颗明珠,湖畔却有一点小小的青影,除了小青还能有谁。   小青坐在湖畔,撕扯着一片草叶,口中念叨着“让你不带我去,让你不带我去。”脸上既是恼怒,更多的却是失落,她也不知为何失落,只是安慰自己道:“只是看戏而已。”手中的动作不知不觉间慢了下来,幽幽的想道:虽然自己很喜欢看热闹,但,也只是,看戏而已。   听说是那家伙写的呢!恩,一定很没意思。大家看了一起骂,这写的是什么破玩意儿啊!许仙是个大傻瓜,嘻嘻,大家一定会这么说。   舒展四肢,躺在草坪上,小青的唇角勾起一丝笑意,但随即隐没。用一只手遮住有些耀眼的阳光,躺在这里,仿佛被他们两个一起抛弃了似的,这个念头一生起来,便无可抑制的蔓延开来,日光炫目,心却有些沉甸甸的。   将来、将来会怎么样呢?越想却越觉得心烦意乱。   “大不了本姑娘会清风洞去潜修。”这么喊了一句,又叹口气道:“哎,早上要是答应就好了。”只有她自己明白,早上并不是和姐姐闹别扭,甚至也不是和他闹别扭,只是忽然跟自己闹别扭,说什么也不愿意去。   “后悔了吧!”一个声音让小青陡然一惊,坐起身子,心烦意乱的她根本没注意到带着隐身符的许仙的靠近。虽然不是敌人,而且还是有些期待的人,但这时候她宁可来的是生死仇敌。   望着许仙含笑的脸,小青的脸陡然之间红透了,道:“你、你怎么又回来了?还敢偷听本姑娘说话。”   许仙道:“回来来叫你去看戏啊!”   小青心里闪过一丝喜意,却一撇嘴道:“我不是说过不去了吗?你再来叫几次也没用,本姑娘一眼九鼎,说不去……喂,你怎么走了?”本来她一边说着,一边斜眼瞥着许仙,只等着他再来求自己几次,却没想到许仙说了声“哦,我明白了。”转身就要走,这才急了。   许仙停下脚步,回头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小青咬着下唇,跺了跺脚,别过头去道:“没事,你走吧!”心中莫名委屈“我,我死了也不用你管。”嘴里更有些苦涩。   许仙却没有离开,而是上前几步,将小青拥在怀里,感到她身体挣扎了一下,但许仙自然不会放手,怀中的娇躯柔韧如蛇,她那又倔强又委屈的样子,就像个闹别扭的小孩子,可爱到了极点,许仙附在她耳侧,柔声道:“走吧,我们都等着你。”   小青觉得被他戏弄,发了脾气,在他怀里却只是一言不发。   许仙将头抵在她的额头上,眼眸如水同她对视,望着她青碧色的眸子,忽然微笑道:“突然发现自己在你心里还是有点分量的,有点高兴呢。”   小青有一种被识破的感觉,却反驳道:“本姑娘猫狗养久了,也有点感情……呜呜呜。”未及说完,唇已被封住,而后就是熟悉的深吻与缠绵,许仙今次却只是浅尝辄止,道:“去吧!”   小青坚定的道:“不去。”   许仙侧过头,附在耳侧,轻声道:“青儿。”她的耳廓精致而秀美,因害羞而微微发红,在阳光中仿佛半透明,精致如同一件艺术品。   小青道:“我才不去,你编的戏,一定顶没意……啊!”她口中无力的拒绝着,却忽然觉得耳朵一热,原来是许仙将她精致秀美的耳廓含进口中,轻轻舔舐撕咬,舌尖随之不断的深入。   小青觉得浑身一麻,摇摆着榛首却无法避开许仙的袭击,终于忍耐不住,猛地推开许仙,秀指捏着耳朵,看着许仙,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许仙却微笑道:“快走吧,别让姐姐等急了。”他的眼中,有某些名为了然的东西,明了自己的内心。   小青还有些犹豫,已被他拉着手,腾云而起飞向天际。望着他的脸颊,自己是否也能明了呢?   白素贞独自一人倚窗而坐,白纱随风而舞。虽然因其绝世之姿引得不少人瞩目,但即使有那轻佻浪荡子弟,对她也不由望而却步,不免生出一股自惭形愧之感。却也不禁相互询问,这是谁家女子。   期间或有一桌,几个护卫夹着一个青年公子,也向这边望来。这公子也算得上俊朗不凡,只是一双吊梢眼看人时,总带着一丝戾气。身边的护卫个个正襟危坐,一看就不是寻常的家丁护院,反而带着行伍出身才有的杀气。   许仙带着小青回到船中,到桌边坐下,更令人旁人艳羡不已。也有不少认得许仙的,同他打招呼。   那青年公子闻声,瞳孔一缩,直盯着许仙。许仙亦有所察觉,回头同他对视了一眼,却是个陌生面孔。那青年公子被许仙明晃晃的眸子一望,不由自主移开了目光,再想望回去的时候,许仙却已转过头去,微笑着望向白素贞。   小青犹自有些忸怩,白素贞冲她眨眨眼道:“终于被请来了啊!看来还是姐姐的魅力不够啊!”   小青被她打趣,窘道:“我说了不来的,是他哭着求我来,我才来的。”耳朵却不由自主的红了。   许仙笑着饮一口茶,也不反驳。白素贞笑着“哦”了一声。小青更是窘迫,扬足在桌下踢了许仙一脚,眼睛瞪着许仙。   许仙忙放了茶杯道:“岂止是哭啊,简直就是泪流满面,跪地苦求,菩萨心肠的青姑娘,才动了恻隐之心,随小的走了这么一趟。”   那青年公子,闻言不禁心中不屑,原来是个怂包。女人不过是玩物而已,而对女人低头的男人,简直连玩物都不如。   许仙自然没有这样的觉悟,同白素贞玩笑了几句,让小青释去了尴尬,她才叽叽喳喳的说起等一下要看的曲剧,“快告诉我等一下要演什么?如果不好的话,我一定不笑话你。”说不笑话,却已经先“咯咯咯”的笑了出来。   小青话似连珠,却如银铃入耳,使人听之心动。   在小青的催促中三人吃过一顿便饭,小青迫不及待想把上午没少看的热闹补回来。   待到三人离船而去。一个护卫对青年公子道:“梁公子,那就是许仙,我们要不要跟上去?”   梁公子一挥折扇,道:“去知府衙门。” 第五十二章 梁连   汹涌的人群中,三人随波浮沉。烟尘滚滚之处,都是尘世喧嚣。   只是许仙不理解的很,小青为什么看别人耍大刀,都能看的兴致勃勃,那几下子在他眼中连武艺都算不上,最多只是把式。但这不妨碍小青随着众人叫好。再拉着白素贞和许仙的衣袖去看别的热闹。   许仙和白素贞对视一眼,也只得由着她。   东瞧西看,在广场上走了几圈,三人手上都拿着一串红艳艳的糖葫芦,都是小青要买的。白素贞随手将糖葫芦送给旁边一个眼巴巴瞅着糖葫芦的小屁孩。许仙尝了尝,觉得这味道远不及小青口中那馥郁的异香。反倒是小青吃的起劲儿,让许仙猜想,那味道,她自己大概感觉不到吧!   “铛”终于一声锣响,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开始向戏台围聚过去,好戏就要开场了。   小青皱眉道:“这么多人啊!”这下想要挤过去可不容易。这时来了一个小厮上来道:“许公子,您快过来吧,我们园主都等急了。”引着许仙三人绕过人群,到戏台后侧,廖秋正忙着安排最后的事宜,见许仙过来也只是微一颔首,就又专心同眼前的优伶讲戏。   许仙也不欲打扰,随着小厮沿着一条小径穿过戏台。   这条小径是专门留下来方便贵客前来看戏的,不用和别人拥挤。穿过戏台,只见台前设了不少雅座,已有不少人落座。见许仙三人过来,不管认不认得纷纷拱手,称一声“许会首”   许仙亦笑着拱手回礼,同二女到一张方桌边落座,此处位置极佳,正适合观看。桌上摆放了新鲜的瓜果桃李,供众人食用。小青已挑了一个大大的水蜜桃,自顾自的啃了起来。   青白二女份坐于许仙左右,虽然在座的也有不少女眷,其中亦不乏姿容秀丽者,但与她们相比却显得黯然失色。白素贞难免给人只可远观的感觉,但小青言笑无忌,青春活泼的模样,却着实让不少人动了心思,但看看许仙,这点心思也只能收着了。   小青又是一个劲的向许仙打听将要表演的内容,许仙只是笑而不答。她又越过许仙压低了声音同白素贞言笑着什么,碧波似的眼眸不时横许仙一眼,逗得白素贞望向许仙也露出笑容。   二女的榛首在许仙身前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两张绝美的容颜含笑凝眸,细细的银铃声传来,让许仙好生后悔,没有将天耳通修成。抽抽鼻子,隐隐约约间有暗香袭来,仿佛两种不同的想起缠绕交杂在一起,构成一种莫名的诱惑。   又等了不少时候,将观众的胃口吊的高高的,才又听一声锣响,熙熙攘攘的人群立刻安静了许多。又懂行的却知道,还要等第三声锣响,才算真正开场。上来几个戏曲艺人表演了口技相声之类的几段垫场,压轴大戏还要放在后面。   “铛”终于等到了第三声锣响,戏,终于开场了。   戏台之下,万头攒动,观者如潮。此刻却是寂然无声,只凝神定气,观看着台上的表演。   有素衣女子扮作窦娥在台上曲唱,声音清亮而柔婉,万众瞩目,至此一声。随着诸多人物的登场,故事慢慢拓展开来。   这戏码虽然是许仙写出来的,但他毕竟是穿越而来,而且对故事的剧情了若指掌,总是无法像身边的人那样投入。左右回顾,发现周围的人无不专心致志,像他这样的跑神的可以说是绝无仅有。   不过反过来想想,自己小时候第一次看电影,第一次看武侠小说,其专注丝毫不下去此吧,虽然再回过头来去看的时候,发现并不如自己回忆中的那么美好,但也是弥足珍贵的记忆。   天色渐渐入暮,几声昏鸦聒噪落入远山之中。今夜无月,码头上只有几点渔火,唯有戏台上那一片的火光,照耀着每个人的眼睛。窦娥含冤、戏文入悲之时,万众如染疾病,郁愁凄苦。连活泼好动的小青也目不转睛的瞧着故事的发展,而白素贞绝美的脸上也染上一层忧色。   待到窦娥受刑,将死之时,控诉天地那一套唱词,连许仙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去,台上这优伶的嗓音极好表演极佳,脸上冤屈激愤之色,连许仙也为之动容。   忽然觉得手上一暖,原来白素贞情不自禁抓住了他的手,在一片灯火的闪耀下,她的眼中似乎闪烁着晶莹。许仙不禁苦笑,这也太入戏了吧,但四下一瞧,坐在台下的女眷,有一个算一个,个个泪如雨下,压抑着泣声,拿着手帕擦拭个不停。就连大老爷们,都有几个红了眼圈的。   唯一例外的便是小青,瞪大了眼睛,怒目而视,一副要上去扁人的样子。   许仙苦笑摇头,右手将白素贞的玉手握在手心,只觉得入手之处,柔若无骨,微凉如玉。白素贞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冲他微微一笑,心绪平静了不少。许仙却忽然觉得大腿上一痛,原来是小青情难自禁,素手却如铁钳一般。许仙只得将左手拍拍她的手背,她才放松了些。许仙犹豫了一下,干脆也握在手中。只觉得小青的手略消瘦些,似乎也更有力些,握在手中却是一样的柔滑微凉。   两只手中不同的体味,让许仙顿时将台上的种种丢到了九霄云外。时下灯光昏暗,但在三人眼中自然与白昼无异,白素贞余光扫处略有所觉,玉面一红,想要抽回手去,却被许仙攥住不肯撒手,也就由了他。   小青刚察觉时也是一样,却还拿余光小心翼翼的瞧了白素贞一眼,却见她只是专心的瞧着戏台,终于没有抽回手去,反用力握了一握许仙的手,让许仙感到一阵生疼。   待戏演到窦娥沉冤昭雪,惩治恶人。众人如大病霍然而愈,脸上欢畅之情,莫可名状。待到唱完最后一句,曲声一凝。   整个场中也仿佛凝滞了一般,众人还沉浸在曲中的世界。终于慢慢迸发出叫好声,如巨石投入平静的湖水,场中轰然雷动,都是叫好之声。   白素贞同小青不约而同的抽回手去,低着头脸上都有些忸怩之色,相比于其他桌的叫好,他们这一桌要显得安静许多。许仙摸摸鼻子,找个话题道:“编的还不错吧,没像小青说的那样出丑。”   白素贞也夸赞道:“汉文,你写的真是好极了。”   小青也点点头道:“还不错嘛。”竟也极为难得的赞扬了许仙。   被她们一并称赞,许仙挠挠头,也有些不好意思。而后芥子园的园主廖秋领着众优伶又上台,谢过乡亲父老的厚爱,又道:“诸位可知,做出此曲的是什么人吗?”卖了个关子,才一指台下,道:“正是名闻天下的许仙许公子。”   将许仙请到台上,而后自然是大大的宣传一番,“千金买曲”这样的事当然是不能不提的。令许仙惊讶的是,但就技巧而言,他的宣传手段丝毫不下于后世的广告公司,一番东拉西扯却能让众人听的津津有味。   最后将话语权让给许仙,许仙望着台下一片乌压压的人群,众人的目光一起凝聚过来,莫名的就有些不自在,当着这么多人说话,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对许仙而言都是第一次,若非修道有成,神凝气定,真有可能说不出话来。   许仙定了定心神,整理一下思绪,道:“诸位乡亲父老……”他一开口,廖秋就是一惊,没想到许公子文质彬彬的模样,声音竟然这么大。   却不知许仙在言语之间自然而然的带上了大雷音术的法力,却不仅仅声音极大而已。佛祖凭此弘法的时候,鸟兽亦为之驻足,称之为口灿金莲,妙语生花。事实上自然不可能有莲花吐出,只是对其威力的形容。   许仙虽远不及佛祖,也是入了门道,在台上备述自来苏州的种种经历,编书之艰辛与不易。初时还有些滞涩,慢慢就流畅激昂起来,因是诚信不欺之言,愈发加强了大雷音术的威力,虽然一板一眼不及廖秋的巧舌如簧,却更使得众人信服,而且许仙几个月以来,义诊无数病患,早已立下了口碑,更增添了说服力。   台下不同于方才表演戏曲时的安静,只听无数响应之声,有时甚至要高过许仙的雷霆之音。让旁边的廖秋也有些惊讶,没想到许仙竟然能有这样的号召力。   并不是有多么大的权利,也没有多么大的智慧。这也绝非权利或者智慧所能达成,只因“爱民者,民爱之;惜民者,民惜之;”   白素贞凝眸相他,亦觉得与有荣焉。这是我白素贞所选择、所钟爱的男子啊!   许仙又将参与编书的全体大夫,一起请到台上。这群大夫虽然从来不缺少感谢,但是站在高台之上,受这千万人欢呼赞誉,却还是平生第一次,长袍之下腿都是软的,谁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觉得头晕目眩的厉害。总之一句话,“太有面子了”,以至于大部分人到老了还对此刻的场景念念不忘,但总忘不了带上一句,当年就许国公就站在我边上。   接下来的募捐大获成功,不单单是家资丰裕的士绅,更多的是普通百姓,一个个上台来,少则几文,多则几两的一点点积累起来,无论多少,许仙必索其姓名,录于纸上。后来请石匠刻成巨碑,立在三皇祖师庙中。   但最后得到的钱数,令许仙也吓了一跳,这样的话,加上卖曲得到的一万五千两白银,支撑到编完这本书丝毫不成问题,还会有不少节余。廖秋笑问道:“不知贤弟打算如何使用这笔钱?”   许仙但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廖秋眼中一亮,“好个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你若为官,当是万民之福。”   “只要我在一日,便要许仙为不得官。”知府衙门中,一个青年公子淡淡的说,却正是在一品轩同许仙遇到过的梁公子。   陈知府在一旁陪着小心,道:“梁公子,话不是这么说,科举是国家取士……”   梁公子却忽然打断道:“你觉得我比潘玉如何?”   陈知府被他的跳跃思维搞得一愣,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潘玉来苏州的时候他确实见过,虽然他能成为苏州知府,是得梁王提拔,但毕竟也只是梁王派的边缘人物,更不想卷入派系斗争之中。潘玉来苏州,他这知府当然是要去见见的,只觉得如沐春风一般,才学让他这个进士出身的人也佩服不已。和如今面对梁公子的感觉,大是不同。   但又不能直接言出怕得罪梁公子,却也不愿太过趋炎附势,便推托道:“在下实不知从何比起?”   梁公子的眼睛危险的眯起,心中大是忿怒,他已从陈知府的表现中,察觉到了他真正答案,那就是自己不如潘玉。这却是他眼下最在意的东西。自那潘玉入京之后,自己就总得到这样的答案。   本来梁连凭着梁王的实力,在京中横行无忌,众星捧月一般。但自潘玉入京,情况就慢慢发生了改变。梁连与之明争暗斗了无数次,但无论文辞、诗赋、还是剑术武功,甚至于容貌,潘玉都要稳稳压梁连一头,赢得了无数的赞誉。甚至设了许多阴谋,耍了无数毒计,都被潘玉轻松识破。   但最让他恼怒的却是,每次相见,对方还能带着温和的笑容同他打个招呼,称一声“梁公子。”似乎从来没将他当做敌人,或者说根本没放在心上。以至于后来梁王也拿潘玉来教训他。失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发现自己并非同一级数的对手,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当他还在京城的销金窝中饮酒的时候,潘玉却已带着几个护卫,南下拉拢漕盐两帮,为家族谋取利益。而他此行的主要目的,却和潘玉一样,是为了拉拢漕盐两帮的势力,整治许仙本该只是次要目的。但在不知不觉间,两个人却都弄错了主次。   潘玉深心之中,来江南见许仙一面远比应付那两个帮主要重要的多。而梁连对潘玉的怨憎却使他加倍仇视许仙起来。若是寻常百姓,那构陷罪名抓进狱中就取了他性命。但许仙却是功名在身,文名传于天下,却不能够如此。   陈知府见梁公子面色变幻不定,却又后悔起来,我夸他两句有能怎的,何苦为这言语小事得罪这纨绔公子,正想补救两句,却闻梁连道:“陈知府,秋闱就快要到了吧!父王已有安排,到时你也是主考之一!”   组织乡试的是各省学政,赋予秀才资格。而主持乡试的却是由朝廷指派下来的,一般是主考二人,一为正,一为副。正主考非得来自京城,但副主考却可由地方大员担任。   陈知府明白他的意思,心中一惊,却为难道:“许仙他本是钱塘人士,该回杭州乡试才是。”   梁公子却冷笑道:“这一点你不用担心,他非得在苏州考试不可。”此时科举亦十分严格,并非是想在哪里考就在哪里考,有类似于“学籍”的东西,由各省学政把持。正常情况下就是许仙想在苏州参加秋闱都不可能,但只要将学籍转到苏州,许仙就非得在苏州考试不可。   陈知府眉头拧成一团,道:“王爷的意思是,要许仙落第?”主考存心想要一个学子落第,那真是太容易了。   梁公子摇摇头,狞笑道:“不,他会在秋闱中作弊,你在巡场之时,多加‘留意’就是。”   陈知府心中一惊,这是要自己诬陷许仙。科场舞弊,罪名可大可小,至少也是个“永不录用”,若是为了以儆效尤,充军流放也不是不可能。但他身为主考,想要诬蔑许仙作弊,也同样容易得紧,“我陈伦受圣上所托,为朝廷命宫,怎么能做出这等事!”陈知府猛地站起身来,却是色厉内荏。   梁公子却从袖中掏出一个红包丢在桌上,“听闻知府大人你近来喜得贵子,这份礼钱是我一点小意思,你可要保重才是。”说完竟然不管不顾,自顾自的走了出去。   陈知府望着桌上的红包,又软坐在椅上,深深地叹一口气。   自那次大会以来,许仙的日子过的甚是轻快,不单单经费问题得到了彻底解决,而且自那日以后,又有不少医道中人来到苏州,要共襄盛举参与编书。   这让本来在秋闱之前绝完不成的医书,能够在秋闱之前完成,也让他能省下不少时间,复习功课,准备乡试。而同青白二女的关系,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却又似乎变了很多。只是同白素贞的婚期依然遥遥无期。   一日饭时。   白素贞忽然道:“汉文,熬璃应该差不多已经融汇了水域,快要来太湖了吧!”   许仙心中略感歉意,这些日子只顾着忙自己的事,却忽略了她的事。“姐姐,明天我们去寒山寺吧!”   白素贞甜甜一笑道:“好啊!” 第五十三章 夏末   寒山寺是苏州的百年古刹,因其夜半钟而闻名。   只是因离苏州城较远,而且并非在什么名川大泽上,所以名声并不彰显。虽道是“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但世俗之眼又怎么辨的出仙与龙呢?   尽管这里有法源、觉远这样佛门中一等一的修士,和合二仙亦常光顾,但在世人眼中,也不过是一个寻常古寺而已。   近来一首《枫桥夜泊》却让这古寺的名声响亮了些,传为当代文豪许仙所作。虽然宣传的效应无法再短期内显现出来,但即便在千百年之后,世人也当因此诗而知此寺。   但无论如何,进香的香客总是多了些,香火也好了很多。   而许仙就打算做其中之一,这些日子忙于编书,亦有些焦头烂额,难得抽出些时间,也不乘舟驾马,自买了一条小舟,许仙权作艄夫,顺流而至此处,也为赏些两岸风光。   此时刚入了大暑,白日惶惶,天气炎热。   让青白二女也露出慵懒的姿态,躺靠在舟中的竹席上休憩。白色的纱衣与青色的绸衣在鹅黄色的竹席上铺泻开来,勾勒出蜿蜒的身姿,依稀带着蛇的娇柔。   让许仙回头不已。   在许仙的注视下,白素贞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想要起身,却被小青拦腰一抱,又倒在竹席上。小青将榛首靠在白素贞的香肩,“姐姐,再歇息一会儿吧,都是这家伙说要划船过来,浪费时间。”   白素贞宠溺的摸摸她的青丝,道:“那就再休息一会儿好了。”小青将头往她的怀里抵了抵,柔顺乖巧的模样是许仙未曾见过的。   于是许仙在划船的时候,总忍不住回头向舱中看去。白素贞索性放开了姿态,舒展腿臂显出极美的姿态,但那脸上的些许羞涩总是消褪不去。许仙若非操纵水灵之力,怕要将船划到太湖中去。好不容易到了寒山寺,许仙招呼道:“喂,到了。”   上次入寺的时候,是在夜间,并没有细致的观看,如今看来,寒山寺绿树环抱、碧瓦黄墙甚是清幽雅致。沿着石板小路直达寺中,院内青松翠柏,曲径通幽。沿着小径行至正殿,却是飞甍崇脊,据角舒展。   寂静清幽,果然是佛门圣地。   三人气质脱俗,相貌非凡,已有知客僧迎上来,许仙只说要求见法源方丈,那知客僧露出为难的神色,却还是将他们引到偏厅,过了一会儿,一个中年僧人进来,却是上次见过的那法源的弟子觉远。   觉远合十作礼道:“贫僧觉远见过三位施主,我师父近日正在闭关,不便见客,还望三位多多包涵。”脸上的微笑甚是和气。   许仙也不是非得见法源不可,只是想打听一下关于太湖的事宜,而那面色严峻的老和尚总让他想到自己那位师父,反倒是面前这觉远要亲和的多,适合询问。   各自落座,又寒暄了一番,许仙终于问道:“觉远大师,你可知道太湖的事吗?”   觉远好奇道:“不知施主要问的是什么事?”   小青耐不住性子,道:“就是太湖有没有水君?有的话,是哪个,我们现在就去扁他。”小青挥舞着秀拳,白素贞撇眉道:“小青。”   觉远转头望去,仔细一瞧,讶然道:“这位女施主道行精进的好快?”比之那夜所见,小青的气韵明显有所不同,“难道是女施主你想要做太湖水君?”又望向白素贞,“不然就是这位施主。”她们两个都是水中精怪,想要占据一片水域也并不奇怪。   白素贞道:“我们此番前来,就是想问问大师,是否了解太湖水君的情况。”不免提起那鱼怪所说的太湖传说。   觉远神色一动,失笑道:“我久居于此,对这太湖确实有些了解,但既然是传说,又怎能当真呢?这湖中精怪,实力都还不弱,也是三位好运,先降了那鲶鱼怪,削弱了太湖精怪的一份实力,它们若联起手来还真有些不容易对付。而现在要取太湖,却如探囊取物一般。”却是比他们还要有自信的多。   白素贞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小青面带喜色,许仙的心头莫名闪过一丝忧虑,却又想不出哪里出了问题,便对觉远谢道:“多谢大师了。”   觉远却是很好的人,又说起湖中七个妖王,拥有什么样的能力,都是什么东西所化,知道的一清二楚,并给他们提了一些的建议,令白素贞觉得受益匪浅。要知道每个妖怪总有些看家法门,她虽然不惧,忽然用出来怕是也有不小的麻烦,如今知道的一清二楚,那就容易对付的多了。   许仙好奇道:“大师您怎么知道这么多呢?”   觉远笑道:“在湖边住了这么多年,也算打过一些交道。”眼眸不由望向屋外的天空,似乎在回忆一些很久远的事。   许仙正要多问几句,这时一个小僧过来有请觉远,觉远道:“贫僧失陪了,你们随便看一看吧!”   三人又在寺中游览了一番,用了一顿斋菜,却没再见到觉远,有个小僧说觉远有事在身,无暇作别。三人才驾船回返。   轻舟漂流而去,许仙望着渐渐远去的寒山寺,陷入思索,半空之中似乎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线索,能够勾勒出一副图景,他却想不出这图景是什么。   舱中的小青催促道:“划船的,快开船啊!”   许仙无语,“划船的。”还真是高级的称呼啊!也逝去了心中那点思索,现在的情况来看,太湖确实是他们的囊中之物,或许是来得太容易,而多心了吧!   白素贞望着船头的许仙,咬了咬嘴唇似乎下定了决心,附在小青耳边说了些什么。   小青脸上复杂的神色一现,抢出舱外,道:“我来划吧!”似乎对许仙手中的船桨起了兴趣,随意夺过许仙手头的工作。   舟很小,小青胡乱舞动船舵让许仙随时有会被击中的危险。只得来到舱中,但为了让她们舒服,舱中却只有一张躺席。白素贞侧着身子,一双修长的玉腿在裙下交叠,一袭白色衣裙蜿蜒勾勒出曼妙的身姿。正以手撑着脑袋,含笑望着他,脸上却带着红晕,侧过身子,给他留出一个位置。   莫名的,很是诱惑。许仙也脸色一红,探身到舱中,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躺下,躺在她身边。   头枕着青花瓷枕,阳光透过竹篷,散碎的落满衣襟。   偶尔有芦花的香气飘来,却比不上身旁的暗香凝聚,依稀明白了那句“有暗香盈袖”。   许仙的身体不敢稍动,一动便会触到她的身躯,却感觉她眨着黑色的双眸正望着自己。   白素贞道:“汉文,璃儿就要来了呢!”   吐气如兰花。   许仙倾听了枕下的涛声,试图让心平静些许,道:“额,到时拿到太湖,去向那位龙王大人领赏吧!传说中的修炼之法啊。”   白素贞眨眨眼道:“很谢谢你啊!”   许仙道:“我根本什么忙都没帮上,反而一直麻烦你。”说到这里不禁叹一口气。   白素贞道:“不,帮了很多忙呢!”声音轻下来“若不是你,我体会不到这红尘的美好呢!能和你相逢,真的很好啊!”   笑容恬淡,舱中的气氛有些奇异。   此情此景,许仙不禁道:“十年修得同船度,百年修得共枕头眠。我们可是修了一千多年的缘分呢!”不,或许还要多,是穿越时空与光阴,在此时此刻相逢。   白素贞念叨了一遍,眼波转向别处,轻轻的道:“等帮璃儿收复太湖之后,会有一个吉利的日子啊!”   许仙的浑身一震,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转头望向身边的白素贞,却见红晕已经染红了她的耳梢。但一双如水的眸子,却没有闪躲的同他对视。   “哪时,我们就成婚吧!”可以永远在一起。   俏立在船头,却一直竖耳倾听的小青,手上一顿,低下头,刘海在额前投下一片阴影,而后仰起头,露出一个洒脱的微笑。   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说呢?   白素贞望了一眼舱外的小青,将青丝撩至耳后,露出精致的侧脸。附在他耳边,用极轻的声音道:“上次擅自答应你,青儿不高兴了很久呢。”   许仙了然,这种时候还要去体会别人的感受吗?   似乎是因为没有得到许仙的回答,白素贞又问道:“那个,你觉得呢?”黑漆漆的目光中满是柔柔期许。   这个时候,谁会说不呢?许仙点头,道:“好啊!”   白素贞就微笑着,温柔将榛首靠在他的肩头。   许仙身体一顿,低头却见她绝美的容颜上,长长的睫毛在黑色的湖水上投下翳影。淡粉色的唇角带着温柔而羞涩的笑容。酥胸随着流水起伏,平静而安详。宛如春风化雨,使人心神陶醉。   这轻轻的一靠,仿佛包含着全部生命的重量,许仙犹豫了一下,伸出手臂,穿过她乌黑的秀发,揽住她的香肩。   时间仿佛停止了,船底水声哗哗,许仙心中一时是波澜不兴,一时是惊涛骇浪,连自己都弄不明白的感受。而后过了一会儿,发觉她的久久不语,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她已经睡着了。   鼻息微动,原本圣洁优雅的姿态消去了几分,反而多了几分婴儿般地纯洁与无暇,唇角还带着淡淡的微笑,是在期许明天吗?还是和自己一样,享受幸福。   小青这才回过头来,皱着鼻头恶狠狠的瞪着许仙,许仙还给她一个灿烂的微笑,让小青也是一愣,深深地望了一眼熟睡的她,也不禁露出微笑来。   此情此景,便可名为幸福吧!   觉远回到禅房,法源方丈正在敲着木鱼,念着经文,做每日功课。   觉远静坐片刻,木鱼声一停,法源开声道:“他们走了?”   觉远恭敬答道:“师父,他们走了。”   法源慢慢张开双眼,眸中金光流动,质问道:“你要他们去取太湖?”忽然之间散出一股莫大的威压。   觉远微微俯首,道:“是,太湖对我们已是无用,不妨让他们取了。”口气却丝毫不软。   法源又慢慢阖上了眼睛,微微道:“罢了,只要不是龙族,任凭他们去取好了。你去吧。”木鱼声继续响起,法源对于这个徒弟,还是很满意的,很有几分他当年的脾性。   觉远却不动,忽然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师父又何必再做计较呢?”   法源猛张目,做金刚怒目之色,手下木鱼裂开,道:“当年奇耻大辱,又怎能忘怀,我留在太湖就是要看看,那孽龙是怎么死的。”   觉远知道自己不可能劝服师父,便道:“听闻用不了多少时候了,到时候师父就可达成心愿,离开这太湖了,泛游四海。”   法源青色严峻的脸上也显出一丝柔和,不知是因为“那个时候”,还是“泛游四海”只是道:“不过到时候,还要取回一样东西才行。”   又是数十日过去,转眼之间炎热的夏季已经进入最后的时节,马上就是立秋了。   而今日却是大雨如瀑,从一大早就下个不停。许仙没有出门,并非因为这雨水,而是等着一个人的到来,望着这雨水,他似乎已经能嗅到她的气息了。   小青望着青色的天空,撇了撇嘴道:“龙就了不起吗?”心里其实是很羡慕的,这种与生俱来的御水能力,是她望尘莫及的。   龙行有雨,虎行有风。   熬璃已经收复了诸多水域,马上就要来太湖,进行她的最后一战了。不,或许这才是开始,长江,黄河,有无数的艰难险阻在等着她。   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已经积了很深的水。有行人披着蓑衣,沿着墙根水浅处,慢慢的走着。蓑衣之下是上好的绸缎,蓑帽下一张年轻的容颜紧紧皱着眉头,却是金圣杰。   他昨晚在醉花荫喝了一夜的花酒,却不妨早上突然下起大雨,他在店里偏偏还有一宗重要的账目要处理,这天气马车也行不得,只有独自冒雨前行了。   蓑衣在这样的雨水中聊胜于无,不一会儿就浑身湿透,五步之外就是一片茫然。   “铃!”   雨声轰鸣作响,金圣杰忽然听到一阵异响,惊讶抬头,极目望去,却见一个黑影越来越近。   马车?   一辆四驾马车沿着大街,迅速穿过厚厚的雨幕,同金圣杰擦肩而过,又静静的没入雨幕之中,却没有溅起一点水花。   但就在那一瞬间,金圣杰看到了马车的形状。   四匹马皆为白马,浑身无一点杂色,神俊无比,身上带着点点鳞光。马车装饰的极为华贵,刻画着云龙之纹,四角挂着银铃。金圣杰所听到的那声响,就是由它们发出的。   驾车的车夫面容丑陋而威严,却没有佩戴任何雨具,就那么不遮不避的坐在外面,任由雨水的冲刷,经过金圣杰时才冷冷的扫视他一眼。   金圣杰浑身颤了一颤,又惊讶的望向街心,难道这里的积水反而比较浅吗?刚才马车的车轮似乎一点都没有被淹没,试着向街心走了走,一脚踏在一个深深水洼中,“噗通”一声跌在积水里。   远远的,似乎有一声悦耳的轻笑传出来,透过雨幕,洒了一路。   马车停在许府门前,一只莹白色的绣鞋点在水洼上,荡开点点的涟漪。   许仙心中一动,跑到门前打开大门。   白色的身影立在雨中,娇俏的容颜微笑着,如一朵莲花的盛开。   白色的衣裙繁复而华美,不复当初相遇时的简朴,用锦绣质地绘制出美丽的纹路,玉带缠腰,华冠冠首,仿佛帝王的服饰。而她的眉目之间,少了几分懵懂与蛮横,多了几分狡黠与灵慧,并隐隐约约透出帝王一般的高贵与威仪,不,那是她与生俱来的,龙的威严。   虽然看起来,还是那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那个会在初雪的夜晚流泪的小女孩,那个吵着吃包子的小女孩,但有许多东西,都已经不同了吧!   许仙在心中默默道,“熬璃,好久不见了。”欢喜从心底泛起,脸上就带上了微笑。   然后熬璃张开了手臂,向他奔来。许仙心中亦有些激动,上前两步,张开手臂想要给她一个拥抱。   然而……   熬璃同许仙擦肩而过,扑入白素贞的怀抱,娇声道:“白姐姐,好久不见啦!”白素贞一讶,也笑着抱住她,笑道:“璃儿变漂亮了呢!”   许仙石化,随即安慰自己道“没事没事,妹妹比较亲姐姐是很正常的。”   熬璃在白素贞柔软的怀抱里蹭了蹭,眼光一闪,坏笑了一下,脱出怀抱。双手下持,对小青躬身道:“小青姐姐,也好久不见了。”很有礼貌的行了一个礼。   小青一愣,点头笑道:“是啊!”她和熬璃其实并不是特别的要好。   许仙呆滞,随即想到:说不定是因为相貌有点改变,所以一时之间没有认出来。但这下该轮到我了吧!   熬璃牵着白素贞和小青的手向门里走,“快吃饭吧,我肚子好饿。”   许仙站在门外,慢慢抬起头,啊,秋天已经到了吧!   白素贞和小青被熬璃拖着,止住脚步,望向许仙那萧索而寂寞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些可怜。   熬璃沿着她们的目光,用充满天真的语气道:“啊,那个人是谁啊?是佣人吗?”   佣人!许仙猛地握拳,这死丫头!   熬璃用手指点着下巴,做出思考的样子,道:“有点眼熟啊,在哪里见过呢?哎,完全想不起来了,算了算了,反正也是无关的小虾米。”   小虾米!许仙回头,眼中燃烧着鬼火,浑身散发着可怕的杀气,口中低吼道:“你这是自寻死路!”   熬璃吐舌头,“你咬我啊!”   拳来,脚往,黑虎掏心,青龙探爪……   两人殴做一团,白素贞抱着许仙,小青抱着熬璃,好容易把他们分开,许仙还挣扎着想要给一个熬璃勾拳,只是脸上已经添了几道血痕,熬璃亦要他再见识见识龙爪功的厉害,只是右眼圈有点淤青。   白素贞将他扣在怀里,柔声道:“好了,别闹了。”   许仙浑身一僵,方才还没有察觉,此刻却能清晰的感受到背后的丰挺而柔软的雪峰,夏日轻薄的衣衫,使他那被增强触觉几乎能感觉到那两点微凸。   白素贞察觉到他的想法,脸红了一下,却没有立即推开他,而是敲敲他的脑袋,微嗔道:“又乱想。”才放开了他。轻抚了一下脸颊,拭去那几道伤痕。   熬璃惊讶的望着这一幕,道:“你们!”   白素贞又拍拍她的脸颊,怜惜的默默她的黑眼圈,也随即消没了去,道:“还不道歉?”   熬璃抱臂,扭过脸道:“姐姐和许仙纠缠不清,还偏听偏信,我才不会趋炎附势呢!”撅着小嘴,斜眼瞪着许仙。   许仙从方才的销魂状态解脱,对熬璃的成语水平很是无语,却道:“昨天我专门买了很多东西,准备做上一大桌菜,今天在家里好好吃一顿……”这丫头看起来很有钱的样子,事到如今,这一招大概对她没用了……   熬璃猛地凑上来,双手相握,双眼亮晶晶的闪啊闪,“什么菜?”   许仙抚额,我果然还是高估你了。“要说起菜,那可有的说了,鱼香肉丝,宫保鸡丁,红烧肉,糖醋鱼……”   熬璃拉着他的手往门里拖,“快去做,快去做。”   许仙心中微动,还是那只可以轻易握在手心里的小手,但很多东西都已变得不同了吧!   熬璃回头道:“还少了一样啊。”眼中闪动着狡黠的光彩。   “什么?”许仙不禁皱眉,这样的天气,现在要去买的话,可不容易。   熬璃眨眼道:“包子啊!”   许仙一愣,而后微笑,“好,那就包包子。”   即便笼罩着乌云,天空的心里也一定藏着一轮温暖。任凭光阴流转,你我心中总有些东西,永不磨灭。 第五十四章 银身   为了招待熬璃,许仙昨天专门买了一大堆的食材,足足可以供几十人的饮食。   白素贞带着围裙、手持汤勺,对许仙道:“汉文,把姜丝递给我。”却见许仙望着自己发愣,不禁笑道:“还不快点,璃儿要等不及了。”素手调羹,慧丽无边。   许仙连忙把刚切好的姜丝递给她,熬璃扯扯他的衣袖问道:“喂,许仙,你是怎么回事啊?”一副小大人的样子,用上了在水中教训属下的姿态。   许仙自然不吃她这一套,推着她道:“大人的事儿小孩子不懂,到一边玩儿去。”不等熬璃发怒,把刚切好的熟牛肉给她一块,“拿去吃吧!”   熬璃坐在一边的小板凳上,恨恨的撕咬着牛肉,乌溜溜的眼睛在白素贞和许仙之间转啊转!   花费了一番功夫,终于完成一顿丰盛的午餐,喂饱了熬璃这饕餮之徒,几个人一起坐在檐下,喝着小青泡好的清茶,望着檐外哗哗的大雨,心里都感觉很是平静。   熬璃舒展身子,“好饱啊!”倒在白素贞的怀里。白素贞轻轻抚摸熬璃微微鼓起的小肚子,入手之处很是柔软。   熬璃舒服的嘟囔了一声,干脆翻了个身,往她怀里蹭了蹭。让许仙和小青看的羡慕不已。   小青心不在焉的道:“什么时候开始行动呢?”   许仙道:“我已将龙躯调了过来,随时都可以!”几人联手,特别是依靠白素贞的力量,取得太湖应该是探囊取物一般吧!再加上熬璃手下的虾兵蟹将和太湖中那一头鲶鱼怪,恩,没有问题。   白素贞将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嘘”的姿态,原来熬璃已经睡着了。轻声道:“今晚休息一夜,明天就开始吧!趁着这场大雨,湖上不会有什么人。”   若在太湖上大战,一定会引起惊涛骇浪,若是那时候湖上还有渔船,定然不能幸免,说不得要误伤人命。而在这样的大雨中,自然不会有渔船出航。   许仙点点头,便站起身来,道:“我再去准备一下。”   小青犹豫着望了白素贞一眼,白素贞露出一个意味难明微笑,小青脸色一红,也随之离去。只留下白素贞兀自坐在檐下,望着雨幕。   比之明日的大战,更令她在意的是,“要嫁人了呢!”   许仙来到房中,这些日子除了编书,修行上他也没有放松,特别是金身的改变,最令他觉得诧异。   又试验了一次金身,或者说“银身”。因为主星的改变,而导致金身的颜色改变,他还从没听说过,但这却在他身上真切的发生了,或许是因为他的“金身”本就是来历不正的缘故,一直以来也没法确实修行。   而且如今“金身”样子也不再是原来的样子,而像是一套笼罩全身的鳞甲。这是前些日子,许仙在发现金身的颜色改变之后,好奇形状是否也能改变,一番试验之下得到的结果。   正常情况下,能修出金身的都是极为虔诚的佛教徒,金身的样子自然保持原貌,也就是以心观照出的佛像,没有人会试图改变这种情况,就是许仙这个半路出家的俗家弟子也没想过。兴起一试,发现外形竟然真的能够改变。   因为就算是神秘的金身,说白了也只是能量的聚合体。许仙早就嫌弃原本的金身,样子太难看,就干脆改变了一下。因为奥特曼的样子太无厘头,就改成现在这样,银甲将军的模样。   由于并非是真正的盔甲,金身的防御力也和形状没什么关系,得以让许仙发挥他的全部想象力与虚荣心。流线型的甲胄布满了细密的银鳞,银靴与甲手状成层叠,再加上龙形的头盔与只露出双眸的面具。端的是华美无比,再无之前的“老土”模样。   许仙改变金身形状的时候,遍寻了大脑中前世所玩的诸多游戏,终于造出这么具有视觉冲击力“铠甲”。这种铠甲若在现实中打造出来,身在其中的人想动一下都会为难,也只有在游戏里才能设计出这么夸张的形状。而“金身”和人本就是一体的,自然不会有这个顾虑。   且不说法海见到这副“金身”,会不会有清理门户的冲动,就是许仙自己也常觉得不好意思,生出“会不会太拉风了一点?”这样的顾虑。以至于只在一个人的时候臭美过,又在屋里转了两圈,才散去金身。   却不妨门外一双碧色眼睛,正惊讶的望着这一幕,心道:这是什么东西,不过,样子还挺漂亮。   许仙又去取了追星剑,追星剑的变化也十分的有趣。随着自身主星的变异,再加上白素贞那一口月华吐在剑身上,使得追星剑都发生了某种程度的改变。而且不同于“金身改变”那样的华而不实,追星剑的威力明显得到了不少提高。   许仙“噌”的抽出长剑,白色的剑光却不像往日的煊赫,而是收敛了许多,凝聚在剑刃之上,如同一汪月光。轻轻舞动一下,月光荡漾开来,不闻破风之声,却有尺余长的剑芒溢出。   许仙曾以金铁试这剑芒,没有任何阻隔的感觉就将金铁破开。若以月灵之力灌注其中,更能轻易挥出一丈多长的剑芒。许仙还没有试过用“兵”字诀,强化过的追星剑能产生怎样的剑芒,但定然不会差了。   而且许仙也已经感觉到了其中灵的凝聚,近乎活物的浅薄意识。许仙想了想,干脆将他积累下来的“水魂”全部灌注其中,一道蓝色的光华闪过,就清楚的感应到那意识的成长,能够回应自己的意识。   许仙一松手,剑就自己悬浮在空中,随着他的念头,如鱼一般在室内游动,并不需要任何的手势或者口诀,就实现了简单的“御剑”。而最大的好处是,就是许仙不操持的时候,剑也能凭着简单的命令与本身的意识,进行攻击与防御,可以省下不少精力。   许仙并非剑修,以前倒是遇到过一个剑仙,燕赤霞。也只是得到了一套不错的剑法,并没有深入的学习御剑之道。但许仙却也能够体会,一旦能够御剑,攻击能力就能得到极大的提升。《猿公击剑图》上的技巧全几乎都可以舍弃,转而追求更高的技巧。   御剑不仅仅意味着攻击距离的加大,更大的优势是不受身体的局限,不需要防守,不需要回气,可以在从任意角度进行攻击。自然就占据了很大的优势,几乎立于不败之地。   但对许仙来说,因为只是初窥门路,操纵起来还不能圆转如意。而“兵”字诀,需要持剑才能爆发出全部威力,再加上金身对于力量的加成、灵力的灌注等等这些缘故,还是持剑时的战力更强些。   但御剑却给他打开了一条新的道路,或许有一天再遇到燕赤霞,可以向他讨教一下。   许仙这么想着,忽然心中一动,伸手握住剑柄,回身一挥,剑气削断门闩,房门洞开,露出小青花容失色的俏脸,随着剑灵的增长,这剑上降妖除魔的威力也越发增长,小青固然是道行增长不少,但面对这把剑还是感到一阵寒意。   小青瞪了许仙一眼,跺跺脚就要转身离去,却被许仙握住手腕,问道:“最近怎么啦?”   小青挣脱束缚道:“你就要同姐姐成婚了,以后对我,对我还是放尊重点。”   许仙先是愕然,而后失笑道:“青儿,可是你先对我不‘尊重’的。”自从寒山寺归来,二人之间便少了亲密,原来是这个缘故。   小青浑身一颤,道:“不许叫我青儿。”而后低下头道:“我是认真的,别的女人我管不着,但我不能,不能……”声音慢慢变低,心中有些失落,眼神也黯淡下来,自打寒山寺回来,她就一个人寻思了好久,而这,就是最终的结果。   看她黯然模样,许仙心里蓦地一痛,叹口气道:“如果我说不同意呢?”   小青猛地抬头,道:“哈!你凭什么,本姑娘只是来跟你说清楚,不是来问你的意见。”那嚣张的姿态在许仙的目光下没有支持多久,就软下来,别过头去,脚下没有动,但心里却有点酸酸的。   许仙叹道:“傻丫头。”   小青怒道:“也不能这么……唔”却已被拦腰,吻上。她的嘴总是很硬,话总是很狠。但只有含在口中,才会发觉她的唇是那样的软,舌是那样的甜。   他的拥抱来的并不是很快,在以她的反应能力,简直可以算是很慢。但偏偏无法逃避,无法躲闪,或许是因为太习惯了吧,轻易的被他捉住,无论是身体还是唇舌,接着身体也柔软下来,不自觉的反抱住他。   她半开半闭的秀眸中,已是水波荡漾,直到唇分,才显出羞恼的光,双手推在许仙胸口,想要离他远一点,许仙却没那么容易松手。反而拍拍她的翘臀道:“别动,老实点。”虽隔着一层纱裙,但入手之处的滑腻与弹性还是让许仙赞叹不已。   “啊”小青惊呼一声,连忙拿手护住臀部,两人相拥亲吻了无数次,但许仙一向讲究分寸,这样的轻薄还是头一回。小青不由睁大美眸,惊讶的望着许仙,一时之间呆在那里。   许仙道:“到这种境地,已经没办法后退了。”是的,无论最初那一吻是出于玩笑、偶然、愚蠢还是色心,而后的种种却也无法就此搁置,就算她可以划清界限,他也没办法再后退了,而且她方才的表现也坚定了他的想法。“你后退,我就只能前进了。”手沿着腰肢下滑。   小青猛地用力推开他,红着脸骂道:“你混蛋,白痴……这是最后一次了,知道吗?以后别想靠近我。”   许仙暗叹道:这时候再没点作为,岂不是禽兽不如。只道:“你不会离开我们吧!”   小青道:“我当然不会离开姐姐,但这和你没一点关系。”言罢转身离去。   许仙微笑道:“那就没关系,最后一次吗,我记住了。我叫你青儿,可不只是为了占便宜。没关系,时间有的是。”   小青正往外走,闻言身体一顿,回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扬长而去。但摸摸胸口,为什么会有一点高兴呢!特别是那句“我叫你青儿,可不只是为了占便宜。”让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哼,说得好听,还不是一直在占便宜,还竟敢乱摸。”但心里却隐隐有一种预感,一种网中之蝶,逃脱不掉的感觉。而一只长着许仙脑袋的大蜘蛛,正吐出黏黏的丝线,将她一圈圈缠绕。   许仙收剑回鞘,整理了一遍符箓。想着方才的一幕,不禁摇了摇头,又回到廊下,白素贞还在安静的坐着,怀抱着熟睡的熬璃,望着那绵绵的雨瀑,似乎一无所觉,又似乎无所不知。   许仙走过去,紧挨着坐在她身边,轻轻把头靠在她肩膀上,轻声的道:“对不起。”   白素贞摸摸他的脸颊,微笑道:“没关系。”却又道:“如果是夫妻的话,应该是这样吧!”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又把榛首倚在他肩上。   许仙一愣,稍微搂了搂她的香肩,却闻她轻声道:“不要欺负我大度啊,以后会好好管教你。”   许仙笑着答道:“是,是。”   白素贞皱着鼻子,“恶狠狠”的道:“如果敢不听我的话,我就……”犹豫了半天,却想不出什么威胁的话,只能孩子气的道:“就再也不见你。”却觉得肩膀一紧,闻许仙道:“答应我,无论怎样,不要不见我。”   白素贞见他紧张的模样,心中一柔,轻声应道:“恩。”却又忽然笑道:“那就罚你跪搓衣板好了。”这是她在苏州这些日子,偶然间听到的。   许仙‘苦’道:“看来日子会很不好过啊!我用金身护体行不行?”   “不行。”   “那我跪云彩行不行啊!”   “不行。”   那我…… 第五十五章 赌斗   安静的午后一点点渡过,待到熬璃这条懒龙自睡梦中清醒,天已经快亮了。   不过当然,这是指平常的时候,今日因为大雨的缘故,天还黑的厉害。   白素贞道:“出发吧!”   许仙和小青点点头道:“恩!”   穿过黑暗的天幕,直到太湖南边的一处河口,河口下许多精怪载浮载沉,一见熬璃到来,纷纷作出礼敬朝拜之姿。   许仙心念一动,一条赤红色的巨龙自河水中升起,他落在龙头之上,抬眼一望,目中银光闪烁,刺破黑色的雨幕,看那浩渺无边的太湖之水。白素贞同小青落在许仙身边,交换了眼色,目光中都有些波动。   许仙微微颔首,身下的巨龙就动了,载浮载沉,当先向太湖而去,熬璃坐在一只大鳖的背上,对着水中的虾兵蟹将发号施令,紧随在许仙身后。竟也有了几分指挥若定的模样。   太湖南的水较浅,生者一片极大的芦苇,在风雨声中摇曳不定,在弥漫的水汽之中,宛如舞动的魅影。   众多精怪在熬璃的智慧下纷纷散开,拉开一张大网向着前方推进。这第一只精怪就在这片芦苇荡之中。   白素贞闭着双眸,持着《河图洛书》默默推算,而后睁开眼睛,玉指一指芦苇荡身处,身下的巨龙就改变了方向,向着那个方向游去,身后的熬璃手忙脚乱的指挥变阵。许仙和白素贞对视一眼,都露出一丝微笑。   芦苇荡栖息着不少禽鸟,受到惊动,惊叫着扑扇翅膀飞向天空。天色依旧黑的厉害,雨却下的小了一些。但云层如墨,似乎在酝酿一场更大的风雨。   白素贞眼眸忽然一动,道:“来了。”   许仙握紧了腰间的追星剑,小青了捏了捏拳头,三人一起望向眼波深处。   一声怪叫,“是谁!”这声音极为响亮,仿佛惊雷一般,却又似扯破了嗓子,使人听起来很是难受。   “哗啦啦”一声水响,一个黑色的巨影立于水面之上,圆圆的脑袋尖尖的嘴,即使在黑暗之中,身上的羽毛也闪着黯淡的光彩。   许仙知道,这就是他们要面对的第一个敌人了,号称“浮波大王”,原形是一只绿头鸭,藏身于芦苇荡之中,是太湖七怪中实力最弱的一个,性子胆小。   熬璃拍手笑道:“鸭子。”   许仙正要喊话,劝其投降。   浮波大王伸直起缩着的脑袋一看,黑暗中无数精怪的眼睛闪烁着毫光,特别是巨龙眼中赤色的光芒如同一对灯笼似的。浮波大王眼眸一动,俯下身子,二话不说,展开双翼,以极快的速度,向着反方向逃去。一边跑还一边怪叫“嘎嘎嘎!龙龙龙!”   鸭蹼踩着波浪,身子一歪一扭,却似轻舟破浪,转眼之间就只剩下一个黑点。   熬璃声音低落下来,道:“鸭子。”   龙首上的三人愣了一下,“跑掉了”。一起想起觉远所说的这绿头鸭的特技——速度非常快。但没想到它胆小如斯,竟然连话也不对一句,说跑就跑。鸟类的妖物大都以速度见长,如今就是要追也没什么意义了。   许仙道:“不用急,去下一个地方吧,一片片水域的扫过去,看它能跑到哪去。”有白素贞在,就是太湖七怪联手,也有八九分把握,更何况还有这么多帮手在,也不用什么谋略,横扫过去就是了。   巨龙继续前进,没过多久就穿过芦苇荡,进入太湖深处,但果然没有遇到下一个水君。白素贞掐指一算,指着一个方向,道:“都往那里去了。”   黑色的湖水中一处洞府,正聚集了几个形容怪异之人围坐在一张石桌左右。这些人有长又幼、有大有小。正是太湖其他几位水君聚在一起商量对策,平日无论如何争斗,但有外敌入侵还是要一致对外的。   一个红衣美妇道:“鸭子,你再说一次,到底是怎么回事,都是什么人。”   众怪一起望向一个眉发全绿的青年,却正是那浮波大王,畏畏缩缩尤是惊魂颇定的模样,闻言却道:“别、别叫我鸭子,叫我浮波大王。”   “啪”的一声巨响,一只青色的大手猛地拍在桌上“快说,你到底看见什么了,敌人有几个,把你吓成这个样子。”这手的主人身材极宽,却又很是健硕,特别是一对手更是奇大无比。   绿头鸭惊了一惊,对这精怪似乎有些畏惧,“我、我也没看清,只看到一只,不,一条很大的龙浮在水里。”   众怪神色都有些改变,龙意味着什么,他们都清楚的很。他们虽然都称为水君,但是只是各占了一片水域,无法形成对于整个太湖的统合,水灵之力也就凝聚不起来。对付一般的外来精怪倒是还能占点便宜。但若对手是龙的话,他们就几乎失去了全部的地利。   一个黄衣道人面上露出一丝不屑来,抚了抚胡须却并不言语。   这时,一个小人跳上桌,尖声尖气的追问道“然后呢?”这小人长不盈尺,浑身穿着银袍。身材虽小,口气却不小。   “然后,我就跑了。”   “跑了!”众怪一起投来鄙夷的目光,但想想这家伙一向如此,但凡有些风吹草动就跑的比谁都快。在太湖混战的时候,也是仗着会飞,东奔西窜,从不正面迎敌。   绿头鸭争辩道:“被吃了怎么办!啊,对了对了,我又想起来了,那龙头上站着三个人。”摸摸绿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刚才吓的忘了。”   这下众怪的表情更是难看,连黄衣道人的面色都变了一变,能把龙当成坐骑的会是怎样的对手。绿头鸭见众人色变,反而有些得意的道:“我说什么来着,打,打不了,就,就得跑。”在众怪的逼视中,声音才低下来。   众怪沉默下来,红衣美妇皱眉道:“那条鲶鱼怎么还不来。”   黄衣道人道:“且不管他,现在问题是,我们是战还是走?”   众怪都是思索,那红衣美妇道:“黄龙大王,你说呢?”对这黄衣道人还是有几分信赖。   绿头鸭道:“要、要不,我们还是逃吧!”想起那双黑暗中的红色眸子,他毛都竖起来了。他的法力其实并不弱,但是天性如此,也是无可奈何。   黄衣道人皱眉道:“逃?再往北就是长江,是龙王敖乾的所在。我等未得他的同意,就擅入长江,若是激怒了他,还不如自己抹脖子来的痛快。如今敌方势大,为今之计,我们只有放下往日纠葛,共同迎敌才有出路,诸位若信得过贫道,就请听我调遣。”   众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一起看向桌边的胖子,那胖子形状如球,一直不曾言语,此刻终于点了点头,道:“好,就依道长。”   许仙驾着巨龙,又行了二十余里,问白素贞道:“姐姐,还没到吗?”天色已经有了亮光,但还是阴沉沉的。四下望去只见碧波万顷,横无际涯。   白素贞凝眸道:“有人过来了。”   许仙运起天眼通往天际一看,道:“还是那只鸭子。”果然见得一只巨大的绿头鸭飞过来,却并不靠近,而是远远的徘徊。“恩?鸭背上还有一个人!”   黄衣道人站在绿头鸭的身上,摇摇的拱手道:“诸位道友大驾光临,贫道有失远迎,不知道友所来为何?”他是想再靠近一点,但绿头鸭为了保持绝对安全的距离,说什么也不肯,再近就要撂挑子不干了。   许仙也摇摇拱手道:“我等为太湖而来,劝道长早日归降,免伤和气。”争夺山脉水域,也没什么好客气的。心中思这黄衣道人的底细,号称黄龙大王,其真身当然不可能是龙,而是一条黄鳝,是太湖七怪中最为狡诈多谋的一个。   黄衣道人却也不恼,而是道:“未战便降,没有这样的道理。但混战之中,又免不了生灵涂炭,不如我等各出五人,赌斗一场,胜者就得太湖,败者任其去留,也免得多造杀孽。”   这就是他的计谋,对方有备而来定然配合默契,若是混战一场,而且还在龙威的笼罩之下,自己这方绝不可能胜利。特别是那白衣女子,更令他看不透深浅。唯有用这样的方法,才有取胜之机。   白素贞性子柔善,这样确实能免去不少杀戮,不由有些意动,秀眸望向身边的许仙。   许仙却笑道:“道长想用这田忌赛马的法子获胜,未免太小瞧我们了,我们现在有十成把握能够取得太湖,何必与你们打什么赌?”一边伸出手握握白素贞的玉手,示意她无需担心。   黄衣道人皱眉道:“你要怎样?”   许仙道:“打赌可以,但你们若败了,需得奉我身后这个小女孩为王,尊其号令。”   战争本身不是目的,战争是为了争取更多的利益。黄龙大王固然是别有所图,但许仙也不是没有想法。   熬璃的最终目标并非太湖,而是黄河,能够多一些人手,就多一些助力。但她如今的手下,都是在一些小江小河里收的,没有几个拿得出手的。而这太湖七怪修为不低,各有所长,都是极好的助力,不过想要全部收服却并不容易。   白素贞颔首微笑。熬璃一讶,而后呲牙笑了起来,心里有些美滋滋的。   黄衣道人皱眉思索了一下,道:“此事非我一人能够做主,我得回去商量。” 第五十六章 胜负   过了一会儿,黄衣道人又骑了那绿头鸭回来,道:“道友的条件太过苛刻了,我们都是修行有所成的妖仙,联手也未必会败给你们。就算敌不过你们,深山大泽,哪里去不得,何必遵从一个小丫头为王,若她要做王,便一个人来同我们斗一场,若是败了,由她摆布。”态度甚是坚决。   对方就这么拒绝,白素贞与小青一起望向许仙,不知该如何是好,让他拿主意。熬璃就算近来修行有成,又怎么可能敌得过他们五个联手。   许仙微微一笑道:“诸位舍得下太湖,又何必来同我磨牙,世上深山大泽虽多,也未必有你们的容身之所。若真大战一场,且看我们能擒下你们几个?”对方的态度看起来坚决,但明显已经拿出谈判的口吻,在试探自己的底线。许仙自然要好好跟他讨价还价一番。   白素贞不愿意多做杀孽,那许仙无论如何也会接受这个赌斗的主意,但这种心态自然不能被对方察觉。   两人唇枪舌剑了一番,终于敲定了赌注。“我们若败了,就答应在百年之内不再攻略太湖,若是胜了,你们也要在百年之内奉熬璃为王,不得背叛。”一百年的光阴,对一个凡人来说就是整整一生,但对一个妖怪来说,就不过是其中一部分,确实算不得苛刻。   但许仙心中别有他想,一百年,足够熬璃接手长江,再一统江南各大水系,实力的增长将是极为恐怖的,若是能在一百年中收复黄河,那天下水域皆归于她。这几个妖怪,到时候还能去到哪里呢?   黄衣道人微微念叨“熬璃吗?”这小女孩竟然也是龙族,不过年纪不大,不足为虑。便召出所有水君,而后双方各自立誓,许仙上前一步道:“好,你们哪一个先来?”   黄衣道人却说要先行退去,商量一下次序,到时候再来邀战。这也是双方商议好的,轮流出来邀战,对方必须接受。   水面又空了下来,白素贞道:“汉文,可我们只有四个人啊!”   许仙笑道:“我们三个各胜一场就够了,若是小青败了,到时候我再操控着龙躯斗上一场。”用成年巨龙的身躯在水中玩命攻击,没有要害不会疲惫,不信对方哪个能挡得住。   小青不满道:“为什么我会败,我看是你会败才对。”许仙冲她微微一笑,小青气恼的别过头去。   熬璃也蹦蹦跳跳的凑上来,“笨蛋许仙,为什么不让我上,我很厉害的哦。”   许仙摸摸她的脑袋,道:“先在后面歇一歇,有你耍威风的时候。”无论再怎么说要她去经历风雨,但真到了这种时候,又怎么可能放心的下。   雨又大了起来,交接在天地之间。熬璃吵闹着一定要出战,惹得白素贞来哄,熬璃只是不依。许仙神秘的道:“你是秘密武器啊!”   熬璃一呆,道:“什么是秘密武器?”   许仙道:“就是最厉害的,要放在最后面啊。”   许仙好容易把熬璃哄住,这时湖面上忽然出现一点红影,凝眸一看,只见一个娇媚的红衣美妇裣衽道:“奴家来领教公子的手段。”一双如水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许仙,嘴角含着销魂摄魄的媚笑“公子好个相貌。”   白素贞和小青一起望向许仙。白素贞撇眉,小青逼视,让许仙一阵挠头,熬璃扯着许仙的衣袖嚷嚷道:“不许去!”   只因许仙在某些方面,前科严重。   许仙无语道:“你凑什么热闹。”   面对二女怀疑的目光,许仙痛心疾首的道:“你们要相信我!”   小青“哼”了一声,转过头去。熬璃道:“许仙大色狼,一定败给人家。”   白素贞柔声道:“恩,你去吧!”许仙大是感动,却不想她接着道:“输了就不用回来了。”让他险些一头栽进水里,回头幽怨的望着白素贞。   白素贞为他整整衣衫,笑道:“好了,同你开玩笑的,快去快回。”   许仙抖擞精神,一踏步离开龙躯,自有云气生于足下,向着那红衣美妇迎了上去,心中念起这美妇的信息,号称菡萏大王,又叫菡萏夫人,本身是太湖中一截红藕,精于幻术媚术。但本身的战斗力并不如何强悍。   红衣美妇转身便走,伸手招道:“公子来啊!”   许仙感觉身后的目光又尖锐了一些,抹了抹头上冷汗,驾云直追上去。雨幕之中,水面上雾气朦胧,那红衣美妇的身影也时隐时现,许仙追出不知多远,忽然觉得周围景色一变。   四下一望,哪还有阴风晦雨,波浪连天。唯见阳光灿烂,荷叶无边。仿佛阳春三月的时节。不知不觉间已经身陷幻觉之中。   春风拂面,花香撩人,许仙不由心中赞叹,这幻术做的确实精致。乘着云彩行了又行,却唯有无边无尽的荷叶,与含苞待放的朵朵红莲,哪里还寻得到那菡萏夫人的踪迹。   许仙干脆停下,微微一笑,心中已有了对策。就在此时,水上含苞的荷花,忽然一齐开放,无边无尽碧色在转眼之间就化作了无边无尽的艳红,浓烈的花香逼人而来,嗅之神昏。   每一朵荷花之中,都坐一娇小女人,细看却都是那菡萏夫人,身上仅披薄纱,玉体隐现,做出不同的撩人姿态,观之意动。菡萏夫人嘻嘻笑道:“公子,快来找我啊!”莺声燕语,娇糯无比,却由万人齐发,闻之魂离。   这番变化在凡人眼中,真比神仙还要神仙。而这声、这色、这香,只是尝得一样,便使人神昏志聩,不能自已。   许仙却深吸一口气,哈哈大笑起来,大雷音运于其中,荷塘之上雷声滚滚,使得这无数菡萏夫人花容失色。   真正的菡萏夫人藏身于万千莲花之中,却并不惊慌,心中不屑道:“笑几声便可破得了千莲阵吗?今日便要困你在这里,看你能支持多久。”这幻术阵法并无一丝一毫要攻击人的样子,菡萏夫人亦不会主动攻击。却如人间的种种纸醉金迷一样,能够一丝一毫的消磨掉局中之人的志气。   许仙笑罢,从袖中取出一物,非金非玉却晶莹透亮,正是那照心境的碎片。照心境的光芒对于妖怪并无任何作用,但对破幻方面却有奇效。不过想要发挥照心境的这种能力,非得日月之力才行。许仙出马正是克制于她,但对菡萏夫人自以为是天下男子的克星,却不料正撞到枪眼上。   许仙捏着照心境的一角高高举起,银色的月灵之力注入其中,镜片闪耀出银色的光芒,湖面之上升起一轮明月。月光照耀之处,一切景物都在扭曲变幻。   菡萏夫人大惊,只觉灵力被迅速的消耗,却没想到许仙竟有如此异宝。   银光忽的收敛,凝聚成一点,握在许仙手中,猛地一划,这副阳春三月,荷塘碧色的图景就被撕开一条缝隙,露出一线乌云暴雨的太湖,却又迅速的缝合起来。   菡萏夫人“啊!”的一声痛呼,仿佛杜鹃泣血。   许仙手上却丝毫不停,连画了几下。   “啊……不要……啊……”荡人心魄的痛呼声连连响起。   许仙很是无语,想起一些动作电影,这样划下去虽然必胜无疑,但似乎有点变态的嫌疑。   “公子就如此狠心吗?奴家认输还不行吗?”一声幽怨凄婉的呼声,荷塘之上不知何时出现一座小小的水榭,水榭四面轻纱笼罩,随风飘扬,隐隐约约见得中间一个模模糊糊的窈窕人影,那声音就自水榭中传来。   既然找到了正主,许仙停止施为,飞身水榭之中,拨开纱帐,菡萏夫人正在其中,只是看到其中的情景让许仙也不禁愣了一楞。   菡萏夫人半躺半坐于竹簟之上,双手捧着心口,皱着眉头似乎还在隐隐作痛,轻薄而红纱裹着娇躯,露出许多肌肤。仰起头来望了许仙一眼,似怨非怨,似愁非愁。“公子,奴家方才好痛啊!”   许仙点点头道:“知道疼就行。投降吧,大妈。”就是没有这片照心镜,他也有取胜的办法,只是会麻烦的多,幻术之道就是这样,像一把坚固而复杂的锁。有钥匙的人只需要插进去轻轻一扭,没有钥匙的人拿把锯也不一定能锯开。   菡萏夫人额上青筋一跳,大妈!落到老娘手里,扒了你的皮不可。口中柔声道:“奴家本就不愿与公子为敌,如今既然已经败了,任凭公子发落。”不经意的扭转一下身躯,甚是撩人。   许仙有些犯难,这该怎么整呢?打昏,拖着毛带走?“这样吧,你先把阵法扯了,然而跟我回去认个输,就放了你。”   菡萏夫人柔顺的道:“单凭公子吩咐,但奴家还有一个心愿,还望公子成全。”半跪着支起身子奉上一杯酒水。   酒香扑鼻,但许仙当然不会脑残到喝下去,不耐烦的道:“快撤去幻境,不然我就继续了。”手中晶片银光一闪。   菡萏夫人道:“此处虽为幻境,但奴家却是真的啊,而且绝无外人打搅,也不会有人看到。才厚着颜面说出这等话来,奴家对公子一见倾心,唯愿自荐枕席,以后成了那位熬璃妹妹的属下,还望公子多多照应才是。”   这话说的入情入理,露出想要依附的姿态,就是世上聪明男子也难免动念要和她云雨一番,殊不知在幻境中本心一昧,就再难清醒,只能由她摆布。到时候她只要悄悄褪去真身以幻术相替代,保证许仙连她的毛也摸不到一根。   许仙心中泪流满面,穿越这么多年了,终于遇到倒贴的了。菡萏夫人心知还要加把劲儿,暗道:便宜你小子了。凑身上去想贴在许仙身上。却没想到许仙猛地后退一步,让她贴了个空,惊讶抬头。   却见许仙握住照心镜道:“我娘子交代了,快去快回。我数三声,撤去幻境,不然划死你。”一双眼睛却是清明如水。   菡萏夫人眨眨眼,媚笑道:“大丈夫三妻四妾不过是寻常,而且这里你娘子又看不到,再说,奴家也未必不如你家娘子。”   许仙高声道:“一,我已于她有太多亏欠。二,大丈夫行事不欺暗室。三,大妈,你差了她十万百千里。”   许仙数完三声,菡萏夫人还要胡缠,许仙一咬牙一跺脚,银光乍现划出一道道暗色的轨迹。菡萏夫人在地上痛的打滚,却还有意无意的扭动着丰满的身躯,不肯撤去幻术,想做最后的挣扎,只要许仙心软,她就有可乘之机。   许仙心中是有些不忍,额,还有点变态快感,但手上却是不停。菡萏夫人终于支持不住,撤去幻境,有到太湖昏暗的风雨之中。   许仙四下一瞧,巨龙就在水面的不远处,白素贞与小青正翘首观看。原来不知什么时候,竟又飞了回来。想必是这菡萏夫人做了手脚。   许仙就算他没什么非分之想,也是出了一身冷汗。这菡萏夫人好深的心机,好毒的计谋,若是他真的起了色心,想玩什么翻云覆雨,那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菡萏夫人又恢复原本的装束,一袭规规矩矩的红衣,和幻境中那个衣着火辣的妖媚夫人判若两人。恨恨的望了许仙一眼,忽然拿出一秉莲蓬,自蓬顶射出九颗冰蓝色的莲子。这莲蓬是她自修出的一样法器,不用任何准备,陡然用出来,端的是防不胜防,射出的这九颗莲子都包含着寒冰之力,中者立刻被冻成冰坨。若是许仙迷醉在幻境之中,失了防备之心,立刻就能尝到什么叫冰火两重天。   许仙却早在觉远处知她有这一招,时时刻刻防备着,挥起追星剑连鞘一拨,却将这九颗莲子全部拨开,飞散在湖水中立刻冻成几团斗大的冰坨子,而且还在不断的扩大。   许仙本来想收复菡萏夫人为熬璃所用,才一直没有下重手,只为来日好相见。但她竟然用这样的毒计来算计自己,也不由生出怒气,追星剑不停,往在菡萏夫人头上点去。   植物类妖怪一般战斗力都不会太强,特别是近身搏斗能力更是弱项中的弱项,菡萏夫人亦未能脱出这个常理,根本躲避不开,就被击中额头。雷霆之力沿着剑身传递,登时将她击昏过去。   许仙提着毛提了回去,丢在大鳖的背上,熬璃忙让手下捆了,却又问道:“什么是娘子?”   许仙道:“大人的事儿,小孩儿别管。”让熬璃瞪了他好一阵。   许仙回到龙头上,小青责难道:“明明能够速战速决,偏偏浪费那么多时间,同这样不知羞耻的女人有什么好说的。”但碧眸中,对于许仙的表现还算得上满意。却忘记了当初自己主动献吻时的情景。   白素贞略含羞意的道:“你并没有亏欠我啊!”伸出玉手主动握住许仙手,显然对许仙那一番话很是受用。他虽然多情了些,但总不是个好色无度的浪荡子弟。   小青看不得他们柔情蜜意,一踏龙头,飞身而起,道:“你们里面是不是有个绒螯大王,快快出来受死。”却是轮到他们叫阵了。   离许仙他们不远处的深水洞府中,蟹兵向那身材极宽的壮汉报告道:“不好了大王,菡萏大王被捉了,现在对面正向大王您邀战呢!”   众怪脸色各异,七嘴八舌的道:“这没用的家伙。”“早知不让她去了。”但显然没有谁会关心菡萏夫人的处境,黄衣道人约定赌注的时候,也有意没有将俘虏问题算在其中,甚至巴不得多被抓走几个。他算是看明白了,自己这些人就是守住了今日,怕也守不住来日,最好能够趁机清除异己,在这百年之中将水域连成一片,成为真正的太湖水君,才有些许机会。现在的情况对他来说未必不是一个机会,打破一直以来的僵局。   绒螯大王站起身来,道:“你们慢慢商量,我去教训她。”一踩湖底,猛地跃出水面。听闻小青正在叫骂,登时大怒,喝道:“来试试你蟹爷爷的一对铁钳。”双手一合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小青笑道:“看本姑娘将你蒸了吃。”绣鞋踏在水面,一按身姿,静如满月之弓,猛地向绒螯大王攻去,动如离弦之箭。比之和许仙比斗时,更是快了许多。   许仙不由想起这绒螯大王的信息,原形乃是一只绒螯蟹,俗称就是大闸蟹。青黑色的外壳十分坚硬,并不使用任何武器,但一对巨螯更是专门修炼过,可大可小,灵便无比。   许仙回头望望还在昏迷中的菡萏夫人,心道:若将这太湖七怪全捉了,蒸的蒸,炸的炸,切片的切片,真是能凑成一席上好的湖鲜。   小青这直来直去的一击,绒螯大王以手轻易挡住,然而立刻察觉毫不受力。小青狡黠一笑,秀裙扬起,绒螯大王还未反应过来,小腹就吃了一击,他一身乌青硬壳,这里却是他的弱点。   许仙微微一笑,这傻丫头也知道用计了。   绒螯大王剧痛之下顿时红了眼,蛮横的硬是分毫不退,双手攥成一个大锤,化作一片黑影猛地砸向小青。眼见小青闪避不开,她却以一个诡异的扭动,硬是避了开来。   巨大的水花猛地炸开,飞溅出数十米。许仙和白素贞相握的手都是一紧。小青退出数丈外,也有些惊魂未定。那一下若被击中,真非得受重伤不可。她原本想欺绒螯大王反应不快,但那一双巨螯的速度却是快的惊人。不由收起了小视之心,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小青于绒螯大王都不用法术,站在水面之上,展开近身战,水面上连连爆出水花。   绒螯大王身宽体大,反应不够灵便,连连挨打。但一身青壳却委实够硬,除了小腹之外,其他地方任凭小青击打,都是毫发无伤。他一双巨螯,虽然攻击力强悍,但小青身材娇小,甚是灵活柔韧,每每能够避过。   这一阵也是许仙算计好的,以快打慢,以柔胜刚。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能够取胜。   无论再怎么好的防御,也会柔弱点,而且久守必失。转眼之间,小青已经第四次击中绒螯大王的小腹,猛力一踏向后飞去,想要拉开距离整顿攻势。她已嗅到一股腥味,只要再来几次,这死螃蟹就支撑不住。许仙已经胜了一阵,她可不想比他差。   然而当她远远的飞出绒螯大王的攻击范围,绒螯大王一双乌青的大手忽然一长,化作一对巨螯向小青钳去。这正是他压箱底的特技。   小青身在半空之中无从借力,电光火石之间就是想要飞翔也来不及。眼看就要被巨螯拦腰钳中。   许仙觉得自己的心一下被嗓子眼,却见小青微微调整身形,将身体的柔韧发挥到极致,以一个对折的姿态避过这一钳,只听“啪”的一声,巨螯在她眼前咬合,剪断了几缕发丝,她毫不犹豫的往这只螯上一踏,身体猛的下坠,避过了另一只巨螯,成功触水。   许仙这才将心放回肚里,半息之间,却在胜负乃至生死之间打了个来回,除了小青本身的反应外,更是因为提前知道了绒螯大王有这么一招,有所准备才能避过。现在就是决胜之机。   小青刚一触水,却停了不停的发力向绒螯大王小腹攻去,这一次只要一击就够了。   绒螯大王的恐怖防御力不仅仅是因为壳子的硬度,更是其中贯彻的水灵之力,在它发动大螯,攻击力达到极致的时候,也是他防御最为薄弱的时候。只要能在这时击中要害,便可一击必杀。   小青身子前倾几乎与水面齐平,化作一只青色的长箭,射向绒螯大王的要害之处。然而绒螯大王的小眼睛中闪过一道狡诈的光,使人不能相信这样一个蛮横之辈竟也有这样的表情。   许仙大觉不对,想要出声提醒却已经来不及。   绒螯大王张开大嘴,口中光华闪烁,冒出无数气泡,涌向小青。一直肉搏的他竟然懂得这么一招法术。   白素贞惊道:“癸水神雷!”   小青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气泡及体,而后破裂,发出无数轰鸣的巨响,交叠在一起,震耳欲聋。   小青吐出一口鲜血,飞了出去,许仙飞身接在怀里落回龙头上,脱下长袍裹住她的玉体。   亏得道行不低,小青昏了一下就清醒过来,却是心中大恼,挣扎着道:“我还能再战。”却被许仙紧紧抱住,高声道:“这一局算我们败了。”   小青身体一阵剧痛,又虚弱的厉害,胜利在握的时候输了比斗,又等于败给了许仙,令她懊恼的几欲落泪“谁说我败了,我没败。许仙,你放开我。”   白素贞已经上前为她医治,随着一股暖流的涌入,她终于明白结果无可挽回,稳定了一下心神,闭上眼睛,恼道:“你个乌鸦嘴,这下被你说中了,你要笑就笑吧!”   小青感到脸颊一热,睁眼却见,许仙摸着她的脸颊,目光充满了怜惜。她心中仿佛打翻了什么东西似的,眼圈莫名一红,仿佛受了委屈的孩子,咬了咬嘴唇才抑住心绪。然而他却将她交给姐姐,站起身来道:“绒螯大王,你敢与我一战吗?”   绒螯大王正拍拍手,得意洋洋的想要离去,闻声却又立住,道:“我已经赢了。”这癸水神雷并非真的雷霆,而是以水灵之力修炼而成的一种法术,威力极大。是在上次太湖一战之后,他才修炼而成的,就是为了弥补自己攻击时的漏洞。今日果然奏效,由不得他不得意。   小青靠在白素贞怀里,忙阻止道:“你,你别去,你不是他的对手。”她凭着蛤蟆精的内丹积累起的道行,才没有受太重的伤,许仙却未必抵挡得住那癸水神雷的威力。这一战却也暴露出小青的不足之处,空有一身道行但因为没有岁月的积累,也没有修炼出自己特技——如白素贞的氤氲之气。   许仙却看也不看小青,而是昂然道:“与赌斗无关,我只问你,敢与我一斗吗?”他只怕回头看小青脸色苍白的模样,就压抑不住心中的怒气。这种怒不只是冲绒螯大王,更是对着自己,次序都是由他安排。   小青望着他的背影,第一次,他无视了自己,心里不但不怒,还有一点高兴。他握剑的手微微有些颤抖,是因为自己吗?   绒螯大王犹豫起来,他虽然蛮横,但是不蠢,何必接受这样无谓的挑战呢?这时黄衣道人凑上来低语了几句,“这小子道行不够,定然接不下绒螯大王你的癸水神雷,你若能重创于他,便可大大杀了他们的士气。今日大战的第一功臣,非绒螯大王你莫属啊!就是贫道心里也是佩服的很。”   若绒螯大王的小眼睛转了几转,爽快的道:“好。” 第五十七章 如龙   黄衣道人嘴角勾起一丝微笑,转身投入水中。只要重创了这人,那白衣女子定然还要耗费功力进行施救,又能为他们增添一些优势。这白衣女子,委实是他心中最担忧的一个。   而这少年公子虽然有一些奇异的法器,但看起来道行并不如何高深,而且不是水族,在水上定然有许多限制。不过腰间之剑似乎不是凡品。最好同这螃蟹拼个两败俱伤,事后容易料理。   绒螯大王方得大胜,又被黄衣道人赞了几句,志得意满迎向许仙,心道:“不过是个人而已,在水上怎么可能斗得过自己。”   他却不知,许仙神魂中的水星已经闪耀到极致,放弃了驾云就那么站在水面之上,仰起头只见漫天雨幕垂成雨丝,而风却更大了,呜呜的穿过湖面带起一阵阵浪涛。   许仙缓缓抽出腰间的追星剑,剑身上闪耀着银蓝色的光芒。   不等把剑完全拔出,踏步、近前、挥剑,长达丈余的银蓝色的剑芒,寂静的挥开了面前的一切,仿佛一轮勾月沉于深潭之中,安静而没有瑕疵。   愤怒在不知不觉间消失了,许仙此刻的心境,亦静如秋月。   绒螯大王心中警兆大生,本能以手一格,剑光被挡住,他松了口气,但手上刺痛让他心中一凛,乌青的手上竟然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   “这是什么剑!?”这双手是他特意修炼过的,乃是全身最坚硬之处,若是此处都抵挡不住这把剑,那若被刺在小腹上,定然会能被刺破。   许仙不答,剑光被挡住的那一瞬间就碎散了又凝聚,再一次荡开了新的轨迹,口中只轻声道:“兵。”月灵之力与水灵之力完美的融合、注入剑中,剑的魂魄也回应着、悦动着,剑芒陡然伸长至三丈,剑芒却更加凝练,宛如实质。   绒螯大王大吼一声,双手再次化作巨螯,向着追星剑嵌去,只要能夺下这把剑,哪怕是败了也值了。   剑光如流水倾泻,毫不迟疑。绒螯大王双螯一钳,然而剑光立刻碎散,真正的追星剑却只在许仙手中。而绒螯大王的虎口裂开一道深深的口子。   许仙踏着水波,长剑划出一圈圈轮光。在这疾风骤雨的太湖之上,剑锋所及竟然有一种月夜般的宁静,在不知不觉间真正的融汇了《猿公击剑图》中所记载的剑道。   他本就不是什么天赋奇才,于武学一途也一直是照本宣科,按着《猿公击剑图》上的记录一板一眼的使出来,剑法虽然精妙,但由于没有专门的指导与足够的积累,真要论对于剑道的理解,甚至未必及得上青鸾。   然而今时今日,他终于对于这剑道,有了一些自己的体悟。绒螯大王在剑光之下左右支拙。手上不一会儿就留下了十几道深痕,疼痛钻心却更激起了心中的蛮横,合身上前大手化作巨螯,不顾挥来的剑光,直取持剑的许仙,一心要将许仙夹成两半。   巨螯夹中许仙的同时,许仙的长剑亦在绒螯大王的身上划过,喷洒出大股青色血液,从左键到右腰留下一道深深的伤痕。   绒螯大王一阵剧痛,却反而狞笑起来,正如他所料,这一剑要不了他的命,而他这一钳就要要了许仙的小命。   “许仙!”小青猛地从白素贞怀中支起身子。   然而随着一阵金铁交鸣之声,绒螯大王惊恐的发现,自己的巨螯竟然无法咬合,身披银色战甲的许仙,看也不看腰间的巨螯,再一剑就要取了绒螯大王的性命。   绒螯大王一招棋错,已是身负重伤,眼看那恐怖的剑光再一次飞来,张口再一次吐出“癸水神雷”,巨大的水涛中,剑芒被炸的粉碎。绒螯大王身体一虚,转身就要遁水而去。一入水中,他才松了口气,那把剑实在太可怕了,胸前的伤口到现在一点都没有恢复。   就在他想要远遁的时候,一道白光闪过水面,“打雷了吗?”这是绒螯大王最后的念头。   原来许仙凭空画就了“五雷符”,雷霆化作龙形钻入水中,将绒螯大王击昏过去。许仙伸手将他捞起来,丢在巨鳖背上,一挥手贴上数道定身符,方才回到龙头上。   小青撅着嘴道:“不过仗着宝剑,有什么了不起的。”心中却涌动着莫名的滋味。   许仙见她气色好了许多,才放下心来。刚才没有心情,此刻才注意到,方才受那一击,让她的衣衫破碎了许多,原本的青色长裙变作短裙。虽在长袍包裹下,但她大大咧咧的,还是露出修长的玉腿,细腻优美的宛如象牙雕成。   小青破天荒的脸红了一下,裹了裹长袍,转过头去。白素贞白了他一眼,他也转过头去,清咳两声。   这时那黄衣道人却又升上水面,微笑拱手道:“贫道要向那位熬璃大王挑战。”丝毫不为绒螯大王被擒感到忧心,只是心中暗暗惊异追星剑的威力。如今的局势正是他算计好的,对方显然对自己这方的底细比较了解,而自己的实力在众水君中却不是最强的。那白衣女子多半不会找上自己,但为防出现意外,他还是选择第三阵出手,直指看起来最弱的熬璃。   许仙本来就打算让熬璃压阵,这种情况让熬璃避战就好了,但如何说服熬璃无疑是件令人头痛的事,没等他想到主意,熬璃却先行一步踏上龙头,道:“好!”转头冲许仙眨眨眼道:“笨蛋许仙,别想把我隔过去啊!”   许仙却不由一愣,眼前的熬璃不知何时换上了一身银色的贴身鳞甲,勾勒出娇柔的身姿。乌黑的青丝却变作了银白,随风乱舞。一双亮金色的眸子闪耀着金属的光芒,头上还生着一对小小的龙角,可爱中更带着几分威武。   许仙没想到熬璃竟能识破自己的用心,在一眨眼的功夫,面前的熬璃忽然像是长大了些。少了些顽皮与娇痴,多了些英武与沉稳,竟然真有几分王者风范。而且银发金瞳的模样,更现出一种奇异的俊美。   白素贞和小青望着熬璃,也是满眼诧异。没想到那个似乎永远长不大的小女孩还有这样的一面。却不知熬璃的北上之旅,绝不像她们想象的那么轻松。   在她们离开的这段日子里,熬璃独自一人在水中战斗,她从不要属下助阵,更没有利用钱塘江的丰沛水力作为助力。反而放弃所有依仗,只以本身的力量挑战了,这一路上不知多少精怪,才来到这太湖之中。   就算这些河流中没有特别强悍的精怪,但年纪幼小又经验不足的她,有时还是难免会被伤到遍体鳞伤。但这些事,她却不曾向任何人言及,唯有以龙的骄傲面对所有磨难。在这一步步的前行之中,默默体会着父辈祖辈所走过的道路。   熬璃旋了一圈,得意洋洋的道:“还不错吧!”这身软甲是用在战斗中剥落的龙鳞编缀而成。   望着那身耀眼的鳞甲,许仙似乎明白了什么,点了点头道:“别逞强,有我们。”   熬璃呲牙一笑,跃入水中,道:“大泥鳅,来吧!”   黄衣道人皱眉订正道:“是黄鳝!”虽然他并不喜欢这个原型,没有剧毒,没有甲胄,没有利爪,浑身找不到一样可以修炼特技的地方,但这就是他的原型。相比而言,龙的角,龙的爪,龙的鳞,巨大的身形乃至那种先天的御水能力,简直算是完美生物。   龙与鳝,一个是天生的皇帝,翔于九天,游于四海。一个是天生的贫民,游于浅水,钻于污泥。但他不服,龙又如何?   熬璃转头问道:“真的是黄鳝吗?骗人的吧!”   很是无语的几人一起点头道:“真的是黄鳝。”刚才同你讲精怪信息的时候,你在脑袋放在哪里啊?   熬璃转过头去,对黄衣道人道:“来吧,大泥鳅。”   黄衣道人脑袋青筋一跳,“是黄鳝。”   熬璃扬眉道:“本王喜欢这么叫,你咬我啊!”   黄衣道人心中一怒,随即警醒,怎么被这小丫头挑动了怒气,莫要乱了阵脚,阴沟里翻了船,就微笑道:“小丫头,随你怎么叫。只要你记得,贫道号称黄龙大王。”   空气中的水灵之力忽的密集起来,迅速向黄龙大王身边凝聚,这就是他的特技,“操纵水灵”,不是特技的特技。他号称黄龙大王,就是自信对于水灵之力的操纵,比之真龙,亦不逊色。   熬璃笑道:“明明是泥鳅非要往龙上说,你这叫攀龙附凤,附庸风雅,好不知羞。”手下却是同样施为,这黄龙大王实为她所遇到的第一强敌。   在熬璃与黄龙大王的干扰之下,方圆数十里的水灵之力都在不断的涌来。   真龙与伪龙之间的决斗。   乌云如墨,雨下似泼,或有雷霆在云层中闪现,发出声声怒吼。   似龙!   借着这云,借着这雨,借着这湖,以一己之力拨动整个自然。   为龙! 第五十八章 天雷   寒山寺中,方丈法源今日并没有在房中坐禅,而是到屋檐下同弟子觉远相对而坐,品茶观雨,这样的大雨让他们也感到一阵舒适。   法源忽然望向西方,目光似乎穿过了无穷的雨幕,露出思索的神色。   觉远添了新茶道:“该是那条黄鳝,这些年不见,他的御水能力又强了,黄龙大王四个字倒也不全是吹牛,当年可给我造成不少麻烦。”   法源却道:“还有一个?!”   觉远达道:“定然是那白素贞,就是弟子怕也胜不过她。”心中却感到有些不对,白素贞的法力不止于此吧!想擒那黄鳝还不是手到擒来,何需这样的阵仗。   法源道:“不必妄自菲薄,当年你斗太湖七怪的时候,可是孤身一人。”提起这些往事,他面上也露出一丝和蔼,对这弟子,他确实满意的很。特别是以一敌七的那股凶蛮劲。   谁能想到,这甚是亲切和气的觉远,当年竟然是水中一只巨妖,乃是鱼怪口中,凶狠无比,同太湖七怪打了三天三夜,差点做上太湖湖君之人,如今却在这里做一个和尚。   觉远微笑道:“是他们各怀心思,相互制肘。才让弟子有可乘之机。”当日他攻下太湖之后,一老僧找上门让他皈依我佛,他正是正在志得意满之时,如何肯依,却被那老僧一招制服,只得皈依门下。   那老僧正是法源方丈,但觉远这些年来专研佛法颇有所得,却消磨了不少戾气。而且投入佛门之后,改变了修行的法子,对于太湖也就没那么需要。更重要的是,跟随法源也开阔了眼界,眼光已不只限于太湖。或许有一日,也可像师傅那样,漫游四海,看看这天地之间,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世界。   ……   太湖之上,熬璃四周蔓延着蓝色的晕光,这是水灵之力极为凝聚时的现象,足有半亩大小。而黄龙大王周身的晕光却还要大的多,接近一亩,只是颜色比之熬璃略浅一些。   黄龙大王不由在心中感叹,龙就是龙。但他并不担心,数量的差距足以弥补质量的不足。他们都没有选择在第一时间攻击,而是先凝聚水灵之力,比较的却是各自水灵之力的凝聚能力。   黄龙大王的质量略差,但数量远胜,凝聚水灵之力的速度也快上不少。   雨落如瀑,浊浪滔天,雷声轰鸣。   但水面之上却有一丝奇异的平静,仿佛在等待一场更大的风雨来临。白素贞、许仙、小青都不由屏住了呼吸,默默祝福着水面上的熬璃。而在深水之中,亦有无数双眼睛,观看着、等待着!等待着这场决定太湖归属的大战决出结果。   无数信息在深水之中以隐秘的方式交流。“黄龙大王好强啊。”“那是龙吗?”“赢了。”“大王威武。”   湖中水怪忽然一散,两个人影自水底浮了上来,却是太湖最后两位水君:一个不到一尺高的银衣小人与一个超级大胖子。   银衣人对身边的胖子道:“乌狼大王,那家伙竟然隐藏实力,还留下难对付的给我们。了了此事,定要与他好瞧。”   然而那“乌狼大王”却只是鼓起大大的眼泡,望着那水面上的情景,仿佛没有听到身边银衣人的话似地。银衣小人落个没趣,恼怒在湖水中疾速游走了几圈,快如浮光掠影一般。   然而那“胖子”,始终是一言不发。   一道雷光钻出乌云,天地间为之一白,而后才传来轰隆的雷响。   黄龙大王嘴角一动,身边水灵之力的凝聚已经达到极致,足有十亩大小。他毫不犹豫的向前一推,高达数丈的水墙带着吞食天地的姿态,向熬璃扑来。   然而此刻熬璃身边的水灵之力却还不过一亩,颜色却比黄龙大王的要深的多。自从达到这个程度之后,她就只是不能的使之不断凝练,却不增加其数量。   浪未至,风已达。扑面而来的劲风将熬璃的长发高高扬起,露出精致奇美的面容。   许仙心中一紧,这样的巨浪避无可避,若被击中,真和被七八层楼打在身上没有区别,就算熬璃是龙族,身体强悍,且对水灵之力有很高的抵抗能力,却无法抵抗其中最基本的“力”的拍击。   躲入水中?也不行。水灵凝聚到这种程度,实体的水反而会相互影响。除非用现在积累的水灵之力进行防御或者抵抗,但这样的话,好不容易积累下的水灵之力,一下子就会被消耗的差不多,以后更是难斗!   水墙快逾奔马,且不断的融入湖水与雨水,越涌越大越涌越快,转瞬之间就离熬璃不过一丈,仿佛巨兽咬合,身在其中一种看不到边际,天地为之倾倒的错觉。   熬璃只是微微一笑,并指如刀,自下而上,轻轻一划。身边的深蓝色的水灵之力凝成一秉丈余长的巨刃,却是形状具备棱角分明,随着她的动作将水墙破开。   水墙在她两边倾倒,激起滔天的浪涛。女孩悬浮于水上,岿然不动。   许仙忍不住叫了一声“好!”,白素贞也露出欣慰的笑容,以巧破力,时机把握的恰到好处,不是经历过许多实战,绝对挥不出这样一“刀”。熬璃,真的是长大了。   黄龙大王收起最后一丝轻视,身边的水灵之力不断化成巨大的刀枪剑戟砸向熬璃,然而熬璃每每能用比之小得多的东西将这些攻击击溃。   但许仙却皱起了眉头,这样一动不动的打“擂台战”,最终吃亏的还是熬璃,她的消耗还是要比黄龙大王大的多。但在身边凝聚的水灵之力太多,行动上反而会受影响。很难快过水灵之力的攻击。   这时,砍向熬璃的一把巨大水斧,突然在空中凝结,化作一把冰斧。以水化冰,虽然耗费灵力,但水一旦凝成冰,就没那么容易被击溃,且能形成更大的伤害。   熬璃一皱眉头,在面前凝成一面冰盾。“咔吧”碎响声中,冰盾与冰斧一起碎裂,冰凌迸溅四射。熬璃却退后十几步,一道冰锋滑过娇嫩雪白的脸颊,沁出一点殷红的血珠。她身边的水灵之力登时少了许多,不足初时的一半。   黄龙大王微笑道:“果然是年纪尚小,经验不足,犯下这种错误。”只要将水凝成冰,就几乎能够将熬璃水灵之力质量较高的优势完全消除,真正的以力破巧。双手一挥,无数冰箭在他身边凝成,却引而不发,任由冰矛凝聚的越来越多,可以想象,万箭齐发时的场景。   许仙几乎要喊弃战了,白素贞却握了握他的手,道:“再等等。”但她的手亦有些颤抖。   “嗖嗖嗖”的破空声中,冰蓝色的箭雨洪流,击碎了遮蔽的雨幕,涌向熬璃。熬璃猛地一踏水面,冲天而起。   箭流自她足下穿过,然而黄龙大王不断的制造新的冰箭,追随着她的身影,攒射不停。箭流每每要触碰到她,她却凭着极快的速度硬是拉开分毫的距离,只因身边的水灵之力减少到能够轻松控制的时候,不但不会影响速度,反而会增加速度。   熬璃飞上高空,冰箭无力触及那样的高度,纷纷坠入湖水中。她飞到黄龙大王头顶,亦做出许多武器,自上而下攻击黄龙大王。   黄龙大王冷笑道:“想跑吗?”亦随之飞向空中,虽然身边的水灵之力还有些迟滞,但此时他已是胜券在握,自然要乘胜追击。   黄龙大王追击着熬璃不断升空,熬璃却用仅存的水灵之力,慢慢凝聚出一颗巨大的水球。   许仙不禁微笑,熬璃还是孩子气,只要把这个丢出去,一定能击中黄龙大王,算是出一口气。但实际作用,就不用奢望了。   熬璃只手托起水球,微微一笑,猛地向黄龙大王砸去。水泡做的极大,速度却又极快。黄龙大王心中恼怒,却干脆不闪不避,架起一面冰盾硬顶上去。   水球毫无悬念的击中黄龙大王,熬璃忽然道:“冰!”,水球迅速冻结将黄龙大王冰封在其中。包含着她剩余的全部水灵之力的水球,竟还有这个后招。但哪怕冰住了黄龙大王,也只是短时间内限制住了他的行动。   然而熬璃面目肃然,一手忽然往乌云密布的天空一指,“天!”,云层中雷霆猛地一闪,“雷!”往下面的冰球上一引,“殛!”   黄龙大王心中警兆大生,全力出手之下只用三息就破开了冰封,然而三息时间已经足够熬璃做好所有的准备,当黄龙大王破冰成功想要闪避的时候,却忘了世上有一个比喻叫做迅若雷霆,那是超过了反应能力的速度。   一道炽白色的雷光贯穿天地,虽谈不上任何形状,却远比许仙的雷龙要粗的多,这是自然界本身的力量,本就超越了世上一切修行者。   黄龙大王来不及反应就被击中,发出一声奇异的带着颤鸣的嘶吼,浑身焦黑从天上落下来,“扑通”一声落在湖水中。   这一招乃是龙族秘法,需要凑够了诸多条件才能发出的“天雷殛”,但即使这样,熬璃发出这一击,亦觉得浑身发软,疲惫不堪,甚至无法继续飞在空中,就和黄龙大王一样向湖中落去。   许仙忙个上前将她接住,只觉得轻盈如羽,使人不能置信方才那样一击是她所发。   熬璃笑道:“厉害吧!”连笑声中也多了柔弱的味道。发丝与眼眸又恢复了平日的乌黑。   许仙也不能不说一声,“厉害极了!”这一招的威力实在是太霸道了,与之相比,五雷符就如同小孩子的把戏。   白素贞与小青也是交口称赞。小青心里微微有些不是滋味儿,这样话,就只有自己败了,连熬璃都胜了。内丹确实消化了,道行确实提高了,但突飞猛进所带了的种种弊端,却不会随之消失。   许仙笑道:“这样的话,我们必胜无疑。”只要白素贞再胜过一场,就大局已定了。   深水中,被这一击所震慑水怪们,这时才反应过来。   “大王死了!”“怎么可能打得过龙。”“啊,大王没死,大王没死!”   湖面上一阵波涛,黄龙大王满身焦黑的站在水面上,身子有些摇晃,一双眼睛红的吓人,直盯着熬璃,嘶哑着嗓子道:“我还没输!”暴雨分散了电流,而他本身还余下不少水灵之力亦抵御了不少雷霆之力,一下子被消耗殆尽。再凭着本身强悍的肉身,才将将抵御过去。   然而熬璃已经疲惫不堪,随时想要睡过去的样子,确实无法再战,只能认输。嘟囔道:“这样都劈不死你。”   黄龙大王道:“你是算计好的吗?”   熬璃得意道:“那当然了,不把你骗到空中冻住,怎么雷死你。”却对许仙轻声道:“我气他呢!”她这圈套完全是临时起意,甚至根本算不上圈套,正因为如此,才不容易防备。   黄龙大王猛地呕出一口鲜血,他自负多谋,没想到竟被一个小丫头给设计了。“好,你好!”   这时,白素贞道:“你去将那个鲚刀大王叫来。”   鲚刀大王,原型是一条刀鱼,体型很小,但速度极快,身如利刃,无坚不摧。其身体就如飞剑一般,刺客一般的角色,极难对付。   一道银光乍现,鲚刀大王自水中跃出,指着白素贞道:“就是你吗?可敢到水中与我一战。”   白素贞微微一笑,毫不犹豫的投入水中。鲚刀大王化作一道银光疾速在她身边,在水中的速度比在空中的速度还有快上几分,想要攻击白素贞,却寻不到她的踪迹,水中弥漫着白色的氤氲之气。   鲚刀大王拼命游动,想要脱出这片雾气,却觉得身体越来越迟滞。终于,一只素手自雾气中伸出,将他牢牢握住,带离了湖水。   鲚刀大王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许仙连贴了一打定身符,丢在鳖背上。实力的差距达到这种程度,任何的特技能力,都毫无意义了。   不用召唤,一个超级大胖子就立在水面上,这就是觉远空中,太湖七怪的最后一个,也是最强的一个——乌狼大王。 第五十九章 最后一战   许仙几人转到大鳖背上,那条在水中沉默已久的赤龙,终于露出了爪牙。   本该由白素贞来对付这乌狼大王,但那小小的刀鱼对龙身却有不小的克制,最终才排出这样的顺序。   这最后一战,就决定了太湖的归属。   许仙将熬璃交给了白素贞,坐在大鳖的背上,缓缓闭上了眼睛,将精神完全投注到赤龙之中,活动一下七八丈长的身躯,掀起一阵阵波浪,虽然没了内丹,但因为是水魂的缘故,再加上龙身本身的性质,所以对于水灵之力的感应并不差。   如同一对熔岩火球般的龙瞳望着前方的乌狼大王,乌狼大王鼓着死气沉沉的眼泡毫无畏惧与他对视。而后也化作一条四五丈大鱼,一摆尾鳍陡然加速向赤龙冲来。   本以为成年龙的龙身在近战的时候,能够给其他水生生物造成一定压制,也就是所谓“龙威”,但这乌狼大王似乎并不吃这一套。   大鱼上黑下白,圆圆滚滚如球一般,背上带着许多白色的斑点,身上生者许多小刺,但这只是相对于它庞大的身体而言,这些小刺的长度足以地得当人间的刀剑。   乌狼大王的原型乃是一条巨大的河豚。   两只巨兽带着滔天的浪花与无匹的气势冲向对方,身体还未接触,各带起的水流却在中间掀起巨大的浪花。   乌狼大王一张大嘴露出锋利如刀的锯齿,赤龙亦发出一声怒吼。   “轰”!仿佛两列急速行驶的火车忽然相撞。   就是乌狼大王也难免昏了一下。赤龙调整身形却用尖锐的龙角在乌狼大王的背上留下两道伤痕。这是乌狼大王的第一个特技——厚皮。普通的河豚皮也是十分坚韧而厚实,曾被人用来头盔,更何况是修炼已久的乌狼大王。   然而许仙所操纵的赤龙,虽然完全失去了施法的能力,但却多了一般生物都不会有的特殊的能力。   因为赤龙本质上不过是许仙操纵的扯线木偶,所以无视痛觉不会眩晕,甚至没有所谓的致命之处,只要还保持着身形的完整,就能不停的进行攻击。如果有什么可以作为类比的话,那就是丧尸。如同嗜血的丧尸一样进行疯狂的攻击。不会恐惧,不会犹豫,不会痛苦的——丧尸龙。   乌狼大王从短暂的眩晕中清醒过来,张开满是利齿的巨口咬向眼前的龙背,赤龙避也不避,以彼此的吨位,在这种近身战中,根本无从闪避,而是一口咬向乌狼大王的巨尾。尾巴对鱼来说就同脚一样,一旦受伤,必然影响其行动能力。   尖牙彼此咬合,一时之间却都无法破开对方的龙鳞与鱼皮,或许会有剧痛刺激神经,但它们的眼中都无一丝恐惧,反而带着一股冰冷的疯狂。   四只龙爪紧抓着大鱼光滑的皮肤,但哪怕是腹部较为柔软的地方,也如橡胶一样坚韧,无法轻易刺入。乌狼大王没有手脚,但身上的尖刺毫不犹豫的反击刺着巨龙的身躯,这就是乌狼大王的第二个特技——棘刺。   但显然无法刺破赤龙那龙鳞编成的鳞甲,龙的身体强度同样强悍。特技无效。   一起扭动着身躯,摆动着头颅,只想要将尖牙更进一步。