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旋风花   原著:东方玉   改编:花间浪子   予人玫瑰,手留余香,你的红心就是对【TXT文学打包区】最大的支持!   排版:TXT打包区管理 色中色大叔   色中色·TXT文学打包区收集制作http://www.sexinsex.net/forum/forumdisplay.php?fid=402更多小说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情色作品尽在色中色·TXT文学打包区!   温馨提示:本区已实行免费无金制度(回复无金、下载免费),请各位会员提高回复质量,切勿灌水!请点击右上角的红心支持楼主,谢谢!   第一章、龙眠山庄   “旋风花”这三个字,当真像刮起了一阵旋风,在短短的三个月工夫,已经传遍了大江南北,武林中人,莫不谈花色变。   旋风花,究竟是什么呢?一阵旋风、一朵紫红的玫瑰花,如此而已。但它竟能使江湖黑白两道的著名人物闻风丧胆,因为旋风花是武林大豪的阎王帖。据说凡是接到旋风花警告的人,任你武功如何高强,保护如何严密,在一阵不知起自何方的旋风,一朵无可抗拒的花朵下,丧失了生命。这是一件非常离奇而神秘的事,由于一传十,十传百,传说的人们多少总要加油加醋的加上一些,于是把“旋风花”更说得神秘莫测。   但这也不由你不信,在这三个月当中,皖南金刀庄庄主金刀无敌郭东升、伏牛山虎头庄黑虎神侯敞、长安永胜镖局前总镖头罗永椿、神灯教总护法智多星金惟能、和庐山黄龙寺方丈智明禅师等人,都先后死在旋风花下。这六个人,有白道、也有黑道。   庐山黄龙寺方丈智明禅师出自少林寺,是当今几位有名的高僧之一。永胜镖局前总镖头罗永椿,十年前早已金盆洗手,退出江湖。神灯教总护法金惟能,一向是足智多谋,是个善用心机的人。黑虎神侯敞则是无恶不作坐地分赃的大盗,是个死有余辜的人。这六个人道不相同,行迳各异,但他们的死法则一,同在旋风花预先示警的三日之后,死于旋风花下。   于是大家纷纷揣测,是仇杀?还是另有原因?因为这六个人无论如何也扯不到一起去的。旋风花为什么要杀他们呢?现在旋风花的警告,又落到另一个江湖大豪身上,这人就是龙眠山庄庄主擎天手李天群。   龙眠山,在安徽桐城县西北,山不高而秀,水不深而清,胜景如画。龙眠山庄,就在龙眠山的东麓,长松修竹,曲水澄潭,景色清幽,这是擎天手李天群的别墅。每当朝阳初升,轻烟如纱,或是夕阳衔山,群鸟归巢,他都会徜徉在山径之间,松林之下。   擎天手李天群今年已经六十有七,看去还只是五十许人,虽然早已退出江湖,但在大江南北,李天群还是一言九鼎,没有人不卖帐的。他和黄山万松山庄庄主万青峰是连襟,黄山万家三代担任过武林盟主,现在虽然已有多年没选盟主,黄山万家还是显赫的武林世家。擎天手李天群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小云,今年才二十岁。两个门人张义钧、沉宏庆,都是三十开外的人了。   李天群也在不久之前,才听到旋风花的消息,他还不相信天下那有如此神秘之事?但他自己也接到了这份阎王帖子。那是昨天早晨,在他书桌上发现的,一张白纸上只写了寥寥几个字:“不义之徒三日后纳命”,下面画了一朵紫红的玫瑰花。   旋风花下的帖子上,就是这几个字,李天群早已听说过了,这是旋风花向自己挑战来了。他并不惧怕旋风花来向他挑战,而且他欢迎旋风花来向他挑战。武林中人就是年纪大了,也永远不服老的,何况好奇之心,人皆有之。令他不舒服的,只是字条上的“不义之徒”四个字而已,他自问几时做过不义之事?   龙眠山庄依然和平时一样,看不出有什么戒备,但大弟子张义钧和二弟子沉宏庆已经起来,把龙眠山庄的庄