在这两只洪荒巨兽的搅动中,方圆十里内的湖水都沸腾了。唯有牙齿,死死咬住。从一开始,就是至死方休的死斗。   菡萏夫人与绒螯大王都已经清醒过来,同刀鱼大王一起,紧紧的盯着这一幕,不由回想起乌狼大王的恐怖之处。   当年太湖水战,绒螯大王、金锤大王(鲶鱼怪),乌狼大王三人都擅长近战,上前顶住觉远的攻击,让鲚刀大王寻隙偷袭,黄龙大王从远处施法,菡萏夫人用幻术媚术进行干扰。浮波大王到处乱飞。   结果开战不久后,绒螯大王小腹就吃了觉远一脚,虽不致命却心生恐惧,只顾自保。金锤大王也是欺软怕硬、外厉内荏。若非乌狼大王以不顾一切的姿态,死死的顶住觉远。受下了无数攻击,三天时间,太湖水怪组合早就不知被灭了多少次了。是当之无愧的太湖最强。   菡萏夫人心中满怀希望,“关键时候还是这胖子靠得住,龙又怎么样,这胖子可不只是皮厚而已。若非这家伙性格古怪人缘奇差,说不定在那一战之后就成了真正的太湖水君。”   雷霆暴雨之中,大鱼与巨龙胶着着,雨水顺着它们光滑而坚韧的鳞与皮冲刷而下,下面沸腾的是冰冷的鲜血。   湖上惊涛骇浪,一时之间却给人一种画面凝滞的错觉。   但在万钧之力的咬合之下,再坚固的防御也有崩溃的时候,深红色与深红色一起涌出,顺着雨水融入太湖之中,浓烈的血腥味就是雨水也冲刷不去。   “轰”的一声雷鸣,巨兽猛一摆首,各自带下对方一块皮肉,没有悲鸣,没有嘶吼,只后被压抑更深,再彻底释放出来的疯狂战意。   身躯分开,来不及咀嚼着对方的血肉,就吞食进去。不是为了泄愤,它们身上的恐怖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而且水灵之力本就有极好的治愈作用,而在这样的暴雨之中,水的力量,统治了一切。   巨龙的身体却一阵抽搐,小青惊道:“河豚血有毒!”不止是血有毒,河豚身上的各处都带着剧毒,河豚本身就是毒鱼。就是普通的河豚也能轻易致人死命,而这种毒素经过特别的修炼之后,更加可怕。   鲚刀大王冷笑,乌狼大王的血奇毒无比,融入水中就是一大片毒水,更何况是吃下这么大一块肉。   然而一个声音道:“龙不怕毒。”熬璃呆着白素贞怀中,却无丝毫睡意,眼眨也不眨的望着搏斗。命令道:“全阵退后。”怕乌狼大王的毒血顺水飘来。   果然赤龙只是抽搐了一下就又恢复正常,再一次冲了上去。龙确实对毒素有很高的抵抗,无愧于完美生物的称号,但任何抵抗都不会没有上限。而如今赤龙的抵抗却没有上限,除非毒素直接融化他的躯体。   赤龙的速度比“乌狼”要更快一些,飞速的在“乌狼”周围游动,寻找可乘之机。但乌狼大王虽然看起来身体笨拙,身体却是圆转如意、十分灵活。不断的调整身躯同赤龙对峙。   赤龙绕着大鱼迅速的顺时针旋转,却忽然一停,乌狼大王的尾巴受了伤,终归是有一丝不灵便,被赤龙寻到了一个破绽,猛扑上去避开乌狼大王长满尖牙的长嘴,紧紧的缠绕住它——绞杀,无视防御的攻击,而且同时能避开对方的攻击。   然而,乌狼大王猛地张开鱼嘴,长鲸吸水一般将湖水吸入腹中,身体竟然一下子鼓了起来,变成一个球形。   赤龙紧勒,乌狼猛鼓,两种力量的角逐,龙骨“咔吧,咔吧!”的作响,在一连串响声中断裂开来。   赤龙软软的从乌狼大王身上脱落,仿佛没了骨头的蛇。对任何生物来说,脊骨裂开的结果,就是无法活动。就是电影中的丧尸,脊椎也是其弱点之一。   被俘的三个水怪一阵狂喜,这样就赢了吗?   然而赤龙还在水中扭动着,借由水流与肌肉的力量,扭动着。“啪啪啪”的咬合声中,断裂成一截截的脊椎,竟然有重新复位。   菡萏大王目中露出不可思议的目光,“这,这怎么可能?”   许仙不仅仅是个修行者,还是个大夫,对于大夫来说,接骨不过是初学技能。不过在剧痛之下,恐怕任何龙也无法完成那样高难度的动作,但许仙可以。   乌狼大王在挣脱赤龙的束缚后,却并没有停止吞食湖水。当赤龙接骨成功,它的身躯也大到了极致,彻底变成了一个球形,白色的肚皮透着淡淡的蓝光,而后朝赤龙吐出一连串水球。   水球呈半透明,只是球心却有一点极耀眼的蓝光,将整个水球照耀成蓝色。这才是乌狼大王最强也是最后的特技。   癸水神雷!   白素贞心中一惊,这乌狼大王竟也会这一招。而且威力显然要比绒螯大王的要大的多。   癸水神雷的本质和许仙的水魂一样,都是花费大量时间经历,用水灵之力炼制出来的一种特殊物质。平日存于体内,需要的时候就可以发出,却是一次性物品,除了战斗之外没有别的用处。   而且炼制癸水神雷是会影响修行,不是经常战斗,根本不会储存。白素贞虽知道炼制的方法,但她一心修行,且素无害人之心,就从未炼制过。   赤龙拼命的扭转身躯,躲过头三颗癸水神雷的攻击。   但“轰轰轰”三声巨响合成一声,在乌狼大王的操纵下,这三颗神雷在它身边引爆。巨大的波动使赤龙一时之间无法稳住身形,就被随后而来的神雷连连击中。   爆炸声连连响起,第一次爆炸只削去赤龙身上一层蓝光,但最后一次爆炸却带走了赤龙一大块血肉。   一时之间,湖上水雾弥漫。 第六十章 双面   待到水雾散去,赤龙的情状让众人都是一惊。坚硬的龙角炸断了一只,赤红色的龙瞳也瞎了一个,大量的鳞片不见了,只留下无数恐怖的伤痕,深可见骨。浑身龙血淋漓,凄惨到了极点。   若是正常情况下,赤龙早就失去了全部的战斗力,动也不能动了。然而赤龙猛地昂首,发出一声响彻天地的龙吟,再一次向乌狼大王攻去。只要还保持着身形的完整,就能无休止的发动攻击。   双方再一次陷入你死我活的近身战之中,然而在不知不觉间。尖锐的龙爪已经能够在“乌狼”身上留下伤痕。乌狼大王招数尽出,却还是不能杀死赤龙。赤龙看似凄惨,但胜负的天平已经开始慢慢偏移。那一串水雷也浪费了乌狼不少力量,而且任何生物都会有疲惫感,哪怕强横的乌狼大王也是一样。   这种“疲惫感”来自于许多方面,肌体的过度运作,来自大脑的示警。只有很少数人能无视这种“疲惫感”达到肌体的极限,但多半会肌体失调,导致“猝死”的结果。   但赤龙本就不能算是活着。许仙在驾驭龙躯的时候,总能感觉到这中生物躯体中所蕴含的强大生命力。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彻底将这些生命力激发出来,战斗,战斗,再战斗,虽然可能导致龙躯的彻底损坏,但就这一次,要彻底燃烧。   稍稍愈合的伤口再一次崩裂,喷洒出大股的龙血,而乌狼大王身上的伤痕也越来越多。   龙血在湖水中蔓延,浓烈的血腥味刺人口鼻。但这时,原本被它们的大战惊散的水中精怪,忽然像是受了什么吸引,纷纷涌来,吞食过滤着龙血的湖水。   龙乃天生灵物,其血亦包含了丰沛的灵力,天材地宝一般,特别是对水中精怪拥有难以言说的好处。然而涌入其中的低级精怪却迅速死去,因为这片水域不止有赤龙的龙血,更有乌狼大王的毒血。   离此处近百里的寒山寺中,法源方丈忽然面色一动,往西方望去似乎嗅到了什么,又侧耳做倾听之状。   觉远忙问道:“师傅,怎么啦?”   法源本就发青的脸,此刻更是青的厉害,冷冷的道:“龙!”   觉远大觉不妙,身子前倾问道:“是在太湖吗?”   法源却不答他,回房取了一只金光闪闪的七宝禅杖出来,杖上垂挂着许多金环,随着动作当当作响。觉远忙拦住道:“师傅,何必动武呢?我去让那龙离去就是了。”   法源推开他,怒道:“我不找它们的麻烦也就罢了,竟敢打上门来,谋夺太湖。今日非杀它不可。”   “若是惹得龙族报复……”   法源嗔目道:“呔,孽徒,小觑为师?天下龙族,我所忌惮唯有敖乾一个,可是他敢来吗?我正要他来。”言罢便化作一道金光,纵身飞去。觉远叹了口气,只得紧随其后。   太湖之中,乌狼大王与赤龙的战斗进入最后时刻,它们一样是满身伤痕。攻击已不如开始那么有力,但却而能够轻易在对方身上留下伤痕。此刻比的已经不是战力,而是意志了。   而许仙的意志当然没问题。终于,赤龙再一次使出绞杀,但乌狼却已经无法再一次把自己鼓起来。支撑了一下,身形就疾速缩小,变作一只正常大小的河豚鱼。将鱼捉回大鳖背上。   许仙站起身来,微微一笑,道:“赢了!”   白素贞,小青,熬璃脸上都露出的笑意,而太湖几位大王却都面色苍白,相对无语。   黄龙大王从水里钻出,已经换好了道袍,只是气色很是不好。   许仙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黄龙大王踌躇了一下,上前躬身道:“愿在百年之内,奉熬璃大王为主。”可怜自己机关算尽,也只落得这个下场,早知还不如趁早离开太湖。   菡萏大王也俯首道:“愿奉熬璃大王为主。”   绒螯大王憨憨一笑,也如是说。鲚刀大王尖着嗓子道:“愿奉熬璃大王为主。”还有些恐惧的瞟了白素贞一眼,心中郁闷得很,他在太湖七怪中的实力也是数一数二,别人都打的热火朝天,只有他没两下就让人捉了去。   浮波大王一直远远的在天边飞啊飞,见分出胜负,飞过来道:“嘎嘎,愿奉熬璃大王为主。”   水面上一阵波涛,众人一惊,却是那只持金锤的鱼怪火速赶来,道:“我,我也愿奉熬璃大王为主。”他一只未曾露面,其实一只在已在远处观望,等大战结束连忙赶来表忠心。众怪看他的眼神都不怎么好。   这时,那乌狼大王竟然幽幽醒转,又化作了人形,只冲熬璃点了点头,算是遵守了约定。   一下子多了这么多强力的手下,熬璃也是欢喜不已。接下来只要聚合整个太湖的水灵之力,然后,然后就能再见到爷爷了。   许仙望着白素贞,目含笑意,似乎在说“这下要嫁给我了吧!”白素贞脸色一红别过头,却又微微点点头。   这时,忽的一线金光刺破天际,后面一道较弱的金光紧随其后。   金光转瞬即至,许仙惊讶道:“法源方丈?”   法源悬浮在半空中,金光四射僧袍鼓荡,虽只是一人,却带着倾盖天地的气势,目光落在水中的赤龙身上,又转向熬璃。目光如同利剑,扫在身上,竟然有些刺痛。   觉远随后赶来,一见此情此景,急道:“你们不是要自取太湖吗?怎么将龙也引来这里?”   太湖七怪一见觉远,大惊道:“是你!”当日觉远给他们留下的印象太为深刻,如今就是理了光头也还认得。   许仙被觉远问的一愣,道:“有什么关系?”   法源忽然对熬璃喝道:“小丫头,你是敖乾何人?”这一声断喝,宛如雷霆作响,风雨声为之一止。   熬璃眼神一茫,本能的答道:“敖乾是我爷爷。”   许仙大惊,这是大雷音术的最高境界,将雷音融入言语之中,能够直至本心、震慑妖魔,在这样的质问面前,除非有很高的修为与心性,不然唯有实话实话一途。   黄龙大王讶然的望着熬璃,没想到她竟是敖乾的孙女,难怪难怪。这样的话,追随她倒也不算丢人。只是这和尚到底是什么来历,气势如此骇人。   觉远立刻变了脸色,望向身边的法源,却见法源青面一阵扭曲,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方圆十里内的暴雨,被无形之力推出去。自高空望去,太湖之上升起一只巨大水球,太湖之水忽的平静了,仿佛在迎接它真正的主人。   熬璃忽然拍手道:“我想起来了,你来过长江,还骂我爷爷,被我爷爷打跑了。”   许仙头上一阵冷汗,骂敖乾,这是怎么回事?熬璃却道:“好像是来讨要什么壳子。”许仙同白素贞对视一眼,一起想起那片河图洛书。   法源的笑声戛然而止,死死的盯着熬璃。觉远忽然道:“快跑!”   白素贞二话不说,云带一扯带着许仙、小青、熬璃向天边飞去。能和敖乾为敌者,绝非他们所能抗衡。   水中赤龙飞身向半空中的法源猛咬,法源身化三丈金身,现出两面四臂,四臂皆持不同法器,一臂持金剑挥舞,砍瓜切菜将赤龙斩成七八段,向白素贞几人追去。   白素贞带着几人飞行不快,转瞬之间就要被追及,许仙把手深入白素贞怀中,拿出那片刻有河图洛书的龟甲,对满脸惊讶的白素贞道:“我去引开他,你带着熬璃去请敖乾。”熬璃惊叫道:“不要!”但身体柔弱,反抗不得。白素贞咬咬牙,事到如今,唯有如此了。   许仙正要脱出云中,小青劈手夺过河图洛书,向着另一个方向飞去,高声道:“和尚,你的龟壳在这里!”   许仙与白素贞惊呼道:“青儿!”   法源眼中一喜,转而向着小青追去。佛门虽不已速度擅长,但法源道行太高,速度极快,转眼之中就迫近小青,巨大的金剑一挥带起一轮金光。   小青眼中唯余金光一片,心知吃了这一剑,绝无生理。一道银色的身影挡在她面前,许仙横剑格挡。以追星剑剑芒挡金身法器。   “铛”的一声巨响,许仙只觉得手上一股大力传来,用金身大力也把持不住追星剑,同小青一起被击飞出去。   许仙吐出一口鲜血落在太湖,法源的金剑再一次劈来,许仙拿过那片龟甲,向着远方用力一扔。   法源暂舍了许仙和小青,去接那片龟壳,这壳对他是极为重要之物,遗失多年,万万不能舍弃,只要有了这龟壳,再擒下那小龙,把敖乾引出来决一死战,就又多了几分胜算。   法源拿过龟甲,也不理许仙和小青,又去追白素贞。   许仙对小青道:“你先走!”而后催动兵字诀,剑芒伸长,向法源背心刺去。   法源金身双面中的一张怒面,嗔目道:“找死。” 第六十一章 俘虏   高达三丈,近十米,如同三层楼高的法源金身,挥起另一件法器——一只金色法螺。   劲风涌入法螺嘴口,又嗡的一声,化作一大片金光向许仙罩来。   许仙全力出手,避无可避。被当头罩住,银色的金身于瞬间被撕成碎片,他只觉得脑袋一嗡,被吹飞出去,隐隐约约间听到法源道:“若非看在我师弟面上,今日就收了你。”而后就不省人事。   法源疾追白素贞,却有一人影挡在他的面前,正是觉远。法源怒不可遏一剑劈下去,但觉远双手合十,既不用金身,也不施法力。只悬浮在空中道:“请师傅三思。”   金色巨剑在觉远头顶停住,法源冷哼一声,“回来再同你计较。”想要绕过觉远,然而觉远却只挡在他面前,不肯退下。   趁着这么会儿功夫,白素贞已经带着熬璃消失在天际。   法源以雷音术吼怒道:“白素贞,要救这二人,去长江让敖乾来找我。”   回音滚滚,白素贞回眸望一眼太湖,心中默默道:“官人,你等着,我这就去请敖乾龙王来救你。”便决然向长江飞去。   法源就捉了许仙和小青,往寒山寺而去。狠狠的瞪了一眼觉远,道:“孽徒,你做的好事!”   觉远面色不动,只道:“觉远愿受师傅责罚。”   刹那间,鹰飞燕走,太湖上再一次空了下来。   太湖七怪,心惊胆战的望着天际,方才那一幕委实超过了他们的想象。左右看看,道:“这,这该怎么办啊!”   待到许仙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满口甜香,柔湿滑腻,睁眼却见一双青碧色的眸子,满怀关切的望着自己。腹中一阵温暖滚动,知道她是在用内丹帮自己疗伤。   小青见许仙苏醒,脸色一红,慢慢引回内丹,道:“你还好吧!”   许仙想要起身,却觉得胸口闷的厉害,小青连忙将他扶起来,许仙左右一望,却是在一间静室之中。门缝里微微透出亮光,自己竟然昏迷了一整夜。   静室的一角,觉远正闭目打坐,睁开眼笑道:“许施主,你醒了。”   许仙摇摇头,靠在小青怀里,苦笑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自己这辈子似乎就命犯和尚,到哪都遇到这样的麻烦。没了法海,又来了法源。   觉远也是苦笑,“不过是些旧事了,可惜师傅耿耿于怀。”便讲述起来。   原来当年在长江中同敖乾争斗的巨鼋正是如今的法源和尚,当年一战,他最终不敌敖乾,就守于这太湖之中,伺机报复。但敖乾一统长江,慢慢结合了整个长江水脉的水灵之力。法源越等,反而越是无望。而且龟甲被敖乾夺走,防御力大减,更加无法与之争斗。   后来佛门传入中土,法源半路出家投入佛祖门下,才有了如今的法号。新学了一身本事后,又去长江寻衅,却还不是敖乾的对手。他觉得是敖乾仗着长江水脉,想要将他诱出来再同他决一死战。但那时候敖乾整天躺在长江里睡觉钓鱼兼得还要照顾熬璃,自然没工夫鸟他。   被彻底无视的法源一肚子邪火无处释放,就守在太湖等待机会,准备看敖乾是怎么死的。但熬璃的到来给他了一个机会,只要擒下了熬璃,不信敖乾不出来。   许仙叹息一声,还真是些旧事啊!只是敖乾明知道太湖有这样的强敌,为什么不说呢!还有意将河图洛书刻在那片龟壳上,交给他们,让他们带来苏州。   觉远还以为许仙在担忧,便道:“许施主不必忧心,师傅他是不会伤害你们的。怎么说,你也跟法海师叔,有一段师傅缘分。”   许仙更是苦笑道:“法海师叔?!”说来说去还是一个系列的,“法”字牌绊脚石,两个死心眼嘛!自己这辈子算是捅了和尚窝了。   佛门传入中土之时,法海与法源都已经是修行多年,半路出家拜佛祖为师。算是第一批加入佛门的高级修士。虽然他们一个是脾气怪,一个是怪脾气,一向是个修个的,自然没什么师兄弟的情谊。但毕竟不会随便打杀对方的弟子。   小青道:“大师为何要帮我们呢?”   觉远很坦白的道:“师傅旧恨难平,但同一个将死之人有什么好计较的。敖乾龙王,法力非同小可,拼死一战,其结果孰能测料啊!”他的意思很明确,反正敖乾快死了,根本没必要再冒着生命危险打这一架。但法源实在咽不下这口气,非得再斗一斗不可。他为了法源着想,当然要想方设法阻止这一战了。“如今只要敖乾龙王不来,就万事大吉。”   许仙小心翼翼的问道:“若敖乾不来,法源方丈何时会放了我们。”   觉远很肯定的道:“等到敖乾龙驭归天吧!”也就是死,但鬼知道敖乾什么时候死,三年五载还是十年八年,还是一鼓作气来个跨世纪。   绕是许仙修炼多年,心态很好,也不禁骂了一声“我日!”   觉远心平气和的道:“许施主莫急,福祸相依,不如同我一起静心潜修,钻研佛法。或许更有精进。”便又闭上了眼睛,投入伟大的修行世界中。   静室的四周都被法源设下了禁制,觉远也被一并被禁了足。但从他的表现来看,这显然算不上什么惩罚,但对许仙却是要了命了。编书怎么办,科举怎么办,潘玉怎么办……有数不清的麻烦事。   许仙摇摇头,心知愁苦无益。坐直身子,打坐调息了一番,才觉得身体并无大碍,不知是法源手下留情还是小青内丹的效果,冲小青道:“谢谢你。”见小青还披着他的长袍,只是已经将衣扣接上,遮挡了内里的春光。   小青抱膝坐在一边,道:“你的伤怎么样了,还需要再疗伤吗?”   许仙摇摇头,忽然指指自己的嘴巴,笑道:“用内丹疗伤也不用那样吧!”   小青咬咬嘴唇,瞪了许仙一眼,“那样比较省事!”他刚才昏迷不醒,着实将她吓坏了。用内丹帮他疗伤,哪怕是用樱唇与香舌也想要将他唤醒。   室内沉默下来,小青又道:“许仙,你觉得姐姐,能请来龙王大人吗?”   许仙道:“我也不知道,应该会吧!你不要紧吧!”   小青摇了摇头,道:“我们会被困在这里吗?”平时还不觉得,遇到难事已经开始不由自主的依赖于他。她心里又想,用不了多久,那觉远和尚就会被放出去吧,到时候岂不是只剩下他们两个在这里朝夕相处,一想到这个,心里就不知是何滋味。   许仙道:“放心吧,我会想办法的。”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计将安出,他也还没想到。   待到饭时,自有人送来饮食,许仙一看却不禁苦笑,送饭的不是寻常僧人,而是佛门的护法伽蓝,竟是在门外时刻守候。   待到夜间的时候,护法伽蓝送来晚饭,将觉远请了出去。   ……   白素贞带着熬璃一路北上,沿着长江,往赤壁飞去。如今的局势,一条能更新河图洛书的老龙,不该料算不到,他的天机术数远胜过自己,但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阴谋?诡计?那又为何将熬璃交托给他们,这一切要等到见到敖乾方能得知。   熬璃忽然道:“白姐姐,他们,会没事吧!”   白素贞冲她笑了笑道:“恩,不会有事的。”   飞了一整夜,待到破晓时分,终于来到的赤壁附近,但白素贞推算了一番,却寻不出敖乾的下落。直到熬璃一指一个方向道:“白姐姐,爷爷在那里!”   白素贞带着熬璃飞了一阵,果然见得江渚之上,一个披着蓑笠的渔翁正仰头望来,似乎等待多时了。   熬璃大声道:“爷爷!”   白素贞落下身形,熬璃就冲敖乾扑过去,敖乾摸摸她的脑袋道:“好类,好类,丫头终于长大了。”白素贞道:“龙王大人……”   敖乾却摆手道:“我已经知道了,不必担心,法源不会伤害他们。”敖乾须发皆白,脸上的皱纹似乎刻的更深了些。但那副万事了然于心的模样,使人见之难忘。   “可是……”   敖乾道:“你的表现老夫还算满意,这是老夫许给你的东西。”手上托着一快半透明的绿色方块,在他手心果冻似地微微颤动,随手抛给白素贞,白素贞伸手去接,看手心却是空无一物,那东西竟在转瞬之间没入她手心之中。   白素贞感到身体似乎有些变化,但一时之间无从分辨,这东西难道就是所谓的龙族修炼之法吗?   敖乾道:“种子已经给你了,想要开花结果就看你自己的了。你根基深厚,只是不得门路,好好修行的话,十年之内实力提高个一倍两倍应该不成问题,到时候去将那许小子从法源哪偷出来就行了。那法源到时候一定追不上你。”   白素贞大惊道:“十年!?” 第六十二章 龙鼋   要自己在十年之后去救许仙?   白素贞用一千七百年才修到如今的境界,敖乾竟说她这十年之中,能把实力提高一两倍,这简直不可思议,她是追求龙族的修炼之法,但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奇效。事实上,她在之前也并不知道这东西会有什么效果,烛九阴也只是传说而已。   熬璃扯着敖乾的衣袖道:“不行啊,爷爷,岂不是见不到许仙。”   敖乾拍拍熬璃的头道:“急什么,十年,很短的。那小子活个千儿八百岁不成问题。”   白素贞一愣,是了,敖乾或许算到了如今的情景,但是却错估了十年对于许仙和她的意义。山中无甲子,若在以前,她会和敖乾一样,觉得十年很短,短的不过是打了一次坐,或是任凭山花开了十次,山果熟了十会。但此刻的她能够明白这十载光阴所承载的东西,是多少欢笑与眼泪,多少幸福与辛酸。再也不能轻轻松松的说,那只是十年而已。   有你的十年,和没有你的十年,绝不会相同。   白素贞上前一步道:“敖乾大人!”话到嘴边却没法再说下去了,尚还年幼的熬璃还需要他的照顾吧!熬璃的梦想也要借着他的手才能实现,无法说出这样的要求。   只能道:“熬璃交给您了,白素贞就此告辞了。”施了一礼,便转身想要离去。   熬璃楞道:“白姐姐。”还有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白素贞回眸一笑道:“再见了,熬璃。”而后转身望向天际,深吸一口气。   敖乾皱眉道:“你还是要现在去?”   白素贞轻咬嘴唇道:“敖乾大人算不到吗?”话一出口,她也觉得有些怨妇的味道,不由暗道失言。事实上,她得到的,确实比付出的多。但有些东西是不能失去的,就算拿着已经拥有的东西作为交换。   敖乾皱眉道:“无论是河图洛书还有刚才我给你的那样东西,其中任何一样,其他人就是花费百年时间也绝换不来的。”   白素贞道:“所以白素贞不敢责怪敖乾大人,并且多谢敖乾大人的厚意。”她现在只有一个念想,去同他在一起。   敖乾道:“那为何不做一个聪明点的决定,你现在去不过是自投罗网,与事无补。”   白素贞道:“白素贞若是聪明,也不会花费这么多时间只修成一个地仙了。无论如何,我得去陪着他。对了,我们就要完婚,希望到时候可以请到敖乾大人您。”言罢就飞身而去,长袖舞空,恍如飞天之仙女,消失在天际。   熬璃呼唤着白素贞,又对道:“爷爷,你现在去救救许仙吧,十年时间真的是好久啊!”   江风猎猎,敖乾幽深的目光望向熬璃,十年,最后的十年啊!这是我所能给你最大的支持了。   或许也该让你知晓了。   听完了敖乾的讲述,熬璃仿佛胸口挨了一拳,退后一步,惊骇的睁大双眸道:“不可能,爷爷怎么会死呢?”已经失去了爸爸妈妈,难道还要失去爷爷吗?   敖乾摸着熬璃的脑袋笑道:“不必挂怀,生死轮转,再自然不过。只是这十年你要抓紧时间了。”   这时候,朝阳升起来了,红色的晨光铺在滔滔的江水上,光耀异常。永生不死,大概是每个生命在年轻气壮的时候,都会有的错觉。觉得日子会就这样重复下去,一天又一天,永不停止,直到光阴逝去,才会明白,错觉也不过是错觉而已。   熬璃抓住敖乾的大手喊道:“不,不会的,爷爷不会死的,爷爷你说啊,你不会,死的。”眼眶中涌出,声音渐渐低落下来,无法面对敖乾的目光,低下头小小的肩膀颤抖着,想要压抑着什么,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扑在敖乾怀里痛哭起来。   敖乾训斥道:“哭什么!我教过你哭吗?”心中却是十分不忍。   熬璃摇摇头,但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掉,她终于明白爷爷为什么要把自己送到西湖,为什么硬要让自己拜许仙为师,为什么……一定要死呢?   许久之后,熬璃的呜咽渐渐平息,敖乾才道:“从今日起,你不必再去其他的地方了,在江中好好修炼,再过几年爷爷会将长江水脉慢慢转交给你,到时候无论何方来攻,你也有一搏之力。”敖乾现在的维持多半是靠这一江之水,若将水脉转给熬璃,无异于自损寿元。   然而,熬璃却抬起头,摇摇头道:“不,爷爷,我要去找白姐姐,去找许仙。”泪眼朦胧中美丽双眸透出一种坚定,映出鲜红色的朝霞。   敖乾皱眉道:“因为许仙吗?”   “嗯”熬璃摇摇头,道:“我去西湖的时候,爷爷不是说过吗,要我一个人努力。”用手抚着胸口道:“爷爷,我做到了,不只是靠白姐姐和许仙,还要靠我自己。我现在已经有了很多很多东西,不能再躲在长江里,不想再依赖爷爷了,爷爷你放心吧,我会走好自己的路。无论成功与否,我只想试一试。”至少可以用自己去替代他吧!   熬璃举起右手伸出小指。   敖乾一愣,却闻熬璃道:“是许仙教我的约定的方式,来做约定吧!无论结果如何,爷爷都一定不要来啊。如果爷爷来了,就没有意义了。”   敖乾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滚滚,在江面上回荡。“开来我真的是老了,竟然老想着取巧的法子,你已经是一条真正的龙了,不用我来指手画脚,我可以放心了。那老鼋屡次挑衅,早就想教训他一顿,只是想为你多撑几年,才放过了他,如今正好是个机会。”   熬璃急道:“爷爷!不行,你的身体。”   敖乾把手按在熬璃的肩膀上,“用你自己的方式去取得长江,乃至黄河吧!现在爷爷也要行自己的道路了。”他是何等骄傲之辈,如何容得法源屡次挑衅而不出手,只是为了熬璃而已。   敖乾将那片龟甲与甲上扣出的灵珠都交给了许仙,正是打算转给法源,让他恢复全部法力,不占他便宜,好在将死之时同他决一死战。   如今熬璃说出了这番话来,却令他老怀大慰,他已相信,即使没有自己,熬璃也一定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实现自己的梦想。   敖乾遥望东南方,摘下斗笠,脱下蓑衣,身上散发出滔天的战意。如今,他终于可以放下负担,放手一搏了。   江水滔滔,湖水渺渺,白浪淘谈,风起云涌。   ……   寒山寺,法源默默静坐,心情也是颇不平静。他已经感觉到了,那来自北方的战意,感到大战的将临。说实话,即使取回来龟甲,他也没有多少信心能够战胜敖乾。但这一战却非战不可,这也是他的骄傲。   一个僧人推门进来道:“方丈,外面有一位白施主求见。”   法源皱眉道:“白施主?让觉远去招待。”随即想起,觉远正在禁闭之中,便道:“让她到偏房稍等,去叫觉远来见我。”这弟子的心意,他并非不能体会。   觉远来到方丈室中,道:“师傅,弟子来了。”   法源手一挥,一只七宝禅杖自柜中飞出,上面流转着一层金色雾光,起伏波动如同活物,金环响动,轻盈悦耳却又飘渺悠远,仿佛这寒山寺千百年来的晨钟暮鼓,都蕴藏在其中。   禅杖悬浮在觉远面前“这七宝禅杖是我师尊,西方如来佛祖所赐,于打斗并无多少功用,但却能够安定心神,趋避外魔,是佛家一等一的法宝。现在我就将他传给你。这寒山寺的里里外外一只都是你在打理,比我还要熟悉,以后寒山寺的主持。”俨然一副托付后事的样子。   觉远面色大变,双膝跪地,将头抵在石板上道:“师傅,您难道忘了泛游四海之志了吗?”这是法源常挂在嘴边的事儿,想要以此事打动法源。   法源的目光忽的飘渺,似乎穿过墙壁望到了那无边的大海,现出向往的神色、但他终于收回目光,叹息道:“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我等虽有大法力在身,亦不能免俗。更何况四海之外,谁又知道是怎样的世界呢?说不定便也还是一片海水而已,未必值得我如此上心。还不快快接杖,我去宣布你接任新方丈。”   觉远闭上眼睛道:“弟子不敢,请师傅收回成命。”   法源知道这弟子的脾性同自己一样的倔强,也不勉强,只道:“你去叫那许仙出来同那白素贞相见吧!只是暂时不得离开寒山寺。”便又闭上了眼睛。   觉远知道劝亦无用,只得退下,却先大殿中向和合二仙跪拜,“二位上仙都为我师傅好友,还请劝一劝他。”一向乐呵呵疯颠颠的和合二仙,相互对视一眼,也唯有苦笑而已。修行到他们这一步,心志坚毅,外魔不侵。又岂是言语所能动摇。   觉远虽早无用,但也不禁失望叹息。   到这个时候,还有谁,能终止这场无意义的争斗呢! 第六十三章 解结   白素贞踏入大殿之中,道:“觉远大师!”眉头却是撇着的。   觉远听完白素贞一番讲述,疑惑道:“你说敖乾龙王没有答应同我师父决战?”   白素贞点头道:“是啊,他还要照顾熬璃,那个,我想见许仙。”   觉远皱眉道:“可我师傅似乎已经确定了敖乾龙王会来,许你去见许仙了,只是不能离开寒山寺。”   白素贞一讶,难道是敖乾改变了主意,可是,这样的话,熬璃该怎么办呢?   静室之内,只剩下许仙和小青。   小青扒着米饭,偷眼望向许仙,却见他只是皱着眉头,碟碗摆在桌上,却是动也未动。想想他今日一天滴水未进,不由放柔了声音,劝道:“你还是吃点东西吧!”   许仙诧异了一下,没想到小青也有这样温柔的时候,却摇摇头道:“吃不下!”现在的他哪有心情吃饭。   又是一个白天过去了,他的心情也随着太阳沉到了谷底。还是这样吗?还是无所作为。这样的话,和原本的那个许仙又有什么区别呢?   握紧拳头,是我的力量不够吗?但他的修行速度已经是匪夷所思了,又怎么可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得到足以抗衡法源力量。那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难道还要归于虚幻的命运吗?   小青见他眉头紧皱,心中有些不忍,夹了菜送到他口边道:“来,吃点吧!还不知道要被关到什么时候。”但却依然得不到回应。   小青放下筷子,恼道:“许仙,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没有办法就好好想办法就行了,愁眉苦脸的算什么,你现在这个样子有什么资格让我姐姐嫁给你,还说要打我的主意,我呸!”   许仙满面颓然,想要说些什么,却觉得周身一柔。   小青猛地抱住了他,将榛首靠在他的肩窝里,轻声道:“别这样好吗?我不是怪你,只是看你泄气的样子,觉得心里好难受。姐姐一定会回来的,即使姐姐不在,我也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你。”   许仙一愣,伸出手轻轻抱住了她的娇躯,嗅着她的发香,轻抚着她乌黑的长发,心中笑叹道,这是何等沉重而幸福的负担啊!是啊,现在还不是放弃的时候。一定有能够问题的办法的,一定会有。   房门“吱”的一声,开了,一道白色的身影站在门口,正望着这一幕。   小青猛地回头,看见白素贞,猛地推开许仙,脸色一下涨得通红,解释道:“姐姐,那个我,其实……”   “咚”的一声巨响,许仙的脑袋狠狠的撞在墙壁上,灵力还未恢复的他,连金身也使不出来,就拿头和墙做了一次亲密接触。   白素贞连忙上前,将他扶起,道:“汉文,你没事吧!快让我看看。”她一直在担心许仙的伤势。素手轻轻帮他揉捏着痛处。   许仙只是摇摇头,道:“你来了。”仿佛是在妻子时,丈夫随意的问候,平淡而又自然。   白素贞点点头,道:“恩。”   这让一直结结巴巴想要向白素贞解释的小青,忽然低下头去,既替他们高兴,又有些怅然若失。而后做出笑脸道:“姐姐,敖乾龙王呢?”   随后白素贞说起了到长江的种种,小青不满道:“什么啊,我们明明是在帮他。”   许仙道:“这也不能怪他。”   这时,一个稚嫩的声音响彻整个寒山寺,“法源大和尚,我爷爷说了,三天后就来太湖教训你,你洗干净脖子等死吧!现在快放了我哥哥姐姐。”   “好!老衲自等着他。”   “是熬璃的声音!”   三人顺着声音走过去,见熬璃恰腰站在法源的门前,觉远站在一边满脸的苦叹。熬璃看见许仙他们,跑过来道:“你们没事吧!”   许仙皱眉道:“是你劝你爷爷来的吗?你可知道。”敖乾一来,必死无疑。   熬璃神色一黯,道:“我知道,是爷爷自己决定要来的。”   许仙心中一痛,将她拥在怀里,熬璃心中一酸,又有眼珠落下下来,道:“许仙,我爷爷……”却说不出话来。让白素贞和小青都是一阵悯然。   许仙对站在一旁的觉远道:“觉远,你为何不劝劝你那位师傅。”觉远也只能摇头。   觉远为几人安排了住所,专眼已是夜半之时。许仙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不时想起熬璃含泪的双眸,不行,一定要想出办法才行。推门而出,夜雨苍茫,乌云如墨,廊外漆黑一片。   许仙走进雨中,在庭院中漫步,院中苍松古柏,都不知有几何岁月?为何偏生有如此的寿命,还要争那往日的一昔长短呢?   却见觉远也在庭院中徘徊,看见许仙便招呼道:“许施主。”   二人走在一起,各自喟叹了一番。这场决战,不会有胜利者。   觉远感叹道:“经此一战,我师傅的志向不知道还能否实现?”   许仙道:“志向?法源那和尚也有志向吗?”在他眼里,这简直就是个不通情理,自找麻烦的榆木和尚。   觉远道:“那是自然,生于世上,就是凡人,谁又没有志向呢?”   许仙摇头道:“有的,没几个。”   觉远道:“那是迫于无奈,被世俗消磨了去,最初的时候,谁人无梦啊?如我们这般苦心修行,难道就是为了修行而修行的吗?”   许仙叹道:“是啊,人生世上,谁人无梦呢?”谁又是为了修行而修行呢?就是这就是这修行之道的诞生,或许本就出自一个凡人极为平常的念头——想要活的久一些。而非是那些很高深,很虚渺的东西。   想要得到幸福,想要书绘梦想……   最简单不过,但再深奥的思想,也总离不了这些最平常的念头。其中的区别,只在于实现这些念头的方法而已,道家的无为,儒家的仁义,佛家的慈悲莫不如此。   脱离了这个念头的道路与思想,无论再怎么玄妙都不过是空中楼阁,不值得推敲的东西。秉一念以证天下,存一心以求大道,这才是每个修行者都脱不开的根本,只是有时候会因外界的纷扰而忘了这根本,或者对这根本产生怀疑。   许仙停下脚步,问道:“你师傅的念头又是什么呢?”知道这个或许能够,解开如今的死结。   觉远道:“我师傅常说要漫游四海,看看这世界之大,想要从中再做体悟,让道行更进一步。”   “周游世界?”许仙咀嚼了一下,还真是孩子气的梦想,和法源那张青脸一点都不相配。但平心而论,谁又没这么想过呢?等等,或许这是机会也说不定。却还是问道:“觉远大师,你没有以此来说服你师傅,放弃决斗吗?”   但觉远叹道:“当然有,只是我师傅说‘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我等虽有大法力在身,亦不能免俗。更何况四海之外,谁又知道是怎样的世界呢?说不定便也还是一片海水而已,未必值得我如此上心。’”   许仙道:“他怀疑了自己最初的念头吗?”   觉远抚着自己的胸口道:“哎,此心一动,就更不容易在决战中生还。”   许仙忽然道:“觉远大师,我想再试一试,说服你师傅,让他放弃决斗。”   觉远刚想说没用的,但望着许仙的灼灼的双眸,道:“你想怎么试?我一定鼎力相助。”   许仙道:“先帮我找纸笔来吧!”这也是他心中那一点小小的念头,不想让爱他的人和他爱的人流泪,想让她们都得到幸福。为了这个念头,无论成败,他一定要试一试。既然已经决定把这沉重而幸福的负担背在肩上,那就做一个男人该做的事吧!   觉远找齐了笔墨,在许仙房中,看他在大纸上书书画画,他看得出来,许仙并未学过丹青,下笔全不成章法。不由心中疑惑,这样真的就能让固执的师傅放弃决斗吗?   但待到许仙完成,同觉远讲述了一番,觉远眼中精光暴现,伸手抓住许仙的肩膀,激动的道:“许施主,你真是天赋奇才,或许这样就能劝服我师傅。”   许仙道:“但愿能成吧!”   第二天清晨,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在法源的门前,觉远道:“师傅,许施主想要见您。”   法源正在做最后的准备,皱眉道:“我这三天谁也不见。”   许仙高声道:“法源方丈,在下想用一样东西,换你一个承诺。”他的声音惊觉了白素贞与小青,带着熬璃来到此处,不知许仙想要做什么。   屋内一阵沉默,法源毫无回应之意。   许仙便道:“北上两万里,有极冰之海,大地广袤万里,却无一寸土壤,名为‘终北国’,亦称为北极,北极极寒,滴水成冰,渺无人迹唯有更有白熊、白狐生于其上。‘终北国’之中,半年为日,半年为夜,称之为极昼与极夜!”   许仙同觉远交换了一下眼色,觉远感叹道:“没想到北方竟然有那么个去处,世界之大,真是无奇不有!”   法源的声音自屋内传来“荒谬,既无一寸土壤,哪来的大地万里?终年寒冬,那狐熊如何生存。还说什么半年为日,半年为夜,更是胡编乱造、胡言乱语。”   许仙哈哈大笑道:“那里常年冰霜,冻成大地。这真应了那句话,夏虫岂可语冰。你见识浅薄,囿于一隅,我是可怜你快要不久于人世才来开悟于你,竟敢说我胡编乱造,真是可笑、可笑。” 第六十四章 远方   许仙哈哈大笑道:“那里常年冰霜,自然冻成大地。这真应了那句话,夏虫岂可语冰。你见识浅薄,囿于一隅,竟敢说我胡编乱造,真是可笑,可笑。”而后许仙细说了北极冰盖的种种,这些地方他从未见过,可是从人与自然之类的片子上看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觉远大为诧异,他昨晚同许仙商量好,“编”些海外异事来吸引法源。毕竟心里想吃鸡,和一只热气腾腾的烧鸡摆在面前,其诱惑力是完全不同了,只要法源动心,事情就好办了,外面有那么多“好事”等着您,您何必跟一个将死之人为一点旧怨拼命呢?   但觉远也没想到,许仙竟然能把这些没影的事儿说的跟真的一样,连他自己都找不出破绽来。不禁大为佩服许仙,这样还不信师傅不上钩。   不但是他,连白素贞,熬璃,小青都听的目瞪口呆,将信将疑。是的,这些事儿在另一个时代几乎是无人不知的东西,但却是靠着无数代人一点点的探索研究出来的。许仙,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是站在整个整个人类文明的肩膀上。   不能不说,整个人类文明在某些方面,同这个世界的仙佛体系可能还有些不小的差距,那就是个体的力量与思维,修行者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但在另一方面,却也有着自己的优势,发挥群体的优势,而有些事,就是需要一群人发挥不同的作用才做的来。   修行者的文明是强悍的,但同样也是单一而脆弱的,一群只是强的人,能够详细的考察水文地理吗?能够吟诗作赋留下千古流传的诗篇吗?正所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虽然名为仙佛,但真的能够全知全能吗?   然而方丈室中,只是沉默,许仙毫不气馁,有道:“自此向东四万里,有一片大陆,森林碧野,其大小与华夏九州不相上下,上面亦有人类居住,赤面黑瞳却信奉异教……”一面说,一面竭力回想着他在电视电影上所看过的,那些关于美洲的种种,加大自己的说服力。   炎热的非洲,广阔的海洋,悬浮的大陆,许仙不停的说着,却连他自己都为这些图景感到心动。   谁人没想过去周游世界,去见识这些奇异风光呢?但前世的自己,却只是困在一个小小的城市里,疲于奔命。那些刻画在明信片上的风光映照出心中的图景,仿佛海市蜃楼,期待着,憧憬着,却无法走近一步。各种各样的原因在牵绊着,无法走出那平庸的生活。   “好像走到远方啊!去见识那些波澜壮阔的景色。”法源心中,也一定在这样感慨吧!   不,不仅仅是法源,连觉远,白素贞,小青,熬璃都被许仙口中的“远方”所吸引,露出神往的目光。因为这不是某一个人的慨叹,而是所有生命的共同愿望,在蹒跚学步时就开始的寻觅。这些东西在平常的时候,因为种种缘由而被束之高阁,但一旦点燃了,却能化为内心最强烈的冲动。   神仙佛魔,概莫能外。因为有些东西不是能够被看破的,如果连这些东西都看破了,那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吱”的一声,门开了,法源推门出来,依旧青着脸色,问道:“你想要说什么?”   许仙道:“请你不要和敖乾决斗,有更多更重要的事,等着你们去做。你们修行一生,难道就只是为了打架吗?”   法源冷笑道:“这就是你想交换的东西吗?用这些凭空臆想?”   许仙傲然道:“还是那句话,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假话,那怕这真的只是我的臆想,你又怎敢说这不是真的。而且,我想要交换的不止是这些东西,而是地图,整个世界的地图。你想要泛游的四海,都在其上。”   许仙的砝码是——世界地图。这东西在后世可能只值十块钱一张,但在这个世界,是真正的无价之宝。特别是对一个想要旅行的人来说,更是一种莫大的诱惑。   就拿法源来说,他的速度哪怕快到一天就能绕地球一圈,也别想画出一张世界地图,基础的讲,这需要专业的地理知识与绘图知识,高级点说,这玩意是靠航天卫星绘制的。   法源只说了三个字,道:“我不信!”就转身想要进屋。   许仙心知法源绝不是可会受人要挟之辈,猛地甩出一样东西,道:“你自己看!”法源信手一接,是一张磨痕淋漓的宣纸,上面染着大块的墨迹,且用波纹表现出海洋的图景。就是许仙昨夜所绘制的东西。   法源一眼望在上面,就挪不开了,忍不住按着许仙刚才所说的话在上面寻找,北极,美洲,非洲……   许仙望着法源的背影,大喝道:“你相信吗?”这已经是他最后的努力了。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法源回过头,冷冷的道:“不信!”就一脚跨入房门中,但那张地图却在不知不觉间被纳入了衣袖。   许仙垂下了头,肩膀抖动,觉远看的一阵不忍,白素贞想要上前相劝。   “啊哈哈哈!”许仙狂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说道:“你应该不信,哈哈,这些都是我编的,我年纪轻轻,怎么可能去过这么多地方,哈哈。”   法源猛地回头,狠狠地瞪着许仙,目中金光四射,显然是动了真怒。无论是谁,在自己的梦想上被人耍了,都不会心平气和。   众人都以为许仙失望之下,有些失心疯了。   许仙猛地收敛笑声,轻声道:“不想亲自去验证一下吗?”   法源面容一滞,身子就忽的凝住。   怎么会不想啊!   许仙给他描绘了一幅壮丽多姿的图景,让他神往之中还有些将信将疑,甚至还有些“世界原来是这样啊!”的感叹。但许仙忽然大手一挥,把这些图景全部否定,让法源心中的幻想也在瞬间破灭,同时却给他带来一种新的希望。想问一句,到底是不是那样?   如同禅宗问答的直指本心,许仙一层层破开了法源的坚定冷酷的心理防线,在他将要收拢的时候,狠狠一击,击中了他心中最柔弱的部位。   许仙叹口气,一指旁边的熬璃道:“敖乾大人交给我的任务,是帮这孩子取得太湖,接手长江。一开始就将龟甲交托给我,虽未明说,却是想借我之手交还给方丈您,来了却这段恩怨。并非他怕您,只因他剩下的生命,已不是为自己而活。您和敖乾同代,怕也不能永生不灭,只请您再做考虑,您剩下的光阴,想要为什么而活?”   法源冷“哼”一声,走进房内,但谁都能看出来,这顽固不化的老和尚,动摇了。看似不可更改的命运。被许仙一番言语之下,偏离了方向。   许仙说了一通,却觉得比打了一架还要累的多,无论如何,他已经是尽了全力了。白素贞的目光中满是温情与自豪,小青抱着手臂撇撇嘴道:“还算不错嘛,勉强配得上我姐姐。”   觉远的目光……去,我对男人没兴趣。   熬璃呆了一会儿,跨越十几米的距离,扑进许仙怀里,轻声道:“谢谢你,师傅。”虽然敖乾曾让她拜许仙为师,她也一直是以笨蛋许仙,色狼许仙作为称谓,能叫一声许仙都算是尊称了。   许仙摸摸鼻子,还真是有些受宠若惊。忽然觉得脸颊一热,不由惊讶的望着熬璃,熬璃小脸一红,轻轻一跃飞上天空,道:“我这就让我爷爷收回战书。”   院中一静,众人都望向法源的房间,但是直到熬璃飞远,也没有任何声音传来。众人脸上都露出喜色。   过了一会儿,众人想要离去之时,法源的声音传来“你们都不准离开寒山寺。”显是还有些犹豫不决。   许仙却已静下了心神,无论如何,他已经尽力而为了。同白素贞,小青一起,沿着小径,一并去向他们的厢房,白素贞又不吝夸赞许仙了一番。   许仙笑道:“现在的话,能把我们的婚期提上日程了吧!”   白素贞歪着脑袋似乎在考虑什么,样子却是极是可爱。想了又想,最后笑道:“由你决定吧!”   从他把决定权交给她,如今却由她再交还回来,一来一回之间,自有无边妙趣。   小青站在一边,也默默为他们祝福,“只要你们可以幸福就好了!”但心里还是有些怅惘。   然而素贞忽然转过头,目中含笑的望着小青,道:“青儿,刚才我似乎看到了什么?”   小青一下子涨红了脸,支支吾吾,东指西望,全没了平日的伶牙俐齿。   许仙看得有趣,却被白素贞瞪了一眼,只得悻悻的离开。   但到了第二天,觉远忽然闯进许仙房门,道:“不好了,许施主,我师傅他出去了。”他虽然法力高过许仙一大截,但出了事却不由想要许仙。   许仙试探着道:“出海?”   觉远摇摇头,稳定了一下心神,道:“不,是北上了!”   许仙一愣,北上,那岂不是就是要去长江吗? 第六十五章 黑鼋东渡   许仙道:“我们去看看。”   天空云布,不知不觉间已经入秋了,连这雨丝之中,似乎也多了几分秋雨的寒意。   许仙几人腾云飞上这雨中的天空,向北追去。许仙不停用天眼通寻找,不多时就找到了法源的踪迹。好在法源游的并不快,只见他又变成了一只大鼋,沿着河水,摇头摆尾的向北游去。似乎还瞥了他们一眼,但又垂下眼皮,理也不理。   果然是去长江!   许仙恨不得一头撞死这王八蛋,见几人都望着自己,等他拿主意。特别是觉远的眼神晶莹闪动,让许仙恶寒不已,干咳两声,便对觉远道:“你去劝劝他,我去赤壁找敖乾。”为这两个巨无霸调节,颇有些心力憔悴之感。   觉远飞身下去,白素贞则揽住许仙和小青的腰身,速度猛然一快,向赤壁飞去。许仙贴在白素贞身上,只觉得温香柔软,身体难免又僵硬起来。特别是手臂压在她胸前,感受着那份弹性与柔软,几乎要把法源都要忘了。   白素贞脸色微红,自然知道给他占了便宜,但也不太在意,索性抱得更紧一些,好为他们遮蔽一些扑面而来的天风。她心念微动,若能一直抱着怀中的他们,带着他们一起走下去就好了。   许仙身体僵硬了一路,终于来到赤壁之中。白素贞却惊觉发现,自己飞行的速度在不知不觉间快了许多,难道是敖乾给的那样东西的缘故吗?可是昨天一天她诸多心事纠葛,并没有修炼过啊!   遥遥就见得敖乾,却不是在江渚。   而是在一座宛如刀劈斧砍的峻峭山崖之上,崖下惊涛拍击,千堆雪起。   老人挺身东顾,身上未着蓑衣斗笠,更显出雄浑伟岸的体魄,正似这山崖一般。白发舞空,金眸似剑,虽只是一人,却仿佛连山峰、长江都在向他膜拜。   许仙落下身形,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言说。敖璃就站在敖乾身边,看见许仙过来,似乎想要上前,但看了看身边的爷爷,又止住了身形。轻声招呼道:“许仙,白姐姐,青姐姐……”   许仙道:“老爷子,我……”法源北上,他也感觉到了吧!   敖乾大手一挥,道:“不必再说,且等一会儿吧!”等法源入长江。   许仙道:“何必呢?”   敖乾大笑道:“你不会是想劝我退避三舍吧!”   许仙苦笑,也知道这根本是不可能的。只能屏息以待,看事情如何发展。   “他若敢来,我舍了长江水脉只身同他一战便是。”   敖乾大手一抹,一张水幕悬浮在半空之中,显出一片长江渡口的景色。不一会儿,一大片黑影顺着河口进入长江之中。   众人的心中一起道:“来了!”   那片黑影正是化作原形的法源,曾与年轻时的敖乾大战一场的鼋精,横竖大小足有百丈,偶尔浮出水面,就如同小岛一般。   鼋,有神力,性凶悍,唐朝《宣宝志》一书中,曾记述着宣州江中的鼋上岸与虎搏斗的情景。就是一只普通的鼋,身负千钧之重,亦能爬行自如。   然而接下来的情景,却让众人都很是不解,巨鼋在江水中游了几圈,载浮载沉,又扑腾了几下,摇头摆尾,俨然是在玩水的样子。觉远就站在岸边,满脸苦笑的看着自己的师傅。   敖乾道:“这蠢货!”   许仙也看出点意思来,这哪是生死决斗的气氛啊,简直就是小孩子的挑衅“你能拿我怎么样?”   终于,巨鼋似乎是玩够了样子,转头曳尾,顺流而下,向着出海口而去了。   许仙很是无语,这法源和尚终归是决定出海了,去实现自己的梦想。但他不直接向东,却要先北上长江,在敖乾的水域牛叉了一番之后,再沿着长江出海。   额,这也算是报仇吧!   巨鼋东渡,出一隅之地,再往前就是碧波万里。   时有东海龙族屯兵海口,封锁海域,准备等敖乾一死就占据长江。领兵的正是在海上同许仙斗过一场的蓝龙敖黥。见一只大鼋游来,上前阻住道:“你是什么东西,快快给本王停住,吾乃东海龙王第二子,名为……啊!”   大鼋眼也不睁,身也不停。合身一头撞了过去,关你什么虾兵蟹将,龙子龙孙,一撞之下都是筋断骨折,亏得敖黥躲得快才没有被正面击中,化作人形持了战戟,飞身到大鼋的背上,卯足力气,战戟猛力一击,却听“啪”的一声,战戟应声断做两截,却连一道白痕都没留下。   许仙从水幕中望去,看的暗暗咋舌,他是见识过着敖黥的巨力的,法源这龟壳也太硬了。   敖黥还要再砸,巨鼋张开眼冷冷的扫了他一眼,敖黥浑身一寒,飞也似的逃了去。   巨鼋终于彻底隐没在海水之中,纵游四海去了。觉远双手合十,决定等到修行有成,便去追随法源的脚步。   数日后的某个海滨渔村。   有着小麦色皮肤的阳光少女,正躺在沙滩上,一边伸展着一双长腿,一边把玩着一只蓝盈盈的明珠。   不知从何处来了一个青面老僧,看见那珠子,眼中一亮,上前道:“施主,你这珠子能给我吗?”他的龟甲上不但被某龙乱写乱画,而且还被扣去了一块,令他郁闷不已,凭着感应,终于找到了这颗珠子。   但少女很痛快把珠子丢进嘴里,鼓着一边的腮帮子,有些含糊的说道:“不行,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人送给我的。”站起身,拍拍身上的沙子,向自己的小木屋走过去。   老僧道:“我愿意以千金之资作为交换。”   少女想也不想,拖长声调道:“不~行~!”   “我可以赠你无边法力。”   “不行。”   “我可以……”   “不行。”   “我……”   “你这秃子好烦啊!”她没怎么见过和尚。   “秃……秃子!”   “哈,这么亮,你不会想要不承认吧!”   老僧趔趄一步,感觉心脏有点受不了,哎,我果然是老了。   “秃子,珠子,哈哈哈,好顺口啊,真有意思。咦,你头上好多痣啊!竟然长的这么整齐,喂,你别走啊!我请你吃鱼……”   ……   于是乎,某个“秃子”最终也没拿回他的珠子。   很久很久以后,一支船队怀着发现新大陆的欣喜,登上美洲之时。一群印第安僧侣迎接了他们。当他们数次试图建立殖民地,但都已失败告终。而后的数次远航,都因遭遇海中巨型不明生物的攻击,而宣告失败。   于是乎,在很久很久以后。美国,没有了。   ……   山崖上,敖乾对许仙道:“小子,来陪我喝一杯吧!”   “好!”许仙爽快答应,放下了心中大石,他亦觉得心神舒畅。   来到崖下,一堆乱石之中,许仙拔剑一挥,将一只石柱齐齐破开,现出一张平整的桌面来。   敖璃便取了酒具碗筷与几碟寻常小菜,而后就曲腿坐在一边,乖乖的为他们添酒,竟也显出几分静雅之态。敖乾笑道:“我这还是傍了你小子的光。”   白素贞则去江中取了一尾青鲤,借小船中的调料厨具烹调一番,将热气腾腾的烤鱼奉上,委身坐在许仙的身侧。   敖乾尝了一口,对许仙笑道:“口福不浅,艳福不浅。”   许仙同白素贞对视一眼,道:“我们大婚在即,到时候还想请您捧场。”   敖璃问道:“什么是大婚?”自然是没人理她。   敖乾喝了口酒,却道:“我怕是去不了了。”又倒了碗酒,“这杯酒就算是预祝吧!”而后一口饮尽。   许仙疑惑,敖乾的寿命应当还有十载,为何去不了了呢?   却闻敖乾接着道:“你们知道龙死归于何处吗?”   许仙只道不知,白素贞却道:“听闻龙死是归天。”他们都是修行者,并不忌讳谈及生死。   敖乾笑道:“还是白丫头懂得多,小子你得多跟她学着点。”   许仙道:“我还以为‘龙御归天’只是个说法,难道真的要归天吗?归于何处,天庭吗?”   敖乾却指指头上青天,道:“不,是天外。”   许仙讶然,道:“太空?宇宙!”想到以敖乾的法力,脱离地心引力确实不成问题,这可真的算是天葬了。   敖乾眼眸一动,笑道:“你果然知道的不少,你已经知道自己一段的前尘了吧!”见许仙点头,“是东岳大帝。”   敖乾凝视着许仙,似乎想要将他看透,含笑道:“我更加好奇,到底是什么东西,值得用整个地府作为交换。那位西天佛祖到底做了什么呢?”   白素贞、小青、熬璃都望向许仙,他一阵挠头,若真的非要说若拥有什么的话,那就是一副现代人的灵魂吧!但这些话实在是没法与人言说的。   敖乾忽然道:“我亦快要归天而去了。”   几人都愣在原地,不知道敖乾为何突然这么说。   敖乾却转过话题,伸手一翻,一块半透明晶莹的方块在他手心,如“果冻”一般颤动着,对许仙道:“这是给你的。” 第六十六章 苍龙问日   许仙纳闷道:“这是什么?”伸手便去拿,却被一只素手阻住。   白素贞皱眉问道:“敖乾大人,这所谓‘龙族修炼之法’究竟是什么东西?能否同我们明言呢?”她已经不明不白的拿了一块这样的东西,当日事情紧迫来不及细问,自然要问问清楚有什么效果,才能让许仙来拿。   许仙一讶,这就是“龙族修炼之法”,既非书,也非图,甚至不是他想象之中,玉简之类更高级的东西,竟然是一块“果冻”!   敖乾笑道:“这是当年许多龙族联合起来,研究长生之道,而整出的一样东西。最大的效果就是改造肉身,但改造的方向不定,不,应该说是受宿主自己的控制。经过在九州之内进行实验,发现确实能增强不少力量,但对增加寿命却没多少好处。”   许仙忙问道:“怎么个改造法?”他已经发现自己力量的不足,正要想些办法来提高一下,但是修行之道在于循序渐进,并没有什么速成之法。   敖乾道:“不好说,就拿蛇来说吧!有的蛇长出的角,变成了所谓‘蛟’,有的长出了翅膀,变成了‘应龙’。运气好的能彻底变成龙,运气更好的长出九个脑袋,称之为九婴。还有长出四只脚的,生出人脸,各种各样,无奇不有。”   “啊!”白素贞以手掩口,自己已经吸纳了那东西,不会变成九个头吧!   敖乾似乎看出了白素贞的担心,笑道:“不用担心,这跟各自本身的心性有很大关系。”   许仙算是明白,这玩意哪是修炼之法啊,简直就是“基因突变”加“基因重组”,是后世的人类也无法望其项背的生物科技。不由问道:“你们拿整个九州的生物做实验?”   敖乾道:“那时候还不曾有我呢!不过听我爷爷讲,是将这东西融入云层之中,用降雨的方式遍布九州大地。”一边说一边兹兹称奇“那时候地上什么东西都有,九条尾巴的狐狸,一条腿的牛,一条腿的鸟,哎,多了去了。不过后来冒出来一只三只脚的鸟领了一帮奇奇怪怪的东西,专门与他们作对,结果全傻眼了……”   许仙一边同记忆中的神兽进行比对,“九尾狐,夔牛,毕方,金乌。”又问道:“那麒麟,凤凰这些先天的神兽呢?”   敖乾摇摇头道:“哪有什么先天的神兽,牛马之类或可修成麒麟,山鸡若是努力进取,亦可化为凤凰,那光耀十方的金乌帝俊,原本也不过是一只乌鸦而已。相反,若是自以为神,失了志气,东海那一群庸碌之辈就是榜样。”   许仙曾经以为《山海经》是老祖宗凭空杜撰出来的,里面各种稀奇古怪的生物,从生物学的角度根本不值得推敲。现在原来那怪兽横行的所谓洪荒,不过是一群无良的龙族“科学家”的实验场。   但其结果却与后世科幻电影上情节有异曲同工之处,人类造出机器人,然后被机器人毁灭,简单来说就是“玩漏了”!   龙族最终也是玩漏了,他们在九州这个大实验场中埋下了种子,最终生长出的,却是一大批他们根本控制不住的生命体。龙族的猎食者的地位被威胁,有时甚至成了被猎食的对象。   不得不开始了“全面召回”计划,但挖出一颗种子容易,若这颗种子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再想要挖,又谈何容易。龙族损失惨重,再加上其本身的繁殖能力又很低下,数目更是大大减少,从此便走向了没落。   而且龙族文明和人类文明是两种完全不同形态的文明。   如一个正常人来说,都是拥有“个体独立意识”和“群体社会意识”两方面的。一方面追求个体思想上和行为上的独立,另一方面,必须聚集,组成社会,以集体形态对抗外界环境,繁衍生息。这两种意识相互对立而又共同存在,构成了所谓“人类社会”。   而龙族个体的强悍却使之只有“独立性”却没有“社会性”。力量、勇气、智慧、寿命、这些站在生物链顶端的生物,每一个都近乎完美。却组成了一个拥有巨大缺陷的群体,这诸多缘由加起来,终结了龙的辉煌,却开启了人世代。   许仙望着敖乾手心,淡绿色半透明的“果冻”,问道:“这东西对人有什么效果?”   “肉身变得强悍,而且一般会变高变大,有的还能御火御水。”   “御火御水,不会是祝融,共工吧!”许仙一头冷汗,幸亏白素贞阻拦,没有冒冒失失的去接,若是真的变成一个洪荒巨人,强倒是强了,但还怎么见人,洞房也不用入了。   敖乾一双暗金色的眸子盯着许仙,道:“这也关乎个人的心性,曾经有一个人用了此法,但却维持了本来面目。你自己选择吧,要还是不要?反正就剩下这一块了,你若不要,旁边那小丫头眼巴巴的看着呢!”说的却是小青。   小青确实对这东西眼馋不已,昨夜白素贞提起此事,还有些愧疚,她本以为会是某种法门,可与让小青一起修炼,但却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小青口中只说无所谓,但今日听了敖乾的讲述,越发心动起来。至于原形怎么改变,她丝毫不放在心上,只要如今的样子不改变就好了。   白素贞劝道:“不然还是算了吧!这一块还是让给青儿吧!”反正自己已经有了一块,实力应该能有不小的提高,自然能够保护于他,就是自己不行,还有小青,却不希望他冒这样风险。   许仙拍拍她的玉手,对敖乾道:“当然得要了。”总不能永远要她来保护,这种情况下再不要,那就真算不上男人了,“这东西能否分开呢?”   “当然”敖乾手心一颤,那个方形的果冻就分成两半,却又变成两个小小方块。向小青与许仙飞去,二人伸手一接,方块触肉则化,融入他们的体内,都感觉身体有些变化,却又说不清变化在哪里?   敖乾笑道:“你小子真是聪明,这样的话同她们双修,比你自己修行还要快的多。”   “双修!?”白素贞与小青的脸色都是一红,许仙问道:“这东西也可以双修吗?”这么说起来,传说中所谓大巫,似乎身边都带着一两条蛇的样子,要么是盘在身上,要么是踏在脚下,要么是当耳环,有这个缘故吗?   敖璃好奇道:“双修是什么?”自然还是得不到回答,令她不高兴的嘟起嘴巴。   敖乾微微一笑,站起身来道:“好了,该交代的也差不多了,我也该走了。”仰望着苍天,口气轻松的仿佛只是出一次远门。那苍穹的深处,是每一条龙的墓地。   本来敖乾已经下定了决心,如果法源来同他决斗的话,他就带着法源直飞天外,法源就不总纵横四海,直接纵横宇宙去了。法源不来,敖乾的心意却并没有改变,是该决定的时候了,敖璃已经长大了,能照顾自己。现在他也要走向自己的命运,不用再勉力支持了。趁着还有些力气,要飞的远一些。   许仙讶然道:“您不会是想现在……”   “爷爷?”敖璃喃喃道,望着敖乾,还有些不明所以。   敖乾冲她道:“是时候了。”   敖璃明亮的眼眸上忽的笼上一层雾气,拉着敖乾的干枯粗糙的大手“爷爷,你别走。”   敖乾用大手拍拍敖璃的瘦小的肩膀道:“拼命维持残存的生命,是凡人的喜好。生死之间虽有大怖,吾等更要坦然面对。”   敖璃犹豫了一下,慢慢放开,扑进白素贞的怀里。江水翻腾着,白素贞带着她和小青远远来到山崖上。   敖乾问许仙道:“小子,你见识特异,你知道此处离太阳有多远吗?”   许仙想了想,说出一个数字,道:“三亿里。”   敖乾笑笑道:“跟我算的差不多,两亿九万九千里。”   许仙讶然“您算的?”敖乾这个才是准确数字,但是,他是怎么算的?   敖乾大笑道:“我跟法源那个不学无术的家伙可大不一样,你用一张世界地图能唬住他,却唬不住我。”而后敖乾说了许多他关于银河系的诸多推演,并从许仙那里得要验证。   许仙恍然,这位龙王大人可不知是身体强悍而已,还是优秀的数学家与天文学家。再加上其本身奇强的预言能力,所知道的东西,未必比自己少,且要精深的多。但他是如何推演出这种种,却再也无从得知。   敖乾微笑道:“多么渺小啊,同这宇宙相比!”   许仙远远的退开,来到白素贞她们所在的山崖上。   云海翻腾,天地旋转,漩涡的中心,一道巨大的水龙卷链接天地,宛如天柱。   天柱的中心,一条长达数百丈的五爪苍龙,扶摇直上,直往那片云海中翔去,入那云海,入那空濛,入那宙宇。   天地之间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正望着这一幕,为之伤悲,为之感叹,为之惋惜。或为之欢呼,为之雀跃,为之窃喜。   然而苍龙不顾,直入星海,是死亡吗?亦或是,新的开始。   “敖乾一去,天下无龙矣!” 第六十七章 水势   长江河口的深海中,敖黥正在水宫中喝闷酒,眼前蚌女的舞姿亦无暇欣赏。只因今日一只大鼋冲出江口,害他手下死伤无数,正令他郁闷不已。   敖黥忽然心中一动,直往西方望去,又闭上眼睛感应了一番,不禁哈哈大笑。一个手下近前问道:“殿下,您怎么啦?”不知敖黥为何转怒为喜。   敖黥一脚踢翻眼前长桌,大笑道:“敖乾那老头子完了,长江已是我囊中之物,速速点齐兵将,随我杀往长江。”   “是!”   ……   几人在山崖上站了许久,直到霞光染红天际,染红女孩的脸。   敖璃痴痴的望着漫天红霞,在心中默默道:“爷爷,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白素贞望着崖下滔滔的江水,正在夕阳下闪着红色的波光,道:“熬璃,你现在快去接手长江吧!”   敖璃却微微遥遥,道:“不,白姐姐,我们回太湖吧!现在的长江,还不是我能掌控的,我想回去彻底掌控太湖和钱塘江,之后再做打算。”还有些稚嫩的面容中,竟也透出一股坚毅。   白素贞为之一愣,点点头道:“好的,那我们回家吧!”   “家?”敖璃的眼睛一阵茫然,忽的微笑起来,宛如梨花的盛开,点头道:“恩,回家吧!”   ……   樱花树下,绿草如茵,少年静坐。   明明不是时节,樱花却正开的灿烂。   花落如雪,落在少年的肩头,少年闭目不觉。直到轻柔的脚步声响起,少年才张开眼,微笑道:“母亲,怎么啦?”随手拈过肩上的花瓣。   “缨儿,敖乾已经龙御归天,现在长江已经是无主之物,敖黥已经西进,开始扫荡长江了。”   洛缨心不在焉的把玩着花瓣道:“敖璃没有接掌吗?她有外人相助,应该不怕那敖黥才是啊!”   “敖璃已经退回太湖了。”   洛缨瞥了瞥眉头,忽然笑道:“我这敖璃妹妹走了一步好棋啊!”   他本欲“鹤蚌相争,渔翁得利”,但现在看来,似乎没想象的那么简单。而现自己却不得不做这“鹤蚌”之一,不然若让东海龙族的势力渗入内地,掌控了长江,再想要收复,可就不容易了。龙族虽然已经没落了,但毕竟还是有些根基的。   “我们要怎么办呢?”   洛缨将手中的花瓣轻轻一吹,而后笑道:“当然是南下喽,只靠鄱阳湖和洞庭湖怕是挡不住东海龙族,就让我去教训教训那敖黥。龙族中我所忌惮的唯有敖乾一人而已,敖乾一去,天下无龙矣。”敖璃妹妹,你有做渔翁的实力吗?   洛缨向外走去,一步跨出草坪,却扎进一片暗流中,这花树碧草,竟然是在深水之中。   女人望着儿子离去,望望头顶波动的光芒与水浪,“羿,你的儿子,同你很不一样呢!”   ……   再一次回到百草园前,虽然只是数日,但这区区数日实在发生了太多的事,也使许仙生出一种物是人非之感。唯有俏立在身旁的白素贞与小青,令他心中感到一阵温暖。   许仙一伸两手,对她们一笑,白素贞同小青对视一样,轻轻将玉手放到他手上,许仙轻轻一握,一起走了进去。   敖璃并没有随他们回“家”,而是选择留在太湖之中整饬新得的手下,打算在最短的时间,彻底将整个太湖的水灵之力统合起来,以待来日。   临别时,敖璃分别抱了白素贞,小青和许仙,说了感谢的话。只是在抱许仙的时候,在他耳边轻声道:“不会比白姐姐差劲儿的。”在许仙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下到湖中去。   敖璃重新召集了太湖七怪,与自己以前比较强一点的手下,在湖心一个小岛上,岛上杨柳依依,敖璃站在树下一块石台上,下面是十个奇形怪状的各色人等。   敖璃用稚嫩的声音道:“长江龙王敖乾,已经离去了。”却有意略去了他们的关系。   众怪哗然,他们虽然有所察觉,但感应能力毕竟还是有限,如今方得到了确实的消息。长江与黄河乃是九州最大的两条水脉,龙王敖乾为天下水君之首,如今他一离去,天下还不知要有怎样的变动。   黄龙道人皱眉道:“你想让我们帮你攻取长江?未免太不自量力了吧!且不说河伯与东海龙族,只说长江中一直被敖乾压制的诸多精怪,难道就是好对付的吗?请你那位白姐姐还差不多。”语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虽然根据赌约要奉她为王,但并不认可她的实力,更不可能对他不可能言听计从。   面对黄龙道人的责难,敖璃微一低头,又猛地抬头道:“不,我要留在太湖。”身边没了依仗,她小小的身子在这众多水怪中,显得有些单薄。   黄龙道人笑道:“这还算聪明,太湖加钱塘两条水脉,足够你修行了,何必同人争斗。乖乖做你的太上皇就是了。”随即笑了起来。不过是个怯懦之辈而已。黄龙道人同敖璃很不对付,就处处看她不顺眼,她要进取,就笑他不自量力,她要退守,又笑她怯懦。   众怪大笑,更是要将被俘的郁闷发泄出来。敖璃带来的三个属下对他们怒目而视。菡萏夫人也是不笑,反而有些可怜着小丫头,出来打圆场。而乌狼大王一向是死脸一张,用一堆凸起的死鱼眼望着石台上敖璃。浮波大王随众笑了几声,贼头贼头的看了看左右,又连忙收声。绒螯大王,刀鲚大王笑的最大声。   反而是被白素贞收服的那金锤大王低头不语,暗骂黄龙道人,这个傻逼,就会平时跟我耍聪明,跟着混日子不就行了吗?她一个小丫头还能怎么样,把她惹急了,惹出那白素贞来,咱们都不用过了。这却也关乎天性,鲶鱼是适应性极强的鱼,什么脏水污水都能生存,其核心经验就是一个“混”字。   在这笑声中,敖璃的身子要颤抖着,大吼道:“笑!再笑我让许仙和白姐姐杀光你们!”   笑声戛然而止,绒螯大王与刀鲚大王就如被卡住了脖子似地,那白衣女子的实力可一点都不好笑。唯有黄龙道人冷笑道:“你就打算一直凭他白素贞来压服我们?”   敖璃道:“我的目标不是太湖,是长江、黄河。”事到如今,已经不想再过多的依赖旁人了,白姐姐的名字也只是用来威慑,恩,要自己努力。“你们若真的不认可我,就当赌约作废,可以任意离去。”   众怪交头接耳,可以离去吗?浮波大王已经展翅欲飞了。   黄龙道人也被震了一下,长江加黄河就是正式的天下水君之首,即使敖乾也只是掌控了长江而已,小丫头说什么大话。不由反问道:“你凭什么?”   敖璃傲然道:“凭我是龙!”眼眸中金光乍现,她的身上承继着龙的智慧与骄傲。“我可以让出太湖的七分水力。”   七分!?这下连浮波大王也侧耳倾听起来。一条河流,一个湖泊,其包含的水灵之力为十分,水君占用大部分。但除水君之外,其他精怪自然也要用水灵之力进行修炼,但水君就如同电脑的主机一样,控制着分机对于水灵之力的使用。   黄龙道人眼睛一亮道:“你真能让出七分?”这样的话,自己修炼就不会受影响。   敖璃坦然道:“以后还会更多,若是拥有了长江、黄河,一统天下水域,天下江河湖泊无数,非得你们来做水君才行。”以她的实力,占据钱塘已经有些消化不良了,若非许仙将敖浑内丹的精华部分交给她,她根本就无法统合钱塘水域,就是到现在,也只是掌控了主流而已。反不如大方一点,再加上一张空头支票,好让这群手下心服。   “若是你们要走现在就走吧,若是不走,又不听我的话,一定让白姐姐来把你们的头砍下来。”恩威并施,御下最简单却也是有效的办法。   黄龙道人道:“若是这样的话,我愿意真心诚意奉你为王。但是你的话不一定是对的,若是错的,我们也要听吗?”既然事已至此,而且他认可了敖璃的能力,觉得敖璃“扶”的起来之后,就换了一种心态。   “你想怎么样?”   “请殿下任命我为丞相。”如今凭借自己的力量已经难有存进,说不定跟着这敖璃,真的有可能更进一步。毕竟是龙王敖乾之后,而且志向非凡,来日定然不是等闲,而且现在有那白素贞相助。若是她真的做了天下水君,自己岂不是“一龙之下,万怪之上”。   黄龙道人是黄鳝出身,浑身上下没半点长处,也忌讳别人谈及出身。但这样的性格反而是最在意出身的,否则也不会自称“黄龙大王”,总带着些“吃不到葡萄”的酸味。如今怎么说也是奉“龙”为王,虽然小了点,弱了点,但怎么也是敖乾的孙女。   敖璃却深深的皱起了秀眉,让黄龙道人一阵担心,难道她怕我架空了她。   短暂的沉默之后,敖璃道:“丞相是什么?”   黄龙道人:“……” 第六十八章 以待   经过一番解释,敖璃终于任命黄龙道人为丞相,黄龙道人心中一喜,这样的话,就能借敖璃之名,指挥其他的水怪,把坏事变成了好事。   黄龙道人虽然有自己的小算盘,但却也有引以为傲的能力,他将手一挥,几道细细的水流形成一幅图案,却正是天下水系图,他一指其中最粗的一条水流道:“如今长江无主,东海龙族必然西进,除太湖外,长江水系和另外两个大湖,鄱阳湖与洞庭湖直接相通,这两湖都各自有水君,定然要趁机谋取长江。而北方的黄河河伯恐怕亦要南下,到时必有一番龙争虎斗。我们的实力略逊,但太湖与长江却有一段距离,占着地利,正好可以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   对敖璃拱手道:“当然,陛下,这也得看我们有多少实力了?”又对其他水怪道:“若我们再不齐心协力,无论谁收拾了长江,下一个一定是我们,到时候若被夺了太湖,才真是无处可去。就是再逢迎新主,人家也未必稀罕,说不定动手就取了我们的内丹。”   众怪脸色一阵难看。   “就是侥幸不死,也绝得不到七分水力。我们现在看似势弱,却有那白娘娘相助。敖璃陛下身份尊贵,若是得了长江乃至黄河,天庭必然正式封为水君,到时候诸位功臣都可位列仙班,除去这身上一个妖字,岂不美哉。而且天下江河湖泊无数,陛下如此慷慨,还不得让我们来帮着管理,又何必来分这一个小小的太湖。”而后竭力描绘那时的情景。   众怪转忧为喜,不由随之畅想起来。   黄龙道人滔滔不绝,连敖璃听的都有些愣神,比之这老黄鳝,她终归还是有些嫩了。黄龙道人却是整天琢磨着这些事,轻轻松松,将这些利害关系剖析的一清二楚,给众怪一种感觉,若不听他的,用不了几年大家都活不下去了。却又马上拿出白素贞给众人希望,而同样是空头支票,开的不知比敖璃漂亮多少。什么位列仙班,说的跟真的似的。   弥补了敖璃目前在最大的劣势。白素贞虽强,却无法在这方面帮到敖璃,将要面对的敌手,他们亦有地仙级别的高手。在力量差不多的时候,对于情势的把握,对于群体的凝聚,就成了胜负的关键。   黄龙道人越说越是投入,憋了半辈子的才华,终于得以施展。自己高谈阔论,一群妖怪愣头愣脑的听他分析时事,虽然和想象中的场景有些差距,但也算是大慰平生了。而且以前只是想方设法谋取太湖,现在则要谋取天下第一水——长江,这种心理上的差距也让他兴奋不已。   而后黄龙道人,又重新请敖璃册封群怪不同的职位,如绿头鸭作为斥候改住到湖的北面,随时保持警惕,并且不断侦查敌情。乌狼大王做大将等等,众怪各司其职。在不知不觉间,敖璃也慢慢形成了自己的班底。虽然这套班子是在黄龙道人的规划下建立的,但敖璃掌握着最大的战力——白素贞。也不怕被架空,只是想要参与其中,她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而她的打算是,尽量不去依赖白素贞的力量,尽量凭着自己的实力。   不过当然,这条路,还长着呢!   而后的日子里,敖璃虽在太湖,但忙于吸纳水灵之力,备战长江,再也没有时间来找许仙。许仙也回到了编书的事业上,再过一个月就是秋闱了,这书,当可以在秋闱之前编完。而在那之后就是同白素贞完婚的时候了。   想想原本的剧情,这场婚事本该是在去年的春天,如今又走到这一步。期间经历了不知多少波折,但终于还是这一步。   但白素贞对此却有了别的意见“汉文,我看还是在苏州,就你我之间,让青儿做礼仪。”烛火之下,映红她雪白无暇的面容,带着深深的羞意,贝齿不时轻咬下唇,眼眸波动似水,一副羞不可抑的模样。   答应完婚简单的很,但想到早晚要回杭州去面对云嫣、玄机,真狠不得一辈子不见她们,只同他在一起就好了。素手不停缕着乌黑发梢,心绪显得极不平静。   许仙拿过她的素手捂在手心,心中满是怜惜,若非自己,她何必堕入如今这种窘迫这种,自可去做那不食人间烟火的天外仙子,是自己的唐突与贪婪,才让她堕入凡尘,堕入自己的怀里,但这正是自己的幸运吧。   许仙轻声安慰道:“没关系的,她们不会笑话你的。”   白素贞嘟起红唇,几乎是以撒娇的语气道:“一定会,我都那么大年纪了,都是笋儿的师祖,却,却……唉”说着说着,越发忧愁起来,“汉文,我的年龄会不会太大了。”那一千八百年的道行本来是值得自豪的,现在却令她格外忧虑起来。   许仙苦笑无语,现在才考虑年龄的问题吗?说起来还真是数都数不清的代沟啊,不但是年龄差异,岂非还有种族差异。伸出手轻托她的下巴。   她有些地方简直天真的连十八岁都不会有,但一千八百年的岁月在她心灵上却又分明留下了痕迹。   老人般沧桑与孩童般的幼稚,智者的睿智与善者的愚笨。冰山雪莲般的飘渺与高洁,驿外梅花的真实与平凡。她将种种不可思议,截然相反的东西融汇于一身,所凝聚出的钟汇天地灵秀的独特神韵,无人可以描绘,若非亲见,甚至连许仙也无法想象,明明在她到来之前,以后用记忆中的情节幻想了无数次,但当她真的来到自己身边,还是不能不惊叹“世上竟然有这样一个人!”   而同她走的越近,以后可以看清她的时候,仿佛记忆中的景色,越发的模糊起来。无法抗拒的,被这种迷幻之美所迷醉。而当得到她无微不至如姐如母的关怀时,就再也逃脱不出。何时爱上她的?再也分不清楚。只知道,有些人能坐在你的面前,就是一种幸福。   四目相对,无需多言,她渐渐平静下来,不知不觉间恢复了平日的成熟与静雅,下巴还在他的掌握之中,眼眸望向别处,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   “我爱你。”许仙认真的道。   白素贞讶然回头,望着许仙那真诚的目光,仿佛没有听清楚,然而许仙又道。   仿佛施了什么奇妙的咒语,她清澈的目光就忽的迷惑起来,那颗千百年所塑就的道心,在这三个字面前变得脆弱无比,一瞬间所有的忧虑就消失无踪,唯剩下充满神魂的欢喜。长长睫毛颤动了几下,就轻轻的闭上,下巴微微扬起。   许仙反而愣住了,但那双乌黑透亮的眼眸闭上,绝美的容颜就忽然像是摘下了所有防备,任君采摘的菱形红唇,更是娇艳欲滴。然而她的脸却在涂上了一层胭脂,而且越来越红。她秉性高洁,对于男女之间的种种从来就是含羞带怯,如今这般“索吻”的模样,却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而且是她的初吻。   许仙却犹豫着,她的身上从来都带着让人不能轻侮不敢亵渎的光环,唯有在端午那次才卸去了些,让他说出了心意。而且这光环因为他深深的爱意,越发显得的浓重起来。到如今,他也只在梦中吻过她一次,他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就得了她如此对待,但如今的情势却是不容逃避了。   探首,一点点靠近,近到能够嗅道她身上的清香,她的眼眸颤动着,显示出心中的紧张。然而许仙的紧张还要远胜于她,数息之间,手心已经满是汗水。   终于,唇合。   二人的心中都似有什么东西忽的破开,那温暖的滋味自对方的唇上传来,心神融化,而后交融在一起。没有更进一步,只是这样轻轻相触。仿佛这样,就已足够。   不知过了多久,唇分。白素贞张开双眸,仿佛要滴水一般,不敢支持直视许仙,却不经意的拿粉红色的舌尖在唇瓣上轻轻一抿,雨后花瓣值班湿润而娇艳。叫虽是无心之举,却让许仙感到了莫大诱惑,几乎要再一次吻上去,但她抬头,一双乌黑透亮的眸子映着许仙的影子,许仙就立刻退缩了。   许仙不禁苦笑,想要更进一步还真是困难啊,这种情况下,洞房花烛夜之时莫说登堂入室,想要自由的吻她抱她,恐怕都会很困难!但比起能够娶她的幸福,这点困扰当然不值一提。   白素贞洒了他一眼,不禁微微一笑,了解他这种既想占便宜,却又因为奇妙的敬畏而不能前进一步的心态。心里却有些的窃喜,这种被所爱之人过分尊重的感觉,其实还不错。   “那个,汉文,大婚的事就由你来决定吧,你说在哪里就在哪里好了。”她首先打破了沉默,柔顺的将一切决定权都交给了他。   许仙虽然恨不得举办一场极盛大婚礼,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许仙娶了白素贞。但她的性情显然并不期待这样的婚礼,甚至会让她觉得困扰。   “秋闱回杭州吧,没有别的外人,请我姐姐、姐夫做主婚,小青做司仪,请小倩,云嫣,青鸾,师姐一起凑够一席。”   白素贞红着脸,轻声道:“恩。”   忽然又道:“那个,汉文,你以后别叫玄机师姐好吗?”   许仙也是一阵挠头,是啊,这辈分得改! 第六十九章 成书   自回百草园以来,很少能够见到小青的人影,原来她同白素贞商量了一番之后,说要闭关潜修,打算修出一样特技来。特技的内容,特别对许仙保密,许仙向白素贞打听,白素贞也只是笑而不语。   还能见到她,多半是在向白素贞炫耀自己的新成果,但许仙一来就缄口不言。偶尔单独遇到,都是她坐在湖边发呆,脑瓜里不知在想些什么?但凡许仙上去打招呼,都会被她成惯例的威胁一通“不许欺负我姐姐,不然我就如何如何”之类的话语,然后就扬长而去。   许仙倒是很想“欺负”她姐姐,却是心有余而气不足。但到下一次遇到,许仙还是会上去打招呼。   许仙感到了某种变化,自从在寒山寺,白素贞与小青不知说了什么之后,小青对他的态度似乎又有了些变化,既非拒他于千里之外,却也不曾有什么亲密。只是用她那双透彻的青碧色眸子,不远不近的观察着。   许仙也不知同她会有怎样的结果,但心中却是坦然了许多。同她们一起,走过了炎炎夏日,踏入了清秋时节。看柳叶青青,看黄叶萧萧。人生至此,便再无别的所求。   待到门前的梧桐树叶子黄了大半,三皇祖师会中,编书已经进入了最后的时刻,堂中书堆如山,檀香冉冉,药香满盈,亦分主次。许仙坐在首座,将已经编好的医书细细的校对一遍,看有没有缺漏之处。   原任三皇祖师会会首郑泰生小心翼翼的奉上最后一卷,“会首。”   许仙只是微微点头,头也不抬的接过,校对了起来。   不知何时,堂中大夫手上的工作都已停了,长达数月的繁重工作在他们脸上写上许多疲惫,但每个人的眼中都透着热切的光,直直的望着许仙。然而许仙凝神静气,不骄不躁的一页页的看下去。让堂下诸位大夫都看的暗暗赞叹,这份气度,当这会首真是实至名归。   待到翻过最后一页,许仙缓缓地抬起头来,面目严肃的扫视了一圈,让众人都有限额惴惴不安,却见许仙忽然微笑着道:“成了!”待这两个字出口,胸前的功德玉牌忽然一阵跳动,许仙无暇去看,只是笑望着堂中诸人。   大夫们都愣了一下,而后一起欢呼起来,红着眼圈互相言语,却只有“成了”两个字。一群平均年龄在四十岁以上的老大夫,开心的就如孩子一般,有的还忍不住老泪横流,对许仙拱手不已。   许仙也压抑不住心中的喜悦,多少时间的努力,自己终于把这件事办成了,从最初一个飘渺的念头,到如今眼前这几十册医书,甚至不仅怀疑,这真的是我做的吗?前世的他庸庸碌碌,连替人打工都几乎排不上号,现在竟然做成了这么一桩大事业,其中虽有前世的医学知识,但他为之付出的辛劳与汗水同样不少,仿佛埋下种子,辛苦耕耘之后的收获,这种喜悦,绝非简单上班领工资所能体会。   秋天,果然是收获的时节。   而后许仙又亲笔,将这些医书抄写了一遍。虽然这本书早就脱出本草的范畴,更是后世先进医学知识的集锦。但想了想,还是提上《本草纲目》四个字。这套医书后收编在《仙遗集》之中,在而后的数百年中,译成几十种种语言,流传全世界。被称为“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医学著作,改变整个人类历史。”   今天欢笑的众人,他们的名字在不知不觉间被刻入了历史之中。不是庙堂上的阴谋诡计,不是战场上的杀人无数,而是以另一种方式,刻画在历史的书页中。   后世一个电视采访之中,最新的许仙奖的获得者说:“事实上,科学发展到今天,我们才完全理解一个数百年前的天才在说些什么,这本书原本被认为荒诞不经的部分,随着技术的发展被一点点证实,我现在也不能理解,在没有仪器的情况下,他是怎么发现血液成分的,怎么了解大脑皮层的。是的,有太多无法理解的地方了。这本书的某些部分简直是以预言的方式写成的。”耸肩笑笑“谁知道呢?说不定他是个穿越者。”场下一阵哄笑。   此刻的许仙当然还没考虑到那么远,只是抽空取出胸前的功德牌一看,青碧色的玉牌上已然多了三百万功德,浮光流转上面的云纹仿佛活了一般。许仙虽然不是为了取功而编书,也就不太在意。而且凭空多了这么多功德,也足以令他欣喜了。   而后所有参与编书的大夫,在一品轩上大宴一场,众人都对许仙感激不尽,敬酒不已,许仙心中欢喜,酒来即干,他虽然不是擅交游,但这种千杯不醉的豪气,还是让席上气氛热烈到了极点。正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自午后一直饮到夜深,方才各自归家。   许仙体制本就非凡,而且自得了敖乾给的“果冻”之后,身体上更是起了许多奇妙的变化,行到家中酒就醒了大半,却还带着醺醺的醉意,却见满桌凉了的饭菜,小青竟然也在。   看见他怨道:“姐姐忙了半天,做好饭要给你庆贺,你倒好,这么晚才回来。”   白素贞道:“青儿,快去把绿豆汤端出来,应该煮的差不多了。”小青又狠狠瞪了许仙一眼才去。   许仙心中大感歉意,张口欲言道:“我……”白素贞却拿食指放在他唇上,温柔的阻住他,微笑道:“好了,先喝口茶解解渴吧!”皓腕玉手奉上一杯茶水,细白的瓷器不及其柔,荡漾的茶水不及其清。   寥寥数语便让许仙柔情满怀,仿佛醉的更深了,用朦胧醉眼的望她,却觉得更是朦胧。醉中少了许多顾忌,放下茶水,探过头去,想去吻她红润的唇,她脸色微带红霞,却不曾躲避,只是轻轻闭上双眸。许仙忽又停住,捂住嘴想起自己现在满口酒气,有些尴尬的低下头继续喝茶。   白素贞有所感,疑惑的张开双眸,却又了然,微笑了一下,趁他喝茶的空隙,飞快的在他唇上一吻。许仙只觉唇上一温,不由一愣,想要看她,却见她的白色的裙角已然消失在门边。抹抹嘴唇,心中温暖更胜。“还真是容易害羞啊!”   小青端了汤来,疑窦的望着许仙,“你又欺负我姐姐了?”   许仙自豪的道:“是你姐姐欺负我了。”饮酒之后,身体发热,口渴的厉害,见绿豆汤汤水清澈,最是清热解暑,正要去喝。   小青抱着手臂,忽然道:“我吐了口水进去。”偷笑着想要看许仙尴尬的表情。   然而许仙洒然一笑,道:“又不是没吃过,刚好省了放糖。”就喝了起来。小青口含异香,甜美无比,就是最好的蜂蜜,最上等的美酒也比不上,若再加上她奇妙的“容器”用来啜饮,简直就是琼浆玉液一般。   这下反将小青闹了个脸红,许仙喝了几口,失望道:“不过是普通的糖嘛,你的味道我很熟的。”望向她娇艳的红唇,不由想到,若是由她亲口来喂自己,该是何种滋味呢?   小青红着脸骂了声“无赖”,扭转蛮腰,转身而去。心道:等修出特技来,看姑奶奶毒不死你?   而后许仙答应白素贞,等将这本书刊印后,就再也不出门了,只在家中准备应试,就可与她朝夕相见了。白素贞只红着脸道:“谁要你陪。”但眸中的喜意自不必说。世上相亲相爱之人,谁人不愿长相厮守呢!   许仙便又去见了那廖秋廖园主,请他的布衣书局对这本书予以出版。为了防止出现后世因为战火而散失这样的情况,许仙特意让他不顾及成本也要将这本书刊印天下。   比起华佗的《青囊经》被火烧,李时珍的《本草纲目》出版不了,在许仙的财力支持下,这本书无疑要幸运的多。   但后来发生的种种还是超出了许仙的想想,这本书的销量不但不像他想象的那么差,反而可以说是火爆,天下大夫自然是人手一套,或赞或骂,总要细心品读。而因为许仙文名极盛,但凡读过点书的人、家里又有余钱的人,都要买来看看,这大才子在医书里面又说了些什么。   漕帮帮主回苏州后,亲自登门道谢,不但是为了赵才子的事,还是因为医书中关于人体构成一部分,给他了极大的启发,让他的武功又有精进。许仙讶然询问,才知道他将这套医书的某些部分当武功秘籍来看,武学修的就是人类,而对于人体的了解,在这个时代,大概没有能高过许仙的了。江湖传闻:“什么,你还在抢《九阴真经》,先买本《本草纲目》回去看看吧!”   而许仙在其中以“预言”的方式写成的那部分(因为他也没办法证明自己说的是对的),更是畅销的主要原因,国人对于玄虚的爱好,超乎了他的想象。   而后许仙就发现,自己功德牌上的功德在这一段时间中,几乎是以飞速增长。这本书的所带来的,绝非三百万功德而已。 第七十章 进化之光   许仙这才恍然,原来不但是要把书编出来,还要把书发出去,才能取得这一份功德。功德数又涨了二百多万,共有五百多万,才慢了下来,却还在一点一滴的往上增长。   五百多万的功德,加上这一段时间百草堂的义诊还在继续,相信用不了多少时间,就可突破六百万的大关。   许仙这才明白,原来这本医书竟然能够用这种方式取得功德,如果救人取功德像是挑了水,挑一桶是一桶。那写这医书则像是开了一眼泉,虽然水量极小,所得不过是点滴之间,但将这点点滴滴自全天下收集起来,每天都是都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无心之下,竟有这般好处,让许仙也大为惊喜,他近来想要修炼的功法,正好要消耗大量的功德。他的功德一向是存不住的。   而后廖秋又登门送上数万两银票,许仙不解问罢才知。虽然许仙一开始对廖秋说这本书不用牟利,顾全成本就够。但商人逐利,还是偷偷加上了一层薄利,但这层薄利便让他赚的盆满钵满,还很有诚信的给了许仙应得的那部分!廖秋怎会不义气,许仙在他眼中已经是百宝盆了,写医书都能这么火,写本小说出来,那岂不是大火特火。将同自己竞争的其他书局挤垮。   而后的日子里,廖秋几乎是缠上了许仙,一定要让他写本小说出来,情愿拿小头,给许仙拿大头。许仙推托秋闱将至,要专心课业。最后答应他在秋闱之后写上一本,才算应付过去。   许仙倒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但身为一个男人,总要妻儿解决吃饭问题,他又不懂经商,将来就算做了官也不想做个贪官,著书确实是个生财之道。最先考虑的当然是四大名著,不过很快废掉了三本。   《红楼梦》和现在背景不同,貌似还有点反封建,被禁过,不能写。《水浒传》更是不用说了,那是造反的书。不是古人严酷,谁要是在现代写一本颠覆政府的书,哪能落到好啊,把书和谐那还是轻的,说不定把人也和谐了。《西游记》虽然没什么现实背景,这个时代连唐朝也没有,但如今可是有满天神佛在的,玉皇大帝看了,问许仙,“你什么意思?”许仙还真不好说。   想来想去,就只有金瓶……咳咳,《三国演义》了,还得说罗大大的书,多么的和谐,多么的友爱。而且还极为畅销,可以说四大名著之中,影响力最大的就是这本三国了,真正的老少咸宜。   不过许仙现在当然没这个时间,除了复习课业之外,更要修炼道法,星宿海的法门自然是不能停,只要将水星修到“合星”的程度,就可以开始点亮下一颗星了——金星,很期待到时候会拥有怎样的能力啊!但这却是丝毫急不得的,修行之道绝没有小宇宙可以爆发,讲究的是水滴石穿,绳锯木断。   但许仙却在考虑另一种方法——龙族修炼之法。这些天来,他已经感觉到了,身体素质的明显增强,花园中的重达百斤的石凳,他不依靠金身或者法力,单凭肉身,一只手就能轻松提起。   这种事在以前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就是许仙用月灵之力洗涤全身之后,六识大增。其实也是开发出躯体本身潜在的能力。据说刚出身的婴儿是最纯净、最敏锐的,虽不尽然,但人在理论确实有一个最优秀的状态,视力奇佳、感觉敏锐,月灵之力的淬洗就是让许仙接近这种状态。   但许仙哪怕再淬洗一百次也不可能变成超人,因为肉身再强也是有限度的,这种限度在后世的奥运会记录中,可以轻易看出,有时候一个世界纪录的打破甚至需要一代人的努力。   虽然当世虽然一个一流“武林高手”,都能轻易打破后世的世界纪录,但这是建立在内力上,如果内力尽失,就会像前世那些电视中演的那样,变成强壮的普通人。归根到底,还是对“能量”的使用让他们变强,而非肉身无限变强,这一点就是仙佛也差不太多。   这种限度并不是人为设定的,而是自然法则。就像许仙前世看过的一个练习轻功的方法,就是挖坑,跳进去,然后往外跳。每天挖深一点,到最后就练成了。但这完全是没脑子的话。   人体的极限,本质就是基因在起作用。基因决定了人不能像鸟一样飞,不能像鱼一样水下呼吸,不能像蚂蚁一样背负几十倍自身重量的东西,不能五秒跑出一百米。只有在一代代的进化之中,为了生存需要来慢慢改变这种基因。但对于个体,一出生,基因就决定了,限制就写下了。   但“龙族修炼之法”的最大作用,完全打破这种限制,可以称之为“转换基因”。让马有可能长出翅膀,让蛇能长出九个脑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进化”,打破肉体限制的超级进化。不能不让许仙赞叹古龙们的智慧,后世的生物科学家拍马也赶不上人家啊!   许仙已经清楚的感觉到,这种进化的产生。每到晚上他在吸纳灵力进行修炼的时候,他能清楚的感觉到,许多灵力并没有像过去那样纳入神魂,而是直接投入了躯体。甚至他有一种感觉,这些灵力是融入了他每一个细胞之中,然而改变就发生了。   这也符合许仙的推测,不可能摄入那“果冻”立刻就变成超人,最基本的“能量守恒定律”还是要守的,这是宇宙间最基本的法则。自己的现状让许仙不由想起前世看的电影“蜘蛛侠”,不过是被蜘蛛咬了一口,就算你的基因改变了,增加了你的各种能力,但你打一场大架所消耗的能量是从哪来的,靠进食明显是不够。人体和机械最大的相似性就是消耗能量,再省油的车,也不可能用一滴油就从上海开到北京。   所以龙族修炼之法的另一种好处就是用身体才储存能量,不是像所谓“江湖中人”那样,简单的储存在丹田气海之中,而是在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之中。正是这种方式,洪荒巨人们御火御水也就成为了可能,额,和蛇双修到底是怎么回事,许仙真是非常好奇。   但靠慢慢积累灵力来强化身体,虽然是不慢,但也不够快。于是乎,许仙有了最快捷径了修炼方法,直接消耗功德,来提高身体的强度。功德之力是非常特殊的一种能量,不会散失,能够暗着许愿者的意志,完美的注入身体之中。六百万功德,能将身体强化到哪一步呢?   不过在此之前,许仙还要先问问白素贞的意见,上一次贸然实验,差点把命都搭上,让他明白,修行并不是个简单轻松的伙计,有时候甚至是极为危险的。白素贞也得了一块敖乾一块“果冻”,这些日子虽然不曾听她提起过,但想必也有不少的作用。   “额?我的身体。”白素贞正站在百草园中的小石桥上喂鱼,桥下红鲤随着鱼食聚散,秋高气爽,大婚在即,她的心情中也含着淡淡的喜意。   待到许仙过来问起她的身体,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伸开双臂自顾一番,“我的身体怎么啦!”那娇憨的神态,让人恨不得抱住蹭几下。平时大都是一本正经的聪明样子,但偶尔犯起傻来,真是可爱的没边没沿的。   被许仙调笑了一番,白素贞害羞道:“是有很多变化,但也没有长出第二头,恩,是变强了。”事实上,那块“果冻”对于她的作用是最大的,除了因为得到的比较多之外,更因为她已经有了一千八百年的积累,只是一直不得其门而入,得到“龙族修炼之法”后,能力的增长简直是一日千里。   现在妖怪们凝聚内丹的方法,虽然有道教的影响,但核心其实还是当初龙族那一次实验所留下的余荫,最强悍的妖兽死在了龙族的清理之中,但因为龙族当时是以施雨的方式进行大规模实验,所以在所有野兽的基因之中,这种变化还是留下了,这种影响是没有规律性,在偶然之间爆发,就会成为所谓的妖怪。而活的时间越长,就越容易碰上,越容易碰上这个偶然,所谓物老易成精。   不然的话,凭什么一只深山老林的野兽就有那么高智商,懂得吸收什么天地灵气,无他,本能而已。人类反而因其过高的智能,而压抑了这种本能,无法成为“妖”。   而白素贞和小青则都是妖中的佼佼者,在刚刚出生不久之后,就感受到了这种变化,伴随的就是智能的提升与力量的强大。当力量强大到一定程度,在原本的环境中没有了天敌,可以有更好的条件用来修行。兽类虽然愚笨,但是胜在心地纯澈、没有杂念,就能做到真正的专心致志。   这也是为什么妖怪一旦修行,其本体往往会巨大化的缘故。 第七十一章 变强   但一般妖怪因为得到的“果冻”太少,无可避免的陷入瓶颈之中,而且一旦身受重伤,就会像是被刺破的气球,变成兽时那小小的样子,就是所谓的“打回原形”。   所以妖族经过洪荒时期的短暂辉煌之后,就很快没落了,成为人族的附庸,或者像巨鼋法源一样,改修人之法。   白素贞的本体是一条巨大的白蛇,但所拥有的力量却很有限,就如同开好了渠,却没有水一样。而今得到一整块的“龙族修炼之法”,修炼起来就是用水来注满这挖好的渠,自然是非常容易。所以敖乾才会说出“在十年之中,将实力提高个一两倍这种话。”   许仙笑道:“那变强了吗?”   白素贞大大的眼眸中,满含着欣喜,对许仙道:“只要我努力修行,一定可以再渡一次天劫,成为神仙,到时候这世上,就没有几个人能来打搅我们了,也能帮着敖璃一统水域。”神仙,本来她已经没有多少奢望了。但偶然间得到的东西,一下让这个“境界”变得不再遥远,甚至能够这么自信的说,要成为神仙。   白素贞心中很是甜蜜,这都是他的功劳,若不是遇到他,自己也不会遇到这样的好事,得到这样的东西。在不知不觉间,其他人的功劳都模糊了,甚至忘了自己为之所付出的努力与风险,唯有许仙的形象越发的明亮高大。在所有初恋的少女心中,对面的那个男子,总是最好的吧!即使冷静聪慧如她,在这个时候,也不能免俗,任由心中的幸福蔓延。   许仙摸摸鼻子,不禁苦笑,自己这软饭,似乎有越吃越香的趋势。在脑海中不禁浮现出这样的场景,面对强敌,她将自己护在背后,回头笑着对自己说:“我会保护你的。”他躲在她的背后,细声细气的道:“姐姐大人,加油啊?”   不行,身为一个男人,要自强不息才是。许仙激愤了,觉醒了,于是对白素贞说了自己打算用功德来修炼的事,白素贞颦眉道:“汉文,从来没有人这么试过,说不定会很危险。你修行的速度已经够快,不需要再勉强自己。”   白素贞眼眸中的真情实意的关怀让许仙感动不已,而那眉宇间深深的忧虑,更让许仙有一丝心痛。几乎就要答应她不做这么危险的事。而后白素贞道:“无论有什么危险,我都会保护你的,一定不让你受伤。”   一道秋风卷着几片落叶,自小桥边划过,许仙轻轻的唏嘘了一声,秋意真是深了。心中泪流满面,狂吼着,“变强!变强!变强……”   “咦,汉文,你怎么啦?”   许仙潇洒的转过身去,负着手仰望长空,深沉的道:“娘子,终有一天,我要将你庇佑在我的羽翼之下。等一下,请为我护法把!”   白素贞望着他“高大”的背影,心中一阵感动,根本不去分辨着其中有多少可能性,白色的绣鞋上前一步,从后面抱住许仙,玉面贴在背后,轻声道:“谢谢你,汉文。”初恋的少女总是容易被感动,无论是言语之间的小小关怀,还是不切实际的海誓山盟。   许仙身体猛的僵硬,她身前的每一条曲线都与他重合,丰润的大腿,平滑的腹部,特别是背后的柔软与丰挺透过几层布纱,清晰的传来,依稀还能感到两点微微凸起。   额,要死了。   小桥上传来白素贞的惊呼,“汉文,你怎么啦?”桥下一条鲤鱼跃出水面,又扑通一声落了回去。一对青碧色的眼眸深藏在水下,欺负我的时候就那么随便,哼,活该被姐姐欺负死。两人心神都只在对方身上,竟没有注意到桥下的她。   死啊死啊,也就习惯了。至少许仙是这么希望的。   许仙坐在凉亭中的石桌上,白素贞在一旁小心护佑,大大的剪水秋瞳中,只映着他一人的身影。   秋风中,许仙心念微动,功德玉牌上清光流转,上面所刻写的数字就开始变化。近乎于无色的功德清光,在许仙的引导之下,进入许仙的身躯,在每一寸肌肤间流转,而后慢慢地融入。却无一丝一毫的浪费,如同浇入泥土的清水,一点点渗透进去。   许仙感觉自己的身躯仿佛干涸的大地,急不可耐的吸收着这种能量。   白素贞在一旁观看,却见许仙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生长,不一会儿就突破了发簪的限制,披散下来,却还在继续生长。而许仙身上的肌肉越发的饱满起来,骨骼也是一阵劈啪作响。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功德一点点减少,许仙却感觉自己的身躯渐渐饱满起来,这种充盈的感觉,仿佛缩着身子,一下子舒展开了,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畅,却又想要更加的伸展。   白素贞的声音忽然传入耳中,“汉文,快停下。”   许仙一惊,连忙停止,睁开眼睛,立刻感觉到,身上的衣服忽然有点发紧,睁开眼睛一看,原本合身的衣衫如今竟被撑了起来,显然是比刚才增高了不少。他现在感觉自己的身体中,充满了爆炸性的能量,恨不得找个对手狂战一场,才觉得酣畅淋漓。   许仙连忙收敛心神,没想到这“龙族修炼之法”不但改造身体,竟然还会影响人的心性,身体强大的同时,破坏欲与战意似乎都会随着增长,可以想象如果真的受了巨大影响,会变成怎样的狂人。   白素贞连忙伸手放在许仙胸口,过了一会儿道:“恩,还好没什么问题。”   许仙猛地朝旁边挥出一拳,竟然传出破空的声响,却苦笑道:“如果每次修炼,都增加身高,那么早晚会变成巨人的。”   白素贞却道“方才是你不知控制,才会如此,如果好好控制,应该能够维持如今的身形。”   许仙想起方才那种身体充盈的感觉,点头道:“多亏你叫醒了我。”取出功德玉牌一看,这一次却只消耗了万余功德,但以后随着身体的增强,没一点改变,应该都会消耗更多的功德。   但随即许仙感到身体一阵难受,白素贞惊道:“汉文,你的身体好红,感觉不舒服吗?”连忙端上一杯茶水。   许仙一接,却一下将茶杯捏碎,陡然增加的力量让他有种控制不住自己身体的感觉,想要跳下石桌,却又险些将石桌按翻。不禁苦笑道:“我现在觉得身体有许多力气使不出来,快要溢满了似的,你修炼时难道没有这样的感觉吗?”说着话又猛朝两边击出两拳,却有种浑身的力气是不出来的感觉,憋气的很。   白素贞千年道行,无论身躯的容纳程度还是心性的修为都很强悍,自然不会有许仙这样的感受,用食指抵着下巴,思考了一阵之后,对许仙道:“这样忍耐也不是办法,用出来比较好。而且你要熟悉现在的力量,恩,这样吧,你来攻向我吧!”   许仙惊诧道:“你?!”脑袋也清醒了许多,望着面前她窈窕的身影,虽然明知凭她的实力,自己绝对伤不了她一根发丝,但也无法攻向她。   白素贞笑笑道:“不用担心啊。”伸出细致白皙的素手握住他的右手,轻轻用力,却立刻让他感到手上传来一丝疼痛。许仙身体中的力量像是被触发了一般,本能的抵抗着她的握力。   许仙手臂的肌肉隆起,那些无处释放的力量仿佛找到了缺口,涌向了右手,只为抵挡她那轻轻一握。他能清楚的感到玉手的凉滑细腻,然而那纤细的指骨却不因他的巨力又任何的变化,反而稍稍加大了力气。   许仙立刻抵挡不住,有些受到打击的感觉。果然自己的力量和她想必,还是差的很远。   白素贞这才松开了手,笑道:“我说的吧!你放心攻过来就是了。”然而知他对自己的珍爱之心,激他道:“不然的话,你说要保护我,岂不是一句空话。”   许仙道:“好!”便不再犹豫,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将地砖踩出许多裂痕,全力向她击出一拳。反正她要接下自己的拳头,也不过是玩儿一样。   然而白素贞不挡不躲,而是忽然道:“等等!”拳头在她眼前停住,带起的拳风扬起她额前的秀发。   许仙恼道:“你怎么不挡,我收不住力怎么办?”若真是全力一拳击中没有任何抵挡的她,就算是她也难免会受点损伤。他胸中涌动的战意让每一击都想要全力出手,面对她时却还是不由自主留了几分力。   白素贞捋着发丝,笑道:“我相信你啊,一定不会真的伤我的。这里会弄坏东西,我们到湖上去吧!”   许仙只得点点头,同她来到湖上。拉开距离后,许仙高声道:“这次不许再不挡了啊!”   白素贞微笑着点点头。   许仙猛地向下一踏,巨大的水浪之中,许仙如同猛虎下山,带着滔天战意扑向白素贞。 第七十二章 莫忘   白素贞动也不动,只是微笑着伸出一只素手,挡住。   许仙攻势如江涌,气势磅礴,绵绵不绝。白素贞那一只素手却如最坚固的大坝,截断了所有的水流。若是许仙用上加上追星剑、金身、符箓这些东西的话,还能同她过上几招,那只凭肉身的力量实在是相差太多了。   但在这过程中,许仙却感觉自己的筋骨完全舒展开来,浑身上下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畅。然而最重要的是,他并没有在这股战意的刺激下迷失本性,没有让身体控制了精神。只因那个对自己盈盈微笑的她,让自己保持着一线清醒。   在战斗之中,许仙感觉躯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在欢呼雀跃着,仿佛在高兴自己得到了足够使用。原本还不能完美的融入躯体之中的功德之力,在剧烈的运动中,真正的融入,然而被许仙一点点掌握,成为自己的力量。   许仙星宿海法门“修神不修身”的缺憾,在这一刻得到了根本上的弥补,不再同于金身那种“治标不治本”的弥补方法。而且肉身的修炼并不会特别占用他的时间精力,反而可以说是顺手为之。   许仙对于金身的修炼并不会受到影响,特别是看到了法源那巨大的金身,所使用的种种不可思议的法器。更是令他心动不已,他现在除了追星剑这一武器之外,实在没有别的拿得出手的东西。   在不知不觉间,许仙也开始有了一套完整的修行之道,那就是“内聚星辰,中修法躯,外凝金身!”他有一种预感,若真能将这三样东西完美的结合起来,所产生的效果绝非一加一那么简单。到那时候,就可以保护眼前的她,与远在他方的她们。   修成“地仙”,就是他的第一个目标。一旦成为地仙,就真正脱出了“人”的范畴。   许仙终于筋疲力尽,躺倒在水面上,望着秋季高而远的天空,随着波浪起伏,长发散开漂流在水面上,像是黑色的水草。而后看见白色的裙影,与她微笑的脸颊,弯腰伸出素手,笑道:“快回去换换衣服吧!而且,头发也要剪了。”   许仙笑了笑,握住那只手。   但是,许仙已经没有衣服可换了,因为今天的修炼,身高增加了不少,所有衣服都变得不合适了。白素贞接着烛火,为他改好一套衣服,令他换上。   许仙换好衣服,对着镜子一照,不禁有些惊讶,这还是我吗?被月灵之力洗涤后的面目多了几分俊逸,一双黑如点漆的眸子却带着星辰般的亮光。   身材高大了许多,也强健了许多,将一袭长衫撑起来,现出十分的气度,却没有一点肌肉虬结的感觉。极长的长发随意披散着,还带着竹林隐士的潇洒。   文弱的书生气中,还有“文”留下,“弱”却不翼而飞,文雅中更带着伟岸。再配着他穿越,修炼而得的独特气质,在不知不觉间,远离了“平凡”二字。正如敖乾所说,只要努力进取,蛇可以成龙,乌鸦可做金乌,牛可以为麒麟,野鸡也可成凤凰。这就是许仙所要走的道路。   许仙转过身来,展开长臂,问白素贞道:“如何?”   白素贞眼中一亮,道:“很好啊!”从最初的相逢,到如今的相恋,她一点点见证了他的变化,不断的为他的前进感到欣喜与惊诧,是因为前世是东岳大帝的缘故吗?不,不是的,这是他不断努力的结果。   许仙也觉得满意,这样更配得上她们吧!上前几步,却又发现,变高果然是有好处的。原本他就不低,但奈何身边的女子无一不是身材高挑,白素贞、小青也就不说了,妖修而成都只比许仙低那么一点点。潘玉青鸾都是北人,又自幼习武,也是没得说。云嫣、小倩更是天生的舞者身材。许仙也只能在敖璃面前显摆显摆了,但如今这么一高,可就拉开了距离。   晚饭后,白素贞又为许仙修剪了长发,许仙在书桌前做最后的耕读,白素贞就坐在后面,默默改着衣服,陪着他。不时抬头望一眼他的背影,又微笑着低下头去。   忽然传来一阵扑扇翅膀的声音,金雕收拢翅膀落在窗台上,这些日子,它身上的金羽更多,也更加强健,有时一夜之间就能来往苏杭之间数次,让许仙同杭州的通信变得极为方便快捷。但金雕此刻却显出疲惫的样子,羽色也黯淡了些。   白素贞望了一眼,若有所悟,咬了咬下唇,就又低下头缝补起来。   许仙连忙拿下金鹰爪上信筒,从中掏出一张信笺来,打开一看,蝇头小楷,个个端秀,许仙一眼便瞧出,这是潘玉亲笔所书。   这金雕正是从京城飞回来了,许仙将要大婚,怎能不先知会潘玉一声,虽然去信时已经是婉转笔意,但低头看时,还是心中惴惴,颇有愧意。然而看时,却又愣住。上面无有其他,唯有一阕词章,却正是当日在画舫之中,万众瞩目之下,握着她的手,写下的那篇《九张机》。   许仙捏着信笺,心中忽的一痛,这痛细小而轻微,却又连绵不绝。仿佛在最深的心底被刺了一针。似乎能够体会那远在千里之外的心意,看到自己的信,那形单影吊的身影,独自望着秋月时。该是怎样的心意呢?   想要阻止却又不能阻止,想要责怪却又无法责怪,想要祝福又该怎么祝福?心中虽有千言万语想要吐露,回信之时,却唯有以此词寄之。   是“行行读遍,恹恹无语,不忍更寻思。”的惆怅吗?   是“停梭一晌,闲窗影里,独自看多时。”的无奈吗?   是“不言愁恨,不言憔悴,只恁寄相思。”的期待吗?   还是只是回忆当初,单纯的寄托着“勿忘我”这渺小的心愿。   许仙不明白,却又似乎全都明白,不禁失神怅惘,我所能给的幸福到底是什么呢?   白素贞终于抬起头来,轻声道:“汉文。”眉宇间带着一丝忧愁。“她,不肯同意吗?”善良的她,总觉得是自己是个外来者,神色不由有些黯然。   许仙一愣,不禁暗责自己,已然惹得明玉伤怀,难道还要将这愁思染给她吗?然而再让她耐下心来安慰自己,那还算什么男人。既然已经选择了这条道路,既然都是自己惹下的因果,就该好好承担责任才是,就算现在在力量上还胜不过她,但在其他方面却要尽其所能的保护她,使她幸福才是。这也是他对身边每一个女子的承诺。   许仙便笑道:“没有啊!”见她显是不信的样子,走过去轻扶她的榛首,她便柔顺的靠在靠在他身上,享受这片刻的温存。道:“你说,云嫣、小倩,会不会怪我?”大婚的事还没有同杭州那边提起,对那叫自己姐姐的女子,她甚至觉得比法源还要难以面对。   许仙抚摸着她的秀发,轻声道:“不会的,她们应该怪我。”   白素贞却摇摇头道:“她们不舍得怪你,就像,我一样。”   许仙的手一停,心中叹息道:是啊,不舍得。想要做一个有用的许仙,想要不再拖累,但是否,让你承受了更多。“答应我,不要想太多,交给我就好了。回杭州时,我会同她们说的。你乖乖准备做你的新娘子就够了。”手深入她乌黑的长发,把握到她修长细腻的玉颈,温柔的婆娑着,心中却无半点欲念。   白素贞柔顺的轻“恩”一声,将脸颊贴在许仙身上,倾听着他的心跳,心就渐渐平静下来。享受着他的爱抚,认真的依赖着他。那点点的忧愁便在这淡淡的幸福中散尽,半开半合的秀眸,渐渐染上了一层朦胧的水雾。   第二天,许仙又认认真真的给潘玉写了一封长长的回信,写下了自己的情思与歉疚,并说自己一过年就往京城去。让金雕带过去。再回来时却已不再只是一阙词章,而是一大篇的文字。其中的浓情蜜意以及那股浓浓的酸意,让人几不能相信,这是哪个总带着几分清冷的女子写就的,最后更是满含不情愿的味道,写下了几句祝福。   让许仙苦笑不已,平日二人书信往来,都要经他人之手,所以总是遮遮掩掩,浅浅淡淡的问候几句,如今得了这安全的通信方式,写起来自然是无所顾及。   但许仙也明白,这何尝不是为了让自己安心呢?   但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日月推移,光阴流转。转眼间已是金秋八月,秋闱在即。这些日子许仙一边修行一边复习课业。消耗了近二十万的功德,将肉身变得极为强悍,同她已经是互有攻守。但他觉得,她根本就是在让自己。只是不知这样修行下去,自己是否会像妖怪那样产生内丹呢?或者是拥有御火御水的能力。这只能以待来日,再做实验了。   太湖传来消息,敖黥进攻长江的计划,果断的失败了。鄱阳湖,洞庭湖的两位水君,出乎意料的强悍。但听说敖黥要回东海重新组织人手了。河伯正在攻打洪泽湖,似乎有屯兵的架势。这场天下水君之争才刚刚开始。   许仙又写下最后一篇墨义,搁笔远眺。   明天,就是秋闱了。 第七十三章 秋闱   白素贞上前温柔的为他揉捏肩膀,这些日子以来,她对许仙的体贴程度又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以前因为种种不方便所未曾照顾到的,如今以未婚妻的身份,就少了许多顾忌。   在金风之中,一片秋叶落入湖水,绽开点点涟漪。   八月初九日,天还黑着。许仙和白素贞已经早早的起了,今日就是秋闱了。更准确的说,是一夜未睡,二人在书房之中,相对打坐了一夜,不过当然不是因为考前紧张,而是这几天修行的时间都不会太多了。而且进场的时间在寅时,也就是早上的三五点钟,实在没多少休息的时间。   秋闱自八月初开始,初九为第一场,十二日为第二场,十五日为第三场,每场与头一天即八日,十一日,十四日点名入场:初九,十二日、十五日答卷;十日,十三日,十六日交卷出场。   早饭许仙特意让她煮了两个荷包蛋,她虽不解其意,也顺他心意。吃饱喝足,白素贞又为许仙整理了一遍考具,乘在一个竹篮之中。又千叮咛万嘱咐了一番,不要乱吃号房里的东西什么的。让许仙不禁苦笑,她现在的表现还真像是自己老妈一样。自己现在的身体就是三天三夜不吃饭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当然不用去吃号房里的东西。   临行之时,许仙忽然笑道:“来亲一个吧!”就摆出守株待兔的姿势。白素贞羞涩犹豫了一番,还是自投罗网,仰头在他唇边吻了一下。   许仙满意的咂咂嘴,赞道:“姐姐真乖。”自然惹得她一番娇嗔,才赶紧出门而去。   白素贞在门前站了一会儿,回身收拾餐具。   “姐姐,你希望他考中吗?”小青不知何时站在屋中,表情有些复杂的望着他。   白素贞轻声责道:“小青你也真是的,这是汉文这么重要的时候,你也不来。”却有意无意的避过了小青的问题。   小青皱皱鼻子道:“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考试吗?”说着话也来帮她收拾,“姐姐,他若考中了,岂不是要到京城去见那什么潘玉。”   白素贞手下一停,道:“那又怎么啦?”   小青道:“怎么啦?敖璃现在这样,你抽得开身吗?根本不可能跟他北上去京城。”敖璃虽然已有了气象,但若没有地仙级的高手在侧护持,说不定就给对手的地仙“擒王”了。白素贞却是离不开苏杭一带。   白素贞脸色有些改变,轻轻叹息一声道:“青儿,既然我决定许身汉文,那都是自家姐妹,又何必分得那么清楚呢?”若非出于无奈,哪个女子愿意有什么姐妹呢?   小青的声音顿时一高,“自家姐妹?谁愿意同她做姐妹,人家也未必愿意同你做姐妹,那潘玉可不是云嫣、小倩,听说云嫣嫁给许仙就是她安排的。姐姐,你为许仙已经付出的够多了,难道还要再去认个什么妹妹吗?”她本能的感觉到了潘玉的威胁,绝非云嫣、小倩所能比。而且许仙一去京城,就要分别好一段时间,谁知会发生什么事。   小青向来是心直口快,直来直去,又一心替白素贞考虑,总怕她因为柔善而受了委屈。便道:“不如我去想办法坏了他的乡试,我们再设法将他留在苏杭,让他与你长相厮守,岂不是更好。他要怪我、恨我,就随便他好了。”小青心中定念,就是被他责怪,大不了让他随便欺负一场就是了。这其中未尝没有自己的心思,难道我们姐妹加起来,还比不上一个潘玉吗?   白素贞面目一肃,带上一股圣洁庄严之意,道:“小青,不要胡说。”   小青气势一馁,不甘道:“姐姐,你看吧,若许仙去了京城,那潘玉一定会尽力将他留在京城,别人可没你那么好心。到时候我可不去巴巴的跑去京城见他。”不禁抱住了白素贞,道:“姐姐,我是担心你。”   白素贞刮刮她的琼鼻,笑道:“也是担心你自己吧!”   小青脸色一红,不依道:“姐姐,我跟你说正经事呢!”   白素贞叹口气道:“我说的也是正经事啊,我只希望他能够帮他实现心愿!”   “那你自己的心愿呢?”   白素贞笑道:“他会帮我实现的啊!”   小青不屑的道:“他?他只会害你伤心。”   白素贞却笑道:“不能太贪心啊!”   小青只得道:“好好,就你君子,就我小人,行了吧!”心中却是另有打算。   ……   许仙摸黑到了苏州的贡院,贡院门口由一排兵士守卫,在一排灯笼的照耀下,已经有许多学子聚集在这里。有的扎堆低声议论着什么,有的独自一人摇头晃脑念念有词。年纪有大有小,光是白发苍苍的老者,许仙就看见了好几个。许仙在此并无相熟的,独自一人转了两圈。   天色昏黑,但许仙享有大名,虽然来苏州之后,诸事纠葛,没有同苏州的学子有什么交往,但还是有几个人认出了他。却并不打招呼,而是私下指指点点的议论着他。眼中难免有些敌意。   乡试的名额是有限的,多一个你,就少一个我。许仙本该在杭州考试,莫名来了苏州,而且才名远播,几乎定要占一个位置,自然是犯了众怒。   许仙却是旁若无人的转悠了两圈,不由想起了前世的高考。但一般来说,这乡试的价值还要比高考大的多。高考就是考中了清华北大,也不过是个大学生而已,到毕业时候还得出来找工作。想当官?接着考吧!步步走来,就是落得一身泥泞,没有关系,也未必做得。   而乡试一中,就立刻做了举人,立刻就是前程似锦,国家扶持,乡里羡慕,就是再不会经营,一辈子也可吃穿不愁了。若是运气好点在吏部排上了号,或者自己找到门路,封个小官,那更是不用说了。最好当然是做进士,哪怕是最末流的进士,放出去一般也是个知县,也就是后世的县长之职。这每一道关卡,就是一道龙门,成则为龙,败则为鲤,其中的分际,不必言说。   许仙却觉得这如同修行者的“天劫”差不多,这时,贡院的大门开启,此次的两位主考官领着十八个房师,衣冠整齐的走了出来。秀才们都静下了声气,排好了队伍。许仙亦在队伍之中,却见主考之一,竟然是陈伦陈知府,不由起疑,地方官做主考,这不和规矩吧!   而后就是惯例式的去文庙祭孔,天还未明,幽深的孔庙中古柏蔽空。许仙亦虽众人下拜,不少秀才默默祈愿。但许仙凝神望去,只见庙宇最幽深的地方,那位“孔夫子、文宣王”的泥像高坐。   但在许仙的眼中,这夫子像上分明散发闪亮光耀,让这泥胎石塑仿佛活了一般。心中明白,这是百十年来,无数代学子,凭自身的诚意默默祈福祷告,无数愿力汇聚其中,所造成的效果。这种愿力虽然和功德之力有些不同,但从本质上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许仙心中却无多少敬意,反而笑叹:一生潦倒的你,大概也想不到,后世有如此多的崇信者吧!而真实的你,在这千百年的岁月中,也被扭曲的不成样子了吧!   而后才得以进入真正的考场,文庙一旁的贡院之中,当然,在这之前,先要被凶神恶煞兵士搜身,以防夹带舞弊,搜查之后就推推搡搡的“押”入号房。兵士们大字不识,对这些读书人也不甚客气。   许仙身材高大,更高于北人,给那搜身的兵士造成了些麻烦,但他目光一扫,那兵士却也不敢太过无礼,最后将许仙送入他的号房之中——甲字十五号房。号房极小,不足十平米,却塞满了东西。考试期间是不能随意走动的。秀才不但要在其中自己做饭吃,连吃喝拉撒也要在这没有窗户的小房子里面解决。   可以想象呆在其中的滋味,若是赶在天气炎热之时,那更是苦不堪言。每年都有因为身体太弱,受不了这种环境,直接就晕倒在里面的。   许仙也只得容身其中,四下打量,墙上的青皮像是刚刚刷过,防疫也是秋闱必要的准备。还好他的身体既不用吃喝也不用拉撒,光棍的很,只等着考试就够了。   不过,许仙其实没有必胜把握,自己有几斤几两,他清楚的很。虽然能够过目不忘,占了莫大的便宜,但天下人才何其多也。莫说是潘玉,就是金圣杰在遣词造句的功底,也远胜过自己。不由想到潘玉最近来的信,让他放心去考,即使不成,也要到京城来,她会安排许仙在国子监中就学。让许仙不禁仰天长叹,好一碗软饭啊!随即刻苦学习,将世面上的成文背了个几百篇下来,虽然没有十成把握,七八成也还是有的。   这时,一声锣响,开始放题了。 第七十四章 贡院   许仙接过题目一看,照例是在四书中出三个题目,作三篇文赋;另作五言八韵诗一首。   论语是“畏大人之言”两句;中庸是“君子未有不如此”两句;孟子是“以予观于夫子至远矣”两句。诗题向例用七言诗一句;这次很特别,只有六个字,“千林嫩叶始藏”。   许仙心中一动,将自己背下的那几百篇成文回忆了一遍,下笔做了起来。想做出什么绝世好文是不用想了,但下笔之处也算是花团锦簇。   陈知府坐在主考台上,饮着上好的碧螺春,却有些心不在焉。终于站起身来,对身边的另一主考拱拱手道:“张大人且做,我去巡视一圈。”那张大人赞了声道:“陈大人好勤勉啊!”对方跟梁王关系不浅,又是地方大员,和自己这穷京官大不一样。   陈伦强笑了一下,只道:“皇命在身,只得如此。”他所受的却非什么皇命,而是梁王的命。   陈知府慢慢踱着步,却还是很快到了许仙的号房,装作不经意的向里张望,心中却陷入挣扎之中。没有谁是天生就是坏人,他读了半生圣贤书,该懂的道理也都懂,如今竟要他谋害一个人的前程,而且这人还对自己的妻儿有救命之恩,还真是令他犹豫不决。但同样,也是为了自己的妻儿,他也不得不做这违心之事。   心中安慰自己道:只不过是给了一瓶药而已,若无此药,我夫人也未必生育不出。而且我也给了他这三皇祖师会会首之职,算得上两不相欠。如今,如今也是没办法。   号房中的许仙虽然不曾回头,却立刻有了察觉。运灵目观陈知府的表情,已将其中的缘由猜出大半,不由心中暗暗皱眉,“我何曾对不起你,你畏于权势要做这等事!”时刻注意着这陈知府的动向。但也知道,若陈知府一心要害他,他定会十分的被动。   然则陈知府背着手踱了两圈,又往其他地方去,显是内心尚且没有定计。许仙微微松了一口气,继续专心考试。过了一会儿,就听见一阵哭闹声,号房中的秀才都探过头去掌握怎么回事,立刻有“房师”过来督促专心考试。   一天时间很快过去了,许仙出了贡院大门,才听秀才议论,某某某在考试中作弊,被主考陈大人发现,赶出了考场。听说是在笔杆中藏了小抄。秀才们谈笑议论“算他倒霉。”“这下岂不是永不录用。”“活该,朝廷选士,技不如人也就罢了,还使这样的手段。”   个个幸灾乐祸,没有一个同情的。倒也不是古人没有同情心,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对手,为着自己那一份前程在努力,各凭本事也就罢了。若是有人作弊,等于在损害所有人的利益。   许仙上前,问道:“说那人作弊,不知可有什么证据。”他比众人都高了一头,往这一站,鹤立鸡群一般,惹得众人侧目。   一个秀才理所当然的道:“堂堂知府大人,还能冤枉了他不成?”   许仙摇摇头,这知府大人如今怕是就想冤枉自己,今天没下手,可不代表来日不下手,离着秋闱结束可还有几天呢!他若是随便拿个小纸条就一口咬定自己作弊,自己怎么辩得过他?   该怎么办呢?宰了他,开玩笑。这陈知府虽不是什么好人,也算不得什么坏人。甚至说,老百姓能遇到这样的官,已经算是命好了。他只是一个屈服于梁王权势的普通人而已,在原本的剧情中,最后他因为许仙与梁王起了冲突,在夫人的劝说下,辞官还乡了。再说人家这不还在犹豫着的吗?别说“杀人”了,连“未遂”都算不上。   许仙想来想去,想不出万全之策。陈夫人虽然是个极正直的人,能劝得了陈知府悬崖勒马,但乡试时,主考都不能出贡院大门。唯有定下心计,他若是现出恶意,自己就先动手,使个隐蔽的法门制服了他,但愿他能悬崖勒马,回头是岸吧!   而后的几天相安无事,陈知府每次都要来许仙的号房前晃上一圈,每一次都犹豫不决的离开,让许仙又好气又好笑,真是个没主见的,您这到底是要做坏人,还是要做好人呢?给个准话行不行,让我好拿主意怎么对付你?   八月十五之夜,已是中秋佳节,圆月当空。许仙坐在这小小的号房中,难免心生感慨。这已经是最后一夜了,完成桌上这最后一篇文字,明日就能结束一切。等放榜之后,就可陪着白素贞回杭州了。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她穿上凤冠霞帔的样子。   “犹豫不决”的陈知府又来许仙的号房前站了许久,但最终还是离开了。许仙暗叹他良心未泯,却不知陈知府不单单是因为良心这两个字,更是不愿掺和进党争之中,而且若是真的诬赖许仙,回去更不知如何跟自家那个一身正气的夫人交代,瞒得过外人,又怎能瞒得过她。   陈知府如今想的是如何跟梁王交差,想了又想,暗叹道:“许仙啊许仙,我不能害你,也不能害我自己,这次唯有让你落榜,算是有个交代。你等到三年之后再来吧!”三年之后,他早不知迁到哪去了。   然而正在奋笔疾书的许仙,此刻正面临另一重危机。   一道青影来到了贡院门口,正是小青,她终究还是下定决心,要破坏许仙的科举,让他去不成京城,只能留在这里陪着姐姐,还有,自己。殊不知某人早在千里之外设下保障。   贡院外的兵丁对她视而不见,小青望了一眼大门,就要穿进去。却忽的冒出四个神兵天将来,喝道:“何方妖孽,敢擅闯科场,还不速速退下。”就是三皇祖师会也有这样的门神把守,更何况是堂堂贡院了,而且实力也要高上不少。   若是以前的小青,或许还要考虑一番,但她如今实力大增,自然是不惧。恰着腰笑道:“几个小神也敢拦本姑娘,还不快快让路,让本姑娘进去。”   天兵天将二话不说,持了各色兵器攻上。然而小青只是微微一笑,以手托着下巴,轻轻的吐出一口气。异香萦绕之中,天兵天将立刻倒地不起,眼睛虽然还圆睁着,却有些迷乱,身体更是动弹不得。   这就是小青的特技——毒。她本身就是一条毒蛇,又吞食了那蛤蟆精的内丹,属性中刚好也有个毒字。她这些日子静下心来,专心修炼自己的“毒”,今日一试,果见奇效。   小青踏过地上的天兵天将,走进贡院中去。却不觉贡院旁边的文庙之中,一阵光耀闪动,一道讯息,直传天际。贡院科场,终归是不比三皇祖师会那种小地方。   小青隐着身,很快找到了许仙的号房。许仙惊讶的望着他,压低声音问道:“你怎么来了?”月光透过树影在她身上洒下大片的斑驳,她微笑着,仿佛幽暗中的花纹毒蛇,诡异而又美丽。   小青一步跨进来,伸手就去抓许仙桌上做好的文章。许仙连忙捉住她的手腕,道:“还没干呢!”却又笑道:“你来也不错,这样的月圆之夜,独自一人也忒无聊了。”随手画了个符文,隔绝了所有声音。《墨符书》上有许多这样实用的小符。想了想又画了一道符,能制造一点小幻觉,欺骗凡人足矣。免得有巡场巡到这里。   小青望了望他,轻声道:“你不要怪我,我等一下给你亲个够好了。”而后挣脱许仙的手,抓住了那一张薄纸。这中情况下,就是白素贞也别想从她手中完完整整的夺过这张纸了。   许仙讶然道:“你想做什么?”   小青毫不掩饰的道:“不许你把姐姐丢在杭州,去京城见那个潘玉。”又道:“这件事都是我一个人自作主张,不管姐姐的事。”   许仙终于明白了她的意图,赶紧道:“一定得去的,明玉已经给我来了书信,就是考不中,也要到京城的国子监中就学,而且若是这次乡试考不中,就要在京城等到三年之后。”他当然不可能丢下白素贞三年,但这时候为了说服小青,自然要说的严重一点。   “你!”小青说不出话来,心中大恨,那潘玉果然不是好对付的。   许仙伸手拦过她娇柔的腰肢,柔声劝道:“别耍小性子了,等明年春闱结束。我就设法解决此事,定然不会丢下姐姐和你不管的。而且等我们修为变强了,虽是千里之遥,要见面也容易得很。”   小青忽然举起考卷,道:“许仙,若是我真的毁了这张考卷,你怪不怪我?”考卷就在她手中,只要稍稍一用力,就会变成一张废纸。   许仙很想说“怪”,哄小青方下这考卷,但终于叹口气道:“怎么怪啊!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已经做好考卷被撕毁的准备了,却没想到自己的科举竟然会坏在她的手中。却又,怪得了谁呢? 第七十五章 文昌   然而,小青狡黠一笑,道:“知错就好。”就放下了那张考卷,若是许仙会说怪她,她定要撕了这张考卷,让许仙怪好了。许仙不禁苦笑,还真是女人心啊!   小青道:“好了,算你这次运气好,若你到了京城,只念着那潘玉,丢下姐姐不管,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说完口头禅的似的威胁,就要离去。却被许仙一揽蛮腰。号房里空间狭窄,小青一个站不住,就坐在许仙怀里。   许仙笑道:“刚才谁说要给我亲个够的?”她的充满弹性的翘臀就坐在他腿上,一双手把握着她的小蛮腰,在这庄重严肃的科场重地,小小的号房中,真有几分销魂的感觉。其他秀才还在绞尽脑汁,坐卧不安世上。他却怀拥这世上难寻的绝世美人,端的是享受无比。   小青本欲挣脱,却又眼珠一转,看本姑娘怎么教训你。索性动了动身子,让自己坐的舒服一点,一手更是干脆的拦着许仙的脖子,檀口半张,显得娇艳无比。心道:“本姑娘毒不死你,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占便宜。”却不知此刻已然让许仙占了大便宜。   如蛇般的身躯在许仙怀中的扭动了一下,浑不顾半边酥胸压在许仙胸前。许仙感觉一股火气猛地自小腹升起,某些部分就起了变化,赶紧镇定心神。强化身躯以来,某些方面的定力反而变差了许多。龙族修炼之法和人的修炼之法,在某些方面简直是背道而驰。一个是纵情恣欲,一个却是清心寡欲。   小青颦眉道:“你咯着我。”忍不住扭了扭腰肢,她不动还好,一动则让许仙失去了最后一点定力,吻在她娇艳欲滴红唇之上。小青目的达成,无暇顾及其他,开始全力向许仙输送自己的“毒液”。   许仙只觉得头脑一昏,这久违的唇瓣似乎变得更加甜蜜。将这粉嫩的香舌含在口中,啜吸着,舌尖扫向她口腔中每一处隐秘。   小青心中一喜,看你还不死。   然而许仙并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浑身绵软,倒地不起。反而是她自己也渐渐迷失在这热吻之中,浑身变得绵软起来。她终究还是失算了,这些日子在增强的不单是她的毒液,还有许仙的体质。特别是在用功德作弊的情况下,其效率更是高于小青。小青今次来贡院,反而是羊入虎口。   但她的毒液并非毫无作用,大量的毒液流入许仙的身体,虽然没有制服许仙却在渐渐侵蚀了他的理智与定力。大手像往常那样揉捏着她的腰肢,却用力的多,而且渐渐变得不满足,开始向上攀援。   小青略有所觉,扭动身体挣扎着,但浑身绵软,却阻不住许仙的前进,反而更加激起了许仙的欲望,终于伸手将她的酥胸把握住,随着要害失守,小青吼间发出一声低吟却又被堵在嘴里,变成一声闷哼,身体却更是无力。一丝闪亮的唾液顺着她的唇角流下,在月光也反耀着银光。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行动竟然带来如此的后果。   虽然还隔着几层衣物,但许仙清楚的感觉到,掌中的挺拔与细腻,让他忍不住揉捏把玩起来,那充满了弹性的触觉,令他爱不释手。每一次用力揉捏都让小青的吼间发出一声低吟,青碧色的眼睛有些失神,一双玉臂不由搂紧了许仙的脖子。   许仙的大手不甘于整体的把握,寻觅到那已然傲立的红豆,轻轻一揉。小青的眼睛忽的张大,并伸直了身躯,唇与唇相分,发出一声荡人心魄的娇啼。身体颤抖了几下,软趴在许仙怀里。   没有毒液的注入,许仙的神智为之一清,但感受着怀中完全软化的娇躯,以及那略有些失神的青碧眼眸,半开半合的唇瓣之间,一道银色的唾液慢慢流出,一时之间,诱人到了极点。   许仙几乎无法忍耐,要将小青放到号房中的小床上之时。号房外突然走来一人,向许仙的号房中张望,正是陈知府。   许仙猛地一惊,欲念消散了不少,随即想起自己设下了符箓,对方应当看不到里面的情景。若是真有人看到小青此刻的样子,他大概真的会有杀人灭口的想法。毒液的威力也渐渐消散,他不禁头痛起来,方才怎么回事,自己似乎真的精虫入脑了。   小青也反应过来,浑身绷紧,想想方才的情形,心中已是羞恼到了极点,更何况给旁人看了去,一握拳就要将陈知府击杀当场。许仙连忙握住她的手道:“他看不到。”果然,犹豫不决的陈知府,最后的犹豫不决了一下,还是离去了。   许仙和小青同时松了口气,小青却猛地挺起身,咬着牙,低吼道:“许仙,我杀了你。”却又感到股间一阵湿滑,又忙缩起身子。虽是未经人事,却也有几分了解,脸红的更似要滴血一般。青碧色的眼中却已经开始波光潋滟,随时都要哭出来的样子。“你混蛋。”   许仙也无奈的很,他们之间虽然拥吻了无数次,但他向来有分寸的很,绝不是那种“打蛇顺杆上的人”,考虑彼此的感受,只想着同她慢慢等个结果,而非简单的一夕之欢。而今夜的种种,实在出乎他自己的意料。   先将她抱起来,放在书桌上,又用衣袖为她拭去唇边的口水,歉意道:“对不起,我刚才也不知怎么了。”   小青紧并着双腿,恨恨的望着许仙,心知大概是自己的“毒液”起了效果,但她恨不得放声大哭,这可不是她想要的效果。   许仙皱皱鼻子,嗅到一股异香,自小青裙中传来,却比她口中的香气还要浓烈十倍,已然猜到了几分,不由心中大讶。小青注意到他的神情,再也承受不住,狠狠的咬向许仙的脖颈。   许仙不闪不避,连金身也散去,只觉得脖上一疼,已被她咬中。毒液直接注入血液,立刻他感觉头脑有些发昏,恍然明白刚才是怎么一回事。不由心中苦笑,你这丫头,怎么还怪我,分明是你自己闯祸。但这话自然不能出口,右手分明还留存着方才那种奇妙的触觉,怎么说也是自己占了大便宜。   但许仙感觉脸颊一湿,立刻发觉,两行清泪自她的眼中流淌下来,青碧色的眼眸中满是哀伤。许仙心中一痛,占到便宜那丝丝的得意,顿时烟消云散,全化作了追悔。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劝着她,哄着她。却觉得她的泪水越涌越多。   獠牙刺破肌肤,鲜血流进小青口中,带来丝丝腥咸。心中又气又恨,还有在他面前丢了脸那种不安。许仙的安抚让她稍稍平静了一些。   许久之后,小青松开口,脸上的红润褪去,反而有些苍白,染着点点泪痕。这清泉般的女子,哭起来却像是小孩子,正低着头咬着嘴唇。许仙为了拭了拭泪水,道:“快回去吧,时候不早了,姐姐该着急了。”   小青有点如蒙大赦的感觉,起身整理整理压皱的长裙,特别是胸前的一片皱痕。期间死死的瞪着许仙,想起方才,脸却又红了起来。惯例的想要威胁许仙几句,却闻屋外一声大喝“何方妖孽?竟敢打伤天兵天将,扰乱科举。”   许仙猛地抬头,却见半空中停着一片祥云,上面立着许多文臣武将,仙官婢女,围聚着一个文官打扮的仙人,坐在高椅上。这仙人面向温和,文质彬彬,蓄这五缕长须,手持一柄白玉如意,气象甚是不凡。   许仙忙问小青道:“你打了守卫贡院的天兵天将吗?”这男子一看就是天界正神,至少是在地仙之上,而且在贡院中出现。许仙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名字。   小青也知自己闯了祸,道:“我只是打了几个小兵。”   许仙捉着她肩膀,道:“你站在这,我去说和说和,若不成就赶紧走,去找姐姐。”不等小青拒绝,就阳神出窍,升上天空,对那仙人稽首道:“学生许仙许汉文,见过文昌帝君。”   能出现在贡院的,就只能是这位帝君了,文昌帝君掌管天下文运,科举正在他的职司范围之内。同时也会防止有人用法术作弊,窃取朝廷法器。当然,一般作弊他是不管的。然而这种事会惹得这正神直接下凡,还是出乎许仙的预料,文昌帝君的地位很高,不下于真武大帝,正常情况下,应该安排一名手下凡处理才是啊!   文昌帝君含笑不语,身边一个武将上前怒喝道:“大胆许仙,帝君在上,竟敢不跪?”   许仙不卑不亢道:“不知为何要跪?”他是来说和的,不是来求饶的,越是这时候,越是要拿出风襟气度来。若是先失了法度,那就真的是凭人揉捏了。   旁边一个文臣对文昌帝君拱手,而后道:“帝君不但法力无边,亦为天下文魁,你即修行又为文,于情于理都该跪拜!”一文一武,却想要威之以势,迫之以理,先使得许仙屈服。   神明行事,绝无一见面就喊打喊杀,而是要先辨明道理。但许仙有些感觉,这两个人说话行事,将正主小青略过,简直像是冲着自己来的。 第七十六章 明月   许仙却昂然道:“若论修行,帝君虽高我千倍,但却是同道中人,闻道有先后而已。妄称一句‘道友’。若论文墨,帝君亦高我千倍,术业有专攻而已。高攀一声‘文友’。是以不敢跪拜。”   有道是“聪明正直谓之神”。许仙相信,文昌帝君既然敢受天下文人供奉,应当会是个君子,而对君子就要行君子之道。   文臣赞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说得好。”同那武将相视一眼,都露出几分赞赏之色,面对天庭正神还能保持这种风姿,这许仙果然有些尽斤两。   这话出自韩愈的《师说》,算得上名人名言,这个世界当然没有。并不是许仙的风骨真的牛到面对天庭正神也毫不畏惧,若他是在这个世界上出生,接受古代思想的教育,当然对神与皇帝保持着极深的敬畏,哪怕是修行高了也是如此。   但这两样东西,在后世一个被推翻,一个被归于迷信,提出来人人都要踩上两脚。许仙在那种环境中熏陶出来,面对龙王敖乾也好,文昌帝君也好,才会有所谓的“风骨”。这一点连白素贞都不得不佩服。   小青见他毫不犹豫的将自己挡在身后,心中的恼怒都消散,全化作了担心,却不肯就这么弃他而去,只在下面看着他同那几个人理论。虽然不太明白他在说什么,但也看他面对着天庭正神侃侃而谈,心中也觉得他是比自己强些。   文昌帝君眼眸一动,道:“你就是许仙?”这才算是跟许仙说上话。   许仙道:“正是。”   文昌帝君抚了抚胡须道:“不知为何打伤天兵天将,擅闯科场啊?”这本来该是质问的话,被他慢悠悠的说出来,丝毫没有严厉的感觉,反而显得饶有兴趣。   许仙感觉着文昌帝君对自己并无敌意,解释道:“帝君容禀,这是舍妹,性子急了些,又修过些法术,才不知轻重的乱闯。但想必并未伤人。”小青虽然脾气不好,但出手却有轻重,应该只是制伏了天兵天将而已。回头对小青道:“小青,快来道歉。”   小青也知是自己有错在先,乖乖上来道了个歉。   文昌帝君身边的文臣道:“道个歉就算完了吗?至天庭律法于何处?”   小青一瞪眼睛,就要发作,却被许仙扯了扯衣袖,又乖乖退到他身后。   许仙望向文昌帝君,“秘书”说的不顶用,要看看“领导”怎么说?却闻文昌帝君微笑颔首道:“是不能就此了却,你文名传于天下,不知今次秋闱,做了什么文章?”显得对许仙的文章更有兴趣,已有仙官下去将许仙桌上的文字取来,给文昌帝君看了一看。   文昌帝君看了看,却皱起眉头:“有道是盛名之下,无有虚士,这篇文章四平八稳,只是勉强够格而已,却称不上是好文章。”又传给身边的人观看,连那武将都瞧了瞧,都露出不屑的神情来。   许仙也很是无奈,能跟在这主管文运的大神身边,自然是肚子里有不少墨水,却是他比不了的。他自己能有这水准已经是不错了。但是又不能就此认了,拱手道:“经义文章,讲究起承转合,太过严谨,本就束缚的才思,又做命题,更非在下所长。写诗作文讲究的是直据胸臆,信手拈来,帝君以为否?”这时候作文还不是做八股,而是“经义”,算是八股的原型。   文昌帝君抚了抚长须,道:“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我做一题,用你最擅长的诗词,若是令我满意,就赎了这青蛇之罪。”他身边的文臣立刻道:“帝君出题,在下愿与许仙比试。”   文昌帝君微微颔首,那武将笑着对许仙道:“你可知他是何人?”而后说出一个名字来,许仙也听过,正是前朝的一个大文豪的名字,还有“诗豪”的美誉,没想到他死后竟然上天做了文昌帝君身边的文官,这可以算是另一种成神的形式了。   许仙道:“在诗词上,在下自信不输于任何人。”心里却捏了把汗,出题没问题,只要别超出《唐诗三百首》的范围,咱随便你出。   文昌帝君道:“好,今日中秋佳节,就以这明月为题,作一首诗出来。”这题极易,却也极难,容易在但凡懂得文墨的人都能做,难是因为,这中秋明月诗,已经做了不知多少遍,极难做好,也极难作出新意。   许仙这才松了口气,暗赞一声“领导水平就是高,这关算过了。”又看看那文臣,心道,这下你死定了,想拿我巴结领导,玩去。   那文臣极为大度的一展衣袖,让许仙先请,面上满是自信的笑容。   许仙道:“恭敬不如从命。”装模作样的转了两圈,开口便吟道:“床前明月光。”   这一句连不通文墨小青也能明白,不由有些担心,这样就能赢吗?却见许仙自信满满,不由充满了信心。帝君身边的每一个人都露出不屑的神情,甚至连小小的仙官都撇了撇嘴,表示自己的水准完全在这之上。   唯有文昌帝君与文武二臣,望着许仙,等着下面。却闻许仙道:“疑是地上霜。”   武将目中鄙夷,那文臣也终于露出失望之色,他本来对许仙的明月诗还有些期待,作为一个文人墨客,这种期待还要大于对胜负的执着。但这两句诗实在是太平常、太平淡,简直像是喝了一大杯白开水一样。   许仙微微一笑道:“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正是一首李太白的《静夜思》,有很一大部分中国人,会背的第一首诗,就是这首。   文昌帝君面色一动,不禁露出极为赞赏的微笑。文臣将这诗念了一遍,面色由失望变成惊讶,由惊讶变成不成不可思议的赞叹,这首诗拆开看,每一句都显得极为普通,但合起来却是精妙绝伦的好诗。仿佛是用平常的五官合成一张绝世美人的容颜一样。   这首《静夜思》虽然不一定是李白的诗中水准最高的,但却绝对是传播最广的,诗中既没有奇特新颖的想象,更没有精工华美的辞藻;它只是用叙述的语气,写远客思乡之情,然而它却意味深长,耐人寻味,千百年来。无论老汉还是竖子,开口皆能吟诵。   李太白之绝句,信口而成,所谓无意于工而无不工者。这首《静夜思》简单到了极致,却也悠远到了极致。完美的体现了唐诗所能达到了最高最高水准。千古之下,诗人难以数计,唯一李太白而已。这“文豪”也算一个时代的精英人物,百年不出文士,但和李白比,还是有点远。   那文臣在原地转悠了几圈,只想的满头大汗,也做不出一首能与这首《静夜思》比拟的诗句。历史中,虽然不是没有能达到这种高度的“明月诗”,但那都需要诗人一生的积累以及极好的机缘。千古绝句,有哪一首是在与人比试的时候做出来。   那文臣讪然无以对,拱手道:“道友大才,必将名垂千古,吾辈不及。”   许仙道:“文章天成,妙手偶得,讲究的是情之所至,并非是在比试中所能做出。我考完这场试,就能回家乡钱塘了。方才做完的考卷,望着月光如水,良宵寂寞,偶的得此佳句,刚好在此刻应了帝君的题目,若非如此,在下未必能赢。”   那文臣的脸色顿时好了许多,觉得就是如此。暗叹着许仙风骨天成,而又无矜傲之气,实在是难得。来兴师问罪的一大帮人,看许仙都觉得顺眼了许多。   许仙确实无丝毫矜傲之气,因为这诗根本就不是他做的,明明抄袭他人的诗句,还能拿出“老子文采盖世,天下第一”的风范,许仙还没无耻到那个程度。他的风骨也好、谦虚也好,固然是有他自己的缘由。但更多的是这诸多因素,给人造成的错觉而已。   文昌帝君笑道:“能得此诗,便不算负此良宵。”有对许仙身后的小青道:“青蛇,你不该擅闯贡院,扰乱秋闱。但念你没有伤人,这次就饶过了你。”又慢悠悠的教训了几句。   小青此时也甚是乖巧,乖乖的承认了自己的不是,谢过了文昌帝君。   文昌帝君又对许仙道:“许仙,你的经义虽然远不及诗词,但也算够格,当得上一个举人,但想要更进一步,春闱高中,却非得悬梁刺股不可。那陈知府有心让你落榜,我不妨就再助你一臂之力。”   许仙一揖到地道:“许仙多谢帝君,险遭小人之手。”暗叹:自己终归是把人想得太好了,那陈知府虽然没有下狠手害自己,却还是想要自己落榜。不过,这大神对自己未免也太够意思了吧!不像是来找自己麻烦,反倒像是来帮自己的。   文昌帝君,文昌帝君。许仙猛地想起,文昌帝君,不就是那传说中的文曲星吗?在原本的剧情中,投胎做了许仙儿子的那个“文曲星君”,最后考中了状元的“许士林”。   他方才只顾得替小青开脱罪责,一时之间竟然忘了此事,这时想起,不由心道:怪不得对我这么好,原来“你是我儿子。” 第七十七章 翼宿   文昌帝君若会读心,大概会直接拍死他,这时候只是道:“你回去接着考试吧!你修的既然是星宿海的法门,我同你也算是同门之谊。你我之间,来日或许还有一番因缘。”言罢就带着属下离去。   星宿海!许仙讶然,这文曲星同自己的师门也有关系吗?文曲星也就是北斗七星中的“天权星”,应当属于“紫微星宫”,而且地位很高。而统治“紫微宫”的,就是四御之一的“中天紫微北极太皇大帝”。是不弱于玉皇大帝的天庭的另一股修行者势力。   难道这紫微星宫,是星宿海在天上的核心层吗?这么想起来似乎有点道理,可惜鱼玄机很少提及星宿海,是以他对自己这个师门,实在没多少了解。还是回去问问白素贞吧。   许仙当即回到号房之中,好在幻术还在起着作用,才没有被房师发现。他没问文昌帝君会如何帮自己中第,但心中已经有了十成的把握,这掌管天下文运的大神既然许了自己,哪怕是天子想要自己落榜也不可能了,陈知府已经不足为虑。但是,自己将来真的会有这么个儿子吗?   小青低着头走进来,呐呐道:“这就好了吗?”   许仙转过头,微笑道:“好了,以后可别这么冲动了,不是什么人都能打的。”其中的许多复杂缘由还需要他多多思量,无法同脑袋简单的小青言明。小青犹豫了一下,还是道:“谢谢你。”毕竟是自己闯了祸,还是为了撕他的卷子,却让他来帮自己补漏。   许仙却皱眉道:“这是最后一次。”   小青见他肃然表情,觉得心里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恼道:“以后我就是死了,也不用你管。”眼圈就有点发红,转身就要离去。   许仙却笑道:“这是最后一次道谢,你我之间,再也不用言谢。无论你捅出多大的娄子,我都会尽力帮你。”月光之下,这是他最真诚的承诺。   小青身体一顿,猛地回头,见许仙正微笑着望着自己,知道他又在逗自己,心里又气又恨,却不禁扑在他怀里,许仙怀抱着她,轻抚着她脊背,道:“原谅我吧,刚才是事。”   小青身子颤抖了一下,红着脸推开他道:“不许乱摸。”她现在对许仙防备的很,好像每次同这个男人争执,都是自己吃亏。   她的身子太过敏感,这本是好事,无论习武还是修道都是敏感胜过麻木。但她没用一颗道心,再加上本心之中对于许仙没有多少防备抗拒的意思,以至于每次落在许仙怀中,都是全面败北,软的如同无骨之蛇。   许仙冤枉道:“我一向是很有分寸的,谁让你修出那种毒液来,害人不成反害己。”   小青脸又红成一片,恼道:“明明是你对本姑娘起了色心,还敢恶人先告状,怪你,就怪你。”   许仙露出宠溺的微笑,道:“好,都怪我。”伸出手在小青的头上摸了摸,柔软的发丝。   小青心中一荡,猛地打开他的手,“怒气冲冲”的道:“走了。”便跨出号房,飞身而去,落荒而逃似的,直接撞开了遮蔽在天空的柏枝,发出一声响动,落下潇潇的黄叶。   立刻惊动了许多人,向这里张望,不知出了什么事。还专门有人来查看了一番,自然看不出什么门道。许仙微微一笑,还真是不安分啊!   望着月光,不由思量,文曲星的问题。其实有仙人转世在自己家,绝对是一件好事。转世并非穿越,不会带着任何前世的记忆,而只是带着一副很好的神魂。所以如果文曲星转世成许仙的儿子,许仙也是想怎么打就怎么打。而且这儿子的智商会非常高,做什么都是事半功倍。可以算是双赢的一件事。那文曲星能够托生成地仙之子,天生的资质也非凡人能比。   在原剧中白素贞怀了许士林之后,虽然有许多不便,但同时也占了很大的便宜。但说法海就是因为文曲星入世而一直没有找白素贞的麻烦,直到顺利的产下许士林,法海才找上门来,后来许士林考中状元,才救出白素贞出雷峰塔。   问题是,许仙根本没想过要儿子或者女儿,凡人结婚而后生子,那是为了传继香火,养老送终。但许仙活个几百年完全没问题,根本不需要谁来传继香火,也不用谁养老送终,既然不需要,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只是,文曲星转世为何会选择投胎在许家呢?思量着这其中的种种,更觉得白素贞的身上似乎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让他看不清楚。   一声锣响,交了卷子。兵士们推推搡搡的将考试的秀才推出贡院。许仙随众而出,最后望了一眼贡院,向家走去。   白素贞已经备好了满桌的饭菜,许仙问及小青,白素贞摇摇头道:“又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许仙说起昨晚的种种,白素贞讶然道:“她真的去了?”而后歉意的道:“汉文,我没管住她……”却被许仙掩住了口,微笑道:“道歉可不行。”眨眨眼,望望她菱形的粉唇。   白素贞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只得红着脸献上一吻。   往事不究,是非莫论,唯此一吻。   许仙才问道:“姐姐,你识得那文昌帝君吗?”他情知文昌帝君本该投胎做自己儿子,但自然无法同她言明。   白素贞露出犹豫的神情,许仙即刻握着她的手道:“不用说也没关系的。”   白素贞摇摇头道:“不过是些旧事,也没什么不好说的,星宿海中修行较高者,有的就会入紫微宫受职,成为星宿。这天权星君,我以前确在紫微宫中见过,亦曾有些交往,后来我得真武大帝允许,下凡来寻你,他亦从中帮忙说和,只是……”说到此处顿了一顿,雪白的脸上染上一层嫣红。   许仙道:“只是什么?”   白素贞满含羞意的道:“只是约了一桩事,若是,若是你我,有了孩子……”若是以前,她是万万说不出这种话来,什么有了孩子,但如今既已同他明确了关系,方能道出,但也是含羞带怯。   许仙道:“他要转世轮回?”白素贞点点头,索性道:“是啊,这样也能为许家诞下麟儿,延续香火。”   许仙不由望向她平滑的腹部,却道:“可以违约吗?”他已不是原来的许仙,自然也不需要什么文曲星来救命,白素贞就让他来守护就够了。   白素贞一怔,却闻许仙接着道:“我可不需要你来延续香火,我觉得,我们之间,只有你我就够了,你觉得呢?”   白素贞转过话题道:“好了,好了,快来吃饭吧!”为他夹菜。明明还没有婚配,就说孩子那么羞人的话题,单纯的她对这个问题没有细细想过,但女性的本能还是让她没有立刻回答许仙的问题。   许仙也不再多说,即使是他也没有资格剥夺一个女人做母亲的权利,他只是言明不需要她来延续香火,而希望她凭借自己的意志,剩下的一切就让她自己来决定吧!无论如何,我都会在你的身边支持你,尽力完成你的心愿。   席间许仙问道:“姐姐,你也在紫微宫中受过职吗?”不然为什么下凡还需要真武大帝的允许,像小青这样到处乱跑的妖怪多了去,也没有人来管。而且他记得原剧中,真武大帝话是不准她“下凡”,什么叫“下凡”,只能说明她以前就不是凡间之妖。   白素贞道:“恩,我确实做过名义上的星官,只是我入朱雀宫时,玄女娘娘早就不知到何处去,所以一向来去自如,并不受人管束,只是要下凡的话,还得真武大帝同意才行。”而所谓“真武”,另一个名字就是“玄武”,四圣之一的北方之神。   许仙道:“玄女娘娘?”   白素贞道:“就是朱雀宫的宫主,本尊是一只玄鸟,亦名为朱雀。只是早不知轮回到了何处,如今四宫之中只剩下了玄武宫还有宫主,就是真武大帝。我们名义上便都受真武大帝管束。对了,青龙宫的宫主你还见过呢,就是那吕洞宾的前世,东华帝君,本尊是一株青木,哎,一入轮回,再难见本来面目。”   东王公的另一个叫法便是东木公,东方之神,主万物生息。亦称为扶桑大帝。虽归为四象,但地位却远高于其他三者。   许仙道:“那你是朱雀宫中的……?”   白素贞吃了一口米饭,道:“朱雀七宿中的翼宿。”   许仙恍然大悟,道:“翼火蛇?可是,你不是水属的吗?”   白素贞微笑道:“我可是会三昧真火的!”   许仙不由想起,在原剧中,她用来打败黑白无常的可不就是三昧真火,三昧真火是道家最难修炼的一种火焰。但她在自己身边的几场大战,都是在水上,动用水灵之力是最好的选择。   原来,她也是紫微星宫中之人,紫微星宿之一。而二十八星宿应该是监管天下最强妖怪的制度,由真武大帝这荡魔祖师统领,再合适不过。而真武的原型,也是一只长着蛇尾的巨龟。   这样一来,许仙心中许多不解之处,都得到了解答。但眼中的她,却更加扑朔迷离起来,一千八百年的修行,会有着怎样的过去呢?就让自己在娶到她之后,慢慢了解吧!   白素贞笑道:“满意了吗?那就乖乖吃饭吧!”温柔之中带着几分宠溺,以前的种种都无所谓了吧,重要的是面前的他,以及与他所能走到的未来。   “是,姐姐。” 第七十八章 中举   待到九月桂花开时,就是放榜的时候了。乡试的榜单亦称为“桂榜”。若得录取,便为举人,也名为乙榜、乙科。若得第一名,就是“解元”。再进一步,考会试、中进士,就叫“甲榜”。统称“两榜出身”,是一种极高的荣耀。   然而科举制度的最高荣耀,还不止于此,会试得了第一名就是“会元”。若在殿试上又得了第一名,那就是传说中的“状元”。   解元,会元,状元,这三样加起来,就是数千年科举制度的最高荣耀,“连中三元”,整个封建社会,无上的荣宠。从唐朝到清朝,数千年间,得此殊荣的也不过十几人。这些人已经不是正常人了,是天才中的天才,幸运儿中的幸运儿。   不但要文章做的好,而且还要面相生的好,特别是最后一关的殿试,那是皇帝在殿上钦点,长得丑了想都不用想。潘玉曾在书信中对许仙说过有此志向,但也说“未可强求”。   潘玉的大志,许仙自然不敢企及,他只盼着能中个举人,到了京城不用跟着她吃软饭就够了。这个愿望,倒是还比较容易达成。   正赶在重阳这一天,百草园中菊花盛开,香气宜人。许仙同白素贞携手观菊,石桌上放的的,是鱼玄机刚做好托金鹰送来的桂花糕。   院外马蹄疾作,而后就是一阵拍门声。许仙同白素贞相视一笑,果然中了。报喜拍开门,就要恭贺,见了白素贞却先愣住,许仙问时,才慌忙低下头答道:“许老爷高中了,第七十二名。”便将准备好的报条贴在门上,许仙一看确实,“喜报贵府老爷许汉文,应本科江苏乡试,高中第四十二名举人。报喜人,付连元。”   许仙寻思,七十二名,算是很靠后,不过也应了文昌帝君那话,够格而已。他凭借自己的力量,不抄袭不作弊,能有这样的成绩,也足感欣慰了。   那报喜人低着头就要离去,连最重要的“喜钱”也张不开口讨要。却白素贞拦住,放了几两碎银在他手心,才纵马离去,骑出去好远,摸摸怀里的喜钱,才松了口气“怎么跟庙里的娘娘似的?”   白素贞修行“龙族修炼之法”以来,气质变得越发圣洁幽远,虽然还不是龙族的龙威,却也是进化之后,自然而然的带着高等动物对低等动物的压迫感,龙威的原理也是如此。   许仙中了举人,当日便有许多人来道喜,许仙索性设了一宴。便做了许多请帖,邀了苏州的许多熟人,在百草园中赏花饮酒,也做离别之宴。   请帖送到知府衙门中,陈知府顿时傻了眼,他清楚的记得,自己应该将许仙的卷宗放在落榜,怎么稀里糊涂还是让他做了举人。心中却是大骇,自己不但没有顺了梁王的心意,反而让许仙中了举人,这概要怎么解释?望着手中的请帖,越发的觉得碍眼,一挥挥在桌下。   这时,陈夫人自后堂出来,上前捡起请帖,不解道:“大人,许仙中举,您该高兴才是,为什么?”陈知府掩饰不过,道出了实情。   陈夫人闻言怒道:“许仙与我们有救命之恩,你竟然要帮梁王暗害与他,这岂不是恩将仇报吗?”俏脸上登时笼上一层寒霜。   陈知府劝道:“夫人,你别生气啊,他这不是中举了吗?现在我担心的是,梁王那边该如何交代。”   陈夫人叹道:“罢了,罢了,你既违逆了梁王的旨意,还想把这官坐下去吗?大人,你还是辞官吧!”   “辞官!不行,我苦熬半生,才得了这么一个知府之位,我去信一封给梁王,未必没用别的出路。”陈伦统领一府,掌着实权。苏州又是富硕之地,他这知府做的极有油水,就算不用着意贪墨,每年的收获也颇为不菲。又没有和梁王有直接的冲突,就存了侥幸之心。   陈夫人苦劝一番,他只是不允,亦是无可奈何。   许仙在百草园中设宴,众人来贺之时都对他的身材惊讶了一下,但想想他的年纪也就释然。但那越发从容随和的气度,也是让众人心折。其中最惊叹的,莫过于金圣杰,他是亲眼看着许仙一点点变化,一步步走来的。曾经那个平凡的少年,在他眠花宿柳之时,已变作了如此模样。更佩服的却是潘玉的眼光,难怪会她一来书院就通许仙结为好友,甚至把别的交际都放下,难道是看穿了其中的变化吗?   许仙谢过了众人在苏州的照应,先向苏州众位大夫卸去了三皇祖师会会首之职,交给郑泰生,着他们继续轮值。他已经建立了权威,自然无有不允。   吴人杰问道:“掌柜的,百草堂怎么办?”他虽然追随许仙编书,但是入三皇祖师的成员都是苏州各大药房的掌柜。   许仙笑道:“师叔,我正要说,以后的百草堂就请您老人家照看了。”这也是他一开始的打算,吴人杰医术精湛,又是难得的好人,他正要送一份大礼给他。而且百草园有着他与白素贞,小青太多的回忆,并不想就这么卖了,也需要一个亲近之人帮忙打理。   众人一阵哗然,羡慕这吴人杰的好运气,百草堂的名声已经打了出去,俨然已经是苏州第一药铺,这样的一间店面,价值岂止千金。吴人杰连忙拒绝,许仙笑道:“这可不只是给您的,也是给我玉莲妹妹的一份嫁妆,是我这做哥哥的一份心意。”   吴人杰只得受了,只说帮许仙照看着,惶恐之中也是高兴的红光满面。   这时廖秋乘着酒兴上来,扯住许仙的衣袖,道:“你许我的东西呢?”还在想小说的事。   许仙将准备好的一本《三国演义》交给他,因为三国历史后面有些改变,他又没有足够的文笔才思能接起来,就干脆删去,反正他觉得后面的情节也比较无趣。就这样交给了廖秋。却笑道:“许我的分成,可是一文钱都不能少。”他还指着这个养家糊口呢!   廖秋嘟囔道:“对旁人就如此大方。”却先到一边看了起来,不一会儿就沉迷进去,再也顾不上什么酒宴,酒宴散了,立刻坐了轿子,边走边看。   许仙送别了众人,白素贞出来道:“汉文,我不出来不太好吧!”来了那么多客人,许仙却让她不要出来。   许仙乘着酒兴,摸摸她的脸颊,道:“你若出来,我们就只能正襟危坐,不苟言笑了,说不定还要向你烧香祈福呢!”入手之处只觉滑腻如脂,微凉如玉。   白素贞躲开他的手,“哪有?”   许仙笑道:“我现在都恨不得拿香把你供起来,请白娘娘赐福保佑,保佑我早日取得娘娘回家。”明日赴过了“鹿鸣宴”,就可以回杭州了。   待到傍晚的时候,一阵猛烈的拍门声,许仙忙去开门,廖秋红着眼睛,气喘吁吁的抓住许仙的肩膀道:“下面,下面呢?”他正看到兴起,却发现没有了,直似被当头劈了一刀,立刻赶来百草园讨要下文。   许仙耸耸肩道:“太监了。”   廖秋急道:“太,太监了。什么意思?”   许仙眼睛望向别处,道:“就是下面没有了。”   廖秋如遭雷击,脸色猛地苍白,踉跄后退一步,道:“你再说一遍?”   许仙的眼神转啊转,摊开手道:“就是太监了。”   廖秋冲上来抓住许仙的衣领,“许仙,老娘跟你拼了。”完全不顾许仙比他高上一头的现实。白素贞闻声出来,相劝了一番,廖秋才平静下来。   许仙给他出了个主意,道:“剩下的,你自己补吧!”廖秋眼睛一亮,指着许仙道:“好好好,许汉文,算你狠。”匆匆回去补书。   白素贞劝许仙道:“汉文,那个,太监,不太好吧!”   许仙心中一动,拿出脖间功德玉牌一看,竟然损失了几千功德,功德是万民之所祝,损失功德就是万民之所怨。令不禁感叹,太监,果然是伤人品啊!好在廖秋后来废寝忘食,将后面的补了上去,变成一本《三国演义》才没有造成功德的持续性流逝。   许仙伸出手捏捏她的脸颊,笑道:“放心吧,娘子,有些事儿,坚决不能太监。”她绝美的脸颊在自己手中微微变形,圣洁之外却更显得可爱,这是他目前最大的爱好了。   白素贞没好气的打开他的手,拍拍他的脑袋,想知道里面在想些什么。   鹿鸣宴是科举的一种习俗,每当乡试之后,放榜次日。由当地由官府出资,邀请所有的举人,烹羊宰牛,以资庆贺。宴前歌《诗经·小雅》中《鹿鸣》一篇,其中有一句道:“呦呦鹿呜,食野之苹。”是说鹿发现美食,不忘与同伴分享,算是一种美德。   众位举子就借着这个机会拉帮结派,以期在来日有个照应。许仙在考前颇受敌意,此刻却反而成了众人的焦点。一个个凑上来,想同他攀上关系。因为据说明天的春闱,有很大几率会由许仙的老师主持。   许仙虽没潘玉的手腕,也勉力应对一番,至少不会去结无谓的仇怨。但看主持这次鹿鸣会的陈知府的眼色,心知有些仇怨还是结下了。但此番一去,就是千里之外,此间的种种,都已无所谓了。   第二日,他们雇了大船,载了许多东西。失踪许久的小青又出现在身边,望着渐行渐远苏州古城,再来归时,已不知今夕何夕。 第七十九章 心意   路过寒山寺时,许仙特意一停,去见了觉远,觉远如今已经是寒山寺的方丈了,对许仙十分之热情。许仙托了他一件事,就是在他们离开苏州的这段时间里,请他对敖璃多多照顾。若真来了什么强敌,稍微支应一下。白素贞就可及时赶到,觉远稍微思虑了一番,就答应了许仙的请求,只说尽力而为。   许仙也知这层关系不可能依靠太多。但觉远也是地仙级的高手,只要稍微注意一点,就给敖璃的安全加上了一层保障。   秋气渐冷,雁叫长空。互有一道金影破空而来,惊散了雁阵,俯冲而下了落在江上一只客舟上。许仙摘下信筒,打开一看,不禁微笑,潘玉在京城果然取得了“解元”之名,乡试天下第一。   白素贞见许仙微笑,也想要上前一阅,却又止住。许仙回头将信交给她,白素贞眨眨眼,做了个“可以吗?”的表情,见许仙点头“没问题”,她才低头去看。   白素贞赞道:“这位妹妹,好高的学问。”小青也凑上来,看了看,不屑的道:“有什么了不起。”   许仙笑问道:“小青,你的毒液修的怎么样了?”他可是情愿以身试毒。   小青脸色一红,狠狠的瞪了一眼许仙。白素贞好奇的道:“汉文,你知道了吗?”小青专门让自己给她保密的,却没想到许仙已经试过一次了。   许仙笑而不语,小青吃不过二人的目光,又躲回舱中。   许仙转头望这辽阔江天,心中也觉得无比舒畅,忽觉手心一温,白素贞望过来,美眸中还是有些许担忧,许仙用力握了握她柔若无骨的素手,只问道:“准备好了吗?”如果她需要时间,自己情愿等待。   白素贞轻声道:“恩。”却又道:“还是我去说吧!”这是她多番思量后的结果。   “你?”   白素贞将发丝绾到而后,微笑道:“再做姐姐照顾你一次吧,以后就不能叫姐姐。”江风的吹拂中白衣与青丝一起飞舞,脸上的担忧逝去,多了一股自信的味道。   许仙轻笑道:“若是姐姐喜欢,我可以一直叫你姐姐。”   白素贞嗔他了一眼,知他又在调笑,心中却想:我也会像姐姐一样好好照顾你。   望着两岸如火的江枫,心情却渐渐舒畅开来,自从恋上他,凡事未免太过依赖于他,反而少了自己的主见。如今既然做了这个选择,也该好好面对才是,无论是杭州的云嫣,小倩,还是京城的那位“明玉公子”,我白素贞,难道当不得一声姐姐吗?   从与许仙初识,所遇到的诸多事件,无论法海还是敖乾,以至于后来的法源,多半要靠许仙的心机来解决,她的法力虽高许仙十倍,却在不知不觉生出依赖之心,特别是在恋上他之后,女性的本能更是将这种依恋之心发挥到了极致。她虽有一身强大的力量,但心态却与初恋的小女孩没什么两样。恨不得事事都与他商量,让他拿主意。   但伴随着婚期的临近,她越发的感觉到,有些事无法单纯的依靠他,不然不仅令他头痛,自己也难免陷入被动之中。这些日子她的心中总有些忧虑,虽然他尽了全力来抚慰自己,却还是难以摆脱。   今时今刻,方才醒悟。在峨眉山时,她就有许多妹妹,哪个不是服服帖帖的,这次便当又多了几个妹妹吧,只是更多了一个顽劣的“弟弟”呢!不由伸出素手摸摸许仙的头,道:“以后要乖啊!”脸上带着淡雅的笑容。   许仙很是无语,更无语的是,心中竟还有几分受用。但见她脸上的阴影已经散去,剩下的是淡淡的自信,气质越发显得温柔祥和,纯净高洁。恍惚就是每个人心中最完美姐姐的形象。   “是,姐姐。”   ……   杭州,静寂了许久的仇王府再一次有了人声。红墙绿瓦不再是幻术的作用,而是专门请人修葺过,只因,他就要回来了。   云嫣与青鸾正准备着饭菜,总在山中的小倩,也出现在府中,逗弄长大了不少的小白虎郁蕾,郁蕾一味的挣扎,却总脱不出她的控制。小倩望了一眼正闭目打坐的鱼玄机,见她脸上露出忧色,问道:“鱼道长,怎么啦?”   鱼玄机张开眼睛,犹豫了一下,道:“小倩姑娘,我有些不祥的预感,但关乎许仙,又算不清楚。”   小倩道:“是和你师傅有关吗?”说话的功夫,郁蕾趁机狠狠的一口咬在她纤细的素手上,拼命撕咬着。小倩如若未觉,只望着鱼玄机。   鱼玄机叹口气道:“应该是吧,卦象太乱,看不清楚。”   小倩吐了口气,道:“这还用算?笋儿的小脑瓜也猜得到吧!”声音忽的转冷,对郁蕾道:“死老虎,你咬够了没有。”   郁蕾被她吓了一跳,连忙松开口,呜呜的叫着,躲到笋儿的身后。笋儿正蹲在鱼玄机身边在洗菜,虽然在厨房洗比较近,但她还是坚持在鱼玄机身边洗,洗好再一路小跑给厨房送去。笋儿用湿手摸摸郁蕾的头,嘟着嘴道:“小倩姐姐,你又吓唬她。”郁蕾猛地摆头,甩去身上的头花,笋儿哎呀一声连忙遮挡。   小倩笑眯眯的对笋儿道:“还是笋儿乖,你告诉姐姐,你觉得你师祖会和你师叔怎么样。”她故意不说“白姐姐”与“相公”,而说师祖与师叔,睁眼望着鱼玄机的反应。见鱼玄机面无表情,心中暗笑:面无表情也是表情啊!   笋儿举起小手,兴奋的道:“笋儿知道,会亲亲。”哎呦一声,头上已挨了鱼玄机一个爆栗,蹲在地上捂着头,敢怒敢不敢言的瞪着自己“凶狠”的师傅。   鱼玄机道:“谁教你的这些。”心里第一个怀疑小倩。   小倩轻声笑笑,“鱼道长,心中不快,也别拿孩子撒气啊!你也感觉到了吧!相公这段日子给我了一百三十八封书信,有三十五封提到白姐姐,每一封的语气都不一样呢!相公可不是会掩饰的人。”眼睛却望向自己纤细而修长的十指,慢慢的缠做一团。慧质灵心她,又怎么会感觉不到。   鱼玄机皱眉道:“许仙是许仙,我师傅是我师傅,不要混为一谈。还有,你自己心里不高兴,不要扯上我。”这女鬼实在太过尖牙利齿,让她有种降妖伏魔的冲动。   小倩抬起头,幽幽的道:“不高兴?只要能见到他,便是如何,我都愿意。不过,白姐姐性格又好,道行又高,我很喜欢呢!”说着说着,又高兴起来,拍手笑道:“刚好凤凰山有个金钹法王我打不过,正好可以让白姐姐帮忙。”最后却瞥了一眼鱼玄机,“不经意”的道:“还好不是我师傅。”   鱼玄机秀眉猛地一抖。小倩坐到石桌上,摆动修长的小腿,嘻嘻笑道:“我家相公真是有魅力呢,连鱼道长这样的女子都会动心。”鱼玄机颦眉不语,小倩道:“说不定将来还要叫一声妹妹呢?”不等鱼玄机言语,就跳下石桌,背着手向厨房走去。   这幽魂倩女,时忧时喜,时颦时笑,忽而温柔,忽而尖刻。变幻之快,总让人措手不及,其中多半因为是魂魄之躯,不易控制情绪的缘故。但唯有在他面前时,总是那副乖巧“双儿”的模样。   笋儿痴痴的支着脑袋,左看右看,不明白她们在说些什么。鱼玄机的表情又恢复淡然,道:“你又何必如此呢?忘了他,专心修道岂不是更好吗?”   小倩回眸一笑道:“我没有肉身,不像你那么懂得控制,也不想控制。曾经尝试过一次,但心里痛的连身形也几乎扭曲。有时会觉得,自己葬在兰若寺的大槐树下,就是在等他呢!恩,一定是这样。”她毫不避讳的说着。   曾经在深深的兰若寺生活了不知多少岁月,毫无目的的生活着,幽魂似的找不到依托,只想要脱离姥姥的束缚,但后来才发现,姥姥根本没有束缚过自己。原来连唯一的梦想,尽头都是茫然,所以才无法离开!在那时候,或许被任何一个男子所救,都会义无反顾的爱上,不求任何结果,只想为自己系上牵绊。但真的深深的庆幸,遇上的人是他。从那时起,心中被刻上了如此之深的“执念”。   鱼玄机仿佛看破了她的心事,道:“心有执念,难成正果。”   小倩笑道:“那有什么关系呢?”背着手侧着身鞠了一躬,道:“对不起,刚才是我说了过分的话,请你原谅我。”   鱼玄机微微点头,示意无妨。小倩道:“谢谢你。”而后露出狡黠的笑容,一字一顿的道:“鱼,妹,妹。小倩等着你叫姐姐哦。”   额,还是很尖刻。   这时候,门口传来“啪啪啪”的拍门声,一个高亢的男声道:“我回来了。”   小倩脸上现出惊喜之色,连忙向门口飞去。 第八十章 宴   厨房中,云嫣围着围裙,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切着菜。难得的勤快了一回,心情看起来很是不错。   青鸾不解的道:“小姐,你怎么这么高兴?”   云嫣理所当然的道:“我夫君,你哥哥,要回来了,我为什么不高兴。”又神秘一笑“而且白姐姐也跟着回来了,这说明了什么。”见青鸾纳闷的表情,“笨丫头,说明她要真的做我们姐姐了呗。”   “为、为什么?”   “夫君给我们的信,你也都看了。”青鸾表示不懂,云嫣道:“真笨,再一个,敖璃在太湖,夫君信里说长江正在打仗,白姐姐为什么要跟着回来,而不是留在苏州呢?”她对人情世故的了解不下于倩,自然看出了端倪。   青鸾张大了小口,道:“你是说……?”   云嫣笑道:“终于开窍了。来,赏你一个。”拈出一片将刚切好的熟牛肉,送到青鸾口中。   青鸾一边吃着牛肉,一边清清楚楚的道:“白姐姐人是很好,可你也不用这么高兴吧!”   “人好还不够?你忘了当初在府上,我娘亲欺负别的小妾欺负的多狠,她可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啊!我爹爹是堂堂知府也管不了。若是夫君找了一个坏老婆,我们的日子就不用过了。现在就好了,只要夫君疼我们,什么都好说。”   云嫣生在官宦之家,父亲就是三妻四妾,她耳濡目染之下,反而很容易接受。而且在她眼中,许仙比那些浪迹青楼、纵情声色的花花公子要好太多了。标准不同,心态自然也大不相同。   青鸾点点头,好像,是有那么一点道理。她的耳朵一动,道:“小姐,好像是拍门声。”   云嫣道:“真的吗?”连忙解下围裙,转了一圈,她今日特意选了一身红黄相间的连身长裙,勾勒出完美的身材。裙尾上点缀着孔雀翎一般的花型,轻盈一旋身,流光溢彩,恍如凤凰展翅。“快看看怎么样?”见青鸾点头,才欢喜的拉着她向大门迎去。   ……   朱红色的大门打开,许仙还来不及多唏嘘一下,一道蓝影就扑进他的怀里,虽然是“扑”的姿态,但抱在怀中却感觉不到丝毫重量,除了小倩还能有谁。   许仙轻拍她的背,小倩脱出怀抱,先对白素贞施了一礼,甚是乖巧的道:“白姐姐。”又对小青道:“青姑娘。”留神观察他们的神色,心中已有几分了然,道:“快到里面去吧,云嫣准备了好多饭菜,鱼道长也在。”对许仙的变化虽然有几分惊讶,但并未太往心里去。   许仙同白素贞相视一笑,向府中走去。没走几步,便又遇到一道红色的身影,许仙抱着云嫣,感觉她身体一阵颤动,松开她一瞧,原来眼圈已经红了,眼中更是泪眼朦胧。正拿手抹着眼泪,梨花带雨的样子好不惹人怜爱。   许仙感叹,从初逢到如今,她的年纪倒似反着长的,人家都是越来越成熟,她却反而原来越像小孩子。青鸾俏生生的站在一边,想过来又不敢过来的样子,许仙走上前去抱了抱她,在耳边道:“还是这么瘦。”青鸾红着脸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这时候,鱼玄机目不转睛的望着白素贞的脸,似乎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来。还是上前道了一声“师傅,您拿到了吗?”问的却是“龙族修炼之法”,这本也是白素贞去苏州的最大目的。   白素贞摸了摸她的脸颊,道:“等一下再同你说。”若论单面容二人看起来差不多大。   鱼玄机望了一眼许仙,轻轻的点了点头,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待到饭时,云嫣将她的手艺炫耀了一番,鱼玄机问起苏州的诸多事宜,由于她怕耽误云嫣修炼,所以之间的来信并不是很多,很多事都不太了解。   白素贞便讲了苏州的种种,龙族修炼之法的神妙,三茅真君与许仙的前世,帮敖璃取得太湖,编书成功得了六百万功德,又考中了秋闱等等,也并未回避她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鱼玄机讶然的望着许仙,这个“师弟”实在是让她太惊讶了,她没想到短短的时间内,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六百万功德,她行走世间那么久所积累的功德还及不上这一半。东岳大帝转世却让她生出“难怪”的感觉,不然凭什么这个贪花好色的男人修行竟然如此的快;   但最令她惊讶的,还是她的师傅白素贞,果然不幸被自己言中了。虽然修行中人不怎么讲究辈分,但是自己既敬且爱的师傅,却被许仙摘取了芳心,还是令她有些措手不及之感。心中叹道:“师傅,连你也看不破吗?”   “我决定,同汉文,结为夫妻。”待到白素贞说出这句话,桌上的气氛陡然为之一静。   这话既出乎意料,又在意料之中。虽然事先都已经察觉到了,但真的到发生了,几女心中,还是百味杂陈。   许仙怀疑,如果这件事发生在现代,现在已经可以掀桌子了。不过,要搁在现代,也绝不可能凑起这么一桌来。即使权利再打,钱再多也不可能。那是打自心底的不能认同,好在我国几千年积累下来的“封建糟粕”还是救了他一命。   云嫣率先起身,向白素贞敬了一杯酒,笑着道了声:“姐姐。”省却了那个“白”字。小倩也是如此。鱼玄机也勉强道了声“恭喜。”笋儿抱着小白虎,痴痴的左顾右盼,还是不太明白。   许仙和白素贞相视一眼,都松了口气。   待到酒终人散,鱼玄机带着笋儿匆忙回了玄机观,云嫣和青鸾亦想要回她们原本的那个小院,许仙自然要一起。小倩心中虽是千般不舍,还是先回山中,让许仙休息好之后就去寻她。   许仙这才明白什么叫分身乏术,更加明白,想要她们认可彼此容易,哪怕只是为了自己,这一声“姐姐”也是叫得。但想要亲亲密密的凑在一起,姐姐妹妹的叫做一团,却是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她们每一个都如此完美,完美到足以让许仙自惭形愧,不单单是倾城的容貌,更是因为她们每一个,都有一颗与众不同的心。   仇王府再一次清静下来。   小青恨恨的道:“这许仙太可恶了。”   白素贞望着仰首蓝天,只是不答。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摇头失笑。绝美的样子,让小青也呆了一呆。   “很有趣的妹妹们呢,回房去吧,明天还要去见姐姐和姐夫呢!”   许仙同云嫣、青鸾回到小院,一路上,云嫣更加活跃了起来,说着这些日子修行如何如何辛苦,鱼玄机如何如何苛刻,竟然还不让许仙寄信过来。青鸾安静的走在一边,大半年未见,她又长高了些,长发斜束,自肩头垂下,或许是修行的缘故,气质也沉静了许多,消去了几分青涩,越发显得美丽。   就这么静静的跟在他们身边,随着他们的话微笑皱眉。许仙或者云嫣问起时,她才简短的回上几句,恍惚间,已非当初那个对月感伤的少女。“对了,鸾儿,我在苏州得了那蛤蟆精一把桃木剑,不是凡品,等到明日去拿过来给你瞧瞧。”   青鸾甜甜一笑,道了声“好。”   许仙道:“话说回来,你们筑基怎么样了?”   云嫣脸上欢喜一滞,道:“鸾儿,已经好了。”云嫣和青鸾都是修行的大好材料,神魂天生就优于常人,修行起来,速度颇快,但是在勤奋上,云嫣就要差上许多了。   许仙道:“你呢?”云嫣支支吾吾。   青鸾笑着揭短道:“小姐修行不努力,还差一点。”   云嫣不满道:“什么嘛,死丫头,你会武功,我当然比不过你。”   “啪”的一声清响,许仙伸手在云嫣翘臀上拍了一掌,“肯定是你偷懒,还敢抵赖。”手上传来丰润弹性的触觉。   云嫣惊呼一声,护着臀部,红着脸细细的叫了一声“夫君。”又道:“鱼道长说了,再过些日子就行了。”娇羞而明媚的样子让许仙心中一荡。   回到家中,打开尘封已久的房门,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许仙回身关上房门,感觉身后一软,云嫣抱住他,轻声道:“好想你。”声音有些颤抖,这是在人多的时候,无法轻易表达出来的感情。   许仙回过身将她抱住,吻去她溢出的泪花。卸去那层坚强独立的伪装,她其实比谁都要软弱。“放心吧,以后就不用分开了。”低下头吻上一双红唇,唇齿交结,香津满口。待到唇分,云嫣脱出怀抱,却笑道:“还有鸾儿。”   站在一边的青鸾,本就有些脸色发红,闻言更是红的厉害,但却低着头没有反驳。许仙心中感叹,他更希望这妹妹能够忘了他,找到自己的归属,让他心中少一分愧疚。但与此同时,心中又难免泛出喜意,恨不得,永远把她抱在怀里,怜爱不尽。   但现在他也明白,想让这样的女子“变心”,委实是不可能的一件事,而且深心之中,他又何尝希望她变心呢? 第八十一章 浴   青鸾面红似水,声若蚊呐的叫了一声“哥。”   许仙此刻唯有紧紧抱着她,揽恰盈一握的纤细腰肢,一双蓓蕾压在胸口,柔中带硬。比之当初的感觉,似乎挺拔了许多,低下头,她的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眷恋,便不再犹豫,低头将她轻薄唇瓣噙在口中,却只是浅浅的吻着。   青鸾“嘤咛”一声,揽着许仙的脖子,秀眸半开半闭,虽是浅吻,已是经受不住的样子。云嫣淡淡微笑,唯有对这妹妹,她心中生不起一丝嫉妒,反而希望夫君能真正的接纳她,给她幸福。   三人将这里清扫了一番,将这小院又恢复曾经的样子,仿佛三个人都从未离开过似地。待到夜间之时,青鸾拿出大木桶,烧好了洗浴用的水,要让许仙洗尘。   许仙赤身坐在桶中,水刚刚漫过了胸口,将双臂搭在桶沿上,一双手臂已变得坚实而有力,水气弥漫之中,许仙深吸一口气,不知是不是心里原因,这些日子萦绕在心头的一点疲惫,渐渐散去。闭上眼睛,回顾着穿越以来的种种,曾经只想等白素贞到来,靠着她吃软饭的自己,何曾想过,会得如此青睐呢?   美人恩重,他没有古人观念中对于女子的冷酷与薄情,却越发感觉到这四个字的含义。这大概是世上最幸福的负担了吧!   屏风后传来青鸾的声音,“哥,水可以吗?”许仙应了一声,屏风后却转过一道人影。云嫣来到他的身后,用一双适合弹琴的柔夷为他揉捏肩膀。“夫君,你什么时候上京啊?”   许仙闭着眼睛道:“过完年吧!”   云嫣犹豫了一下,道:“能带妾身去吗?”   “恩?”许仙张开眼睛,笑道:“带你做什么?”一般上京春闱,都只带着书童,轻装简行,哪有拖家带口的。但他心中另有定计。   云嫣忙道:“我可以帮你出出主意,改改文章。还,还可以服侍你。”毕竟是未经人事,说道“服侍”二字,脸上就染上一层胭脂,但是为了与他长相厮守,也顾不得许多了。   许仙道:“帮我改文章?”   云嫣掩口笑道道:“夫君乡试做的文章差劲儿死了,比潘公子做的差了老远。”许仙知道她精于此道,在乡试结束之后就将他与潘玉的题作寄了一份回来。云嫣刚说完,就觉失言,因为潘玉在她心中淡化成夫君的朋友这样的角色,才能随口道出。但毕竟当初有过一些情愫,怕许仙尚有心结。见许仙面色如常,才松了口气,心中却又隐隐有些失望。   许仙自不知她这些情绪变化,调笑道:“那我让我明玉指导不就好了吗?何必麻烦云大才女。”   云嫣道:“我们是一家人啊,潘玉虽然是你的好友,但毕竟同你隔着一层,若你老去搅扰,他心中肯定觉得不喜。不如我们慢慢商量,妾身自认做出的文章,也未必不及潘玉,保准夫君能中个进士回来。”   许仙心道,她同我也是一家人,巴不得我去“搅扰”呢!但他早已决定,上京之时,带她和青鸾一起去,实践自己“不再分离”的诺言。此刻存心逗她,才迟迟不答应。只道:“你说我做的不好,却说说该怎么做法,那可是文昌帝君都说够格的文章,你夫君我诗词名震天下,安用你一个小女子指教。”   云嫣浅笑道:“夫君的诗词当然绝世无双,只是这文章未免差的太多了,简直不像是一个人做出来的。”涉及到她最擅长之处,她也拿出姿态,要争上一争。“就比如那篇‘畏大人之言’,夫君开篇就有些失误。”   许仙回头道:“什么失误?”便见她一本正经的将整篇文章批驳了一番,何处该怎么改,什么地方不应该这么答。细致到当今的时政与主考的心态,全都考虑。与许仙这半吊子文人完全不一样。少了方才那种小鸟依人的姿态,骄傲的宛如凤凰,在她眼中,当今天下称得上才子的,本没有多少。她若去考科举,就算中不得状元,入得甲榜却无一点问题。足以做许仙的先生。   最后做出和文昌帝君一样的判断,“若是凭着如今的水准,夫君此次进京,怕是要白跑一趟。”   许仙心中一阵气恼,猛地站起身,哗啦啦的水花从身上流下,云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拦腰抱进水中,按在桶沿上打起屁股来。水流浸湿她的纱衣,勾勒出完美的身段,打在她圆润的臀部,发出“啪啪”的脆响,随着击打微微颤动。   云嫣趴在桶沿,哀鸣着一阵告饶,再无方才的“嚣张”气焰。许仙虽然下手很轻,但她也是很怕痛。她的声调本就极美,凤鸣一般清越,洞箫一般悠扬。唱曲之时,真能唱出那种一波三折的味道。婉转哀鸣之中,更有杜鹃泣血般的惊心动魄。   许仙不由放慢了动作,改由拍打变作轻轻的抚摸,她转过头望向许仙,一对凤目细细的含着媚意。却还维持着方才的姿态,默默的承受着他给的雷霆与雨露,她浑身被水湿透贴在身上,微微透出肉色,给人一种惊心动魄之感。许仙几乎无法自持。   “夫、君,还要些,时间。”云嫣含着鼻音,支离破碎的说出这句话,却让许仙想起她还要些许时日才能筑基完成,不由一阵苦笑,不敢再继续下去,将她拉进怀里,道:“快被你给害死了。”之间虽还隔着一层被水浸湿的衣服,但那种若即若离的感觉,却似乎被直接相触还要诱人。   云嫣脸红的似滴血,伏在他胸口,仰头道:“夫君。”细细的宛如猫儿叫。   许仙道:“好了,一定会带你去的。”一双手只敢在她玉背上逡巡,既舍不得放她离去,却更不敢就此破坏了她筑基。   云嫣一阵欢呼,雀跃不已的样子让许仙一阵感叹,这紫藤花般的女子已将她的命运毫无保留的交托到自己手中,全凭着自己给她安宁与快乐。更得对她负责才是,为了来日的长久,今日之忍耐也是必须的。   云嫣察觉到了他的忍耐,微笑一下,深吸一口气,在许仙诧异的目光中闭上眼潜入水中。乌黑的长发在水中散开宛如新鲜的水草,在温水之中,一种比温水更温暖的东西将许仙包裹。这种奇异的感受,让许仙一时也说不出话来。隔着蒸汽与水流,她的动作清楚又朦胧。许仙一双大手早已不满足于抚摸玉背,在水中揉捏把玩一对玉峰,却有一种难以把握之感。   云嫣随着她的动作摆动着身躯,宛如一条美人鱼,双腿不由自主轻轻摩擦着,一丝蜜液慢慢溶入水中。许仙终于忍不住将手伸入她的乌发之中,揽住她的榛首。   因为修行的缘故,她的气息格外的悠长,但谁也没想到,修行所带来的第一个好处会是如此吧!若是鱼玄机知道了,怕是立刻要将她逐出师门。   许久之后,“哗啦”一声水响,云嫣再一次探出水面,搂着许仙的脖子,将头放在他的肩膀上,红着脸不敢看他。许仙的心神松快了许多,站起身,将她抱出浴桶。许仙在她耳畔笑道:“好好修炼啊!”   云嫣轻“恩”一声,低着头不敢看许仙的眼睛,长发柔顺的散落着,浑身滴水的样子有些狼狈,但却更加美艳不可方物。轻声道:“我们说好了啊!”   许仙道:“我说过不会再分开,别忘了把身上擦干,秋凉了。”   云嫣应了一声,转过屏风去,过了一会儿,青鸾颤颤巍巍的走进来道:“哥,小姐,让我帮你擦背。”眼睛左顾右盼,就是不敢落在许仙身上,方才她就在外面,也猜出了几分情由,进来时,心中紧张到了极点。哥不会要我也那样吧?   许仙也不拒绝,但对羸羸而立妹妹当然不会胡乱施为,再加上此刻的情欲消减了许多,倒也能安然享受青鸾的动作。青鸾也渐渐平静下来,同许仙一问一答言语起来,心中虽还十分羞涩,但已经从容了许多。   说起当初许仙给青鸾的那本《猿公击剑图》来,许仙道:“可惜给我这本剑谱的燕大哥不知到哪去了,不然能再讨点更高级的东西,当初他还说让我去找他学剑来着。”当然,他现在十分庆幸没有这么做。   青鸾满眼期待的道:“若有一日,能与哥哥一起浪迹江湖就好了。”   许仙笑道:“你若喜欢,自然有的是机会。”   青鸾点了点头,道:“恩。”无论是空言还是大话,她总是愿意相信的。   当夜,云嫣要加紧时间练功,决定打坐一夜。笑着说让青鸾去陪他,他当然也是拒绝,也打坐了一夜。   第二日一大早,许仙同白素贞点好的礼物,回到钱塘县,拜见久违了的姐姐与姐夫,请他们为自己主婚。一路上,小青恨恨的瞪着许仙。   许娇容对于许仙的艳福已经无话可说了,但总盼着许仙为许家多传下些香火,再加上白素贞端庄贤淑,很入许娇容的眼,没有几句话就叫上了妹妹。而许仙这也才知道,许娇容已经有了数月身孕,只说等许仙有了孩子,就让他们结为夫妇。在这个时代,堂表结亲还是极为寻常的一件事。   但如今“许士林”还不知在哪,就是真有了孩子,许仙也难以认同这种“表哥表妹”的婚事。便转过话题,问道:“我姐夫呢?”   “前天晚上出了一桩怪案,裁缝铺的老王家的小女儿,不知被什么东西给害了。你姐夫正忙着带人缉凶呢!”   许仙微一动念,额头立刻有冷汗下来。我怎么忘了,蜈蚣精作乱这回事。 第八十二章 蜈蚣   白素贞注意到许仙脸色大变,忙问道:“汉文,怎么啦?”   许仙强笑着摇摇头,心中却是满愧疚,若自己早些记起这件事,那小女孩就不会遇害了。这些情绪,即使是对着白素贞,也无法言说。   又问了问许娇容此间的细节,白素贞与小青相视一眼,全身精血被吸干,这大概是妖怪干的吧!不由握紧了拳头,这混蛋蜈蚣精,还有你那便宜老爹金钹法王,都一同解决了吧!   许仙独自站在玄机观的门口,鱼玄机在仇王府看他的眼光,令他心中还有些犹豫,简直恨不得直接写上“禽兽”两个字。但为了防止悲剧再一次发生,也只能硬着头皮去敲门了。白素贞在卜算一途,并非专精,虽然能推算出那妖怪是一只吸人精血的蜈蚣精。但若要准确的找到那蜈蚣精的藏身之处,还得去找这位“鱼师姐”。   鱼玄机亲自来开的门,却只开了一人宽,且被她挡住,淡淡的问道:“什么事?”杏黄色的道袍依旧是一尘不染,除了秋的宁静外,更多了几分秋的肃杀。   许仙觉得第一次见她,她也没这么冷淡,不就是要娶你师傅吗?至于吗?“那个,吃了吗?”许仙想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   “碰”,大门紧闭,缓和失败。   许仙心道,人生果然是公平的,在那面享尽温柔,在这面就要吃闭门羹、受冷遇。要是以他平日的性格,这时候就要退缩了,但今天找不到那蜈蚣精,说不定晚上就还要有小孩子遇害。只能硬着头皮,又猛敲了一阵门。   大门再一次打开,鱼玄机已经是秀眉微颦。   许仙叹息道:“吃不上了吗?桂花糕。”忧郁的样子就差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了。   碰!门再一次关闭。再一次打开时,鱼玄机拿了一盒给他,道:“吃吧!”   这是很等冷漠的“桂花糕”!许仙只得暂时放弃同她恢复“友好度”的打算,问起了正经事。再一次重复了门开关的过程,交给他一张图,道:“去找吧!”   许仙一手拿着图,一手拿着桂花糕,目的似乎都达到了,但是,为什么这么冷呢?   白天也无法行事,只能等到晚上。白素贞和小青陪着许娇容去挑选锦绣,准备婚礼的用品,这种事,他这个大男人也插不上手。   蓝的透明的天空中,云缕被秋风扯碎。只有在这样的时代,才能看到如此透明的天空。许仙坐在门前的石阶上,将盒子放在膝上打开,里面的桂花糕还有些温度,应该是新做的。整齐的摆放着六枚淡黄色的桂花糕。   拿出一枚放在口中,但没有想象中的香甜,许仙差点吐出来,“唔,好苦啊!”   “师傅心情不好,做的桂花糕就会很难吃啊!”身后笋儿打开一条门缝,嬉笑着道。而后就在鱼玄机的威胁声中,跑了回去。   道观的门再一次打开的时候,门前已经空无一人,唯有食盒放在台阶上,封的严严实实。她轻轻叹一口气,过去捡起食盒,手中的重量却让她一怔,打开一瞧,食盒中已经空了,只剩下一些残渣。   哎,这么简单的小事,还是算不到。   但心情,莫名其妙的好了一点。   日落,风起。许仙站在钱塘县北的小山坡上,可以俯瞰整个城镇,在夕阳之下,将整个世界涂成艳红。白素贞在家里陪许娇容说话,那蜈蚣精还需要吸人精血来修炼,显然道行并不高。搁在原剧中,李公甫拿着追星剑就可一斗,许仙更是没有问题。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人让小青陪同。   许仙觉得今天果然是他的“不受欢迎日”,小青那青碧色的眼眸中,带着山泉般的寒意。让他恨不能仰天长啸,“神啊,赐我一身王霸之气吧!”   “青儿,等一下你掠阵即可。”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蜈蚣与蛇乃是天敌。   小青立刻反驳道:“凭什么要本姑娘掠阵,我正要取了那毒虫的内丹,增强自己的毒性,好毒死某个混蛋。你在一边好好看着吧!”虽然心中对蜈蚣有些犯憷,但这时候哪怕许仙说太阳是圆的,她大概也要反驳。   心情不好的女人,实在没道理好讲。待到夕阳完全落山,二人便按着图上指示的地点,来到郊外一个山坳中。此处怪石嶙峋,草深没腰,夜风一动,阴气森森。   小青走在前头,她自信凭自己现在的修为,应当能降服那蜈蚣精,便让许仙不要动手,等了一会儿,小青轻声道:“来了。”   黑暗之中,到处传来“簌簌”的草声,显然是有什么东西在快速的移动着,却并不离去。而是绕着许仙和小青二人,仿佛随时准备发动攻击。   许仙夷然无惧,只是望着小青,见她紧张兮兮的样子,心中有些好笑。小青回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她心里确实有些害怕,看到他,就觉得安心了许多。许仙若有所觉的望望四周,总感觉还有其他的人在,但扫视了一圈,亦不见半个人影。   怪石之后,却立着两个人。一个年轻人轻声道:“师傅,那是什么人?我们要出手吗?”   中年人摇了摇头,道:“静观其变吧。”乌亮的眼眸透过黑夜望那男子,总觉得有几分眼熟。而那女子,凭他的感觉,应该是妖怪,而且实力不弱。   年轻人剑眉星目,甚是俊朗,对身边的男子甚是顺从,听师傅如此说,也就按剑不动。只是望向另一边的一个石柱,担心的道:“不知张师兄他们是否会出手。”   中年人皱了皱眉头,却不言语。   小青心中渐渐不耐,合掌向那草丛动处轻轻一吹,她面前呈扇形,大片的蒿草枯萎倒地。终于得见一只数丈长的大蜈蚣,伏在地上,身上不知多少个手脚,眼中闪着血光。一弹身向小青扑来,口中的牙爪闪着青光。   小青凝神以待,许仙将手放在剑柄上。眼见那蜈蚣精扑到身前,旁边忽然闪出一道红光直射那半空中的蜈蚣精,蜈蚣精一扭身躯躲过这一击,却保持不住攻势被小青一脚踢飞,滚出数丈远,高声问道:“什么人?”   那道红光疾速飞驰,扯出一道道红线,在黑夜中甚是炫目。蜈蚣精在地上滚了几滚,化成人形,拼命躲避那条“红线”的攻击。   许仙眼中一动,开启天眼通,已经看清了那“红线”的本来面目,却是一只长针,心道:这应该就是飞剑吧!蜈蚣精虽然嗷嗷乱叫,拼命躲避,但根本找不到“红线”的主人,转瞬间身上就挨了几下,喷出绿色的血液。但昆虫类的妖物生命力极为强悍,竟然丝毫不显弱势。   小青一心要夺取内丹,自然不能被他人抢了先,上前去攻那蜈蚣精。然而那红线忽然一转,竟然向小青击来,小青早有防备,扭身避过。许仙心中一怒,近身挥剑,数人方能合抱的石柱被从中间劈开,现出藏身于后的二人。   却是一男一女,女的看起来三十多岁,姿容颇为姝丽,只是高颧骨,薄嘴唇,总带着一股严厉的味道,此刻正狠狠的瞪着许仙,却也含着惊异。而身边那男人,不过二十岁上下,却是许仙见过的,皱眉道:“张玉堂!你怎么在这?”   小青放过蜈蚣精,向着二人攻来,却被许仙拦住。那蜈蚣精见有如此多的敌人,又化作了蜈蚣想要趁机逃窜,却又一道白光,在蜈蚣精周身转折数次,刚才还活蹦乱跳的蜈蚣精与转瞬之间变成四分五裂,绿血洒了一地,发出一股难闻的味道。   小青心中悚然,好强的攻击!忙靠向许仙,小心防备。又是二人自一堆怪石后走出。那中年人同许仙一个对望。“燕赤霞!?”“许仙!?”   那中年男人竟然是许仙在兰若寺遇到过的燕赤霞。许仙收剑回鞘,喜道:“燕兄,你怎么来了?”   燕赤霞上前抓住他肩膀,笑道:“你不来寻我,我当然要来寻你啊!”依旧是带着陕北口音,显出质朴与诚恳的味道。   “燕师兄,他就是你说的许仙吗?”那女人收起了长针,上前道,而她身边的张玉堂,呆呆的道:“小,小青姑娘。”   小青本能的道:“你是谁啊?”一拍脑袋才想起来,“哦,你是张玉堂,张公子,你怎么在这?”不是她记性差,而是这段时间来,发生的事情委实太多了。而且如今张玉堂也不复当初少年公子的打扮,是以没有认出来。   燕赤霞为许仙介绍道:“这是我师妹,锷娘。”锷娘对许仙微微颔首,却转身去取那蜈蚣精的内丹,小青皱了皱眉头,望了望许仙,并未出手。燕赤霞又召出那剑眉星目的年轻人,道:“这是我新收的弟子,小野。”小野笑着冲许仙打了个招呼,望向小青,心中有些惊异,这女人也是妖怪吗?   这时那锷娘取来的内丹,交给燕赤霞道:“师兄。”内丹呈暗红色,如同凝固的血液,透着一股妖异的味道。小青却直勾勾的望着,那里面的妖毒,正是她需要的。   许仙注意到她的神色,开口道:“燕兄是为了这内丹而来的吗?” 第八十三章 剑侠   燕赤霞道:“本来是来寻你,刚巧听说这里有个滥杀无辜的妖怪,想要顺手除去,也为我这徒弟觅一个好剑胎。”对身边的小野道:“这内丹毒性太大,不适合用来做剑胎,就让给人家吧!”   小野道:“但凭师傅做主。”燕赤霞就将内丹交给了许仙,锷娘神色一动想要阻止,但终归还是没有说话。   许仙道:“燕兄找我来做什么?剑胎又是什么?”顺手将内丹交给小青,小青立刻接过吞进肚子里,心满意足的站在许仙身旁。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许仙便将燕赤霞几人带回家中。一路上,言语了一番,许仙才弄明白,原来燕赤霞在“剑修”一途有了新的发现,剑仙能够容剑入体,专修一样法器,一旦用出,威力非凡,但最大的缺憾却是对增加寿命,没什么好处。   燕赤霞却找出了一条新的路途,获取妖怪的内丹吞入体内,修成剑胎,再加上一把上好的“灵剑”,就可做出突破寿命的限制。虽然只是雏形,但经他实验,确实可行。寻出了这个法子,他就联系了认识的一些同道中人准备分享一番,有的还说要开宗立派。   但彼此都是各有事物,又习惯了独来独往,就越好了时日在峨眉山相见。   锷娘就是其中之一,虽然叫燕赤霞一声师兄,但并非同门关系。只是心中对燕赤霞另有一番好感,才同他一路。   燕赤霞坦然道:“原本看你自有师承,不好耽误了你的前途,但如今或许能走出另一条路来,就想再来问问你,但如今看来,已是不必了。”他自然瞧得出来,许仙如今的修为已是今非昔比。“不过见见也是好。”当日兰若寺一战,他对许仙印象深刻。   许仙很是感动,把臂笑道:“今夜便要痛饮一场。”古人云,“白头如新,倾盖如故”,他与燕赤霞就是后者,这世上总有些人,有了好事就想着你,这样的人就是所谓朋友。   锷娘道:“听玉堂说,你现在已是阔了,我们打算在蜀中开山立派,正需要筹集些银钱来用度。”拿眼觑着许仙,看他如何作答。一路上燕赤霞对许仙赞誉有加,“慷慨豪爽,正气凌然”,她心中未必认可,而且许仙方才一剑劈开她眼前石柱,多多少少,也得罪了她一些,就存心试他一试。而在山上修屋建房,可不能只靠着他们,还需要普通人来建筑,也少不了花费。   燕赤霞也笑道:“多多少少,支应点就是,我们手中也积攒的差不多了。”亦并不如何在意。   许仙道:“燕兄之事,小弟怎敢不尽力,回去就去取来。”心中却惊叹,莫非是传说中的“蜀山剑侠传”,不过蜀山本就是天下灵脉最盛之所,将宗派的地址选在那里,也不奇怪。   锷娘心中这才微感满意,总算不是个鄙吝之人。   敲开家门,青鸾有些惊异的望着许仙身边的诸人,许仙为他们介绍一番,将燕赤霞他们安排住下。云嫣拿出女主人的架势,备好了酒菜,就侍立一旁。许仙拍拍身边的凳子,道:“不是外人。”让云嫣青鸾都入席。燕赤霞对许仙的艳福,也是心中惊讶,更加惊讶的却是云嫣和青鸾在修行上,都似有些根基。要知道修行可不是说修就能修的。   张玉堂时而望一眼小青,似是缅怀。但小青只顾得瞪许仙,却难免忽略了他。小野不过十六七岁,还是个毛头小伙子,平日只觉得锷娘已经大美人,今日一见三女,只觉得艳彩四射,脸红着有一种不能抬头的感觉。   锷娘望望云嫣青鸾,又看看小青,看许仙的眼神都暗含情意。脸色顿时差了许多。忍不住出言讥讽道:“我说许公子不肯修行,原来是贪恋美色。”此言一出,席上之人,脸色都变了变。   许仙心中不悦,你脑袋让门挤了吧,还是小时候受过什么刺激!燕赤霞冲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见怪,心中亦有些无奈。   后来许仙才知道,真让自己说着了,这锷娘的娘亲被人始乱终弃怀了她,后又被人纳为妾,受尽折磨而死,差点被继父淫辱,后为剑侠所救,随之习了剑术,亲手将生父与继父击杀,而后纵横大江南北,专杀淫贼和负心汉。再加上独来独往惯了,脾气就有些怪异。   然则许仙忍得,小青却忍不得,“你这女人好没道理,我们请你们吃饭,你还在这张口乱说。”她自己可以欺负许仙,但却容不得别人如此。   锷娘冷笑道:“吃你们一餐饭,我就说不得话了吗?”   张玉堂忙起身劝解,但自然是徒然无功。如今的他已然消去了当初那层脂粉气,只是面上总带着一股郁郁之色,他随父回金陵后,总忘不了心中那一张面容,但那张面容之下,却再也分不清是女鬼还是小青,觉情爱之无常,感尘世之虚渺,家里为他拉了几几桩婚事,都被他否了。   后来偶然遇到锷娘,便欲拜其为师,他前世本是上界的拣香童子,因为遇到未得到的小青,动了凡念被逐了下来,算是有些资质。再加上他的品行确实不错。锷娘看这百年不遇的大“情种”,也觉得顺眼,就定下了师徒关系。   小青猛地站起身,指着她道:“你,好,今天我就要教训教训你。”   锷娘毫不示弱的道:“妖孽,我便怕了你吗?”一场欢宴,顿时变得剑拔弩张。   许仙拉住小青,“小青!”小青回眸同他对视,见他很是坚决,终于软了下来,坐回原位,嘟囔道:“就欺负我。”锷娘亦被燕赤霞劝住。张玉堂看小青如此,心中未免有些黯然。   好在接下来锷娘不再多言,气氛才重新热烈起来,许仙道:“燕兄,我这妹妹也学了你给的那本《猿公击剑图》,她对于剑道甚有悟性,近来筑基成功。不知可否学你那种法门?”筑基之后就可正式修行,但星宿海的法门不是常人能够修炼,更高深的法门,鱼玄机那里虽然不是没有,但是没有同道中人指点却也是不行,如今正好遇上这个机会,自然要尝试一下。若真能修成此道,那自然是前途无量。   燕赤霞道:“当然可以,可否演练一遍,让我看她到何种程度?”   青鸾红着脸点点头,正欲去拿剑,许仙将腰间一把紫红色的桃木剑交给她道:“用这个吧!”这是从蛤蟆精手中缴获的那一把,剑长二尺,剑身刻满的符文,散溢着清香,看起来甚是精巧。剑虽为木质,但坚如铁石。   燕赤霞一见这桃木剑,讶然道:“这莫非是茅山派的隶书剑。”他是一流的剑仙,对天下名剑知之甚详,这把桃木剑明显是一把古剑,燕赤霞自然知晓。“虽然还比不上你腰间那把追星剑,但也是难得之物了。”   许仙笑笑道:“算是三茅真君所赠。”此间的事宜极为复杂,一时之间无从解释。但最后三茅真君既然没有提起此物,当然就算是送给她了。   锷娘忍不住嘲笑道:“三茅真君,送给你?你可知三茅真君都是何等人物,平日神龙见首不见尾,会专门送剑给你。莫不是像你腰间那把追星剑一样,从别人手中骗来的吧!”她早知张玉堂家有一把宝剑,后被许仙取了去,本来还不放在心上,今日一见此剑的威力,心中大觉可惜,这剑分明已经有了灵性,若是给剑仙来使,不知增加多少战力。   张玉堂立刻躬身道:“师傅,许兄当初曾救我性命,这剑也是我自愿送给他的,请师傅收回方才的话。”燕赤霞也作色道:“锷娘,我辈也能妄言吗?”   许仙已经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也不动气,只是微笑道:“三茅真君很难见吗?吕洞宾我也见过。”他平生所见的人物,地仙神仙比普通的修行者还多,敖乾、法源、法海,哪个不是修行者中一等一的人物。   但这些人却绝少在人间出现,就是行走于世间,也不会露出真身。就是白素贞这样的强悍妖怪,大都被编入二十八星宿之中,很少出现在世间。尘世中,最多的还是地仙以下的普通修行者与普通的妖怪,在这群人之中锷娘这样的剑修就占了很大的便宜,平日很难遇到敌手,就有些自高自大之心。颇有些“纵横天下无敌手,敌手只在天上面”的感觉。   小野好奇道:“真的吗?吕洞宾什么样?”   许仙笑道:“像个乞丐。”   锷娘撇撇嘴,懒得反驳。传闻中风流潇洒的吕祖会像个乞丐?   这时,青鸾持了桃木剑来到院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轻轻的舞动起来,才一动作,就是许仙这个外行看出了不凡。桃木剑很是轻盈,小孩子也可随意挥动,但在她手中却有一种凝重之感。   燕赤霞也露出赞叹的神色,没想到青鸾的剑法竟到了如斯境界,举重若轻,举轻若重,“这女娃不简单啊!” 第八十四章 剑舞   青鸾一招一式的演练起《猿公击剑图》上的招式,由慢至快,不多时院中就见紫红色的剑影中裹着一团青影,却没有传出丝毫的破空之声。单就剑道而言,许仙也自叹弗如。   许仙见她转折跃动,长发随之飞舞,秀丽的面容上满是认真的神色,更带着一股凛然之意,平日里在自己面前害羞的有几分卑怯的女孩已经消失无踪,此刻她唯有自信,忽的拧身回剑,脸上似乎带着诛尽仇雠的决心。   青鸾清叱一声,举剑一刺,剑气一涌,一丈外的墙下扫起的落叶,忽的飞散开来,从头到尾没有使用任何内功与灵力,只是不断收敛凝聚的气。她收身回剑,望向许仙。舞了一番剑也不动声色的她,忽的就紧张起来。见许仙毫无反应,心中就有些失落。   直到许仙回过神来拍手叫道:“好!”她才欢喜起来,脸上却又有些羞红。想要去拿了扫帚把院子中的落叶再清扫一下,却被许仙叫回来。   锷娘道:“女娃,你可肯跟我学剑,将来的成就必不在我之下。”毫不吝惜自己的赞许之意,说话的语气也温柔了许多。   云嫣心道,我家青鸾要是在你这疯婆娘门下,那还得了。   青鸾却望向许仙,许仙当然不可能让青鸾拜她为师,跟着灭绝师太混,就是周芷若的好性格也得变态,却对燕赤霞道:“燕兄?你觉得呢?”   燕赤霞笑道:“真是练剑的好材料,我就在此盘桓数日,教导她一番好了。”青鸾立刻乖巧的叫一声“师傅。”小野暗暗欢喜,心道,这样的话,岂不是多了一个师妹。   锷娘道:“师兄,莫要误了时日。”   燕赤霞道:“无妨,我已悟出了御剑飞行之法,带上你们,定然误不了时间。”锷娘心中感佩,这男子当真是世上难寻的奇伟男子,自己或许该顺着他一点。   许仙道:“真的能御剑飞行!”前世的电视电影中的仙人形象,给他留下最深印象就是御剑飞仙的剑仙,没想到燕赤霞竟然会这一招,不由兴起了学习一下的念头。   夜深诸人散去,只剩下许仙与燕赤霞饮酒,讨论起修行之道,特别是剑修,特别是对于剑修,许仙在意的很,毕竟青鸾大概以后就要走这一条路。燕赤霞看出他的担心道:“放心吧,没问题。”   许仙就放心,燕赤霞的性子甚是朴诚,若他说没有问题,就是没有问题。“只是我还有另一桩担心,修行此术需要一颗内丹做引,妖怪之中,亦分正邪,不能滥杀才是。”   燕赤霞道:“妖不杀人,我不诛妖。宁可不修行,也不能背心而行。”燕赤霞对于妖反而比对人要宽容的多。只是他心中亦有些担忧,剑仙之中,各人的行事方法不同,固然有他这样谨而慎之的诛杀一些奸佞之辈,其中多为危害较广的贪官污吏。却也有锷娘这样专杀淫贼负心汉的。因为各自的背景不同,亦不乏恨妖入骨的。   “贤弟言之有理,若真要开宗立派,是得好好管束才行。剑修取得是金精之气,性子本就容易剑走偏锋,刚烈执拗。若是再滥杀,染上血腥气,就离魔道不远。锷娘她家逢不幸,手中血腥又太重,行事就难免操切了些,我待她向你赔礼。”浅浅谈及锷娘的身世,许仙亦感叹不已,在这样的世上,女子本就极为弱势,男子更是薄情。或许是需要这样一个“灭绝师太”吧!   深夜临别时,燕赤霞犹豫了一下,还是道:“还有一桩事,望你考虑。青鸾资质上佳,稍加锤炼,就是一把上好名剑。我虽然能够留下指导她一段时日,但毕竟时间有限,至多能把她引进门中。若你能够让她随我修行些时日,当不会浪费这大好材料。”   许仙叹口气道:“荣我考虑一下吧!”   燕赤霞亦不多言,别了许仙。许仙回房,却听云嫣的房中传来人声,上前一听,只闻是那锷娘的声音,道:“云姑娘,听你自称,该是那许仙的妾室吧。”   云嫣对这耽误自己睡觉大计的锷娘恨的咬牙切齿,但面上带着温和亲切的笑意,道:“是。”   锷娘道:“他可曾欺负与你,或是家中大房欺负于你。你不要怕,同我说来,我可帮你报仇。”今日青鸾虽然被燕赤霞收徒,但她却瞄上了另一目标,云嫣。云嫣修出的根基与跳舞练出的身段也让她满意。   云嫣有礼的笑笑道:“我夫君厉害的很,您怕是打不过他。我那姐姐又胜我夫君十倍,那位燕大侠怕也不是对手。我劝您还是赶紧去歇息吧!”哪凉快哪呆着去,别耽误姑奶奶睡觉。   锷娘一挑眉毛,还是忍了怒气,道:“为人妾室,有什么生趣,我可带你脱离苦海,还可教你一身本事,不再寄人篱下。”   但她不知,云嫣一身的懒骨头,学习跳舞也是为了混日子,虽然混出了“凤舞九天”的声明,但自嫁了许仙,就再也没练过一遍。哪里乐意整天的舞刀弄剑。正要拒绝,却见面前的锷娘一怔。   许仙在屋外喝道:“给我出来!”挖墙脚挖到老子房里来了。这声大喝用大雷音术发出,旁人不闻,在锷娘耳中,却似雷鸣一般。   锷娘站起身,推门而出,道:“我们女人家说些私房话,关你何事?”但身后云嫣一句话,却让她险些绊倒。“夫君救我!”回过头狠狠的瞪一眼云嫣,云嫣嬉笑以对。   许仙本在考虑青鸾之事,心绪就有些不好,压了怒气道:“莫要再做此事,不然……”   锷娘冷笑道:“不然怎样?”   许仙道:“不然就要教你一下为客之道。”   锷娘道:“不妨现在就来教教。”张口一吐,一只红色的长针飞出直刺许仙,许仙伸手去抓长针,锷娘心中一喜,竟然用手来抓,就要刺破你的手掌,教训你一下。然而无论她怎样催动,那长针在许仙手中竟然无法控制。   许仙这些日子为了修炼肉身,已经花费了几十万功德,手上的力气岂止千钧,再加上金身护体,根本不惧这长针上的金精之气。任凭长针颤动不已,只是冷笑望着头上已经见汗的锷娘。   云嫣笑道:“我说你不是我夫君的对手吧!”   锷娘最有力的长针无用,就似被拔了牙的老虎,妙计全无。一咬牙不管不顾使得一双肉掌的攻上来,许仙不然不必,她一双可以开碑碎石的肉掌打在许仙身上,却如石沉大海,无半点反应。许仙那不屑的眼神更是刺的她怒发如狂,连连挥掌,却都无用。   燕赤霞正在房中打坐,若有所觉,叹息一声,修行本就是天外有天,你又何必自恃高强呢?   锷娘无力的喘息着,看许仙的眼神已经是看怪物,心道:不可能,怎么可能用肉掌握住自己的飞剑?许仙将长针丢在地上,道:“你好自为之吧!”   锷娘恨恨的看了许仙一眼。收起长针,当夜带着张玉堂搬出了许仙的院落。   云嫣笑道:“夫君好厉害啊!”媚眼如丝,声音若水。那由衷的赞叹,若给别的男人听了,骨头都要轻上几两。   但许仙道:“鸾儿呢?”云嫣一愣,“出了什么事?”   当夜许仙找到青鸾谈了一番,青鸾只是伏在她怀里,流泪不语,许仙和云嫣一起劝解也是无用,让许仙头痛的很。最后青鸾道:“哥,你想我怎样?”   许仙抵着她的额头道:“我想让你做自己喜欢的事。”眼中满是温情,送上晚安之吻,对她道:“早点睡吧!”   而后青鸾跟随燕赤霞学起剑术,学剑时很是专心致志,让燕赤霞很是满意。但到了闲暇之时,就神思不属的发起呆来。让同她一起习剑的小野也跟着一阵阵发呆。   云嫣则行踪诡秘,经常一个人跑出去,而后带着更加诡秘的微笑回来。数日后,锷娘又搬了回来。对许仙还是没好脸色,但对其他人却好了许多,特别是对燕赤霞,更是每日茶粥奉上,经常把燕赤霞闹个脸红,更让许仙弄不明白。   白素贞也去见过了燕赤霞和锷娘,燕赤霞已然无话可说,锷娘心中想起云嫣的话,望望许仙,实在找不出他浑身上下有哪一点讨人喜欢。   这些日子,仇王府也渐渐装点起来,有了几分新婚的样子。许仙陪着白素贞亲手贴上一个个“囍”,不用法力,也不要旁人帮忙。不是很热闹的样子,但只要看她唇角的微笑,他就会陪着她一点点的帖下去。   白素贞问起青鸾的事,许仙也唯有叹道:“惟恐情多误美人。”头上挨了白素贞立刻轻轻一敲,“贫嘴。”   许仙道:“才一天不见,我姐的绝招快让你都学全了。”   白素贞就笑着来捏他的耳朵,“姐姐让我好好管着你。”只是那温柔的力度,委实没有许娇容“凶狠”的样子,更像是调情罢了。   大红喜服也已经准备好了,但她还不肯穿给自己看,一定要等到大婚的那一天,才换下那身千年不变的白衣。   这些日子,许仙的生活像是陡然宁静下来,没有妖魔鬼怪,没有书生剑客,唯有两个小夫妻装饰着他们大的可怕的新房。   秋意更浓了。 第八十五章 大婚   而秋到浓时,却终归要道一声“别离”。   丰收的欢喜与别离的忧愁,秋的滋味从来如此复杂,青鸾还是决定要随燕赤霞去学剑。许仙拥着云嫣,望着天边那消失的飞剑,孤鸿哀鸣,一时无言。   还可曾记得,那拦在自己面前要为自家小姐讨回公道执拗。还可曾记得,那坐在船头对月怅惘的孤单。还可曾记得,厨房中等着吃鱼的娇蛮。   还记得,她昨晚在自己怀中说“不做你妹妹”时,羞涩夹着认真,似有几分用剑时的自信。   许仙一时惘然,云嫣笑问道:“你希望鸾儿变心,还是不变心呢?”   许仙无言以对,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道:“我希望她不变心,她就是变心,我也要把她追回来,永远做我的‘妹妹’。”   云嫣不满道:“哪有把无耻的话说的这么正气凛然的。”回望天边,轻声道:“但鸾儿听了,一定会开心吧!”   云嫣忽然道:“夫君,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我哭的时候抱紧我!”   然而还不等许仙答应就扑在他怀里哭的稀里哗啦。方才别离之时,青鸾眼圈发红,许仙鼻子发酸,只有她,笑的没心没肺。“总,总不能抱,着一起哭吧!”她哽咽着道。“我不得,哄着你们。不过,没了我,锷娘会好好照顾她的。”   许仙讶然道:“锷娘。”他这才知道,这些日子她都出去干嘛,原来也是哄人去了。已经哄了尹红袖,再哄一个锷娘,却是手到擒来。只为了让她能多照顾一点青鸾,“别看她性格怪了点,可是很照顾女人的。而且,我也有教她怎么哄那燕大侠。”   许仙为燕赤霞默了一下,捏捏她的鼻子,“你啊,就会哄人。”锷娘虽然古怪,但这样的人在性情方面,必然有些缺陷,找到缺口就能一攻而破。而且她在人情世故方面,与云嫣相比,委实是小学生级的,被“哄”住也就不奇怪。   “多亏了夫君打败她,我才能趁虚而入啊!而且,哄得自己喜欢的人开心,有什么不对呢!如果因此被那人小瞧了,也只能怪自己所托非人。”言罢用粉红的舌尖在许仙脖子上轻轻一舔。感觉许仙身体一僵,云嫣随即嬉笑出声,推开许仙,道:“你快回去吧,别让白姐姐等急了。”说完便转过身去,摆动着款款腰肢,向屋中行去,翘臀扭动中,似乎蕴含万种风情。   许仙却微微失神,只要是为了喜欢之人,就可不管不顾的讨他欢心。但你自己的心呢?鸾儿走后,你的心中是否也像缺了一块,你为她找到了可以照顾她的人,谁来照顾你呢?洗衣叠被,吃饭穿衣,你自己做得来吗?   许仙高声道:“没有鸾儿,我也会照顾你的。收拾了东西,回王府中去住吧!”把她自己留在这个大概有会被饿死的危险。   云嫣一愣,回眸一笑,百媚横生。   ……   素手解开腰带,身上的白衣,就自身上一点点褪下,现出白玉一般的肌肤,绣鞋罗袜整齐的摆在一边,弓起一只欺霜赛雪玉足,跨入布满花瓣的浴桶之中。身上永远点尘不染,本无需清洗,轻轻一抚玉臂,自己也觉得满意,想必,他也会喜欢吧!   刚刚化成人形时,可曾想过会有今时今日。就算猜出了几分,也绝想不到会有如今的欣喜,胸中像是填满了!渐渐的没入水中,抱膝坐下,蜷起修长的身子。张开乌黑的双眸,向水面外望去,耳中水声滚动。不由想起当初自己还是一条小白蛇的时候,藏身于水中,等的又是什么呢?   闭目寻思,直到小青的声音透水传来“姐姐,差不多。”   她微微一笑,一千八百年的修行,等的就是今日。再出来的时候,我就是他的娘子。   她自水中站起,水珠颗颗从她身上滚落,踏出水桶之时,身上却是滴水未沾,只是散发着点点的湿意。床上,叠好的凤冠压着霞帔,红的耀眼。   一一装扮好了,招云嫣进来,“穿的,还对吗?”云嫣也恍惚了一下,由衷的道:“好美啊,姐姐。”这种美,绝不仅仅是气质或者容貌,更是从心底透出的幸福滋味,微微染红了她玉白的脸。   她还未带凤冠,坐在台前,如瀑的长发倾泻而下,任由云嫣为她整理发饰。长发一点点绾起,云嫣想为她略施脂粉,却才发现无从下手。白素贞道:“怎么啦,妹妹?”   云嫣将手中的脂粉与眉笔放下,笑道:“已经够好了,天下再也找不出比你更美的新娘子了,姐姐,我为你盖上盖头吧!”   白素贞轻声道:“恩。”再掀开盖头时,看到的就是那个人了。   许仙的房中,小倩服侍他穿上一身新郎官的大红衣袍,脸上都透着一股喜意。又帮他把长发束起,更显得满身精神。   小青笑道:“这才勉强配得上我姐姐。”   小倩附在他耳边轻笑道:“相公,今日好好表现啊!”   许仙笑而不语,心中却已满是期待。   装扮齐整之后,小倩与小青却道:“你等一会儿再去接新娘子。”说完就跑了个笑着走了。许仙在房中绕了几圈,只觉得坐立不安,终于耐不住性子,向她所在的院落行去。   花园圆形的矮门,小倩与小青俏立站立门中,小倩笑道:“相公,要接新娘子,还要过了我们这道关啊!”   许仙道:“还有这么一说?”云嫣凑出来道:“那当然了。你都不用八抬大轿,已经是很简陋了。这个可是绝对少不了的,我们都是姐姐的妹妹,当然要替她把把关了,别想那么容易通过。”   许仙豪气顿生,道:“来吧!”自信论武功,论智谋,如何敌不过这三个“小姨子”。   小青拍拍手,台上一张桌子,桌上放满了食盒,小倩笑道:“鱼妹妹亲手所制‘超好吃’的桂花糕,请相公你全部吃完吧!”   许仙道:“吃完!?”不过,远远的望着阁楼上那一点淡黄色的人影,心中还是有些感动,你终于还是来了。   三女相视而笑,宛如百花齐放,美不胜收。一起道:“是啊,是啊,不吃完可不行,你快点吃吧,姐姐还在等着呢。想要娶姐姐,不吃点苦头,可是不行啊。”   许仙一咬牙一跺脚,啥也别说,开始吃吧,好在自己身体强悍,就是吃光也撑不住自己。拿了一个放在口中,他的脸顿时塌了下来。太苦了,已经不是上次吃的那种苦,简直是为了苦而苦,更兼得他现在六识敏锐,更是苦上加苦。   三女看许仙脸都青了,更是抱在一起,笑的花枝乱颤,无形之间就融洽了许多。鱼玄机站在远远的阁楼上,也绽放出笑意。吃吧,吃吧,师姐我可是专门用黄连做的,恩,应该叫黄连糕才对。   许仙看看日头,将满桌的糕点吃完,他亦耍了点小聪明,吃进口中都立刻用水灵之力冻住,而后直接吞进腹中。反正他现在的身体,就是石头也能消化。总算将满桌的“黄连糕”吃完,长出一口气就想往门里走,却又被拦住。   小青眨眨眼道:“还没完呢!”云嫣和小倩也附和道:“对啊,这只是鱼道长的难题,还有我们的呢。”   小青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杯酒来,道:“苦的吃完了,给你点甜头好了。”这是她吞食了蜈蚣精内丹后,最新研究出来的毒液。   云嫣和小倩也不知这是什么,问道:“这是什么?好香啊!”一股奇香自酒中传来。   小青脸色一红,忙道:“不要闻。”云嫣立刻有些头晕,连忙捏住鼻子,道:“好厉害!”   许仙冲她笑道:“学聪明了。”毫不客气的伸手接过,一口饮尽,奇香入口,顿时驱散了方才的那种苦意,但立刻感觉浑身发软,头重脚轻,眼前的三个美人化作了六个,每一个都是笑靥如花。   云嫣推推小青,道:“不会有事吧!”   小青道:“这样就担心了?说好要好好整治他的,放心啦,死不了的。”这不是致命的毒液,而是能把人迷昏醉倒的那种。   许仙像不倒翁一样摇晃着身子,眼看要立身不住的时候,心中一动,用了功德之力,一道清光顿时将身上的异常消除,笑对小青。小青不满道:“什么啊,不能用功德作弊。”她忽然就发现了,自己以前的亏白吃了,自己的毒根本就被他克制,自己还美滋滋的凑上去,简直是自讨苦吃。   许仙笑道:“以后不用功德随便给你毒一次,只是,不能用酒杯啊!”云嫣和小倩投来怀疑的目光,“那用什么?”小青脸红狠狠瞪他,也只能败退。   云嫣道:“好了,好了,轮到我了,夫君,我的是一个问题啊!”   许仙道:“谜题吗?”   云嫣神秘一笑道:“差不多,不过是夫君心底的谜题。请问这世上,你最爱的女子是谁。”不等许仙说出“许娇容”这个万金油答案,她就立刻将她堵住道:“不能说姐姐,也不能说都爱,必须要选择一个。”说完促狭的望着许仙。 第八十六章 洞房花烛夜(上)   这下连小倩和小青都有些紧张起来,望着许仙,莫名有些期待。是谁呢?不会是自己把,应该是白姐姐吗?似乎是唯一的答案了,但心里难免会有一丝失落。   许仙陷入两难之中,恨恨的瞪着云嫣,太狠了你,再有机会一定要狠狠打你屁股。他也不禁问自己,是谁呢?   这时候一只小老虎施施然的走过,它是打酱油的。许仙眼中精光一闪,伸手一指郁蕾道:“是郁蕾。”郁蕾以为许仙召唤她,嗷嗷的跑过来扑进许仙怀中。   云嫣怒道:“郁蕾明明就不是人。”却忽然发现,身边的两个姐妹,都不是人。   许仙摸摸郁蕾的脑袋,道:“早晚会修成人嘛。还是郁蕾好啊,毛茸茸的又可爱,还不会出题为难我。”   “太狡猾了。”“无耻……”三女纷纷不满,但心中莫名却松了口气。   许仙认真的道:“有些东西是无法比较的,这个问题,我心中亦没有答案。唯一能肯定的是,她们每一个,都比我的生命更重要。”   云嫣微微一笑,道:“勉强算你过了,最后一个问题,小倩,该你了。”夫君你能明白这一点,我就放心了。   小倩道:“相公,我没有问题,只想要一个承诺。”拉着云嫣和小青的手道:“也请给我们这样的日子吧,我们会一辈子记得。”眼中闪动的,是企盼的光芒。   小青俏脸一红,甩脱她的手道:“别拉上我啊!”云嫣却有些黯然,道:“我已经有过了。”心中叹息道:那天,要是可以不哭就好了。   许仙望着小倩的双眸道:“会有的。”又望望小青,“都会有的,我保证。”小青更是面红若烧,却没有出声反驳。然后,许仙对云嫣笑道:“嫣儿,想要再娶你一次啊。”只要能让她们开心,还需要自己做什么呢?那就尽力去做吧!   云嫣一呆,而后绽放出美丽的笑容,眼圈就有点发红。小青不屑道:“什么嘛,这么容易就被感动。”   云嫣捂着嘴道:“人家喜欢他嘛!”所以,卸去所有的伪装与防备,会被一点温柔感动,会被一点冷漠伤害。   许仙道:“可以过关了吗?”大门已然为他敞开,“快去吧,姐姐等急了,要怪我们的。”   许仙点点头,走到阁楼下的门前,笋儿双手恰腰挡在许仙的面前,一伸手道:“红包拿来。”   许仙早有准备,递给她一个红包,顺手摸摸她的脑袋,就想走过去。却又被拦住“不行,不能过去。”   “我师傅说了,想娶我师傅,没那么容易。”鱼玄机在楼上听着,这死丫头哪壶不开提哪壶。   许仙打趣道:“是娶你师傅的师傅,不是想娶你师傅,笋儿师侄,让师叔我过去吧!”   笋儿立刻被绕了进去,掰着手指,道:“是我师傅,不是不是,是我师傅的师傅……”让鱼玄机听的有用鹤顶红做“桂花糕”的冲动。   许仙不理会思维陷入混乱的笋儿,就向往里走,笋儿再一次挡住,道:“反正就是不行!”这才让鱼玄机有些满意,她给笋儿下的死命令就是“绝对不让许仙通过”。   许仙面色一冷,将拳头握的嘎嘣乱响,在笋儿面前一挥。   “啊,师叔好可怕啊!”笋儿立刻落荒而逃。鱼玄机轻抚额头,又失算了。   登上阁楼,鱼玄机已经不知所踪,许仙轻嘘一口气,敲了敲房门。房门洞开,许仙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面前的她已是身着红衣。盖头之下看不清面容,却露出一个光洁的下巴和半片红唇,正含着笑意。素手相持,与红袍相映。红的炫目,白得耀眼。   小青笑着将一只红绸放在交给许仙,另一端被她握在手中。许仙牵着红绸将她一步步引下楼去。此时鞭炮齐鸣,笙箫奏响。   喜堂上,已经是红烛高起。   许娇容与李公甫坐在首位,脸上也显出喜意。许仙不肯大宴四方,他们也拗不过。只是看看四周,还是惊讶不已。   许仙牵着红绸,将她带到楼下,掀开珠帘,一同来到堂上。   小青脆声喊道:“一拜天地。”   许仙躬身,白素贞裣衽,对堂外施礼。此一拜,谢天地能让我们相见。   “二拜高堂。”   他们向姐姐姐夫行礼。此一拜,谢父母生我们于世间。   “夫妻对拜。”   他们相对而拜。此一拜,生死契阔,永不分离。   “送入洞房!礼成。”   许仙引着她来到新房之中。不用闹洞房,不用大宴宾客,今时今日唯有我们二人。   洞房是他们亲手布置的,帘帷皆做红色,床帘才做淡粉。   许仙将她引到床上坐下,深呼一口气,慢慢的揭开她的盖头,白素贞笑着抬头望来,乌黑的眼眸中盈盈都是秋水。凤冠犹在,珠花颤动,珠帘轻摆,她的容颜,似遮还掩。   许仙不禁屏住呼吸,有些迫不及待的伸出双手为她取下凤冠,她微微低头遂他心愿,而后便露出她绝美的容颜。   许仙一阵失神,甚至有些怀疑,这,真的是我的娘子吗?   直到她微张檀口,轻轻呼出那一声“官人。”这一声呼,情深意长,似含着千般情愫,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婉转与缠绵。   许仙心神俱醉,一时失语,只是痴痴的望着她。他完全没有料到,她着红衣竟会是如此的美丽,少了几分圣洁却多了十分的娇艳。   白素贞的染上一层红晕,轻推他道:“官人,该喝交杯酒了。”   许仙回过神来,俯首望她唇上吻去。白素贞身子微一后仰,就“嘤咛”一声,被他吻住。素手支撑着身子,也被他握在手心。   一股淡雅的芬芳涌入许仙的口中,许仙犹豫了一下,舌尖探入她的口中,触到贝齿。白素贞知晓其意,羞涩的微张檀口,任凭她舌尖突入自己的口中。二人相吻多次,就是这段日子里,整理着新房,他若有所求,她也会乖乖奉上香唇,凭君品尝。但每次都是浅尝辄止,使得她以为,接吻就是如此而已。   许仙得她允准,更大胆了些,虽然这些日子的相处,已让他消去了许多敬畏,今日方能够如此。但此刻还是有种偷尝禁果的紧张,心跳陡然加速了些。舌尖轻扫贝齿,而后终于寻到了她恨不得藏起来的香舌。轻轻一触,就先放过了她,舌尖舔舐着她口中四处,吸允着那一点点香津。   白素贞的眼睛陡然增大,不知接吻还有如此花样。这同肌肤外在被他触碰的感觉绝不相同,仿佛有一丝麻痒自心中升起,眼眸中更是羞涩的仿佛要溢出水来,却不肯闭上眼睛,而是望着他的双眼,这种种陌生的感觉都是他带给自己的,自己的官人。   她那双乌黑透亮的大眼睛近在咫尺的望着许仙,几乎使他不能继续下去,恨不得闭上眼睛。但又怎么舍得离开她绝美的容颜。   许仙终于下定决心,缠住她的香舌,寻觅着那滑润而柔软的触觉。她本能的逃避着,但这小小的檀口中,已成了他的领地,最终只得柔柔屈服,凭他品尝,乃至被诱惑着引入他的口中,让他心满意足方休。   唇分之时,一丝柔亮的水线连在他们之间,被慢慢扯开。白素贞连忙捂住檀口,更是羞的无地自容。但却还是望着他,轻轻叫一声“官人”。   许仙犹觉得心跳的厉害,但更有一种小孩子偷到糖果的欢喜。平缓了一下呼吸道:“我们去喝交杯酒吧!”   然而她却不肯起来,只望着他道:“还有呢!”见他茫然,指了指在自己的嘴唇,亲吻之后刚涂上了一层亮光,格外的诱人。   许仙这才恍然。两手放在她香肩上,望着她的双眸,轻声道:“娘子。”   虽然白素贞已不是第一次被这么叫,但平时总带着一点玩笑的微笑,而这一次他,无比认真。白素贞不能自已的心神动荡,却比方才一番深吻还要剧烈,只觉得为了这两个字,便值得她付出一切。   许仙引着她来到桌边,将凤冠放下,斟了两杯酒。各持一杯,相视一笑,而后交杯而饮。   许仙的心绪平静了许多,望着烛光下的她,心中却满是幸福。白素贞摸摸脸道:“官人,我今天好看吗?”   许仙由衷道:“你一直那么好看。”从初逢到如今。   白素贞心中一喜,忽然道:“如今想来,是被你给骗了。”   许仙一呆,“骗?”   白素贞道:“当日我要嫁给你,你不要,如今还是得嫁给你。岂不是没逃出你的手掌心。”微嘟着嘴,眸中似嗔似喜,撒娇的样子,好不诱人。   许仙笑道:“你命中注定逃不出我的手掌心,而且我也要永远将你捧在手心上。”忍不住伸出手抚摸她光洁如玉的脸颊,心中满是安详喜乐。白素贞轻轻将榛首靠在他肩膀上,言说着曾经的种种。   许仙忽然问道:“你是何时对我有情的呢?” 第八十七章 洞房花烛夜(中)   白素贞只是忸怩着不肯言说,许仙“逼问”一番,她才道:“我也不记得了,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与你相识以来的每一个点滴,都是为了今日,若官人硬我要说的话。那就算是,从第一次相遇吧!”   许仙心中一阵感动,搂着她的肩膀往怀里搂了搂。   “只是心中一直有些犹豫,若不是你趁着端午欺负于我,也没那么容易答应你。”想起那日的种种,还是羞红了脸。   许仙无比的庆幸,在那一日欺负了她。低下头道:“红烛过半,我们也该歇息了。我今夜也想要欺负你呢!可以吗?娘子。”   白素贞耳朵也红了,微不可查的点点头,轻“恩”了一声。温柔大方的她变得有些忸怩,平日的端庄素雅不见了,竟有几分娇怯与羸弱,合着那圣洁的姿态,越发显得诱人。   许仙吹熄了红烛,但在二人眼中,却与白昼无异,能够清晰的看到对方每一个眼神与动作。许仙将她带到床边坐下,却矮身去捉她的玉足。   白素贞连忙缩起玉足,“官人。”许仙笑道:“歇息总得先脱了鞋袜吧!”白素贞道:“还是我自己来吧!”   许仙抬起头,长长的道一声“娘子。”这两个字似乎含着魔力,她也只能道:“随你啦!”   许仙微微一笑,捉住她一双金莲,只觉得娇小可爱,恰盈一握,在自己手心弓起。显出主人的紧张了。许仙又何尝不紧张,若是平日,打退堂鼓的心都有了。但今日他却下定决心,要给她一个完美的大婚,要让她在新婚之夜,变成他的女人。   便为她褪下红色绣鞋,一只两只落在地上,隔着一层丝绸织成的罗袜,将她的玉足握在手中,只觉得柔若无骨,忍不住揉捏一下,玉足在他手中扭动一下,便闻她道:“官人,痒。”声音娇糯无力,还含着一丝哀求,这平生从未有人触及之处,落入了他的手心。使得许仙几乎要放手,但那“官人”二人却提醒了他的身份,轻轻为她褪下罗袜。   足甚纤削,隐约可见淡青色的血管。十颗玉趾,晶莹如珠,莹润非常,不时扭动一下,甚为可爱。许仙终于知道什么叫冰肌玉骨,也明白这世上为何有“恋足”这种说法,他现在大概就是其中的一员。此刻这一双玉足,便是世上最美的艺术品。   忍不住握住她的脚踝,细细的把玩,或是轻握寻找她纤细的骨骼,或是捏一捏她的指珠体会那种晶莹与柔软,或者顽皮的挠挠她的脚心。白素贞不禁扭动着双足,不时从檀口中泄出一声娇呼,却不再令他放手。她若存在要挣脱,就是十个许仙也把握不住,但她知道自己在今夜,不能拒绝官人,唯有咬着牙暗暗承受。   好在许仙终于放开了她的玉足,她就立刻缩起小腿,半跪着压在臀下,双目若嗔若怪的望着许仙。许仙亦脱了鞋袜,回头望她。床很大,她就缩在床里,许仙落下床帏,彻底将这里遮蔽成一个小世界。   白素贞颦颦眉,有些不安的道:“官人,会怎么样啊!”她对这些事,终归是懵懂的很,虽然心中有些估量,但真到实际行动时,许仙的每一个动作都让她措手不及、心跳加速。千年修炼所带来的强大力量在他面前半点也不顶用,软弱无知的连她自己都有些惊讶。终于忍不住相问,接下来会怎么样,也让自己心里有个准备。   她或许可以轻易的拿出淡然的模样,来应对许仙的种种。但在这样的夜晚,她却更愿意卸下所有防备与伪装,让他看到自己全部的不安,来体贴自己,安慰自己。今夜,她需要得到官人的照顾“小娘子”,而非平日那个照顾弟弟的“大姐姐”。   许仙笑道:“会把你变成我的娘子。”   白素贞目光游离,道:“我现在不是已经是你的娘子了吗?”   许仙忽然发现,这被自己叫了一年多“姐姐”的女子,有些怕了。心中不禁又好笑又怜惜,不会拿彼此的身份逼迫她,只能劝慰道:“你不是想要孩子吗?”若是平日,他大概就会放手,好给她更多的时间。但是今夜,他知道,必须得自己做主才行。   白素贞努力做出平日端庄的样子,挺起胸脯道:“我考虑了一下,汉文你说的也有道理,只有我们两个就够了,何必再要什么孩子呢?所以只能麻烦文曲星君到别家去转世了。”希望“汉文”这个称呼能让许仙稍微冷静一下。   许仙又好气又好笑,平日是我心里有障碍,到关键时候又轮到你打退堂鼓了。只是挺直身子,张开双臂道:“想要我抱吗?姐姐。”   白素贞的脸更红道:“别叫我姐姐。”这个称呼在如今的称呼,更令她感到害羞。   许仙道:“那你也要叫我官人啊!娘子,想要我抱抱吗?”维持着张开双臂,敞开胸膛的动作。如果她连这个都拒绝,就只能证明今夜还不是时机。   但在这样的夜晚,哪个女子不想要投入心爱之人的怀抱呢?哪怕他让她有些不安,但那张开的双臂之中却分明有一个安详的世界。白素贞只犹豫了一下,就在床上爬了几步,凑到许仙身边,姿态可爱到了极点。   许仙冲她微笑一下,她就轻轻投入他的怀里,嘤咛道:“官人。”抱住他的腰身,将脸贴在他的胸口,仿佛在倾听他的心跳。   许仙感受着她窈窕的身子,身体不出意料的僵硬了,但或许是因为今夜的她不像平日那么的圣洁悠远、端庄素雅。而是像从神坛上走下,来到自己的怀中。所以他的身体渐渐恢复了。   许仙贴在她榛首上,轻嗅着她的发香,道:“对不起,是我刚才太急了。”一定是刚才把玩她玉足时,有些过分了,毕竟,这还是她的第一次。许仙一边轻柔的抚摸着她的脊背,一边注意着她的表情。见她除了最初那一瞬的紧张,很快放松了下来。怀中的身躯更加的柔软,脸上也露出舒适的表情。许仙明白,她需要更多的温柔与耐心,她的性情本就是安静的。而自己,也需要一点时间来真正的接受她。   许仙低下头,轻吻她白皙而修长的脖颈,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就有舒展开来,享受他给的温柔。吻直唇边,她亦乖巧的转过头献上双唇。唇齿交接,比之第一次,已经自然的许多,她也会稍动香舌,小心的回应自己。   许仙手上的动作不停,从光滑的脊背到收紧的腰肢,在接近臀部的时候收回,她不时扭动一下身子,似乎想要更舒服一些。   待到唇分之时,白素贞直起身子道:“官人,为我更衣吧!”大大的眼眸中唯有他的影子,虽还满是羞涩,却已消失了不安。她忽然明白,今夜她要做的就是享受他所给的一切。而现在,她想要除去衣衫的阻隔,让他微微有些粗糙的大手,直接触及她的冰滑的脊背,好享受更直接的温柔。   许仙深吸一口气,托着她的身子放在腿上,便将手放在她的领间,试着为她解开第一颗衣扣。但试了几次,却都失败,白素贞靠在他的腿上,霞飞双颊的同时却又有些好笑,自己有些不安,这位官人的不安大概比自己还要重吧!许仙屏气凝神,终于解开衣扣,露出她天鹅般修长的脖颈。   许仙额头却冒出了一丝细汗,好在万事开头难,而后就顺利了许多,这身喜服相当繁复,除下了霞帔之后,好有一件红色镶金边的罩衫,再往后才是真正的衣裙。   白素贞无法安然的呆在他怀里,半跪着支撑起身子,伸展双臂让他为自己将这件罩衫除下。只是这样的动作胸前一对玉峰更显得挺拔,且与许仙的鼻尖近在咫尺。许仙愣了一下才将那件罩衫除下,而后就是最后的衣裙,许仙将手伸到她背后想要接下腰带。   只是如今的姿势让他有些够不着,白素贞前倾身子抱着他的脑袋,想让他容易一些只是。许仙只觉呼吸一滞,脸就埋入双峰之间,满是柔软而充满弹性的触觉,更兼得一股馥郁的香气,呼吸立刻就急促起来。   白素贞只觉得胸口一股热气,烤的她心慌,连忙放开了他,许仙这才得以重见天日。白素贞咬咬嘴唇,就扭过身去,许仙这才得以,为她解下腰带。解下腰带那一瞬间,上衣就散开了许多。   许仙知道,不同于方才的外围,只要再除下这一层壁障,就得以见她的肌肤,这种想象非但没有刺激他的动作,反而使他停步不前。   白素贞柔声道:“官人,怎么啦?”到如今,她反而没那么紧张了。笑了一笑,主动低下头去吻住他的双唇,似乎想给他一些勇气,一番深吻过后。   许仙终于褪去了她的衣衫。 第八十八章 洞房花烛夜(下)   雪白的颜色瞬间让许仙有些失神,修长手臂仿佛用白玉雕成,连锁骨都带着微妙而动人的味道。她的上身唯剩下一个银白色的肚兜,净面无花只缀着无数银色的鳞线,只能裹住一双圣女峰,却露出纤柔的腰肢与一点肚脐。   白素贞却道:“我已经脱了这么多了,现在该你了,官人。”温柔的摆动玉臂,为他宽衣解带,效率却比许仙高了许多。不多时,许仙就只剩下长裤,露出健硕的身躯。白素贞也是第一次瞧见,不禁红着脸低下头来,天鹅般的颈项弯成一道优雅的弧度。   许仙重新将她揽进怀里,肌肤与肌肤直接相触,感触着她微凉的身躯,却有一种被融化的错觉。用手抚摸着她的玉背,却绝不同于隔着一层衣物时的感觉。那细腻微凉的触觉,似乎没有一根毫毛。几乎让他觉得,自己抱着一尊暖玉。只是玉石绝无这样的温软。从玉背到仙腰,不知是他的双手太过粗糙,还是她的肌肤太过敏感,滑过的地方留下大片的嫣红。   许仙一番爱抚,白素贞经受不住,软在他怀中,眸中似含着一汪春水。许仙将她扶起,伏在自己肩上,玉峰相压,只隔着一层薄薄的肚兜,许仙只觉得半片肩膀都快要麻掉,但他的手再一次放在她的腰间,扯住裙摆,轻轻往下一拉。   鲜红的长裙随之坠下,露出一双修长紧并的玉腿,唯余下一条白色亵裤,裹住丰臀最最后的私密之所。许仙索性将她轻柔的身子抱起,将好不容易除下衣裙扫到一边,才将她平放在床上。   此刻许仙的眼中唯有白,红色的锦被上,羊脂白玉般的白素贞,鲜明而耀眼。此刻已可见她的身姿,浓纤和度,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倾国倾城。   白素贞在他的目光中,有些不安的蜷缩了一下身子,别过脸道:“官人,还要怎么样?”   许仙将她的脸搬过来,让她望着自己,而后再一次吻上,心中不再犹豫,一只手伸到她的背后寻到那一根细细的丝带,而后轻轻一拉。白素贞惊呼一声,本能的护住胸前,不让肚兜坠下,却难免现出大片白色的玉峰。   许仙伸手抓住肚兜一角,白素贞楚楚动人的望着他,不肯放手。许仙轻轻的道:“娘子。”而后轻轻一扯,肚兜就从她身上脱落。虽然白素贞用手臂护住,但她纤细的双臂所能互助的地方实在有限,反将玉峰压的有些变形,更加显得诱人。   但当许仙抓住她的双手,压向两边,她也只得无可奈何的对他敞开胸怀。雪峰微微颤动了一下,依旧傲然挺立。白素贞露出无奈的神色,仿佛在说,这下你满意了吧!但望着他的眼神,却越发的温柔。   许仙再一次吻上她的双唇,酥胸贴在他的胸口,似乎可以感到每一丝柔软,怀抱着她赤裸的上身,一双手在她身上轻轻婆娑,但触到乳边就又退下。   白素贞一双玉臂抱着他坚实的背脊,如蛇的雪白娇躯在他身下轻轻扭动,察觉到他的想法,强抑着羞涩握住他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你想要什么就都给你好了。许仙心头一震,手中触觉让他一时之间无法形容,只感觉仿佛这只手都要随着那柔软滑腻而融化,却忍不住把玩起来。   白素贞微微颦眉,一股难以忍耐的感觉自胸口传来,红唇之中就溢出一丝轻吟。呼吸早已经乱了,身体之中涌出一种陌生的感觉,炙烤着她冰清玉洁的身躯。她能猜到这是什么,是她清心寡欲修行千年,从未曾体会过的情欲之火,这种感觉让她本能的有些排斥,若她一个动念,立刻就能静下心来,将这种感觉清除的一干二净。地仙的心性,非同小可,肉体上的种种欲念,对她来说根本不足道哉。那许仙大概就只能怀抱一具冰美人,欲念大消,顶礼膜拜了。   但白素贞望着身上的男子,忍不住微笑了一下,一双玉臂揽着他的脖子,轻轻道:“吻我。”在他的吻中,她能完全的放松下来,放纵身体的欲望。这对她来说,其实很危险,完全失去对自己的掌控,这种根由,来日就可能成为心魔。但此刻她的心中已刻下他的影子,留下了莫大的破绽。   许仙明显感觉怀中娇躯的温度在胜高,雪色肌肤很快染上一层嫣红,仿佛端午那日,却比端午还要来的深刻。若端午是外在的影响,那此刻她就是内在的放纵,一个地仙级的修行者完全放纵了心性的把持,将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他来掌握。却也让许仙逝去了最后一丝犹豫。   许仙注意到,她绝美的面容上,仅剩下的镇定消失,贝齿咬着下唇,随着他的动作颦眉,舒展。口鼻之间偶尔流泻出一丝轻哼与娇喘,恍如天籁。唯有那一双大而黑的眼眸,还深深的望着他,虽然满含羞涩,却绝不肯闭上眼睛,眸中柔情荡漾。   许仙的手更加的任意,玉峰变幻着形状,那一点嫣红却傲然挺立,随即被他含在口中轻轻的噬咬舔舐,变得更加挺立起来。白素贞眼眸一张,玉臂抱紧了他,更是咬紧了牙关,免得发出羞人的声响。   待到许仙心满意足的抬起头,雪峰上就涂上了一层闪亮。许仙支起身子,欣赏她此刻的美态,雪白嫣红的身躯蜷缩着,仿佛待宰羔羊。他轻轻舒了一口气,将手抱着她雪臀上,揉捏了几下,仅隔着一层丝质的亵裤。白素贞顺从的抬起翘臀,让许仙可以卸下她最后的防备。   亵裤脱落至丰润的大腿,月臀毫无防备的落入许仙的掌控,但当许仙想要一看究竟的时候,她却猛地将他揽着胸口,道:“别看。”眼中闪过一丝哀求。她若用力,就是十个许仙也挣不过。   许仙笑着捏捏她的脸颊,道:“知道了。”白素贞才松了口气,摆动着双腿,自己清除了最后的布缕,一丝不挂的面对许仙。许仙虽然很想尽情欣赏她的胴体,但为了不让她太过觉得难堪,便不能如此,虽然有些遗憾,但她的感受无疑是最重要的。便除去了自己最后的衣衫,二人之间,再无半点隔阂。   许仙虽不能看,碰却无妨,触到她最私密之处,她并紧双腿,全身都随之收紧。许仙面上却有些讶异,触手所及唯有最细腻的肌肤以及些许湿润的感觉。白素贞注意到他的神色,亦慢慢放松了身体,喘息着问道:“官人,怎么啦?”   许仙笑笑道:“没什么。”得了她的允准,大手覆在她雪丘之上,白素贞立刻就忘了自己的疑惑,感受到有生以来最难以忍受的感觉,呻吟声就压抑不住。一口咬在许仙的肩膀上。下身湿润的感觉就越发的浓郁。   许仙感觉肩膀一痛,见她浑身颤抖着,俏脸就微微有些变形,带着他从未见过的表情,哪还有平日端庄优雅的姿态。许仙收回手,她才送开头躺落在大红的锦被上,双峰颤动着,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光。   许仙看看手上,带着如水般清润的液体,不禁微微一笑。白素贞见了脸色瞬间涨得通红别过一边,心中羞惭以极,眼眸中就蒙上了一层水雾。这可吓坏了许仙,平日总见她坚强从容的模样,何曾见过她如斯神情。连忙伏在她耳边,柔声问道:“娘子,你怎么啦?”一边亲吻着她的耳侧。   白素贞委屈的道:“官人,我是不是很……”虽然已下定了决心放纵欲望,但真到了这个时候,却难免还是被旧有的观念束缚着。   许仙哭笑不得,道:“你说的哪里话。”咬着她的耳朵轻声的诉说着,诉说着自己对她的爱恋,感谢着上天的恩赐,这一句句都发自肺腑,充满了对白素贞的爱怜,敬佩与感激。   白素贞眸中波动不已,终于对许仙道:“官人,把我变成你的娘子吧!”微微分开玉腿。   许仙却捧着她的脸道:“你已经是我的娘子了,永远都是,我爱你。”抱着她的月臀,缓缓叩关,白素贞颦眉轻哼一声,双臂更加搂紧了他。许仙轻轻挺进,觉得被紧紧的裹住向外推拒,仿佛冷漠的主人拒绝所有的来客。虽然水润到了极点,却还是举步维艰。令他怀疑,若非自己修过肉身,此刻便要败退。   白素贞感觉一阵灼热,忍不住娇吟一声。但更加难以忍耐的却是心中的感觉,仿佛千年不化的玄冰被一点点破开,仿佛要天塌地陷一般。知道他的难处,喘息稍微适应了一下,虽然心里紧张到了极点,但还是努力放松身体,迎接他的到来。   许仙继续向前,直到遇上一层壁障,心知此处过后,便是一马平川,但那层壁障极其坚韧,硬生将他拒在门外,几次想要前进都已失败告终,唯有水流潺潺越积越多。许仙知此刻不是怜香惜玉之时,伸手托起她的翘臀,挺起腰身,深吸一口气,用力突入。   白素贞“啊”的一声痛呼,眼眸张大,陷入片刻的失神,心中仿佛有一样珍藏许久的宝物,被打的粉碎,心里微微一痛,再加上身体上的痛楚,眸中就显出泪花来。 第八十九章 奉茶   许仙却觉得仿佛进入了一个新的世界,紧缩到了极处却又仿佛是一片空濛,神魂在转瞬之间仿佛进入了极乐世界。无暇体会这神妙的感觉,连忙轻吻着她的泪珠与皱起的额头。   白素贞转过头,有些可怜兮兮的道:“官人,有些痛呢,现在,我是你的娘子了吧!”   许仙紧紧拥着她,为她分散痛楚,一边道:“恩。”白素贞就微笑起来。二人与此刻结为一体,就在此时,白素贞感觉身躯中的内丹颤动着,许仙亦发现神魂中的水星闪耀不已,仿佛是在共鸣着。而后一股浩沛莫名的水灵之力自她的身躯流入他的体内,令他不禁打了个寒战。   许仙诧异,难道这就是敖乾所谓的双修。这是白素贞守了一千八百年的玉女之身,所积蓄的一股阴元之力,二人同样得了龙族修炼之法,在此刻得以共鸣。若是白素贞未曾动情,亦不过是白白浪费,今时今刻却是放弃了自持,全心全意将一切交给许仙才有如此的后果。   许仙却感觉那这灵力在他的神魂中横冲直撞,完全不受他的控制。体温在转瞬之间就下降了许多,白素贞连忙抱紧他,素手按在他背心,帮他调控这股力量。许仙亦努力自持,终于慢慢将这股力量引入水星之中,而神魂之中的水星却在转瞬之间壮大起来,整个神魂都在闪耀着蓝色的光彩。   水星长到了极致,许仙只感觉神魂中轰然一声,他孜孜以求的合星之境界,就在转瞬之间完成,在星宫之中真正的稳固起来,神魂亦随之壮大了不少。许仙松了口气的趴在她胸口。白素贞抚着他的脸庞,道:“官人,你没事吧!”   许仙摇摇头,只是笑道:“多谢娘子美意了。”白素贞知道他没事,也就放心了,只是又羞红了脸,“官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她不必凡间女子,一痛过后,身体就立刻恢复如初,却又感到一股酥痒火热的感觉传来。   经她提醒,许仙立刻感觉怀中窈窕的身躯与紧致蠕动的感觉,望着她绝美的容颜,本来有些软弱的分身立刻变得斗志昂扬,忍不住开始动作起来。他甫一动作,白素贞就发出一声动人的娇吟,想要再一次咬住他的肩膀,却先被他吻住,呻吟与喘息就被堵在了口鼻之间,许仙一放开就立刻倾泻出荡人心魄的吟唱。   白素贞知他有意如此,只为听自己那羞人的声音,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却无法阻止。就慢慢沉浸在爱欲之中。   许仙纵情驰骋,却似演奏世上最动人的乐器,发出阵阵动人的鸣响,却还有余闲爱抚她他的全身,欣赏她动人的姿态。白素贞却早已迷失其中,新承恩泽之时,浑身较弱无力。只是蛇腰款摆不自觉的迎合着他。一声高亢而动人的鸣唱,一汩夹杂着殷红的清泉,沿着她如雪的肌肤流淌,转瞬之间就浸湿了一大片锦被。   白素贞神智稍清,更觉羞涩,想要求取官人怜惜,唇瓣却再一次被许仙覆上,动作起来。心中只得道:罢了,罢了,今夜便随你吧!   夜幕深沉,似乎无有终了。春宵苦短,惜取此刻芙蓉。   闺房之乐,更有胜于画眉。收云散雨,相拥便是良宵。   待到红日高声之时,青儿几次来相催。   许仙望着怀中熟睡的佳人,心中满是安宁与幸福。静静欣赏着她的睡姿,忍不住在她唇上吻了一下,她下意识的咬咬下唇,含糊的嘟囔了一声,恍如天真的小女孩。睫毛颤动,终于自睡梦中醒来。望一眼许仙,就又埋进他怀中,羞臊起来。昨夜被他缠了半夜,不觉竟然如此疲累。   许仙搂着她香肩,在她耳边低语道:“再睡会儿吧!娘子。”   白素贞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地,望望窗外大亮的天光,支起身子道:“不行,还要给姐姐奉茶呢!”锦被自身上滑落,显出傲人的身姿。虽已有了一夜欢愉,还是让许仙有些看直了眼。   白素贞脸红了一红,却伸出素手去轻扯他的耳朵道:“我让你早点叫我起来,现在却误了时辰,让姐姐笑话,还不快去给我拿衣服来。”声音柔婉的却似水一般。   这番微嗔轻责,已非姐姐对弟弟,而是妻子对丈夫。不知哪里触动了许仙的心怀,伸手将她紧紧搂在怀中,用尽全力,仿佛在担心下一刻,怀中的女子就会化为虚幻,离他而去,要以这种方式来确定她是真实不虚的。白素贞微微一愣,似乎察觉离了他的心意,轻轻摸着他的脑袋,柔声道:“好了,官人,别闹了,姐姐要等急了。”   许仙为她取来了小青备好的衣物,却非白衣而是紫衣。只是白素贞定然不肯让他为自己穿衣,亦不让他在一边欣赏,将他赶出帐去,自己在里面穿戴整齐。   许仙只得穿戴好了,在外面等候。当白素贞拉开床帏,许仙眼前一亮。她着白衣就如天山雪,着红衣更胜芙蕖红,如今一袭紫衣,就如紫罗兰一般的典雅大方、雍容华贵。换换衣衫,就如同换了个人似地。   白素贞着了绣鞋,走下床来,回身整理床铺,见被褥上点点如梅花似的嫣红,想起昨夜的种种,脸就有些发热。初时还可强自忍耐,最后抑制不住的婉转娇啼,竟也纵情声色了一番。只是若非钟情于他,如何会如此忘我。   白素贞弯腰整理床铺,身体弯成一个极美的弧度,不觉月臀翘起,正对着许仙。许仙上前拦住她的腰肢,轻轻揉抚她的翘臀。白素贞身体一顿,直起身抓住他的手,道:“官人,白天不可以啊!”虽已做了夫妻,但这难免给她白昼宣淫的感觉,触动了她那颗矜持之心。   许仙对她爱慕已极,绝不肯让她有半点为难,若是令她觉得受了辱没,那他大概连以死谢罪的心都有了。便轻轻搂了搂她,就放开了她。   白素贞心中一松,他要做什么她无法坚定的拒绝,这种被尊重的感觉还是让她受用不已,回眸一笑,眉宇间染上一层少妇的柔婉,却似比昨晚还要美丽些。许仙觉得,只要能拥有这份美丽,无论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白素贞收拾好床铺,又到梳妆台前梳洗一番,又为许仙整理了衣发,那认真细致的模样,让许仙动心不已,恨不得将她抱在怀里爱抚一番。但碍于她的矜持,只能忍耐。白素贞微微一笑,凑上来在他脸上吻了一下,道:“乖。”   许仙摸摸脸,苦笑道:“简直是哄小孩嘛!”但不得不承认,自己被哄的很开心。   夫妻二人收拾妥当了,去给许娇容奉茶,许娇容见了白素贞也不禁叹息,自己这弟媳如画下来的一般,而且是一天是一个模样,每次见都有一番美态。但见他们夫妻相和,心中也欢喜不已,拉着白素贞的手道:“什么时候给汉文添个大胖小子?同我肚子里这个凑成一对,那才叫和美。”   白素贞瞥了许仙一眼,道:“这就要看官人的意思了。”若是想要孩子,自然是可以,若是不想要,定然是不会有的。她对此事并无多少执念,就全看他的心意了。   许仙摸摸脑袋不好回答,他若说自己不想要,许娇容怕是要跟他玩命。   小青笑道:“姐姐你说哪的话,哪有昨晚才洞房,今天就说儿子的,而且就是生下来也不一定是儿子。”   许娇容很笃定的道:“一定是儿子,反正我也不急,都是早晚的事儿。”见许仙有那么多红颜知已,她心里对这个事儿,放了一百个心,却不知这个弟弟在动别的念头。   而后许娇容要回去,白素贞要留她在府中住上几日,许娇容道:“我若住在这里,你们那姐夫大概就被饿死了,不饿死也是到饭馆里胡吃海塞,自己吃还不够,还要请人吃。”   许仙道:“我们又不差这些银子,吃些怕什么。有我在,还怕坐吃山空。”他历来的收入给家里不少。却立刻被许娇容教训了一番勤俭持家的道理,她是难日子过过来的,从来没有大手大脚的习惯。   许娇容走后,府中再一次安静下来,小倩回了山中,鱼玄机带着笋儿回了道观。   云嫣再一次睡到日上三竿,起来却找了白素贞,笑道:“姐姐奉完茶,也该妹妹给姐姐奉茶了。”   古代大家大户中的规矩甚严,妾室都得按点早起,一起给正室请安奉茶。无论刮风下雨还是感冒发烧,都不能遗漏。若是误了时间,说不得就要被斥责,遇到严苛的正室,责打也是常事。白素贞自然不会讲究这些,只是笑着饮了,便问起云嫣修行上的事。   许仙饮着茶水,望着白素贞紫色衣裙下窈窕的身姿,想着今晚再续前缘,白素贞略有所觉,回眸嗔了他一眼,却另有一番美丽。   小青盯着他道:“昨晚舒服了?”   许仙道:“不但舒服,而且修为大增。”伸手一招,杯中之水,升上半空,变幻着各种形状,忽的凝成冰晶,忽而散成雾气,显然是对于水的操纵达到了一个新的境界。   小青和云嫣都大感惊奇,问是怎么回事,白素贞红着脸支支吾吾的不好解释,让许仙看的好笑不已。   就在这时,一道银光划破天际,落在院落之中,却是一个银衣小人,正是太湖那鲚刀大王,连声道:“白娘娘,快去救救我家王上吧!” 第九十章 小别   许仙心中一惊,忙问道是怎么回事,鲚刀大王只说有外敌来犯,非同小可,多亏了寒山寺的觉远大师才抵挡住。因它的速度最快,就派他来杭州求援。白素贞同许仙、小青交代一声,就要飞去太湖。   许仙心知,若是地仙级的高手,自己去了也是无用,说不定还会拖累于她。只将手中的追星剑交给她,白素贞心中一暖,得此宝剑凭空多了三成战力。无暇同他多说,拿了剑就化光而去。   许仙此刻,更恨自身力量之不足,不能援助于她。好在昨夜已经完成了水星之合星,只要再点亮金星修到一定程度,差不多就可开始渡天劫,成地仙业位,到时便可与她并肩。   只是如今水星靠外力而得以合星,还有许多未到之处,需得静下心来便便融合。但他此刻心中担忧,总静不下心来。虽知她修了龙族之法,且有宝剑在手,寻常地仙都斗不过她,神仙一流亦不会参与到这种争斗之中,但这股担心却平息不了。   ……   太湖之上,惊涛骇浪,黑云压城,正进行着一场激烈的厮杀,正是东海龙族与敖璃率领的太湖水族,太湖虽有七怪,但与这海上巨枭的实力还是相差极大,觉远一人敌着上百精怪,才将局势稳定,若非他在,早已溃败的不成样子。   觉远一回首,目中却满是忧心。对方势大,而且亦有一地仙,只要缠住了自己,去将敖璃擒了,那就一切休矣。   乌黑的水中一道金影格外的耀眼,虽在敖璃的水域但劈波斩浪,速度仍是极快。纵横驰骋无人可挡,却是一条五爪金龙,正追着一条银白色的小龙。乌狼大王与金锤大王迎上,却被这金龙一摆尾就拍开。金锤大王心生惧意,四下游走,乌狼大王再次冲上,却又被拍开。   眼见敖璃快要被追及之时,一道紫影自南方飞来,初时还是一点,转瞬间就到了眼前,一点银光流星一般刺向金龙,金龙初时尚不在意,直到那银光近在眼前,心中警兆大生,连忙扭身,却在金鳞上留下一道痕迹。“这是什么剑?!”   敖璃惊喜道:“白姐姐。”忙化作人形,被白素贞云袖一展拉进怀中。又一收另一只云袖,将银剑收回手中。   白素贞松了口气,一望湖中,却又颦眉。顾不得那金龙,飞身往争斗最激烈之处,云袖缠着长剑在水中一搅,水中立刻绽开大团的血花。东海水族登时死伤惨重,太湖水族士气大增,觉远这才松了口气,这些日子不见,这白素贞似乎更强了。   金龙见手下损伤,心中大怒,腾身化作一道金光,咬向白素贞,白素贞一扭身避过这一咬,秀足在它龙头上一踏。金龙正欲摆尾,却觉一股巨力自头上传来,龙头猛地被压下去,落在水中,溅起滔天的水花。   白素贞自得龙族之法,修炼了这许多日子,力量早已不同寻常。湖上的争斗生为之一静,这金龙的威力它们都已见识过,金鳞金角,生具五爪,显然已是地仙一流。相争不过一合,就被击落水中,这是怎样的实力。一起望向那半空中悬浮的紫色身影,紫衣长裙随风猎猎,两条白色云带在她身边舞动,玉面含霜俯视太湖诸怪,一时之间,天地之间再无更耀眼之物。   突然,一道金色洪流透出水面涌向白素贞,洪流中乃是无数兵刃,金剑、金钩、金刀、金戟皆为金灵之气所化。然则云袖将追星剑舞成一道银墙,将所有兵刃一并挡了回去,叮当之声响彻天际。白素贞玉面一寒,余下一只素手掐动发觉,檀口一张吐出一股三色火焰,金气触之即化,直向那金灵之气的源头烧去。   金龙大惊道:“三昧真火!”忙吐出一只古旧铜瓶收了真火,铜瓶已是滚烫欲融。他化作人形凝神一望白素贞,“翼火蛇?为何要插手我龙族之事?”他竟也是二十八星宿之一,许多年前曾见过白素贞一面。   白素贞收回真火,斥道:“亢金龙,你不去攻取长江,却来这里以大欺小,好不知羞耻。”   太湖上的争斗消散下来,唯有二人的声音。亢金龙一看左右,属下已是死伤惨重,他奇取太湖之计,此刻已是败了,他亦是果决,心知言语无用,不如暂且收兵,不信她还能长居太湖不成。   ……   许仙徘徊至夜,金雕终于送来讯息。原来是东海龙族入侵,想要掳去敖璃,以获天庭受封。她仗剑斩杀了些虾兵蟹将,又同一条金龙斗过一场,才将局势稳定下来。   以她的性情尚且要开杀戒,可见出此战的激烈。她紫衣银剑,纵横太湖的身影,亦令他神往不已。只是她在末尾道“敌虽败北,犹在觊觎,妾身暂不可抽身,官人勿念。”   许仙释去担心,却更见忧愁,刚至新婚便要别离。愁到尽出,反而激起胸中一股斗志,就趁这段时间,将自己的修为增强一些,早日达地仙之位,与她双宿双栖。便在王府中寻得一个静室,开始闭关潜修,尽快融合从白素贞那里得来的那股灵力。   小青于云嫣见许仙如此,也开始修行起来。哪怕是道行最差的云嫣也可辟谷数日,不饮不食。偌大的王府,陡然之间,寂静下来。   静室之中,许仙内视神魂,蓝色的水星与银色的主星交相辉映,美不胜收,但蓝色的水星之中夹杂着许多其他的颜色,并不纯粹。神魂再一次得到了一番改造,功力凭空增加了不少。有了这番功力,九字真言剩下的部分就可再下一城,修出第三个字——“斗”。   但此刻当务之急,还是先将水星凝练一番,白素贞体内所积蓄的阴元之力多为水灵之力,但亦有其他的部分,那就是月灵之力,她千年以来,对月采光不知多少岁月,再加上本身就是极阴之体,这股月灵之力却是不少。   昨夜白素贞一并将这股灵力注入水星之中,难免就有许多的不合之处。许仙要做的就是将这股月灵之力分离出来,至于如何分离,许仙心念一动便寻到了办法,利用主星加以引导吸纳即可。许仙就一边控制水星排挤出月灵之力,一边令主星吸纳这股灵力。   便见神魂之中,蓝色的水星散出一缕缕银光,而后被主星引了进去,如此以来两者皆有好处。水星更纯粹,主星更闪耀。这个过程极为缓慢,但如此过得三日,许仙终于将水星彻底清理出来。水星虽变小了一些,但明蓝透亮,美轮美奂。   这才算真正达到了“合星”的境界。   许仙信手一招,招出一片云彩将他浮起,白云如雪却并不能令他满意,在修炼“斗”子决之前,他更想要的是把“驾云术”更高一级的“黄云”修炼出来。他发现自己现在最大的缺陷还是在飞行速度上,妖怪的遁光之术他学不来,他虽试着学了燕赤霞的御剑之术,但效果并不理想,这也是因其修行的方式与之有很大不同。   唯一剩下的,就只是这“驾云术”,“黄云”已不同于普通的白云,召之即来,不驱即散。黄云与水魂术一样,都是从水灵之力中凝聚出来的特殊物质,可以算是一件法宝,就可以载许仙之外的其他人与物。   许仙如今水星大成,功力已深,按着白素贞所教的方法,不足一日就掌握了门道,凝练出巴掌大的一小片黄云来,虽称黄云,亦不过是淡黄而已,明净可爱,虽然颜色有些奇怪,但是黄云却又另一桩好处,那就是隐形,虽然只能瞒过凡人之眼,但也足够了。白天也可驾云自由往来于天空之上。   许仙将茶杯放置其上,已不会掉落下来,抚摸一下果然如有实质。心念一动,黄云快速的在室内飞了几圈,已不是白云那慢吞吞的架势,倒有点前世所看的《七龙珠》中筋斗云的感觉。   掌握了方法,剩下就只是单纯的积累了,但这却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也就暂且放下,只等来日慢慢积蓄。积蓄的越多,所能承载的东西自然就越多。天上天宫就是建立在这个“术”之上的。   修完黄云,许仙便开始修行“斗”字决。这些正统的佛门法术,最重的就是基础,也就是修行者本身的道行,道行高了,修起来自然就容易,若是道行不及,那就千难万难了。   如今许仙的道行自然是够了,而且有了临兵二字决的经验,休起来也是事半功倍。每一种子决都对应一种手印与一样法咒,象征一种精神,最后,才是产生一种能力。斗字决也不例外,对应的手印是“外狮子印”,象征的是“果敢决绝,挑战一切困难的勇气。”   斗字诀的实际作用,却给了许仙一个惊喜。 第九十一章 修行   许仙手捏外狮子印,默念金刚萨埵法身咒,观想的却是自己曾经对法源刺出那一剑时的情形。那一剑虽然被法源一招而破,但那时的心情却正合了斗字诀。不顾一切,只为了让白素贞和敖璃脱身。   正应了一句儒家经典之言,“道之所存,虽万人,吾往矣。”若掌握不了这种精神,就万难修炼成功。但对许仙来说,无论是穿越时的入水救人,还是面对流氓的果敢,或是兰若寺的激愤。这种精神已是刻在他骨子中。   不用太多准备,许仙只觉一股灵气郁结于胸中,张口一喝道:“斗!”一股灵力蔓延全身。   许仙只觉得自己精神高度集中,血脉喷张欲要与天、与地、与人“斗”上一场,身体中的灵力更是异常的活跃,连法术施展都容易了许多。   斗字诀的作用乃是激发,在短时间内激发修行者的全部能力。这种刺激性的法术,各宗各派都有,简单来说,就是“减防加攻”,有点像游戏中的“狂战士”。但佛门的斗字诀却能“加防加攻”,因为灵力活跃了,以灵力为基础的金身自然就强悍了,这就成了“天神下凡”。   当然,凡事都有代价,更别说这种像吃兴奋剂一样的法术了,除了快速的消耗灵力外,就是对身体有些负担。但这代价对许仙来说,却反而成了好事,他用功德之力提高肉身的力量,虽然每次都同白素贞大战一场,掌握了一部分。但更多的力量却潜藏在身体之中,无法发挥出来。   斗字诀不但不会对他的身体产生负担,反而能将这部分力量激发出来供他使用,让他的战斗力登时提高了不少。许仙忽然想到,若将兵字诀与斗字诀一起使用会如何,一个是能量的凝聚,一个是能量的激发,看似矛盾,但若将激发出来的强大能量,于瞬间凝聚起来击出去,所发挥的威力定非小可。   等到完成这一切之后,就该点亮“金星”了。   转眼间又是十数日过去,马上就到“霜降”了。   许仙走出静室,深深的舒一口气,望一望天空,秋云不雨长阴,秋的肃杀之意已然凝到了极致,在这样的日子里点亮金星,正和适宜。这些日子里,许仙为点亮“金星”做了最后的准备,这样的天气虽然不太好,看不到星星。但是若升上天空,就不用担心了。   府中静悄悄,许仙也不知小青与云嫣修行的怎么样了,但他亦不欲打扰。想想已经有多日未见小倩,他回杭州早就答应了要去山中寻她,但一开始是准备大婚,大婚之后,却又闭关了一段日子,甚是对不起她。   这些日子他已将黄云积蓄出一小块,勉强可以载人飞行了,就想到山中看看她,并把金星点亮。许仙一挥衣袖,显出一块黄云,有石桌桌面大小,他正欲驾云而去。   “喂!许仙,你去哪里?”   许仙回头,只见小青走了过来,就不急离开,笑道:“你该叫我姐夫才是。”   小青挥拳,“你休想。”   “那叫官人?”他记得原剧中小青就经常这么叫许仙,不过当然,其中没有半分别的意味。但如今由他提出来,就像是调戏了。   小青脸色一红,更是着恼,本来这些日子不见还有些想念,见了就只剩下恼恨了,猛地向他击出一拳,却被许仙握在手心。又踢出一脚却也是一样,反而将自己最大的弱点落在他手里。   小青固然是得了半块龙族修炼之法,但她没用白素贞那样深厚的积累,反而因为吞食内丹而有些消化不良,其作用就没有那么大。   本来也是该比许仙强的,但无奈用功德作弊的效果实在是非常明显,许仙毫不吝惜的几十万功德砸进去,小青的近身搏斗也赢不过他了。小青的秀足着着绿色的绣鞋,娇小可人。小青不服还要攻击,许仙将她的秀足揉捏一番,五雷之力涌入其中。“快快投降。”   小青立刻浑身一震,恨恨的望着许仙,目中却有一丝羞惧,弱点在他手中,却咬着牙不肯投降。许仙自然是变本加厉,手上那柔若无骨的感觉,实在是不错,小青摇晃着,一条玉腿支撑不住身子,向后仰倒,许仙拦腰一揽,将她靠在自己的手臂中。   宛如舞蹈中的姿态,小青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还不放手。”许仙却开始揉捏她的蛮腰起来。他感觉自己自那夜新婚之后,欲望似乎增大了不少,揽着小青窈窕有致的身躯,少了当初的平静。   小青眼珠一转道:“好像我答应过你,不用功德作弊,让你毒上一次吧!”   许仙冲她眨眨眼,笑道:“那我就来试毒了。”望望她玫瑰花瓣似的娇艳红唇,她的毒,却是会上瘾的。小青道:“你先放开……唔。”被他侵犯已非一次两次,甚至心理已经有些习惯了,但这次可恨玉足被他握在手中,还把玩不已。这番上下夹击,立刻让她浑身无力,麻痒难忍,瘫软在许仙怀里,只是香唇被他含在口中,却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唯有拼命的分泌毒液。   许仙一边与之舌吻,欣赏着她恨恨中那软弱无力的神色。只觉得她的香津又变了一番滋味,心知此刻之毒非同小可,暗中已将水星运到了极致,水灵之力正可解毒化毒,再加上本身体质的增强,这毒果然对他没多少效果。若真有了效果,吃亏的怕还是小青吧!   唇分之时,小青玉手搭着许仙的肩膀,才能支起绵软的身子。许仙笑道:“还得继续修行才行啊!”   小青恨恨的望他一眼,道:“我不过是舍不得。”张口向着旁边的假山一吹。   假山纹丝不动,许仙一挥衣袖,带起一股清风,却见那假山登时陷下去一块,本身的材质都被破坏了。知道她确实口下留情了,没有用最猛烈的毒,不然自己也未必支持的住。   摸摸小青光洁的脸颊,捏捏她的下巴,道:“你啊你,就是嘴硬心软。”脸上不禁露出宠溺怜爱的神色,小青心中一羞一喜,猛地推开他道:“本姑娘心也硬的很,以后若再敢占我便宜,看我不毒死你。”说着冲许仙挥挥拳头,脸红心跳的样子,委实没多少威慑力。   许仙道:“好了,青儿,我出去几日。你在家多照顾云嫣些,她道行还浅,你多照看一下。”   小青抱臂,“我才不管。”   许仙却已挥挥手,驾云而去了。小青一顿足,犹豫了一下,还是向云嫣闭关的静室走过去。   黄云速度很快,许仙腾云驾雾,没过多久就来到山中,还在天上,就看一道蓝色的身影站在山顶的山崖上远远眺望,山风猎猎,那身影有些孤寂。许仙心中一痛,知道这些日子,她定然每日这样张望吧,只为盼自己的到来。   小倩望着天际却是空无一物,脸上还是显出失望的神色,相公新婚燕尔,总要些时日才能来看自己把!直到看见那片黄云,脸上显出惊喜的神色。待到许仙落在她身边,她已是不管不顾的扑在他怀里。   许仙拍拍她的背道:“让你等急了吧,再等下去就变成望夫石了。”下次一定要约好时间,她这样子太让自己心疼了。   小倩却道:“我愿意变成相公的望夫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许仙低头寻到她有些苍白的红唇,细细的品吻,手亦爱抚她有些消瘦的脊背。小倩身为灵体,是以并无多少欲望,但这种被心爱之人怜爱的感觉,却让她每一寸肌肤都在颤栗。   唇分之后,小倩忽的笑道:“相公的嘴好甜啊!”   许仙一怔,不知如何解答。小倩却笑道:“是那位小青姑娘的味道吧!我就知道,她逃不出相公的手心。”见许仙有些尴尬的神色,“没关系啊,已经不介意了。恩,是真的不介意了,只要相公在我身边就够了。”轻笑一下,“相公还真是奇怪啊,别的男子三妻四妾也做寻常,哪有像你这么不好意思的。”   许仙再一次感谢万恶的旧社会,对小倩说起近日之事,小倩才知道许仙这些日子是在修炼,摸摸他的脸颊道:“相公真可怜,刚刚大婚就要与姐姐分别。”搓着衣角侧过头,苍白的脸色也显出一丝红晕,“等小倩将灵体修到大成,就与凡人没多少分别,也可以……”   许仙登时明白她的意思,不禁打量她一番,淡蓝的衣裙下,她的身材甚是高挑,略显苍白的脸色上总带着一股柔弱的味道,使人忍不住想要搂在怀中,好好保护怜惜。却又有一丝尽情蹂躏的欲望。   但此刻许仙明白,这两种感觉并不矛盾。只是认真的道:“到时候,我娶你。”小倩点点头,道:“恩。”   二人行于山中,云雾弥漫,水汽空濛。   小倩又说起山中之事,提起那金钹法王时。许仙惊讶道:“什么,那媚娘和彩茵被捉了去?” 第九十二章 点星   小倩道:“是啊,昨天那人参精来跟我说了,那金钹法王要人参精用自己去换那两个丫头,可我又斗不过那金钹法王,只能等相公来了再想办法。”   许仙道:“我们去救她们吧!被让参老真的被那金钹法王给吃了。”千年人参精确实是大补之物,也难怪那金钹法王捉不住人参精,就用这种方法。   小倩笑道:“相公不用担心,那老人参已被我擒下了,定然落不到那金钹法王口中。”人参精来向她求援,自然没多少防备。   许仙很是无语,她大概已经做好了如果救不出那两只兔子,就顺嘴把人参精吃掉的打算把!   小倩担心道:“可是那金钹法王道行不浅,我们还是等白姐姐回来再说吧!”   许仙捏捏她的鼻子,笑道:“信不过我不是,我怕去的晚了,那两只兔子已经被人炖了吃。”   小倩思考了一下道:“金钹法王给了人参精三天时限,我们还有两天时间可以准备。那相公去找那位鱼道长去算一算他所在的位置,再叫上小青姑娘,我们三个,先把那两只兔子精偷出来,而后再多打算把!我觉得最好还是先避其锋,等到白姐姐回来,那金钹法王自然不是对手。”吐吐舌尖“当然不是信不过相公。”   许仙道:“那好。”心知这是目前最合适的办法了。“小倩,你知道这附近有矿山吗?”   “矿山,什么矿?”   “金矿铜矿铁矿都行,我需要金灵之力较为密集的地方来点亮金星。”虽说是点亮天上的金星,但实际上只是校对方位,根本上还是利用这个世界上的力量,点亮金星,自然需要大量的金灵之力。   小倩道:“这个好办。”便招来一头小兽,状如小豚,鼻子与尾巴却格外的长,哼着凑了过来,小倩摘了一只苹果喂了给它,对许仙道:“相公,只是一只食金鼠,让我来问一问它。”而后便同这食金鼠细语了一番,而后给许仙指明方向。道:“青姑娘和鱼道长那里就由我去好了,有了结果我们就来石洞中汇合。”   许仙别过小倩,便向着群山之中飞去,虽然已算是金钹法王管制的凤凰山,但是却也不同太过担心,这么大的山脉中,任谁也不可能面面俱到。飞至一个山峰之上,许仙立刻感觉到了金灵之力密集起来。   金灵之力不同于水灵之力、土灵之力这些散布广泛,随时随处都可取用,空气中虽有也是淡薄的很。大部分还是存于金属比较密集之处,但这种灵力却极为密集,并不容易吸纳。   许仙立在山岩上,虽然不知道脚下是什么矿脉,但只要有了这些灵力,剩下的就是寻觅金星了。金星又名长庚、太白、启明,在夜晚是仅次于月亮的亮星,相当容易寻找。   许仙就在山岩上静坐修行,夜晚的到来,只是此刻天空阴云密布,不知晚上能否晴朗些。到了夜间,却是伸手不见五指,天上哪有半点星光。   四面虎狼之声传来,在群山之中回荡。许仙仰望天空,心知此刻小倩大概已经办妥了事宜,正在等待于他。若是平日等到天晴也是无妨,但如今情况紧急,却是等不得了。   许仙轻吐一口气,闭上眼睛,却向上伸出一只手臂,五指微张,仿佛要扣住苍穹,神魂中的水星闪耀到了极致,操控着空气中密布的水灵之力。   许仙猛地张开眼睛,大手一握向一边扯去,慢慢拉开了天空的帷幕。厚厚的云幕散开了一个洞,一道银色的月光落在山岩上,仿佛舞台上的灯柱。接通了天地,天地之间一人独立,仰望天空。   帷幕之后,群星闪耀,透过被水汽清洗过的天空,显得格外的明亮。许仙有生以来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明澈的星空,夜幕带着天鹅绒一般的质感,群星比珍珠还要明亮。   前世他所看到的最好的星空,也比不上今生最寻常的一夜,而穿越这将尽二十载的光阴中,没有一个夜晚的星空,能与此刻这么一小块星空相比。   无法被语言形容,美得不可思议。许仙本来只是想找到金星的位置,却在偶然之间,巧遇了这一片星空,却是最美的巧遇。群山之间的兽嚎似乎寂静了下来,世界的大剧场上,他是唯一的主角,一时之间陶醉其中,心似乎沿着这月光飞升天际,神魂也被这一道月光打的透亮。   随着这种奇异的感受,主星与辅星最后的一点不和谐慢慢消失,在他沉浸在这片月光中之时,那被他用二十万功德塑造出来的人格却开始活跃起来,这人格因为被东岳大帝的记忆浸染,让许仙有所忌避,却是许久未曾使用了。   莫名的,银色的金身忽然闪耀起来。许仙的主人格沉浸在月光之中,辅人格却操纵金身的一部分慢慢脱离,如同一团银水,在空中不断变化着形状,但却总不成形。   而在这时,因为没有许仙的控制,云层翻涌着慢慢开始堵上那个缺口,光柱变得越来越小。许仙怀中忽的飞出一样东西,反耀着银光,却是那阴阳镜的碎片——照心镜。   照心镜投入了银水之中,无形物质的银水立刻找到了依附,开始慢慢变得圆滑扁平,似乎是镜的雏形。这时,空气中的水灵之力与月灵之力在辅人格的操纵下,疯狂的涌入镜中,还有一丝来自山脉中的金灵之力。   银水迅速的成型,却并非是镜。   待到最后一线月光消失,许仙睁开眼时,一看手中,一个银色的“明轮”闪耀着华彩。许仙知道,自己修成了第一件法器。佛门法器不是法宝,却有法宝应有的功用,只需要一点基础的材料,而不要复杂的步骤即可修成,而且威力也不弱于寻常法宝。   法器本来还不是如今的许仙能够修炼的,但他方才那种悟道的状态却是个奇佳的时机,被他给把握住了,再借用照心镜这天才异宝为材料,硬是修成了一样法器。却还不知功用如何。   许仙想着方才的种种,虽是辅人格所为,感觉上却和他亲力亲为没有任何区别。就好像一边想着事情一边向家走,想完了事情一抬头,家到了,这种感觉。但那种细致以极的操纵能力,却也唯有这无情无性的辅人格玩的来。   准确的说,已不是无情无性,上面已经浸满了东岳大帝的记忆,但对这份操纵力,却似乎没有任何影响。果然一个天仙的记忆非同小可,许仙还是不愿触碰这份记忆,却不由想到,若是再将这辅人格投入那片记忆的海洋之中。用这份辅人格将这份记忆完全接受,是否就可在完全不损害自己心性的前提下,拿到天仙的经验与智慧呢?   许仙不禁思考了一下,但这个设想非得等到白素贞回来才能完成,也就暂且搁下。他更好奇的是手中这明轮的实际作用。大战在即,多一件法宝的帮助无异是极大。这个世界不像前世所看的小说里似地,法宝满天飞,但是每一件法宝都有它独特的功用。   法轮呈圆形,分为内外两圈,刻满了细小的梵文,看起来颇为精致。但许仙摆弄了半天,也弄不明白,这法轮到底有何功用。便先收起来,只等见到小倩之后,用她的聪明脑瓜帮自己想。   刚才虽只是一瞬,他已寻觅到了金星的所在,云层虽遮蔽着,但心中却能映照出它的位置,却只是一个虚像。   现在便可开始点亮金星了。许仙抽取脚下山脉中蕴含的金灵之力,吸纳入神魂之中,有了上一次水星的经验,这一次就容易了许多。再加上金灵之力本身就容易凝聚的特性,很快便在神魂中凝结起来。   黑色的神魂无边无际,宛如浩瀚宇宙。主星闪耀就是这宇宙的核心,却唯有一颗蓝色的水星相伴。终于,一点金光开始在这片宇宙中闪亮,凝结。并围绕着主星旋转,依照的正是天宇中金星的轨迹。初时还只是一团金气,而后为金水,最后才真正的凝固起来,变成了一颗微小的金星,颤鸣着发出金光照亮了神魂。   金星,成了。   点亮了金星之后,许仙明显感觉神魂又发生了些许改变,只要再多吸纳一些金灵之力,让金星之力遍布神魂,达到亮星的层次,大概就可以引发天劫了。不过天劫并非易于,天雷也就罢了,他自信凭着如今的强悍肉身,应当可以抵御。而心魔却是每一个修行者不得不渡的难关。心魔还不可怕,若再有心魔引出了外魔,心智一乱,天雷一击,任你多少年的修为也落得画饼。   但如今的许仙却也慢慢琢磨了出来对付的办法,只等来日一试。架着黄云赶回了小倩的洞府之中,小倩与小青围坐着一堆篝火,一见许仙到来,脸上都露出一丝喜意。小青撇了撇嘴,青碧色的眼眸望向一边。小倩却笑着拉住许仙的手臂,问长问短。   那人参精自一边走过来向许仙行了个礼,就哭道:“许官人,你就救救我那两个可怜的孙女吧!” 第九十三章 摄魂   许仙忙将他扶起,道:“参老,你放心吧,我定将媚娘和彩茵救出来。小倩擒了你,还望你莫要怪她。”   参老道:“我知道小倩姑娘也是为我好,怕我等不及做了傻事。若是能将我那两个孙女救出来,以后愿为臣属,听命于黑山大王。”   许仙不由望了一眼小倩,不知她忽悠了这人参精什么话。当初白素贞调和,是让他交出山脉灵气,自身却还是自由的,如今却自愿为臣属。   小倩冲许仙眨眨眼,许仙摇摇头招出那样法器,说了其中的难处。小倩也奇怪道:“怎么会没有用呢?”   许仙就演示了一番,法轮唯一的作用就是能够射出一道亮光,但这亮光却连一点尘埃也掀不起来,更别说有什么威力了。   小倩道:“既然对实物无用,那定然对其他东西有用。”小青自告奋勇,去捉了只松鼠回来,丢在地上。许仙就用这法轮对之一照,本来还在灵活跃动想要逃跑的松鼠,登时呆在原地。许久之后才又重新跃动起来。   小倩合掌道:“我明白了,这光直接作用于魂魄,这松鼠的魂魄仿佛凝固了一般。”   小青抱臂道:“这有什么用处?我见过一个和尚用法器,金剑斩什么断什么,法螺能吹出一大片金雾,好不厉害。”   小倩笑着解释道:“金剑虽强,但也还是能够躲避。但这光却是无从躲避。而魂魄不动,肉身就无法控制,就能将人定住。哪怕是能定上一瞬,也是莫大的作用。”   小青脸色一变,若是在激烈的打斗之中,突然被这法轮照中,不用太久,只要楞上一愣,也足够她打出十七八拳了。在没有防御的情况下,挨上自己那么多下,还怕不赢。望望许仙,以后岂不是更打不过这个家伙了。   许仙立刻明白了这法轮的价值,虽然没有任何实际的攻击力,但这岂不是传说中的“控制技能”。本来照心境对于野兽,修行者都没什么作用,如今一来,就可用于战斗之中。“以后就称之为摄魂镜吧!”   研究明白了法器,许仙又多了几分自信。问小倩道:“鱼师姐那里问的怎么样了?”   小倩理了理青丝,道:“已算出了关押之处,应该会设有禁制。到时候我们将禁制打破,让这参老抓了那两个兔子就土遁离开,我们也赶紧离去,躲避两日等白姐姐回来,再除去他就行了。”   小青道:“为何要等姐姐回来,我们还除不了他吗?”瞥了一眼许仙“你不知道,这家伙也变得厉害一点了,又有这样法器。”   小倩道:“这摄魂镜毕竟还没实战过,不知道效果如何,金钹法王的道行高于相公,只怕不会有太大作用!而且这摄魂镜以那照心境为基础,想必也不能无限次的使用。”   许仙道:“还是听小倩的吧,如果真的遇上就与他一战,战不过逃也该逃得掉。”算是中和了二人的意见,小倩就道:“这样也好。”许仙望向小青。   小青摆摆手道:“好了,听你的好了。”   许仙点点头,伸出手来握住二女的玉手,道:“那我们就出发吧!”一时之间真有些齐人之福的感觉,小倩笑着将身子倚在他身上,虽是轻轻柔柔的,却也能感出几分窈窕。小青别过头,却也不曾挣脱。   三人便飞向那鱼玄机指出来的,关押媚娘、彩茵的地方,差着一个山头,就降下云头,各自佩戴了一个隐身符,慢慢潜了过去。此处为熔岩地貌,山洞极多,且有藤蔓覆盖,不容易寻找。好在鱼玄机已经准确的指出来位置,山崖处的一个山洞之中。   三人近到跟前,果然见两个小妖在洞前把守。许仙对小青道:“用毒把它们迷倒吧!”   小青合掌一吹,两个小妖怪摇晃了一下,就倒在地上。小倩赞道:“小青姑娘好厉害啊!”   小青也显出自得之色道:“那是!”   小倩嘴角勾起一丝笑容,真好哄,若非相公心好,你早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了。   没了这两个小妖怪,洞口就空无一物。不过想想也是,由野兽修成妖怪是不容易的,哪怕是小妖怪,自然没那么多手下来支应,而且真正起作用的还是牢房的地方与那一层禁制。   禁制如同一层光膜,小倩摸了摸,皱眉道:“这阵法同这座山的灵气连在一起,将里面封的严严实实,且不容易击破,那金钹法王离此不会太远,若是不能及时攻破,定然引出他过来,我们又没救出人来,那样就难办了。”   小青掳起袖子,露出莹白的小臂,道:“这有什么难得,我一拳打下去,石头也变成烂泥。”正要一拳打下去,却被一只大手握住。许仙道:“小倩说得对,我看非得用灵力破之。”正好用新掌握的金灵之力来破此禁制。   金灵之力是五行之力中破坏力最强的一种,四灵之一的白虎就掌此力量,乃是凶杀之力。小青不服,就要反驳。许仙附耳道:“青儿,你忘了我们在仇王府遇到的那层阵法了吗?”看她耳上戴的还是自己当初所送的水晶项坠,言罢在她耳垂上轻轻一吻。   小青还是头一次当着旁人之面与他如此亲昵,心中有些羞喜,又想起当初在仇王府被他所救时的情景,不觉就软了下来。“你去打吧!”   小倩暗中对许仙竖了个大拇哥,许仙微微一笑,默念道:“兵!”拳上罩上一层金光,金灵之力本就是极为凝聚,又用了这兵字诀,更是如有山岳之重。扯出一道金光砸向光幕。   “轰”的一声巨响,整个山都颤抖了一下。   凤凰山的主峰,金钹法王正计划着他的报仇大计,儿子被杀死在杭州城中,他也调查了一番,查出与许仙有关,许仙法力低微不足为惧,关键是那白素贞招惹不起,但杀子之仇又岂能轻易放过,便想得了那紫韵龙王参来提升功力。   这时,一股震荡传入他的心神,“不好,有人要坏我好事。”   洞中两个布衣钗裙的少女,抱在一起颤抖着,长相却是一模一样。   媚娘眨巴着眼睛,道:“彩茵,参老会来救我们吗?”眼中泪花涌现。   彩茵道:“那金钹法王那么凶,参老怎么打得过他,完了完了,我们一定要被吃掉了。”   媚娘犹疑着道:“可是,可是他应该去找那黑山老妖。”   彩茵道:“黑山老妖比金钹法王还要凶,上一次若不是那位白姐姐,连参老也要被吃掉了。”   她们看着彼此,眨眨眼睛,猛地抱住对方,大哭道:“完了,完了,这次真的死定了。”   忽然一阵地动山摇,头顶落下碎石粉尘。她们不明所以,颤抖的更是厉害。“媚娘,彩茵。”一个苍老而熟悉的声音,让她们抬起头来,泪痕与泥污让两张一模一样的小脸变成了大花脸,惊喜的望着眼前的老者,“参老!”   许仙道:“你快带她们走。”参老点点头,抓住媚娘与彩茵就要土遁而去,一入土中,谁也捉不着他们。   却闻洞口一声大喝,“哪里走!”   许仙皱眉,来到好快,小倩暗道失算,没想到金钹法王离得这么近。小青却露出兴奋的神色。   事到如今也唯有一战了。   “咚”两声闷响。   “哇”的两声大哭声自身后传来,许仙回头一看,媚娘与彩茵的头上显出两个大包,正捂着头跪坐在地上哭呢!参老急道:“不行啊,他是山神,封了我的土遁,带不了人。”结果两个小丫头就拿脑袋撞上了石头。   许仙决然道:“你先走。”上前将媚娘和彩茵,一手一个夹在臂间,随着二女快步往洞外赶去。在山腹中和这山神争斗,委实太过吃亏了,要战也得到外面一战。   然而却已经太迟了,金钹法王转瞬即至,却正拦住洞口。金钹法王人如其名,拿着一对善良的金钹,头戴法冠,身着大红,披着蓝色披风,看起来四五十岁上下,生者满脸大胡子,打扮极其非主流。   眼看就要被堵在洞中,许仙用摄魂镜一照,金钹法王呆了一呆,小青清喝一声,一脚将他踢飞出去,众人才出了洞穴。   金钹法王一见许仙,心中大喜,真是“踏破铁血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只要将他们困在山洞中,借用地脉灵力,他们加起来也不是自己的对手,正要说两句场面话,却觉眼前一道银光。回过神来,却觉得胸口一痛,自己正在远远的飞离洞口。不禁勃然大怒,手中金钹一合。   许仙对小青道:“不要恋战。”那金钹法王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吃了小青全力一脚,竟然没受多大伤害,可见修为确实不凡。而且他如今带着两个累赘,也不便战斗。   “咣咣咣咣”的一连串钹响,在群山之间回荡不修。许仙只觉脑袋一嗡,心猛地抽紧,腋下的媚娘和彩茵已抱着头,痛呼起来。 第九十四章 噬金   小倩没有肉身,受到的影响更大,只是咬着牙强忍而已。许仙拿出她送给自己那枚古玉,让小倩躲进来。金钹的身影越发密集起来,像一把凿子凿人的脑壳,小青也有些站立不稳。许仙深吸一口气,用雷音术狂吼起来——佛门狮子吼。   两种声音交杂,金钹的声音顿时受了干扰。许仙又拿法轮一照金钹法王,金钹的声音猛地停住,唯有余音在山间回荡。   金钹法王一愣一醒,越发怒不可遏,却知许仙那法轮诡异。双手一挥,手中金钹变大十倍,将他罩在其中。金钹化作一个金轮,如飞碟一般,旋转着向许仙和小青飞来。   “还能这么玩?”许仙大惊,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无敌风火轮”。无暇多想,这疾速旋转的金轮已到了眼前,“啊啊啊啊”媚娘和彩茵大声惊呼。   许仙连忙闪避,但金轮速度极快,手臂还是被擦到,金身抵挡,只听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切割声,许仙感觉自己体内的灵力被迅速的消耗。金钹法王这一招虽然非主流,但不得不说很有用,速度快自不必说了,而且金系法宝的坚固程度足以让他抵挡所有攻击。若是被那金钹正面击中,撞击的力量还好说,那切割的力量恐怕能在极快的时间内消耗掉他所有的灵力。   许仙心道,这金钹法王果然不是好对付的,难怪能称霸这八百里凤凰山。   金轮将触到的山岩如泡沫一般被切的粉碎,留下一道深痕之后再一次升上天空,金轮在空中嗡嗡作响。许仙却被媚娘和彩茵喊的心烦意乱,喝了一声“闭嘴!”媚娘和彩茵一起拿手捂住嘴巴,小心翼翼的望着许仙。   金轮忽然张开,显出其中的金钹法王,如同一个大蚌,哈哈大笑道:“今日就要为我儿报仇。”言罢就再一次合起金钹,向许仙疾速飞来。   许仙踩了黄云,夹着媚娘和彩茵向山下飞去,故意压低的高度,在茂密的山林间穿过。见小青跟他飞在一边,忙对她道:“你走,我引开他。”一边驾驭着云彩躲过眼前一颗颗巨木,身后轰鸣声却越来越近,金轮摧枯拉朽,切碎眼前的所有东西。眨眼之间,就在这密林中开出一条道路。   小青却道:“我去挡他一下,你快走。”不等许仙说话,就转身向那金轮迎去。许仙惊道:“傻丫头,你拿什么挡?”连忙拨转云头,眼见小青快要被那金轮击中。   许仙大喝一声“斗”,神魂中的星辰爆发出灿烂的光彩,他的速度陡然快了一截,伸手将小青拉进怀里,转身以后背硬挡这金轮一击。火花飞溅,许仙浑身颤动不已,好在开了斗字诀之后,金身的防御力大增,才没有被金轮撕裂。   许仙右手金光凝聚,回身猛地砸在金轮上,金轮一偏终于滑了过去。正当许仙松了口气,打算继续逃跑的时候。本已飞过去的金轮忽的一停,又猛地张开,像一张金色的大嘴向许仙几人咬去。许仙只觉得眼前一黑,就被扣在了金钹之中。金钹法王却已脱出金轮,大笑起来,带着金钹就回洞府之中。   金钹之中,许仙很快适应了昏暗,只是这金钹之中委实狭窄。许仙同怀中的小青,身边的媚娘、彩茵挤做一团,周身所触,都是少女娇躯。   媚娘道:“彩茵,你没事吧!”   “媚娘,我没事,你呢?”   媚娘欢呼起来,“太好了,我也没事。”   许仙道:“我们这样子像是没事吗?”   二女被许仙斥责,情绪顿时低落下来,老实的倚在许仙身上。方才大战之中还不觉得,许仙此刻只觉得这一对双胞胎兔少女,两对丰盈饱满的玉兔,全都压在他身上,一双长腿更是夹着自己的腿,更兼得两个双胞胎少女似乎根本不知道男女之防,不时扭动一下身子,调整着自己姿势,搞得许仙上火不已。   许仙更在意的却是趴在他胸口的小青,一直以来都没有说话,勉强低了低头,道:“青儿,怎么啦?”   安静了一下,小青道:“刚才我若不……也不会被关在这里。”   许仙对这傻丫头还能要求什么呢,道:“怎么会怪你。”想要动一动手臂,安抚一下她。   媚娘忽然道:“啊,彩茵,有人在抓我的屁股。”   “那你不要紧吧!”   媚娘怕怕的望了一眼许仙,道:“没事,就是有点发痒。”而且心里有点怪怪的。   小青仰起头,用怀疑的目光盯着许仙。许仙方才只觉得左手被一团温玉压住,如今方知那是媚娘的小屁股,许仙不禁对小青露出一个无辜的眼神,小青不屑的别过头去。   这时,小倩从古玉中钻出来,歉意的道:“都是我的计划有误……”本来四个人已经很挤了,又凭空多了一个人,更是挤上加挤。   “小倩,能不能等出去再说。”   “啊?”   “快被挤死了。”   小倩吐了吐舌头,又连忙躲了回去。许仙这才松了口气,彩茵道:“呼,刚才还以为要死了呢?对了,媚娘,你哪还有萝卜吗?我饿了。”   “有啊,有啊,还有一个。啊,手被挤住了,拿不出来。”然后用有些颤抖的声音道:“许……许大仙,能不能帮我把萝卜拿出来,多谢你救我们,虽然没有救到,但也可以请你吃一半。”   许仙无语,许大仙是个什么东西,再说我才不想吃萝卜,而且你们到底是真怕还是假怕啊!但耐不住彩茵叫饿,只能帮她拿,“萝卜在哪?”   媚娘道:“谢谢你啦,在怀里。”小脸上涌起感激之情,倒似比许仙来救她们,还要感动似的。许仙勉强挪动手臂,将手往媚娘怀中伸过去,直到触到一团柔软的玉兔,也没找到萝卜的踪迹。   媚娘喘着气道:“胸口好痒啊,许大仙,再往上一点就够着了。”   小青寒着脸道:“许仙,你再敢够,我就咬死你。”   许仙只得讪讪的收回手,小倩的笑声自古玉中传来“小青姑娘,不要耽误相公风流啊!明明我还没有吃醋。”许仙无语长叹,你若没有吃醋,我的腰间是谁在掐我呢?   小青脸色一红,辩解道:“我是替姐姐看着他。”   小倩笑道:“看着他?莫不是监守自盗吧,小青姑娘的嘴巴好甜呢!”   许仙只觉得肩膀一疼,小青狠狠一口咬在上面,许仙心道,跟你姐姐的习惯也差不多呢!   小青恼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说这个,还不快想办法,我用毒液腐蚀试试。”抬起却见许仙微笑着用口型说“不用急,已经想到办法了。”他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找出去的办法,毕竟自己是这位唯一的男人,是这几个女子的主心骨,方才的对话,不过是在麻痹金钹法王而已。   金钹法王扛着巨大的金钹,一路向洞府飞去。这金钹里面有东西就无法再变小。听了里面传来的种种声音,不禁冷笑,离死不远,还有这等心情,既然如此,就让你做个风流鬼吧!   这时听到小青的声音自里面传来“哎呀,毒没有用啊!”金钹心道:这金钹用了万斤黄铜炼成,在这附近的矿山之中,吸纳了数百年的金灵之气,是一件攻防一体的一流法宝,哪里可能会被腐蚀。   许仙捏捏小青的屁股,笑着用口型道:“语气也太夸张了吧!”趁着刚才帮彩茵拿萝卜的时机,他已成功解放出一只手来,抚摸这小青充满弹性的翘臀,隔着一层裙纱,细腻的触觉清晰传来。   小青扭动着翘臀,道:“要你管,你助手。”连她自己也听出,拒绝的软弱无力。   许仙也是为了放松心神,只要金钹法王回到洞府,不立刻打开金钹,他就有反手的机会,不然就危险了。便对小青道:“等一下金钹打开,我来抵挡一下,你快跑去找娘子来救。”   小青一怔,道:“我不要,我来挡,你去求救。”   金钹法王只听钹中传来争执的声音,心道:你以为我会冒险打开金钹吗?   他回到洞府,先将金钹放在洞府深处,他的卧房之中。大厅里众小妖迎他得胜归来,已备好了酒宴。金钹法王准备将他们饿的浑身无力再打开金钹,岂不是万无一失。不然万一被许仙那银光一照,一愣神给走了一个,去请了白素贞来,那就糟糕了。   许仙只听“砰”的一声,金钹被放在地上,不再摇动,就知道已经到了地方,过了一会儿,金钹还没有被打开,他就知道自己赌赢了。   许仙将手离开小青温暖柔润的翘臀,放在冰冷的金钹上,神魂中的金星,开始慢慢闪耀起光彩来。金钹上的凝固静止的金灵之力,就开始流动起来。   金钹上的金灵之力不同于自然界的金灵之力,经过了金钹法王千百年的修炼,凝聚成一。本来是绝不可能被直接吸收的,哪怕是地仙也不可能,除非先行将金钹破坏,才能让其中蕴含的金灵之力倾泻而出。   然而这时,金钹中的金灵之力竟然如同遇到了磁石一般,沿着许仙的手臂,被一点一点的吸纳进神魂中的金星之中。   这就是许仙所发现的,金星的特殊能力——噬金术。 第九十五章 逆转   金灵之力是最难修炼的一种灵力,对于这一点许仙早已有所预料了。   主星太阳的灵力会多到修行者无法承受的地步,必须选在特定的时机才不会被其焚化。水灵之力在这样的江南水乡同样丰沛的很。   但金灵之力却不同,虽然强悍却分布不均。许仙有时会想,回到前世那样的“钢铁森林”中,金灵之力大概会很密集吧,但这毕竟是原生态的古代,是一个盖房子还在用木头石头的时代。想要随时随地的找到金灵之力密集的地方,谈何容易。他又总不能整天呆在矿山之中。   虽然勉强达到了点起了星,但离着“亮星”还远得很。因为许仙点星的时候还是凭借龙王所赠的那一颗从法源壳子抠出来的水灵珠,才让水星一下子有了极高的基础。而昨夜许仙在矿山之上吸纳的那一点金灵之力,委实是稀少的很,金星达不到饱和的程度,亮星就无从谈起。   而且许仙计算了一下,哪怕真的呆在矿山中,想要修到亮星,每个十几年的功夫可不行。但在金钹中的发现,却给了他一个惊喜。金星的特殊能力,竟然是吞噬,或者说吸噬,能够像磁铁一样,直接吸纳任何金灵之力,包括这被金钹法王辛苦练就的成名武器——金钹。   这能力虽没有什么攻击力,但却直接提高了修炼的速度,按许仙的计算,只要将金星达到亮星的程度,差不多就可以开始渡天劫,若成了地仙,还怕没有力量吗?   金色的灵气一点点的涌入金星之中,金星慢慢变大,吸引力也越来越强,金灵之力流泻的速度也越发快了起来,形成一个良性循环,金星如饥似渴的吞噬着。金钹法王在石洞中吃酒吃的爽快,却不妨他的金钹,正在一步步的往废铁发展。   小青伏在许仙的胸口,看着他认真的面容,心里有些异样的滋味,他果然是值得信赖,想起他方才不顾一切的驾云来救自己,将自己抱在怀里,用自己抵挡那金钹的攻击,心中的欢喜就更深了一些。连他那些可恨的地方,一时之间都没那么可恨了。   许久之后,金钹上最后金灵之力也被许仙吞噬了个一干二净,上面的符文也随之消弭。这样法宝就只剩下本身的材料,除了拿来卖铁,就没别的用处了。而金钹法王用了数百年时间为这金钹注入的金灵之力,一丝不漏的涌入了许仙的金星之中。   神魂中的金星比之最初点亮的时候,大了十数倍,真正达到了饱和的程度,再接下来,就可以用金灵之力浸透神魂,开始“亮星”。当然,如今的当务之急,还是从这洞府中脱困,金钹法王道行不低,就是没了金钹,光凭着本身的实力,许仙和小青也未必是他对手,而且还有那么多小妖,一拥而上是麻烦。   许仙将一叠符箓交给小青,对她交代了一番。又问媚娘和彩茵,“你们会打架吗?”这两只兔子的修为其实不低,比之许仙最初遇见小青时,也差不了多少。只是攻击性委实太差,整体除了吃萝卜,就是发痴。想那人参精也是个一流的跑路高手,当然无法教会她们战斗。但如今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助力。   媚娘和彩茵相视一眼,一起摇摇头。   许仙道:“那你们会做什么?”声音稍大了一点,让她们缩了缩身子。   媚娘忙道:“会,会种萝卜,恩,还有芹菜。”   彩茵补充,“还有黄瓜呢!”   许仙一阵无奈,黄瓜有用要我做什么。小倩的声音自古玉中传来“相公,就交给我吧,我来指挥她们,挡住外面的小妖。你和小青姑娘专心和金钹法王战斗就是了。”   许仙慢慢打开金钹,一看周围,却是一个很大的山洞,足有一个足球场大小,看看四下的痕迹,该不是天然形成的,在这样的环境中,一旦落了下风,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金钹法王吃了几大坛酒水,吃的半醉,回洞休息,扫了一眼金钹,正打算去睡的时候,眼睛忽然瞪直了,金钹还是金光闪闪的,但颜色似乎黯淡了许多。他拿法术一招,金钹却是纹丝不动。金钹法王心中大急,连忙上前查看,这可是他的看家法宝,怎么突然坏了。   坏了?金钹法王心中一动,“不好!”想要反应却已经来不及了,先是摄魂镜的银光落在他身上,这时一道青影上前,却并不攻击,而是迅速在金钹法王身上贴上了两张符箓——定身符。道行高到金钹法王这种程度,普通的定身符的作用已不会太大。但直接贴在身上几张,还是能起到点作用的,若在配合着摄魂镜,效果更是提高了不少。   与此同时,许仙道:“斗,兵。”“斗”将他的灵力发挥到极致,“兵”将这些灵力凝聚起来,在许仙的手上凝成一个金光闪耀拳套,拉起一道金光,流星一般陨向金钹法王的胸口。   金身的力量,肉身的力量,以及许仙金星小成之后,金灵之力更为强大的破坏力。金钹法王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撞在身后的石壁上,石壁瞬间龟裂破碎。许仙暗中惊讶,这金钹法王好强悍的肉身。其实不但是他肉身强悍,也是这山脉的金灵之力在保护着他。   金钹法王反应过来,勃然大怒,竟敢毁了自己的法宝,这比杀了他儿子要让他心痛。就要反击,又是一道银光落在他身上,定身符再一次贴在他身上。   洞外群妖听到里面的响动,纷纷赶来,却见三个女子堵在洞口,呼喝着就要将她们撕成碎片。小倩领着畏畏缩缩的媚娘和彩茵挡在洞口,命令道:“快用藤蔓。”   媚娘和彩茵对凶神恶煞的众妖很是无惧,但对这“黑山老妖”更为畏惧,闭上眼睛施起法来,淡绿色的灵力洒满整个洞府,这洞府中本来就有不少藤蔓之物布满了石壁,此刻遇到这淡绿色的灵力,忽的活了过来。如潮水一般涌向众妖,众妖都有大力,何惧着小小的藤蔓,撕扯着向前。但随着藤蔓越来越多,越长越粗。它们的行动慢慢变得的吃力起来。   媚娘和彩茵慢慢的张开眼睛,一看此情此景,不禁欢呼了一声。小倩道:“继续!”媚娘和彩茵心中的惧意散去不少,拿着种萝卜的认真精神,拼命催动藤蔓去缠住众妖,将洞穴变成了一个绿色的海洋,淹没了众妖。忽然一个黑影自地下窜出,扑向三女,原来是一只尖耳小眼的老鼠精,用了土遁之术。媚娘和彩茵大声惊呼,忍不住要后退,那老鼠精却尖叫一声跌落在地上,口鼻出血抽出了几下就挺直的身体。   小倩散着长发,手中的发簪正刺入一个金黄的草人,又道:“继续。”媚娘和彩茵有些佩服的看了她一眼,专心施法。小倩扫视全场,不停的命令媚娘和彩茵控制藤蔓生长的方向,哪里疏些,哪里密些,优先缠住那些妖怪,其他的可以先放一放。又召出四个纸人,化作兵将,守卫在一旁,才算是万无一失。   令她惊讶的是,二女竟然能够完美的执行自己的命令,暗道:修成人形,智慧过然高些。其实,这也和她们“乖乖女”的性格有很大的关系。偶尔有几只露网之鱼,想要抱起发难,都先被守卫挡住,再被小倩用咒法钉死。钉死了几个,抵挡住了这几十个妖兽。   小倩松了口气,尽量让自己不去分神注意洞中,暗道:相公,加油啊!   石洞中,“轰轰轰轰”的响个不停,许仙不断的蓄气——出拳——后跳,再蓄气,就这样一拳接一拳的打在金钹法王身上,金钹法王在摄魂镜和定身符的控制之下,现在还没还过手来,被砸的深深陷入岩壁之中,胸口已经完全塌陷下去,不要钱似的吐着血,但竟然还是不死。   小青忽然道:“定身符快用完了。”   许仙也一直在计算着定身符的数目,而且摄魂镜的灵力也要被耗尽了,还能再用一次。便道:“用毒。”摄魂镜悬浮在半空,发出最后一道光芒。   小青贴完最后一道定身符,将手拢在唇上,用力一吹,一道淡青色的雾气,就落在金钹法王身上,四周的岩石触到这股青气,立刻软化塌陷,金钹法王却似没受到什么影响,蜈蚣本就是五毒之一。   小青将积攒了许久的毒液一口气放了出去,感觉有些头晕。   许仙又喝了一声“斗”,燃烧起全身的气力,冲刺,成败在此一举。周遭的一切仿佛慢了下来,金色拳头刺向金钹法王的胸膛,然而这一次,没有再传来坚韧的感觉,反而很是柔软,小青的毒液虽不能毒死金钹法王这蜈蚣精,但却侵蚀了他的躯体,降低了他的防御。   稍稍阻隔了一下,拳头就刺入了金钹法王的体内,凝聚到极点的金灵之气爆裂开来,在金钹法王体内肆虐,如同无数把细小的钢刀,搅碎了一切。金钹法王发出凄厉的惨叫声,用充满怨毒的望着许仙,太憋屈了。 第九十六章 金蜈   许仙一踩墙壁,后跃回小青的身边,手中已握了一颗金红色的内丹。见金钹法王的胸口留下一个大洞,喷出墨绿色的液体。这强悍的金钹法王在摄魂镜的连续控制之下,从头到尾,竟然没能发出一招。   许仙暗道侥幸,手中这颗内丹足有拳头大小,这金钹法王的修行绝对在千年往上,而且是最难修炼的金系,再加上他又是这凤凰山的山神,防御力强悍到他们无法攻破的程度,若是一招一式的比斗,他们就只有落荒而逃了,而且还未必逃的掉。多亏先废了他的成名法宝,又用摄魂镜摄住他,才能取胜。   战斗告一段落,许仙只觉得浑身酸软,高频率的战斗,又连用了两次“斗”字诀,即使他这强悍的肉身,也让他有种被抽空的感觉。   小青大呼道:“小心!”许仙只觉得劲风骤起,金钹法王化成一只金色的蜈蚣,单是一对腭牙就有大刀般大小,闪着森然的金光向许仙夹来。   小青方才只是辅攻,还留存着许多力量。但一见这巨大的蜈蚣,本能的感到一阵恐惧,这中恐惧绝非杭州郊外那小蜈蚣精能比,而是令她浑身颤抖,来自天敌的压力。   许仙此刻浑身酥软,连金身都用不出来,哪里夺得开它这临死一击,只能祈祷自己的肉身足够强悍。思虑为停,却被猛地推开,惊讶回头,却见小青被那一对腭牙拦腰夹中,皱着眉头,却带着一丝欣慰。   “青儿!”许仙一声痛呼,目眦欲裂。   金钹法王身受重伤,内丹也被夺了去,深深的怨念才让他发出这最后一击,而后就软趴在地上,慢慢缩小,变成一只二尺余多长的蜈蚣。   许仙将小青抱在怀中,却见她的腹上涌出大沽的鲜血,留下两道惨烈的伤痕。许仙拼命的调集灵力想为她疗伤,但他浑身的灵力已被消耗的差不多,哪里用的出来。只觉她的呼吸越发的微弱。不顾一切的再一次用出斗字诀,只觉喉头一甜,涌出一股鲜血,但终于调集出了些许灵力,也是杯水车薪。许仙红着眼道:“斗。”只觉肺腑仿佛绞成一团,要压榨出些许灵力。   小倩闻声带着媚娘和彩茵赶进来,一看四下已经明白了大半。许仙还要再用第三次斗字诀,小青扯着他的衣袖,用微弱的声音道:“别。”小倩连忙命媚娘、彩茵用木灵之力为小青疗伤。   淡青色的木灵之力涌入小青的伤痕,形成一层光膜,血流就慢慢止住了。五行之力中,木灵之力为东方青龙掌握,主生。小青腰间恐怖的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起来,却也是她修了龙族之法后,本身的生命力有所加强。不多时,小青的伤痕就完好如初,没有留下半点伤痕。   许仙为她拭去污血,显出晶莹细致的蛇腰,这才松了一口气。小青脸色苍白,腰间衣衫破碎裸露出细致的腰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他抚摸,染上就一层红晕。支起身子想要挣脱,却被他紧紧抱在怀里,许久之后方才松开。   小青讶然道:“你哭了?”却见他的眼角有些晶莹。   许仙也不避讳,反而笑道:“自己的女人为自己受伤,不哭就不算男人。”笑中满是欣慰。   小青大窘,道:“你胡说什么?我只是怕跟姐姐不好交代!”心跳却陡然结束,不能自已,方才那重重的痛楚,此刻似乎得到了加倍的补偿。小倩叹口气道:“果然是监守自盗。”   许仙道:“没事就好!这次小倩表现的也很好。”又望望乖乖跪坐在一旁的媚娘和彩茵,伸出手摸摸她们的脑袋,“你们也不错,刚才多谢你们了。”媚娘与彩茵相视一笑,平时还不觉得,此刻看来,她们一左一右,显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许仙便拿出金钹法王那枚内丹,笑道:“该是分赃的时候了,小倩,你先来。”小倩嫣然一笑,对着内丹轻轻一吸,细沙般的灵气自其中涌出,涌入她的口中,便取这八百里凤凰山的山脉灵力,大大拓展了自己的势力,且感觉自己的身体忽然之间真切起来。   内丹还剩下大半,许仙道:“该你了青儿。”小青也凑上去,却只吸出这蜈蚣精内丹中“毒”的那一部分。剩下的还有一半,完全变成了金色,媚娘彩茵都是木系,不宜吸取这金灵之力。   几女都望向许仙,许仙却并不吸食,而是道:“我想让金雕给鸾儿送去。”青鸾为剑修,正需要一颗内丹,这包含金精之气的内丹最为合适。   而且许仙刚吸食了金钹上的金灵之力,如今已经有点消化不良了,还需静下心来慢慢融合。若是现在吸食了这颗内丹,大概马上就能达到“亮星”,乃至引发“天劫”,对于这凶险无比的天劫,他还没有多少把握,须得准备一段时间才行。   许仙又去讲将地上那金色蜈蚣捡起来,蜈蚣胸前有一个洞,浑身仿佛镀着一层金彩,用了捏了捏,竟然捏之不动。心知这蜈蚣精已经将身体修到一个程度。   小青厌恶的道:“还要这东西做什么?”   许仙笑道:“我自有用处。”这蜈蚣精的躯体乃是金精之合,再也找不到比这更好的矿石,若用来铸剑那是最好不过。自己送给青鸾的那把隶书剑虽然是一等一的名剑,但桃木的材质其实更适合用来施法,对剑仙来说还是金精之气最为重要。不如请燕赤霞用这金蜈帮青鸾再炼一把剑出来,刚好配合那颗内丹。   许仙待到灵力恢复了一些,只觉身体受了一些损伤,便用功德恢复,拿着玉牌却忽然想到,自己刚才为什么不试着用功德帮小青疗伤呢?而是傻乎乎的用斗字诀。当时他的心情紧迫到了极点,完全没了平日的冷静。   不由望向小青,心中还有些庆幸。小青穿着他的宽大的长袍,不敢与他直视,还在想小倩所说的,“监守自盗”的事儿。   小倩带着媚娘与彩茵收服金钹法王手下的一帮小妖,小妖兽性未脱,也没什么忠诚的概念,谁强就跟着谁,哄哄闹闹的拜了黑山大王。   临别之时,许仙要和小倩约了再见的日子,免得她再空等。小倩却附在他耳边道:“到时候我修炼的就差不多了,相公你一定要来啊!”只要完全接手了凤凰山,她就可凝成完美的灵躯。   许仙一愣,刚想说什么,小倩却似看透了他的想法,只是道:“你一个就够了。”比起喧闹的场景,她更想与他独处,“到时候要在山中多陪倩儿些日子啊!”   许仙点头应了,在她唇上轻轻一吻,算作吻别。许仙就同驾云小青离去,回头一望,聂小倩还痴痴的立在山崖边上,身边两只兔妖蹦跳着冲他摆手,道:“许大仙再见。”   许仙一个趔趄,却见小倩似乎是训斥了她们,她们立刻低下头来。心中不禁微笑:有了她们陪你,你也可少了许多孤单吧!   回到府中,云嫣正在翘首以盼,惊讶的望着许仙和小青,“你们做了什么?”许仙没穿外衣,小青却披着许仙的衣服,内里的衣物显出破碎的样子,看起来可疑的很。   小青红着脸匆匆离去,许仙笑了笑,对云嫣道:“你修行的怎么样了?”   云嫣道:“差不多了,大概还需得几日。”   许仙讶然道:“你以前不就说还需几日吗?”   云嫣左顾右盼,“啊,那个,我有在努力啊!”   许仙二话不说,将她按在腿上,狠狠的打了几下臀部。云嫣呻吟哀求了几声,最后抬起头来,却是红霞满面,目光如水“夫君喜欢,这个吗?”她在画舫上之时,也听过有的男人有奇怪的爱好。但若是为了自己心爱的夫君,又是这种程度的话,倒也不是不可以接受啊!   她那婉转哀鸣的声音已让许仙心头火气,此言一出,更是让他某个部位起了变化,抱着她往书房中行去。云嫣讶然,书房?   此刻天已黄昏,书房中还甚是轩亮,许仙坐在书桌前,正对着斜阳草树,给云嫣的脸上染上了一层莹润的红。云嫣知其意思,不禁求道:“夫君,这里不好吧!”她亦出身大家,受的是极为正统的教育,虽流落风尘,多了几分事故,本心却不曾改变。夜深人静,紧闭门户,对自家夫君,自然尽心侍候,但这种时候,这个地方……   许仙知她为难,也不欲逞一时之快,便拍拍她的脸颊,笑道:“那就等我写完书信,回房再说吧!”便拿了笔墨纸砚,开始书写起来。云嫣咬了咬嘴唇,便慢慢自他身上滑落,藏身于书桌的阴影之中。   许仙一愣,放下笔靠着椅背上,摸着她的发丝道:“不用这样的。”云嫣仰起头,粲然一笑,娇艳的红唇之中露出整齐的贝齿,“只要夫君喜欢。” 第九十七章 离鸾   窗口的夕阳一点点坠下,若此刻小青闯进来,云嫣真会有点无地自容的感觉,身体微微颤抖。许仙轻抚她的脸颊,她才平静了一些,好在小青没有到来。   这时一个小小的白色影子,迈着轻盈的脚步,来到书房中。看见许仙,“嗷呜”一声就扑过来,却看到了桌下的云嫣,便睁大了好奇的眼睛,歪着脑袋望着她。   云嫣的惊呼被堵在口中,抬起头求助的望向许仙。她那哀怜的神色让许仙更是小腹升起一团火气,如何能够停止。转过头冲郁蕾摆摆手,让她出去,郁蕾却以为许仙在召唤他,更是高兴的凑过来,一边虎头虎脑的瞧着云嫣。   许仙见云嫣快哭出来的样子,伸手提起郁蕾放在书桌上,只可惜他没有小倩那样同动物沟通的能力,好不容易才把郁蕾哄了出去,云嫣才松了一口气。   许久之后,许仙将手伸到云嫣腋下重新将她抱进怀里,云嫣拭拭唇角,红着脸道:“夫君,我去做饭。”立刻他的怀抱,腿又一软,软坐在他怀里。   许仙撩开她的裙摆,露出光洁的小腿,却见她白皙的膝盖透着些许清淤,看看窗外已是繁星满天,委实过了不少时候,她的身体娇嫩,方才定是忍着痛吧!轻轻一抚释去了清淤,摸摸她的脸颊,怜惜的道:“傻瓜,以后觉得不舒服就告诉我。”横抱起她放在书房中用来暂憩的矮床上,“休息一下吧,等一下我来做饭。”   云嫣乖乖的应了,方才的羞涩与痛楚都消失了,唯有淡淡的甜蜜。支撑着身子,柔柔的望着他的背影。   许仙写好了书信,心念一动。天空之中,一道金影飞来,许仙召来了金鹰,从内丹中抽出一丝丹气送入金鹰的身体之中,金鹰浑身一震,长唳一声展翅高飞,身上羽毛纷纷脱落,却又立刻生出新的羽毛,根根羽毛都似纯金所铸。切开空气发出咝咝的响动,速度又快了许多,体形也大了一圈。鹰目中也多了几分灵慧,显出欢喜之意。带着许仙所给的东西向着西南飞去。   峨眉山中,高崖绝壁上一块平坦之处,已建起一些房舍,山崖的一边一处山洞之中,燕赤霞正同其他剑仙,商量着种种事宜,建派之初,最大的问题就是内丹数目的不足。   一个红面道人道:“妖魔鬼怪,人人得而诛之,不知掌门为何犹豫不决?合我等之力,这山中的妖物还不束手就擒。”其他人亦露出戚戚然之意,如今有了更进一步的方法,谁不是心中急切,恨不得立刻用内丹开始修炼。   燕赤霞毅然道:“妖亦分善恶,那些谋害人命者,自然可以诛杀,但若专心修行。我等亦不能滥杀无辜,不然就有违侠义之道。”   “妖就是妖,终归是异类,难道我等吃鸡鸭鱼肉的时候,还要先想什么侠义吗?”   锷娘道:“既然有了灵智,自然不同于兽类。再说金精之气容易影响性情,若是再加上滥杀一条,就是得了内丹,也修不成仙。”   燕赤霞面色不动,道:“诸位既然要建宗立派,又推我为掌门,便不可无规矩,这便是燕某人的规矩,诸位以为如何?”目光如剑,扫视一圈。   众人虽然秉性各异,但都非恩将仇报之人,受燕赤霞大恩,此番也只能低头应是。他们都讲究千金一诺,应了也就应了,绝不会阳奉阴违。燕赤霞满意的点点头,开始说起门派功法,要每个人都得提供出三种功法来,众人再一起参详,好教授二代弟子。   洞中开会,外面平台上的二代弟子都是议论纷纷,不知道会讨论出个什么结果来,他们小的十几岁,大的也没有超过三十岁的,平日追随各自的师傅浪迹天涯,难得安歇下来,同这么多同龄人聚在一块,相互之间都觉得亲近。   清雅出尘的青鸾无疑最引人注目,刚建派时,二代弟子间召开比剑大会,以实力定排行,最强者就为大师兄,以此类推。青鸾天资虽好,但习剑的日子毕竟还短,又没有趁手的兵刃,排名也还在十名之外。   但她用剑时叱咤风霜、惊艳绝伦的姿态,却还是给每个人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这灵动的少女,平日却安静的厉害,此刻不与众人交谈,兀自坐在山崖边凝望着飘渺的云雾,险峻的蜀山中,却不比江南水乡的安闲。   小野别过身边几人,上前道:“师妹,想家了吗?”望着她清秀的侧脸,心就跳的快了些。   青鸾转过头冲他微笑了一下,道:“是有些想念,师兄你比剑很厉害啊!”   小野得她夸赞,有些黝黑的脸霎时间变得通红,摸着脑袋道:“都是你将那颗内丹让给我,我才能赢的。等师傅给你找到了内丹,练成剑胎,一定比我厉害,一定的。”路上的时候,遇到妖怪作乱,被燕赤霞除去,得了一颗内丹。燕赤霞本要顾全义气,先给青鸾,委屈一下小野。青鸾执意不肯,才给了小野。   一声鹰唳回荡在山峦之中,金鹰穿破云幕。众人的目光都被这漂亮的金鹰吸引,议论起来,却见金鹰一个回旋落在青鸾身边,爪上还抓了一个小盒。   小野见青鸾的脸上满是欢喜,急忙打开那盒子,不复方才那静雅的姿态。   青鸾读着许仙的书信,她如今也识得了不少字,微微念叨着读了几遍,脸上的表情越发灵动起来。平台上的同门纷纷围过来,用这样威武的金鹰寄信,还真是稀奇啊!唯有几个年长的围在一起,继续讨论门派建设的事,偶尔也洒过来一眼。   “青师妹,这是什么人写来的啊?”“你们说这鹰有内丹吗?”各种乱七八糟声音和意见,青鸾只是充耳不闻,看完了信将信细细的叠好,对众人一笑道:“是我哥哥寄来的。”脸上的光彩众人都是第一次瞧见。   “好厉害,没想到你还有哥哥。”“这鹰也是他的吗?”青鸾抚着金鹰的翎羽,也都一一回应,活泼了许多。   小野见她兴高采烈的模样,不知为何,心中就有些黯然,想起当日在杭州见到的那年轻人,似乎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却有一种自己学不来的从容。若是青鸾有一天,能为自己露出这样欢喜的表情就好了。   “这盒子里好像还有东西?”有人忽然道,“是什么,快拿出来看看。”   青鸾不由犹豫,虽然许仙嘱咐她最好不要把盒子里的东西给旁人看,但见周围一张张年轻诚恳的容颜,还是把东西从盒子中拿出来,金色的光华耀花了众人的眼睛。   众人哗然,“这,这难道是内丹?”内丹有大有小,小的如芥子米粒,大的如花生莲子,这都是他们平日能见到的,偶尔能有核桃大小的,那都是杀了很危险的妖怪。   青鸾手上那颗内丹,却比核桃还要大的多,闪耀着纯金色的华彩。那几个年长的二代弟子,目光也被牢牢吸住,不禁走过来,眼中满是惊讶之色。其中一个已匆匆去了石洞中,向诸位师叔师伯禀报。   过了一会儿,石洞中的诸人排众而出,见这内丹都是惊讶,燕赤霞皱眉道:“青鸾,这是?”能拥有这样大小内丹的妖怪,就是他也未必对付的了。青鸾立刻奉上内丹与一封书信,恭敬的道:“师傅。”   燕赤霞读罢书信,笑道:“好,却也是你的机缘。”前些日子他要用来给青鸾做剑胎的内丹不过莲子大小,若是那时用了,如今就错过了。   燕赤霞对众人解释道:“青鸾是我一位故人的妹妹,他斩杀了一只为恶之妖,特意将这内丹送来,给她做剑胎。”   众人都将羡慕的眼神投向青鸾,什么叫福源,这就叫福源,若是用这样一颗内丹做剑胎,二代弟子中,恐怕再也无人是她的对手。燕赤霞这故人,怕是不简单!对于这名为青鸾的美丽少女,也不由重新估量。   青鸾受众人瞩目,微微有些脸红,让不少年轻点的弟子看直了眼。不过她当年在画舫上也经历了不少人情世故,很快平静下来,回首望那云山深处,眼中露出淡淡的情思,哥哥,你还好吗?   小野捏了捏拳头,忽然很不想输给杭州那个名为许仙的男人。   而此刻的许仙,已驾了云向太湖飞去,同白素贞相别了这些日子,他心中委实想念的很。好好的新婚蜜月变成两地分居,委实让人觉得郁闷,他倒要看看,是谁坏了他的好事。   白素贞正坐镇太湖,暗自皱眉。这些日子,东海龙族又进攻了几次,虽都被她打退,但对方明显改变了战略。那条亢金龙借着那只宝瓶,肆意杀戮太湖水族,白素贞亦阻止不住。而且觉远尽到了责任,便已回了寒山寺,情势更是不妙。   这时,浮波将军来报,“王上,娘娘,不好了,那只金龙又在叫阵。”白素贞提了追星剑,再去迎战,心中微微有些疲惫,她本就不是好战之人,如今更是在新婚就要与官人分别,心中也有些恼意。 第九十八章 迎还   太湖之上,风波又起。一个身着金甲的俊美男子,立于太湖之中,持了一个古铜瓶,瓶中吐出一道金光,游走湖中,无论何物触上就被绞的粉碎。就是最为勇悍的河豚精——乌狼大王也抵挡不住这精纯无比的金精之气。   一道紫影飞出水面,清叱道:“敖昊,助手。”吐出一股三昧真火,但那金气游走闪避,却不与真火相触,只寻着寻常水族肆意杀戮。   敖昊一边操纵金光,一边笑道:“白素贞,你若将敖璃交出来,随我回东海成婚,这太湖、钱塘,都可归你所有,我帮你奏请天庭,封个水神也是无妨。不然我就将这太湖水族杀个一干二净,看你如何做这水君。”白素贞提剑同他相斗,奈何敖昊却只是闪躲,根本不与她正面相抗,心中亦是无奈,怒道:“这岂是龙族所为?”   敖昊笑道:“能屈能伸,能大能小,随世而移,随时而变,是为龙也。我对那小丫头并无多少兴趣,就是她跟我回去成了婚,也保证不动她一根汗毛。”望望半空中的白绸紫衣的白素贞,绝美之姿容是他平生所未见。此刻玉面含煞,却另有一番美态,这些日子同她争斗了几次,竟然有些敌不过她,意动道:“你同我都归二十八星,算得上门当户对,你若跟随我回东海,来日我为天下水神之首,亦少不了你一半尊荣。”   这时天边黄云飞来,自然逃不过他们的眼睛。白素贞惊喜道:“官人。”却立刻自觉失言。   敖昊剑眉一拧,没想到她竟已是有夫之妇,古铜瓶中立刻飞出一股金气,化作无数刀枪剑戟向许仙击去。白素贞大惊失色,就是金身在这金气之下也支撑不了多少时间,若被击中,连魂魄也会被搅碎。飞身想去救援,却哪里来得及。眼看那无数刀枪剑戟击中许仙,白素贞只觉得心口一痛,脸色变得煞白。   敖昊随意的如拍死了个苍蝇一般,道:“我没许多在意,方才说的话还是算数,你若……”他却忽然止住,只觉得古铜瓶中的金灵之气不断的倾泻而出,变作刀剑,没想到那看起来道行低微的“苍蝇”,竟然能支持如此多的时间,不禁更加催动古铜瓶,定要杀之而后快。   许仙驾云,用了天眼通远远就见湖面上的争斗,正要去相助,却见无数金刀、金枪、金剑、金戟潮水般涌来。许仙不惊反喜,驾云就迎了上去。   神魂中金星闪着金光,这些日子他将从金钹中得来的金灵之气完全容纳了,金星越发的凝练闪耀,相对应的,噬金术的威力也越发的增强起来,只是再也找不到金钹那样好的食量,没想到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来,心中如何不喜。   然而这古铜瓶中喷薄的金灵之气太过凶猛,许仙只得先用金灵之气架起一面盾牌,一面抵挡一面的吞噬,耳中只听轰鸣的“乒乓”声,仿佛暴雨打在他的“伞”上,几乎有种支撑不住的感觉,被推着不断地向后。   但随着噬金术的不断作用,许仙却觉得渐渐轻松起来。只因那些刀枪剑戟都是直接用金灵之气凝聚,不像金钹那样具有实体,一到许仙身前就有大部分被化为金气,不然许仙也不敢如此。   金盾的消耗的还是体内的金灵之力,但金灵之力又不断的被补充,反正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任凭敖昊如何催动铜瓶也无法攻破,而那空中弥散的金色雾气,终归还是要被吸进许仙的体内,不一会儿的功夫,金星的光芒就覆及了一小片神魂,只要覆及全部神魂,就能达到亮星了。   白素贞赶过来,察觉到许仙此刻的状态,才放下心来。金星在噬金术源源不断的滋养之中,吸力越发强悍,金色的兵刃还在数尺之外,有的就被直接化作了金色的雾气,吸纳进去。本该修炼速度最慢的金星,此刻进步速度快的惊人。   敖昊终于也察觉了不对,这古铜瓶平日放出的兵刃,哪怕被挡住甚至打碎,也能在重新收回来,哪像今日这般有去无回。连忙封上古铜瓶,感觉瓶上的光芒都黯淡了许多,辛苦积攒的金灵之气消耗了大半,怕是半年之内都无法再使用,再看那敌人却是龙精虎猛,而冰山玉女般的白素贞,正满脸柔情的看着那人,任由他一直手揽在她娇柔的腰际。   敖昊心中又妒又恨,恨不得上去撕碎了他,但碍于白素贞在侧,只得收兵作罢。   白素贞与许仙小别胜新婚,携手一同来到一座小岛之上,“官人,你怎么来了?”   许仙正上下打量着她,还是别时那一身紫衣,却还是一尘不染,绝美的容颜上惊喜散去,大大的眼眸中却带着脉脉温情,心中仿佛还是初逢一般惊喜,却已在她的眉宇之间,亲手刻下一道风韵,道:“娘子,你不来杭州,为夫我就只能来苏州了。”一看四下无人,对白素贞道:“能抱抱吗?”   白素贞失笑,道:“你要抱便抱,不知道的听了,还以为我们不是夫妻。”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下来,二人结为夫妻后,相聚却还不足一日,这番别离之苦也唯有各自得知。   许仙将她搂在怀里,感受着她窈窕温软的娇躯,心中却很是宁静。“你老是不回来,我过了年就要去京城,难不成娶了你反而见的少了吗?这些日子,我干脆也在这里住下,天天能同你相见。”   白素贞聆听着他的心跳,轻轻道:“你击破了亢金龙的宝瓶,我猜他短期之内不会再来了。”   许仙讶然道:“亢金龙?二十八星宿也可随便入世吗?”   白素贞道:“如今星宫的管束确实大不如以前,但他为龙族争夺水脉,也不算入世。”   许仙低头望着她白皙如玉的脸颊,长长的睫毛投下一层翳影,一点香唇红润可爱,不禁问道:“娘子,可以亲一下吗?”   白素贞不禁笑道:“官人,以后你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了,不用同我商量,只是,愿君怜惜。而且,而且妾身也想要你亲呢。”一层淡淡的红晕就浮了起来。   许仙心中一喜,不再犹豫,一番品吻之后,笑道:“我现在只等天黑,我想做的还多着。”   白素贞自然知道他想做什么,也只是红着脸柔柔的“恩”了一声。   “许仙,你来了。”忽的传来敖璃惊喜的声音。白素贞连忙推开许仙,整整衣裙,怕教坏了小孩子。许仙也很是无奈,为什么总有小孩子来坏他的好事呢?再见敖璃,却忽然觉得无法再将她完全的当成孩子了。   这些日子不见,敖璃似乎又长高了一点,穿着一身贴身的鳞甲,身姿亦有了几分曲线,似乎是随时准备战斗的样子,散碎的长发向后束成一个高高马尾,简练中带着英武。唯有那一双眸子,明澈如初。蹦跳着走过来扯住许仙的衣袖说话,高马尾晃动不止。   但当许仙第三次玩她的高马尾的时候,敖璃终于暴走,身上英武之气全失,张牙舞爪的道:“你再敢碰一下,我……”许仙握住光滑的马尾辫缕一缕,道:“哇,好滑啊!”斜眼瞥着敖璃,你能那我怎么样?   “啊啊啊啊,我要吃了你。”白素贞使劲将她搂在怀里,敖璃挣扎着相许仙挥拳踢腿,白素贞无奈的望着她那喜欢欺负小女孩的无良官人。   敖璃终于平静下来,满脸委屈的道:“白姐姐,你一嫁给这个大色狼,就开始偏帮他,不疼璃儿了。”眼角几乎要有泪珠滚动了。   白素贞不知如何作答,嗔了许仙一眼,看你做的好事。许仙连忙安慰敖璃,一边伸出手想要摸摸她的脸颊。   “咔”   许仙望着白素贞,道:“这总不怪我吧!死丫头,你给我松口,信不信我揍你。”   白素贞好不容易将他们分开,一起坐在柔软的草地上,许仙与敖璃抱着手臂,相视一眼就“哼”的别过头去。让白素贞看的好笑不已。   这时,那只绿头鸭忽然来报,那亢金龙已经退回长江去了。许仙对白素贞道:“娘子,我们回杭州吧!”白素贞应了一声,见敖璃的小脸上有些黯然,笑道:“璃儿,太湖的水气你也吸收完毕了,回西湖跟我们一起过年吧!”敖璃在这些日子完全掌握了太湖,以后就算不在太湖之中,只要在相连的水域,也可聚集灵力了。   敖璃甜甜的应道:“好。”   是夜,三人回到杭州王府,敖璃拖着白素贞的手硬要和她一起睡,白素贞也怕许仙痴缠,就应了她,但心中未尝没有一丝期待与疑惑。   许仙就只能看她们一大一小,走进房中,房门关闭时,敖璃回过头来向许仙露出一个胜利的笑容。云嫣还要继续加紧时间修炼,小青如今当然是不可能的,而离着和小倩越好的日子还有些时日。   许仙忽然发现,有许多红颜知己的自己,今晚还是得独守空房。不过,或许是该把主星的力量,从月灵之力换做日灵之力了,准备对应天劫了。 第九十九章 玩火   路上许仙就天劫一事同白素贞商量了一番,白素贞夸赞他做的对,天劫之前还需要许多准备,而她交给许仙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将主星的力量重新转化回来。从本质上来讲,日灵之力的力量还是要胜过月灵之力的。   待到中午时分,许仙立于屋脊之上,能远远的看到杭州许多景物,一排排的青灰色屋脊,波光荡漾的西湖,远处被枫叶染红的远山。然而他只扫视了一眼,就抬起头往头上望去。   天上一轮白晃晃的日头,在这秋末散发着最后的威严,给人几分温暖的感觉。这只是凡人所感,在许仙的感应之中,天地之间的日灵之力已经密集到了极致。虽不及夏日,却也绝不微弱。任何人若敢汲取此刻的太阳之力,怕是唯有死路一条。   然而对许仙来说,却是别无他法,若是不能取这正午最强之力,才能压过主星中的月灵之力。虽然有些凶险,但他掌握日灵之力也有十来年时间,应当能够控制,于是,就敞开了胸怀。   空气中的金白色的日灵之力,忽的跃动起来,仿佛找到了归宿一般,涌向屋脊之上的许仙。神魂中由月灵之力做主导的银色主星,无数金色的光粒纷纷投入其中。然而却迅速的被转化,融入那片月海之中。   许仙只觉得浑身燥热,心中却知吸纳的程度还不够,便再一次增加了吸纳之力,金色的光粒汇聚成河流。日灵之力在许仙的周身凝聚成肉眼可见的金色光弧,不断的投入他的躯体。身体的温度达到了一个危险的高度,若非修过肉身,现在怕已是支持不住。   白素贞站在院中,远远望着,随时准备救援。小青、云嫣、敖璃都是凝神观看。   然而就是如此,神魂中的主星也拼命的吞食同化着日灵之力,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主星就涨大了不少,似乎也有些消化不良的问题。   许仙暗一咬牙,周身的金色光弧更加密集起来,结成一层薄薄的金茧,虽远不及许仙当日用月灵之力结成银茧的厚度,但危险性却还要胜过十倍。月灵之力的寒气最多将人冻住,还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而此刻太阳之火一旦在许仙身上烧起来,就再没有挽回的余地。   许仙不得不再一次用了功德玉牌,当清的如水一般流入他的身躯之中,身体的热度陡然一降。许仙就放下心来,再一次加大的吸纳的力度,金茧立刻厚实了许多。   忽然,火焰自许仙身上升腾而起,众女的心都抽到了极致,难道是没控制住太阳真火?   白素贞就要去救,却又止住了脚步,对身边担忧的三女,道:“无妨,只是衣服。”她们这才松了一口气。   许仙身上的衣物瞬间燃烧成灰烬,露出坚实壮硕的身躯,宛如涂上了一层金漆。赤身裸体,火焰升腾,长发乱舞,这一刻他便如传说中的火焰魔神祝融。散发着要与天地争锋的狂野气势。   神魂中的银色主星,慢慢开始变幻了颜色。   终于,光茧开始淡薄起来,渐渐显露出许仙的形状。院中诸女都松了口气,小青忽然脸色一红,躲了出去。敖璃瞪大了眼睛仔细瞧去,却被白素贞捂住了眼睛,自己瞧了一眼也红着脸瞧不下去,干脆闭上了眼,眼不见心不烦。云嫣抿了抿红唇,眸中现出担忧之色。   许仙内视着神魂,主星重新变作了金色的太阳,闪耀着耀眼的光彩,大小却大了一倍,主宰着整个神魂,真正有了几分太阳的威严。然而他忽然发觉,在这一转一化,神魂又强大了不少,这就意味着,他离天劫又进了一步,相差已经是不远。   不禁暗自庆幸,他只想着把金星达到亮星的程度就该引发天劫,却忘了从本质上,还是依照神魂的强弱,若是刚才在那种状态不小心引发了天劫,那真是只有死路一条了。当许仙收回心神,立刻发觉身体上充满了爆炸般的力量,当初月灵之力洗练了他整个身躯,如今日灵之力也给他的身体带来了许多的改变。   然而此刻最大的改变却是——许仙低头,额,似乎变大了,还是一柱擎天。许仙老脸一红,连忙从房顶跳下,云嫣已经为他准备好了衣物,让他穿上,忍不住用玉手去碰了碰那物事,却觉得有些烫手,忽见许仙瞪大一双虎目,正直勾勾的望着自己,目中金光闪现,似乎有一团火焰。禁不住退后了一步,心里有些害怕。   许仙方才就觉得身体中的阳气与火气淤积至极,被云嫣一碰,仿佛被点燃了引信一般,恨不得将面前这凹凸有致的女子按在地上,大战一场。闭上眼睛终平静一下心神才将衣物穿上。这时一只素手握住他的手腕,一股清凉之意融入身体,欲念才消减下来。反握着素手的主人,道:“娘子,今晚陪我吧。”   白素贞红着脸,微笑着点了点头,不顾怀中敖璃的抗议与云嫣打趣的眼神。   许仙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净整齐的牙齿,气质中多了一股阳光的味道,身上更是充满了阳刚之气,举手投足之间便有了动人的魅力。然而当许仙一看功德玉牌,却也难免拉下了脸,就这么一会儿功夫,竟然耗去了一百多万的功德,然而他身体的强度虽然增加了不少,但也不该如此耗费才是啊!   白素贞看穿了他的想法,不禁笑道:“官人,你直接操纵日灵之力试试?”   “直接?”   “不用神魂。”   许仙讶然,能量的操纵必须要靠神魂,如果不靠神魂的话,他心念一动,却立刻看到自己的手心升起一团金色的火焰。这,这是直接用肉身来操纵能量。当许仙动用太阳主星的时候,这团火焰猛地升腾起来,足有数米之高。   这就是龙族之法的追求之一,将“身”与“神”彻底的统一,互相之间不再相互干扰,相互拖累,而是凝成一个完美的一体。   白素贞微笑道:“我也是近来才体会到,官人你能用这样的法子实现这一点,当真是福源深厚。灵肉一体的好处,现在还显现不出来,但到了渡天劫之时,就能多上几分把握。”   许仙笑道:“那就好,对了,娘子,我还有一桩事要同你商量呢!”却是关于“用辅人格汲取全部东岳大帝记忆”的事。   白素贞听了有些担忧,道:“心性关乎一个人的根本……”许仙若真的被改变成了另一个人,或者神。那就不再是她原本所钟爱的那人。   许仙笑道:“放心吧,若有不对,我会及时抽身的。”刚刚的成功,让他自信满满。   夜间,房中的大床上,许仙躺在白素贞丰润的大腿上,想要借着白素贞的力量再一次入到东岳大帝的记忆之中。比之上一次躺在她怀里的谨小慎微,只是这一次许仙就随便了许多,干脆将一只搂在她的腰肢上,另一只手则轻轻抚摸着她具有完美曲线的玉腿。尽情嗅着她身上淡雅的芬芳。   白素贞被他闹的身体发热,敲了敲他的脑门,“官人,真的不要我陪你入梦吗?”按说起来,她的初吻还是在第一次入梦时,失给了他。   许仙道:“不用了,这次我一个人就行。”笑道:“梦中那虚渺的感觉,怎及得上娘子如今的味道呢?等一下为夫可要细细品尝才好。”   白素贞红着脸不理他的调笑,安心施法。双手扯出几缕白光,但在了许仙的太阳穴上。许仙立刻就沉入了无尽的记忆海洋之中。黑暗的梦境中透过一个窗口,许仙知道,那里面就是东岳大帝一生的记忆。   东岳大帝的记忆浩渺无边,繁复无比。许仙也不敢轻易涉足其中,怕被同化。而像是个垂钓者,将辅人格投入其中,加以浸染。这用二十万功德做出的辅人格,本来已经浸满了东岳大帝的记忆,为了能够接受更多的记忆,许仙又用了三十万功德,予以增强。   但在投入记忆之海的一瞬间,许仙立刻就发觉,辅人格再一次被浸满。于是许仙不得不再一次投入更多的功德。投入功德,吸收记忆;再投入,再吸收;就这么重复着这样的工作,没过多久,就已消耗了百万功德,再加上这些日子为了强化肉身的消耗,本来的六百万功德,就已消耗了一大半去,只剩下二百多万。   许仙不禁苦笑,他的功德一向是来的快,去的更快。当许仙感觉已经用辅人格完全接受了这些记忆之后,便要将那辅人格从东岳大帝的记忆之海中捞出,在那一瞬间,属于这一世记忆的那扇窗口,猛的破碎开来,吞没了整个心灵直接,“垂钓”的许仙昏厥过去。   当许仙从梦境中醒来的时间,望到一双温柔的眼眸,眸中满是关切,却毫不犹豫的坐直了身子,左右打量了一番,才对白素贞淡淡的道:“今生,你就是朕的妻子吗?” 第一百章 血红   容貌未变,声音未变,面前的“许仙”却莫名给白素贞一种莫名的压力,她望着“许仙”那双眸子,两点黑色的眸子仿佛两个深渊,充满了深不可测的味道。这深渊之中,再也没有她所熟悉的迷恋、热情、尊重乃至令人心慌的欲望,而今剩下的,唯有死寂。   是的,那双眸子正象征着死的威严。   白素贞一个闪身退到床内,有些不敢置信的道:“东岳大帝!”   “没想到世上还有人记得我的名号。”“许仙”嘴角勾起一丝微笑,但那笑容中却无半分笑意,反而更有几分君威难测的感觉,他的智慧已经让他大概猜到如今的处境,却还有些不解。   白素贞心中忧急,大声叱问道:“许仙呢,许仙怎么样了?”   “许仙”思索着,“许仙?我今世的名字吗?为什么,朕,还会存在呢?”摇头似是不解,起身下床。   白素贞大急,后悔方才没有陪着许仙入梦,眼见“许仙”向门外走去,两条云袖挥出,缠向许仙,只要将他制住,她就可入到他梦中去,想办法把原本那个许仙找回来,就是有诸多危险也顾不得了。   “许仙”侧首,眉头微皱,神魂中的金星一闪,衣袖向后一挥,挥出一层金障挡住云袖,借力撞破了门户,向外飞去。心中淡淡道:“星宿海吗?还有佛门法术,茅家兄弟的雷法,咦,还有古龙族的巫术。”转瞬之间就将身体的状况了解了个一清二楚,出门前伸手一招,挂在墙上的追星剑落在手中。   白素贞见云袖无用,飞身去抓他,他却似乎早有预料,一个转折纵身向天外飞去,白素贞也只碰到一片衣角。白素贞化作一道白光,“许仙”飞行速度,却是不及她,刚飞出云层就被白素贞追及。许仙转过身来,冷冷道:“你待要如何?”   白素贞寒声道:“把他还给我。”天空之中,二人对峙,然而面对比自己强的多的白素贞,“许仙”的眼中却唯有深沉。   府中其他人听到了动静连忙出来,向天空望去,面面相觑。敖璃伸了个懒腰道:“怎么啦?”   云嫣呐呐道:“大概是吵架了吧!”却连她自己都不信。   小青已经向天空中的二人追去。敖璃也立刻跟上。云嫣刚开始修炼,哪会飞行,就只能眼巴巴看着,嘟囔道:“吵完架还要打架吗?这下夫君岂不是被欺负死了。”她对白素贞与许仙的实力对比,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然而云海上的白素贞此刻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无法轻易的捉住面前这“许仙”。许仙的道行远不及自己,差着地仙和人仙的鸿沟。无论速度,法力还是旁的什么,都可完全压制住“许仙”,更别说她得了一整块那“许仙”口中所说的“龙族巫术”,连肉身也强许仙无数倍。   但她每一次攻击,对方似乎都能提前料到,轻描淡写的施法,打消她全部的招数。不过这也是白素贞怕伤到许仙,不敢全力出手的缘故。小青于敖璃这时候飞身上来,到白素贞的身边,问道:“姐姐,怎么啦?”   白素贞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只是道:“帮我捉住她。”只要再触碰到他,或许,就可唤醒他原本的意识。   小青于敖璃见白素贞面目肃然,也消去了玩闹之心,同“许仙”对峙。   对手增加却没让“许仙”有丝毫的畏惧,深黑色的眸子仿佛比这夜空还要深邃,声道:“今世念在我等渊源甚深,才未下重手。速速退去,不然休怪朕无情。”神魂中太阳星一闪,大片的太阳真火照亮了起伏无尽的云海,煊赫而威严。   白素贞对这太阳真火也不由小心应对,忽然惊道:“物化?!”眼见那金色的火焰并不烧来,反而在半空中凝聚成无数金色的利箭,密布在“许仙”的身边,向无数金色的小星星,仿若无数勇猛的兵士等待王者的命令。   小青于敖璃亦感到了危险,向白素贞靠拢,问道:“姐姐,许仙这是怎么啦?”   白素贞道:“小心,他现在很危险,尽量帮我捉住他。”将纯粹的能量物化,需要非常高的操纵力,就是把容易凝聚的金灵之力物化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往往还要借助法宝。更别说将这狂暴太阳之力了,而且还一次性凝聚出这么多金箭。   如今的“许仙”,将自己的施法能力发挥到了极致,不,应该说高于许仙所能有的水准。同样一把剑,掌握在孩子手里不过是玩具,掌握在普通人手里,就是工具。只有掌握在习武之人手中才是武器。而这把剑如今被掌握在绝世剑客手中,那就是传说中,无坚不摧的“神器”。   “许仙”立于这天穹与云海之间,仿佛就是这方世界的主宰,看她们没有退去的意思,他亦无半分犹豫,信手一挥,万箭齐发充斥天际。顺我者生,逆我者死,属于王者的冷酷与决绝。   箭雨袭来,白素贞将小请敖璃挡在身后,云袖挥起挡住连绵不绝的箭雨。箭雨落入氤氲之气中,迅速被消解。然而每一只金箭都绽放出一点金色的火花,让白素贞大感吃力。好在彼此的道行差距巨大,方能抵挡。   “许仙”道:“还算有点道行。”右手虚空向上一抓,神魂中的水星暗着某种奇妙的韵律闪烁着,天地间的水灵之力迅速被同化。   白素贞三人脚下的云海中,忽然伸出一只宽达十丈的云手,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抓向三人。   敖璃二话不说迎着那巨手而去,默默持咒,所到之处云手就溃散成最平常的云气。然而这时从旁边的云海中忽然伸出另一只巨手,抓向敖璃,敖璃化解不及,就要被捉住。青影掠过带着敖璃避过了这一击。二女不敢置信的望着半空中的许仙,想不要这样的招数竟然是他所发出。几招之间,凭着恐怖的施法能力,竟然压的她们没有还手之力。   “许仙”一击不中,脸上没有半点沮丧,亦不乘胜追击,就那么垂手立在半空之中,慢慢的拔出了腰间的追星剑。   他要近战!三女脑海中同时出现这个念头,白色的剑光已经刺破苍穹,迫在眉睫。   白素贞一舞衣袖,挥出一把雄黄剑,以剑对剑。“铛”的一声清明,却是由无数次剑锋相对交鸣而成,转瞬之间二人已对过了百招。   白素贞微送口气,近战总算还没有变得太强,这样近的距离他施法也来不及。眼见小青于敖璃已经各自持了兵器迎上,白素贞已觉胜券在握。   如今的“许仙”施法,靠的是凝聚能量,加强施法效率,以及用特殊的方法引动整个天地之力,能力自然数倍。而在近战之中,主要还是依靠本身的身体素质,在这一点上,拥有千年修为的白素贞具有压倒性的优势。就算剑法高明了无数倍,也无法简单的挽回这种优势。   果然,一个交接之间,“许仙”的金身已经闪动了三次,分别被三女各击中一次,凭借她们的巨力,就是如今的“许仙”也绝支撑不了多久。“许仙”漆黑的眸子中,却依旧如深渊,看不见任何波澜。   星空云海,四人斗做一团。忽然银光一闪,小青于敖璃都滞了一滞,白素贞虽没受到多大的影响,也感觉气息有一瞬间的中断。   摄魂镜!   然而这就足够了,足够“许仙”在围攻之中,有一个喘息之机。然而他并不趁机拉开距离施法,也不趁着小青于敖璃呆滞的状态攻击她们,他的目标一直只有白素贞而已。   当摄魂镜第五次闪亮的时候,白素贞终于明白,“许仙”在借着她们试招,熟悉这具身体。每一次用摄魂镜的空隙越来越长,也就意味着,“许仙”能够支撑的时间越来越长,他在慢慢掌握这具身体的全部能力。   真火,灵符,各种见过没见过的术法,在“许仙”手中信手拈来,一点点挽回劣势,再凭着追星剑的威力。虽然还是无法再她们的联手中占到上风,却让白素贞感觉眼前这个男人在一点点脱离她的控制。   但她不能放弃,她感觉自己一旦放手,这男人就要飞到她再也够不着的天际。她想要把这个男人重新揽回怀中,再听他叫一次自己,娘子。希望看到他温柔的眼神,希望听到他的甜言蜜语。   “许仙”又用了一次“摄魂”,摄魂镜上的光芒已经完全黯淡下去,他却也不再纠缠,而是趁机退去。用冷漠威严的声音道:“够了。”该掌握的他都已经掌握了,这她们不对他下杀手,出于王者的尊严,他亦无法如此,是该结束了。   白素贞却似看到了希望一般,“把他还给我!”。人剑合一,刺向许仙。   许仙一皱眉,还出一剑,直指她的心房,然而他的瞳孔骤然紧缩,她竟然不避,竟是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他眼中一寒,避无可避,身形交接。   雄黄剑飘摇着落进云海,白素贞握住许仙持剑的手,一手闪耀着白光抚摸着他的脸颊,轻轻的唤道:“官人。”血液瞬间染红了她的紫衣,她的眸中却满是欣慰与眷恋。 第六卷 伊人倚红妆 第一章 雪白   许仙其实并未完全失去意识,在浑浑噩噩中,感受着外在发生的一切,只是仿佛隔了一层透明隔膜。举手,投足,施法,言语都是由自己的亲手完成。却又感觉不像是自己所为。灵魂,肉体都没有改变,却是以一种全新的行为模式在行动,一种失去控制却又尽在掌握的错觉。   仿佛电影屏幕上慢放的镜头,她扑过来,她放开剑,她握住自己的手,她轻唤自己。然后一切轰然倒塌,透明的隔膜被轻易刺破。   追星剑落入云海。   许仙抱着她,怀中的她安静的闭着双眸,脸色有些苍白,宛如睡着了一般。他颤抖着,不能置信望着手上殷红的血。感觉整个天地都在旋转,云海与星空之间模糊了界限。自己的世界在不停的下坠,坠入无尽的深渊之中。   小青登时红了眼睛“许仙,你混蛋!”就要扑过来,却被反应过来敖璃死死抱住。便见二人相拥着,宛如折翼的鸟,自天空坠落。   在黑暗冰冷的云海之中,许仙神智恍惚,心丧若死,我,做了什么?   ……   云嫣背着手来回踱步,不时望着黑暗的夜空。忽然一道银光落下,正插在院中颤动着。云嫣吓了一跳,连忙闪到一边,紧接着是另一把,雪亮的剑身上却带着一抹殷红。   云嫣仰起头,忽觉一点冰凉的晶莹在她鼻尖融化,她伸出手,微楞道:“下雪了?”   或许是被云层之上的战斗所激荡,今年的初雪,来的格外的早。   玄机观,鱼玄机正盘腿坐在蒲团上闭目打坐,忽然,笋儿欢喜着跑进来,道:“师傅,下雪了,下雪了。”鱼玄机颦了颦眉,玉指一掐,却无从算起。   又是跟他有关吗?   ……   穿透厚厚的云海,天地之间,正飘扬着雪花,浩浩汤汤,纷纷落下。轻盈宛如怀中她的身躯,旋转着投向大地。   许仙慢慢的闭上眼睛。   忽然,白素贞颤动着睫毛,睁开明亮的双眸。一个旋身,抱着许仙,轻盈的落在地面上。一皱眉头,协间传来一阵疼痛。但好在并非要害,方才长剑争锋的那一刻,他还是偏开了剑锋,只是追星剑的剑芒太过凌厉,还是擦伤了她。   白素贞顾不得这点痛楚,怜惜的抚着他的脸颊,呼唤道:“官人,官人。”却见许仙闭着眼睛,紧皱着眉头,似乎陷入痛苦的梦魇之中。不再犹豫,立刻将手覆在他的额头上。   梦中是一片洁白的世界,大雪安静的落下,许仙只觉遍体寒彻,跪在地上,不禁颤抖着。   身穿玄色帝王服的男人立在大雪之中,淡淡的道:“自责吗?”   许仙猛地仰起头,目光中满是血丝与怒火,向着面前的男人猛扑过去。男人负手而立,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在许仙的拳头快要触到男人一瞬间,穿透过去,跌倒在雪地上,扬起大篷的雪花。   许仙道:“你?”   东岳大帝道:“如果那么自责,就交给我吧!”这一次,他没有用“朕”来自称。   “官人。”一阵极轻微的声音落入这个世界,却如同针掉落在安静。白素贞在大雪之中,遍寻不到他在何处?他不想面对自己吗?   白色的长袍委泻于地,黑色的玄衣挺直笔立。许仙道:“都是你,是你用剑伤了她。”   东岳大帝颔首道:“是我。”   许仙道:“是你将我引来这个世界?”   东岳大帝道:“是我。”   “是你设计了这一切。”   “是我。”   ……   许仙每一次质问,东岳大帝都颔首应是。   在不知不觉间,许仙的白衣上渐渐染上了一层墨色,随着每一声应是,墨色就蔓的越多。许仙无法自已的说下去。   “是你编成了医书。”   “是你考中的举人。”   “是你爱上了白素贞。”   东岳大帝正要颔首应是,许仙忽然站直了身子,“不,不是的。是我,是我才对。”急速的呼吸着,差点被他耍了。   东岳大帝却道:“是啊,是我。”   许仙激烈的摆手道:“不,不是你,是许仙。”   东岳大帝道:“我就是许仙。”   许仙一愣神,道:“你是东岳大帝,不,东岳大帝早就不存在了,你不过是他的幻影而已。”   所谓记忆者,不过是幻影而已,仿佛镜中倒影出的镜像,对镜之人已经离去,那镜像却还不肯消散。还在一遍一遍的回放着曾经,但早已失去了依托之物,变作虚幻。时间之水,决不会为任何人停留,从投入轮回的那一刻,前情往事,皆已成空。   一个亡者的记忆除了扭曲生者的意志,还有什么意义呢?   东岳大帝冷酷的唇角也勾起一丝微笑道:“终于明白了吗?那是谁,刺伤了她呢?”   许仙颓然的低下头,道:“是我。”当他承认这一点的时候,身上的墨色就全部消散无踪。   东岳大帝闭上眼睛,轻声的叹道:“我也不过是幻影。”这一声叹仿佛带着言说不尽的沧桑。东岳大帝早已不存于这世上,亦不可能复活,此刻的他亦不过是用记忆与功德制,在偶然之间造出的一个幻影而已,倒影出所有曾经,甚至有那一瞬间,以为自己还存在,然后就立刻明白了、醒悟了,那名为真相的东西。   幻影、幻影、幻影……   叹息声在天地之间滚滚回荡,东岳大帝的身躯渐渐变得虚幻起来,“许仙,别忘了,这是你的人生,无论成败得失都是你的,依照你的意志去行事吧,或许,能够走到我所不能走到之处,实现我的愿望。”说完这番话就消弭在天地之间。   如果他保留着对于存在的执念的话,或许会与如今许仙有争执。但一个天仙的记忆令他唯有透明的彻悟,一段记忆就像一个答案,无论对错都无从更改。真实的消失或许比虚无的存在更有价值。   许仙四下寻找他,却只看到一片茫然,呼喊道:“告诉我,你的愿望到底是什么?我的存在又是什么?你给我说清楚。”然而却再也没有回音,许仙知道自己错了,选择放弃悠远的生命,而投入轮回的他,所为的绝不是一次重生,那他想要实现的所谓愿望,到底是什么呢?   许仙转身,忽然就看到了她的身影。白素贞身形一凝,上前将他紧拥在怀里。   许仙道:“对不起,是我太想变强。”明明是想要保护你的。   白素贞安慰的拍着他的脊背,道:“没关系的,不怪你。”目光中满是失而复得的喜悦,而无半分的责怪之意。   院落中,白素贞拥着许仙宛如雕塑,小青、敖璃、云嫣默默等候着,只有雪花簌簌而下,不一会儿就在他们的身上已经落下了薄薄的一层,而后身体一动就纷纷坠下。他们同时张开了双眼,看到了彼此,如同梦中的一样。   许仙拿手轻抚她的协间,却只触到细腻的肌肤,伤口已经愈合了,松了口气。衣衫上殷红的血痕还是让他触目惊心,若是再偏一寸,就要留下终生的遗憾。   小青立刻上来声讨许仙,问这是怎么回事?云嫣和敖璃也是懵懂。   白素贞将许仙扶起,道:“时辰不早了,你们先去睡吧,等到明天官人会解释的。”   小青瞪大了眼睛道:“姐姐,你太护着他了,刚才他差点杀了你啊!”   白素贞颦眉道:“小青,不要胡说,官人只是一时无法自控……”   “不,娘子,小青说的对,今晚都是我的错。我低估了东岳大帝记忆的影响,后面战斗时也并非完全没有意识,只是没有把持住,险些铸成大错。”   “官人,是我应该陪你入梦才是,那样就不会如此了。如今只要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小青看看他们,一跺脚,冷哼一声走掉了。云嫣拉着呆呆的敖璃离去。   雪地上只留下他们二人,一起回到房中,白素贞施法修补门户,回身来到床边,见许仙还有些发呆。拉着他的手道:“官人,别想了。”   许仙回过神,望着她的容颜,强笑道:“我还是有些后怕,唔。”白素贞用红唇封住了他的话,香舌有些笨拙的探进他的口中,似是安慰,似是挑逗。她的心中何尝不是在后怕呢?   唇分之后,她有些羞涩的道:“官人,为我更衣吧!”   许仙将她放倒在床上,为她除去身上的衣衫,黑暗之中仿若雪白的羔羊。细细爱抚着她身体的每一处,想要确定她还真实的存在于自己的怀抱之中。白素贞只来得及在周围布下一层无形的壁障,就开始发出细细的娇吟。   这一夜,许仙激烈的占有着她,她亦温顺的回应。他们都热切的感受着彼此的存在,想要将对方揉进自己的身体之中。   院中,长剑还插在地上。追星剑上那一抹淡淡的血痕,在风雪中冻结,在小雪初晴之时,随着雪水慢慢流淌下来。   一只大手拔出明亮如雪的追星剑放在眼前,映出一双黑色透明的双眸。如果这是你的选择的话,那我的存在又是什么呢?   穿越,这个世上真的有人能让一个灵魂穿破时空的界限吗?假若真的有的话,那两个世界为何又有如此多的不同呢? 第二章 世子   初雪过后,天气陡然之间寒了下来。   许仙经历了前日的惊险,于修行一途更加小心翼翼起来,本来对于将临的“天劫”还有一丝小视之心,如今也全部收敛了,拿出全副心神来应对。这所有修行者都要面对的天地大劫,任何人都帮不上忙,唯有靠自己的实力渡过。若是败了,十有八九都是神魂俱散。这是任何人都无法承担的代价。所以许仙已经决定将天劫的时间尽量往后压一压。   许仙的道行进步太快,实力的急速提升总让他有些飘飘然的感觉,忽略了许多细微之处,这些日子在白素贞的帮助之下,查遗补漏。倒让他想起前世高考前所做的准备。而且那日东岳大帝战斗时的情景,他是亲身经历,更加体会到了,自己对于本身力量掌控的不足。但无论如何,也难以达到东岳大帝的那种程度。   前日,他又尝试了一次辅人格,不过是让白素贞先将他团团绑定,绝对挣脱不开,才开始尝试的。但尝试的结果,让许仙即放下心来,又有些失望。同那夜开启辅人格时的情形没多大区别,却已经能够完全被他所控制。   自从梦中,那伟岸的影子消失之后,辅人格似乎就完全失去了本身的意识,而变成由全部东岳大帝记忆组成的一种程序,能够暂时代替许仙的主人格进行工作,但是绝不会违背主人格的意志。硬要说起来,就像是所谓的“人工智能”一样的东西。   许仙知道,这样就失去了对话的可能,若是想了解当年的种种,唯有当自己变得足够强时,再接受东岳大帝的记忆。但无可否认,开启东岳大帝模式的自己,实在是很强。那种对大局的把握,对能量的控制,都是他望尘莫及的。但许仙并不想依赖这种模式,而是在这个时候,学习对于能量的控制,无疑,他有了最好的老师。   而最令许仙的欣喜的,无疑是过上了正常的生活,白素贞操持家务,许仙在云嫣的指导下读书作文,以期来年可得金榜题名。   这夜晚间,许仙正欲同白素贞登塌入眠,门外却有小鬼来邀,说要请许仙到城隍庙去赴宴。白素贞早被他缠的承受不住,此刻连忙道:“你快去赴宴吧,我正要今晚打坐修炼。”因为许仙的缘故,她已经好多日子晚上没有修炼了。   许仙笑道:“我们每晚不都有在修炼吗?”   许仙的身体自然是龙精虎猛,如今童子之身一破,更是食髓知味。让白素贞也有些支应不住的感觉。云雨之间气息交感,对彼此都有些好处。敖乾所言双修,果然不虚。   白素贞羞红了脸道:“那怎么能一样,你快去吧,我为你护法。”绝美的面容更见娇艳。许仙笑着在她唇上轻轻一吻,“为夫去也。”便出窍随那小鬼往城隍庙中去了。   路上许仙问这红面鬼,“不知所为何事?”   红面鬼叹道:“还是为了小人,不小心触犯了一位阴司的大人物,定要将小人拘了去。多亏我家大人从中调解,此番就是宴请那位大人物。”提起那位大人物,红面鬼狰狞的鬼面上也显出几分委屈恐惧之意。   许仙心道,原来是请我做陪客。但他与城隍赵文会,乃至自己的便宜岳父申屠丈都是关系不浅,自然不会有旁的心思。   来到城隍庙前,却见一辆华车,周边守着许多披甲带戈的阴兵护卫。往城隍庙中行去,亦有许多兵士把守,一见许仙到来,都是嗔目而时。这番威势,就是那红面鬼也打了个哆嗦。许仙却笑着回视过去,众鬼兵只觉他目中金光一闪,不自觉的低下头去。唯有一个鬼将硬是不低头,上前来问话。红面鬼连忙上去应对,才敞开了一条道路。   许仙暗道,这番来的大概真的是冥府的大人物,这些阴兵的修为都是不差,远非当初在仇王府所见的那些阴兵所能比。而这鬼将,就是申屠丈怕也胜不过。   鬼将心中更是诧异,面前这人未见得如何强势,却有一股让他恐惧低头的威势,回首看身后兵卒,更是没有一个能抬起头来。   许仙直行入内,偏厅之中已设下了酒宴。赵文会、申屠丈都在,另有一个陌生男子拥着一个艳美女子。男子看容貌不过二十几许,锦衣玉带,衣饰华贵,面貌还算得上俊美,有几分贵胄公子的气象。而那女子,单凭丽色的话,尚不入许仙之言。   赵文会做常服打扮,在那陪着小心,说着凑趣的话。那公子只是微笑颔首,有一搭没一搭的答着他。申屠丈不近不远的站着,却将眉头拧成一团。   赵文会一见许仙来到,眼前一亮,连忙为许仙介绍,“汉文,这是楚江王之子,曹世子。”他想介绍名字,才想起,对方根本没向他说自己的名字。   “曹世子,这是本地有名的修士,许仙,许汉文。他的诗词,在凡间也是大大的有名。”   那曹世子一见许仙,不觉收起了几分倨傲的姿态,舍了身边那女子,向许仙拱了拱手。笑道:“原来是许贤弟,久闻大名,久闻大名。不想君修为如此精湛竟然还能做凡间那些诗词,何日做上几首给为兄听听。”他觉察许仙修为不凡,就拿出几分“礼贤下士”的姿态。   赵文会心中暗骂他不学无术,竟然连许仙的诗词都没听过。而且凭许仙如今的修为,你也敢称贤弟。但一双眼睛只望着许仙,暗含求肯之意,让他好好应对。   许仙亦笑着回了个礼,知道赵文会的难处,楚江王是十殿阎王之一,在阴司权势极大。他不过是个小小的城隍,还得罪了人家,自然要小心翼翼。许仙也不愿抹他面子,只是有些疑惑的道:“楚江王,不是姓楚吗?”   这却是许仙无知了,楚江王又称为初江王,同其他阎罗一样,都只是一种名头与尊称。但在许仙的心理概念上,似乎楚江王就该姓楚才是。   曹世子和赵文会脸上的笑容都是一滞,反倒是站在一边的申屠丈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笑了一笑。那女子“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你这人好没学问,楚江王性楚,难道都市王姓都,平等王姓平吗?”   许仙笑笑道:“我这人是没什么学问。”   曹世子的面色才舒缓了些,压住眼中一丝鄙夷,连堂堂十殿阎王都没听过,道行也高不到哪去。   经过这小小的插曲,才开了酒席,众人分席而坐,主位那曹世子同赵文会谦让不过,就虚至了主位。许仙同申屠丈这便宜岳父坐在一边,赵文会与曹世子坐在一边。曹世子手下那鬼将侍立一旁,却不入席。   中间却有几个女鬼舞姬献舞,身姿妙曼,衣带清扬非凡间舞者所能比,想也知道是这世子大人带来的。压低了声音问道:“申屠老哥,来日等到青鸾习剑归来,我就打算将她娶进门中,您觉得怎样?”   许仙自己也颇感怪异,叫自己的岳父做老哥,在酒席上说我要娶你女儿。   青鸾走前,许仙陪同着同申屠丈见了一面,申屠丈只拿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的样子,大手一挥,让许仙自行处理。但那时,许仙对于自己和青鸾的关系还有颇多犹豫,让申屠丈心中不快。   申屠丈喷出一口酒水,脸上却显出喜意,拍拍许仙的肩膀道:“你小子终于开窍了,大丈夫三妻四妾不过是寻常之事,以前你犹犹豫豫的,枉费了我那女儿一片痴心,真不像个男人。如今你既然决定了,我就不多说什么了,你小子的品行我还信得过。来,干一杯。”   许仙讪讪一笑,同他干了一杯。这也就古代,如果搁在现代,在酒席上说“虽然我已经有家世了,但我还是打算娶你女儿。”依着申屠丈这样的暴脾气,只怕已经掀翻桌子,酒瓶子向脑袋招呼过来了,而且自己还不能还手。哪像现在这样,岳父大人亲自敬酒,让他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曹世子听到这边说话,笑道:“申屠壮士说的好,就像这桌上器皿,一个茶壶总要配茶杯,这是天地正理。”他身边的女子笑盈盈的为他添酒,似乎也不甚在意。   许仙虽然实实在在的搞着一夫多妻,但常感负尽佳人,自惭形愧。对曹世子这无脑的言论,实在难有半分认同。心中叹道:找理由也找个好点的,弄出这种“杯具”理论,真不知该怎么说你。   曹世子道:“今次因我这‘茶杯’的缘故,同诸位有些误会,如今坐下来畅饮一番,将这误会化解了,真是不亦快哉。我就先敬诸位一杯。”说完将手中之酒一口饮尽,一亮酒杯,倒也有些大家风范。   许仙陪着饮了,低声问身边的申屠丈道:“到底是怎么得罪了他?”申屠丈挑了挑浓眉,还不及答话。   曹世子似是听到了,笑道:“都是那不长眼睛的鬼奴才惹的祸,我这艳儿的爹爹,阳寿将尽,我就想为他增添些,那鬼奴才竟然还要据他魂魄,我驾车亲临还要顽抗。惹动了我的怒气,一个小小鬼吏安敢如此以下犯上,才将他拿下责打一顿。”而后大度的挥挥手,“都是小事,都是小事,来,喝酒。”   申屠丈将手中的酒杯捏了个粉碎,赵文会连忙施以眼色,申屠丈咬了咬牙,把手放在桌下,手中的酒杯化作粉尘洒了一地。若非了为了和赵文会的义气,他安能受此大辱。 第三章 睚眦   原来是赵文会治下一个村落中,有一个老人到了大限,红面鬼就去捉拿魂魄,却没想到这老人的女儿早死,被楚江王之子收入房中,于枕边求肯了一番,就为要为那老人增添寿元。   但那红面鬼公务在身,虽然心中怯惧,却也不肯依他。而且自申屠丈入府以来,对于这些小鬼的约束甚严。结果曹世子大怒,让手下用铁杖将红面鬼狠狠的责打了一番,绑在车上就要带回地府去。   赵文会这老好人出面打圆场,动笔为那老人增添寿元,才将这事平下来,设下了这场酒席,又怕自己和申屠丈镇不住场面,才又请了许仙过来。许仙一来,这曹世子果然客气了点,三杯酒下肚,气氛就火热起来。   但申屠丈的心中却不好受,鬼差是他的手下,如今被无理责打,他却无法护佑。他的职位从某种程度上说也是个鬼差,又被这么这么小瞧,心中如何不怒。若非顾及赵文会还在对方治下,就是不是对方的对手,他也要拼命了。   许仙目光扫视一圈,心中已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不禁暗自皱眉。为自己的亲戚增添寿元不过是人之常情,他自认也不是正义大侠,对此也无多少反感。但不通过本地城隍,仗着有一个楚江王的老爹,就敢殴打鬼吏,也太过猖狂了吧!而且申屠丈受辱,他如何能坐视不理,不禁挺直了身子。目光中暴起一团金光,厅中之人都为鬼类,都觉一阵难受,中间那几个侍女先承受不住,痛呼倒在地上。   那鬼将挡在曹世子身前,喝道:“你想做什么?”竟似不畏那金光。门外鬼卒闻声涌进来。一场欢宴顿时变得剑拔弩张。   许仙不愿伤及无辜,收起金光,质问道:“你是冥府权贵,更该尊重阴司律法,随意增添凡人寿元也就罢了,你又怎敢责打鬼差?”却觉得申屠丈拉住他的衣袖,缓缓的摇摇头,传音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曹世子的声音自鬼将身后传来,“笑话,我父堂堂楚江王,掌活大地狱,十六小地狱。我怎就不能处置鬼差。”方才许仙起身质问,目中金光隐现,竟然令他感到一丝恐惧,说话似乎也没平日那般硬气,不由握紧了怀中一颗珠子。   赵文会心中大急,舍了曹公子过来,道:“汉文,你醉了,快出去醒醒酒吧!”   许仙讶然道:“你们?”赵文会胆小怕事也就罢了,申屠丈竟然也是如此,让他好生费解,难道做了鬼,胆气反而小了吗?   许仙眼中那怀疑的目光,似乎刺痛了申屠丈,将许仙拉到屋外,深深吐了一口胸中浊气,道:“贤弟,你不懂啊!”   许仙皱眉道:“我有何不懂,不过一竖子,我还拿不下他?当年仇王府如何凶险,还不是被我们闯了过来,难道如今反而怕了?”   申屠丈叹道:“你申屠老哥岂是胆小怕事之人,只是你我之敌,岂止一竖子?这其中的凶险,比之仇王府还要高上十倍百倍。”   许仙亦不是无智之人,一点即透。是啊,今日若同这曹世子起了冲突,面对的就是冥府的楚江王。但楚江王亦非孤立的,复杂的关系网足以扯上整个冥府。“冥府为了审阴之所,未必如此黑暗吧!楚江王未必知道这儿子的劣行。”   申屠丈冷笑道:“官官相护,从古至今都是如此,又有什么黑暗不黑暗的,儿子如此德行,老子又能好到哪去。今日之仇,老子来日必要相报。”他本就是个“一饭必偿,睚眦必报”的性情,如何受得这样的辱没,而不思图报。但他历经世事,对于这世情的了解比许仙还要深些。一个世子不足畏,真正可怕的是那一整套阴司制度,所以才会隐忍。但到了来日,必要闹他个天翻地覆。   曹世子见许仙出去,方才放松了手中的珠子。脸上发青,只是面无表情。若是平常,他已命手下将许仙擒下了。但他亦有些城府,因看不出许仙的深浅,才没有当场发作出来。只是对旁边的赵文会冷笑道:“阴司律法?你这杭州城隍治鬼,去年为何缺少如此多的魂魄,我若回去禀报父王……”他到此打住,却让赵文会吓出一身冷汗,连忙陪着小心。   曹世子自然不知道杭州是否缺少魂魄,只是当今天下,没有一处城隍不缺少魂魄。或是因为偶然遗漏,或许因为仇王那样的强魂恶鬼,或是大月城那样的鬼城。种种缘故,数到根上,莫不和冥府本身的制度漏洞有很大的关系。仇王这样的恶鬼为何不派阴兵来剿,大月城的存在也是受了冥府内部之人的默许。   但在阴司律法中,缺漏魂魄却是大罪。这些灰色地带,平日不会有人来问,不会有人来管。但若真的提起来,却是一捉一个准,想怎么修理你就怎么修理你。这时,那鬼将传音给曹世子,道:“世子,那许仙法力不凡,其修行的法术,更似克制我等鬼类,如今还是不要同他起冲突为好。”对于许仙眼眸中的金光,他同样是心有余悸。   曹世子思量了一番,微微点了点头,脸上忽的现出笑意,拍拍身边的赵文会道:“赵兄不要当真,我是开玩笑呢!”   这时许仙与申屠丈走进来,曹世子满脸笑容,却拿着杯酒走过来道:“方才都是误会一场,都是小弟一时糊涂,这杯酒就当给诸位赔罪了。”言罢就一口饮尽。   许仙一愣,有些发作不得。但这曹世子前倨后恭,却更让他觉得难受。皱眉道:“我且奉劝你一句,此番殴打鬼差,事情还小。以后若不检点行藏,怕是要坏了你父楚江王的清誉。”   曹世子青筋一跳,强笑道:“多谢许兄一番教诲,小弟铭记在心。”   酒席重开,那些舞姬却已退下,连曹世子身边那“艳儿”也没了踪影。曹世子面色从容仿佛刚才那点不快没发生过似的,讲起了以往的趣事。又笑道:“我此行也是受了父王之命,帮各地城隍解决一些实际的问题,若有什么妖魔鬼怪,强魂恶鬼扰乱阴司律法,尽管跟我说,这次特意带了一万阴兵,就是为了治理此事。”目光扫视一圈,似是炫耀,似是威慑。   赵文会心中大恨,仇王作乱,十年之间,我上了多少道公文,无半个阴兵派来,却轻易给了你一万用来耀武扬威。   宴会终了,曹世子走出城隍庙,脸上的笑容如冰雪消融,冷哼一声,上马车飞天而去。   空中,曹世子探出窗外,咬着牙道:“王伯年,给我查,那许仙到底是何身份,门派是什么,师傅是谁?若无什么背景,我定要将他魂魄勾出来,入在十六地狱中,好好炮制。”   鬼将王伯年道:“世子,王上有言在先,不可轻易的得罪修士,那一万阴兵更是不能乱用。”   曹世子咆哮道:“我得罪他,他伤我小妾,席上更是差点就要向我出手。对,我回去就告诉父王,说他想要杀我,我只为自保才动用阴兵。”当着那么多手下的面,被许仙教训,让他觉得大失颜面。若非怕动起手来被误伤了,早就放出灵珠中的阴兵。   那“艳儿”轻抚着曹世子的胸口,媚声道:“奴家现在身上还在痛呢!”曹世子对她换上了笑脸,“不知是哪里痛,我来揉揉。”“啊,你好坏。”   王伯年知道劝说无用,只能叹息。   曹世子要放下车帘,同车中的“小妾”云雨之时,余光一扫,只见一座山崖上立着一个女子的身影,长发轻裙随风舞动。他不由凝眸望去,一见那女子容颜,不由浑身一动。明白什么叫,艳若桃李,冷若冰霜。幽若冷泉,傲如梅雪。   艳儿攀上了他的胸膛,道:“来嘛。”曹世子回眸一看,本来还觉得甚是美丽的女人,与山上那女子一比,却似庸姿俗粉一般。心头那点欲火登时消减大半,反而有一丝厌恶。忙令停车,问车旁的王伯年道:“王叔,你道行在我之上,你看那女子可是鬼类吗?”   王伯年知道这世子又动了心思,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道:“是的,不过,修为似是不低。”   曹世子拊掌笑道:“既然是鬼类,于情于理都该受阴司管辖,不该任意流浪于阳世,免得坑害世人。这是阴司律法上写明的,三界之内,谁也说不出个不字。就算有些修为,又怎敌我一万阴兵。再说何必动粗呢,只要言明身份,还怕她不贴上来。”   艳儿道:“世子,我们还是走吧,不知这女子是什么来路,说不定已经有了汉子。”她正受宠,自然不肯他招惹别的女人。   然而曹世子回头冷冷的看她一眼,她浑身一哆嗦不敢再劝,马车已经向下落去。   聂小倩立在山崖上,望着浩淼的夜空,已经处理好了凤凰山中的事物,离着和他约定的时间还有些时日,但总不自觉来此张望,仿佛多望一会儿,他就会到来似的。不由自嘲一笑,自己还真是痴啊! 第四章 阴兵   忽然夜空中飞过的马车,吸引了小倩的注意,那大概是冥府的马车吧!但她如今结合了地脉灵气,成了这凤凰山的山神,已不同于寻常鬼类。   那马车忽然向这边飞来,走出一个锦衣华服的青年公子来,“这位姑娘,夜深了还站在这,可是再等在下吗?”   小倩一颦眉,道:“不是。”袖中已将发簪握在手中。   曹世子道:“我乃楚江王之子,想请姑娘到王府中一聚,不知可否?”   小倩斥道:“无赖子弟,还不速速离去,丢尽汝父之脸。”   曹世子一皱眉头道:“今日只碰上不识抬举的人,你为鬼类,擅留阳世,已犯了大罪。”利诱不成,便是恐吓威逼。   小倩冷笑道:“小子修要欺我,我如今已是这凤凰山的山神,不再受你冥府管制。再不离去,便要你好过。”她一生呼啸,召来了许多山精鬼魅将马车团团围住。   曹世子却哈哈大笑起来,对身边的鬼将王伯年道:“这等凶魂厉鬼,我可以动用阴兵了吧!”不等王伯年说话,就拿出一只灵珠来,将手一挥,珠中灵光闪现,涌出许多兵马来,将这山峰团团围住。   那一万阴兵竟然就藏在这一颗小小的珠子之中,阴兵身穿甲胄,面目狰狞,虚张着大口,荧碧色的鬼火烧成的眼眸,望着地上的生灵显出无尽的贪婪之色。一万阴兵和在一起宛如一大片乌云,遮蔽了星空,唯有无数碧火取代的星辰,淡墨色的阴气所触之处,山林草木也慢慢枯萎。那些山精鬼魅,登时乱作一团。   小倩立刻变色,不再犹豫,拿出袖中的发簪。王伯年连忙护在曹世子身前,却见小倩另一手拿出一个金黄色的草人,“不好!”然而那木簪已经狠狠的刺中了草人的胸口。曹世子躲在王伯年身后,却忽觉胸前大痛,猛地喷出一口血来,昏厥在地。   趁着王伯年回身去看的功夫,小倩身形一飘往洞中而去。王伯年见曹世子气若游丝,面如金纸,显是受了极重的伤,他受楚江王所托照看世子,如今如何同楚江王交代,惊怒回头道:“拿下她!”   城隍庙中,待到曹世子走后,许仙同赵文会、申屠丈喝着酒,兀自沉默不语,只是一杯一杯的喝着酒,心中越发不是滋味,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申屠丈知他心意,道:“世道如此,需得隐忍方能成大事。大丈夫不拘小节,这段仇怨记下就是,还怕来日没有报仇的机会吗?”赵文会也是和声相劝,“二弟说的对,这事儿还得从长计议才是。”   许仙低头念叨着,“大丈夫,大丈夫……”忽然看到那为三人倒酒的红面鬼差,问道:“你痛不痛?”   几人都是一愣,红面鬼差呐呐不知如何言语,被赵文会施以眼色,方才陪着笑脸道:“这次多谢了许爷为我出头,痛斥那狗屁世子,小的在一边听着,心里也是痛快的。”目光中露出毫不作伪的感激之色。   许仙望着那眼神,又低头拿碗喝了几杯,红面鬼连忙为他添上,许仙却又问道:“你痛不痛?”   红面鬼只得道:“许爷说的哪里话,挨打自然是痛的,若非大人为我出头,只怕连命也送了。只怪我不懂变通,哎,以后这等人只需躲着点他,谁让他有一个好老子……”   “啪!”的一声,许仙拍案而起,“如何轻易放过了他!”便向门外走去。赵文会连忙拦住他道:“贤弟,小不忍则乱大谋。”申屠丈也拉住他道:“大丈夫能屈能伸。”   许仙一摆手道:“申屠老哥,不必多说了,我许仙从来就不是什么大丈夫。只知道,见义不为非勇也!”方才身边兄弟相劝,对手低头服软,自己只要饮了这场酒席,就可回家软玉温香,继续过自己的舒服日子。但有谁在意,谁在乎,这么一个小小的鬼差,冤不冤,痛不痛。   看似皆大欢喜,但正义何在?公理何在?曾经的自己,如今的芸芸众生又有几个不是这样“小小”的存在?   想到此处,许仙不禁暗恨,怎就失了胸中这口义气?平白修了一身法力,怎的还不及凡人时的肝胆。却不知,人就是这样,拥有的东西越多,回旋的余地越大,就越是容易畏首畏尾,止步不前。   许仙已是喝得微醉,神魂却越发的清明。只觉得有口浊气堵在胸口,两世为人,这口气从来不曾咽下去过,对红面鬼道:“我去擒了他,痛打一顿,给你出了这口气。”   红面鬼吓的脸色发白,差连忙道:“不用,小的不过区区一鬼差,他可是楚江王的世子,还……”   “楚江王的世子就生来高人一等吗?就可仗势欺人,恃强凌弱吗?”许仙吼道,虽是半醉半醒,但神魂那颗太阳星,却亮的吓人,那一股金光几要透出神魂,照亮这黑暗深沉的屋宇。对拉着他的申屠丈和赵文会道:“二位兄长莫要见怪,容得小弟任性一回,若是误了赵大哥的前程,只能说声对不起了。”   赵文会楞了一楞,忽的将头上发冠取下掷于地上,“有这样的兄弟,我又岂惜爵禄,便做了孤魂野鬼,也胜过受这口鸟气。”申屠丈哈哈大笑道:“倒是我想得多了,人生在世,只求痛快一场。蝇营狗苟,来日就是报了仇,也是无趣,快走吧,莫要让那小畜牲走远了。”   赵文会便还留在城隍庙坐镇。许仙同申屠丈便往西方飞去,远远便见得黑气冲天,许仙心中一喜,还未走远,却又一惊,那不是小倩的凤凰山吗?   王伯年指挥着一万阴兵一拥而上,猛烈如山河倾倒,小倩属下那几十个精怪早就心惊胆战,做鸟兽散。小倩只来得及招出几个纸人纸马抵挡了一下,就被冲散。小倩又用鬼火法术,杀了几十个阴兵,在这样的数量优势之下,一切招数都是徒然,瞬间就被淹没。王伯年将昏厥过去的小倩提在手中,丢到马车上。   众多阴兵啾啾乱吼,似乎对于没能分食这魂魄,大为不满,几乎要一拥而上,将王伯年与小倩一同吃了。王伯年猛地举起手中的灵珠,发出一道豪光,蠢蠢欲动的阴兵才安抚下来。就在这时,回头见天边两道人影疾速飞来。王伯年对车夫道:“世子伤势要紧,快回王府。”他自迎上前去,道:“你们还要怎样?”   许仙大呼了两声小倩,却不见回应,心中大急,摇望那辆马车驶向天际,许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禁暗道好险,若非自己醒悟过来,小倩岂非就要不明不白的被劫掠了去,这样的人渣,果然死不足惜。   许仙急追那马车,王伯年带着一万阴兵挡住路途,道:“不论你和那女子是何关系,她伤了我家世子……”扑面而来的金色的火焰,顿时止住了他的话语,连忙躲避,这火焰只是看到就有一种被灼痛的感觉,若是烧上了,岂非死路一条。却见身后十几个阴兵躲避不及,哀嚎着被太阳真火燃烧殆尽。   许仙却还脱不出这近万阴兵的包围,阴兵围绕着他和申屠丈飞舞,在半空之中形成一个黑色的圆球。   王伯年勃然大怒,“敢杀地府阴兵!”一声令下,如海如潮,一拥而上。申屠丈也不禁皱起眉头,没想到这曹世子所说的阴兵竟然有如此威力,今天只怕要陷在这里,但心中反生一股豪气,就是死,也要将那鬼将斩了出口恶气。   正想持刀扑上,却闻许仙道:“躲起来。”回头却见他的眼眸中,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黑暗与深邃。   许仙用出东岳大帝的辅人格,太阳主星闪耀出金色的光芒,自整个神魂中透出。阴兵触及这股金光,就立刻化为灰烬,立刻就畏缩不前。王伯年不惊反喜,任你有多少法力,也要被阴兵耗尽,用手中灵珠强使阴兵扑上,立刻有无数哀嚎声与嘶鸣声自黑色圆球的中心响起。   许仙却反而闭上了眼睛,主星不再全力闪耀,而是一明一暗的以一种奇妙的节奏闪烁着,似乎在寻找某种规律。此刻离黎明还有些时间,但即便在黑暗的夜空中,日灵之力也绝不稀薄。无数金色的粒子,随着那闪烁的主星,开始动荡起来。   许仙猛地张开双眸,金色的眼眸,金色的皮肤,金色的衣衫。以他为中心,掀起一阵金色的浪潮,整个世界都开始焕发出金色的华彩——共鸣——方圆十里内所有的日灵之力都在欢呼雀跃。但凡阴兵只要触及那金色的浪潮,都发出惨烈的哀鸣,在滚滚青烟之中灰飞烟灭。   王伯年亦是浑身灼痛,但他道行已深,并未伤及根本。只是目瞪口呆的望着半空中的许仙,一万阴兵组成的鬼军,在这一招之间,全部被毁灭。他身体颤抖着,世子身受重伤,自己又折损了一万阴兵,回去也是不赦的大罪。化作一道黑色的流光,扑向许仙,目中满是疯狂。 第五章 地府   许仙急于追那冥府马车,看也不看王伯年一眼,但方才被阴兵一滞,如今已不见了那马车的踪影。王伯年扑至身前,一只玉白的手已等在那里,王伯年只觉得一股吸力传来,还没反应过来。   许仙紧紧扼住了他的脖子,幽黑的眸子望过去,淡淡的道:“马车去了哪里?”   王伯年浑身一抖,“你杀了我,我家王上不会放过你的。”平生胆气,对着那双眸子,消散无踪。   许仙一皱眉头,“鹰犬。”手一握,王伯年如遭电击,浑身颤抖起来。这等人平日只做一副忠义的表情,不顾是非大义,只知为虎作伥,杀之无惜。   王伯年只觉得身体都要被搅碎,眼中却满是不可思议之色,这,这是搜魂术!这该是早已失传的禁法才是。   申屠丈方才躲进许仙腰间的玉佩之中,此刻出来一看,只见天高星朗,不觉松了口气。猛地张开了口,用力一吸。空中未被日灵之力完全蒸发的残魂碎魄就一起涌入他的口中,他的身躯立刻涨大了数倍,目中血红一片,喘息着,几乎不能自持。   虽是残渣,但阴兵不同于普通的魂魄,乃是地府凶恶的魂魄炼制而成,阴兵的念头中只有贪婪凶杀之意,被自我的杀气扭曲的再也没有人类的意识,只剩下杀戮吞噬本能而已。申屠丈吞噬了这股意志,饶是他本心坚定也被影响感染,面目扭曲起来。   许仙用罢了搜魂术,已知了马车的去向,以及许多如今地府的讯息。随手将手中的王伯年抛入申屠丈口中,道:“走!”便向地府飞去。申屠丈将王伯年嚼碎吞入腹中,却又不自觉的望向眼前许仙,口中觉得越发的饥渴,一双大手生出尖锐的利爪来,几乎要向许仙抓过去。许仙回身按在他巨大的额头上,灵光闪现,申屠丈的身躯快速的缩小,很快变为常人的模样,却是满头大汗,心悸不已,差点被这股杀气所吞噬。变成阴兵那样只知杀戮吞噬的怪物。   许仙头也不回的飞着,威严的声音传来“申屠,当初鬼雄项羽作乱,最后便是控制不住自我,将追随他的鬼兵全部吞杀,才败的。修行之道,若没了自我,就一切成空。但鬼雄有一套法门,我传给你,等一下,或许用的上。”   申屠丈俯首道:“是。”此情此景,莫名之间,让他感到一丝亲切,仿佛已经演练了无数遍。   四匹蹄上燃着火焰的骏马拉着一亮黑色的华车划破天际,天空之中乌云密布,暗雷交鸣。地面之上,无数幽魂,浑浑噩噩的行在似存似虚的道路上,偶尔有那神智清明些的,仰头望一眼那马车,立刻被身边的鬼差鞭打,继续前进。   黄泉路,望乡台,奈何桥,孽镜台。种种种种,任凭马车,一掠而过,行入一片山脉之中,山脉主峰上一座府邸依山而建,甚是雄伟。   山脚下,一座深而高的门衙,门上写“阎王殿”三个漆金大字,旁边还挂着一块竖匾,上书“第二殿”。这便是十殿阎王中,第二殿阎王楚江王审阴之所。   堂中王者黑面白须,甚有威严。旁边相貌佝偻佝偻的小鬼谄笑着奉上一叠文书,堂下一鬼缚在堂下,浑身战栗。鬼气阴森,却有一股庄严之意。周围另有无数奇形怪状的冥差鬼怪。楚江王看罢文碟,怒斥道:“你自恃年高,欺占家中幼弟财物,罚入饥饿、焦渴、浓血三小地狱受罚,而后送入第三殿中受审。”   一个身高丈余的鬼差排众而出,生的青面獠牙,火目焰舌,持着巨大的钢叉,往堂下那鬼身上一插,带往小地狱中。这时堂后一婢女跑出,跪下道:“不好了,陛下,世子受伤了。”   楚江王猛地起身,道:“怎么回事?王将军呢?”他怕儿子道行还浅,在外受了旁人欺辱,特意让鬼将王伯年护卫,另还给了一万阴兵,作为护持。寻常修行者都抵御不住,怎么会受伤呢?   楚江王顾不得案上的文书,连忙来到府中,却见曹世子气若游丝的躺在地上,心中大惊,连忙渡入一股阴气,曹世子才幽幽醒转,道:“父王,孩儿遇山中恶鬼,掠夺生魂。想要制服于她,不料一时不查反被她伤了,让父王忧心了。”旁边的小倩早已醒来,只是被缚魂索绑住,动弹不得。用一对晶亮眸子看着这对父子,道:“楚江王,令郎欲行不轨,才被我所伤。”   “住口!”一个宫装妇人怒道,“我儿一向谦恭有礼,与人为善,你这贱货伤了他还敢抵赖,王上,快将她打入地狱之中,与泉儿报仇。”   楚江王道:“还是审问一番……”曹世子气息奄奄的道:“父王信不过孩儿吗?等王将军回来,他可与我作证。”虚弱之中,带着理直气壮。他虽不知王伯年为何没有陪着他回来,但王伯年一定会为他遮掩的。虽然有些舍不得小倩,但此刻为了洗清自己,也顾不得许多。大不了让这女人受些教训再从地狱中捞出来,还容易调教。   那妇人的命令中,旁边的仆役提着小倩,往地狱中行去。楚江王犹豫了一下,没有阻止。   身高两丈的恶鬼仆役提着小倩,却并不往地狱中去,而是来到荒僻之处,手中这魂魄所蕴含的灵力让他心动不已,若是能吞噬了,法力登时能高出十倍,但是来日王上若寻起来,怕是不好交代。犹豫了一番,就寻到了应对之法,只说让血污池中恶鬼分食了,如今却是机不可失,便要将小倩填入口中。   小倩心中一苦,罢了罢了,相公,你我来生再见吧!但此番过处,就是神魂俱灭,哪还有什么来生呢!想到此处,不禁流下两行清泪来。   忽然,一道金光刺破这昏昏世界,刺入那恶鬼身躯,化作一团金火猛烈的燃烧起来。小倩猛地抬起头,梨花带雨的容颜满是惊喜,“相公!”   高达数十丈的牌楼之上,满是锈迹的刻写着“鬼门关”三个大字,扭曲中布满了血痕,显得鬼气森森。牌楼顶上立着无数秃鹫,身上却无半点血肉,纤细的骨骼中燃着一团碧色的灵火。   秃鹫忽然惊散,二人落在牌楼上,四下望去,却是一片黑色与血色的世界。许仙皱眉,这不是人间任何一处山河,佛门大法,果然神奇如斯吗?   申屠丈一路上寻思着许仙教给他的法门,正是难得的鬼修之道,凭着此道,他已经完全消化了那阴兵的残魂碎魄,再看许仙更加觉得深不可测。   “汝乃何人,敢擅闯地府?”一声大喝中,许仙转过头去,已有许多鬼兵鬼将围了上来,道:“我是楚江王的贵客。”拿出那枚从王伯年那里缴获的灵珠。那质问的恶鬼立刻露出谄媚的笑容,这“御灵珠”可不是常人拿得出来的,里面能存阴兵过万,也只有冥府的大人才拿得出手。能把这珠子给他当信物,可见这人的身份大不一般。   许仙凭着这颗灵珠,一路直行,往那鬼将记忆中的楚江王府飞去,一面用天眼通四下找寻。忽然眼前一亮,目中的幽黑散去,化作明亮的喜悦,呼道:“小倩。”而后就又化作冰冷的愤怒,挥出一只金箭,杀了那鬼仆,将小倩抱在怀里。一路行来,无时无刻不是忧心忡忡,唯有此刻抱着这轻盈的身躯,才觉得平静下来,为她拭去脸上的清泪,温柔的道:“你且躲一躲,等我斩杀了那世子,就带你回去。”   小倩抓住许仙的衣袖道:“相公,这是在他人地盘上,我们还是先回去再做计议吧!”   许仙却道:“为夫自有分寸,此子不除,来日无颜再见燕赤霞,只是要让你陪我冒险了。”他已经感觉到来自辅人格中那股自信。小倩乖巧的点点头道:“相公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小倩不愿躲着,愿陪相公一起。”   申屠丈大笑道:“弟妹不必担心,有了贤弟的法子,还怕什么楚江王,且看我们将这地府闹个天翻地覆。”他如今却是自信的很。   “大胆!何人如此放肆。”许仙与申屠丈飞掠而过,吸引了这一殿中的差役。许仙举起手中的明珠,道:“我要见楚江王!”   众鬼见他手中灵珠,不敢怠慢,将他引到楚江王府。大山之上,无有半颗草木,裸露出灰黄色的山体。唯有一条山路直通峰顶,山路的两边,两个高达十丈的守山巨鬼,低头下望。   许仙踏阶而上,仰头一望,楚江王正在其上。   楚江王一见那珠子,就认了出来,厉声问道:“你这珠子哪里来了?”见到这珠子,只觉王伯年怕是凶多吉少了。他常年审阴,身上自带着一股煞气,这般动了真怒,周围所有的鬼类都是一哆嗦。   申屠丈也是勉强抵御,暗道这“阎王”二字,果然不是虚名。   唯有许仙的眼眸中越发的幽深,不答反问道:“你可知你儿子做了什么?” 第六章 问罪   对方明明站在阶下,但楚江王望着那白色的身影,却有一种高山仰止的错觉,心知来者不善,“生人擅闯阴司,已犯了大罪,又劫掠地府魂魄,杀死鬼差,更是罪上加罪,你就不怕十八层地狱吗?”   许仙道:“我只怕这胸中这口不平之气不得舒展。”   楚江王毕竟是身居高位多年,很快稳下心神,哪怕是地仙一流来到这冥府之中,也得伏法认罪,便不欲多说,想要先将其擒下,再慢慢审问。   “将他们拿下!”   许仙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果然是好做派,两旁守山巨鬼的利爪猛地抓过来,旋即就被两片金色的火焰烧成两只巨大的火炬,巨鬼哀嚎着化为飞灰,申屠丈张口一吸,全部纳入腹中。   楚江王皱眉道:“太阳真火!”这象征着天地间极阳极刚的火焰,对于阴鬼之类的克制达到了一个恐怖的程度。但在这方世界,可没有日灵之力,反而是阴极最胜。楚江王一边后退,一边掷出一把御灵珠,涌出无数阴兵,如同海啸一般,扑向山道上的二人。   阴间不同于阳世,没有日灵之力给许仙共鸣,若是只凭本身的力量,再强大也要被淹没在这样的人海战术中。就是白素贞在此,也只有迅速脱身一法,而不可能杀尽阴兵。   阴兵,就是阎罗手中最强的战力。   然而申屠丈的身躯忽然涨大起来,一丈,三仗,七丈,十丈……   许仙拥着小倩跳上申屠丈的肩膀,向下望去,却见阴兵如潮,黑压压向蝼蚁一般涌上来。   楚江王冷笑,真是愚蠢,改变体形却不能增强本身的道行,反而会变得破绽百出。果然,阴兵放弃了手中的兵刃,纷纷趴在申屠丈的灵体上,贪婪的啮咬起来,真如无数蚊虫飞蝇。   许仙皱眉,地府竟然炼制出如此多的阴兵,这同左道的修行者有什么区别,都是以人魂做祭,对这数目恐怖的阴兵竟似毫不畏惧。   申屠丈此刻已长成了高达百米的擎天巨人,只觉得浑身痛楚,宛如万蚁钻心。雷鸣大喝一声,轻吐了一口气,猛吸起来。   一阵狂风向着申屠丈的口中涌来,漆黑的大口仿佛成了一个拥有无限吸力的黑洞。正在啮咬他灵体的众多阴兵,被猛地吸进腹中,然而那些阴兵并不躲避这股吸力反而狂呼着向申屠丈口中冲去。   楚江王睁大了眼睛,吞食魂灵是每个鬼魂都具有的能力,但除非是实力差距过大,不然都需咬碎了才能吞进去。像这样吞食的方法,绝对会被阴兵从内部分食,根本就是自寻死路。然而当他隔着数十丈的距离望向巨人肩头那小小的许仙时,忽然有心中升起一股不祥之兆。   许仙的衣衫与长发在狂风中乱舞,唯有那一双眸子深沉如渊,扫视着地府世界,目光中也微起波澜。让小倩感到有些陌生,乃至一丝恐惧。地府最初的创立者与最高的统治者,所磨灭不掉的威严。许仙察觉到小倩的不安,转过头冲她微微一笑,道:“就快了。”那温柔而怜爱的眼神让她感到一阵熟悉,更加用力的抱住了他。   楚江王直视着不断吸食阴兵的申屠丈,按道理来说,此人早该被阴兵从腹中咬穿,如今数万阴兵进去,却怎么还不见反应。心中忽然想起一事,阴司的古籍中记载,有一种法术能让鬼类无限制的吞食阴鬼,而不用担心被其反噬。   但这种法术早该失传了,与许多禁法一道,被当年的东岳大帝亲手销毁。而且就是有这法术,也需要“鬼雄”一类的强横人物才能使用。不然的话就会变成无数鬼魂凝成的怪物。   噬魂术!   楚江王想起这个法术的名字,暗道不好,连忙用御灵珠召回剩下的阴兵,却也已有两万阴兵被申屠丈吞了下去。   申屠丈终于停止了吸食,面目狰狞,浑身都在扭曲着,一双眼睛红的发亮。皮肤已经化作了靛青色,一双弯曲的尖角从他头上生长出来,口中伸出四只青色獠牙,巨手也变作了锋利的鬼爪。一层黑色的盔甲慢慢在他身上浮现,右手上多了几个长达十余丈的长刀,浑身散发出凶煞血腥之气。   此刻的他仿佛那些阴兵的巨大版,仰身地发出一声响彻天地的嘶吼,“吼!”充满了恐怖与疯狂之意的灵波猛地散步开来。第一殿的秦广王忽然站起身来,遥望第二殿,目中满是不可思议。这样强的灵压,就是他这阎王也欠奉。   在地府的最深处,漆黑的阿鼻地狱之中,一双眸子忽的睁开,充满明澈的光芒,身边的趴伏的妖兽竖起耳朵,做出聆听之状。许久之后,这双眸子又渐渐合上,传出微微的叹息声,“他回来了。”   需要东岳大帝亲手封禁的法术,再一次向世人展现了他的可怕之处,一旦拥有合适的人物与合适的条件,就能制造出绝对恐怖的生物,是的,这已经不能算是人了,而是被杀念与疯狂所操控的怪物。楚江王已经颤抖起来,大呼道:“快请十方阴帅、地藏王菩萨,就说鬼雄出世,千万不要调遣阴兵过来。”面前这怪物一旦失控,绝对是地府百年以来最大的灾难。   不用他说,早有许多光点向此处飞来。   然而申屠丈猛地跪下,山崩地裂的轰鸣声中,申屠丈浑身颤抖着。一直安稳的站在他肩头的许仙,目中也露出赞赏之意,不愧是你啊!且让我来祝你一臂之力,胸前的功德玉牌就洒出阵阵的清光,落入申屠丈的身躯之中,红色的血气黑色的煞气就消散了不少。   申屠丈终于勉强稳定住意识,来不及向许仙道谢,便听许仙道:“这法门不得传于任何人,不得对于普通的魂魄使用。你如今的吸纳已经到了极致,若是失去意识的话,就唯有被诛灭一途。”   申屠丈点头称是,身躯一时之间却无法恢复常人大小,身体上那些恐怖的变化也还留存着,黑甲黑剑,尖角尖牙,狰狞中显露着莫大的威严。许仙立在申屠丈的肩头,道:“请令郎出来一叙吧!”   他此行来,不是来趁隙刺杀,不是来大闹地府,这些法子都只会造成无穷的后患,而是来兴师问罪的,“师”就是他脚下的申屠丈。   楚江王刚松下的心神又猛地提起,仰头道:“你想怎么样?”望着高高在上的许仙,已没了方才的官威。   这时候其他阎王纷纷来到,问楚江王这是怎么一回事。楚江王道:“他来地府抢夺恶鬼,杀我楚江王一殿数万阴兵,如今更要谋害我儿,诸位同僚且同我联手,制服这无法无天之徒。”   十殿阎王虽都为功德神仙,但各自法力都是不弱,联起手来并不畏惧这巨鬼,但在这阴气极胜的地府之中,要一下消灭这巨鬼也不容易。而这巨鬼若不顾一切的吞噬起魂魄来,等到他们将这巨鬼制服,地府也会遭受极大的破坏。是以有些投鼠忌器,十王商议了一阵。   秦广王飞上半空,同许仙持平,问道:“你乃何人,为何来扰乱阴司秩序。”秦广王方面大耳,络腮胡须,甚是威严。他是十殿阎王之首,专司人间寿夭生死册籍,统管幽冥吉凶,一切鬼魂都有他判罚之后转送其他殿受罚,是十殿阎罗中权利最大的一个,世人所称的阎王爷,往往就是指他。   许仙高声道:“汝等皆为阎王,主掌阴司冥府,本该严明公正。如今楚江王之子,擅自为凡人添注寿元,殴打城隍鬼差,更是欺我妻孤弱,捉回地府险些丧了性命。我来向楚江王讨个说法,他更是直接出数万阴兵,想要击杀于我,愧对这阎王二字。”堂堂皇皇之言,带着大雷音术的威力,遍布整个山峦,无数鬼类翘首望去,看事情如何发展。   诸位阎罗都望楚江王,楚江王不知事情的根由,一时之间也辩驳不得,只是脸色更加难看,这次无论结果如何,颜面已是失尽。可怜自己生前死后都是兢兢业业、奉公职守,老来竟受这小人之辱。   秦广王不禁暗暗皱眉,他对那曹世子的劣行也略有耳闻,只是没想到闹到这一步。对方如此声势浩大的前来问罪,显然不是没有根由,又看到许仙身边小倩的容颜,心中已是信了七八分,对方身上数百万的功德,又岂是假的。口中却道:“有道是空口无凭,我不能听信你一面之词。”   众阎罗对楚江王道:“曹王,何不请令泉儿出来对峙一番,以正视听,也免去地府一场祸端。”   楚江王终不信自己的儿子会做这等事,回身命道:“去让泉儿出来。”   曹世子早在申屠丈变大的时候,就已经察觉了,只是躲在府邸之中,再无半点气焰。他亦未想到,对方竟然强到如此地步。   待到楚江王让人召他出来对峙,更是瑟缩不已,当他发现平日所依仗的权势无法保护他的时候,立刻就发现自己的无能,那些城府、那些权谋,全都消散。 第七章 孽镜   曹世子拉着母亲的手道:“娘,孩儿不想出去。”   宫装妇人露出慈爱的神色,“泉儿莫怕,有娘在,谁也伤不了你。”   宫装妇人闯出门来骂道:“你个老东西,人家已经欺到门上来,你还同他对什么峙,我们泉儿会做那种事吗?”   又对其他阎罗道:“平日泉儿枉称你们一声叔叔伯伯,如今遇到了事,反要偏帮外人。”   众位阎王都是抚着胡须,大皱其眉,但碍于彼此都是同僚,亦发作不得。但他们都是饱经世事,对这事情心中已有了几分了然。   楚江王冷了面目,任凭那妇人哭嚎叫骂,亦不理会,转身入府,不一会儿就提了曹世子出来,丢在地上,喝问道:“孽子,说,你有没有做这等事。”   许仙就渐渐明白了如今地府黑暗的几分根由,并非佛家无能。地府选官,都是以功德为准,他们能做得阎王,都是世上有大功德的人,本身品德方面毋庸置疑。但他们身边的亲眷仆役却不一定有那么高的品德。而且功德神仙本身也有不小的缺陷,脱不了凡人的毛病,再加上地府如今的制度本身就有许多问题,便滋生出数不尽的孽障。   而东岳大帝时,最核心的三宫九卿,都是地仙往上的修行者,自然没这些问题。这套阴司制度是以核心的绝对清明为前提,进行运作的,佛门接手之后,却再难以实现这一点。   曹世子大呼冤枉,满脸冤屈的道:“父王若不信孩儿,孩儿还不如死了算了。都是孩儿不对,想为父王分忧,治理地方恶鬼,没想到竟惹了这样的强敌,便无人做主。”说着说着,掉下泪来,对众阎罗道:“众位叔叔伯伯,他欺负的又岂止侄儿一人,他是欺我冥府无人,若任凭她如此,地府的颜面何存?”想要将自己绑在整个地府之上。   但十位阎罗哪个不是阅人千万,这点伎俩哪逃得过他们眼睛,都是沉默不语,楚江王也露出痛惜的神色,“孽子,事到如今,还要狡辩吗?”曹世子的眼中越发的恐慌起来。   许仙道:“何须多言,就算生死簿上没有你的姓名,送到‘孽镜台’前一照,就清清楚楚了。”孽镜台位于第一殿门前右首之处,镜如其名能照魂魄一生罪孽。秦广王的判罚,很大程度上就要凭着这孽镜台。   曹世子猛地一惊,指甲掐进肉中,若是被孽镜台照出了一生罪孽,那就全完了。咬着牙认罪道:“是我一时糊涂,才会铸成如此大错,求许兄原谅了小弟这次。”将头深深的磕在冰冷的地面上,眼中却满是怨毒,这般奇耻大辱,是他平生所未受过的。我一定要报仇,一定要报仇。   这一下,十殿阎王再也说不出什么了。   楚江王深深的叹了口气,似乎苍老了许多,意兴阑珊的摆摆手道:“罢了,罢了,你杀阴兵闯地府,全都,全都不做计较,本王忙于公务,疏于管教,这小畜生我以后定会严加管教。”算是有了个交代。   许仙笑道:“不计较?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他做出这等事来,只是一句严加管教吗?若是地府寻常鬼类犯下这事,不知要下几层地狱?有道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难道只是一句空话吗?”这声音用大雷音术发出,传遍阴间诸界,许多正在地狱中受罚的鬼类纷纷聒噪起来。   秦广王皱眉道:“你虽然得理,但得饶人处且饶人,莫要逼人太甚。”十殿阎王同僚多年,彼此之间都有些情谊。   许仙冷笑道:“我逼人太甚?若我只是个无能之辈,我妻已死于非命。这等为非作歹之徒,在诸位阎王口中竟然只是一句严加管教吗?”   楚江王颤声道:“你还要怎样?”   许仙寒声道:“上孽镜台,让他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声若雷霆,震动霄宇。神恩如海,神威如狱。   这曹世子以前不知害过多少人,以后更不知还要害多少人,难道这种种罪过,一句一时糊涂就可以免去吗?如今已不是许仙为了报一己之仇,是他身为东岳大帝的辅人格,要审明一桩案情,为曹世子造下的罪业,做一个了断。   “孽镜台!孽镜台!孽镜台!”十八地狱中的众鬼嘶吼起来,不顾鬼差责打斥骂,渐渐合成一拍,循环往复,似乎永不停息,使整个地府都在震动着、颤鸣着。此时此刻忽然变成了众鬼的狂欢。他们见不到那声音的来处,却知道,那是比十殿阎罗还要公正,还要威严的存在。   九殿阎王皆是变色,此番若处理不当,他们的威严就要大大的受到损害,不由望向楚江王。   曹世子已是瘫软在地,连报仇的心思也没有,只是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的抓住母亲的手,“娘,娘,我不上孽镜台。”宫装妇人一边安慰儿子,一边对楚江王吼道:“我们就这么一个儿子,你生时要做清官,连累的我们还不够吗?”说着说着已是声泪俱下。   许仙对申屠丈耳语几句,申屠丈忽然伸出巨大的鬼爪向着高台上的曹世子捉去。十殿阎王都是惊怒,“大胆!”若在他们眼前,任曹世子被捉了去,那地府还有何颜面。   天空之中,不知何时升起一轮明月——明镜高悬。迸发出银色的华彩,使得十殿阎罗的身体都是一滞。他们都是灵体,受摄魂镜的影响更加巨大,但也只是呆了一瞬。然而就这一瞬的功夫,申屠丈已捉了曹世子在手中,向着孽镜台大步奔去。每一步都跨出百米,巨大的震动声,响彻地府。   十殿阎罗呼喝着在后面追赶,发出种种法术,打在申屠丈巨大的身躯上,留下一道道伤痕,但在这阴气极重的地府,这些伤痕眨眼之间,就恢复如初。不多时功夫,已奔到了孽镜台前。   台高一丈,镜大十围,向东悬挂,上横七字,曰:“孽镜台前无好人。”倘若善人一死,其灵性光明。在孽镜台前,只有空明一切。只因心中无阴影存在,所以看不清楚其原形,善魂光线如是愈趋清明,公德越大,则越向天庭而去。或直向各殿另查功过。皆不必来此。故而“孽镜”又称“业镜”。   若是恶人,自然要他原形毕露,有道是“任尔盖世奸雄到此就应丧胆,凭他骗天手段登台再难欺心。”   许仙任凭曹世子拼命挣扎,只握在手中往台前一掷,曹世子登时呆若木鸡。   而后赶来的十殿阎罗,都是呆了一呆。望那原本清明的孽镜之中,此刻黑气滚滚。其中显露无数场面,曹世子种种罪状,竟然不可盈数。过去害人、杀人、欺人、骗人时的场景,再难凭着那张巧嘴,那点城府遮掩半分。   十殿阎罗都知曹世子以前有些劣行,但也没想到,竟然有如此罪过,这样的恶人就是地府中也不多见。   许仙亦皱紧了眉头,更加显得冷峻,指着台前的曹世子,道:“秦广王,你说,这样的恶人,该要如何判罚?”   那双眼眸如电如火,如渊如海,竟让秦广王有些不敢直视,嗫嚅着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曹世子反应过来,痛哭流涕的道:“蒋伯伯,蒋伯伯,我是泉儿啊!”声音凄切。只是不知,为他所欺所害之人,是否也有这样的声音。   楚江王道:“这位仙长,是老儿教子无方,以至于此,求你放他一条生路。”这堂堂阎王,言语间已是老泪横流。只是不知,他儿子所害之人,是否也有这样的父亲。   许仙喝问道:“秦广王,还不答我?”若是善恶不明,要这孽镜何用,不如砸个粉碎。若是是非不分,要这地府何用,不如打个稀烂。   秦广王整了整衣衫,仰起头道:“据阴司律法,合该入在十八层地狱之中,永世不得超生。”那随后赶来的宫装妇人,听到这么一句,登时晕厥在地。   许仙道:“好好好,算你没有愧对这‘阎罗’二字。”而后高声道:“楚江王之子,曹泉,作奸犯科,无恶不作,秦广王判入十八层地狱中受罚,天地共鉴,人鬼共鉴!”   雷音滚滚,回荡地府。诸般地狱,万鬼欢腾。   许仙不理会瘫软在地的曹世子与目瞪口呆的诸殿阎王,对申屠丈道:“我们走吧!”   三人便破出阴界而去,只留下一声忠告,“用孽镜照人之时,不妨先照照身边之人。他日我若为阎罗,必先用这孽镜照遍地府所有鬼差。”   地府深处,那双眼眸再一次张开,却是摇头苦笑,“你若为阎罗,你若为阎罗,你是怪我,将你这冥府,治理的不够好吗?”   许仙脱出地府,也脱出东岳大帝的辅人格,只觉天空忽的明朗起来,不复地府中的阴沉与黑暗。对于方才的种种,他亦有几分唏嘘,他没有东岳大帝那样的冷酷决绝,亦同情那老来丧子的楚江王,但“子不教,父之过。”一切的根源,岂不是还在这楚江王身上。   许仙回想方才在孽镜台前的感觉,若自己的感觉没错的话,孽镜台上的孽镜,该是阴阳镜其中的一块,但此刻自然没法取回来。不知来日,是否机会将这阴阳镜重新凑齐,那又会有怎样的威力呢? 第八章 聚散   许仙望了一眼胸前的功德玉牌,发现又少了十几万的功德,只是为了帮申屠丈镇定心神而已。不禁苦笑,自己这功德,还真是来去容易。   小倩忽然道:“相公刚才好威风啊!”目中都是闪亮的小星星,他不顾危险来地府中救自己,令她心中感动不已。   许仙摸摸鼻子,道:“这次还多亏了申屠老哥。”   申屠丈哈哈笑道:“我还是傍了你小子的光,才能在这群龟孙子面前威风一把!”此刻他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任凭什么人挡在他面前,都有信心予以击杀。又在地府出了口恶气,只觉得心情大好。   待到回到凤凰山,申屠丈的身躯一时之间变不回来,藏身于凤凰山西边的一座小山之中,慢慢消化身躯中的杀气与戾气。   小倩同许仙在凤凰山主峰作别,“相公,别忘了我们约定的时间。”   许仙笑着刮刮她的鼻子,道:“自然忘不了,不用等到那日,等我回去交代一下,就来山中陪你。”他同小倩相识很早,却因种种缘由,总是聚少离多,这次地府之行也让他后怕不已,自己若晚到一刻,这娇柔的女子,就同自己天人永隔,不禁想要多些日子陪她。   小倩立刻欢喜起来,柔柔的应了一声,目送许仙离去。   许仙回到肉身中,刚睁开眼睛就看见身边的白素贞衣衫整齐的坐在床铺上打坐。   白素贞若有所觉的睁开双眸,问道:“汉文,怎么去了那么久?”   许仙笑着揽住她腰肢,“都是为夫不好,惹得娘子独守空房了。”便将昨夜的种种言说一番。   白素贞跟着惊讶了一番,最后却悒悒不乐起来。   许仙知她心意,从背后将她抱进怀里,贴着她的脸颊道:“昨晚时间太紧,来不及知会你。”怀抱着她窈窕的身躯,嗅着她脖颈间的淡淡香气,昨夜的惊心动魄就忽的平静下来,轻抚着她平滑的小腹。   白素贞脸色一红,抓住他的手,回身道:“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我这就去做饭。”却又惊呼一声,只觉许仙的另一只手已攀上了她的玉峰,隔着一层衣衫,轻轻揉捏着,丝丝麻痒让她脸红的更是厉害,柔弱的道:“官人,天都快亮了。”   许仙微微一笑,一边啮咬着她晶莹的耳垂,一边道:“娘子。”拉长的音调带着一股缠绵悱恻的味道。   白素贞身体越发的绵柔似水,任凭他解开自己的腰带。一声金鸡报晓,床帏却再一次合上。   玄机观中,鱼玄机却在收拾着行装。   笋儿帮忙收拾着,犹豫着道:“师傅,我们真的要走吗?”   鱼玄机头也不回的道:“等我度劫成功,我们就一起回星宿海去。”星宿海的法门本就速成,她修行又有许多岁月,天劫早就该来了。但同样的,速成的缺憾就是根基不足,她因没有绝对的把握,一直用一样法器一直压制着天劫的来临。并且在人间四处漂泊,积蓄实力,锻炼心性。   只是,还是第一次在一个地方呆了这么久。   如今,是时候了。无论是度劫还是离去。   “可是,为什么不跟师叔、师祖说呢?度劫很危险的。”澄净的眼眸中满是担忧,不自觉的咬着食指。“可以让他们帮帮忙的。”   鱼玄机回眸笑道:“傻丫头,天劫只关个人,无人能帮。外敌方面,我已料尽天际,自然会选在合适的时间与地方,笋儿不用担心。”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此事我已有七八分把握,但毕竟难有万全之策,若是,若是真的败了,你就去投奔我师傅吧,相信她会好好照顾你的。”天劫成败,分的就不是仙凡,而是生死。   笋儿一震,猛地抱住鱼玄机的腰身,喊道:“笋儿只要师傅,笋儿哪也不去。”眼中就涌出大滴的泪珠,沾湿了鱼玄机杏黄色的道袍。   鱼玄机摸着她的小脑袋,温柔的帮她擦去脸上的泪珠,道:“傻丫头,我只是说假如啊!”   笋儿却立刻摇摇头,道:“‘假如’也不要。”   鱼玄机笑道:“好,假如也不要。快收拾吧,只捡买不来的,其余的全都丢掉。”这些年的漂泊生活,她早习惯了轻装简行。   “师傅,这个要留着吗?”笋儿拿起一个做工精致的鬼脸面具带在脸上冲鱼玄机道。   鱼玄机眼波一凝,那是去年的元宵灯会上买的,“你若喜欢,就留着吧!”   笋儿笑道:“师傅也喜欢吧!”   鱼玄机笑了笑,不予置评,收拾了几件常穿的道袍,忽然见箱子的最下面,压着一件鹅黄色的连身裙,这是她唯一一件道袍之外的衣装,目前也只穿过一次,却又指向那个灯火迷离的元宵之夜,犹豫了一下,还是收进包裹,只是或许此生,都没有再穿的机会了。   笋儿道:“真的不和师叔他们告别了吗?”   鱼玄机摇摇头道:“我辈中人,随缘聚散。缘尽之时,无须留恋。”   笋儿趴在床上,嘟着嘴道:“可是好舍不得啊!”   “你若舍不得,就留下好了,反正我该教的都已教给了你。”   笋儿立刻直起身子,“我才没有舍不得呢!”摇着鱼玄机的手道:“师傅休想不要笋儿,你把笋儿挖出来的时候说过,要对笋儿负责的。”见鱼玄机点头,方才放心下来,“可是我们去哪呢?”   鱼玄机不答,或许能在紫微宫某一份差事,或许到别的地方走走。   将诸多东西收拾成一个大包裹,笋儿轻松将比她还要大的包裹背在背上,样子可爱极了。别看她柔柔弱弱的样子,本质上可是个巨力妖怪呢!   只是若给许仙见了,又要说什么虐待儿童了吧!鱼玄机忽然这么想着,不禁微笑了一下,却又有些微微怅然。   鱼玄机走向门外,回眸对笋儿道:“你在这里等我七天时间,到时候我回来接你。”她已选好了度劫的地方,自然不会是在城里,而是在城外的某处。   笋儿道:“可是……”还不等她说下去,鱼玄机已摇摇头,止住了她下面的话语。   独自来到屋外,初雪落罢,已有了几分寒意。院中的杏木,叶已落尽,唯有料峭的枝干伸向空远的天空,初夏那繁花如锦的样子,依稀似是梦幻。   鱼玄机一摆广袖,却见干枯的杏木,像是得了春风的讯息,生出许多青嫩的枝芽,渐渐结出粉红色的花苞,又在一眨眼之间绽放,绚烂的仿佛烟花,盛极之后,便见花瓣渐渐失去了粉红的娇艳,变作雪白的颜色。   朔风一吹,零落如雪。   雪中,已不见了那杏黄色的身影,唯留门户虚掩。   笋儿握紧拳头,“师傅,你一定要回来啊!笋儿一只在这里等真你。”   许仙乘着黄云一路前行,只觉得天气果然已有了几分寒意,若再晚些时候,或许就能看到山间飘雪的景色,但他此刻,更想见到小倩喜悦的样子。   来时已同白素贞商量好了,要他在山间多呆些时候,她带着小青、云嫣一并到敖璃的水府中做客。当初钱塘君敖浑那里夺来的水府,仿照的是东海水晶宫做建,据说样子甚是华美。   临行前,敖璃说要在那里册封白素贞为王后,云嫣小青都是爱妃。白素贞被她缠不过就答应了,云嫣也笑着说好,小青“很讲义气”的问道:“那许仙呢?”,敖璃小手一挥,“许仙这种色狼,根本不需要,若他硬要来的话,就做太监好了。”   小青和云嫣望着许仙一起哈哈大笑,连白素贞也抿嘴笑了一笑。万花齐放的姿态让许仙一时忘了找敖璃的麻烦,腹谤道:笑,我要真的是那个什么,你们哭都来不及。   “我了个去,竟然连太监这么深奥的词汇都掌握了,这丫头果然是在变强。”   眨眼之间,凤凰山已在脚下,远远望去山势起伏,主峰高昂如凤喙,东西两峰如凤翼,其形真若凤凰展翅一般。   而许仙同聂小倩相约就在“凤眼”之处,却是凤凰山最为雅致的一个所在——凤凰池。   明净的池水倒影着蓝天白云,聂小倩站在池水边上,正顾影自盼,容颜绝美想必他亦喜欢,又整理了一下青丝与衣襟。期待之中,另有几分羞涩,这次相逢却不同于往昔。   待到许仙从天而降,聂小倩就欢喜的扑进他怀中。虽然已有预料,但怀中的感觉还是让许仙微微一愣,“小倩,你有重量了。”试着将小倩抱起来,虽然还是轻若无物,但确实有了一些重量。   小倩扶着他胸口,羞涩道:“还可以再重一些呢!”明明是通平日没有区别的拥抱,今次的心就乱了一些。   许仙捏着她尖尖的下巴,笑道:“那么说,今日就是我们成婚的日子?”怀中这轻柔女子叫了自己相公那么久,自己竟一直没能正式的娶她,说来心中不免有些惭愧。   小倩忙摆摆手道:“不,还没准备好,要等到明日才行。”偷眼望一眼许仙,声若蚊呐的道:“若相公急的话,小倩也没意见!”总是有几分苍白的脸色染上胭脂般的红晕,当真是艳若桃李。 第九章 山中   许仙望着怀中娇羞的小倩,自认还没那么禽兽,虽然似乎已经很禽兽了,哎,算了,不说禽兽的事了。   小倩眨眼,“相公,你在想什么?”   面对那双纯澈如水的眸子,许仙本能的答道:“我在想明天什么时候到来?”一捂嘴,额,又失言了。   小倩红着脸一阵偷笑,晶亮的眸子眯成一条线。   许仙尴尬的摸摸鼻子,干脆握着她的手,道:“我们沿着湖走走吧!”   许仙能够理解,小倩会选择单独和他相见,而非一场盛大的婚礼,想要的就是这独处的时间。面前只有彼此,眼中只有你我,这样的感觉才是她所在意的吧!   明朗的湖畔,二人手牵着手,有时随意的聊着天,有时却是很长时间也不说一句话。小倩本有无数想要单独对他言说的话语,但此刻却反而无言,不必再说什么了,只要能够这样守着他、望着他,便已足够。她相信自己的心意一定能够传达到他的心间。   小倩忽然问道:“相公能留多长时间呢?”这是她如今最担心的了。   许仙笑着答道:“呆到你烦了为止。”她眼眸中的担心让自己心疼,怎么忍心约定一个时间,让她小心翼翼的一天天数着度过,在这短暂的相聚中,也要在头上悬上一把别离的长剑。   小倩眯眼笑道:“那岂不是要永远留下。”   许仙道:“好啊,永远!”   火红日头一点点坠进起伏的山峦之中,小倩倚在许仙的肩膀上,默默的观看,眼眸中被红霞染满,都是留恋。从未体会过,红日如此迅速。仿佛一眨眼间,就已是繁星满天。初冬的星夜有些寒冷,他将她往怀中搂了楼,虽然知道她并不畏惧这样的冷夜,但她的心中还是感到一阵温暖,使劲儿往他的怀里凑了凑。   望着这繁星,小倩忽然道:“相公你来。”拉着许仙手,沿着山间小路穿过黑暗的密林。许仙不明所以的跟着她的身后,直到快要到密林的尽头。   小倩回眸笑道:“相公,要闭上眼睛。”   “为什么?”   “你快闭上,我说睁开才能睁开。”   许仙笑笑,就闭上了眼眸。任凭小倩拉着他,向某个地方走去。小倩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不许睁开啊!”就松开了许仙的手,过了一会儿才道:“可以了。”   许仙就笑着睁开了眼睛,却又愣住,他们又回到了白天的凤凰池,天上银河仿佛倾倒在这碧波如镜的湖水中,通夜空中的星海交相辉映。半透明的天空,半透明的湖水,天水之中,是半透明的小倩,微笑着行在水面之上,每一个轻盈的脚步都激起一圈涟漪,整个星空都随之荡漾起来。扬起裙角,自由的舞动起来,寂寞而轻灵的舞姿,仿佛传说中的水之精灵。   转身、回眸,跃动。   衣裙舞动,青丝舞动,星空舞动。   若非那眸中的眷恋,仿佛下一刻就要破空而去。   许仙就忽然陶醉在这空灵的世界之中,每一次腾跃,每一次回眸,都留存在她的记忆之中。   一舞终了,许仙走上她的舞台,将她拥在怀中。   一起躺在平静的湖水上,望着无限辽远的星空,再一起沉入梦乡之中。   第二日傍晚,小倩却先行离开了。许仙徘徊许久,终于等到那名为馒头的鬼面猴引着他到一处地下钟乳洞中,在黑暗中停停走走,依稀能够听到地下河水的流淌。终于来到一个石室,鬼面猴退去。   小倩施法点亮了一个个钟乳柱,为这小小的洞窟带来光明,却见这石室中唯有一片石台,铺满纯白色不知是什么动物的皮毛,边上洒着五颜六色的花瓣,交织出奇异的香味。石台的周围放置着许多新鲜的桃李瓜果,这样的时节,不知是从何处采摘而来,发出清香的气息。石台边上放着石桌石凳,上面除了酒壶酒杯外,另有许多奇异的东西。   花的香,果的香,酒的香,种种香气混合在一起,发出一股醉人的味道,很是诱人。   而最为诱人的,莫过于石台上的小倩,头上带着五彩的花环,垂下几道青嫩的藤蔓算是凤冠。披着七彩羽毛编成的彩衣,全做霞帔。   小倩脸颊微红,道:“相公,你喜欢吗?”   许仙如何说的出一个不字,也唯有“精灵”二字能够形容他心中的感叹。许仙做到石台边上,只觉得皮毛甚是温软,厚厚的不知铺了几层,很是舒适。   小倩跪趴着伏在许仙怀里,“这就是我们的新房。”在这深深的山腹之中,黑暗无人的所在,寂静的惟有石室一边的地下湖发出流淌的水声,这里只有我们。   小倩取来一个玉壶,两个玉杯,分别倒出两倍酒来,却是乳状。小倩解释道:“这是极难得的琼浆,山脉灵气所钟,对修行很有好处呢!我还是从金钹法王的密室中搜出了一小壶来。猴儿酒我倒是准备许多,管要相公任意取用。”千金难求的猴儿酒,在她这里竟成了寻常之物。   许仙勾起她的下巴,笑道:“今晚我想要取用,只有倩儿你啊!”   小倩霞飞双颊,却道:“也管要相公任意取用。”   交杯饮了一杯琼浆,许仙只觉一股凉气在肺腑之间扩散开来,浑身每个毛孔全都舒张开来,果然是仙品。若在平日,他怕要忍不住多喝上几杯,而今夜他的眼中唯有身边的小倩。将她横抱而起,放在石台的中心。伸出手为她解开那身奇异而美丽的装束,渐渐显露出更加美丽的玉女胴体。   小倩极美,却并非容易激发人欲望的那种美,柔弱而略带几分忧郁的容颜,总让许仙有种抱在怀中好好保护的欲望。然而当他为她除下最后一点束缚,却还是有种被震撼的感觉。   在迷离的光芒中,她的玉体毫无遮掩,似乎是激发男人欲望的女体,而是用来欣赏的艺术品。每一丝曲线,每一个弧度都完美无缺。从纤柔的腰肢到恰盈一握的酥胸,未可增减一分。   小倩迟迟不见反应,羞涩化为忧虑,道:“相公,不好吗?”许仙眼中赞叹的目光释去她全部的疑惑,终于伸出双手感受身下这艺术品的完美触觉。微凉的肌肤,细腻的仿佛刚才品位的琼浆。看起来总显得有几分消瘦的她,此刻却不见半点骨的痕迹。酥胸恰盈一握,却是难以言说的温软与丰挺,把玩一番,直至那两点粉红耸立,便将那红豆含着口中。   小倩亦是第一次被许仙如此爱抚,不禁发出细细的喘息,在这石室中回荡,令她更加脸红。直到感觉双腿被他温柔的分开,感到一阵灼热与疼痛,说不出是怎样的感觉,心中盈满喜悦,一滴清泪自眼角滑落,落在雪白的毛皮上。同时落下的,还有点点殷红。   许仙见她皱紧的眉头慢慢舒展,涌上一股难隐的春情,就开始动作起来,平日的怜惜此刻化为蹂躏的欲望,将轻盈的她深深的压进厚而软的毛皮之中不断的颤动,听她为自己发出一声声动人的娇吟。绝美的容颜做出种种迷乱的表情。在她一声高亢的啼鸣中,将自己的爱欲注入她的体内,却又开始新一次的征程。   直到小倩承受不住这激烈的爱欲昏睡过去,许仙亦感到一丝疲惫,拥着她入眠。待到小倩幽幽醒转,想起方才的种种,还是羞的面脸通红,她料错了一点,没想到自己声音在这样的石洞中回响的这样厉害,更在淫荡之中另添了几分淫荡。   许仙亦醒了过来,直接抱起她,来到旁边的地下湖中清洗身子,寻了水浅之处,冰凉的湖水让他的欲火稍清,笑问道:“怎么样?”   小倩红着脸,咬着嘴唇,道:“什么怎么样?”却感觉许仙的大手又攀上了她的酥胸,肆意揉捏把玩,“当然是问昨夜怎么样了?”   小倩喘息着道:“小倩,什么也不知道,啊!”只觉娇嫩的樱桃被他惩罚似的一扯,樱口之中就泄出一声娇啼,在石室中来回的回荡。   许仙心中一动,分身就起了变化,让小倩深深的坐在自己怀中,小倩柔顺的摆动着腰肢,浸湿的长发水草般覆在美丽的裸背上,宛如一条游走的鱼儿,水波就一圈圈荡漾开来。没了上一次的激烈,这一次,她终于能细细体会其中的滋味了。   而后的数日,他们就缠绵在这深深的石室之中,身上不着一丝一缕。洞中的琼浆早已喝尽,连猴儿酒也喝下了几坛,每每趁着酒兴将小倩送上欢愉的巅峰。无论是在柔软的大床上还是冰冷的湖水中,亦或是石桌石凳,都留下欢爱的痕迹。   鱼玄机终于做完了最后的准备,又回想了一下,天时、地利、人和,所有能够计算的地方,都经过了无数次计算,没有缺漏。便从腰带取中一个金色的金属符文,远远的丢在一边。   符文一被摘下,她的神魂就发出透亮的光彩。   本就布满黑乌云的天空中,忽然透出沉闷的雷鸣声。   天劫,降临。 第十章 山外   山中无岁月,许仙是第一次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只是没想到会是用这样的方式。   靠着温软的毛皮,品着上好的美酒,小倩赤着身子伏在怀中,露出半张侧脸,昏睡着仿佛婴儿。雪白的皮毛遮盖了她大半的娇躯,只露出光滑美丽的脊背,带着几分苍白的病态美,却更加白的耀眼。   许仙轻轻抚摸着,温润的触觉夹杂着微凉发丝。   小倩就慢慢清醒过来,在山腹中的这段日子,真令她分不清是天堂还是地狱,还是在这两者之间来回徘徊,但无论如何,就要有他在就足够了。慢慢撑起身子,雪白的毛皮从身上滑落,显露出无暇的身姿。   许仙笑着将杯中之酒送到她唇边,看她啜吸着饮下,而后就再一次送入自己的口中,香甜温软令人迷醉。   许仙双手握住她纤细的腰肢,笑道:“我们出去走走吧!”   小倩嘟着嘴摇摇头道:“不要。”一边紧搂着许仙的腰身,带着几分娇憨的味道。   许仙勾起她的下巴,望着那双晶亮的眸子,笑道:“出去我也不走,要带到你烦了为止。”   小倩想了想,笑道:“那好吧,我为相公更衣。”   二人整理好衣物,相视一笑,小倩也有些脸红,这些日子实在荒唐的很。   当二人来到洞外,却见到一个莹白的世界,闪亮的耀眼,原来他们在山中的这段日子,外面竟然下雪了,化作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而且鹅毛大的雪花还在簌簌的下着,口中呼出的已是白气。   小倩欢呼起来,捏了一个雪团砸向许仙。许仙毫不示弱的反击,笑闹声就在这寂静的山林中响起。   雪人雪仗,捕鸟钓鱼,二人之间似乎有无限多的趣事。最后躺在一起望着天空,许仙笑着为她擦去脸上的雪花,未来得及擦去,就化作了水珠,晶莹如泪。她的唇瓣在这片雪白的世界中,红的像樱桃,让许仙忍不住再一次吻上。当他将手放在她的腰带上时,她却阻止了他。   “相公,你该回去了。”小倩别过头勉强自己说出这句话,许仙一愣却闻她道:“相公还有好多事要做的吧,学习准备考试,修行准备天劫,小倩不能缠着你。”   许仙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却见她巧笑倩兮,“相公不用舍不得,天长地久,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呢,以后相公若是得暇就来山中看我好了,若是无暇,让金鹰寄一封书信过来,小倩就满足了。”却脸红着低着头,道:“相公何时来,小倩再凭相公取用。”   待到送别了许仙,小倩脸上的笑意就化作了一丝哀愁,再一次回到山腹之中,把自己陷入雪白的毛皮中,轻嗅着他的气息。忽然见得床铺上几点梅花般的殷红,她脸又红了起来,轻抚己身,回想着那些温存,只觉得身体的每一处,都被刻下属于他的深深印记。   离开前,她特意用术法封闭了这片地方,微笑着期待下一次的造访。   许仙驾云飞驰,忽然闻得远方传来几声沉闷的雷响,不由奇怪,冬天还有雷吗?但他此刻归心似箭,没有这个闲心去瞧个明白,直飞回杭州的家中。   小青正在院子里扫雪,一见他挑起秀眉道:“你还知道回来啊!”   许仙笑道:“青儿,你说话越来越像我媳妇儿了。”却见小青穿的不再是那一层淡薄的纱衣,而是换上了身的冬装。深青色的夹绒小袄紧身长裙,勾勒出完美的身材,连绣鞋也换做了小蛮靴,利落中透着可爱。由衷赞道:“好漂亮啊!”   小青听了他调笑正要发作,又闻那一句夸赞,就变得不好意思起来,自顾一番,道:“是吗?姐姐给我买的。”脸上就带着几分欢喜。她虽然不畏寒冷,但若是出门穿的太轻薄,难免惹人侧目。   许仙忍不住伸手揉揉她的脑袋,笑道:“真好哄。”待到小青反应过来想要发作的时候,他已大笑着走进屋去。   小青撇了撇嘴,唇角却也含上一丝笑意。   ……   泰山诸峰,已不见了当初东岳庙的繁盛,除了东岳大帝转世的缘故,祈祝无有回应的缘故。更是因那威严冷酷的大神总让凡人战战兢兢、望而生畏,于是,烟火一旦萧条就一下子萧条下去。冥府之主的荣光在浩淼的时间面前,未尝重过一粒沙尘。   灵佑宫中安然而坐的女神,以代替了曾经的信仰,成为新的泰山之神。   宫前的石碑上刻着如下字句“元君能为众生造福如其愿,贫者愿富,疾者愿安,耕者愿岁,贾者愿息,祈生者愿年,未子者愿嗣,子为亲愿,弟为兄愿,亲戚交厚,靡不相交愿,而神亦靡诚弗应。”   虽然职权远不及曾经的东岳大帝,但以“宽仁慈善,有求必应”闻名的碧霞元君,香火反而要旺盛的多。   毕竟曾是大帝府邸,还留存着极高的建制,仙官侍女一应俱全,不同一般神仙。   檀香冉冉,忽闻侍女通传,“娘娘,十殿阎罗之一的泰山王求见。”   高作于上的女神微微颔首,“有请。”   泰山王亦步亦趋走上殿来,一躬到地,“董允见过娘娘。”他看起来还不到中年,眉目如削,总带着一股冷峻的气势。此刻脸上的敬意却不是假的。   温切的声音自殿上传来,“董叔叔,你以前虽为我父属臣,如今已是地府阎王,不必行此大礼。”而后命侍女为他上茶看座。   泰山王屈身坐下,道:“主上之恩德,允不敢忘怀。”仰起头望那美丽无铸的女神,不由想到当初见她的样子,那时候她还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却已是慈心仁善,整天变着法子救那些受罚的鬼魂。他们这些属臣犯了什么错,也要让她去向那位严明到有些冷酷的君王说情。虽然很少有成功的时候,但她却也从未拒绝过那些请求,一次次的去向她的父亲求肯。为这冷酷的地府,增添了几分人情味。   当初繁盛的东岳已经烟消云散,曾经温善的少女却温柔如初,丝毫不曾改变,只是容颜上也略略添上几分神祗的威严。   “董叔叔,地府事务繁忙,为何想起来泰山呢?”妙目一转,柔声问道。   “我似乎看到了陛下的转世,不,那一定是陛下,那双眸子,我永远也忘不了。”自从地府大乱以后,他想起那双幽黑深邃的眸子,就辗转难眠,忆起当年诸般景象,只觉得胸口有一团火在烧着。   碧霞元君神色一动,似显出激动的神色,最后却幽幽叹道:“董叔叔,都已经过去了,我父亲已经不在了,永远不在了。一入轮回便是如此。”   泰山王猛地站起身来,“不,陛下他似乎还有当年的记忆,三茅真君他们说的或许是真的。”   碧霞元君却道:“有着那人的记忆,便是那人吗?茅衷、茅固、茅盈三位叔叔看不破,董叔叔你也看不破吗?”   泰山王讪讪的坐下,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道:“我只是来说一下,知会与您,若无他事,老臣就退下了。阴司政务繁忙,离得不得人。”   碧霞元君将泰山王送走,眸中如烟似雾,随着那檀香的烟气飘渺起来。依稀见那黑色的背影,略一回眸,显出石刻般的俊美容颜,紧紧抿着的薄薄嘴唇,也勾起一丝微笑来。深若渊海的眸子中,也带着些许温柔,伸出一只手来,道:“霞儿,来。”自己就赶紧上前,想要握住那只大手,然后就握了个空。   烟气消散,空空如也。不禁握紧了拳头,我又看得破吗?   ……   许仙在暗无天日的山腹中完全被打乱的生活,又重新规律起来。   白素贞亲手为他写定了时间,什么时候起床,什么时候睡觉,中间什么时候修炼,什么时候读书,详细的让许仙苦笑不已,最后不满道:“我们是夫妻,为什么不能每晚睡在一块?”   白素贞道:“你要好好修炼应对天劫啊。”   许仙的手却已搂住了她的腰肢,笑道:“双修不行吗?”   白素贞连忙拿开他的手,拿这满脑子“不良思想”官人没有办法,昨夜明明说好要在床上各自修行,还特意穿了对他比较有“震慑性”的白衣,结果最后不知怎的说着说着话,自己身上的衣服就一件件消失,又陪着他做那羞人的事情。   此刻只能板起脸道:“不行,这是不一样的,官人,你是不知,天劫危险重重,若你能度过,我们自然能够天长地久,若是不能的话……”脸上现出忧虑的神色。   许仙亦正色道:“娘子心意,我怎会不知,按上面所写,全部遵从好了。”   “你能明白我的苦心就好了,而且又不是每晚都不能在一起。”   许仙耸耸肩膀,笑道:“是,姐姐。”   “你又叫我姐姐。”白素贞红着脸作势欲打,偶尔在床底之间他常拿这话来调笑,让她心跳加速。   许仙握住她的手腕,笑道:“难不成要叫师伯吗?”   “你……”   “师叔,师祖,你们快去救救我师傅吧!”笋儿的呼声忽然从屋外传来,声音中充满了焦虑恐惧的味道。 第十一章 千寻   玄机观中,七天时间很快过去了,桌面上覆上了一层薄薄的尘土,笋儿也无心擦拭,只是绕着桌子一遍遍的转着,已经到了约定的时间,鱼玄机却一直没有回来。   她小声安慰着自己,“师傅一定是耽误了,恩,一定是的。”但她心中也明白,精擅天机术数的鱼玄机,有着怎么强的时间观念。   第八天,她吃不下睡不着,一向精神的小脸,仿佛缺了水的竹笋,有些萎靡,但她等的人还是没有回来。   第九天,她感觉自己的心被抽紧,而且还在越抽越紧,溢出浅淡却又深刻的痛楚,这种痛楚让她皱紧眉头,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尝到。   第十天,在她快要绝望的时候,只听外面“吱”的一声门响,她猛地从地上做起来,小脸在霎时间焕发了生机,向屋外跑去,她心中被喜悦填满,想要投在师傅的怀中大大的抱怨,嘎吱嘎吱的踩着雪地,留下一串小小的脚印,一边跑一边喊道:“师傅,你回……”声音忽的低落“来了……”   却见门扉被凌烈的朔风吹开,自鱼玄机走后,这门就一直虚掩着,此刻空无一物,如她怅然的小脸。   她肩膀颤抖了一下,慢慢的蹲下身来,眼中涌出大滴的泪珠,一边咬着食指想要压住泪水,一边用力的抱住膝盖缩紧身子。知道指上渗出殷红的血珠,她终于“哇”的一声,放声大哭起来。哽咽着,“师,师傅,你,你在哪啊?你快回来?笋儿一个人好怕啊!我答应你,再也不偷懒,背多少书都愿意,你别,别丢下笋儿。”   “师傅!”小女孩的呼喊只惊起几只寒鸦,在这小小的院落中,久久的回荡。   ……   银杏树的花,早已落尽。   ……   躺在冰冷的雪地上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这样看,雪是黑色的,无数黑色的雪就那么纷纷落下。她在心中叹息一声“果然,还是不行吗?对不起了笋儿,没法再陪着……你。”缓缓闭上眼睛,被飘落的雪花一点点的覆盖。   生如秋叶,逝如秋叶。   到底是因其美丽而短暂,还是因其短暂而美丽呢?   “笋儿怎么啦?”许仙惊讶的望着笋儿红肿的双眼。   笋儿紧紧地握着许仙的手,哽咽着道:“救救我师傅,求求你救救她。”   白素贞好不容易才让她平静下来,问出的事情的始末。白素贞心中大急,这玄机,这样大的事竟然不跟自己商量。连忙掐算起来。   许仙忙问道:“怎么样,师姐她……”唯恐听到不好的消息,那一道鹅黄色的身影已在他的心中留下的极重的位置。   白素贞算了又算,放下手,“玄机的术数之道已在我之上,我也算不出她的事情。”术数之道一强,自然而然就会遮蔽天机,阻止他人用同样的方法窥测自己。   许仙急道:“我们快去找吧!”   白素贞握着手,急得团团转,“若是度劫的话,定选在荒僻无人之处。”   许仙抓住笋儿的肩膀,“笋儿,你知道在哪吗?”她若知道,早就寻去了,哭道:“师傅说会在山里选个合适的地方。”   许仙更是着急,山,天下有多少山,杭州左近就不知有多少小山。如今离着七天已经过了三天时间,就是寻到了,只怕……许仙连忙打断这个念头,勉强让自己镇静下来,“娘子,你去凤凰山找小倩。小青,你去城隍庙找赵大哥。让他们洒开人手,在这杭州方圆三百里内,不,五百里内寻找。”而后拿出一打“警示符”分别交给她们,道:“无论谁找到,立刻引燃符箓,我们还在这里汇合。”   白素贞同小青结果符箓,微一点头就出门而去,许仙对云嫣道:“嫣儿,你在家照顾笋儿。”云嫣点头应是。   笋儿道:“我也要去。”说着话就要往门外走,却被云嫣抱住,奋力哭喊挣扎。   许仙半跪在她面前,道:“笋儿,你在家里好好等着,乖,师叔答应你,一定会找到她,一定。我们拉钩。”拉起笋儿的小指勾了一勾,将她安抚下来,转身驾云而去。   天下着大雪,天地之间一片茫然,积了许多天的乌云,肆无忌惮的向大地挥洒着他的豪放,十步之外就是朦胧一片。   许仙一头扎进大雪之中,心中却更是茫然。天地广大,到底到何处寻找。他只能极目远望,将“天眼通”运到极致,却也只能看穿百步外的景物,雪实在太大了。   许仙忽然想起从山中归来的那一天,依稀听到的雷声,心中一动,那或许就是天劫。赶忙驾云向凤凰山中飞去,但许仙只是隐隐听到,哪里知道准确的位置。而声音本就是扩散的,又在山间回荡,更是无处找寻。   许仙只能向着一个大概的方向飞去,重峦叠嶂的山脉都被大雪覆盖,再加上山林的遮掩。别说不知道具体的位置,就是知道在哪座山上,要找也绝不容易。来来回回飞了十余次,却哪见记忆中那一抹杏黄,唯有绵延起伏的白色山峦。   许仙努力将天眼通运到极致,想要看到更多的东西。以至于眼眸中微微有些痛楚,也顾不上了,忽然觉得眼睛一震,能够看到更深更远的距离。停滞不前的天眼通竟然在这个时候,实现了突破。能够清楚的看到大地之上的诸般事物,空中大雪亦不能遮蔽。甚至能够透过地上薄薄的雪层,看到被雪覆盖的东西。   许仙心中大喜,这样的话就又多了几分把握。就借着天眼通的威力,一座座山的搜寻,不多时天就黑完全了下来,雪还在下着。他的双眼中微微透出金光。一点金色的华彩不停的在眼中流动。许仙并不能确定自己的判断一定是对的,所以并未让白素贞他们放弃对其他地域的搜索。   等到乌黑的云彩再一次透出亮光,一整夜过去了,许仙搜索了上百座山峰。不间断的使用天眼通也令他感到一丝疲惫,但心中的焦虑却越发的深沉,若是找不到她会怎样?若是找到了她,她已经……种种的假想不断的折磨着他的心神。   天空一道光芒落在许仙身上,他仰起头却见乌云渐渐散去,露出一轮金日来。大雪初晴,日光遍洒群山,反耀着晶白的光耀,美得炫人眼目。   群山之中,忽然闪烁着一点金光,映入许仙的眼眸。许仙凝眸望去,只见一件金属物品半遮半掩埋在雪中,心中大喜,连忙驾云飞去。   许仙落地捡起那件金属物品,却是一只金色的神符,不由一阵欢喜,这一定是鱼玄机的东西。四下一望,这里是一个山坳,其中积了厚厚的雪,这只神符被丢在岩石上,日光一升先融化了石上之雪,才反耀出金色的光芒,仔细一看果然有雷击的痕迹。   然而等这喜悦过后,许仙的心却深深的向下沉去,深不见底。因为他感觉不到,任何生人的气息,神魂或者是灵气,什么都没有,只有深深的死寂,这大雪初晴后的美景,却宛如静谧的坟墓,埋葬了所有的曾经。   许仙的手颤抖了一下,还是一挥衣袖,大片金色的光芒在山坳中凝聚,白雪快速的融化成水,流淌开来。显出出一个人影,鱼玄机就那么静静的躺在雪中,安静的仿佛是睡着了,美丽又安详。   许仙还存着万分之一的侥幸,一步步走到她的身边,跪倒在地,用手去触她天鹅般修长的脖颈,而后就赶紧所有的希望与侥幸都被摔了个粉碎。没有脉搏,没有呼吸,甚至,没有魂魄,面前的她没用留下任何生的痕迹。许仙只觉得眼中一阵酸涩,胸中苦痛的想要放声大哭。不敢相信这个做桂花糕给自己吃的女子,就这么简单的离他而去。   不,一定有办法的,在这样的世界上,一定有办法可以救她。许仙这么想着引燃了黄符,而后将手深入雪地之中慢慢将她抱起,疾速驾云向着府中飞去,怀中的她,轻盈而静谧。   白素贞已先他一步赶回府中,焦急的等待着,当许仙抱着鱼玄机走进屋中,白素贞连忙上前,将手放在鱼玄机的胸口,脸色忽的沉重下来。   许仙将鱼玄机放在床上,带着一丝期待的道:“是不是走失了魂魄,我这就出窍,去城隍,去地府,一定要把她给找回来。”   白素贞咬了咬苍白的嘴唇,缓缓的道:“玄机她,魂飞魄散了。”眸中涌出泪花来。   刚刚听闻找到了师傅的笋儿,一进门就闻此噩耗,立刻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许仙握拳道:“还有什么办法,我还有二百多万的功德可以消耗,若是不够,无论是天上的灵芝还是地上的仙草,我一定为她取来,不行就去求观世音菩萨,求南极仙翁,无论是碧落,还是黄泉,我一定,一定要把她救回来。”   但也明白,对一个修行者来说,魂飞魄散意味着什么。这世上的能够“活死人、肉白骨”的灵药数不胜数,只要魂魄在,哪怕是肉身彻底毁坏了,也可重新找一具身躯,但若离了最基础魂魄,那一切灵药,都是空谈。   小倩望了鱼玄机一会儿,然道:“或许还有一个办法?” 第十二章 招魂   “什么办法?”众人一齐问道。   “鱼道长的命魂还没有离体,如今该是被天雷阵散了魂魄,但凭她的修为,那些魂魄或许还没有消失。我听说过一种法术,只要命魂还在能够将失散的魂魄重新召回来。”   人身皆有三魂七魄,其魂有三,一为天魂,二为地魂,三为命魂。其魄有七,一魄天冲,二魄灵慧,三魄为气,四魄为力,五魄中枢,六魄为精,七魄为英。合起来便成为魂魄,平日魂魄不相分离,一旦大病及身魄或许会游历体外。像鱼玄机这样的修行者,已将魂魄凝结成阳神,等闲不会分散,也只有面临天劫这样的变故,才会出现魂飞魄散。   魂魄之中,最为根本的就是命魂,鱼玄机其他的魂魄在天雷中飞散了,却唯有这最为强韧的命魂还在。   白素贞皱眉道:“我也知道,可是这种法术早已……失传了。”转头望向许仙,这样的法术,东岳大帝一定知道。   许仙的眼眸变得幽深,开始下达一道道命令,做施法的准备。府中上下顿时忙碌起来,去准备许仙要的东西。   幽暗的房间之中,唯有四角的烛台发出微微光亮。   许仙又切开手腕,大沽的鲜血就流淌而出,操纵着漂浮在空中。这法术,必须用施术者的血来玩成。若是常人失去那么多鲜血,已然死的不能再死,许仙虽然肉身强悍,一下放出这么多血来,也是脸色苍白的厉害。   许仙趴在地上,毛笔饱蘸了鲜血,在干净的地面上,写下一个个扭曲的符文,符文一旦写就鲜血立刻凝固成黑色,足足写了数百个,围绕着一个中心,布满了整个地面,形成一个法阵。他才站起身来。这招魂术,他亦没有万全的把握,只是尽人事而已,成与不成,全看天命。   鱼玄机安静的躺在一边,白素贞已为她沐浴更衣罢了,将一头长发束起,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衣,露出修长的脖颈与纤细的足踝,宛如莲花。许仙将她抱起来,放在法阵的中心。   许仙一手掐法决,一手摇晃着金色铜铃,发出铃铃的声响,口中念诵着咒语。   密闭的房间中,四角的烛火忽就摇晃起来,屋中光影颤动。许仙将手往地面一按,铃声更急,地上的黑色符文忽就扭动起来,并透出金色的华彩。符文一个个从地面上站起,仿佛有了生命的小人,纷纷向着鱼玄机涌去,涌入鱼玄机的身躯之中。   鱼玄机猛地一动,许仙知道,这是只命魂在起作用,但若只有命魂的话,毫无意义。   待到所有的符文都涌入鱼玄机的身躯,鱼玄机慢慢从地面上浮起,双足下垂,就这样悬浮在空中。透过单薄的白衣,能够看到她的肌肤上,无数金色的符文在流动着。   许仙心中一动,是时候了,迅速上前,指尖凝聚着金光点在鱼玄机的额头。一轮无形的光波猛地从小屋中波及开来,涟漪一样蔓延了数百里的范围,才慢慢弥散,而后就是另一轮光波。   而后能召回多少魂魄,就决定了此次施法的成败。三魂七魄,如今缺了两魂七魄,若不能全部召回,很可能救回来,也只是一个活死人而已。   许仙口中咒语不停,额头渐渐渗出汗水,却还没有任何结果。这时,屋中的烛火忽然熄灭了一支,一股肉眼难见的淡淡白气涌入鱼玄机的身躯,让她浑身一震。许仙心中一喜,来不及分辨召回来的是哪一魄,更提高了咒语的声音。   像是连锁反应,屋中的烛火一支支熄灭,一股股白气飞来投入她的身躯之中。半个时辰过去,两魂都已归来,七魄也有了六魄,效果却比许仙想象的还好的,已经不用担心她的生死问题了。   但是,还缺了一魄,无论许仙怎么召唤,也全无反应。若是被别的鬼物吞食了,或者弥散了,那么无论怎么召唤,都不会有效果。对一个人来说,少了一魄也还能过,但对修行者来说,就等于断绝了修行之路。   忽然,最后一点烛火熄灭了。屋中完全陷入了黑暗之中,唯有鱼玄机身上的金色符文还闪着亮光,而后也慢慢淡去。鱼玄机像断了线的木偶,无力的从空中落下,被许仙接在怀里,松了口气。见她体内数团白气缠绕纠结在一起,却并不曾融合。伸出手试了试她的鼻息,只感微热的气息,她的胸口也渐渐起伏起来。   许仙才彻底放下心来,方才还不觉得,此刻看来两点微红透过单薄的白衣,衣襟微微散开便见一双修长的玉腿,此刻竟有几分诱人的感觉。许仙连忙别过头去,招呼白素贞进来,将鱼玄机交给她。“清醒大概还需要些时候,只是,法力已经消失了。”   白素贞紧紧将鱼玄机抱在怀里,脸贴着她的脸颊,“法可以再修,人没事就好了。”就去安置她。   许仙走出黑暗的屋中,阳光耀眼,他的心情也开朗了许多。   笋儿揉着眼睛,流着泪过来道:“谢谢师叔。”   许仙蹲下身,拧拧她的脸颊,道:“以后你师傅再想做什么事儿,都要先告诉我,知道了吗?”若自己在旁边,也不至于弄到如此危险的境地。自己这师姐,性子未免太独了。   笋儿哑着嗓子道:“知道了,笋儿以后都听师叔的话。”   许仙拍拍她的脑袋,道:“乖,今天晚上师叔给你做好吃的。”   而后的数日,鱼玄机一直没有醒来,就那么安详的睡着。府中几女轮流照看,笋儿更是半步不离。   许仙亦常过来探望,对这“睡美人”全无办法,帮她掖了掖被子,叹口气正要起身。忽然听到一丝含糊不清的呓语,许仙惊觉回头,果然见她的睫毛颤动着、颤动着,而后就慢慢睁开了双眸,清澈的双眸给人一种“透明”般的错觉,而后就望到了床边的许仙。   许仙轻声唤道:“师姐,师姐。”   鱼玄机笑了起来,“呢吧。”   “我爸!?”   “嘻嘻。”鱼玄机露出婴儿般痴痴的笑意,伸出手去揪许仙的鼻子。   许仙目瞪口呆,“完了,师姐她傻了。”心中不禁愁绪万千,她却揪个不停,吼道:“别揪了!”   鱼玄机被许仙吓了一跳,眼中开始溢出泪水,扁了扁嘴,在许仙惊讶的目光中,哇的哭了起来。   许仙毅然回首,对呆呆的笋儿道:“笋儿,去叫我娘子,就是你师祖来。”转过头把鱼玄机的手放在自己的鼻子上,“我错了,随便你揪还不行吗?”   白素贞过来的时候,许仙的鼻子已经红了,眼中也有了泪水。“官人,你别着急。”   许仙道:“我不是着急,是鼻子酸的。”   经过一番诊疗,白素贞舒了口气道:“玄机她没事,只是魂魄受创太深,失去了全部记忆,现在才像刚出生的婴儿一样。”   许仙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忙问道:“还有机会恢复吗?”不由望向床上的她,正好奇的玩着枕头,似乎想要拆开看看里面有什么。用那张绝美的容颜做出孩子般的表情有些奇怪,但不能不说,实在是可爱极了。   白素贞捋着发梢,思索道:“应该可以,只要魂魄完全融合,记忆应该会慢慢恢复。”   许仙道:“那现在呢?”   “当然是好好照顾她,恩,她这个样子还是不要让太多人见到的好,我这就带她回玄机观去。”   黄云有隐形的作用,便由许仙用黄云载着鱼玄机往玄机观飞去,在半空中她发出兴奋的呼喊,许仙不得不搂紧她的腰肢,防止她掉下去。虽然她此刻的心智幼稚无比,但身体却完全是成熟的,她毫无避讳的念头只是一个劲儿的挣扎着,让许仙不得不默念经书,清除杂念。   好不容易到了玄机观,将鱼玄机放下,便听她口中发出叽里咕噜的声音,爬啊爬的去捡一个石子。许仙连忙将她抱起来,“地上脏。”她顿时不乐意,一副又要哭的样子,许仙将那石子交给她,才喜笑颜开。   许仙挠头,忽的又把那石子抢过去,她才含泪欲哭,又忙把石子塞给她,她才破涕为笑,又抢……又给……   似乎,挺好玩的。   再一次抢过,高高举起,鱼玄机踮起脚,依依呀呀的拼命够,却够不到,毫无顾忌的将身子贴在他身上。   许仙一怔,胸口好软。   “官人,你在干什么?”   许仙回头,见白素贞用充满怀疑的目光望着他,忙将鱼玄机交给白素贞,讪讪挠头,道:“我去收拾一下。”   许仙想要将布满灰尘的玄机观打扫了一遍,却见桌上一个大包裹,不由问道:“笋儿,这是?”笋儿一说,许仙才知,鱼玄机竟然想不辞而别。   不由想到,若是她渡过天劫,自己在未知的情况下,走进这布满灰尘的玄机观中,没有桂花糕,没有笋儿,没有她,自己的心中会是怎样的滋味呢?如今总算她还在这里,但来日呢?缘尽之时,或许真的要分散了吧!   当许仙收拾妥当,白素贞要留在观中,说要再照顾一次她。   许仙也知没有比她更好的人选,离开时回眸望她一眼,她的眸子纯净如琉璃,正冲自己笑的灿烂。   挥挥手算作告别,至少现在,你还在我身边。 第十三章 糖醋鱼   第二天,许仙就忍不住到玄机观探望。   进门却见鱼玄机和笋儿正蹲在地上玩泥巴,鱼玄机的身上脸上都沾着灰尘,比起曾经那一尘不染的样子判若两人,兴致勃勃的样子,十分的可爱。天气有些冷,她们的小手都冻得通红,但脸上意趣丝毫不减。认真的做成一个土丘,浇上水,拍拍好。   最后由笋儿插上一个小木板,哭嚎道:“师叔,你死的好惨啊!”   鱼玄机愣了愣,也连忙跟着哭嚎起来,“师叔,你死的好惨啊!”   许仙,“……”   笋儿在一边订正道:“师傅,你应该说师弟才对。”   鱼玄机甚有灵性,一点就透,“师弟,你死的好惨啊!”   许仙,“……”   白素贞抢出门来,挑眉道:“看看你们,身上成了什么样子,说了不让你们玩。”伸出手拂去她们身上的灰尘,才对许仙道:“官人,你来了。”   鱼玄机与笋儿低着头乖乖挨训,等到白素贞一转过脸去,就相视而笑,纯澈的不染一点尘埃。   许仙向白素贞走过去,路过那个土丘的时候,“不小心”一脚踩在上面,塌了。   鱼玄机咬着嘴唇,扯扯笋儿的衣袖,笋儿道:“不用理他,他是坏人。”   鱼玄机点点头,见许仙走过来,忙往笋儿的身后站了站。   白素贞心道,看玄机的记忆完全恢复,怎么罚你,同许仙进到屋中。   许仙指指外面的二人,道:“这算是在变好吗?”   白素贞欣慰的道:“是啊,每天睡一觉,就能恢复不少记忆,现在的她,应该已经恢复到几岁时的记忆了,心性也会慢慢随之恢复。好在她从小就跟着我,不然就麻烦了。”   许仙握住她的素手,道:“你辛苦了。”   白素贞摇摇头,笑道:“我和玄机那么多年的师徒,有什么辛苦的,能再照顾她一次也觉得有趣。”忽的叹口气,“只是她身上的法力……只能等她的记忆完全恢复后,去找些天材异宝,慢慢帮她恢复了。”但天材异宝又哪里是容易找的。   许仙笑道:“把那人参精拿过来炖了,保证她法力还胜以前。”   白素贞也知他是玩笑话,嗔了他一眼,道:“你都不着急吗?”   许仙将她的素手合在掌中慢慢婆娑,道:“怎么会不急,不过我已有个办法,我还有二百多万功德,功德之力是最为纯粹,没有任何属性的力量,应该可以帮她恢复法力,而不影响她本身的能力!”   白素贞想想,道:“也只能这样了,只是你……”功德来之不易,凡人有这二百万功德死后就可不受轮回之苦。而许仙将要度劫,功德更是有莫大的影响。   许仙笑道:“你心即我心,还分什么你我。度劫的事,想办法往后压压就是了。”如今他算是真正见识了天劫的可怖,更是存了十二分小心。   白素贞心中微甜,心中的些许烦恼全皆消散,微笑道:“只好这样了,官人。”   她今天白衣如雪,仿佛曾经,眉宇之间染上了一层风韵,比之曾经更加的美丽。如水的眼眸中含着淡淡的情意,谁若被她这般瞧着,都该心甜如蜜。如今这般浅浅的笑着,粉嫩唇角勾起弧度,动人心魄。   许仙忍不住探过茶几,向着薄唇上吻去。白素贞玉面微红,也不退避。   二唇相合,轻轻品位着彼此的滋味,不多时,她的脸上就染上了一层醉酒般的酡红,眼眸中也有几分迷醉的样子。   “师傅,你们在干什么?”   白素贞惊觉回头,原来不知何时,鱼玄机来到了门口,正眨着眼睛,好奇的望着这一幕。   她连忙推开许仙,用洁白的衣袖拭拭唇上的润泽,道:“啊,没什么。”却见许仙正没心没肺的笑着,不由狠狠瞪他一眼。   许仙耸耸肩膀,笑道:“娘子,我等你回家。”便走出门去。   许仙再来探望时,鱼玄机似已有了八九岁的记忆,不过,许仙看到她时,她正在一个劲的往树上爬,笋儿在下面给她加油。却没想到看起来那么静雅的她,小时候这么疯。   笋儿道:“师叔,你来了。”许仙笑着摸摸她的脑袋。   鱼玄机也试图转过头来望她,但因为转的太急,手上一滑,惊呼着从树上跌下。   许仙忙个上前,接在怀里。只觉得怀中一软,忙放开了她。   许仙皱眉道:“这样太危险了。”她现在无论从里到外都是个普通人而已。   鱼玄机脸红扑扑的,不知是羞的还是吓的,瞪着许仙道:“你若不来我也不会掉下来。”一双黑色的眸子仿佛是透明的,忽然道:“咦,怎么看不到你。”   这时,正在厨房做饭的白素贞,闻声赶出来,看见许仙才放下心来。   许仙讶然问道:“看不到是什么意思?”   鱼玄机又看了看笋儿,又看了看白素贞,道:“笋儿也看得到,师傅也看得到,怎么,看不到你呢?”   许仙道:“真的看不到吗?”   鱼玄机撑着下巴,道:“是啊,总感觉你不该在这,你不在这,我就不会从树上掉下来。”   白素贞声音猛地一高,“什么,你从树上掉下来!笋儿。”   鱼玄机和笋儿都是一哆嗦,笋儿低声道:“是师傅说她爬树很厉害,我当然不信。”   鱼玄机抱住白素贞的腰肢,把脑袋贴在她的胸口,撒娇道:“师傅,不要生气嘛,鱼儿以后再也不敢了。”   那娇憨狡黠的模样,让许仙又是一愣,总算能体会到什么叫女大十八变了。却对鱼玄机方才所说的话很是在意,对白素贞言说了一番,白素贞忙问鱼玄机道:“玄机,你说你能看见我们,看不见他。”   鱼玄机点点头道:“是啊!这时候明明不该有人进来的,所以我在树上才会吓一跳,掉了下来。”   许仙一愣,果然是因为自己吗?那鱼玄机所说的“看”,难道是看到未来?可是她现在从里到外不都该是凡人才对吗?   白素贞道:“那你能看到我吗?”   鱼玄机道:“能啊,不过师傅的很模糊,笋儿的很清楚。而现在他一走进来,把一切都搞乱了。”忽然笑道:“对了,师傅,我们中午要吃糖醋鲤鱼吧!”   白素贞呆住,今天的午饭,她特意保密,打算给她一个惊喜。如今的情形,鱼玄机分明还有着预言的能力,但是没有法力,不依靠卜算,就能做到这一步,简直是不可思议,若她恢复了卜算的能力,又能做到哪一步呢?   白素贞思量道:“难道玄机她度劫成功了?”但这也只能等到鱼玄机完全恢复,才能一问究竟了。   许仙方才还不觉得,此刻凝神去望鱼玄机双眼,只觉她的眼眸澄净如琉璃,空濛如天宇,是许仙这辈子见过最为奇异的眼眸,不但奇异,而且美丽,甚至让人有一丝畏惧,面对这双眸子,只觉得自己的一切都似会被看破,再没有任何的秘密。   鱼玄机同许仙对视了一会儿,道:“好像,能看到一点了,但还是看不清。”许仙微微松了口气。   鱼玄机忽然脸色大变,让许仙刚放下的心又猛然提起,难道她看破了自己的来由,却见她抓住白素贞的衣袖,急道:“师傅,鱼糊了,鱼糊了。”   白素贞皱眉道:“你‘看’到了吗?”难道鱼马上就会糊?   鱼玄机急得跺脚道:“是闻到了!”   果然一股糊味传来,于是每个人都知道,鱼糊了。   白素贞去救援的时候,却为时已晚。鱼玄机狠狠的瞪着许仙,“你不来,我也不会从树上掉下来,鱼也不会糊,你太可恶了。”   许仙苦笑着摸摸鼻子,怎么是因为我啊,怎么说我也算救了你吧!   他忽然一呆,或许,真的是因为我。表面上固然是自己救了她,但若是没有自己的话,她度劫真的会失败吗?不由想起曾经那一个深深的拥抱,她在自己的耳边轻轻的说“你害苦了我。”难道说,自己已成了她的心魔了吗?   这种念头,让许仙原本轻松的心态,陡然变得沉重起来。原来你变成这个样子,都是我害的。   后院的小石桌上,面对微微发黑的鲤鱼,鱼玄机嘴撅的能挂油瓶。   许仙忽的站起身,道:“我去再买一条。”   白素贞道:“算了吧,糊的不是太厉害。”   许仙却已驾云飞去,不多时候,他果然带回一尾红鲤,直奔厨房,收拾妥当之后,下锅烹饪一番,就端出一盘上好的糖醋鲤鱼出来。   鱼玄机和笋儿试着吃了一口,顿时喜笑颜开。   白素贞只觉得许仙有些奇怪,摇摇头不欲多想,正想端走那盘微糊的糖醋鲤鱼鲤鱼,却被许仙阻止。   “娘子做的,我喜欢吃。”这却是许仙的真心话,拿筷子夹了一口,或许是因为出自她那一双素手,那微微发苦的滋味,似乎比那上好的糖醋鱼更值得品味。   白素贞一手托着脸庞,望着他吃饭的样子,心中柔情满怀。   鱼玄机也尝了一口,道:“还是师傅做的好吃。”笋儿也跟着点头。   许仙连忙揽住她们的筷子,“这可是我娘子做给我的,你们去吃那一个。”   她们自然不依,笑闹着去抢,吃到后面,那盘微糊的糖醋鲤鱼反倒比那盘好的糖醋鲤鱼,下的更快一些。 第十四章 如梦   冬雪时停时降,待到许仙再一次来到玄机观时。   鱼玄机一见许仙就满脸羞红,为前两次相见的种种行为大感不好意思,俨然已是少女般的羞涩柔婉。那一身杏黄色的道袍穿在她的身上,没有原本的鱼玄机那种那从容优雅,却另有一番青春美丽的姿态。   虽然鱼玄机还有很多事还是没有记起来,但已经能够理解师傅所说的意思了,自己竟然已经度过了天劫,只是如今没了记忆而已。还是多亏面前这师傅的官人把自己救回来,她心中也是感激的很。   这些日子的一切,让许仙感到很奇异,仿佛亲眼看到了一个人的一生,从最初的懵懂到后来的青涩,再慢慢成熟,一直长到那倾国倾城的模样。岁月如歌,便如此在她心上留下痕迹,痕迹的名字,名为记忆。   许仙同白素贞说着话,鱼玄机在一旁为许仙添了茶,如是说道:“许公子,虽然我还不太记得跟你的事,但还是多谢你救了我。”眼眸闪动,对许仙很是好奇。在这时她的心中,自己那白衣如雪的师傅,不是任何人可以触及的,怎么忽然之间,就变成了面前这人的妻子呢?   许公子,这个称呼让许仙一愣,当初她似乎就这么叫过自己。不禁摸摸鼻子,心中苦笑,等到你恢复了全部记忆,不要恨我就好了。   小雪,大雪,冬至。   雪落,雪化,雪凝。   鱼玄机的眼眸中渐渐染上沧桑的色彩,却越发显得透明,原本的黑色眼仁在慢慢变浅,黑色,棕色,黄色,浅黄,最后几乎看不到颜色,竟然真的变作了清澈的琉璃,美的不可思议。   许仙再来时,她也可带着熟悉而陌生的微笑,请许仙坐下,奉上茶点,淡雅从容,一如初逢的曾经。   她对白素贞她还是尊敬的很,但已没了当初的粘人,已然有了当初那种遗世独立的感觉。   此刻这么道:“师傅,如今我已经能照顾自己了。”摸摸身边的笋儿,“也想起了和笋儿的事,以后就不用您照顾我了,您就和……”望向许仙一时之间却不知该怎么称呼,“就和许公子一起回府中吧!”   白素贞捋着发梢,微笑道:“这样也好,你的记忆恢复的很好,只是法力上还有些欠缺,今日便可接受那些功德之力,帮你恢复法力。”   鱼玄机却礼貌的拒绝道:“谢谢师傅和许公子的好意了,但请恕玄机不能接受。”   许仙一愣,道:“为什么?”白素贞却有几分了然,如今的她已有了自己的注意。   鱼玄机冲许仙微微颔首,笑了一下道:“玄机如今已不是小孩子了,不用许公子如此费心,我的主星还在,道行慢慢修回来就是了。功德积累不易,还是莫要轻易消耗。”   对许仙来说,她很谦和、很客气,但也很陌生,并不拒人于千里之外,但在有意无意之间,显露出鹤立鸡群遗世独立的奇妙姿态。自己与她之间,如今只因白素贞而有所联系,让他心中微微有些怅然。   “若我说,一定要你接受呢?”许仙认真的道,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别的方法,可以补偿她。就是不为补偿,他也心甘情愿的愿将这功德送与她。“我们是朋友,我希望能够帮到你。”   鱼玄机眼眸一动,许仙的执拗让她有些意外,二百万功德对任何一个神仙来说都不是小事。但心中却又有些了然,仿佛早已料到他会这么做。这种矛盾的感觉,让她心中有些难受。   白素贞也劝道:“玄机,你就接受了吧!”   鱼玄机肃容道:“许公子,既然是朋友,便该互相尊重,尊重彼此的意思。”   许仙也是哑口无言,只能道:“等你恢复了所有记忆再说吧!”   鱼玄机微笑道:“那样也好!”但事实上,她的记忆从昨天开始就已经停止恢复了,从床上醒来,不会再变成一个全新的人。   临别时,许仙回头问道:“请问,你如今的记忆,最近是在什么时候呢?”   鱼玄机想了想,答道:“应该是去年的九月十五日,那天有人来算自己小妾生的儿子是不是自己的。恩,就到这里了,以后就不记得了。”   许仙的表情忽然有些奇怪,却不多言,告别之后同白素贞离去。   路上许仙问道:“娘子,玄机以后的记忆还能恢复吗?”   白素贞颦眉,道:“怕是不容易。”犹豫了一下问道:“那一天发生了什么吗?”又忙补充道:“不想说的话,也没关系。”   许仙摇头苦笑,也没什么不好说的,“那一天,我们相遇。”自己这心魔,或许已在雷劫中消失了吧!亦或是,她根本不愿想起自己。   白素贞微张檀口,道:“你和玄机?”   许仙看她惊异的表情,笑道:“别胡思乱想,偶然而已,记不起来就记不起来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伸手摸摸她白皙细腻的脸颊,笑道:“今晚终于可以抱着你入睡了,不,今晚就不用睡了。”   白素贞脸色大红,拍开他的手,道:“按我给你订的日程,今晚还要修炼。”   “不会吧!”   “当然会。”   ……   鱼玄机关上房门,回头捏捏笋儿的脸颊,笋儿欣然承受,却觉师傅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   “死丫头,竟然敢拉我玩泥巴,还让我爬树,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笋儿委屈的小脸被鱼玄机用力扯着,含糊不清的道:“是我玩的时候,师傅一定要玩,而且师傅玩的好开心呢!爬树也是。”   鱼玄机立刻上了另一只手,扯住笋儿脸颊的另一边,“还敢顶嘴。”   笋儿眼中含泪的道:“师傅好可怕,师叔你在哪呢?”   鱼玄机松开了手,道:“不许叫他师叔。”他已同师傅成了婚,这样的话,辈分上岂不是乱套了。   笋儿捧着红彤彤的脸颊,乖乖的点点头。   鱼玄机舒了口气,道:“想起来就可气,玩泥爬树也就罢了,还给外人看到了。”自己那副样子被一个陌生男子看见,让她心中很不是滋味。   笋儿嚷嚷道:“师叔不是外人。”   “你还说。”   笋儿紧紧捂着自己的脸道:“我就说,还是师叔把师傅从雪地里找回来,用自己的血帮师傅招魂。笋儿心里,很感激师叔,若没有师叔,笋儿就再也见不到师傅了。”想起当初那种可怕的感觉,眼眸中又有了泪花。   鱼玄机一愣,望着笋儿心有余悸的样子,当初显然是给吓坏了。触动柔肠,温柔摸摸她的脸颊,“好了好了,是师傅不对,不该那么大力拧你。”带着笋儿一起向观中走去,一边走一边道:“今天中午给你做好吃的。”   笋儿坦诚的道:“可师傅做的菜好难吃。啊!师傅你又拧我。”   鱼玄机忽然问道:“对了,你还记得去年的九月十五吗?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为何记忆就终止在那一天呢?许仙的脸色让她有些奇怪。   笋儿道:“当然记得啦,那是师傅和师叔第一次见面的日子啊!”   鱼玄机脚步一停,心中忽然没来由的有些惘然。一些情愫似要从心底透出,却被封锁在那扇记忆的大门之后,戛然而止。   她整理了心绪,如是说道:“你把我记不得的这些事,都讲给我听一遍吧!”   笋儿就用一下午的时间,把所有的事都同鱼玄机讲了一遍,却经常被鱼玄机打断。   鱼玄机将信将疑的道:“你说我们一起去看元宵,我,我还换了那件衣服?”   “是啊,是啊。”   鱼玄机惊讶道:“什么,我在这里抱了他!”   “是啊,是啊。”   鱼玄机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彻底混乱了。   等到一切言罢,笋儿幼稚的表达让鱼玄机无法明白,当初的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做出那些不可思议的事情。只是微微叹息,这样的记忆,或许还是不要为好吧!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鱼玄机的记忆果然没有恢复。   许仙和白素贞去玄机观探望过她一次,便只在一旁看她同白素贞亲热的聊天,偶尔同自己说上几句,也是无关痛痒,只是再三表示了对许仙的感谢,感谢她救了自己。   许仙有一种错觉,如今的她简直是在刻意的避开自己,去了几次,也就无趣起来,只能感慨,也许忘记是一件好事吧!过往的记忆既然已经消失了,何必再勉强去创造新的记忆呢?便是写上了牵绊,又能如何呢?再害她一次吗?   而且他便不再去玄机观中,只在家中安心修炼。这段时间,他的日子过得舒服的很,白素贞监督他修炼,云嫣教他读书作文。偶得险些,就到山中同小倩相会,山腹之中柔情蜜意,自不待说。小倩脸上那一丝消不去的幽怨,也渐渐被喜意与春情所代替,让许仙大感欣慰,忘怀了心中的丝丝惆怅。   或者说,只能放在了深深的心底。   既然执着已经舍弃,初衷也便抛下。   那便任凭万劫碾过,前情如梦。   从此,尘归于尘,土归于土,天堂地府,再无重逢。 第十五章 听琴   大雪之中,西湖之上。   许仙驾着小船往湖心亭观雪,去年观雪时的情形还历历在目,一眨眼间,又是一年过去。   舟中载着还有云嫣。另有红炉小火,诸般饮食。   云嫣走出舱中问道:“夫君,到了吗?”今日穿着雪白的裘绒,毛茸茸的衣领捧着她绝美的脸颊,更加显得娇媚万方。无论再怎么艳丽华贵的衣服穿在云嫣身上,都不会显出丝毫过分,反而更显其雍容,仿佛高贵的凤凰,天生就需要美丽的翎羽来衬托,这一点就是白素贞也是赞叹。   许仙答道:“快了,回舱中去吧,小心着凉。”云嫣嫣然一笑,便回舱去了。   终于来到岛边,许仙停船系舟,招呼云嫣下来,又伸手为她紧了紧衣衫,才将饮食器皿取了下来,好在此番没有遇到什么人,得了个清静,二人便铺席而坐。   红炉温酒,佳人在怀,天地辽阔,大雪纷飞。此情此景,足快胸臆。   平日的种种烦恼,在不知不觉间全都消散。   云嫣笑吟吟的为添酒,却又道:“可惜鸾儿不在,不然就更好了,不知道鸾儿现在在做什么?”   许仙刮了刮她的琼鼻,“鸾儿她现在已是门中的大师姐,又是掌门弟子,哪用你担心。”蜀中亦时有书信过来,信中说说近日状况与门中趣事。青鸾自得了那一枚内丹,再加上她本身在剑道上的天赋,道行突飞猛进,燕赤霞也帮她把金蜈剑炼成。这三者合一,她如今已是门派中的大师姐,最近正在学御剑飞行。   云嫣羡慕道:“鸾儿好厉害啊!”遥想青鸾御剑飞仙时的情形。   许仙提起这个就来气,云嫣所说的“几天时间”,到现在还是需要“几天时间”。忍不住将她按在腿上,重重的打了几下屁股,才进怀里,“你这做姐姐的,也修行了那么久,如今反倒被妹妹远远拉下,还老来哄我,说什么两三天。”   云嫣调整姿势,坐在他腿上面对着许仙,揽着许仙的脖子,有些委屈的道:“我也有努力修炼,只是筑基的最后一步,鸾儿明明很轻易就度过了,我却怎么都弄不好,才一直说只差几天时间,并不是欺骗夫君。”   她本就是天赋异禀,无论是琴棋书画,还是诗词歌赋,她都能轻易达到他人努力十年也未必能有的高度。甚至最初嫁给许仙时,完全一窍不通的厨艺,如今也是一流水准。许娇容后来又来做客时,尝了她的手艺,也是连连夸赞,说许仙没有白疼她。   云嫣的骨子里也很是好强,这些日子从未放弃过努力,但奈何修行之道本就是这世上最广大最深远,也是最难走的一条道路。凭你英雄豪杰,王侯将相,想在这方面有所建树也绝不容易。普通的宗派弟子,筑基能在几年之内成功,已经算是有天分的了。更多的是始终不得门径,进入不了这玄奥神奇的世界之中。云嫣面对的就是如此情况。   许仙心中一动,云嫣这些日子确实是每日专心修行,之所有没有突破最后的瓶颈,莫不是自己把她逼的太紧了吧!修行虽然要有进取心,但不能有丝毫的急躁情绪,不然只会适得其反。   不由将她搂在怀里,轻声安慰道:“不要逼自己太狠,你只要肯用心,我就很满意了。真的想懒一懒,或者做别的事,也无所谓。修行之道,关键还是顺其自然。”   云嫣想了想,点头道:“我听夫君的,我弹琴给你听。”便去舟中取了琴来,这番技艺却是荒疏已久,今日特意带来要弹给许仙听。根据季节,气候,乃至湿度的不同,琴弦都要调整,她低着头认真的调试一番后放在几上。   云嫣正襟危坐,身上的慵懒之气全皆消散,气象一时改变,竟有几分“居高望远”般的宗师气度。乌黑长发盘起,唯有几率发丝从额边垂下,别有一番风情。   而后许仙便听铮铮的琴声传来,初时尚有几分滞涩,而后就渐渐流畅起来。他虽不懂琴艺,亦有“长河飞瀑,冰流四溅”之感,立刻有一股寒意升起。   云嫣忽然一按琴弦,琴声顿止,余音犹绕梁间。笑道:“夫君,这曲《冰流》寒气未免太重,我且换上一首。”   许仙后来才知,这琴曲描述的正是初春时分冰河破碎、奔流万里的景象,最初的滞涩正是这首曲子技艺最高妙之处,他欣赏不了,却是他孤陋寡闻外加没有音乐细胞了。   云嫣手中的琴名为“冰弦”,用来弹这首曲子,再合适不过。当初有人带此琴经过杭州,请云嫣用此琴弹奏这么一曲《冰流》之后,立刻惊为天人,想为她赎身不成,便将这价值千金的名琴白送与她。   琴声再一次响起之时,已是“春日融融,百鸟齐鸣”的图景了,让人心中升起一股暖意。此番一寒一暖,让许仙不由信了,技艺若到极处,或可通神。   许仙品着美酒,忽往湖中望去。不多时便见一艘画舫驶来,画舫上似有不少人物,却了无声息,让他感到有些奇怪。   ……   精致的画舫中,李思明坐在上位,下面都是觐天书院的学子。   几只铜炉将这画舫中熏起一股暖意,几位衣衫轻薄的侍女般穿梭其间。众人的目光却都被,旁边一个抱着琵琶的女子吸引过去,她便是这画舫的主人。   此番聚会却是庆贺觐天书院今年又出了几位举人,再加上几个家中殷实的新晋秀才出钱,凑成这一席。饮酒赋诗,欢笑取乐,并说些鲲鹏之志。这几个举人家中都没好到能随便喝花酒的程度,但他们都是前途无量,自然有许多人前来结交。自秋闱以来,这样的宴会已经搞过了无数次,无分昼夜的纵情声色。   宴饮的中心,无疑正是学历最深,官位最高的李思明。他如今已当了学政之职,身份不同以往的教员。想必京中那位王爷,对潘玉的学问,很是满意。这学政之位就算是回报吧!不由遍观一圈,却再也不见那般惊才绝艳的人物,心中不由有些怅然。   宁采臣忽然闻到:“李大人,不知为何,又没请到汉文呢?”他也中了举人,应了当初在兰若寺中燕赤霞所说的话。   众人为之一停,那几位举人脸色就有些不对,他们同许仙算是同窗,但当初许仙要被学政除去功名,彼此之间就落下了老大的不愉快。而对那今年刚入书院的秀才来说,许仙这个名字颇多传奇色彩,眼中就露出期盼的光来。   李思明停杯笑道:“我派人去请了,他一大早就带着夫人来这湖心亭观雪,我们此番就是去寻他,这次看他往哪里跑?”许仙对这样的宴会一向是能避则避,没道理家中娇妻不陪,陪着这群男人喝什么花酒。   那抱着琵琶的女子抬起头问道:“夫人?不知那位许官人的夫人是哪一位?”   李思明掀髯笑道:“彩蝶姑娘你莫要装糊涂,许仙的夫人当然就是杭州府的上一位花魁,彩凤姑娘,你也是在听雪楼,不会没有听过吧!”   “铮”的一声,彩蝶随意的拨一声琵琶,不屑道:“那算什么夫人,不过是个妾室而已,入了门也是凭人打骂。”   当初潘玉为云嫣赎身,这彩蝶便是听雪楼又捧出来头牌,亦是歌舞双绝,艳名远播,并也夺得了花魁之名,风头一时无两。只是心中却常有一样不快,常有人将她与彩凤想必,赞她得了当年彩凤七分神韵。因彩蝶与彩凤一字之差,更有小彩凤的名头,这名头倒比她本身的花名还要响亮些。   李思明笑斥道:“你休要不服,当初若非解元郎潘玉在,她可是差点赢了初雪试,给了江南士子一个耳光。”   彩蝶却道:“只是如今没了红袖书院,我参加不得初雪试,不然我未必弱于旁人。”尹红袖一走,没有她的特权,红袖书院自然是分崩离析。   李思明呆了一呆,不知那人在京里可还好吗?果然是“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心中怅惘,也忘了驳斥彩蝶。   彩蝶自以为得计,显出几分自矜之色,随意的拨弄几下琴弦。四下纷纷赞道:“彩凤虽美,怎及得上彩蝶姑娘,姑娘该称大彩凤才是,不,是彩凤该称小彩蝶。”眼眸却只在她身上打转。   忽然就听得琴声传来,铮铮的琴音宛如铁马冰河穿过雪幕刺破厚毡,传入众人的耳中,使众人被美酒与暖炉熏的发昏的神智为之一清,不由凝神去听。   李思明站起身来,动容道:“这个是,冰弦琴弹出的《冰流曲》,他们果然在那里。”   画舫穿过雪幕,琴声越发的清晰,却忽然一停,转过另一种琴音,截然相反的琴音却没有丝毫的违和之感。   彩蝶也微微变色,她也是此道中人,自然能听出其中的高低,这分明是当年在教坊司中教她弹琴的老乐师所说的“心技一体”的程度,能拥有这样技艺的琴师百中无一,有也都是年过半百的老者,而她所知的彩凤明明还不过二十岁。   这样的琴声真的是一个年轻女子所能弹出的吗? 第十六章 年终   许仙见那船缓缓行来,停船靠岸,下来诸色人等,当先一人却是认的,正是许久不见的李思明,讶然道:“你怎么来了?”   李思明见到许仙,心中就升起三分喜意,见他不计较自己的官职,更是喜欢。把臂笑道:“这雪这湖又非你一家所有,我如何就来不得?”   宁采臣也迎上来,道:“汉文,这些日子你都到哪里去了?”   云嫣停了琴俏生生立在许仙身后,知这二人是夫君好友,施了个万福,并不多言。   许仙见这二人,心中亦是欢喜。他虽不爱交游,却惜朋友。只是望了望身后那一群士子,微微皱眉。   云嫣一袭白裘立在雪中,宛如盛开的白牡丹,天香国色自不待言。那群士子一见这般颜色,都是目眩神迷,顿将那些道德文章抛在脑后,仪表也放下了些。   许仙凝目一扫,他们方才回过神来,恭恭敬敬的上前行礼,称一声,“许兄。”如今的许仙已非池中之鲤,传闻明年春闱主考官,就是他的师傅,谁敢打他注意。   许仙一一回礼罢了,诸人分了宾主坐下,许仙却跟李思明坐在一席,说起这些日子的趣事,李思明亦不摆架,同许仙畅谈起来。   李思明问起潘玉之事,许仙只笑道:“明年一见便知。”   宁采臣问道:“不知汉文你打算何时上京,不如我们一同上京,也好结个伴。”杭州距京城,尚在千里之外,路途遥远,结伴而行,也能安全不少。   许仙道:“我去的早些,只能辜负宁兄美意了。”忽见李思明面容犹豫,似有什么难言之事,不禁问道:“若有什么事需要许仙,不妨直言!”李思明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我想请你为我寄一封书信过去。”   许仙叹道:“君犹未能忘怀吗?”这信自然是给尹红袖的。   李思明苦笑摇头,“已不敢有什么希望了,只是上次匆匆离去,未及作别,所以……”这番事知道内情的人并不多,所以也只能托给许仙。   许仙点点头,对云嫣道:“嫣儿,把舟中那坛酒拿出来吧!”   云嫣笑着应是,去取了一小坛酒来,打开封口。刚一开封,一股清香就在亭中弥散开来,酒入瓷杯,色呈青碧,果然是人间佳酿。   李思明讶然道:“这是什么酒?”正所谓诗酒不分家,他自认精通酒道,却不认得这是什么酒。宁采臣深深的嗅了嗅,更是不明白。   许仙笑而不答,猴儿酿酒在俗世,也不过是传说而已。   众人都露出垂涎之意,云嫣犹豫要不要为众人都添上,许仙已拿过酒坛,笑道:“我来吧!”为坐上众人都添了一杯,来到彩蝶眼前,问道:“要喝吗?”   彩蝶同许仙对视一眼,不由避开了他的眼眸,轻轻点了点头,只觉得那双眸子似乎是淡金色的,含着温暖的光芒,却让人不能对视。自打下船就注意着他们,一见云嫣方知时人说自己有她七分神韵也是过誉。非是容貌的美与丑,而是气质上的不同,云嫣本是大家出身,那雍容华贵的气质自小便已磨练,后来历经沉浮,更显的通明透彻。   立刻便让彩蝶熄了比较之心,将更多的目光放在了许仙身上,她对这名传天下的大才子,亦有些好奇。一见之下,却不同于自己心中任何一种想象。   许仙将酒斟遍了,举起杯来,笑道:“我同诸位不是同窗便是同科,也算得上亲近,往日种种是非恩怨,便在此杯之中,饮尽此杯,以后就只言来日吧!”言罢将杯中之酒一口饮尽,将这些许恩仇,一并泯过。曾经的他自然没这个资格,这样的行为反而会让人觉得他软弱,但由如今的他做来,就显得十分慷慨大度。   众人一起举杯,干了这杯酒。那几个举子见到许仙本来有些拘谨,如今也松了口气,气氛活络了许多,都热情的邀许仙一同上京,许仙自然是婉拒。云嫣同许仙耳语一声,许仙微微点头,她便来到彩蝶身旁,窃窃私语起来。彩蝶初时尚有几分防备,不一会儿就觉得世上再没有比面前这女子更能理解自己的人,放开心胸同她谈论,姐姐姐姐的叫着。   待到一席终了,许仙起身作别,彩蝶对云嫣依依不舍,含泪送别。   小舟远远划开湖心亭,许仙笑问道:“你又哄人家小姑娘什么了?”   云嫣狡黠一笑道:“夫君信不信,我若好好帮你美言一番,管要你不花分文,再得一房美人。”   许仙瞪眼道:“你少来胡说,当心我打你屁股,为夫还用得着你?”   云嫣笑道:“是啊是啊,夫君是花中圣手,连白姐姐这样的女子都难不住你,哪用得小女子我来费心。”   花中圣手!许仙眉毛一挑,弃了船桨,在云嫣的惊呼声中夹着她来到舱中。命她撅起翘臀,正要施以刑罚,却见她紧闭双眸,皱着眉头,一副准备忍痛的模样,可爱又可怜,哪还有半分弹琴时的气度。微笑着摇摇头,在她身边躺下,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嗅着发间的香气。   舟外的大雪簌簌落下,寂静而又安宁。   云嫣睁开美丽的双眸,轻轻的道:“夫君不知道,即使是花魁也有很多难处,当初若非鸾儿与尹院首的保护,还不知落到什么境地,看到那孩子就像看到了当初的自己,觉得很可怜,才教她些自保之道。”   许仙道:“这些话你刚才不说。”   云嫣将脸贴着许仙的脸颊,痴痴的道:“夫君要打,我有什么办法。”   许仙道:“我不管别人,只要你不可怜就行了。”   云嫣美眸望着许仙,认真的道:“我不可怜。”忽然笑道:“今天没人敢说让我弹琴呢!”本来让姬妾献艺不过是常事,但自从上次许仙同那学政翻脸之后,今天席上便没人敢提这一茬。   许仙吻了吻她娇嫩的唇瓣,笑道:“琴弹的很好,不过,箫吹的更好。”   云嫣奇道:“夫君怎么知道?”她最精擅的乐艺并非是琴而是箫,《百鸟朝凤》更是成名之曲,但她并没有吹给许仙听过。   许仙眨眨眼,笑道:“我当然知道了。”   云嫣立刻反应过来,脸色红成一片,挥动粉拳轻轻打他,被他占尽了便宜还来取笑自己,许仙假作求饶才让她稍稍释怀,满脸红霞的样子更加娇媚。   云嫣感到许仙一些变化,咬了咬嘴唇,便慢慢向下滑去,却又被许仙抱住,捏了捏她的鼻子道:“今天就不用了,来日我想听你吹箫给我听。”她之所以筑基一直不成,或许也是受到自己的情欲感染太多的缘故。   云嫣把头靠在许仙的胸口,闭上眼睛享受着此刻安宁的氛围。在许仙以为她已经睡着的时候。她闭着眼睛道:“夫君,快过年了吧!”   许仙点点头,是啊,快过年了。   鞭炮声中,一一重复着去年的步骤,但其实每一个年都不会相同,至少这个年许仙过的要热闹许多。   大年三十的晚上,由于白素贞在守岁的时候打坐,算作睡着了,被惩罚要唱一首歌。她微微一笑,轻轻松松的唱出一首歌来,说不清什么曲风的歌声用她动人的嗓音唱出来,宛如天籁,让许仙大为惊讶,发现自己还是不够了解她。   于是,为了度过漫漫长夜,以及更加了解彼此,要求每人表演一个节目出来,供大家欣赏。云嫣第一次表演了她的箫艺,果然是天音入耳,动人心魂,小倩以舞蹈相合,配合的天衣无缝。   轮到敖璃的时候,却将十盘饺子摆在面前。许仙莫名其妙,却见她小脸沉着,深吸一口气,一下子把十盘饺子全吃进去,鼓着腮帮子,露出“厉害吧!”的神情来。许仙抚着额头,觉得这家伙长大了,果然是个错误。   众女却笑着一起鼓掌,娇声赞道:“璃儿好厉害。”她就更加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来,结果被许仙狠狠凿在头上,“这有什么可得意的。”   敖璃呲牙裂嘴的扑上来,恨不得将他也一口吃掉。   当许仙的身上留下两个牙印、三道抓痕之后,终于开始了他的节目。只见他毅然决然的将上身的衣服脱了,露出坚实的身躯。   白素贞连忙捂住敖璃的眼睛,小青红着脸别过头去,嘟囔道:“流氓!”云嫣和小倩只是捂着嘴笑个不停,眼睛片刻也不离许仙身上。   敖璃好不容易挣脱白素贞的束缚,嚷嚷道:“有什么了不起的,看起来一点都不好吃。”   众女也大是不满,“这算哪门子节目嘛,不过是脱衣服而已。”   许仙很无耻的道:“有本事你们也脱。”   她们便向白素贞抱怨道:“姐姐,你看他!”   在白素贞“严厉”的目光中,许仙微微一笑,道:“只是准备工作而已。”转身来到院中,石桌之旁,虎躯一震矮身抓住脚下的石凳,爆喝一声,把石凳举过头顶,瞪着一双虎目左看右看,道:“嘿,怎么样。”   对凡人来说,这确实是难得的大力士,但是对她们来说的话……   敖璃将另一个石凳一脚踹飞,“这有什么好得意的!” 第十七章 琉璃   许仙与敖璃果断的殴斗起来。   最后轮到小青表演时,一向开朗活泼的她竟然红着脸推拒,大出许仙的意外。   在众人的强迫之下,才勉强道:“那我也唱歌吧!”   许仙却道:“不能重复啊!”   小青大恼,狠狠的瞪着许仙,心想再也不让你亲了。“我实在什么都不会,你们不要逼我了,姐姐。”向白素贞求援。   白素贞此刻也是爱莫能助,道:“你就随便表现点什么吧!”但以她的脑袋怪,一时之间哪里想得起来。   许仙笑道:“青儿也有长处呢!”说着摸摸自己的嘴唇。小青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紧张的满脸通红,道:“你,你敢说……”   小倩立刻明白过来,戏弄她道:“听闻青儿嘴很甜呢?只是在某人嘴边尝到一点,就回味无穷。若是能再尝到一次,就不用什么表演。”   敖璃对好吃的东西一向很感兴趣,此刻抢着道;“真的吗,真的很甜吗?”再看小青时,已经变作看饺子的眼神,让小青有些发憷。   云嫣跟着起哄道:“甜不甜,尝一尝不就知道了吗?即使不甜,我们也不会怪你的。”在她眼中,这位傲慢的“青姑娘”早已是自家夫君的囊中之物,早晚要称一声姐妹。   小青窘迫的无地自容,对许仙更是恨之入骨,但面对眼前这几个巧笑倩兮的女子,在这欢闹的时候,她也不能随便的发作一场,就拼命的揉着衣角。   白素贞同许仙相视一笑,正要停止这场玩笑。   小青大吼一声,“给你们亲就是了!”震慑全场,瞪着青碧色的眸子扫视一圈,反正、反正不就是亲嘴吗,有、有什么大不了的。当初轻易把初吻交给许仙的她,还是不能太理解“吻”的意义。   小倩与云嫣相视一眼,便想转过话题,敖璃却高兴的道了声,“好。”就凑上去。小青说到做到弯下腰,给敖璃亲个正着,唇瓣相接,敖璃的眼眸猛的一张,似乎想说,“真的好甜啊!”更加用力的吸吮起来。   许仙浑身一震,两张绝美的容颜就这么交叠在一起,敖璃吻的津津有味,室内就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   小青狠狠的瞪着许仙,心中却微微松了口气,总算没有和许仙接吻时那难忍的滋味,只是这小丫头吸的还真用力啊!猛地将敖璃推开,“够了!”深深的吸一口气。   敖璃恋恋不舍的望着小青,一脸幸福陶醉的表情,“青姐姐真是大好人!”很明显和小青的好感度已经爆棚了!小青浑身打了个寒战,但还没料到以后“悲惨”的生活。   小倩望了一眼敖璃,好奇道:“我也想试试。”却只在小青唇边轻轻一触,抿了抿嘴唇,道:“真的很甜呢!”云嫣也如此尝了尝。   许仙道:“该我了。”   小青道:“滚!”   最后,小青有些羞涩的望向白素贞,“姐姐……”青碧色的眸中有些期待。   白素贞望了一眼许仙,许仙笑着耸耸肩膀,随你。白素贞勾起小青的下巴,点点她的额头,微笑道:“礼物哦!”低头,吻上。小青握紧的拳头,慢慢放松,张开眼睛,道:“谢谢姐姐。”忽然觉得心中那一点小小的遗憾,消失了。   屋外响起了鞭炮声,迅速的蔓延到整个世界,午夜到了,新的一年开始了。敖璃放完了鞭炮,缠着小青“索吻”,那声青姐姐叫的很是亲切。小青红着脸“蛮横”的道:“别缠着我。”却挡不住敖璃对于美食的锲而不舍。   此刻,许仙靠在栏杆上,望着屋中欢笑的诸人,只觉得心中微醉。仰起头向着天空望去,天上有很好的星辰,照耀着古今。忽然一朵孤单的烟花有些不合时宜的升上天空,绽放出万千的华美,而后在青烟中弥散。你,还好吗?   鱼玄机扯着笋儿的手,仰望着天空的繁星,看那烟花绽放,对身边的笋儿道:“可以回去了。”   笋儿苦着脸道:“如果有师叔在就好了,可惜你师傅不肯到白姐姐那里过新年。”   鱼玄机道:“我早说过了,你要是想去,可以去啊!”   笋儿双手拉着鱼玄机的手道:“如果只剩下师傅一个人的话,那岂不是太孤单了吗?”   鱼玄机一愣,笑着将发丝捋到耳后道:“我没关系的。”   笋儿道:“怎么会没关系!师傅走的那段日子,笋儿才明白,不会没关系的。”拍着胸脯保证道:“笋儿永远不会丢下师傅一个人。”   鱼玄机蹲下身,将笋儿拥在怀里,轻声的道:“师傅给你做好吃的。”   “师傅不会做的。”笋儿一向很坦白。   鱼玄机认真的道:“师傅不骗你的。”顿了一顿,道:“不知怎么,就会做了。”   新年之夜就在这样的喧嚣、欢乐、安宁中度过,直到晨光熹微,直到元宵佳节,新一年的灯火再一次燃起。   小倩要回山中几天,云嫣不欲抛头露面。而小青只要是敖璃在的地方,就一定要减少出现的几率。   许仙便只带着白素贞与敖璃出门而来,他想了想,还是想完成去年的约定,来到玄机观门前。门上贴着的还是去年的旧画,画的是笋儿和长着猪鼻子的许仙。   不等敲门,鱼玄机打开木门,微微颔首道:“许公子,你来了。”又对白素贞微微一笑。   许仙听这一声“许公子”,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师……”   鱼玄机已打断道:“若许公子不嫌弃,就叫我一声玄机吧!”明明是更亲近的称谓,被她淡淡道来,一下子就远了十万八年里。   许仙犹豫了一下,“玄……”   鱼玄机笑道:“是来接笋儿去看灯的吧!”侧开身子,果然见笋儿穿着新衣,提着灯笼站在她身后,显得更是可爱,只是脸上有些不高兴,道:“师傅不去,笋儿也不去,说了不留下师傅一个人的。”拖着鱼玄机的手撒娇道:“师傅,一起去吧!”她小孩子心性,最是喜欢这种事。   鱼玄机只是微微摇头,却透着一股坚决。   白素贞道:“我也不怎么喜欢吵闹,就留下陪玄机吧!”她的性子还是喜欢清静多些。   鱼玄机蹲下来帮笋儿整整新衣,道:“听到了,师傅有自己的师傅陪,不是一个人,这下不就好了吗?”脸上一副了然模样,起身对许仙道:“许公子,请你多多照顾笋儿。”   最终,白素贞与鱼玄机站在门前,望着许仙带着笋儿和敖璃,湮没在人流与灯火之中。   白素贞回眸对鱼玄机道:“玄机,你的记忆还是没有恢复吗?”   鱼玄机琉璃般的眼眸中倒影着万千灯火,千百人群,似乎全部人的命运之线都在她眸中交织显现。   “师傅,忘记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我虽然尊重您,但是我也有自己的选择,小鱼儿已经长大了。”   白素贞叹息点头,“什么时候离开呢?”   鱼玄机道:“大概,很快吧!我看到了一些未来,这人间正要有一场劫难呢。”   白素贞奇怪道:“劫难?”她的卜算之道,如今已远不及身边这个弟子。不由有些欣慰,当初埋下的种子,如今已长成了参天大树,而且和自己绝不相同。   鱼玄机道:“无非是些分分合合而已,反正,与我辈无关,不是吗?而且既然能被看到,那就是不可更改的,既然结果已经写定了,投身其中扮演怎样的角色,都是无趣,不如早日抽身。不过,许仙他就是想要抽身怕也不容易,京城里还有人在等着他吧!”   白素贞讶然,“你!”   鱼玄机转过头,微微一笑,“看来师傅已经知道了,那就不必玄机多言。”姿容绝美,微笑如蜜,谁能看清,那琉璃般的眸子深处,到底藏着什么呢?   白素贞同她对视了一会儿,忽然伸出手将她抱在怀里。鱼玄机一愣,而后化作释然的微笑,有些柔弱的靠在她温柔的肩头,一如遥远的曾经。   许仙一左一右拉着笋儿与敖璃细嫩的小手,任凭她们拖着自己到处走。看到喜欢的灯饰,就叽叽喳喳的笑闹一番,她们两个都似粉雕玉琢的玉娃娃,可爱的模样不知惹得多少人注目。   有那认得许仙的看到了,心中暗暗想道,怪不得许官人一直不曾正式娶亲,原来好着这么一口。在许仙眼中,她们都是小孩子,但在这样的时代,童养媳甚至真的嫁人的都不在少数,更有那官僚富商更以这样的小女孩为乐。   许仙自然猜不到自己已经被归于,金鱼佬、怪叔叔那么高的层次,但看那些人奇异的笑容,想必一个萝莉控是少不了的。刚好看到一个面具摊,挂着各色面具,选了一个做工精致的鬼面戴在脸上。   敖璃立刻道:“许仙变得更丑了。”笋儿“嗯嗯”的跟着点头。   许仙面容抽动,恶狠狠的道:“更是什么意思,你们两个活腻了是不是?”   敖璃与笋儿一起哈哈大笑,看起来关好的不得了,来到一个路口却发生了分歧。敖璃要去左边看大龙灯,笋儿要去右边看骑马打仗,谁也不肯让,都是拉着许仙的手使劲往自己的方向拽。   许仙大感无奈,却不觉人群中有人盯上了他们。 第十八章 灯火   敖璃和笋儿拉着许仙,直憋得脸红,许仙也是纹丝不动。   敖璃冲笋儿挥拳道:“打你了。”笋儿吓得躲在许仙身后,却探出脑袋道:“打我也不让。”   许仙拍拍敖璃的脑袋,训斥道:“姐姐要让着妹妹,怎么能打人呢?”   敖璃立刻问笋儿道:“你多少岁?”   笋儿老老实实的道:“师傅帮我算过,是三百二十五岁。”   许仙赞道:“算数学的真好。”反应过来,“什么,三百二十五岁?”植物类妖怪修行本就慢的很,寿命却是妖怪中最长的。敖璃虽然看起来比笋儿高一个头,却远远不及她的年纪,具体年纪嘛,她自己也记不清了。只是欢喜道:“哈哈,让我吧!”   笋儿只得乖乖的道:“那,好吧!”依依不舍的望了一眼右边的灯火,许仙摸摸她的小脑袋道:“看完这个就去看那个。”笋儿才欢喜起来。   在高达数米的辉煌灯楼前,敖璃与笋儿吃着糖葫芦看的津津有味,笋儿不时回头,想要看那边的灯火,却被另一个灯楼吸引了,不觉离开许仙了几步。混乱的街头,人群中忽的走出一个瘦瘦小小的男人,拿一块布蒙住了笋儿的脸。想要迅速没入人群的时候,却发现手中的小女孩纹丝不动。   他心中一讶,难道是药配错了?   笋儿一把搬开了那人的手,委屈道:“师叔,他拿脏布擦我的脸。”   瘦小男人抬起头却见一张狰狞的鬼面正对着自己,不由得心中一惊,随即定下心神狠狠的瞪了许仙一眼,转身就想没入人群中。却觉手腕一紧被人握住,想也不想顺势掏出把雪亮的匕首来回身刺去,却听“叮当”一声鸣响,匕首断裂开来。抬头却见那鬼面在灯火的光影中越发的狰狞,一双黑色的眸子深沉如渊。   人群中爆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呼,许仙已将这人的手腕捏的粉碎,手掌软软的耷拉下来。   许仙的冷冷的问道:“你还有同伙吗?”这人若是偷儿,许仙至多教训一顿,但这分明是个“拐儿”。   每逢这样的元宵佳节,众人都带着孩子看灯,每年都会有丢了孩子的事情发生。就是被拐了去,从此与亲生父母血脉分离。这就是所谓的“拐儿”,这些人害人无数,可恨之处更胜过盗匪。方才行事不成,就要行凶杀人,许仙自然不会同他客气。   周围的人群散开一圈,对着二人指指点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那瘦小男人疼的直冒冷汗,哀嚎道:“杀人了,杀人了,我不过撞了他一下,他竟然下此毒手。”众人见他凄惨模样,不由生了同情之心,对着许仙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这时候两个巡游的捕快走过来,道:“出了什么事?”那瘦小男人立刻上前诉苦伸冤。   许仙只是摘下了脸上的面具,拱手道:“诸位乡亲,这是个拐儿,刚才想拐去我身边这孩子,行事不成就要行凶。”   不用多做解释,周围的所有议论声都停住了,没有人怀疑许仙所说的话,因为,他是许仙。   顿时对那瘦小男人破口大骂起来,那两个捕快对许仙行了个礼,道:“原来是许公子。”许仙还了个礼,却上前抓住那瘦小男人的头颅,便见那男人抖若筛糠,等到许仙放手,就软倒在地上。   两个捕快脸色骇异,却也不阻拦。   许仙别过诸人,重新戴上了面具,面具之下的脸却阴沉的厉害,这些人果然是有团伙的。到了无人处,蹲下身对笋儿和敖璃道:“我们先不看灯好不好。”   敖璃与笋儿相视一眼,一起摇头。许仙道:“是很有意思的事儿呢!”她们这才点头。   许仙按着搜魂术所得的讯息,走入一个深巷之中,在蛛网般的胡同里七拐八绕,终于来到一个民居之前,却不急着进去,凝神听里面说话,果然有细细的声音传来。   “这就已经三头羊了,今天可是大丰收,比去年强多了。”   “刘哥,这些羊都送到哪去?您给我言说言说,我是新入一行。”   便听那刘哥呵斥道:“这是你管的吗?”停了一下道:“命好的就给人做儿子,命不好就给人做娈童,再不好就卖到妓院去,反正咱们是各安天命,谁也别怨谁,来,喝酒。”   “是啊,只能怪他们命不好,命好也不会落到咱哥们手里。”   “咚咚咚”几声有节奏的敲门声,那刘哥笑道:“又回来一个,还不快去开门去。”   那人去分开房门,却见一个高大恶鬼站在门前,不禁吓了一跳,见到那恶鬼身边的两个小女孩,才放下心来道:“你带着这破玩意,是想吓死人啊,咦,怎么带了两个雌的回来,不是说不值钱吗?”就着月光仔细一看,也不禁呆了一呆,他也不是没见过女人的,但就这两个小姑娘却似比他见过所有的女人都要美上十倍,不禁伸出手想要摸摸笋儿光洁的脸颊,笑道:“这可值大钱了,我们不妨先玩玩。”   而后就觉眼前一黑,感觉自己飞起来,又猛地撞在屋中的墙上,缓缓的秃噜下去,胸口凹下去一大块,嘴中吐着血沫,眼见是不活了。   许仙原听他是个新来的,想饶他一命,如今也不再姑息,心中唯余冰冷的杀意。   屋中的那刘哥吓了一跳,连忙抽出刀来,却不往门口,而是往里屋奔去。待到许仙走进来,便见他拿刀架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小男孩,道:“兄弟是哪一路的?”却觉眼前一片银光,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已被许仙踩在地上,他心知是遇到了高人,求饶道:“好汉饶命。”   许仙哪里肯饶他,轻轻一蹋,踢到墙边。一看里屋的床上,躺着三个大小不一的孩子,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羊”了,不知这些孩子的父母现在如何着急。许仙却并不急着救醒他们,坐在屋中,等着他们其他同伙的到来。不一会儿功夫又来了四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三人背上都背着孩子。   元宵节熬夜看灯,很多孩子都耐不住睡意被父母背在背上,他们这样才不惹人心疑。   许仙不同他们多言,来一个杀一个,将他们杀了个干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才屋里蔓延开来,许仙望到墙角那几个尸体,回过神来。心道:我怎么变得如此辣手,想必是受了这东岳大帝人格的影响,不过这倒也不是坏事,对付这等人,本不该心慈手软。一望脖子上的功德牌,竟多了近万功德,只是这功德并非清光,而是夹杂着淡淡的血红色。   这时,尸体上透出淡淡的魂魄来,面脸怨恨的望着许仙,似乎想要扑过来。   许仙拿出一枚黑色半透明的珠子来,正是他所得的那一颗御灵珠,御灵珠发出一股吸力,将这七人的魂魄全部吸入珠中。   “师叔,这里好无聊啊,我们去看灯吧!”笋儿的声音自里屋传来。许仙应了一声“好!”,挥出一片金火将尸体烧的一干二净,旁边的窗纸却没有被烤焦一点。把笋儿和敖璃从屋中带出来,走入繁华的街道中,路上见一捕快,传音一句,说了那些孩子的所在。   那捕快一惊,左顾右盼,终不知那声音从何而来,将信将疑的到那民居中一看,果然见得几个孩子。   而后各家俱得团圆,喜极而泣,自不待言。   许仙带着敖璃与笋儿看遍了灯火,吃遍了小吃。敖璃在一个无人的小桥处,打着哈欠向许仙挥手告别,“我要回去睡觉了。”轻盈一跃,跃上桥栏,转过身拿手比比许仙的个头,笑道:“比你高哦!”   许仙笑着摘下面具,推她了一把,道:“快去睡你的吧!”   敖璃连忙扶着许仙的肩膀,稳定身形。却顺势低下头吻在许仙的唇上。   许仙只觉得唇上一温,一点香舌蛮横的钻进来,一下子呆住。反应过来连忙推开敖璃,“蠢丫头,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敖璃咂吧了一下嘴,不屑道:“没有青姐姐的甜呢!”但感觉还有奇怪的多,让她脸上发热,别过头不去看许仙,满脸红霞的样子似乎又有了少女的风情,让人一时之间无法把她当成孩子。   “呼”,许仙舒了口气,果然是什么都不懂,教训道:“以后别这么做了。”   敖璃双手恰着腰,瞪着许仙道:“我什么都知道,才不用你管。”言罢就转身跳入冰冷的河水中,化作一条白龙向着西湖游去。   敖璃一口气游回西湖,才觉得心跳平缓了一下,却又有些担心,这样的话,不会有小孩吧!   许仙立在桥头,苦笑摇头,这白痴丫头,若被别人看见了,自己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师叔,好了吗?”笋儿嘟囔道。   许仙一惊,正想着怎么把笋儿“灭口”,却见笋儿睡眼惺忪,困得不行的样子,干脆闭着眼睛在等自己。   许仙笑着蹲下身子,让笋儿伏在背上,道:“好了,走吧!”笋儿立刻舒舒服服的睡了过去,不知不觉间,口水沾湿了许仙的衣衫。   许仙背着笋儿回到玄机观中,将笋儿交给鱼玄机。   鱼玄机抱过笋儿,微笑道:“谢谢你了,许公子,我们马上就要走了,难得让笋儿开心一回。” 第十九章 送别   白素贞已经离开玄机观,回了府中。而鱼玄机要永远的离开玄机观,不知要到何处?   许仙似乎早已料到了这个结局,但还是问道:“到哪里去?什么时候?我去送送你。”   鱼玄机笑道:“天地广阔,哪里去不得?送别就不用了,我辈中人,随缘聚散,若是有缘,或许还能再见,若是无缘,此番就是永别。”   永别,许仙将这个词咀嚼了一番,难得你能用这么轻松的口气说出这么沉重的话来。心里忽然就有些气,拱拱手道:“那就永别吧!”转身就向着巷口走去,嘴角却挂起一丝苦笑。就算她还记得那又怎么样,早晚不还是要分别吗?但心里总还是希望她能够记得自己!   鱼玄机见他离去,嘴角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了,微微摇头,转身抱着笋儿走进观中。   ……   许仙坐在书桌后,望着窗外天边的云彩,风依旧是寒的,但也能感觉到空中越来越密集的日灵之力,心思就渐渐飘远。将大小年全都度过了,许仙也要准备北上了。他已经有十几天没有吸纳日灵之力了,就是他自己也能感觉到,触到了天劫的边缘,似乎随时都会到来的感觉。   天劫之后,会是怎样,他心里没谱的很,所以就小心翼翼的控制着,纯澈着身体中的每一丝能量。免得天上一道大雷打下来,一个没挡住,就不知道这次会不会穿越。最关键的,还是心魔的问题。   心魔,没人说得清到底是什么,更不知会以怎样的形式表达出来。   因其未知,就使得度劫更多了几分不确定性。许仙本来是打算用东岳大帝的辅人格来解决这一问题,但是这些日子,他能感觉到,东岳大帝人格使用的次数多了,对于本身也有一定的影响,虽然只是潜移默化的,但是他还是有意识的减少了对于辅人格使用的次数,只把这当作最后的底牌来用,最好还是依靠自己。   但是,自己要怎么办呢?哀叹一声,趴在桌子上。觉得自己像前世高考前夕,发现自己只复习了一半,那样的迷茫。   小青刚好走过窗口,看到许仙的样子就教训道:“许仙,你又在偷懒了。”   许仙心不在焉的道:“青儿,叫许哥哥比较好啊!”   小青上前扯住许仙的衣领拉出窗口,恶狠狠的道:“不准你叫我青儿,我也不会叫你许哥哥。”自从过完年,敖璃一来府中就缠上了她,让她烦躁不已,对于罪魁祸首的许仙,她当然是没那么容易放过。   “好,青妹妹”许仙笑着答应道,不等小青发作,转过话题道:“你的天劫怎么样了?”   “不用你管,我的还早着你,倒是你,可别给雷劈死了。”连忙补充道:“不然姐姐要伤心了。”   许仙笑问道:“你不伤心吗?”   “吓,关我什么事,你爱死不死。”   许仙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一脸忧郁的道:“说不定天劫马上就会到来,或许在度劫的时候,这句话会成为心魔吧!”   “怕了你了。我也会伤心,这样总好了吧!”   许仙摇摇头叹道:“还不够啊,只有甜蜜的吻才能抚平我心中的伤痕,才能用最好的状态面对天劫,生还的机会也能大一点。”   小青呐呐的道:“真的吗?”奈何他嘴角勾起的笑意泄露了天机,让她知道他是在逗自己,狠狠地推开他,“你去给雷劈死算了。”   许仙正在唏嘘感叹,一道淡绿色的身影闯了进来,却是笋儿,向许仙报告道:“师叔,师傅要走了。”许仙曾对她说过,以后鱼玄机做什么重大的决定,便让她都来通知自己,笋儿还记得这个约定。   许仙问道:“什么时候?”   笋儿道:“明天一大早,在西市码头。”   许仙道:“说吧,晚上想吃什么?”   “我是偷跑出来告诉你的,现在要赶紧回去了,师叔你别忘了来送我们。”   许仙一阵挠头,去还是不去呢?   第二天清晨,许仙睁开眼睛,望望窗户,天还黑着。   外面还是霜寒的世界,被中却是一团热气。白素贞侧身靠在他怀里,安然沉睡。   如脂如玉的身躯散发着温暖,让许仙感到了最完美的触觉。许仙稍稍用力将她往怀里紧了紧,轻轻嗅着她清雅的体香。   白素贞清醒过来,问道:“官人,怎么不对睡会儿,天还黑着呢!”却想起有一次就是在这个时候被许仙叫起,给他折腾到天亮,那天直到洗漱出门,脸上犹带着未散的余韵,让小青见了赞她今天特别美丽,却让她有些抬不起头的感觉。想到这里,脸就红了,但这还算是在晚上,不算违背她的原则,她便成了不知该如何拒绝自己的丈夫的妻子。   许仙从身后贴着她的脸颊道:“昨天笋儿来说,玄机等一会儿就该出发了,咦,娘子,你的脸好热。”白素贞知道自己想差了却更觉得害羞。   “你想去送吗?”   许仙道:“我想了想,还是算了吧。我是想,你这做师傅的该去送送吧!”一边轻轻抚摸着她光滑平缓的腹部与纤细的腰肢。就好像人对于美丽的玉石,总会忍不住抚摸,并非是因为欲望,而是想要体会那绝妙的质地。而她的肌肤却比世上任何一块玉石都要好上百倍千倍,当然就有一种爱不释手的感觉。   白素贞的腰腹很是敏感,忍不住扭了扭身子,道:“我就不去了,你若想去,就去送送吧!”却立刻不敢再动,感觉到许仙的变化。   许仙有时会庆幸她在这方面的矜持,因为如果她真的爱好此道,自己大概要每天沉沦在欲望之中不可自拔,直到精尽人亡为止,平息了身子中的欲火,道:“你不去,我也不去,咱们接着睡好了。”   白素贞转过身来用手臂撑起身子,让身子弯曲成一个绝美的弧度。被子滑下一些,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暴露在冰凉的空气中,玉峰半露,隐约可见其中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她伸出手来抚摸着许仙的脸颊,眼眸温柔而怜惜。在这一刻,圣洁与诱惑,亲切与高远完美的融为一体。   “去吧,不要留下遗憾。”   许仙走在寥落的街头,耳边还在回荡着她这句话语。仰望天空尚未隐去的群星,微微的道,遗憾吗?   码头永远是江南所有的城镇,最先清醒过来的地方。   昏黄的渔火散发着温暖的光耀,许多船只停泊于此,几艘货船停在码头边上,有人来回运送着货物。   许仙在其中找着鱼玄机的身影,人流纷杂,却怎么都找不着,他心中一动,鱼玄机是懂得幻术的,欺骗凡人的眼光没有问题。眸中灵光一闪。   一艘客船上两个船客显露出她们真正的姿容,正是鱼玄机和笋儿,扮作了书生和书童的模样。笋儿冲着许仙招手,正被鱼玄机捏着脸颊。   许仙走上前去还不及说话,就被鱼玄机淡淡一句“许公子”挡住。   许仙整理了一下心绪,道:“我来送送你。”   鱼玄机微笑道:“多谢,还有别的事吗?”   许仙道:“没有了。”   然后就是尴尬的沉默,许仙说了几句“一路顺风”,“路上多加小心”之类没有营养的话,但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自己想来说些什么。   许仙正欲败退的时候,鱼玄机忽然从腰间拿出一个金色的符纹,笑着递给许仙道:“许公子快要渡天劫了吧!这金符能够瞒过天机,将天劫压后,就送个你,算是答谢你的救命之恩。”   许仙接过神符,正是当日将他引到鱼玄机身边的那一个,像是将符箓上的符文用金水浇铸而成,但却是一种从未见过的符文,包含了玄妙的能量。这东西的作用正是许仙急需的,有了这金符,他就可以放心大胆的继续修炼。如此这般下去,能将天劫往后压一日,便多了一份把握。   这个神符,正是世上难寻的法器,甚至可以说是神器。   许仙却摇头道:“我不能要这么珍贵的东西。”眸中含笑,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鱼玄机一愣,显然是没算到许仙会这么说,道:“如果只是为了赌气就至危险的天劫于不顾,未免辜负了我师傅的一番期待。”   许仙理所当然的道:“没有赌气啊,救命之恩什么的,我不觉得有,你也不记得有,那就相当于没有。所以,这样东西,我不能收。”说着将这东西还给鱼玄机。   鱼玄机道:“那就当我是借你,我们后会有期了。”一摆衣袖转身就想带着笋儿回舱中去,却觉手腕一紧。   鱼玄机惊讶回头,面沉如水的道:“许公子,请你自重。”   许仙握住她纤细的手腕,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反而笑道:“你度劫,不会是想把这东西让给我吧!”   鱼玄机也不挣扎,而是冷笑道:“当初到底是如何,我虽然不记得了。但许公子你这么说,未免太自作多情了吧!”更加咬重了“许公子”三个字。 第二十章 上京   许仙道:“也许,不过,用这些功德作为交换吧。若让你这么上路,我不会放心的。”不由分说的将功德转化为最纯粹的力量,顺着手流入她的神魂之中。   凭鱼玄机此刻的法力,此刻如何争得过许仙,只是冷冷望着许仙,不肯吸纳流入体内的那些力量,任凭其消散。   但许仙却丝毫不曾停止功德之力的输入,转眼之间,一万功德就被这么白白浪费掉。   他们二人对视着,许仙的眸中含着笑意,鱼玄机却带着恨恨的味。   这在旁人的眼中就比较奇怪了,许大才子握着一个书生的手不肯撒手。不禁感叹道,许公子一表人才,没想到喜的是这一口,难怪一直不曾娶妻。   待到三万功德消失的时候,许仙神色未动,丝毫没有露出一点可惜的样子。   鱼玄机心里叹了口气,终于闭上眼睛,用主星吸纳那些纯粹的灵力。   鱼玄机在天劫之后,虽然法力尽失,但本身就如同空下的“水池”,只要简单的吸纳灵力就够了,而不需要将水池慢慢扩大。但是光靠着本身的吸纳,就是花费一年时间也未必能够恢复旧貌,而在天劫之后,“水池”实际上是被阔大了十倍不止的。她达到目前所能达到的巅峰程度,至少需要十年时间。而现在,功德在玉牌的作用下自动转化为最纯粹的力量,甚至不需要鱼玄机花费精力提纯,只要简单的接受就够了。   于是,鱼玄机这空空的水池,迅速的被填满,乃至充盈起来,直到极致。   许仙才松开手,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一百八十万功德消失无踪,但心中却反而有些淡淡的满足。   鱼玄机一手握住方才被许仙抓住的手腕,表情复杂的望着许仙,寒声道:“许公子,你害我还不够吗?”   许仙一脸无谓的表情,耸耸肩道:“公平交易而已,有什么害不害的,应该是两不相欠才对吧!”   鱼玄机忽然微笑起来,方才的表情一扫而空,淡然道:“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那么就永别了,许公子。”   这一次转身,许仙没有再拉住她,而是对这她的背影道:“也许今天真的就是永别了,但是请你记住我,哪怕只是为这些功德,如果你已经不记得那些往事,应该不会对你造成太大的困扰。如果你还记得的话,那就好好记得吧,因为,我也会记住你的。”   许仙忽然明白了自己内心的意愿,并不是挽留,也不是有什么非分之想。而是不忍见一段感情就以这样的结局收尾,无论那是什么感情,只等多少个岁月之后,才对着彼此唏嘘感叹。或许已经不会有未来,那也想要深深的记得彼此。   鱼玄机微微一顿,却绝不停留回头,就这么向着船舱中行去,笋儿回过头冲许仙露齿一笑,“师叔,再见了。”   许仙跳下船,目送客船离去。感觉心中有些东西在慢慢放下,放到很深的心底,但是,已经不会变成遗憾,无论有着怎样的将来。摸摸胸口,不过果然,还是很想把你留在身边。   许仙微微而笑,洒然转身向着家中走去,东方的天边红霞满天。他在考虑着带些早点回去,免了白素贞的麻烦,小笼包似乎是不错的选择。这么想着,心里已经有些期待同她们一起吃早点时的感觉。   当许仙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码头,鱼玄机再一次来到甲板上,望着渐行渐远的杭州城,抚抚胸口,似乎想要找出那其中最确实的滋味。身体中有种被盈满的感觉,很舒服。虽然明知道是那些灵力的作用,但还是不自觉的将这种感受同此情此景融为一体。   她越发明澈的内心终归是无法欺骗自己,他能够来送自己,正是自己所期待的吧!   鱼玄机闭上眼睛,玉指微掐。她的卜算能力又强了,能够用她那双宛如琉璃的双眸,看到更多未来的图景。   她的神魂因天雷而分散,却又被聚合起来。在这一散一聚之间,对于一般的修炼者都会有很大的损害,但对她这样的卜者,竟然意外的很有好处,再加上劫雷对于神魂的淬炼。所以她才能在没有多少灵力的状况下,就拥有还要胜过以前的卜算能力。而如今百万功德之力涌入她的神魂,顿时将这种卜算能力增强到一个恐怖的程度,本来模糊的图像就渐渐变得清楚起来。   而且鱼玄机能感觉到,功德之力非常的奇异,竟似对于卜算很有好处,比之以前的星力另有一番妙用。这是因为功德的本质就是愿力,而所谓愿力,就是亿万黎民的念头凝聚出来的一种力量。这种念头平时是虚无渺茫的,但一旦有人行善,这种念头就会倾注到他身上,成为功德,为万民所佑。鱼玄机所得的百万功德,就是成千上万的念头。   星力包含的是万载不变的自然规律,有利于对于天地自然的预言,例如算出什么时候下雪。愿力却有利于对于人事的预言,将人间的聚散离合,握于掌中。   鱼玄机睁开双眸,轻轻叹了口气,这就是未来吗,真是让人喜欢不起来。本该冷眼旁观才是,但或许是受了功德之力影响,让她心中产生了不忍之念。本来不会去试着改变,当想到那人的能力,或许真的能改变未来,让自己的预言落空,挽救这一场灾祸吧!   笋儿好奇的望着鱼玄机,“师傅,怎么啦?”   鱼玄机伸出手摸摸笋儿的头,道:“笋儿,喜欢京城吗?”   笋儿懵懂的道:“京城在哪里?我们不是要出海吗?”   这时候水面上出现一个小小的白色身影,笑着冲着笋儿挥手,其他人都各行其是,似看不到那身影。笋儿却是大喜,“敖璃。”也使劲的挥手,挥着挥着就绷着嘴哭起来。“师傅,我们还能再见到吗?”   鱼玄机把笋儿揽进怀里,道:“莫哭,莫哭,还能再见到的,还能。”   ……   数日过后,许仙也到了出发的时候,望着云嫣准备的一大堆东西苦笑道:“我们又不是搬家?而是上京赶考,不用这样吧!”琴棋书画,路上吃的零嘴,云嫣睡觉的专用枕头,各种想到想不到的东西,摆满了一张八仙桌,还堆起来老高。   云嫣吐吐舌头道:“反正夫君有云彩可以坐,也不累,多带点没什么的。”   许仙出行,自然不用车马劳顿,腾云驾雾便可遨游三山五岳。他前些日子没法修炼的时候,专修驾云术,又将黄云扩大了不少,有一张小床的大小,但是如果堆上这些东西,就挤得很了。这世上虽然有纳须弥于芥子的法术与法器,但那都是很珍贵稀少的东西,并不是什么人都有的。   白素贞拿着追星剑走进来,讶然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听许仙一说,也失笑道:“哪里需要这么多东西?”便在桌上挑选起来,所有路上可以买到的东西全都不带。而书籍许仙都能背下来,当然也不带。将这两样刨除了,就没剩下多少东西。只剩下云嫣的琴箫,还有两套换洗的衣物,一些银票和一点碎银。   最后,白素贞将追星剑交给许仙道:“官人,这剑还是你带着吧!”   许仙道:“我是去考试,又不是去打架,反倒是你在这里更用的上这把剑。”   白素贞也不推拒,点头道:“也好。”又交代道:“官人,若是真的遇到什么强敌,千万不要使性子同他拼命,等为妻帮你报仇。”   许仙双手扶着她腰身,深深的望着她,仿佛要将这张容颜刻在神魂里。   嘱咐道:“你也是一样,再过些时日,若有什么麻烦,就召我回来。如今有了辅人格也能帮到你,待到为夫度过天劫,就将娘子你庇于羽翼之下。”言罢在她唇上轻轻一吻,她虽含羞却还是望着许仙,目中露出不舍之意。   许仙问道:“青儿呢?”他已经同姐姐、姐夫乃至小倩敖璃都道过别,却独独不见小青的身影。   白素贞道:“我看到她在水榭上,你去吧!”   许仙来到水榭,果然见得一道青影,背对着他坐在长椅上。许仙过来道:“青儿,我要走了。”   “哦。”小青恹恹的道。情绪不怎么高的样子。   许仙知她是因为自己,心中涌出一股怜惜之意,坐在她身边,顺手拦住她的腰肢,道:“别担心,用不了多少时间的,你若想我了,这边又没事,可以去找我啊!”手轻轻抚着她的腰身。   小青挣扎道:“放手,别碰我,我才不担心你呢?”平日她这样露出拒绝的意思,他都会放手。今日却觉得那只手臂如铁箍一般,劳劳的揽着她,不让她挣开。于是,她先投降了,有些柔弱的将榛首靠在许仙的肩头,道:“我才不会去找你呢!你要是不回来,就随便你好了。” 第二十一章 白狐   许仙伸出手捏捏她微翘的琼鼻,笑道:“你是在担心这个啊!”   小青摇着头,想要甩开他的手,道:“我才不……”抬起头,却见许仙望着自己,随后的话语就说不出口了。许仙俯首,她咬了咬嘴唇,就轻轻的闭上了双眸,唇上传来久违的感觉。比起敖璃那单纯的想要品尝她的毒液,令让她难受;他的吻永远是那么温柔,带着些奇妙的感受,在不知不觉间就迷醉起来。   许仙抬头,见她总是带着几分倔强的面容上,满是醉人的红晕,慢慢睁开双眸,青碧色的眼眸仿佛三月的春水,其中的情意就变得难以隐藏,嘴里的甜意就直到心底。又用了搂了楼她,道:“要走了!”小青微微点了点头,轻“嗯”了一声。许仙放开她,起身向着正堂走去。   小青“恶狠狠”的道:“你要是敢不回来,我就去京城杀你。”   许仙潇洒的一挥手,就消失在回廊之中。黄色的云彩消失在天边,许仙拥着云嫣升上天际,望着下面渐渐变小的杭州城,渐渐变小的山河湖海。   云嫣发出兴奋喜悦的惊呼声,许仙调换云头向北飞去。   ……   一道白光向西划过天际,没入翻涌的云海之中。白光停驻之处,显出一个女子的身形,面容时而清楚,时而朦胧,让人看不真切,只觉得极美,而且总带着笑意。   女子随手一挥便见天地之间平白显露出一座金色的宫殿,气象恢弘,散发着万丈豪光。   巍峨的大门前立着两个身高数丈的狰狞门将,喝道:“来者何人?”一见那女子面目却是呆了一下。   女子微微一笑,旁若无人的径直走入。那两个门将神色恍惚,只望着她的笑靥,忘记了所有行动。   待到那女子的身影消没在门中,才猛然反应过来,心头大惊想要追进去,一个声音自宫殿中传来,“她是我请来的,不怪你们。”那门将立刻半跪道:“是,王。”便又回到了原处,宫殿又再一次隐没在天际。   宫殿中到处笙歌艳舞,妙音响彻。无数俊美男女行走其间,饮酒作乐。世上难寻的珍馐美食,随意抛洒。极视、嗅、听、味、触五味之极,世上享乐再无超过此处。一个绝色男子坐在白玉雕成的喷泉边,旁人十数美人裸身相呈,莺声燕语,甘愿为奴为婢,邀他欢寝,男子却皱眉不语。   那男人眼眸忽然一动,见那女子走来,舍了身边美人,向那女子走去。   绝美男子露出微笑道:“我对姑娘一见钟情。”他自认自己轻轻一笑,世上任何女子都无法抵御。   那女子果然露出笑意来,“你真的那么喜欢我?”一指喷泉,“去将那些女人都杀了吧!”   男子望着那双眼眸,心中再没有别的念头,不知从何处拿了把剑来,将喷泉边的女子一一诛杀,那些女子竟然任凭他杀戮,鲜血顿时染红了喷泉的池水,想要去寻那女子。   然而那女子已经走过回廊,轻笑声传来,“我又不喜欢你了,你也去死吧!”   男子目中露出挣扎之色,女子回眸一笑,“怎么,不愿意吗?”男子立刻将长剑刺入胸膛,血流如注,面上却露出诡异幸福的表情。   女子就这么直达宫殿的核心。空空荡荡的大殿中,唯有一宝座放在中心,御座之上,高坐一人,被五光十色的魔光笼住,让人看不清真形。甚至是男是女也无从分辨,若有人想勉强透过那层彩光去看,必将心驰神迷,神念陷落其中不可自拔。   然而这女子毫不在意的抬头望向那御座上之人,女子黑色的瞳仁中倒影出十色魔光的种种变化,魔光一变她的眼眸也随之改变,相生相灭,相灭相生,却始终保持着一股慧黠,却也难以看透那彩光后那人的身影。   女子首先将目光移向他出,笑问道:“喂,波旬,这么玩下去,可是没完没了。”   宝座上这王者,竟就是传说中的魔中之魔——他化自在天波旬,天下间一切外魔都凭他旨意,专门阻碍凡人成道。   波旬道:“你的色相又变强了,今日我要你来,是让你去寻一个人,他将要度天劫,你去阻止于他,将他陷在轮回之中。”她的声音非男非女,却又似男似女,却不给人丝毫怪异之感,反而包含着奇异的诱惑。   女子笑道:“我可不是你手下的杂兵,凭你使唤。再说你手下大小魔头千千万万,何必我来多事。”   波旬道:“他不同于常人,我才召你过来,此中之事暂时无法同你言明,我亦无法出手,只告诉你一件事。”   “哦,什么事?”   “他之妻子名为白素贞。”   女子讶然道:“白素贞,翼火蛇?那自以为是的女人竟然也有男人了?真是有趣,嘻嘻,她爱上了男子,今生今世也别想入瑶池了。”嘴角含笑,不知想着什么注意。   “正是。而且你也嗅到了吧,乱世的味道,是你入世的时候了。”   女子眼波一转,“这么说真武宫不会多事喽?我虽不惧那死乌龟,但圣母的规矩却不能不守,不过你既然开口,圣母大概已经同意了吧!”   波旬道:“你去吧,我只怕不能奏效。”   女子掩口笑道:“我却怕勾勾手指就将那蠢蛇的男人勾了过来,好生无趣。那蠢蛇说不定哭着喊着不依呢!”似乎已经设想到了那时的情景,笑的花枝乱颤,转身出门而去,又过那庭院,却见喷泉边又恢复了旧貌,笙歌艳舞,循环往复,无休无止。   那绝色男子再一次走过来,女子却略过他,而对那群美人道:“你们能帮我杀了他吗?”男子脸上顿时显出惊惧之色。   那些美人一望这女子,对这绝色男子的迷恋消失无踪,变作对她狂热的爱恋,反而向着那绝色男子围去。   女子将男子的惨叫声抛在而后,玩弄着耳边的发梢,心中念叨着,“许仙吗?”   ……   许仙与云嫣坐在云头一路飞行,这时候可没什么全球定位的东西,所以只是估摸着方向飞。反正又没什么急事,也就不太在意。偶尔遇到地上的景色秀丽,就暂且一停,游赏一番再开始行路。   许仙小时候也曾立下过游遍祖国大好河山的美好志愿,后来才知道那都是哄人,被困在一个城市,甚至一个街区,才是凡人的归宿。像如今这般且停且走,方才体会到人生的乐趣,真有些“踏遍青山人未老”的豪情。   哪怕是在云上,也不觉得无聊,云嫣时而惊呼,时而娇笑,果然是宜嗔宜喜。等到最初的兴奋劲散去了,就慵懒的躺在许仙怀里,乖巧的像只猫儿。许仙抚摸她背脊的时候,才会舒服动动身子。忽然笑道:“还是白姐姐英明,有夫君在,果然不需要枕头,好些日子没有跟夫君一起睡了!”   许仙拥着这绝世妖娆,却不敢像以前那样恣意施为,怕勾起她的情欲影响耽误了修行,便知道自己这一路自己大概不会好过,只能摸摸她的脸颊,道:“是啊。”云嫣知他心意,心中更觉得甜蜜,恨不得这一路走的越久越好。   这时候,天地之间忽然一亮,一片望不到天际的水面铺满整个视野,太湖到了。   云嫣想要到许仙所创立的百草堂去看一看,二人便沿着湖边,好不容易找到了苏州。拜访了吴人杰,在百草园中休憩了一下,吃了一顿午饭才再一次出发。   以后行的就快了些,当天晚上就度过长江,当天晚上就在金陵城最好的客栈中住了一夜。虽然云端也可休息,但人还是习惯躺在床上睡觉。   如此这般昼行夜寝,到了饭点晚间就去寻找城镇吃饭打尖,若是荒山野岭,就打了野味来烤了吃。   出行的第三日,天色渐晚,但他们不知深入了什么山脉之中,看不到一点人烟。偶然间见到一个山神庙,对云嫣道:“我们就在那里休息一晚吧!”   二人落到庙中,却已是荒废了,但也算有个安身之作。许仙升起篝火,又去捉了几只野鸡回来,收拾干净,上火烤着。   “轰轰轰”几声雷霆传入许仙的耳中,许仙讶然,这时候还未开春,怎么会有雷呢?   然而那雷声却越来越近,许仙皱眉对云嫣道:“你到神像后面躲一躲。”   许仙安坐在蒲团上,运起天眼通一瞧,只见天上凝着一团乌云,不停的落下雷来。地上一只雪白的小狐狸拼命跑着,不时回头张望那片乌云。   乌云跟着那狐狸,丝毫不肯放松,几次雷霆都差点击中它。白狐慌不择路向庙中跑来,看见了许仙就似找到了救命稻草,拼命做出哀求的神色,低低的哀鸣着,那黑如点漆的眸子中,分明带着人的感情,而且似乎有着一丝妩媚,于莫名之间荡人心魄。   许仙犹豫了一下,还是敞开衣怀,将白狐纳入怀中。 第二十二章 魅惑   雷霆激射,震慑霄宇。   那雷电在庙宇中肆意飞散,唯独避过那庙中的神像,好几次都落在了许仙的身边,似乎想要击中许仙似地。然而许仙只是昂首望着天空,微微皱眉,并不闪避。   许仙轻轻的抚摸着怀中的白狐,感觉毛皮顺滑甚是合手,白狐在微微颤抖着,许仙以为她是在害怕,却不想她心中狠厉的道:“非让你众叛亲离,受尽折磨而死不可。”天魔都说这人不一般,她当然不会大意,才设下这般计谋。凡人之心理,对于自己所帮助过的人防备最浅。总觉得对方受过自己大恩,不会谋害自己。而对帮助过自己的人,反而有着一层隔膜。   白狐只见他直面雷霆,凛然无惧,充满了正直慷慨之意。便知他果然不同寻常,那喜欢装清高的蠢蛇大概就喜欢这种人吧!冷笑数声,这种人也有普通人没有的破绽,不畏强者,却对弱者十分同情,自己这扮相还真是做对了。   许仙高声道:“不知是哪位雷神在上,可否下来一见,若我怀中真的是作恶多端的妖孽,我定然不会姑息养奸。”这么说着,手却不离白狐那纤细的脖颈,他可不想做农夫与蛇中的农夫。   然而那乌云又落了几次,就渐渐散去,终归不见有什么雷神下来。   许仙提起那白狐,一手摸着下巴,思量着道:“那做个皮帽子好了。”   “皮帽子!”白狐浑身一抖,狐眸中显出不可思议之色。不,不会,这家伙不是好人吗?她为了扮可怜,变作这个样子,无论法力还是体力都大受影响。但哪怕是兽形,一般人见了也会产生怜惜之情。   许仙见它恐惧哀求的眼神,真与凡人女子无异,让人一见就柔了心肠,再加上雪白的皮毛,抖动的狐尾,纤柔的身姿,竟然给人一种极端的美感。不禁想道,兽形尚且如此,若是给她变成了人,还不知怎么个祸水。   许仙笑道:“吓唬你的。”却也在考虑怎么处理手上这狐狸,会被雷神追斩,应该是翻了天条,但感她的气息又不像那种盗取凡人精血修炼的妖怪,反而有纯净的感觉。   白狐这才松了口气,随即大怒,竟敢骗我。从来只有她骗人的份儿,哪有人敢这么戏弄她,于是在心中又放了一百句狠话。   云嫣从神像后面走出来,拍拍胸口道:“怎么回事啊,夫君。”一见许仙手上白狐,喜道:“这白狗是哪来的,好可爱啊!”伸出手去捉她的尾巴。   狗?许仙讶然,想想云嫣一直做的都是深闺大小姐,没见过狐狸也是自然,书上虽有图谱,但这个时代的画风实在不是写实派的,却觉手中的白狐拼命的挣扎着,是可忍孰不可忍,被做成皮帽子可以忍,被当作狗就不能忍。心中厉喝道:“我要你们死!”   许仙将白狐丢下,笑道:“你走吧!回去修炼个几百年化成人形,再来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好了,我个人比较倾向于以身相许。”云嫣笑着打许仙,“夫君你好坏啊!”   许仙顺手将她揽在怀里,“刚才没吓坏你吧!”云嫣红着脸摇摇头,“只要夫君在,我什么都不怕。”   白狐恨的咬牙切齿,太无耻了,竟然这么恬不知耻的要自己报恩,好,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白狐身上光华流转,竟然直起身来,化作一个女子。这女子柳叶弯眉,樱桃小口,肤如凝脂,唇如涂丹,瓜子脸上总透出一股柔弱之意,使人望之生怜。她本来不想这么早显出人形,如今也忍耐不得了,不过这也不是她的本相,她有万千变幻可做诸般形容,那真正的本相却罕有人见。而是有意让自己的容颜显得柔弱,显出小女子的姿态。但即便如此,也是世上难寻的绝色。   女子撩撩发丝,摆了个动人的姿态,然而却没有听到预料中的惊叹,却有一阵冷风穿过庙宇,许仙和云嫣深情对视中。出场秀,失败。   女子眉毛一抖,抑制着怒气,施礼道:“那,那个,多谢公子相救,小月这厢有礼。”   许仙抬头,“咦,你是……”   云嫣道:“不就是刚才那小白狗吗?原来能够化成人形啊!”女子一握拳头,等这许仙的为了我抛弃你,有你哭的时候。   许仙订正道:“这是狐狸,不是狗。”一见这女子形容,他也觉得心神一荡,仿佛心弦被奇妙的拨动了一下,久久不能平复。定了心神问道:“你为何会被雷霆追袭?”   女子垂泪道:“我本在山中修炼,刚刚化成人形不就,也不知道哪里触犯了天条律法,惹来了雷公,多亏了公子救我,不然性命不保。方才公子所言,小月句句闻得,若公子不嫌,小月愿随公子左右,为奴为婢报答公子大恩。”点点清泪自那双大的有些过分的眼眸中流出来,十分的可爱可怜,望向许仙却流露出几分情意,便见许仙浑身一震,心中暗叫得计,魅惑之术在不知不觉间发挥着作用。操纵修行者的心神没那么容易,但是想要影响,对她来说,却也不难。   云嫣摇着许仙的手道:“夫君。”面前这女子,令她感到一丝不安,她也怀疑是自己的嫉妒心在作怪,但哪怕是嫉妒,也不想让这女人离许仙太近。   许仙回过神来,笑着拍拍她的手,道:“小月姑娘,你的感谢我收下,为奴为婢就不用了,你还是继续回山中好好修炼吧!”   “小月”脸上显出苦涩的味道:“公子,小月想跟着公子并非只是为了报恩,山中险恶,山魈鬼怪数不胜数,不知何时便丢了性命。公子法力高深,小月只是想象刚才那样,托庇在公子的怀中,避过这尘世的危险。”   许仙脸上顿时显出犹豫之色,只觉得她脸色那一抹苦涩,似乎渐渐深入到了心底。   云嫣颦眉道:“夫君,我们还是走吧!”拉拉许仙的手臂,却拉之不动。   “小月”眼波一转落在云嫣脸上,哀求道:“姐姐。”这女人容貌气质极佳,不同于凡人那些美丽女子,正是自己的天敌。   云嫣只觉得心中一柔,竟也可怜起这女子来。再加上她本身没资格阻止许仙和别的女子往来,更不愿让夫君觉得自己是个“妒妇”,腹中的话就再也难以言说。   “小月”又对许仙道:“若公子赶小月回去,早晚也只是一死,这条性命是公子给了,公子不要,小月也不要了。”说着就要向旁边的石上撞去,自然被许仙拦住,她顺势半靠着许仙。   许仙动动鼻子,只觉得她身上散发出一股奇异的香味,有一种说不出的诱人,终于道:“好吧!对了,小月,你的名字叫什么?就叫小月吗?”   “小月”微微一笑道:“我叫胡心月,公子叫我小月就行了。”这一笑却是发自内心的,本来大的过分双眸,一笑之下眯成一条线,唇角微微勾起,真有几分狐狸的感觉。   天黑如幕,篝火冉冉。   胡心月吃着许仙烤好的野鸡,倒是觉得意外的好吃,吃完对许仙微微一笑,甜美可爱的样子甚是乖巧。   云嫣对许仙使了个眼色拉着他到屋外,胡心月待到他们出去,却竖起耳朵来,她的听力可不同寻常。   “怎么啦,嫣儿。”   “夫君,我不喜欢这个狐狸精。”   “刚才你不也没反对吗?”   “是我昏了头了,夫君,我们走吧!现在就走。”   “我都答应人家了,别耍小孩子脾气。”   而后任凭云嫣百般哀求,许仙只是不准。   云嫣提高声音道:“你明明是贪恋美色。”   许仙肃声道:“你不要胡闹了。”   “我才不是胡闹,你这么喜欢她,今晚就抱着她睡好了。”   胡心月一边竖起耳朵听着,捂着嘴偷笑起来,一脸的得意,今天的种种郁闷,也舒畅了不少。   云嫣面色不虞的走进来,恨恨的瞪了胡心月一眼,自己坐到一边,胡心月却做出一个无辜的表情。   许仙走进来脸上现出无奈的神色,坐到另一边。胡心月小心翼翼的挨过来,“是不是因为我,让姐姐生气。”   许仙笑笑,道:“不是因为你,天色不早了快去睡吧!”脸色却有些不自然。   当天夜里,云嫣与许仙果然分开睡,许仙搬搬她的肩膀,云嫣只是不理。   许仙无奈,却望到了睡在一边的胡心月,只见她将纤柔的身子缩成一团,榛首埋在怀中,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精致的味道,却甚是可怜可爱。许仙心中一动走了过去,坐在一边似是犹豫了一下,用手撩开她的发丝,将手慢慢放在她的脸颊上,只觉细腻如脂。她睫毛动了动,身子缩了缩,却并不睁开双眸。许仙微微松了口气。   胡心月心中一阵恶心与轻蔑,装作正人君子的模样,骨子里同别的男人也没什么分别。不过只要他动了色心,心神一旦失手被自己侵入进去,以后就任凭自己摆布。莫说是渡劫成仙了,连人也做不得,就等着给我当牛做马吧!就觉许仙的手慢慢向下滑去。   她的心中忽然生出一股警兆,没道理这么简单,刚想避开,却觉许仙的手猛然收紧,握紧她纤细的脖子。   胡心月猛地张开双眸望着许仙一双幽黑的眸子,大意了! 第二十三章 路遇   许仙紧紧扼住胡心月纤细的脖子,任凭她如何挣扎都不松手。   “变回原形,饶你一条性命。”   胡心月露出哀痛的神色,“公子,你好狠的心!”许仙心中一柔,几乎不能用力,却登时反应过来,加大了握力。手中的美丽女子忽然变成狰狞的夜叉,吐着如火的舌头。许仙毫不在意,夜叉就又化作毒蛇,几番变化之后,终于化作了一个美丽女子,却是白素贞的容颜,并不求肯只是这么哀婉的望着他。   许仙眼中的幽黑化作朦胧,喃喃的道:“娘子。”即便是东岳大帝的人格也阻挡不了他心中的执念,见“白素贞”哀婉神色,心中就跟着一痛,手上就跟着一松。   “夫君,不要给她骗了,他不是姐姐。”云嫣喊道。   许仙这才反应过来,但已经迟了,胡心月趁机化作白光想要遁去,却被一片银光罩住,身影一顿,被许仙牢牢捉住用力一捏,她吃痛不过,又化作了白狐的形状,只是这一次,身上分明带着九条尾巴,摆动之间带出无边的幻像,便是寻常地仙也要被这幻像所迷惑,一时不查让她逃了去。   但是许仙现在最强的是什么?不是法力,不是躯体,而是心性。只要调出辅人格来,足以免疫所有动摇心神的法术。而胡心月最擅长的就是媚术和幻术,真刀真枪反而是弱项,如今刚好被许仙所克制,哪里敌的过如今许仙的大力。   许仙眼眸中一片幽黑,不为这些幻想所迷,皱眉道:“九尾狐,胡心月,心月狐,天魔心月狐?”而后笑道:“取假名也不取个像样点的,真将我当作寻常男子吗?”   胡心月放弃挣扎,问道:“你是怎么识破的?”自己的表演再加上那一番媚术幻术的作用,不该被识破才对啊!一望站在一边的云嫣,道:“是你!?”   云嫣蹲下身子,笑道:“就是我,不过至于怎么识破的,不告诉你了。你这狐狸精,未免把世上女子的智慧,想的太低了吧!”   许仙方才同云嫣在门外,云嫣一边说着话,口中劝他离开。心中却刚好相反,按她的想法,敌人找上门来,逃是逃不过的。而按照许仙的性格,也不可能对无冤无仇的人出手。若无法证明自己的感觉,那就不如不说,她敢将许仙叫出去,自然就是想到了办法。   那就是功德的数目,救人一命所得的功德不在少数,刚才那一切若是演戏的话,许仙的救人也就是被欺骗,就不会有功德。许仙经她提醒一看功德玉牌,果然没有增长,是以回去就想着怎么擒下她,但他不善作伪,脸色就有些不自然。   胡心月忽然笑道:“这次是我大意了,不过你若有智慧也不会如此贴着一个男子,却不知他爱的只是你的皮肉,等你年老色衰,就知道什么叫智慧。告诉你个秘密,想知道吗?”   云嫣眨眨眼道:“不想知道。”   许仙将白狐牢牢捆住,又用了几十张定身符,算是将其制服。审问道:“你不是二十八星宿吗?未经真武大帝允诺怎敢入世为祸?为什么又找上了我?”他也有些常识,九尾狐入世,分明就是天下大乱的征兆,但如今大夏帝国清平气象,可以说是正直盛世。虽然有些内忧外患,但也不至于有亡国之祸。   胡心月不答反问道:“刚才你那样子,不是你吧!能告诉我,是怎么来的吗?”她是操纵心灵的高手,自然看出了其中的分别。若是没有辅人格的清醒冷酷,云嫣就是聪明一百倍,找出再多的证据,也难以动摇媚术的作用。   许仙道:“再不回答,就将你的尾巴斩断。”   胡心月笑道:“不用你来斩。”说完这句,人已在庙门口,接着道:“已经断了。”许仙一看刚才捆绑她的地方,只剩下一条毛茸茸的狐尾。   “许仙,咱们没完。”胡心月丢下一句话,就化光遁走,许仙追之不及,便见她消失在黑山黑水之中。   许仙摇摇头,不知自己这是招谁惹谁了,回头却见云嫣满脸得意的拿着那截狐尾,道:“这次是攻其不备才能擒下她,以后就没那么容易了。”虽然同是二十八星宿之一,但这只传说中的狐狸,可没自家娘子那么容易对付呢?   云嫣皱皱鼻子,恶狠狠的道:“她再敢来,看我把她的尾巴一条条斩下来。夫君,我们睡觉吧!”   许仙摸摸鼻子道:“还是分开睡吧!”心中一时之间却是唏嘘不已,从刚刚穿越时的欲求不满想要三妻四妾,到如今主动拒绝一个绝色美人同眠的邀请,这是怎样一种进步,这是怎样一种改变,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得到了莫大的升华。   云嫣撒娇道:“不要嘛!”她还是很享受躺在他怀中入眠的感觉。   许仙耸耸肩膀,道:“那好吧!”感叹道:谁让自己是男人呢,满足小娇妻的愿望也是必须的。只是不知,这种感叹被别的男人听了,会不会有咬死他的冲动。   许仙与云嫣行在险峻的栈道上,见得山中的积雪已经开始融化。他们慢慢的向着目的地前行。一路上没再遇到什么神仙妖怪,反倒是村庄经历了无数座。九尾狐的踪迹再也不见,不,现在应该是八尾,那一条尾巴被云嫣特意挂在腰间,准备回去向白素贞邀功,勉强算是保护了许仙的贞操。   这条道路已有些些人烟,路上曾遇一个樵夫询问了一番,许仙这才知道,过了这座山就是秦岭的一部分,过了这山就是潼关了,那样离着他们的目的地——长安,非常的近了。   许仙也打算顺便到那里休整一下,这么算起来,二人的速度倒不必正常的赶路快上多少,只是其中的趣味就多了许多。   比如说“此树是我摘,此路是我开,要想从此过,留……”对面的山贼在从树后跳出来以极快的语速念着自己的职业台词,在看到云嫣的容貌之后戛然而止,狠狠的吞了一口口水,而后又是十几个山贼冒出来,狠狠的吞了十几口口水。似是山贼头目的家伙,举着刀道:“把,把女人交出来。”   许仙挠头,跟云嫣商量道:“要不,把你交给他们?”   云嫣嗔道:“你敢?”   许仙正要上前收拾这一帮山贼的时候,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山中闪出一道青影,迅若鬼魅,将十几个山贼杀的人仰马翻,四散奔逃,却哪里逃得掉。   青影停下,却是一名身穿青衣的老者,背对着许仙而立,山风将他的衣袍吹的猎猎作响。   许仙犹豫了一下,还是抱拳道:“多谢高人相救。”这老者的功夫好高啊,比之当日所见的楚剑雄还要高的多,他的灵目能清楚的看到他体内磅礴的真气,若以这些真气为基础修道的话,那真是一日千里,难道这世上真的有所谓的“以武入道”。   老者对于云嫣的容貌也讶然了一下,对许仙的感谢却不屑的道:“看你身强力壮,没想到却如此懦弱,大丈夫连一女子尚不能保,留之何用,不如从这山上跳下去吧!”   许仙呆了一呆,解释道:“刚才那都是玩笑。”云嫣见许仙被人鄙视,直笑的肚痛。   老者却懒得同许仙多说,纵身一跃就这么从悬崖上跳了下去。许仙大惊,他若不会飞,这么跳下去岂不是摔个粉碎,却见那老者借着悬崖上凸起的岩石、生长的树木,轻易的跃下山去,消失在云海间,这才松了口气。   许仙摸摸鼻子,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还会飞呢!看一边的云嫣还在笑,恼道:“再笑就要打屁股了。”   云嫣微微脸红道:“今晚我想洗澡,洗完澡再给夫君打,打那里好了。”   许仙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她丝缕未着,乖乖的趴在浴桶边的情景,也忍不住同那些山贼一样,狠狠的吞了口口水。   潼关城不算太大,被一圈一丈高的黄土围墙圈成长方形的一块。此处的口音已明显不同于江南的娇糯文雅,而换做了粗放豪迈的味道,让许仙不由想起了燕赤霞。   许仙正要找间客栈住下,揽着一个路人问道:“这位大哥,敢问一句,不知客栈在哪?”   路人正要解答,街上不知谁发了声喊,“怡红院有热闹看啦!”许仙便见那路人眉头一皱,目中精光暴射,原本含笑的面容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对许仙道:“你们跟我来,客栈就在怡红院的对面。”而后就是发足狂奔向那传说中的怡红院赶去,在这样的时代,这样的城市中,热闹是很珍贵的。   许仙同云嫣相视一眼,也连忙跟了过去,只转过两道弯就见一个灯火辉煌的楼阁伫立在傍晚的夜风中,旗杆上怡红院三个大字随风飘扬。   楼下已围了许多人,一水儿的老爷们,全都穿着棉袄袖着手,聚精会神的向着楼上望去。   许仙凑上前去问了问,“大爷,这是怎么回事?”   那老头儿头也不转的道:“两个大财主把怡红院包下来,要在这楼上决一死战。”   “决一死战?怎么个决一死战?”   那老头儿转过头来,冲许仙诡秘一笑,许仙登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也跟着笑了起来。想要具体看看是怎么回事,却被云嫣强拉着向着对面的客栈走去。   忽然怡红院楼上龟公扯着嗓子吼道:“赵大爷第五个,金大爷不行了!”楼下一片哗然,一个年轻的声音道:“喊的好,来,给我使劲喊,喊出来都是钱,下面的也是,谁喊的大声,有红包拿。”楼上楼下就震天彻地的吼了起来,带着几分信天游的味道。   许仙忽觉那声音有些耳熟,不由转过头去,借着酒楼的灯火看到那人的身影。那年轻人一脚跨在二楼栏杆上,在这寒气逼人的北地,却只穿了条裤子,光着精壮的上身,脸色有些发青却满是得意,四下扫视一圈,同许仙来了个四目相对。   许仙微感不妙,却已经来不及了。   那年轻人惊喜的道:“许哥哥!”   鹅笼尚在否? 第二十四章 刘彦昌   云嫣回过头去,想看谁如此叫许仙,却被许仙搬着脑袋直直的向客栈中走去。看热闹是一回事,这么整就不好玩了。   然而那年轻人已轻轻一跃从楼上跳了下来,过来抓住许仙的肩膀道:“哥哥,是我啊,我是才子啊。”   许仙心道我知道是你才走,此刻也只能回过头来,“恍然”道:“哦,是才子啊!你怎么在这?”却见赵才子精神还好,但脸色发白,显然是纵欲过度的样子。   这时有一人披着大衣就走了出来,也笑道:“许兄,你怎么来了?”脚下明显有些发虚,除了金圣杰还有谁。   围观群众们本来已为他们的强悍所震慑,没想到峰回路转,出了个让他们心悦诚服的主,那还不知怎么个强悍法。高人,这就叫高人。   被群众用雪亮的盯着,饶是许仙如今的脸皮刀枪不破,也不禁红了一红。虽然他自认凭自己的水准,确实能秒杀眼前这两个。等他们付清度资穿好了衣物,一同来到客栈之中,让店家备好了酒菜,问道:“你们怎么在一块,还来了潼关?”   顺便在店中洒了一眼,却见白日那青衣老者,兀自坐在一角,吃着满桌的酒菜,不禁冲他微笑了一下。老者淡淡的望了一眼,看看许仙身边的二人,不由皱了皱眉头,对他们的行径心知肚明,就很是不喜。   赵才子理所当然的道:“当然是来上京赶考啊!”   许仙惊诧,主考官的得收多少银子,才能让这么个极品考上举人,“不对,考试时候没看到你啊?”   赵才子解释一番方才知道,赵才子确实不是举人,但竟然是秀才,让许仙还是唏嘘了一番。   他这次上京不是赶考而是“补贡”,简单来说就是地方上会推荐成绩优异的秀才,到国子监中就学成为“贡生”,理论上,成为贡生之后,就有资格当官,当然只是理论上而已。赵才子能够补贡不但是花了大价钱,潘家也出了点力,算是拉拢漕帮的手段。   而金圣杰却是在家乡金陵考中了举人,名次比许仙还强些。他与赵才子都是有钱有势不用互相巴结,看着彼此就顺眼,再加上臭味相投,在苏州就已勾搭上,相约一起上京,路上难免有些摩擦,金圣杰就说要寻个地方比较一下“真功夫”,赵才子想到许仙的医嘱,本来还有些犹豫。但耐不过金圣杰几番挑衅,终于决定在此决一死战。   许仙教训道:“正所谓‘色是刮骨钢刀’,你若再这么下去,我也救不得你。”   赵才子历经了生死之人,忙道不敢。   金圣杰不满道:“你娇妻美妾,个个都是绝色。什么便宜都占了,却来说这便宜话,好没意思。”眼睛瞟了一眼许仙身边的云嫣,虽然带着面纱,但那股国色天香的味道却是掩不住的。“寻常人上京赶考,都是带着书童,你倒好……”   许仙被堵的一愣,反驳道:“我身怀绝世武功,岂是尔等所能比。”此言一出,金圣杰与赵才子也是信服,他们都见过许仙的厉害。唯有那厅中那老者目中露出讥笑的神情来。   云嫣微笑了一下,对许仙耳语道:“夫君,我先到楼上去等着你,别忘了给我带饭上来。”此处人多眼杂,非她所喜。虽然带了面纱,但也不知多少人的目光在她身上驻留。   这时自楼上下来了个书生,同云嫣擦肩而过,书生虽看不清容颜,但见那仪态,便不禁呆呆望去,直到云嫣消失在二楼才回过神来。却见许仙三人跟自己一般打扮,上前见礼道:“三位也是上京赶考的吗?”   金圣杰与赵才子对他也是爱理不理,只顾着喝酒。他们虽然在某些地方人品渣的很,但义气二字还是有的,对于许仙身边的云嫣绝对是目不斜视,对这书生的作为就不怎么痛快,让书生一阵尴尬。   许仙见这书生面相儒雅,算得上英俊,只是那看见女人就走不动路的样子,实在不怎么高明。但他毕竟没有别人看自己老婆几眼,就要勃然大怒的觉悟。还是请他坐下,问道:“不知诸位尊姓大名?”   书生道:“在下刘彦昌。”   许仙道:“在下许汉文。”对他的名字微微感到有些耳熟。   刘彦昌对这名字却很是耳熟,讶然道:“你就是许仙?”眼中就多了几分崇敬,许仙的名字算是天下闻名,特别在儒林中更是享有盛名。   许仙微笑点头,却忽然灵光一闪,惊道:“你叫刘彦昌?!”   潼关离着华阴县还不到三十里,在他的记忆的传说之中,那个名为刘彦昌的书生就是在上京赶考的途中,遭遇了自己的宿命。他在华山上的圣母祠中求签想要问一问前程,结果见三圣母的塑像甚是美丽,不由倾诉了爱慕之情,并在三圣母的纱巾上提了情诗一首,然后倚柱而睡。三圣母对修炼生活本已厌倦,又被情诗所感,经过了一番挣扎之后,结果大家都知道了。   但他这个故事的主人公名声并不显著,真正显著的还是他的儿子——那个名为沉香的小朋友,同天神舅舅相争,最后开山救母的故事。许仙对这个故事的记忆特别深刻,因为前世,这个故事被拍成一个很雷人的电视剧,名为《宝莲灯》,后来又被拍成一个更雷人的电视剧——《宝莲灯续集》。   但本质上貌似又是一个废柴男,害了自己老婆,依靠儿子才得以幸福的故事。   我了个去,不会就是这货吧!   刘彦昌道:“正是,不知许兄为何如此惊讶?”不知许仙为何如此惊讶。   许仙也是见过世面的人,随意的摆摆手,笑道:“没什么,没什么,来,喝酒。”   按照这个故事之前的尿性来看,就是这货,没跑了!   许仙又让新添了酒菜,四人吃喝起来,气氛倒也渐渐热络起来。   酒足饭饱之后,刘彦昌提议道:“有道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功名之事不但要看学问,还要看命相如何,此处离着西岳庙不远,不如我们去求上一签,算算前程,诸位意下如何?”   许仙目中精光一闪,来了!果然来了!犹豫了一下,虽然很想瞧一瞧热闹,但是他感觉自己还是尊重“原著”比较好,拒绝道:“天气尚寒冷,不是登山的好时机,我们就算了。”小子,你艳福不浅,我就不耽误你了。   刘彦昌却道:“许兄言之有理,干脆我也不去了,同你们一起上路。等到来年金榜题名时,我们再一起到山上游玩,岂不快哉。”   许仙心头大汗,我了个去,不会这就改变历史了吧!沉香小朋友尚未出生就胎死腹中,说不定就被他老爹那个什么在墙上,自己这罪过大了。   于是他的拍拍刘彦平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相信我,你还是去算算吧!”刘彦昌懵懂的点点头。   酒席散后,金圣杰三人都各自回房去了,刘彦昌是继续读书,金圣杰与赵才子却是疲累交加,倒头便睡。   许仙又为云嫣点了饭菜,准备等一下给她稍带上去,心中却还在想着刘彦昌的事,实在很想去看看热闹啊,大不了自己什么也不做就是了,那三圣母到底长得什么样,宝莲灯又具有怎样的功用?八卦之魂在胸中灼灼燃烧着,直到一声怒吼打断了他的遐想。   “老头,竟敢吃霸王餐?”店小二咆哮道,原本佝偻着的身子猛地挺直,身量竟然不低,颇有几分金刚怒目的味道。   那青衣老者淡淡的道:“老夫出门忘了带钱,就赊了这一餐好了。”   店小二猛地向老者衣襟抓去,“忘了,脑袋怎么没忘,爷爷今天就给你长点记性。”却被一只手拦住,店小二怒目瞪向那手的主人,直他说出“我给!”两个字,小二挺直的身子又缩了回去,脸上春光灿烂,“老爷子,您还想吃点什么?小的这就给您上。”   那老者瞥了许仙一眼,谢也不道一声,道:“你真的要给?”   待到算账的时候,才把许仙吓了一跳,这老者竟然吃了几十两,这老者这一顿吃的十个大汉也未必吃得下。不仅心中赞叹,不愧是高人。还是将这钱付了,冲那老者一拱手就想上楼。   老者见他慷慨,目中也露出几分赞赏,“喂,小子,你跟我来。”言罢就向门外走去。   许仙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保持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跟着这老者来到一个荒僻之所,问道:“大爷,您找我什么事?”   大爷?老者一皱眉,却不多言,上前在许仙身上摸了起来。   许仙浑身一寒,莫不是要老头看自己青春年少,欲行不轨。   老者摸完露出几分笑意道:“小子,我看你年纪轻轻的就有一身横练的筋骨,简直百年一见的练武奇才。刚才试了你的品行,也还凑合。想不想跟老夫练就一身绝世武功,如果有一天让你打通任督二脉,你还不飞龙上天。”   在老者的眼中,许仙的资质已经不是简单的好了,而是完美。看他的骨骼分明是天生神力,但体内分明没有丝毫内力,不由生出了收徒之念。这却是因为,许仙自得了龙族之法,花了近百万功德来强化身躯,身体素质对凡人而言,自然是完美至极。而许仙的灵力存在于神魂与躯体之中,当然没什么丹田气海。   许仙愣了一愣,问道:“大爷,您没看到我有道灵光从天灵盖喷出来?” 第二十五章 练武   青衫老者也是一愣,这时候许仙应该哭着喊着扑上来求自己才是。转念一想,许仙又不是江湖中人如何听过自己的名号,反倒是自己读过他的诗词,发过几声感慨。   老者本身是个能书会画的雅人,对许仙的诗词并不陌生,甚至有几分佩服。在客栈中知道许仙的身份,才如此干脆的想要收他为徒,只是随随便便的试了一试人品。若搁在旁人,就是跪死在他门前,他也未必去看上一眼。   许仙解释道:“大爷,那个,我其实练过武,而且练的还凑合,就不麻烦您了,我老婆还在等着我呢,我就先回去了。”若是这老者早来个十年八年,许仙此时一定扑上去求他教自己绝世武功,但如今就晚了一些。   老者皱眉道:“你可知‘练武不练功,到老一场空’,你那几下把式也敢称绝世武功?”还在惦记着店里许仙吹牛的话。   许仙不好意思跟他说,自己马上就快成仙了,只能摆摆手道:“我对武功没什么兴趣。”   若搁在平常,老者也就冷哼一声,不去管他了。但刚才摸了摸许仙的筋骨,发现许仙绝对是练武奇才,放过了未免可惜。便将手一挥,发出一股无形真气,将数丈外的一块大石击的粉碎,发出一声轰鸣巨响。再看许仙,果然呆住。   老者便微笑道:“老夫这一手还过得去吧!”   许仙是没想到武功竟然可以练到这一步,老者这一手,岂止是过得去。寻常修行者真没几个是他的对手。他本身有真气护体,再加上气血旺盛,寻常法术根本就伤他不得。若是近身格斗,凭这老者鬼魅一般的轻功,发出数丈远的内力,就是一般剑仙也未必能讨得好去。而渡过天劫的地仙却很少在人间现身,这老者在人世间不说无敌,也差不太多了,身上这股傲气倒也能够理解。   许仙面上虽是赞叹,但也不会像凡人那样露出匪夷所思的神情,只道:“大爷这一身武功,怕是修到了极致了吧!”眼中透出许多敬意来,他是走了许多捷径,凭借许多福源,才能有今日的实力,而对方却是将最普通的武功修到这一步,其中的差别自不待说。这大爷福源未到,做不得神仙,但也是人中之英,若是能有机缘,寻到了正途。说不定真的能以武入道,白日飞升。   老者心中赞道,此子倒是有几分气度,并没有被自己这一手慑住,淡淡问道:“这下你愿学吗?”   许仙不由思索起来,他如今的身体极为强悍,但他已经好久没用功德来强化身体了,因为他发现功德的消耗慢慢变大,作用却在一点点减少,而且功德数目有限,他就干脆停止了这个法子,准备慢慢消化身体中这突飞猛进的力量。   而且为了保证自己有一个比较好的人品,他专门留存下来几十万功德,看起来算是有点作用,至少眼下这情况应该算是个奇遇吧!   身体的强化达到了瓶颈,神魂也是差不多的情况。若是能真的修出一股真气来,不知是否能有特别的好处,就算没有好处,也不会浪费多少时间,刚好可以满足一下自己对于武侠的热情。   这些念头在他心中一闪而过,权衡了利弊得失,便道:“小子愿学,大爷,您教我吧!”   老者一皱眉头,“老夫虽然不拘俗理,但你也该叫我一声师傅吧!”   许仙连忙改口,躬身抱拳道:“请师傅传授弟子武功,弟子姓许名仙字汉文,敢问师傅尊姓大名,什么门派。”对方这么大年纪,叫一声师傅也没什么亏的。   老者这才满意,收了这么个资质非凡,名闻天下的徒弟,心中也很是舒畅,笑道:“为师姓王,字药师。无门无派,旁的你先不用管,为师先传你一套功法,你好生习练,免得来日同人比斗不过,弱了我的名头。”   许仙小心翼翼的问道:“师傅,是王还是黄?”最近似乎老是听到耳熟的东西。   王药师皱眉道:“王,你莫要分神,为师这就传你心法,此法名为《大海无量》,乃武林最高秘诀,不可传于他人,不然哪怕是天涯海角,也要废去全身武功。”   许仙严肃的点点头。心中却想:天涯海角,别说您追不上,您就是追上了,也打不过我啊!他倒是很想问问他有没有个独生女儿,家是不是住在岛上之类的问题,但这时候也只能压在肚子里了。专心记下这《大海无量》,找了一株枯木,打坐于树下,就开始试着修炼起来。   王药师负手而立一旁解释道:“这功法分为十层,若能修成十层,内力磅礴,沛莫能御,而且绵绵不绝,宛如大海无量。第一层容易修炼,哪怕是庸人之资,有个一年半载也能修成。你资质不凡,大概三个月就能有所……”   许仙喜道:“师傅,我修成第一层了!”   王药师沉默片刻,压着怒气道:“你可知欺师灭祖是什么罪过。”   “什么?”   “废去全身武功!”   许仙心中冷汗,又来了。犹犹豫豫的道:“但是我,真的修成第一层了。”他按照王药师教的方法,试着将魂魄中的水灵之力转化为内力,直接注入经脉之中,很快就达到了所谓的第一层。虽然经脉微微有些痛楚,但他内视了一下,并没有什么损害。   寻常修行者哪怕是修炼武功,也绝不可能像他这么做,因为肉体是很脆弱的,能量是很危险的,这样很有可能会损害经脉,导致浑身瘫痪。但许仙的身体从内到外都强悍无比,经脉跟钢筋没什么区别,随便他用灵力怎么折腾。而且修行者的练气之术和武林中人的内功有很大的不同,修行者练出的气作用于全身,是联系身体与魂魄的纽带,为来日“炼气化神”做准备,而不是用来伤敌的。就是有用来伤敌的也类似茅山的《五雷掌法》,威力不弱,但和内功决然不同。   王药师用手在许仙手腕上一捏,眼睛猛地张大,看许仙的眼神已有些不可思议。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轻咳两声道:“看来你以前确实有武功功底,才能如此迅速,但不可骄傲自大……”如此这般教训了一番,道:“这武功是越往后越困难,第二层哪怕是资质极好的人,没个三年时间,也绝对……”   “师傅,我练成第二层了。”   “你可知欺……”   “废去全身武功嘛,但我真的练成了。”   王药师又试了试,果然……练成了。他的脑海混乱了一下,无法解释,不可思议,灵异事件。   王药师好容易平静下来,一边死死地盯着许仙,一边慢慢的道:“第三层非要十年时间不可,为师算是快的也用了五年时间……”他终于将第三层的时间功用讲完,许仙没有再打断他,让他松了口气,虽然几率很小,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许仙能一上来就修成两层也不是不能解释。   “师傅,可以开始讲第四层了吗?”许仙的声音如同梦魇,“我准备开始修第五层了。”   王药师,“……”   当许仙把《大海无量》修到第七层的时候,王药师一手扶着树,已是满眼血丝,脸色也有些发白,酷似今天金赵二人刚从怡红院出来时的样子。心中一遍遍的道:“不可能,不可能……”   许仙心中不忍,道:“师傅,我还是明天再练吧!”   王药师不愧是见过世面的,勉强定下心神,微微点了点头,道:“进步太快,未必是件好事。为师到华山另有要事,就先走一步了。”   许仙试探着问道:“华山?师傅不会是要同人比武吧?”我了个去,太耳熟了。   “你怎么知道,好了,为师去也。”他平生生死不惧,但如今跟许仙站在一块,心里有些发寒,言罢就纵身而去。   许仙忽然想起一事,大声道:“师傅,要不我顺便把任督二脉也打通了吧?”王药师的身形趔趄了一下,以更快的速度消失在夜幕之中。   许仙挠了挠头,也学着王药师挥出一股气劲,将一颗巨石打得粉碎,算是又学了些东西,比起掌心雷的威力虽然差了点,但是用起来就简单的多了,而且这还远远不到极限,将来说不定能更强大些。云嫣怕是等急了,还是赶紧回去吧,便召出黄云,驾云离去。   这时的许仙还不知道,一扇新的大门在向他打开。内功,这个有些鸡肋的东西。没有任何高级修行者会回过头来学习这玩意,因为毫无意义。肉身的强度也是有限的,这就决定了所能承载的内力是有限的。   而引动天地之力的法术,理论上是没有极限的。二者相比,内力的威力不值一提。自然没有人去修炼。   但许仙却没有这个限度,能够随着肉身的增强,将内力一直积攒下去。一旦失去了限度,地上的小蛇也可化作天上的巨龙。谁又能猜到,这小小的内力会演变成怎样恐怖的杀器呢?   许仙此刻却在想着华山,貌似有很多热闹可以看啊!就算不去看刘彦昌的言情剧,也可以去看王药师的武打剧。今晚就把这《大海无量》修到第十层,到时候说不定还能帮自己这师傅一把!   应该,没什么影响吧!   恩,我是个尊重“原著”的人。 第二十六章 任督   许仙回到客栈房间中,却见云嫣托着脸颊坐在桌边,满桌的饭菜都未曾动过。一见许仙归来,笑着道:“你回来了?”就扑进他怀里。   许仙抱着她问道:“怎么不吃饭,不合胃口吗?”还以为她吃不惯北方的食物。   云嫣摇摇头道:“我想等你回来再吃。”   许仙道:“我不是吃过了吗?”   云嫣微笑道:“那就看着我吃好了。”   那痴缠的模样让许仙心中一动,便将她抱起来,坐到桌边,拿筷子夹了菜喂她,将食物送入她红润的樱桃小口中。说起今晚所遇到的奇怪老者,云嫣笑道:“夫君好坏,那老人家真是可怜。”   许仙道:“怪力乱神,本就不该显露于人前。”又夹了口菜,送到云嫣嘴边,在云嫣想要去吃的时候,许仙却故意移开了筷子,让她咬了个空,再一次放到她眼前,三番四次总不让云嫣吃到,她气恼的捶打许仙。许仙却还在想她方才张口去咬食物的样子,当真是娇憨动人,又试了几次,她都乖乖中招。   许仙却也知道她有意将心中的机巧卸下了,来迎合自己的趣味,哪怕是恶趣味。这样的女子怎能不让人从心里疼惜呢?放下筷子,用手帕为她擦擦嘴。   云嫣道:“夫君,我要洗澡了。”许仙不禁叹了口气,这到底是幸福呢?还是煎熬呢?   张罗好了洗浴之物,云嫣一件件除去身上衣物,渐渐显露出完美的胴体。虽同他亲昵了无数次了,做过些很出格的事情。但像这样在他的面前褪去全身衣物却还是第一次,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空气有些冷,但他的目光却灼的自己身上有些发烧。   肚兜解开落下,她本能的用手臂护住那一双玉峰,一边弯下腰褪去亵裤。便见身体完成一个美妙的弧度,一只手有些勉强,不得不轻轻摩擦着双腿,将亵裤慢慢褪下,却还不得不遮蔽那最后的私密,便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她本可以到屏风之后脱去一群,但她知道他正在欣赏着她此刻的模样,更是紧张的同时,也想要满足他的爱好。   终于褪下最后的遮蔽,身上再也没有半点遮挡,乌黑浓密的秀发披散在嫩白的娇躯上,将女儿家最宝贵身子完全展露在他的面前。当日在山神庙中,她有些话并没有告诉那心月狐,她其实希望他喜欢自己的身子,哪怕是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欲望,天底下,她唯独喜欢他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因为她相信,哪怕是在深沉的欲望中,也包含着对自己的怜惜。   许仙心中不禁赞叹,这是何等完美的身姿,丰挺的酥胸傲然挺立被她用手臂遮挡,纤细的腰肢仿佛支持不起的感觉,翘臀盈如满月,一双修长的玉腿紧并着,一只手还遮挡着那最后的私密。或许是舞者所具有的本能,她的每一个姿态都维持着某种奇异的平衡,哪怕是此刻局促不安中,带着天然的美感。如果用不包含任何欲望的眼神,这就是世上最美的艺术品。   云嫣含羞低头道:“夫君,看够了吗?”   许仙舒了口气道:“快去洗吧,小心着凉。”   山水屏风后面,雾气缭绕,水声传来。   许仙笑着摇摇头,还真是妖娆呢!但他凭他如今的修行,想要静下心来倒也不难,总不会像凡人那般如饥似渴。盘腿坐在床上继续开始修炼起《大海无量》的内功心法。如今修到了第七层,身上的经脉也通的差不多,唯有任督二脉还需要花些功夫。   但他根本不怕走火入魔,操纵着内息随意在体内流转,就算不按着功法上所说的路线也无所谓,稍微准备了一下,调集起全部内息,就开始尝试打通任督二脉。他身为一名资深老中医,对于经脉穴位很是了解。   任督两脉原属于奇经八脉,因具有明确穴位,医家将其与十二正经脉合称十四正经脉。任脉主血,为阴脉之海;督脉主气,为阳脉之海。也就是说,任督两脉分别对十二正经脉中的手足六阴经与六阳经脉起着主导作用,当十二正经脉气血充盈,就会流溢于任督两脉;相反的,若任督两脉气机旺盛,同样也会循环作用于十二正经脉。所以说任督二脉若通,则八脉通;八脉通,则百脉通,进而能改善体质,强筋健骨,促进循环。   许仙虽然知道这些,但并没有实验过。一则没有内气,二则没有功法,如今两者俱全,方能开始修炼。他的身体强悍,都是靠的本身的肉体。仿佛从一个普通人进化成恐龙,只是表面上还维持着人的样子,力量速度却是大增。   而内功则是挖掘发挥人体的潜力,再借由对气的使用,能使得一个普通人发挥出近乎恐龙般的实力。   但若挖掘是一个“恐龙”的潜力呢?其结果没有人能知道。洪荒时代没有内功这玩意,而如今龙族之法却又消失。虽然有很多身体强悍的妖怪,但是内功的产生就是基于人体,哪怕是修成人形的妖怪,虽然在表面上能和人没多大区别,在实质上却还是不同,没办法修炼乃至使用内功。   许仙在不知不觉间做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但他此刻当然还想不到那么多,他一心想要打通任督二脉,彻底将身体的经脉贯通起来,但是果然没那么容易。这两条经脉滞涩的比旁的经脉都要厉害些,但许仙不管不顾,只管用那如潮如海的内力不断的进行冲击,身体中传来阵阵撕扯的感觉,也不管不顾。   这在普通的武林中人眼中是不可思议的一件事,冲脉不但是个力气活,还是个技术活。放出一小部分内力就能够轻易开碑裂石,便可见内力的杀伤力。而人的经脉都是血肉构成的,再强韧也不可能强过石头。所以内力越强的人越是小心,因为一个不小心就是经脉俱断乃至爆体而亡,所以能打通任督二脉而成为绝世高手的人很少,在冲脉的时候把自己的冲死的人很多。   但谁让许仙的经脉比钢筋还硬实,根本不需要什么技巧,硬冲就是了。所以别人一辈子也打不通的任督二脉,许仙一咬牙,一跺脚就给通了。王药师如果在这里,大概有走火入魔的危险。   许仙只觉得体内内息流转不停,真正形成了一个完整的系统。管他什么大周天,小周天一样先来个几十遍再说,只觉得浑身舒畅到了极点,《大海无量》也修到了第八层。他随手一挥,将数米外桌上的茶杯拿在手中——隔空御物。用法术很容易实现,但要用内力达到如此境地,却是难如登天。但要让两个刚学会隔空御物的修行者和武者比斗,修行者却是必死无疑。   不过当然,修行者的法术的作用要大的多,能驱鬼、能招魂、能求雨,有朝一日或许还能飞升天际做神仙。武者的武功也就只能用来格斗而已,大限来临还是死路一条。两个体系孰优孰劣,一眼可辩。   这时一阵香风自屏风后涌出,云嫣自浴桶中走出,发丝水润而零乱,身体却更加显得莹白而饱满。只觉得浑身一冷,北地的二月,寒气尚重。许仙却已来到了她身后,用大衣将她的娇躯裹住,抱回床上。厚实的大衣下寸缕未着的玲珑身躯,更加显得诱人。有些微凉的大手探进衣下,让云嫣浑身一颤,脸上染上红晕,安静的享受他的侵袭。   许仙只觉得她此刻的肌肤仿佛能捏出水来,但他可不是为了占便宜,而是寻到了穴位,慢慢将内力注入她的经脉之中。她的身体可没自己那样强悍,所以许仙很小心,温养着她的经脉。虽然不可能一下子让云嫣有多少年功力,但对身体却是极有好处的,对于修行应该也会有些帮助,云嫣只觉得一股股暖流涌入自己的体内,渐渐充盈了全身。一般的武者哪怕是亲生儿子也不肯如此,因为这是辛苦积攒的功力,但对许仙来说,这些功力只要动动水星,轻易就能恢复过来。   许仙收回内力,便将《大海无量》教给云嫣,王师傅真要追究,大不了给他废个一两次全身功力好了,反正自己眨眨眼就恢复过来。但他还是决定到华山上去跟王师傅说一声,顺便也学些轻功之类的东西。对于灵力的使用他已是专家级的了,但对于内力,他还陌生的很。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便是如此。   第二日许仙便带着云嫣,同金圣杰,赵才子,刘彦昌来到了华山脚下的华阴县,天色尚早,金圣杰与赵才子要继续赶路,许仙推说有些事要办,别过了他们。刘彦昌果然决定登去华山,也邀请许仙同去。   许仙自然不会与之同路,他已决定到华山上去看武打片了。   云嫣却道:“夫君,我想留在客栈继续修炼?”   许仙一讶,她一向是很黏自己的,怎么今天忽然说要修炼?   云嫣微微笑道:“我感觉,已经差不多了。”脸上便升起一层红晕。 第二十七章 华山   昨日许仙为她温养身躯,她就感觉到了气息的变化。前些日子的修行终究不是空掷,虽然浪费了些时间,如今总算到了收获的时刻。“我一看到你,心就乱了,没办法空下心来。如今刚好你出去办事,我在此修炼,等到回来的时候,或许,或许……”她脸上如染霞光,羞涩中含着耀眼的神采。   许仙当然知道她说的这个“或许”是什么意思,望着眼前的她不由想起了她昨夜丝缕不着的样子,心神就跟着一荡,微笑道:“那你就好好修炼岸边,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许仙独自驾云飞上天空,却又犯起了难,因为他不知道王药师到底是在哪里和人比武。华山是没错,但华山大的很,想在华山上找到几个小小的人可不容易,来到华山主峰转了一圈,而后开始用天眼通搜寻起来。如今他的天眼通已经达到了一个很高的水准,虽然还远远未到最高境界,却已经可以开始“天耳通”的修行了。   放眼望去,只见山峰如剑,刺穿云海,直指长空。华山天下险,果然不是虚言。许仙边飞边找,忽然眼前一亮,依稀看到几点人影在一座极为险峻的山峰之上,这山峰不知何名,四面都如刀削,猿猴也难攀援,顶端有一片平台,仿佛是一把巨剑从中折断了一般,那几个人就站在断剑之上,似是在说些什么?   离近了一瞧,有和尚有道士有乞丐,还有外国友人,刚好是五个。许仙心里犯嘀咕,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五绝,不知争夺的是不是传说中的《九阴真经》。   道士问道:“药师兄,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这道士身着青色道袍,留着三缕长须,生的甚是潇洒。   王药师缓缓摇了摇头,昨晚之事,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由开口道:“我本来不想多首,但今天来的诸位无论是正是邪,见识谋略都算是天下第一等的了,如今有一桩事,我百思不得其解,便想说出来,请大家参详一下。”   道士讶然道:“药师兄你精通天文地理,医卜算术,在我们之中,算是最博学之人,天下间还有你不解之事吗?”   王药师苦笑了一下,便将昨晚的事一说。平台上静了一下,而后猛然爆发出大笑来,“哈哈哈哈”,乞丐却猛然爆发出一阵豪迈大笑来,“王老邪你当时的脸色一定很有趣,可惜老叫花我未能见到。”   道士露出讶然之色,不到一个时辰将王药师的绝技《大海无量》修到第七层,这怎么可能,但是凭王药师的傲气,该是不屑于说假话的,难道自己的感觉是对的?   那和尚只是双手合十,说着:“善哉,善哉。”   那“外国友人”冷笑道:“王老邪,比武就比武,你想拿这蠢话来迷惑我们,未免太小瞧我等了。”   王药师脸上青气一现,如何受得了如此轻蔑,但还来不及发作。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师傅,我终于找到你了。”   五人都是一讶,此峰名为断仞崖,高达百仞,没有他们这样的武功根本上不来,不由一起向着那声音的来处望去,一只有力的大手攀住崖边,而后猛地跳出一个人来,除了许仙,还能有谁。他刚才在上面躲得无聊,而且有些事想要向他这新认的师傅禀报,就干脆驾云到山崖边接近崖顶的地方,然后爬上来。   不然从天而降,未免太惊悚了一点。但许仙不知道,现在已经很惊悚了。   凭高台上这五人的武功,三百步之内,就是蝇虫飞过也是知晓,如今许仙的出现就跟直接从眼前冒出个人来没有分别。于是这些绝世高人们,表情都有一瞬间的呆滞,那老乞丐也不笑了,因为他发现这事儿一点也不好笑。   王药师指着许仙问道:“你,你是怎么上来的?”如果自己记得没错的话,自己应该没教过他轻功,这么想着,额头就有点见汗。   许仙装模作样的抹了把汗,理所当然的道:“爬上来的啊!对了,师傅,我昨晚已经打通了任督二脉,将《大海无量》修到了第九层,果然是浑身轻松啊!但想起来自己还没学过轻功拳法,特来继续求教。”   任督二脉!?五个人都楞了一下,还是王药师反应的快,“欣慰”的道:“恩,你做的很好,继续努力吧!”   许仙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只是我那妻子非缠着我要学,我就教给了他,算是帮您再收了个徒弟,您要觉得不行,就废了我全身武功吧!”   台上几人心中都是一惊,将本派的内功心法随便传于外人,这可是大忌,凭着王药师的邪性,说不定连那女人也一并杀了,心里哪里肯信“任督二脉”的话。   王药师神情恍惚了一下,问道:“她修到第几层了?”   “第一层还没到。”   王药师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仰起头感觉天空也明媚了一些,点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   那“外国友人”道:“小子修要胡言乱语,王药师,我没想到你无聊到这种程度。”他带着一对大耳环,拿着一只蛇杖,面容很是凶狠,厉声喝道:“且受我一掌。”于是外国友人很不友好的朝许仙攻了过来。   “外国友人”一直注意着两个人的反应,第一个就是王药师,怕他出手来救。但王药师只是负手而立,看也不看这边一眼,心里有那么一点点恨不得这人真的打死了自己的徒弟,哪怕自己拼命帮徒弟报仇也行。第二个就是许仙,但许仙果然像他想的那样,丝毫没有防备的样子。他虽有些奇怪,却还是运足了十成功力,哪怕是王药师挨了他这么一掌,也非得身受重伤不可,更何况后面就是悬崖。   “砰”的一声巨响,外国友人的双掌如愿以偿的印在许仙的胸口。“像是打在山上!”他心中闪过这个念头,就被震飞出去,远远越过了高台,发出“啊啊啊啊啊啊……砰!”这样的声音。高台上剩下的四人,就看到他们视为强敌的对手之一,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于非命。   于是许仙明白了一件事,原来武功再高,也不能左脚点右脚。他拍拍胸口,虽然毫发无伤,却微微有些痛楚,刚才他有意没有使用金身,只用肉身抵挡了这么一下,内功的破坏力果然不凡。   许仙向那道人走过去,那道人忙摆出戒备的姿势,却听许仙问道:“这位道长,你们是不是再抢一本书?能不能给我看一下?”表情很真诚。   道人犹豫了一下,从怀中掏出书来,教给许仙,他不怕死,但他怕死的不明不白,谁知道面前这少年郎会不会暴起发难。   许仙真诚道了声谢,结果一看却皱起了眉头,道人见许仙一皱眉,连忙退后三步,连一眨眼的功夫都不到。却见许仙并不攻来,而是嘀咕什么《九阴真经》。   许仙见手中拿的确实不是《九阴真经》,而是《通玄真经》,本来有些失望的许仙翻看了一下却是大喜过望,这不是一本武功秘籍,而是“以武入道”的方法,“通玄”二字正是最好的解释,以凡人之躯通彻玄境。   许仙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将法力与内力联系起来的方法,这本《通玄真经》说的正是此事,给了许仙很多启发,其中有魅心术之类的小技巧,已经是接近于法术了,却是以内力为基础的。许仙看的入迷,最后干脆坐在高台上仔细看了起来。   高台上的三人面面相觑,一起望向王药师,纷纷传音道“王老邪,管管你徒弟,太胡来了。”但王老邪只是扭过头去,望着那浩渺的山川云海。   和尚问道:“善哉,咱们还比不比武了?”   老乞丐很干脆道:“比个球!”   于是乎,场面很尴尬,他们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比也不是,不比也不是。好容易等到许仙看完了书,许仙抬起头笑道:“要比武取胜的话,这本书算不算归我了?”   几人虽然心怀不舍,但此刻却有些如蒙大赦的感觉。老乞丐道:“少年郎,你的武功老叫花自叹不如,走了,走了。”言罢就要下峰去。   “等等!”许仙阻止道。   老乞丐道:“你还想怎样?”目光凛然,面上丝毫没有畏色。   许仙笑道:“不知能否用这本书跟您换个武功秘籍,降龙十八掌什么的就行。”   老乞丐眼中一亮,道:“降龙什么掌没有,《御龙掌》你换不换?”又连忙补充了一句:“只是不能传给旁人。”   许仙干脆的道:“换。”便把经书给他念了一遍。如此这般,许仙用手中的《通玄真经》又跟那和尚换了一套武功,最后将真经交给王药师,拍手笑道:“这样不就好了吗?也不用打生打死。”   于是在许仙的号召下,这次比武完美的落下帷幕,大家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让许仙心中感叹,“真是又和谐,又有爱啊!”   但高台上几个人是不是这么想,就很难说了。王药师望着轻易到手的秘籍,心中此起彼伏,到底说不清收这么个徒弟,到底是福还是祸呢? 第二十八章 看戏   许仙隐隐有一种预感,在燕赤霞的剑修之外,说不定还会有武修的出现,前提是那几人真的能把那本《洞玄真经》悟透的话,虽然限于肉身,不可能像自己一样强悍,其威力却还是要胜过普通的修行者,但这就要看各自的机缘了。大道三千,小道无穷,修行上的事,谁又能说的清呢?   许仙又跟王药师学了一套轻功心法,凭借深厚内力,轻易的就掌握了套法门,立刻一试,轻易就窜出数丈高。不由心中大喜,他原本的种种动作都是靠着肉体本身的力量,但如今在这种力量之外有多了一股真气的作用,速度更是迅捷。但就速度来说,平白就能快上一两成,看似还少,但他却几乎没有付出任何东西,以后若再修炼下去,便能将肉身的力量发挥到一个新的高度,不辜负那一套龙族修炼之法。   许仙得了轻功,心满意足,谢过师恩,便用轻功独自下山去了。留下高台上几人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忽然闻得许仙的歌声透过云雾传来,“天外有天兮,人外人。夏虫语冰兮,难知春。路漫漫兮,修也远。劝诸君兮,莫辞寻。”   数声长笑,隐没无踪。这是他对这些人的劝告,也是对自己的提示。他并不会因为今天的事有什么骄傲的情绪,反而越发的谨慎起来。   井蛙不可以语于海者,拘于虚也;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笃于时也;谁又敢说,自己不是夏虫,不是井蛙呢?成为井中之蛙不可怕,可怕的是成为傲慢的井蛙,在这井中自高自大。也就是做青蛙不要紧,莫要装逼就是了。明明是青蛙,还要拽得二五八万,那雷劈之日,必不远矣。   许仙明白,方才高台上的每一个人,天资都在自己之上,只是有一层无形的隔膜束缚着他们,若能打破隔膜,他们身为绝世高手的毅力、勇气、智慧,定然能让他们爆发出超乎常人的力量。   高台上四人闻此歌笑,脸色都是一变,又都露出沉思的神色来。他们都是人中之英,不然也不可能将武功修到这一步,只是天下无敌惯了,身上就难免有些桀骜之气,也就是所谓的高手气度。这种高手气度在不知不觉间成了他们最大的束缚,成为了看不见的心魔。今日这些高手气度,这些以往的认知,忽然被许仙打得粉碎。   若是常人遭遇这种情况,自己最骄傲的东西忽然变得不值一提,可能会遭到巨大的打击,说不定终生都留下阴影。但是他们却在心中震撼惊讶的同时,他们同时选择了反省己身。精神上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细微而巨大的改变。   道士忽然道:“我想请诸位一起到终南山中,参详这本《通玄真经》,不知诸位意下如何?”望向三人,却见他们都慢慢点了点头,心中就有一丝欣慰。若在平日,他不可能提出这个要求,其他人也绝不可能答应。最多是各自回去钻研真经,约好了时间再来比武。   若是没有许仙,他们的比武,就只能在这里,你佩服我,我佩服你的相互赞赏一番,再打上一架,各自牛逼一统,回去再接着牛逼,仅此而已,再也没有别的什么意义了。但此时此刻,他们放下了心中的傲慢,求助于彼此的力量,向着更高更远的地方进发。   许仙降下云头落于林间,四下白雪皑皑,尚未融化。林木幽幽,都是数人方能合抱的古木。   许仙望着五丈外的一颗巨木,气沉丹田向前击出一掌,一条半透明的龙形气劲,带着撕裂空气产生的龙吟声,猛地冲断巨木,势头不止,又击断了一颗巨木,才化作一阵狂风消散开来,带起大团的雪雾。使用功法和不使用功法,威力果然大大不同。那老乞丐的武功,走的正是刚猛路数。   但这一招就是那老乞丐也发不出,因为许仙刚才一掌就把身体中三成的内力打了出去。若把丹田比作蓄水池,内力顺着经脉穴位的管道发出,普通的管道无法承载太多的水流。若是那老乞丐这么做,只会让自己的手臂整个爆裂。许仙却不用担心这个,而且虽然消耗的非常大,但凭借水星吸纳水灵之力,内力在转眼之间就又恢复了过来。   许仙又伸手一指,这次用的是那老和尚所教的指法,气劲轻易的穿透三颗巨木。那《通玄真经》上也有许多武功,许仙尚来不及修炼。他在考虑将更多属性的灵力,融汇到内力之中。现在他全身的内力都是水灵之力所化,他不由想到,若是日灵之力,金灵之力化成内力,又会怎样呢?   许仙想到便试,将这两种灵力慢慢融入内力之中,果然可以,内力融汇了这两种力量,登时将《大海无量》推到了第十层境界,也就是这套内功的最高层。   许仙再试掌法,龙形气劲又变大了许多,但威力却还是让许仙吓了一跳。龙形气劲遨游着,轻易的毁坏了十多棵巨木,才消散无踪。威力比刚才强了数倍。这套刚猛的掌法,得了金灵之力与日灵之力这两种天地间至刚至阳的力量,才完美的展现出它的威力来。   许仙哈哈大笑,对于渡过天劫,又多了几分自信。   却不觉暗中正有一双眼眸盯着他,露出惊讶的神色,这是什么法术,竟然有如此威力,看许仙的眼神,又小心了许多,这家伙,果然不容易对付,但是,“哼哼,可别小瞧了我,早晚有你哭的时候。”   许仙试过了武功,驾起黄云,想要回华阴县去寻云嫣。忽的在山路上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刘彦昌。   许仙心中感慨,这小子走的好慢啊!却是“饱汉不知饿汉饥,站着说话不腰疼”。华山险峻,如今又是满山积雪,路走起来很不容易,许仙用飞的,当然简单。   许仙盘腿坐在云上,望着地上的人影,思考了起来,方才的“武打片”让他给搅和了,什么也没看着,现在这言情片到底要不要去看看呢?犹豫啊,挣扎啊,徘徊啊!终于决定还是去瞅瞅,恩,只是瞅瞅。   此处已经离着三圣母的圣母祠已经不远了,许仙降下黄云,又贴上几道隐身符,跟着刘彦昌上直达山顶。   两排高大的古桐木的尽头是一座只有正殿的庙宇,此时天气还寒,更别说是在这华山顶上,积雪也无人打扫,厚厚积了一层,将小径也遮蔽了。这样的寒冷时节,就是庙祝就躲回山下避寒,更别说什么香客了。唯有一只歪歪扭扭的雪人立在庙前的庭院中,仿佛守卫的样子,为这小庙中带来一点点生气,想必是山中山民所为吧!   刘彦昌好不容易来到山顶,呼出一口白气,向着庙中走去。   许仙坐在云上忽然很后悔没有带瓜子来,这一次他可是打算安心看戏,忽然心中一动,在怀里一摸到一包东西,是云嫣带着做零食的松子,被他给收着忘了拿出来。他吃了个松子,心中感叹,真是太完美了。不过他并未感觉到任何人或者神的气息,想必三圣母并没有在这圣母祠中,就是回来了,他贴了隐身符,又收敛了全身气息,想要发现他也不容易。   刘彦昌见桌上签筒还在,拿过来摇了一摇,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动,手却慢慢停下,直直的望向眼前的塑像,三圣母威仪的站在神台之上,眼眸望向四方,却不觉眼前这书生,渐渐露出了痴迷的神色。   许仙吃了一颗松子,心道,还真是变态,想女人想疯了,对着泥胎石塑也能意淫。(继续“站着说话不腰疼”中)。   但他看看神台上的三圣母,确实是仪态万方,典雅非凡,非得能工巧匠之手,才能雕刻出如此神韵的塑像,而且因为常人接受凡人朝拜的缘故,神像上更是带着一股灵气,仿佛真人一般,也难怪刘彦昌发痴了。   刘彦昌看的入迷,不由想起昨日在潼关所遇到的那女子,虽然未见到真容,但那双眸子,至今难忘。对于那许仙也生起一丝嫉妒来,自己年纪还大他许多,怎就不得这般美丽女子侍奉。不用太多,便有这三圣母七分容貌就足够了,如此想着,眼神更是移不开,心中激荡难以言说。   他看四下无人,寂寥无声,便从怀中掏出笔墨来,一看神像上挂着一缕红色飘带。便取过飘带,在上面书写起来。赋诗一首,以表自己对三圣母的爱慕之情。   许仙感叹,真是色胆包天,这应该算是亵渎神明了吧!不过同人不同命,《封神榜》中的纣王因为一首淫诗亵渎了女娲娘娘,直接降下九尾妖狐,断送了成汤六百年基业。而这刘彦平却反而因一首淫诗,获得女神青睐,真是好命。不过提起九尾狐,许仙莫名寒了一下。   刘彦昌题罢诗,方觉尽兴,连签也忘了求,就这么下山去了。   这时一道灵光闪过,落在圣母祠中。   刘彦昌是不觉,许仙却看的清清楚楚。   三圣母,回来了。 第二十九章 三圣母   许仙见得三圣母归来,只觉得眼前一亮,三圣母看起来也不过二十芳龄,高挑的身材着衣裙淡紫,腰间身后飘带轻扬,带着一股飘然之意。果然是绰约动人的人间绝色。特别是那典雅高贵的气质,令人见之心折。只是眉宇之间,总带着一股清冷之色。   不过许仙估算,她的修为似乎在只在地仙一级,如果不是有意去查看,就难以察觉自己的存在。但这华山女神虽瞧不到许仙,却一眼就看到了飘带上的诗句,脸色一红,显出怒意,却更添姿容。   她嫌庙中清寂,出去游玩了一圈,回来就见到这等艳诗,心中如何不恼,一看阶前雪地上的脚印,便飞身追了出去,非得教训一下这大胆的凡人不可。   根据许仙对这个故事的了解,接下来应该是三圣母召出一条长虫教训刘彦昌,结果一不小心把刘彦昌吓死。三圣母心怀愧疚之下,便将他带回庙中,用宝莲灯救活了他,刘彦昌却还是虚弱的很,就在庙中滞留。三圣母本着女性天生对于弱者的同情,不忍相弃,便给刘彦昌寻到了机会,一番甜言蜜语海誓山盟之后结成夫妻,生下一个名为沉香的娃娃,结果触犯了天条,被压在了华山之下。劈山救母这些,都是后话了。   许仙此时连忙跟着三圣母出去看热闹。   空荡的庙宇中,忽然显出一个身影来,看了看那诗,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许仙把这美丽的传说又见识了一遍,虽然在刘彦昌被长虫吓死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实在算不上美丽,这家伙也实在太软了吧!   三圣母本只想吓唬一下了放浪书生,不想惹出了人命。怜他罪不至死,叹了口气,只得将他带回庙中。犹豫了一下,还是取出一盏灯来。   许仙凝神望去,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宝莲灯了吧!只见这灯似为古铜所铸,镂满了繁复的花纹,很是雅致。下面的灯盏却似一个莲花的花苞。三圣母雪白的柔夷托着灯座,默默持咒。宝莲灯就渐渐放出七色彩光,只见这莲苞一点点绽放开来,光芒盈满了整个屋宇,美轮美奂。   许仙此刻已经躲在立柱之后,怕被那光照中,显出了身形。三圣母持着完全绽放的宝莲灯在刘彦昌脸上晃了一晃,刘彦昌嘴唇微动,竟然慢慢苏醒过来。那持着莲花,立在七彩神芒的女神,顿时让他呆在原地。   莲花又一点点收拢,灯光一丝丝黯淡。许仙心中惊叹,这宝莲灯好强的法力,原本的白素贞为了救被吓死的许仙,那真是上天入地费劲了周折,而如今这刘彦昌只是被灯光照了一照,竟然就起死回生。但不容许仙多想,身边猛地一股推力。   这推力虽然极大,但是连半根毛也伤不到他,问题是,他猝不及防被推出了立柱,登时暴露在宝莲灯的光芒之中,哪怕是黯淡的灯光,也轻易的照出了许仙的身形。许仙忙回头望去,却哪见得半个人影。   一双美眸却已经落在了他身上,三圣母颦眉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鬼鬼祟祟的?”虽是质问的话语,但她的声音却是柔婉动人,只是总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味道,属于神祗的傲然。   许仙稳定了一下心神,他只是看戏而已,又没做什么亏心事。便躬身行礼道:“在下拜见三圣母,刚才在庙中游览,忽然见到您显圣,在下心中惧怕,才躲在这石柱之后,望请恕罪。”   三圣母将许仙打量了一番,只觉得相貌堂堂、斯文潇洒,而且身上隐隐有一股灵光,不似匪类,便微微颔首,算是知道了。   许仙这才松了口气,道:“那在下就告退了。”   刘彦平这时也反应过来,忙从地上爬起来,道:“许兄,你怎么在这?”不等许仙答话,连忙向三圣母行礼道:“小生多谢圣母娘娘相救!”眼光落在三圣母的绝美的容颜上,是掩不住的倾慕之意。   三圣母从来高高在上,受万人香火,何曾被男人如此望过。眼神不自觉的避开了与他对视,落在别处,正要答话,却目光一凝,落在她神像那条飘带之上,不看不要紧,一看就变了脸色。   许仙也不答刘彦平,不想耽误他的好事,径直往庙外走去。   “站住!”一个声音陡然在他身后响起,却透着一股深深的寒意。   许仙讶然回头,“不知圣母娘娘还有何事?”却见三圣母正捏着她那一条飘带,怒视许仙,显然是动了真怒。“这上面的淫诗,是你写的?”   许仙讶然,这关我什么事啊?望向那条飘带,一滴大大的冷汗自头上滴下来。   原本只写着刘彦昌一首诗的飘带,如今写满的诗句,足足有十几首之多。这还无所谓,最重要的是,上面写的不是一般诗,是真正的淫诗!其用词极俗,表达的意思只有一个,我想跟你睡!   若刘彦昌写的诗是一本打擦边球的言情小说的话,那“许仙”的诗就是标准的黄色小说,活该被和谐的那种。为什么说是许仙的诗呢?因为三圣母出门前还只有一首,回来却多了十几首出来,而许仙就躲在柱子后面,分明是做贼心虚。   许仙顿时有一种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感觉,但是面对着暴怒的女神,他不能不解释,“这上面的诗真的不是我做的。”刚才回来没有注意那飘带,没想到竟然变成了这个模样,他心中已经隐隐猜出是谁的手段,挑拨离间,栽赃嫁祸,不正是那九尾狐所擅长的吗?心中暗恨,这狐狸果然狠毒。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人命,来日再擒了她,必不要她好受。   胡心月躲在暗处,看着脸色难看的许仙,掩嘴偷笑。她的幻术已达一定境界,隐藏身形的能力却是胜过许仙百倍。   三圣母怒火中烧,如何肯信许仙的解释。若刚才刘彦昌那一首诗让他在恼怒中,还有着一丝被赞美的喜悦的话,那此刻她的心中就唯有愤怒,太欺负人神,而且是寻上门来欺负,素手不由握紧了宝莲灯。   许仙忙道:“若圣母娘娘不信,我们不妨对一对字迹,这些诗定然不是在下所写。”   三圣母犹豫了一下,道:“你写吧!”许仙问心无愧的样子终归还是打动了她,她也不愿无赖了好人。   但当许仙注意到那飘带上字体的时候,嘴里有些发苦,这上面分明是自己的字体。那狐狸为了陷害字迹,还真是用了心了。   三圣母问道:“你为何不写?”手中的宝莲灯就又绽放了一点。   不等许仙答话,刘彦昌却跳了起来,指着许仙怒骂道:“许仙,我刘彦昌没想到你是这种人!原想同你交给朋友,你竟然如此亵渎圣母娘娘,真是罪无可恕,算我刘彦昌看错了人,才与你为伍。”他怒气勃发,恨不得上来揍许仙,但被许仙冷冷一望,目中闪过两点金光,刘彦昌顿时止住冲施,退后两步,他心中虽惧,脸上却不惧,喝骂不休,一副刚直不阿的样子。却让三圣母多看了他几眼,露出赞赏之色,他就说的更是起劲。   许仙却是看透了他的底细,分明就是一个外硬内软装模作样的怂包。大概是看自己得罪了天神,命不久矣才敢如此猖狂,而且看他的颜色,分明是在凭着骂自己来讨好三圣母。   许仙却哈哈大笑起来,他对三圣母虽没什么心思,但若让这等小人顺心随意娶到了三圣母,骗到放心,未免太过不值,此刻他反而有些感谢胡心月把自己推出来,让自己认清了刘彦昌的面目,来改变这个故事。   三圣母见许仙大笑,心中更是不悦,道:“你写还是不写?”手中的宝莲灯已经绽开了大半,若许仙真是做那淫诗之人,她说什么也不会放手。   许仙道:“当然是写。”一撩衣袖便执笔在白纸上书写起来。   刘彦昌趁机向三圣母辩白道:“圣母娘娘,在下得见芳容,情难自禁,才做出那诗来,本想请娘娘恕罪,却没想到引来了如此污言秽语,刘彦昌当真是罪无可赦,请娘娘将我和这登徒子一并处死吧!”   三圣母柔声道:“这也不怪你。”让刘彦昌心中一喜。   许仙写罢奉给三圣母。三圣母一看,果然和飘带上的字迹不同,才信了许仙。许仙用了辅人格来写,当然和他主人格的字迹不同。   刘彦昌却慌了神,他刚才一番话深深的得罪了许仙,如今要么向许仙认错赔罪,但怕也与事无补。“娘娘,文字上的事您未必了解,要仿出另一种笔体,并非是件难事。”   三圣母却看到纸上的内容,轻声念出,却是一首诗,“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这首诗为李白所作,正是赞美女子之美。刘彦昌那一首诗本来看起来还好,但同此一比,立刻黯然失色。   三圣母眸中一动,手上的宝莲灯慢慢合拢,怒气渐渐消去。能做出这等诗的人,又怎么会写那样的污秽不堪的诗句。   刘彦昌望向三圣母,一时尴尬的无地自容。   许仙此刻却拱手道:“不过飘带上,确实是在下的字体。” 第三十章 狡狐   三圣母和刘彦昌都是一惊,望着含笑的许仙,明明已经洗脱了嫌疑,为何又要如此说法。   许仙道:“三圣母,此间的缘由本不足为外人道,但事关您的清誉,在下也不得不说了。只是这件事,还是不要为凡人所知的好。”随即释放出太阳主星中的光耀,三圣母眼前一亮,看到许仙身上散发出耀目的光彩,方知对方竟然是如此强的修行者。   “你!”刘彦昌指着许仙说不出话来,但面对许仙终归是气沮。   许仙挥挥手道:“方才的事我不想追究,你速速下山去吧!”   刘彦昌又望了三圣母一眼,目中满是不舍。   但三圣母袖着手,淡然的道:“刘彦昌,你作诗的事,我便不予追究,以后行事莫要再如此狂浪,不然必有苦果。”刘彦昌本来像是投入她平静心湖的小石子,掀起许多涟漪。刘彦昌本可趁此破绽侵入她的心房。但随即胡心月的诡计却如一颗巨石,掀起万丈波浪,那些涟漪就显得无谓了。   刘彦昌只得低下头去向门外走去,心中却不肯就如此放弃,刚才三圣母救自己之时,自己分明是有机会的,若非许仙突然出现。对了,许仙不是说他不来吗?为什么又突然来了?他心中越想越觉得有阴谋,只等来日再来这圣母祠中向三圣母求肯一番,未必没有转机。   许仙一眼就看破了他的想法,不禁微微摇头。   庙宇中便只剩下三圣母与许仙二人。   三圣母方才还不觉得,此刻忽然感到一丝拘束,问道:“许仙,你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仙就将自己将要度天劫遇到心月狐的事情捅三圣母言说了一番,他不单不要背黑锅,而且要让着黑锅的主人把这锅背回去。   三圣母讶道:“天魔心月狐,她怎么可以入世?”而且竟然是为了阻止面前这人的天劫,这越发让她想不明白,美眸中也不禁露出怀疑之色。   许仙笑道:“是真是假,日后便知。今次因为在下的缘故,让娘娘跟着受连累,在下心中实是不安,只等来日擒下那狐狸再让娘娘处置,现在就告辞了。”他心中感叹,这三圣母看起来很是聪明灵慧的样子,但本质上,却还是世事经的少了。   想她的身份,本是瑶池女仙,后来便做了这受万人膜拜的华山女神,哥哥又是大名鼎鼎的二郎神君。如果说皇族贵胄还有自己的烦恼的话,那她这女神几乎没有任何算是波折的事情,她的人生太顺利了,是真正的天之骄女,唯一的烦恼,可能就是这庙中太过清寂。   而华山之中没有任何人能够陪伴她,管束她的时候,一个甜言蜜语的男人,就轻易的打动了她的芳心。她以为她可以凭着哥哥的宠爱不受任何惩罚,但天庭的律法,哪怕是二郎神也无法抗衡。明知是雷池还要去触碰,当一切发生之后,反而要责怪二郎神的冷酷无情,不是太过任性了吗?最后只是凭着一个小小的沉香真的能劈山救母,孝感动天或许是真的,但若想凭武力,再回去练一千年吧!   三圣母颦眉道:“擒下心月狐?”但眸中分明是不信,她也曾是瑶池女仙,自然认得心月狐。心月狐本身又是二十八星宿之一,而许仙连地仙都不是,哪有那么容易擒下她。但凭她的性格,也无法再对许仙出手。   许仙笑而不答,却也含着十分的自信,忽然仰首大声道:“胡心月,我知道你还在这里,若是再敢来挑衅,被捉住了,可别想保住你剩下八条尾巴了。”声音滚滚在庙宇中回荡,对这凡人天之色变的九尾妖狐,没有半点惧色。   让三圣母有些动容,不禁觉得或许他真能做得到。   许仙冲三圣母微一施礼,就转身而去。   庙中再一次空荡下来,三圣母望着他离去的身影,只觉得今天的事倒也有趣,至少胜过那平淡的日子,回头望望这清寂的庙宇,又觉得难熬起来。一看手中的飘带上的淫诗,脸色一红玉手一挥,那飘带上已是干干净净。又望见桌上那一张白纸,拈在手中又把上面的诗句读了几遍。犹豫了一下,还是折叠好了,放入袖中。   “嘻嘻。”几声轻笑在庙中想起。“可得收好了,情郎的情诗哟!”   三圣母立刻反应过来,道:“胡心月,真的是你!”自己果然误会了他。   转身便窈窕的白色人影,一手扶着腰肢,脸上带着魅惑的笑意,“三妹,好久不见了。”   三圣母玉面含煞,手中的宝莲灯完全绽放开来,“谁是你三妹?”只要有这神灯在,胡心月的媚术与幻术都对她起不了多大作用。   胡心月却摆摆手道:“只是开个玩笑,别那么小气嘛?我难得下界一次,你要动手,我就只能走了。”   “你用你那样的诗辱没于我,还要借我之手诬陷旁人,这次绝饶不了你。等我告诉我二哥,禀报王母,定然要你好受。”三圣母恼道,她心中很是厌恶胡心月的轻浮,所以在瑶池同她也并不相熟,但在这华山见到这瑶池的故人,难免有几分亲切,对方既然是女子,那些诗似乎也就没那么过分了,而且那些诗的内容她连一个字都不愿想起,更别说说给旁人听了。   胡心月心中对于二郎神还是有些忌惮,但面上笑的更是灿烂,“那样的诗,三妹你就是写一百首给我,我也一定笑纳。上界好生无聊,还是下界好玩点,不知你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没有?”说着话凑上来,拉住三圣母的手。   三圣母避开两步,厌恶道:“我不是你三妹!”   胡心月黑漆漆的眼珠一转,道:“那我叫你姐姐,这总行了吧!”   三圣母犹豫了一下,终归是挡不住胡心月的纠缠,有一句没一句的同她谈论起来。守规矩懂礼仪的深闺“大小姐”,对于这种玩世不恭的浪荡女,在蔑视中总是带着一丝向往,向往那种随心所欲,自由自在的生活。   胡心月暗叫得计,一声声姐姐叫着,不多时就把三圣母哄的晕头转向,二人的关系在不知不觉间就亲热了许多。忽然指着三圣母手中的宝莲灯道:“好姐姐,这就是宝莲灯吗?”   三圣母露出警觉之色,连忙将宝莲灯收起来,道:“你下界来,不是有事吗?快去办你的事吧!”   胡心月笑道:“有什么事能比陪着三妹重要。”她趁着二人熟稔,又拿三妹来试,三圣母果然不好反驳。守规矩的人对于不守规矩的人,总是没办法。   胡心月就露出一个狐媚的笑容,瞅着三圣母的衣袖道:“这山中清苦,收到一首情诗都得好好保存,哎!”摇头叹息不已。   三圣母脸红道:“什么情诗,你再胡说,就给我下山去。”心里也不禁琢磨,这真的算是情诗吗?袖中那一张薄薄的纸,忽然就沉重起来。   “云想衣裳花想容……”胡心月就摇头晃脑的将拿诗念了一遍,“可惜啊可惜!”   三圣母忍不住好奇道:“可惜什么?”   胡心月狡黠一笑,“可惜我书读得少,做不出这等好诗来,更可惜我不是男子,无法夺得你的芳心。”   三圣母去也不甘弱势,反驳道:“我的芳心未失,倒是某人的尾巴少了一条。”看胡心月明显被堵了一下的神色,心中得意的同时,惊讶道:“你真的被他拿下一条尾巴!?”她原以为是许仙吹牛,而后恍然大悟道:“哦,我说刚才怎么不敢出来,等人家走了才跳出来,原来你怕了。”   这一番话就是胡心月伶牙俐齿也辩驳不得,心中大恨,不但是对许仙,还是对面前这三圣母。心中想着怎么利用她给许仙造出一个天大的麻烦,让他尝尝二郎真君三尖两刃枪的威力。对于许仙的威胁,虽然让她心里有些发寒,但更激起了她的斗志。将偷奸耍滑,阴谋诡计,栽赃陷害进行到底。   许仙正驾云下华山,忽然感觉身上一冷,望望山上却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正是刘彦昌。   许仙降下云头,来到他身边,道:“刘彦昌!”   刘彦昌心中畏惧,深深躬身道:“许,许兄,刚才都是小弟一时糊涂,请您千万不要见怪。”   许仙拍拍他的肩膀,并不说话,待到刘彦昌抬起头来,就看到一双幽黑的眸子,呆在原地,等到他清醒过来,许仙已了然无踪。他摇摇头,自己刚才竟然被蛇给吓晕了,还好那蛇没吃了自己,整理心神往山下走去。虽然心中微微感到有些不对,但终归说不出那不对在哪里,也就不去想了。   今年的春闱才是他的重中之重,等到到了京城,还要多结交一下那许仙才是。只要中了进士,做了官,还怕没有女人吗?   许仙解决了刘彦昌,一路飞下山去,来到华阴县中,远远见客栈门里三层外三层的前围了许多人。心中一惊,不知出了什么事。他临行前特意交给了云嫣许多符箓,供她防身,再加上她的手段,不该有什么意外才对。 第三十一章 进京   许仙飞近了,就听到了幽幽的琴声,自他们的房间中传出,才放心下来。   但今天云嫣的琴声,似乎和往日的有许多不同,这琴声中,似乎有“灵”的味道,如同静影沉璧,飘渺中带着宁静。哪怕是对琴艺一窍不通之人,也能听出其中的美感。客栈下面才能聚着这么多人,可都寂然无声,专心聆听楼上的琴声。   许仙亦不急着进去,而是站在云头专心聆听起来。琴声缥缈,直至终了,余音尚在绕梁,楼下听琴的众人沉寂了片刻,方才纷纷议论起来,不知楼上弹琴的是何人。   许仙方才降下云头,直接推窗进去。有黄云进去也不怕被旁人看到,却见云嫣闭目端坐在琴前,脸上沉静而投入,似是在回味刚才的琴声。但许仙分明能看到她体内能量的流转。   筑基,成功了。   云嫣睁开双眸,见到许仙露出一个笑容来,“夫君!”眸中灵光流转,又增添了几分美态。   许仙笑道:“恭喜了。”   云嫣却道:“要恭喜夫君才是。”脸红着微微别过头,显出些羞意。   许仙一愣,便反应过来。不由打量着她傲人的身姿,坐于琴前更是显得雅致动人,心中也是一团火热。勾起她的下巴,低下头在她红唇上轻轻一吻,望着她的眼睛,道:“等到了长安吧!”华阴县离着长安不过二三百里,驾云的话连两个时辰都用不了,许仙自然不会急于这一时。   云嫣柔柔的“恩”了一声,满含情意的望着许仙,凤眸中似含着水滴,以前的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有些渴望一个男人的拥有,甚至是用自己的身子取悦于他。   许仙笑着道:“那就赶紧出发吧!”   此时天色尚早,还未及中午。许仙便带着云嫣驾云向长安城行去。天地尽头一片黑影,巍峨的城墙勾勒出这中土第一城的轮廓,傲然屹立于大地之上。许仙虽不懂望气之术,但凭着天眼通也能隐约见到皇城之中,一股龙气直冲云霄。此城,便是天下民望之所在。   许仙降下云头,带着云嫣步行入城。抬头只见高大的城门上写着“明德门”三个大字。城门口有兵丁把守,进出往来的商旅络绎不绝,不只有中土人士,还参杂许多大鼻子的外邦商旅。但这些人在这里不会受到额外的注意。如今的大夏帝国,八方来朝,不但是商旅,乃至许多外国觐见使团,都不乏留在这长安城中的,城中居民已是见惯了。至少在这个时代,这里的人还能用上国气度来面对这些“蛮夷”。   云嫣却是只在书中见过,看那些形容怪异的胡商,大觉有趣,不时同身旁的许仙耳语。许仙穿越至今,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奇景,也觉大开眼界。许仙来到城中,眼见街衢纵横,车水马龙,到处都是一片繁华景象。这时候一阵马蹄声传来,街上行人忽的散开两边,许仙也拉着云嫣躲到一边。   只见十几个骑士前后护卫着一辆枣红色的华贵马车向城门外驶去。人如虎,马如龙,带着一股气势,更显得威武不凡。只是京城显贵多如牛毛,不知道是哪家贵胄。裹得严严实实的马车中,温暖如春。宽大的车厢中唯有一男一女,都不过二十岁上下。   那年轻女子腮凝新荔,鼻腻鹅脂,甚是秀美,身披火红狐裘,更显得艳美无双,此刻对面前的男子致谢道:“嫦曦多谢公子了。”望向那车厢另一边的少年公子,那俊美无铸的面容已经见过无数次,还是让她心中有些赞叹。只是平日若有男子与她同乘,莫不是想要贴过来的德性,唯有他总是坐的远远的,脸上带着不变的温和微笑望着自己。只是他若不是如此,自己也不敢上他的车,其中得失,她也难以分辨。   那公子只穿了身黑色单衣,一手撑着脸颊倚在车厢的边上,不知在想些什么,微微有些出神,闻声微笑道:“嫦曦姑娘不必多礼,不过是送你一程罢了,这是在下的幸运。不知多少人求这个机会,还求不来呢!”   温润的声音流入耳膜,令她感到一阵舒服,嫦曦笑问道:“不知公子刚才是在想什么?”和她在一起还会出神的男人,还真是少呢!   “公子”坦白的道:“不过是在想一个朋友,他近日便要来京,不知走到哪里了?”   嫦曦道:“值得公子如此挂怀的朋友,莫不是那位谪仙人,许仙许汉文。”许仙此时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在这个时代冒领了李白的称号,不过这“谪仙”二字如今还只是溢美之词,并不似李白那样天下公举。不过等到他将唐诗宋词抄上一遍,大概也就差不多了。   潘玉微笑道:“正是。”不自觉间,眼神也温和了许多。   嫦曦道:“公子同他还真是交情笃厚啊,当初‘千金赠美’的佳话,嫦曦在长安也曾听闻。”忽然做出忧虑之色,“话说起来,将来某一日,公子不会将我也送出去吧!”唇角却含着笑意。   潘玉却摇头苦笑,“嫦曦莫要取笑,因为此事,如今尹院首见了我还是横眉冷对,还望你帮我多多美言。”温润如黑色玉石雕成的眸子中,却是波澜不动。   嫦曦难得见到她无奈的表情,不禁掩口失笑,发出动人的笑声。旁人就是花费百金也未必能够博她一笑,也唯有她才能让自己如此放松,“放心吧,我一定帮你说和。”忽然感叹道:“想起来还真是像啊,尹院首也经常同我提起西湖那位彩凤姑娘,如今的境遇都差不多,不知何日能得解脱呢?”眼眸望向潘玉。   潘玉笑道:“姑娘若有需要,在下定然鼎力相助。不过有尹院首在,想必也不用我这个‘无情无义’之人费心了吧!”所谓“千金赠美”的佳话,在一般人口中自然是佳话,轻色重义,确实是人人称誉。但在尹红袖口中自然就是“无情无义”,但尹红袖的“怪异”,京中已都是知晓,只当做笑话而已。   嫦曦张口欲言,马车却缓缓停下,一个骑士来到窗口,道:“公子,桃园到了。”   ……   许仙找好了客栈安排住下,展开四肢躺在大床上,这一路赶来,他也觉得有些疲累,如今终于到了目的地,也不免松了口气。在这客栈之中,仿佛已能嗅到那人的气息了。   云嫣上前轻推他道:“夫君,今天还得忙呢,先去礼部报到,再到王大人家里递帖,不知道会不会花很多时间,啊!”   许仙伸手将他拉进怀里,一个翻身将她的娇躯压在身下,笑道:“不如先把你吃掉好了。”   同云嫣笑闹了一番,许仙还是收拾衣装,整理形容,开始处理应办的事宜,礼部报到不过走个过场,简单的很。又去准备了些寻常礼物,到自己的老师王文瑞府中递帖求见,管事一见许仙的名字,忙将他引到府中,奉上茶水。   但王文瑞正当值,并不在府中。许仙礼节性的等了一会儿,便拜别离去,约好明日一大早再来拜见。   许仙虽然很想第一个奔到潘王府中去见潘玉,但奈何这些礼仪上的东西是绝少不了的。若是来到京中第一个拜见的不是自己的老师,在旁人眼中就是大大的不懂规矩。   终于处理完了这一切,许仙方松了口气,便连忙往潘王府而去。礼物拜帖当然还是少不了的,守门兵卫见许仙气度不凡,也很是客气。只是这次就不能直行而入,坐在门房的长椅上等了一会儿,却有些坐不住,站起身来回踱步,心中越发急切起来。   除了马上要与潘玉久别重逢之外,就是要拜见自己的岳父岳母大人。说起来他现在虽有许多红颜,但都是孤身一人,哪有什么父母兄弟。这让许仙有些忘了,世界上竟然还会有岳父岳母这种生物,既然有那就没辙,总不能宰了,只能硬着头皮来见。话说自己对那二老还是颇有愧疚的,望子成龙的美梦终归是坏在了自己手里。   如今最好的情况是潘玉在府中,而那两位不在,这样就可商量好对策,再去面见。但他很快得到了最坏的情况,潘玉刚刚出府,而潘王此刻就在府中,而且立刻就要召见许仙。   这样许仙一阵挠头,如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咬牙一跺脚,总不会比天劫可怕吧,就跟着长随向府中行去,走过长长的回廊,来到书房门前,那长随一躬身道:“王爷,许仙许公子带到。”便闻一个威严的声音传出,“让他进来吧!”   那长随冲许仙展手臂,道:“许公子,请吧!”   许仙冲他微微颔首,一撩衣襟抬步向着门中走去,一扫房中摆设最后落在书桌后的男人身上,穿着一身常服,正坐着书桌后认真书写着什么,似乎完全未察觉许仙的到来。   许仙微微一笑,下马威吗?不失礼数的上前一躬到底,“许仙许汉文拜见王爷。” 第三十二章 重逢   潘璋似乎这时才反应过来,抬起头来,打量着许仙。   他对许仙也算是闻名久已,虽然那些名诗佳词让他认可许仙的才华,但是这绝对盖不过那一股怨念。虽然好像还修炼过什么道法,但若非当日潘玉执意不肯,他又知道这女儿的性子刚毅果决,不能强逼,又怎能答应?如今见到真人,总算是微微放心一点。如今的许仙身材高大,气质轩朗,虽然不能说多么英俊,但骨子里透出的那股潇洒从容,还是有几分风流之姿。   种种念头在潘王心中一转而过,而后淡淡的道:“坐吧!”   许仙道:“谢王爷。”潘璋打量许仙的同时,许仙也在打量着他,他虽已是双鬓飞白,皱纹深刻,但还留存年轻时的英武,让人遐想他年轻时的风姿,再加上身居高位多年的贵气于官威,让人不敢直视。当然,许仙不会有这个问题,只是微笑以对。没道理都快成仙得道了,还要怕一个凡人吧!   房中陷入沉默之中。   潘璋见许仙毫不示弱,本来感到不悦。但不由在心中叹了口气,见到许仙之前,他本想了许多办法考较许仙,但见到朝气蓬勃的许仙,他心中却升起一丝颓然。事已至此,已经无从挽救,就算是考较,就算是下马威又有什么意义呢?有些无可奈何的道:“听说你会仙术?”心中却没多少期待,无非是些幻法而已。从古至今,凭借法术作乱的数不胜数,但能成就大业的却一个也无。   许仙却微微一笑道:“我就是仙。”这可不是谦虚的时候,若不能一下震住面前这老头子,自己倒是无所谓,潘玉定然要难过的,她自己可以不在意许仙的外物,只在意他这个人。但她的父母不可能不在意这些,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至少要向这有限的人证明,证明她的选择是对的。   “狂妄!”潘璋皱眉道,说自己懂些法术也就罢了,竟然说自己就是仙。他印象中的仙人都是鹤发童颜,飘渺于九天之外。如今这么一个书生,坐在自己面前,就说自己的是仙,未免太大言不惭!   许仙笑道:“可否请王爷到屋外一叙,狂妄与否,一试便知!”   许仙将潘璋引到屋外,招出黄云来。这些日子他为放下此术的修炼,在他的积累之下,这云彩如今已有一张床大小,在地上起伏波动着确有几分仙家气度。许仙踏上云彩,伸手邀道:“请王爷上坐。”   潘璋犹豫了一下,还是试探着走到云上,许仙驾云飞起。潘璋连忙坐下来,探头望着地面上越来越小的长安,哪怕是他见多识广,此刻心里也有点发虚,面上还维持着王爷的威严。   许仙微微一笑,这正是他一开始的打算,显露自己能力的方法有很多种,驱使风雷也好,开山碎石也好,难免给人一种超级打手的感觉,那就落于下乘。但如今驾云把潘王带到高空之上,让他失去了平日所有的依凭,对于掌握一切的自己,难免有些敬畏之感。   潘璋再望身边的许仙,负手而立望着无尽云海,衣发在风中飞舞,仿佛在顷刻之间就洗尽凡尘,那还是刚才那个小小的书生。   许仙回头微笑道:“王爷,怪力乱神本不该被凡人所知,若非为了明玉,我也不会向您逞能,还请您为在下保密才是。”   潘璋吁了口气,定下心神,答应道:“好,我相信你了,我们还是下去吧!”   许仙点点头,将潘王送回原处,道:“王爷,不知能否告知明玉的所在,我现在想去寻她。”下位对上位,晚辈对长辈,主动请辞本是不太礼貌的,这时候却显得很自然。   潘璋回到地上,才感觉有些着落,道:“她到城外桃园中赴宴,我着人送你过去吧!”   待到许仙离开,潘璋才思虑起来,摊上这么个女婿到底是福是祸呢?但也明白,有些事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之外,只能任其发展了。近来皇上一心修行,梁王擅政。朝野纷争,愈发激烈。他也常有如履薄冰之感。若有一日,这的陷入绝境,有这许仙在,玉儿便也能多几分生机,将潘家的血脉延续下去吧!   许仙出了潘王府,已有马车在等候,坐上马车不禁微笑起来,自己这岳父大人已经被搞定了。修行者的力量虽然不能太多干预人世,但是用来吓唬人还是不错的。就比如这位潘王,身为大夏朝的高官,同这大夏朝的气数已经结为一体,寻常鬼类都难以近他十丈之内,就是可以靠近,杀伤这样的人也是大损气数。除了当今天子,已将人道走到了极致。但凡人也总脱不了凡人的局限。   只是许仙刚才在天上,他分明感觉到一些视线落在他的身上,这长安城中果然有别的修行者存在,虽然没感觉到什么恶意,但以后还是低调一些比较好。   许仙乘车车行了一路,终于到达了目的地。车夫已为他打开车门,一股清凉的冷气涌进车内,夹杂着沁人心脾的花香,前面就是一座府邸,门前有两株巨柳代替了石狮的位置,显得十分幽静。   许仙抽抽鼻子,这个时节,怎么会有花香呢?   车夫已去叫开了门,不一会儿便有青衣小婢过来为许仙引路。   许仙随着小婢自小门入内,却是眼前一亮。围墙后,眼前是漫无边际的桃林,而且竟然开了满树的桃花,连成一片粉红雪白的海洋。许仙就走在花间小径之中,就如同徜徉在花海中一般。   只是,如今还不是桃花盛开的时节啊!   婢女见许仙诧异的表情,笑着介绍道:“许公子,这也是盛京一景,十里桃花,终年盛开而不凋零,是郡主的庄园,寻常人都不能进去呢!”   许仙却是皱眉不语,他虽惊叹于这花海的美丽,但也不会迷失其间。事有反常必为妖,这桃花林中怕是有什么妖异。但是想这桃花开了也不是一日两日,若真的是作祟的妖物,大概就被人除了去,便也不欲多生事端。他此行只为见潘玉,旁的都无暇多思。   花海似是无尽,却传出几声人语。婢女身形一停,对许仙介绍道:“公子,前面就是桃花亭了,园主聚会的时候不爱被人打扰,不如我先带你到其他地方休息一下吧!”   许仙笑道:“你去忙吧,我自己去就行了,我同你那园主也算旧识,应该不会怪罪。”   婢女见许仙如此笃定,便犹豫了起来。   许仙笑道:“若她真的怪罪,就说是我自己乱闯,怨不到你身上。”便弃了小婢,向那人声传来的方向走去,因为他在依稀之间,听到了潘玉的声音。   拨开层层花枝,终觉眼前一空,见到一座雅致的凉亭坐落在花海之中,围坐了不少人,都做儒服打扮,或有“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之意。而在众人之中,最为耀目的永远是她,潇洒的站在亭中谈笑自若,听者都目不斜视竖耳倾听。   潘玉的声音忽然一停,望着一个方向,脸上现出惊喜的声色,四目相对,许仙露齿一笑,也显出无尽的喜悦。   在这一刻,其他人仿佛消失了,寂寂花海之中唯有彼此的身影。潘玉不禁向前走了一步,周围渐有声音响起,她才发觉自己所处的环境。   许仙冲她微微颔首,示意她不用心急,慢慢走过去,见亭中还有空位,便捡了个边缘的位置坐下。四下有人沿着潘玉的目光,注意到许仙的到来,但谁也不知来者何人。唯有尹红袖眸中一动,认出了许仙,却也不好多说什么。   潘玉继续了自己的讲演,目光虽总落在许仙身上,但总算将自己要说的话说完。许仙在一旁静静听着,才感觉出江南江北风气的不同,在江南这种聚会望望就是诗会,所谈论多半就是诗词歌赋,或者古玩字画。而潘玉如今所说的,却是当今天下的赋税制度,而其他人都听得津津有味的样子,不愧是天子脚下。潘玉言罢,周围士子纷纷喝彩。   潘玉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并不回自己的座位,而是一步步走到许仙的身边坐下,很平常的打了声招呼,道:“汉文,你来了。”唯有许仙方能听出那声音中包含的万千思绪。   许仙点点头道:“恩,来了。”虽然已是近在咫尺,恨不得将彼此抱在怀中,但是此刻,却也只能四目相视而已。   但只是如此,就足以让许仙得到众人的注目。   底下议论纷纷,一个华衣公子问潘玉道:“明玉,不知这位是?”虽是问话,但望向许仙的眼神却是了然。   不等潘玉说话,许仙便拱手道:“在下许仙,许汉文,不知阁下是?”只见这华衣公子剑眉星目,相貌甚是俊美,更兼得温和儒雅,见之可亲。   许仙的名字激起一阵波澜,他如今也算是扬名海内。   潘玉为许仙介绍道:“汉文,这位是呈锋,呈藏剑,说起来跟你还是同门呢!” 第三十三章 藏剑   许仙道:“同门?呈兄也是张老师的学生吗?”   呈藏剑微笑道:“正是,许兄你刚到京城吗?可曾见过老师?”   “虽然递了帖子,但未曾见上。”许仙同这呈藏剑寒暄几句。虽然名为藏剑,但他能感觉的到,对方锋芒也只是深藏而已,对于自己未必像表面上那么和气。   尹红袖此刻站起身道:“若要寒暄的话,还请等聚会罢了,呈锋,该你了。”淡淡的扫了许仙一眼,心中犹豫了一下,还是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对于许仙的改变,也暗中惊讶,这才不到一年时间,许仙的气度却似脱胎换骨了一般,伟岸中带着洒脱。硬是从当初那个平凡无奇的小子,化作今日卓然不群的才子。   许仙此行并未带李思明那封书信,而是留在客栈之中,便也冲她微笑颔首,仅此而已。见她今日尤做男装打扮,但比起潘玉男装时的英俊潇洒,她那一双含波流媚的桃花眸,委实有几分泄尽天机的感觉。在加上衣袍紧致,更显得体态婀娜,别有一番动人姿态。而她身旁的年轻女子,一身火狐裘绒,也是倾城之姿,只是不知跟尹红袖是什么关系。   此时呈藏剑轻咳两声,四下肃静,方开始自己的讲演,说的亦是赋税。他一发言,便如剑锋出鞘,果然是高谈阔论,口若悬河。许仙听了一会儿,便觉得切合实际,不是空泛之言,确实是有些才华。   但许仙此刻将八九分心思都落在身边的潘玉身上,哪有心思听人家说什么国家大事。   潘玉却是目不斜视、专心致志,唯有红唇微动,传音入密,暗中同许仙说着话,提醒道:“汉文,别看着我,看呈藏剑。”   许仙连忙收回视线,但他如今也是有武功的人了,也传音道:“明玉,这小子是什么人啊?”听他叫明玉叫的那么亲,心里果然是很不爽。   潘玉唇角微勾,眸中含笑,“怎么,不高兴了?”   许仙道:“是啊,这次来,我得好好看着你。”   潘玉眼神一斜,道:“不知什么人左拥右抱三妻四妾,却将我丢在这里。”惊喜过后,心中就难免生出些怨意。   许仙哑口无言,在这方面他实在是心中有愧,连一个字的辩解也没有。   潘玉却道:“好了,呈藏剑是御史呈大人之子,又是你那张老师最中意的弟子,在京中总少不了这些结交,你若不喜欢,我以后不见他就是了。”   许仙忽然道:“我想抱你。”   潘玉感觉到他口气中的认真,吓了一跳忙道:“别乱来,等到回府……”   许仙微微一笑,打断道:“等不及了。”言罢就偏过头来,一只手握住了她的素手,纤细修长的玉指上还带着熟悉的滋味。   潘玉叹息一声,只能认命,却忽然发觉,周遭的一切都静止下来。   呈藏剑嘴巴大张,不知正要说些什么,其他人的表情也都凝固在那一瞬间,仿佛时间停止了一般。其实是许仙的摄魂镜,让所有人的思维停止,才有此效果。而且对于凡人的效果显然是不错。   潘玉左右望望,讶然道:“汉文,这是怎么回事?”   许仙微笑道:“时间有限,等一下再告诉你。”一手揽住她纤柔的腰肢,低头噙住她的薄唇,微凉的触觉直入心底,叩开贝齿攫取她的香舌,几近贪婪的品位着她的滋味,嗅着她的气息。潘玉“嘤咛”一声,只觉得心神都要在这一吻中融化,哪还管得了这是怎么回事,亦反手抱住他的身躯。   许仙放开她的薄唇,凝神望着她绝美的容颜,只见她的脸上染满红霞,眸中透出迷醉之意,妩媚动人到了极点。潘玉立刻反应过来,望了四周一眼,见众人还定在原地,方才松了口气,只是刚才的感觉,却似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偷情一般,有些羞涩的望着许仙,没想到自己会在那简单的一吻中失神,忍不住伸手在他腰间拧了一下,不满道:“现在厉害的很嘛!”   许仙叫屈道:“是你对我思恋过度,意醉神迷。”   潘玉有些柔弱的伏在许仙怀中,叹道:“是啊,怨不得旁人,都怪我自己。”却立刻反应过来,好不容易相见一次,自己怎么老是说这些煞风景的话,忙转过话题道:“这定身术还能持续多少时间?”   许仙心中虽有千言万语,想要好好的抚慰于她,但此刻也不是言说的时候,便道:“差不多了。”   二人恢复原本的姿势,便见场中立刻由静到动,由于自身与周围环境都没有一点改变,所以没有人察觉,时间竟已跳过了一段,呈藏剑讲演继续,周围的一切继续,只是潘玉的脸色微微有些红润而已,若非留心根本注意不到。   呈藏剑却是留了心,暗自皱眉,感到哪里有些不对,而这不对的源头却定然是许仙。待他讲完,众人对于他刚才的话进行提问,他对答如流,博得满场喝彩。但这一次潘玉没有发言,她就是在聪明十倍,久别重逢的爱郎在侧,又哪有心思听别人说话。令呈藏剑的眉头皱的更深。   接下来,众位士子便按部就班的一个个发言,这时候各自水平高低,就轻易的显露出来,有的人说出的话简直是漏洞百出,被众人反驳的脸红脖子粗,失尽了颜面,灰头土脸的回到原位。   嫦曦排在最后一个,盈盈立在众人中间,声音甜美动人,说的竟然也还不错,再加上本身便是倾城美人,喝彩声就更是嘹亮。   尹红袖作为这“桃园会”的主持,要做总结陈词,起身正要评定诸人言语,而后各自散去,潘玉也微松了口气。   呈藏剑却忽然微笑道:“许兄难道没有什么要说的吗?”众人的目光不由都落在了许仙身上,在这里名声最响的就算是许仙,但有道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在座的都是京城士林中有名的才子,父辈是达官显贵的更是占了绝大多数,对于平民出身却并不服气。纷纷起哄道:“早闻许公子大名,今天还要见识一下。”   心中想道,就算你诗词做的好,难道其他也好吗?正要给你个下马威,让你知道长安不同于江南靡软的风气。   许仙也有些为难,他前世对这些军国大事本就没什么兴趣,如今却要说什么赋税制度,一时之间哪里说得出来。潘玉起身替许仙推拒道:“他今日才刚到长安,一路车马劳顿,还是等来日吧!”   呈藏剑笑道:“这个倒是我疏忽了,而且我们来之前都先得了题目,有所准备,直接让许兄说,未免有些不太公平了,好了,尹院首,请你做结语吧!”一副替许仙着想的样子。   许仙起身笑道:“倒也没什么不公平的,诸位若硬要听,在下说说也无妨。”既然有人挑衅,他也不能不接口。   呈藏剑拍手赞道:“好!许兄果然好胆略,对许兄诗词在下已是高山仰止,想必对这国策也另有一番见地,不妨说出来让我们开开眼界,我们都愿洗耳恭听。”不知不觉间将许仙捧到一个很高的位置。本来许仙若说些平庸之言,或许还能应付过去。但这话放在前头,许仙若说不出精辟的言论,定然是要丢丑的。   潘玉知道已无法阻止,传音道:“汉文,你先定住他们,让我好好想想。”但她刚才已经说过一次,临时要想出另一套东西来,还要不下于刚才的水准,却是谈何容易。   许仙却微微摇头,传音道:“不必!”   他走到亭中,扫视一周。众人被他那幽黑的眸子一望,都不由停止了言语,亭中立刻变得鸦雀无声。众人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自己刚才竟然被许仙一个眼神给镇住,若是身份地位比自己高的达官显贵也就罢了,但许仙分明和自己的年纪差不多,怎会有这样深重的威严,让他们几乎想要顶礼膜拜。   东岳大帝,掌生注死。这种威严就是人间君王也难以比拟,让这群年轻士子闭口,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   嫦曦暗自赞赏,“难怪能被潘玉当作知己好友,但就这份气势威严,就是世上难寻。”   呈藏剑心中也有一丝佩服,不愧是能写出那些雄奇诗篇的人,果然是来者不善。但议论国事可与作诗填词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不是凭着一时兴起的才情,而是需要极为缜密的思维与大量的准备,而且要时刻注意言语的分寸,可以说是十分为难的一件事。   许仙背着手默默整理思绪,众人都拭目以待起来,但素质还算是有,没有冷嘲热讽出言催促,只是默默等待,等到许仙说完之后再把许仙驳斥的体无完肤。   许仙微微一笑,知道在场的出了潘玉之外都在等着自己出丑,或许还尹院首也存了些担心,她身边那位姑娘对自己也只是好奇而已,并无敌意。不过,在场的也就这三个女子而已。说来说去,自己的女人缘还是远胜过男人缘。   但须要让他们知道,穿越者不是吃素的。 第三十四章 同在   许仙扫视一圈,开口道:“赋税制度起于春秋,名为初税亩。”   呈藏剑心中微微一笑,“果然!”众人纷纷露出不屑的神情,说不出来就开始谈古了。嫦曦晶亮的眸中露出失望之色。   尹红袖微微叹了口气,毕竟人无全人。过去那些文辞大家,少有能在国策上有多建树的。   唯有潘玉微笑起来,她能感觉到许仙的自信,她也选择毫无保留的相信他的能力。   许仙神色不变,从春秋讲到秦朝,从秦朝讲到西汉。当讲到隋唐时,话锋一转却已不说朝代,而是说成自己的意见。初唐的均田制与租庸调法,初唐的两税法。众人的表情渐渐由轻蔑变成有些讶然,但也并不如何在意。这个时代的制度还是要领先于许仙前世的唐朝。   直到许仙开始讲到宋朝王安石的募役法、青苗法时,呈藏剑已然露出思索的神色了,这种税法,他确实不曾想过。如果说他们刚才在此所说的都是在现有制度上对细枝末节进行改变的话,那许仙现在所说的税法就是真正的改革。王安石当年变法,虽然因为种种缘由,不算很成功,但也是他一生智慧的结晶,如今说出来,谁又能一下子看出其中的漏洞,只觉得确实是好。   然则当许仙说起明朝的一条鞭法与清朝的摊丁入亩法时。场中诸人,几乎都低头沉思起来,呈藏剑脸色几番变幻,却也不能不承认,觉得许仙一番言论,发前人所未想,任何一种方法都要远胜过这里所有人包括自己的所说。他甚至有一种期待感,若将许仙说的这些方法运用到这个国家之中,会带来怎样的好处。   但他忽然心中一震,把握道许仙所说的话的脉络,难道是他是在说税赋制度的不断更替改变。再看许仙时,这个男人分明是在用一种可怕的眼光叙述着种种变迁。自己平生自傲的气魄胸怀,在他面前竟然显得不值一提。   却不知,许仙说的乃是中国几千年的封建时代,在不断的王朝更替之间,不断进步的税赋制度。虽然若是作用实际,清朝的制度不一定能在明朝实行,但制度本身无疑是在进步的,至少听起来,还是很唬人。起码在高度上,高了这些人几百年不止,自然带着高瞻远瞩的味道。   许仙是不懂什么国家大事,但他受过九年义务教育,学过高中历史,这就足够。这些东西都是后人中的历史大家,花费了无数时间精力总结出来的东西,如今被他竹筒倒豆子似地一下子倒了出来,登时震慑全场。   许仙说罢,也不多言直接回到原位坐下,如果这些人反应过来,问些乱七八糟的问题,他可没本事回答。   但其实是他多虑了,坐下之人脑子里都被他灌满了新奇的知识,脑子里正是一桶浆糊。能有呈藏剑这样思维能力的,终究还是少数,只是他现在正受了莫大的打击,根本提不起精神来向许仙发问。   潘玉虽然也能完全理解,哪会有意为难他,目中满是赞赏与自豪。   尹红袖看许仙的眼神充满了不可思议,诗词已是倾倒天下。如今在毫无准备之下,于这治国方略,也能有这样的见解。她平生所见的呈藏剑,潘玉都已是天下少有才子,而眼前这人却早已超过才子的范畴,好像与生俱来就有一种奇异的高度,令她心折不已。心中不禁微微叹息,若是许仙能专情于一,她便是不顾时俗礼法,也会选择下嫁给他。   嫦曦心中虽也是赞叹,但她毕竟是女子。虽然也能说出门道来,但其实对这些国家大事并不如何感兴趣。而是将目光放在了说这些话的人身上,微微感到有些奇怪,许仙自从进来之后,好像就没往自己这边望过几眼。   而她与尹红袖无论哪一个都是绝色之姿,坐在一起,更是交相辉映,产生的魅力,几乎没有男子能够抵御,亭中之人总是装作无意的将目光停留在这里。但许仙无疑是个例外,再加上潘玉面对自己时那奇异的表现,事情就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天色渐晚,再不回城,就要闭城门了。   尹红袖简单的言说了几句,就送诸人离去。   许仙自然是坐上了潘玉的马车,而嫦曦因为是坐潘玉的马车来的,自然要一同回去。   潘玉为二人做介绍之后,嫦曦柔声道:“今天许公子说的真好。”   许仙微笑道:“也是情势逼人,看起来京城中人并不怎么好客。”   嫦曦掩口笑道:“无论他人如何,潘公子一定是欢迎你的。”   许仙同潘玉相视一笑,其中默契自不待言。   嫦曦忽然道:“我感觉你们也不怎么好客呢?”三人同行,二人默契,剩下一人自然有种被排斥的感觉,再加上她本身的推测,这种感觉越发强烈起来。   潘玉笑道:“怎么会呢?”心中却是警醒,别被察觉了破绽,不用看破自己的真实身份,就是一个爱好男风的声明,也足够难受了。但久别重逢之下,她就是再会掩饰,心中那一种喜悦与思恋还是无法抑制的溢出来,能够被有心人察觉。   总算将嫦曦送到了目的地,车厢之中只剩下他们二人,潘玉才松了口气,却见许仙的眼眸在黑暗中闪着光芒,她便底下头来。   许仙伸出手放到她的臻首之后,在天鹅般修长细腻的脖颈间寻到那一根细线,为她摘下那枚的镜片,便显露出真实的容貌。只是在细节之处略有几分改变,却又美丽了三分。   许仙眼前分明是男装打扮的绝美女子,半年不见,她似乎也更成熟了一些。用娇柔动人的嗓音轻声抱怨道:“汉文,你来的好迟啊!”便轻轻倚在许仙怀里。   此时此刻,终于只剩下他们二人,终于可以放下在人前的伪装与忍耐,毫不掩饰的显露自己的情感。   许仙轻轻抚摸着她的光洁如玉的脸颊与鹅颈,道:“路上耽误了点时间,对了,我已经见过你老爹了。”   潘玉惊讶道:“已经见过了,他是怎么说的?”   许仙看得出来,在积威之下,她对这位父王还是有些忌惮的。想当初,她是怎样为了自己去反抗这位父亲的旨意,悖逆准备了十几年的约定呢?其中的难处,她从不曾在信里对自己提及,手的动作不禁越发轻柔起来,笑着道:“我把驾云把他带上九重天外,他就变得比你还老实了。”   潘玉嗔了他一眼,但心中还是喜悦的。本来她还为这件事头痛,如今能够顺利的解决,当然再好不过。“那你今晚就在我家里住吧!”   许仙自然道:“好啊,今晚我们就促膝长谈好了。”却又摇头道:“不过嫣儿还在客栈中。”   潘玉一愣:“嫣儿是谁?”随即明白过来,嘟起嘴道:“你还真是痴情呢?”她是知道许仙带了云嫣过来的。   但她当日将云嫣送给许仙,除了让她照顾许仙之外,一个重要的目的就是让云嫣看住许仙,免得去招惹不三不四的女人,她也相信凭云嫣的智慧,该有这个能力。旁的不说,但凭云嫣的姿容,世上便不多见,有了这样的妾室在家中,寻常男人也不会到外面沾花惹草。结果事与愿违,许仙而后所遇到,无不是绝色姿容。于是心中对于云嫣就很不满意。   许仙紧紧抱着她,将脸贴在她的脸上,轻轻道:“是我对不住你。”   潘玉见不得他发愁,劝道:“男人三妻四妾,也是寻常,我爹也有十几房妾室呢。只是我总是忍不住心里难受,你别觉得我善妒就好了,以后我会注意。”虽然时代的观念告诉她这不过是正常现象,讨厌这种现象就是善妒,在七出之列。但身为女子的本能,又怎么愿意和别的女人分享男人呢!   若是接受正统教育的云嫣,便可轻松的接受许仙有其他女人的事实,大不了多花点心思争宠。但潘玉自小便被当作男子培养,虽然如今明确了女子的身份,但那份男子的傲气,还是让她对这种事的接受能力,格外的差一些。   许仙还能再说什么呢?以潘玉的性情,若是搁在现代,大概就要跟自己分生死了吧!也就是这万恶的旧社会,还要反躬自省。“你知道吗?”   潘玉抬头道:“什么?”   许仙认真的道:“我喜欢你的全部,包括你吃醋的样子。”喜欢将她抱在怀中,喜欢这样一点点哄着她,直到她开心为止。若是连面对自己都要隐藏自己的心情的话。他真的担心她会像在灵隐寺的画壁中那样,郁结在胸。   潘玉望着许仙的眼神,似乎有些明了,抵着许仙的胸口道:“我可不容易哄呢!”但能听到他的甜言蜜语,心中还是像灌了蜜一般。在她怀中,这半年来积累下的疲惫就渐渐松弛下来,有一种安然的软弱。   或许连许仙也不太清楚,或许只有她才明白,自己是多么的需要他。 第三十五章 思绪   潘玉便命车夫赶到云嫣所在的客栈,去接了云嫣。   车行一路,车中三人却是沉默不语,各怀心思。许仙是无法将潘玉的真身告知于云嫣,云嫣更只是冲潘玉打了声照顾,不欲多言,怕让许仙误会,当着外人之面,也不好同许仙亲热。   而潘玉一面为了掩饰自己的身份,一面用晶亮的眸子,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他们,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仙左右望望潘玉与云嫣,都本是怀中佳人,此刻却半点亲近不得,唯有摇头苦笑。回到王府中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潘玉为许仙与云嫣安排了住所,自去向潘王请安。   潘玉向着书房中走去,心中有些奇怪,爹爹竟然没有为难许仙,就那么轻易的认可了他。书房中,却只点了一盏孤灯,见潘璋正在皱眉思索着什么,竟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到来,轻声道:“父王!”   潘璋这才回过神来,看着眼前丰神如玉的女儿,不知是该叹还是该笑,不等潘玉说话,就道:“那个许仙,我已经见过了,确实有些门道,看来人品也还不差……”说了两句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潘玉少见潘璋如此颓然样子,问道:“父王,出了什么事?”   潘璋叹道:“圣上沉迷于修道,已经有两个月没有上朝了,我们的处境,也是一日不如一日。”   “梁王?”   “今天又多了几分弹劾我的奏折,已经是在做最后的试探了。梁王虽老却还居相国之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圣上在朝,我们还可借助各种力量与之相争,这两个月来,他几乎大权独握。”   潘玉皱眉道:“真的已经到了这一步了吗?难道就没有什么补救的办法?”但她心中也知道,党派相争,靠的本不是一两个阴谋诡计,而是势力。如今梁王得势,潘家却有些大势已去的感觉。   潘璋挥挥手道:“不做男子也好,到头来也算有个依靠。真到了不测之地,有那许仙在,总能保你无恙,为潘家留下一点血脉。”今天虽然腾云驾雾了一会,但心中对于许仙也并不如何看重。若非到了这种时候,又怎会轻易的认可许仙。摆摆手道:“去吧!”   潘玉亦无法可想,只得告退而去。   ……   许仙四下打量着住所,却是一个小小的院落,竹兰梅菊各有所在,只是这时候还未开春,古藤老树,甚是萧条。房中虽不显奢华,但却极为雅致。桌上一只鎏金的香炉缓缓散发着青烟,红木家具散发着淡淡的香气,笔墨纸砚也都有准备。显是潘玉早就为许仙安排好的。   云嫣有些犹豫的道:“夫君,我们住在这里,有些不妥吧!”   许仙道:“怎么了?”   云嫣担忧道:“你们虽是好友,但叨扰一两日还无问日,时间久了难免惹人厌烦。而且一来京城便住在王府之中,难免有攀龙附凤之嫌。”在她的眼中,许仙自然是天上没有地下无双,但是在常人眼里,他还只是个能做诗词,有些才学的寻常书生。   许仙举人的身份在这天子脚下,委实算不上什么。擅长诗词这等好处,说有也是有,说无也是无。虽然能给他带来极大的声誉,但是在当权者的眼光之中,也不过只是诗词而已。   许仙知她一心为自己着想,温柔的将她抱在腿上,道:“旁人的眼光我又何尝在乎,我和明玉是知交好友,她定然不会厌烦的。”   云嫣将头靠在他肩膀上,轻声道:“既然夫君这么说,那我们就在这里住些时日好了。”   许仙笑着道:“今天我见到尹红袖了,她好像还是在做老本行啊!不过现在好像热衷于时事了,等到我去给她送信的时候,我们一起去看看吧,当年她怎么说也算是对你有恩。”   “我听夫君的。”   许仙说起今日的趣事,忽然道:“尹红袖还找了个你的替代品呢!”   “替代品?”   “是个叫嫦曦的姑娘,大概也是花魁吧。”   云嫣本该是非常忌讳提到当年之事的,她虽然洁身自好,出淤泥而不染,但青楼画舫终归不是什么好地方。有的女子从良之后,便是有千般好处,只是因为这一个出身,也会一辈子抬不起头来,被人骂上几句都回不过嘴来。但他却不同,不会有意提及,却也不会刻意回避,一直是那样的温柔宽和,有时不经意间提起的话,他的眸中也绝无一丝厌恶嫌弃,而是格外的疼惜,体会着自己曾经所承受的苦痛。正是这不经意的细枝末节,让她彻底沉溺在他的温柔之中。   于是,此刻也能笑着问道:“比我好看吗?”   若许仙知道她的心思,或许只能感叹,并非自己给的够多,而是她的要求太低。但这个低的要求,却是这个时代的男子难以做到的,无他,只是观念的差异。但许仙若做不到这一步,她哪怕是爱他的,也不得不拿出姿态带上面具,时刻注意保持矜持,只怕被揭开旧日的伤痕。而现在却能放下矜持来取悦于他,只因这个男人值得她这么做,也绝不会自己行为而轻视于她。   许仙认真的道:“没有,差得远呢!”这已不是容貌气质的比量,只是她的深情目光,便已胜过了所有。   云嫣欢喜的在许仙脸颊上吻了一下,忽然脸红道:“夫君,今晚要……”言尽于此。   许仙自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隔着衣衫揉捏了一下她丰满的酥胸,调笑道:“怎么啦?等不及了?”怀中婀娜的身躯,手上弹性的触觉,让他心中一荡漾。   云嫣却柔柔的望着他,脸颊如傍晚的朝霞,眸中像是含着三月的春水,柔柔的“嗯”了一声。并不掩饰,她确实有些期待他把自己变成真正的女人。   许仙望着她此刻的表情,只觉得心头火热,恨不得立刻将她抱到床上,尽兴云雨。   两声清咳,潘玉在门外道:“汉文,我进来了。”   许仙清醒过来,高声道:“你再外面等我一下,我这就出来!”   而后在云嫣耳边道:“嫣儿,今晚我要同明玉促膝长谈,没法陪你。这一路上,你也辛苦了,今晚好好休息一下吧!”就是没有潘玉,他也不会选择今晚要了她,一路上虽然是腾云驾雾,但路途毕竟不近,饮食上也算不上好。她有没有自己那样强悍的身躯,眉宇间就有一些疲倦,再加上刚到北方,多多少少有些水土不服,确实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云嫣乖巧的应了声,便送许仙出门,见到门外负手而立的潘玉,施礼道:“多谢潘公子留我们住宿了。”面前这男子一如当初的风姿,只是如今也能感受到,那温润的玉石背后,是怎样的坚硬了。唯有在看夫君的时候,才会显出一丝柔意。她亦是七窍玲珑的女子,心中就有些担忧,但也只是担忧而已。却不得不承认,潘玉是有让男子也动心的资本。   潘玉微笑颔首,却不多言,便同许仙离去。   幽深的回廊中,都亮着灯笼,潘玉笑着同许仙言笑了几句。   许仙忽然问到:“怎么了,明玉?”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他分明感到潘玉有些愁绪。   潘玉一怔,她已经小心遮掩了,却还是被他察觉到了吗?笑问道:“什么怎么了?”   许仙皱了皱眉头,道:“等一会儿到房中再说吧!”语气肯定,显然没有轻轻放过的打算。但王府中虽是夜间,人丁往来却是不少,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就有三波护卫走过,不适合谈话。   潘玉心中叹了口气,放弃了在他面前掩饰的打算,这个男人认真起来的时候可是不得了。但能够被他察觉到心事,还是感到有些甜蜜。   潘玉的住所很是偏僻,也是独院的一幢小楼,周围都没有人居住,楼里连侍奉的丫鬟也没有,这当然是为了方便保守秘密。   许仙同潘玉来到二楼,甫一进门,潘玉回身关门的时候,便被许仙抱在了怀里。维持着这样的姿态,感受着彼此的心跳陡然加快,而后渐渐平静下来。   潘玉享受了片刻,才关上门,道:“汉文,我们到楼上去说吧!”   许仙却并不松手,而是一手托着她的背脊,一手插到她腿弯之下,将她横抱起来,只觉得她很是轻盈。潘玉搂着他的脖子,将头放在他的肩膀上。   许仙将她抱上二楼,她的房间干净而整洁,墙上挂着弓与剑,丝毫没有闺房的样子。许仙将她放在床上,转身去推开窗户,银蓝色的月光就流淌进来,洒在她的身上,月光如水,玄衣如墨,她的表情中满是安然,伸出一只玉手来,邀他共枕。   许仙来到床边,将她揽在怀里,却并不多说什么。   潘玉整理了一下思绪,说了她方才去向潘王请安时的情形。   许仙听罢,见她忧虑的模样,心中疼惜,抚摸着她的脸颊,道:“让我来想办法吧!” 第三十六章 释怀   潘玉脖间被取下的阴阳镜,放在床前的圆桌上,反耀着窗外的月光。   许仙皱眉思考着,潘玉便安静的伏在他怀中,凝望着他,依赖着他,因为这是自己男人。虽然感觉自己有些软弱,但此时此刻,就这么柔弱的靠在他怀里好了。   许仙所能想到最简单的办法是刺杀梁王,他自信凭着自己的力量能做得到,而且梁王也不是什么好人,也没什么下不去手的。但带来的后果却可能是很是严重。   梁王位极人臣,紫气盈体,已将自己的命数同这王朝,同京城中那一条龙气连接在一起。凭借法术妄杀的话,必然被人道之力所反噬,自己那几十万功德砸进去,也弥补不了这个漏洞,必将招来大祸。   但是,未尝没有别的办法。   许仙忽然想起了自己的老师之一——法海。   法海不单单有一身法力,更是聪明绝顶。在原本的剧情中,他抓了许仙逼白素贞水漫金山,枉杀人命,犯下天条,最终成功报仇,将白素贞关了二十年。心中不爽梁王和梁连,又借了小青之手,硬是见死不救,任凭梁连死掉。从头到尾,他自己却是干干净净的。这种境界,显然不是靠言语所能说明的。   许仙毕竟修了一身法力,对于凡人虽有种种的限制,但再怎么说也是恃强凌弱,实际上还是有许多漏洞可钻的。例如三国时候,曹操屡次要杀左慈,左慈只是逃跑,却不去杀曹操。但他一番戏耍,说起来一根毛也没动这位人间霸主,却让他惊而成疾,服药无愈,埋下了死兆。这位左慈公,就很会钻漏洞。修道者的心眼其实也是很小的,更是不能随便得罪的,到头来总不可能是凡人占便宜。   剧情,法海,左慈种种念头在许仙的脑海中过了一遍,许仙心中一动,有办法了。自己是不能杀他,但是能气他,就像原剧中小青做的那样,到梁王府偷几样宝贝出来,反正都是番邦贡品,梁王爷也不能声张,定然被气的一病不起。   梁王病倒,自然解了潘家的燃眉之急。到时候无人能够医治,再来求自己的时候,就能将主动权抓在自己手中。   许仙问潘玉道:“明玉,现在情况很危急吗?”   潘玉道:“数日之内,总不会有什么问题,汉文,你想到办法了吗?”脸上有些喜悦的神色。   许仙捏捏她尖尖的下巴,笑道:“谁让我是你的男人呢?自然要为岳父大人分忧。”便将自己的打算说了一遍,虽然看起来还是有很多漏洞,例如谁能保证梁王一定会病倒,但许仙也没法解释。   潘玉脸色一红,用力抱紧了他,却并不多问,而是选择完全的相信他。   许仙摸摸她的眉心,笑道:“不愁了吧?”   潘玉微笑着点点头,这样的话爹爹也一定能够完全认可他。   许仙道:“我也有件事,想要同你商量。”   “什么?”   许仙道:“我想将你的身份告诉云嫣,以后少不了相处,我不想骗她。”云嫣的性情不会在意许仙身边有别的女子,但却一定会在意许仙的欺骗,凭她的聪明又怎么会察觉不到许仙拙劣的谎言,只是不去拆穿而已。他不想这些谎言变成伤害。   潘玉嘟起嘴道:“汉文你还真是温柔啊!”这是他最大的优点,也是他最大的缺点。她能感觉的到,云嫣已经能够牵扯许仙的心怀,这并未出乎她的意料,就像猜出云嫣不可能抵御许仙的魅力一样。他就是这样的人,有时候温柔的过了分,对于陌生人尚且如此,更别说朝夕相处的伴侣了。   许仙知道虽然这是她最大的秘密,既然自己提出来,她就一定会接受。但心中还是有些愧疚,想要补偿她,便忽然起身。   潘玉讶然道:“做什么?”她方才其实并未真的吃醋,还陶醉在他给的喜悦之中。   许仙笑道:“哄你啊!”牵着她的素手。   潘玉不解其意,随着许仙来到书桌旁。   许仙铺开纸面,研好了墨,提笔在纸上写了起来。   潘玉随着他的笔迹轻声念叨着。   “长相思,在长安。   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   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   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绿水之波澜。   天长地久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长相思,催心肝。”   潘玉的表情渐渐变化,惊讶,喜悦,沉思。   诗中意境仿佛是许仙在诉说着离别后的相思之苦。   秋意渐浓之时,遥思长安。微霜初降,竹席寒透。孤灯不明,卷帷望月,叹息不已。   潘玉只觉得自己形单影只的身影,在这首诗中找到了呼应,而不再是孤单一人。于是乎,那离别之苦,那点点轻愁,丝丝哀怨,便在这一诗中散去。心中忽然就有些酸涩,眼圈有些发红,倚着许仙道:“我只是随便说说,你何苦写这样愁人的诗出来。”眸中就落下几滴清泪来。   许仙一讶,他从未见过潘玉如此柔弱的模样,哪怕是刚才家族将临大难,也维持着应有的气度。   但他忽然明白,她一个人在京城的这段日子里,受了多少苦楚,亲人所给的压力,与自己的离别之苦,乃至知道自己另结新欢心中哀愁,种种种种,她一直在勉强抑制着,直到同自己相见,还在小心的照顾着自己的情绪,直到如今,直到此刻,方在这首诗中得到了疏解,一起涌上心头,便再也压抑不住了。   许仙忽然有些痛恨自己,自己竟然未能察觉。搂着她的肩膀,忽然感到有些消瘦,他不由心中一痛,轻微而深刻,她可以坚强的面对外界的一切,却那么容易受到自己的伤害。低头吻去她脸上的清泪,柔声安慰。   潘玉忙擦擦眼泪,也有些不好意思。她那难得一见的小女儿姿态,轻易触动了许仙的心房。吻上那一双薄薄的嘴唇,苦涩中夹杂着甜蜜。拥着她来到床边,为她除下鞋袜。纤细的玉足,仿佛精心雕琢而成的玉器。   随着许仙的动作,她身上的衣衫一件件落下,渐渐显出姣好的身形,她肌肤在银蓝色的月光下仿佛反射着苍白的光华,无论是修长的玉腿还是傲人的玉峰,在许仙的心中,唯有完美二字可以形容。甚至有一刹那的错觉,自己面前的不是活生生的女子,而是白玉雕成的美人,凡人又怎会有如此完美的体态呢!   潘玉虽然含羞,但终归不似寻常女子那般怯惧,唯剩下那一片月白的亵裤时,许仙却到此为止了,而是将她搂在怀中,肌肤相亲带来完美的触觉,完美的酥胸压在胸口,滋味无法描述。许仙抚摸着她光滑的背脊,感觉到她的内心已经非常的疲惫,更需要的是一个温暖的怀抱,安稳的睡眠,而非一场激烈的爱欲。反正在京中还有许多时候,并不急于这一时。   熄了心中的欲望,只剩下柔情,感触她的肌肤,欣赏她的姿态,更是一种奇妙的美感。   潘玉爱他体谅,温顺的伏在他的胸口,倾听着一声声有力的心跳,在他的爱抚中渐渐入睡。眉宇间的阴霾渐渐消散,变作温纯的喜悦。夺入他的怀抱,便像躲入了另一个世界。   许仙在她睡着的面容上轻轻一吻,心中也满是安详,拥抱着她,此刻便像拥抱着一个世界。   在王府中的主院,潘璋披衣在院子里徘徊。   潘氏出来问道:“王爷,怎么还不睡?还在担心公事吗?”   “不是。”潘璋道:“那小混蛋玉儿房里胡闹,我怎么睡得着!哎,连个名分都没有。”   当许仙一觉醒来,潘玉却已穿着齐整收拾停当,连早餐也准备好了,宛如当日他们在书院里一样。   潘玉催他起床吃饭,收拾了床铺,而后二人吃了一顿温馨的早点。   虽然想多相处一会儿,但许仙今天还要去老师张文瑞府上拜见,只能赶早出门。先到去自己的小院中找寻了云嫣,打了声照顾,抱了抱她,就出门而去。   却不觉他抱云嫣的时候,云嫣的脸色又多么古怪,她分明从许仙身上嗅到了一种奇异的香气,这种香气绝不是任何香料,分明是女子身上才有的天然体香。而且若没有长时间的相处,绝不可能有这么沉的味道。   云嫣心中纳闷,难道潘玉昨晚找了别的女人陪夫君。贵客来访,让婢女乃至妾室侍寝,这在大门户中确实不算什么,但夫君绝不是那样的人啊?   许仙若知道一抱之下,就让她得到了那么多信息,大概要滴汗了。若是生在现代,想在这样的妻子面前偷香,绝对是不可能的一件事。但还好不是现代,许仙就是和别的女人有什么,云嫣也不会多么在意,她只是想破了脑袋,也猜不出来,潘玉竟然是女子。   这时,潘玉来到院中,笑道:“凤儿,哦,现在是嫣儿了,好久不见!”   白日初升,玄衣玉带的她,永远是那么丰神俊美。但此刻含笑望着云嫣,却不仅仅是想要坦明身份而已。   云嫣大皱眉头,潘玉怎么能如此称呼自己。 第三十七章 胡人   许仙骑马奔王文瑞府中去,此刻虽是清晨,大街上南来北往的行人已是络绎不绝,许仙也只得策马徐徐而行。   但昨日赶着办事,未及留意这长安景色。昨日见了潘玉,与她同床共枕一夜,消释了相思之苦,今日也有兴致。反倒不急着赶路,望着两边的商铺店面,听着车流人声,也是一番意趣。   人群中有着不少外国人,操着怪异的汉话,相互交谈议论。许仙也分不清这些人在这个时代,都属于哪个国度,只是满怀兴趣的观望。   这时自南边来了一只马队,呼喝着穿过闹市,足足有上百人。马上骑士相貌凶悍,一看便不是中原人士,言语之间更没一句汉话。所骑都为矮马,配着弯刀弓箭,压着一只车队缓缓向城中行去。   街市上人对他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仿佛是什么番邦使臣,带了贡物朝拜天颜。而这些胡人望着繁花似锦的长安,惊叹之中分明露出贪婪之色。   其中一人面目黝黑,眼珠赤黄,肩上立着一只游隼,坐下却是一匹赤红色的汗血马,年纪却不过二十岁上下,似是这群人的统帅,正抚摸着腰间的弯刀,唇边露出嗜血的笑意,若有一日,能纵马踏破这长安城,那该是何等滋味。   许仙骑马随之行了一路,到一个十字路口,人流更是拥堵。却恰有一辆鸾车,自北向南而来。这鸾车甚是华贵,四匹白马拉车,让许仙微微有些眼熟。然则转瞬之间,便同这支胡人马队挤在一起。人马护卫挤在一团,谁都不肯相让。   胡人“唧唧哇哇”的不满起来,虽然听不懂,也知是在喝骂。那年轻首领却只是趴在马背上,摸着自己的唇上的胡须,并不劝阻。   一只素手忽的掀开门帘,娇叱道:“住口!”便从车内走出一位艳如桃李的美人来,怒视着这些胡人,却是尹红袖。   许仙暗道可惜,今天那封信还是没带在身上,他本打算找时间带着云嫣一起前去拜访,却没想到有如此偶遇。   那群胡人一看尹红袖,眼中都亮了起来,拿着马鞭指指点点,笑闹声却越发大了起来,虽听不懂他们的言语,只看那淫亵的表情,便知尽是污言秽语。那首领也支起身子,望向玉面含煞的尹红袖,若在草原上,这女人今晚就要躺在自己的大帐中。   尹红袖所带的护卫显然不是这群“胡狼”的对手,久在安逸的长安城之中,连气势也远不及这些在北方苦寒之地成长起来的狼娃子。   许仙策马上前,他骑的乃是潘玉的爱马,通体乌黑,唯有四蹄雪白,名为“乌云盖雪”。身高量大,鬃密腿长,已经颇具龙形,很是神俊。但在这样的密集的人群中却也是寸步难行,但许仙将内力注入马体,但凡有人挡在前面都被气劲震开,于是骏马轻易的分开人群,向车旁行去。   尹红袖正在窘迫羞恼之时,忽然看一袭白衣骑在骏马之上的许仙,不由心中心中一喜。而那群胡人似也注意到了许仙,有的暗中驱马想要阻住许仙,但他们的马本就小了不止一号,又是临时组织,被许仙身下的骏马一撞,哪里阻的住,轻易被撞开。   在无数人的注目之中,骏马不紧不慢的穿过人流,来到马车的边上。那“乌云压雪”似乎也感到了光荣,仰首长嘶一声,人马皆称英武,周围响起赞叹之声,问时谁家儿郎。   那群胡人的笑声就停息下来,胡人首领忽的挺直身子,望着许仙,肩上鹰隼猛地扑扇翅膀,发出一声鹰唳。   许仙看也不看那群胡人,微笑道:“尹院首,好久不见了。”   尹红袖眼神有些复杂的望着许仙,道:“许仙,你帮我打开他们。”她是见过许仙的厉害的。   许仙耸耸肩膀,正欲掉转马头驱开这群胡人。   人群中忽然响起呼喊声,“呈公子来了,呈公子来了!”   果然见得一个华服公子纵马而来,人群自动为他让开两边,好让骏马直达马车前,对尹红袖拱手道:“藏剑见过尹郡主,恕我来迟一步。”又对马车边的许仙拱手笑道:“许兄,你也来了。”看见许仙坐下的马却微微皱了皱眉头,这“乌云压雪”是潘玉爱马,平日莫说是让人骑了,就是碰碰都不行。当初就是皇子殿下想一试这马的神俊,也被潘玉婉拒。他们之间的情谊,真的好到这一步了吗?   许仙也微笑还礼,尹红袖道:“多谢呈公子了,这群胡人太可恶了。”   呈藏剑道:“我这就去跟这些胡人交涉。”一眼就看到了这群胡人的领袖,便驱马上前,说出的竟然是胡语,却不知说了什么,那胡人首领听了他的话表情微微改变,望了一眼尹红袖,就有了退避之意。   周围人群对着呈藏剑,少不了大声赞誉,他在京城中的名头,竟似不小。许仙刚才那一点风头,转眼之间就消失无踪。   许仙对尹红袖道:“尹院首,来日再到府上拜访,我就先告辞了。”既然有人出头,就不需要他来多事。   尹红袖道:“呈藏剑是御史台的巡街使,亦属金吾卫,这京城治安都属他管辖。”   许仙一愣,没想到呈藏剑年纪轻轻,就有了官职,而且还不低。又奇怪尹红袖跟自己说这些做什么,随即反应过来,她大概是担心呈藏剑抢了自己的风头,惹了自己心中不快。   不由望了一眼跟胡人首领交涉的呈藏剑,对方是使节,不是寻常商旅,不能简单的全部抓走,不然若在闹市上亮了刀刃,非得捅出篓子来,胡人正是依仗着自己这个身份才敢如此狂妄。但呈藏剑上前不知说了些什么,就将这群胡人震住。   许仙资料自己是决计办不到的,不由赞道:“呈兄确实是人中龙凤。”不过他也没往心里去,对方好也罢,坏也罢,反正跟他没多大关系。   尹红袖道:“若无急事的话,能劳烦许公子送我们到二郎庙去吗?”又轻声道:“柔嘉公主也在车中,若是再有人惊扰了车鸾,我就没法跟姑姑交代了。”   许仙虽不知柔嘉公主是何许人也,刚才隐约看到车内有一个女子的身影,尹红袖对云嫣有恩,跟自己也算相熟,他自然不会拒绝,笑道:“那我们就走吧!”   尹红袖道:“走?”呈藏剑的交涉差不多,那群胡人已准备退去,但长长一条车队,就是要退也需要些时候,哪能说走就走。   许仙道:“你回车里吧,让车夫跟着我就行了。”调转马头往胡人马队的方向行去。   尹红袖并未进车,不知许仙怎样才能开出一条能让四架马车通过的道路,但见他自信的样子,心中也是信服。   见那车夫还在犹豫不决,命令道:“快跟上他。”   许仙骑马上前,尹红袖乘马车在后。寻常百姓自然不会挡在前面,都自动散开,但那群胡人却变了脸色。   呈藏剑正在跟眼前的胡人首领说着,忽然见胡人首领脸色一变,身后传出动静,回头便见许仙骑马想要通过,暗骂许仙坏事,只会纸上谈兵,不通实务。   果然那胡人首领冷冷一笑,暗做了个手势,马队顿时安静下来。他刚才不小心被许仙穿阵而过,已是含了怒气。他就不相信了,许仙能带着这么一辆马车通过他们的队列。   呈藏剑上前对许仙道:“许兄,你这是做什么?”目中暗含责备之意。   许仙无所谓的笑道:“天子辇下,怎容得胡人猖狂。”他是不能像呈藏剑那样巧舌如簧,但他自有他自己的办法。   于是也不顾呈藏剑,纵马闯入那群胡人的阵列。当先有三匹马并在一起,拦在前面。马上胡人蔑视着许仙,你马再好,也绝敌不过三匹马之力。   但许仙身下的“乌云压雪”却硬是顶着三匹马的力量上前,让那三匹马嘶鸣着连连后退,竟然阻挡不住。许仙已将《大海无量》修到了第十层境界,循环往复连绵不绝的注入马身,岂是几匹矮小的胡马所能抵抗。   那年轻首领脸色一变,手势一变,再下命令,又有几匹马迎上,然而还是丝毫无法阻止许仙的前进,三匹马,十匹马,二十匹马,想要结成密集的阵型,阻挡许仙的脚步。   然而许仙立刻让他们明白了螳臂当车的意义。闹市上众人便见得,许仙凭一马之力,硬撼整个胡人马队,竟逼的群马后退不止。   人群中爆发出激烈的叫好声,比起说服胡人让路,这样硬逼的胡人让路,更合乎众人的心意、虽然谁也不知道,许仙坐下的马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力气。   马车跟在许仙身后,尹红袖望着这一幕,在惊异中却含着了然,仿佛早已料到他有这样的能力。她身后的车帘掀开一条缝隙,显出出一只透明的眸子,讶然望着这一幕,用轻柔如纸的声音道:“姐姐,这是做什么?”   呈藏剑呆呆望着这一幕,已是无话可说,明玉的马原来这么厉害吗?却绝不肯相信,这是许仙的力量。   然而当那个胡人首领也加入同许仙的对峙的时候,骏马的马蹄终于停下了,周围的欢呼声一停,然而胡人首领还来不及高兴,许仙一夹马身,“乌云盖雪”猛然发力,胡人马队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一般,从前到后,一个个人仰马翻。   唯有胡人首领还骑着汗血马立在街上,用冰冷的目光望着许仙。   许仙冲他微微一笑,这时候该说什么来着。   犯我许仙者,虽远必诛? 第三十八章 柔嘉   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叫好声,仿佛连这寒冷的冬日都暖热了一些。   呈藏剑的眸中满是不可思议,以一马之力,怎么可能敌过整个马队,但许仙不但敌过了,而且还大获全胜。   在人群的欢呼声中,许仙骑着骏马不紧不慢的从自倒了一地的胡人中走过,马车徐徐形势,已再没有人能够阻拦他的脚步。   马车边上的护卫也重新挺起了腰板,呼喝着跟着许仙身后。地上的胡人纷纷站起来,但却再没人敢挡在他的前面。   许仙骑着马从那胡人首领的身旁掠过,在马头相互交错的那一瞬间,胡人首领的身上忽然爆发出骇人的杀气,他已经感觉到了,许仙应该是个高手。他就要用这杀气逼出他的反应。然而令他失望的是,许仙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更没有露出戒备的姿态,就这么舒缓而平静的从他身边掠过。让他又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若真的是高手的话,不该感觉不到才是啊!   胡人首领的杀气确实不弱,手上没有几十条人命,绝对没有这样的杀气。但奈何实力太弱了,蚂蚁的杀气再强,也难激起人的反应。许仙就是站着不动让他打个痛快,也伤不了许仙一根毛。   戒备?别浪费时间了。   然而当尹红袖坐在车边也从胡人首领身旁走过的时候。   胡人首领冲他咧嘴一笑,露出雪白锋利的獠牙,低声道:“我要定你了。”视线在尹红袖成熟丰润的身子上扫视了一圈,如有实质,仿佛雄鹰盯上了猎物。   尹红袖浑身一寒,被他气势所慑,一时之间连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只觉得此刻的自己像是被狼群盯上的羔羊,在这咫尺之间,没有任何人能够救助于她。   走在前面的许仙忽然回头对他笑道:“你还差得远呢?”立刻将胡人首领形成的气场打了个粉碎,尹红袖猛地舒了口气。   胡人首领胸口一闷,回头狠狠的瞪着许仙,他本打算用一种特殊的功法在尹红袖心中留下一个深深的印象,却在无形之间被许仙的破坏的一干二净,却也肯定了,许仙果然是个高手。   但在尹红袖眼中,他分明已经没了刚才的威势,不禁恼羞成怒,冷笑道:“你信不信,我让你一辈子回不去你的蛮荒之地。”她贵为郡主,从小到大受尽宠爱,虽然后来被逼嫁入仇王府,但却因祸得福,获得了想要的自由。何曾有人敢这么痛她说话,她回去便要向姑姑申诉,让皇上治他个大不敬之罪。   胡人首领在呈藏剑的口中已知道了尹红袖的身份,如果被女人恨上了一定是件麻烦事的话,那若被很有权利的女人恨上了,那就是件要命的事,在大夏的王都,他亦不敢横生枝节,低头道:“请郡主恕罪。”   尹红袖却已别过头去,连厌恶的眼光也欠奉,望向许仙的背影,却有一点动容,叹了口气,退回车内。   胡人首领望着离去的马车,脸色上的怒意渐渐散去,却更觉得有趣。他能感觉的到,尹红袖绝不只是那种依仗着权势的刁蛮,而是从骨子里透出的坚强。这样的女人世上难寻,却也更激起了他的征服欲。   呈藏剑纵马来到许仙身边,同许仙并行,赞道:“许兄好大的本事,刚才是在下误会你了。”这赞赏并非虚假,许仙不动刀兵就给了这群胡人一个耳刮子,连他也觉得有些解气。   许仙笑着指指身下的“乌云盖雪”,道:“还是多亏了明玉送我这匹神马。”乌云盖雪仿佛体会到了许仙的意思,摇头摆尾显得十分得意。但它的灵性或许能够理解,刚才是许仙借给它的力量,本来对于许仙还有些不太听话,此刻也变得乖顺起来。   呈藏剑讶然道:“送你?”心中却想,果然,定然是这马有些奇异,难怪明玉不让人动。   许仙本也是随口一说,他并不觉得他和潘玉之间要分出一匹马的归属,此刻也不解释,而是笑道:“算是吧!”   呈藏剑沉默了一阵,对许仙道:“今天你还要去拜会老师吧!我也有些日子没到老师府上去,不如我们一起吧!”他觉得需要多观察许仙一些。   许仙点点头道:“好啊!”   于是二人骑着高头大马在前面开路,后面马车随行。呈藏剑的俊美也就不必多说了,许仙也算是人中之英气度伟岸,又都骑着千金难求的明马,路上不知吸引了多少人的注意。特别是呈藏剑,在长安城中竟似一个名人,不知多少人冲他打招呼,敬一声“呈公子”,更有那大胆女子从楼上抛下手帕来,想要吸引他的注意。   呈藏剑一一微笑还礼,甚是亲和。   众人都不识得许仙,纷纷打听他的来历。有那消息灵通的已经得了消息,此刻骄傲的四处宣扬,众人方知道这位就是名传天下的许仙许公子,而后面那马车就是尹郡主的马车。   于是,天子脚下的百姓们在茶余饭后,发挥他们超绝的想象力。   尹郡主一开始是在杭州结识了许仙,才子佳人的故事一点也不稀罕,但尹郡主回到京中之后,却同呈藏剑过从密切,而尹郡主能够自己择夫的消息早已经过时了。种种信息阻止在一起,就得出了,“许仙一到京城就为了尹郡主同呈藏剑争风吃醋,在闹市上大打出手”的小道消息。   马车来到二郎庙前头,护卫们已先行进去庙中清场。   尹红袖在侍女的搀扶下下了车,许仙对尹红袖道:“尹院首,我们这就走了。”他对尹红袖又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当然不可能在这里等着她们。   尹红袖道:“稍等!”转身对车中道:“公主,可以出来了!”转身接出一位宫装女子来。   那女子看起来十三四岁的年纪,大概就是尹红袖口中的柔嘉公主,身着一袭淡黄宫装,在尹红袖的搀扶下来到地上,身子一软差点跌在尹红袖怀里,略显苍白的脸颊上顿时飞起两片红晕,娇娇怯怯的望了许仙和呈藏剑一眼,施了个礼道:“多,多谢二位相助。”声音细的让人竖起耳朵才能听清。   许仙与呈藏剑皆下马行礼道:“见过公主殿下,殿下不必客气,不过是举手之劳。”   许仙见她面容,忽的想起几句话来,“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这位柔嘉公主身上虽有贵气,却无半点傲气,反而比小户人家的女子,还要显得柔弱些,宛如一朵随风摇曳的淡黄色小花,使人见之生怜。   许仙目光让柔嘉公主更是抬不起头来,半倚着尹红袖,红晕越发染上苍白的脸颊。   许仙重新上马对尹红袖道:“尹院首,李学政,就是李思明托我带了封书信来,可惜今日没带来,等到来日再去府上拜访。”而后对身边的呈藏剑道:“呈兄,我们走吧!”   待到许仙与呈藏剑策马离去,柔嘉公主方才抬起头来,松了口气。   尹红袖却叹了口气,柔嘉公主是皇后娘娘的亲生骨肉,在宫中的诸位公主之中,宠爱再没有超过她的了,但她自小体弱多病,胆小怕生,和别的公主玩就要被欺负,也不敢告状,从小就只黏着自己,自己嫁到杭州后,听说她在京城干脆就不出门了,每天只把自己关在房里。这次就是皇后娘娘怕柔嘉公主在宫中闷坏了,特准她随着尹红袖到宫外去透透气。   尹红袖就带着她来二郎神庙进香祈福,保佑她的身子骨能好上一些。   这时护卫来报,庙中已清理干净。   尹红袖道:“公主,我们走吧!”   柔嘉公主应了一声,随着尹红袖慢慢的走着,一路上犹豫再三,欲言又止。   尹红袖终于停下脚步,道:“公主,想说什么吗!”她和自己的性情简直是两个极端,有时真她恨不得她能染上一些其他公主那样骄纵蛮横的脾气。她太过强势,对于这太过柔弱的她,总有些恨铁不成刚的感觉。   柔嘉公主连忙摇摇头,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姐姐,那,那个人是谁啊,力气好大啊!”眸中显出佩服之色,并非是什么一见钟情,而是天生柔弱之人,对于强壮的人,总有一股向往。喜欢黏着尹红袖,或许也有这方面的因素,尹红袖虽然也只是弱质女流,但若论心性还真是强的厉害。   当然,最重要的是,尹红袖从来不欺负她。   尹红袖道:“那就是我跟你提过的许仙。”玩笑道:“怎么啦,动了心思了?”   本来只是寻常的玩笑话,但柔嘉公主的脸刷的变得通红,抬起头急着想要解释,但越急越说不出话来,变成一连串咳嗽。尹红袖吓了一跳,连忙为她拍打后背,好不容易让她平静下来。她委屈的连眼泪都快流下来,轻轻顿足道:“明明就没有。” 第三十九章 相试   见柔嘉公主这副样子,尹红袖无奈的摇摇头,“旁人是弱不禁风,你却是弱不禁语。”   柔嘉公主委委屈屈道:“对不起。”担心的望着尹红袖,怕被她讨厌了。   尹红袖摇头叹息,不知该说什么好,领着她来到庙中。庙官接见,宣疏拈香礼毕。   尹红袖上前轻轻将指头跳起销金黄金罗帐幔来,但见得一尊二郎神像立在其中,头裹金花幞头,身穿赭衣绣袍,腰系蓝田玉带,足登飞凤乌靴。虽然是土木形骸,却也丰神俊雅,明眸皓齿。但少一口气儿,说出话来。   尹红袖望了一会儿,叹息道:“若得这般男子,双宿双飞,白头偕老,此生便也无怨了。”   柔嘉公主在一边惊的说不出话来,太大胆了,竟然直接说要男人的说,苍白的脸颊飞起两片红霞,果然是我最佩服的尹姐姐啊!   ……   离王府一箭之地,许仙同呈藏剑下马步行而前,见府门首许多听事官吏,纷纷站立。   许仙拱手同道:“列位,不知老师是否在堂上?”   守门官上前答道:“大人还未醒,且请在门房中稍作。”   呈藏剑笑斥道:“门房也是我们坐的地方吗?”甚是熟稔的样子。   那守门官也是一笑,“刚才一个没留神,没看到呈大爷也在,让大人两位高徒坐在门房,是不大应当,那还是里面请。”显然是玩笑惯了的,同呈藏剑笑闹了几句,便放了许仙便同呈藏剑一起进门,也无需人引路,呈藏剑带着许仙来到东书房之中,俨然是半个主人的样子。   这东书房,便是王文瑞的外书房了。凡门生知友在来,都到此处。   许仙扫视一圈,布置的清静雅致。婢女上了茶便退去,只留呈藏剑与许仙在房中坐等。   呈藏剑同许仙谈些闲话,先是诗词歌赋,后是军国要事,言语之间甚是文雅,却又能切中要害。确实是通博文雅,兼得亲切温和、毫无锋锐,谈吐间的风度,使人倾心。   许仙平生除了潘玉之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般风雅之人,而且或许在某些方面,或许还要胜过潘玉。但却不得不更加的小心翼翼,他知道自己的名声已经不是掺水的问题了,而是全都是水,各人的水平,往往就在这谈话之间曝露无疑。有些地方就不得不支支吾吾,含糊应对。   呈藏剑就算在怎么聪明盖世,也绝想不到许仙来自另一个世界,在他眼中许仙确实是有真才实学的,但凭那么多诗词,就是他远远不及的,许仙的含糊自然就被他当作了糊弄,心中微微不悦的同时,又是讶然,难道他看穿了我的心思?却见许仙低头饮茶的同时,嘴角微微勾起一丝笑意。   呈藏剑话语一停,心道:这许仙果然不简单。人就是这样,总是先做出一个假想,再不停的找各种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想象。于是许仙的形象在呈藏剑眼中陡然高大起来。   许仙刚才其实在想,这茶还挺好喝的,然后又联想起了小青的毒液,那真是久违的味道。他还不知道,自己稍微意淫了一下,就被人当作的城府深沉的象征。   呈藏剑不问,许仙当然不说,于是乎,书房中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呈藏剑首先打破沉默道:“许兄,你对明玉怎么看?”   ……   云嫣戒备的望着潘玉的同时,潘玉亦含笑打量着云嫣,比之当日在杭州所见的样子,如今的她似乎更加润泽了,还要美上三分。那是从心底透出的幸福欢喜所带了的光彩。   潘玉忽然道:“如今你还怪我吗?”   云嫣施礼道:“我现在该谢谢潘公子才是。”眉宇间就带上了拒人千里的味道。   然而潘玉毫不在意的上前一步,道:“那就好。”   云嫣退后一步,颦眉道:“公子到底想说什么?”心中警兆大生,难道这潘玉竟然要图谋不轨,自己虽然完成了筑基但如何是她的对手,她对潘玉的武功还是了解一二的。   潘玉微微一笑,道:“当然是说说我们的事。”俊美的样子就是贞节烈女也要动心。   云嫣道:“那不妨等我夫君回来再说。如今孤男寡女,落人口实。”   潘玉笑道:“我同汉文同心同德,他在不在都是一样的。”忽然正色道:“我今次来,只是想问问你的心意,当日是我对不起你,如今或许还能补救。嫣儿,你觉得呢?只要你肯点头,就可常伴我身边,我相信汉文也会答应的。”   云嫣却摇摇头道:“不,你错了,他不会答应的,我也不会答应。”   潘玉微微一愣,笑道:“你可不了解汉文的性子,只要你点头,他一定会成全我们的。”   云嫣却笑了起来,潘玉道:“你笑什么?”   云嫣正色道:“不了解他的人是你吧,你只知道他的善良,却不知道他是如何的在意我、重视我,哪怕我真的移情,他也绝对不会简单的放手,而是会用全部心思来挽留我!而我,也绝不会伤害他。现在,请你出去吧,刚才的话我会忘了的,请你继续做他的朋友,也不要伤害他。不然的话,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潘玉一皱眉头,“就凭你?”真是嚣张的女人。   云嫣昂首道:“就凭我。”这时候千万不能弱了气势。   潘玉笑道:“他现在不在你身边,你又能做什么呢?”忽然上前抓住云嫣的手臂,一手揽住她的腰肢。本来只想试试她的心意,却惹动了怒气,要好好吓唬吓唬她才行。   云嫣没想到她会用强,拼命挣扎着,却怎么拗得过潘玉,心中悲苦难以言表,难道这是我的劫数吗?明明才幸福了那么短的时间,夫君你在哪里,快来救救我!   云嫣忽然嗅到了一股奇异的气息,一种很淡很淡的香气,突然就停止了挣扎。   潘玉微微冷笑,屈服了吗?果然只是嘴上说得好听罢了。   云嫣忽然抬起头来,道:“潘玉,你是女人吗?”   潘玉就是再好的心性,被人忽然这么叫破真身也是心中一震,这些细微的表情若是常人无法察觉的话,那在云嫣眼中却再清楚不过,更肯定了心中的判断,唇角勾起一丝微笑,乘胜追击道:“而且,还是夫君的女人,昨天晚上,他抱了你一夜吧!怎么样,很舒服吧!”   体香不一定女人才有,但是说什么她也不相信许仙会抱着男人睡一夜,若只是促膝长谈的话,根本不会染上这么沉的味道。而且从一开始她就感觉到许多不合理之处,潘玉没道理忽然变得好色,许仙也没道理这么信赖她。甚至在杭州时,潘玉会将自己送给许仙也很奇怪,而那时许仙的表现更是奇怪。而且随着许仙修道,她也知道了世上有幻术这种东西,那面前的潘玉是否是用了什么幻术呢?   一个正确的猜想,辅助大量的信息,就能得到正确的答案。   他们来往的信笺,许仙从来都是随手烧掉,和旁人能有什么秘密是不能和与自己同床共枕的妻子分享的呢?那只能是另一个妻子的秘密。种种信息,得出的结论,唯有一个,潘玉是女人。   云嫣趁着潘玉发呆推开了她,笑道:“如果接着想象下去的话,今天你来,是向我表明真身的,你自己大概没这样的想法吧,是夫君求了你吧,昨天我就感觉到他有些事瞒着我,他定然是不想骗我,才让你来的吧!”   潘玉轻轻吐了一口气,道:“不愧是当初能和我较量的女人,还真是聪明啊!跟我来吧!”便先来到房中,等云嫣进来后关闭门窗,而后取下脖颈间的镜片。   云嫣固然是猜想到了事情的真相,但此刻见到潘玉的真容,还是有种目瞪口呆的感觉,本就偏于中性的绝美容颜,此刻完全展现了她应有的美丽。   潘玉道:“这是他想让你知道的,并非是我想让你知道的。我今天试你,是因为我对你的信任是基于对他的信任,如果你会有背叛他的可能,那这种信任就不存在,并非是想要欺辱于你,希望你能够明白。”   云嫣稳定了一下心神,点点头道:“如果是为了他的话,我能够原谅你。而且,你也让我彻底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忽然莞尔一笑,道:“那我现在应该叫你姐姐,还是妹妹呢?”   潘玉神色一动,吁了口气,道:“随便你,现在我有些话啊想问你。”说着话走到桌边坐下。   云嫣为她和自己各倒了杯茶,笑道:“是关于白素贞吗?”   潘玉道:“不知是她,是全部人,关于他的一切。”固然同许仙亲近到了极点,但有些话还是无法直接去问,这也是她向云嫣显出真身的另一个目的,能够直接问出在杭州的情状。对于那个一袭白衣,美若天仙的女子,她心里还是很在意。   云嫣笑道:“当然可以,只是作为交换,你也要告诉我,当初你和夫君是怎么回事?”说起来当初她才那个被耍的人,心中没有点怨气是不可能的,这股怨气当然不会冲着许仙,那就只有面前的潘玉了。   “我回答你一个问题,你也必须回答我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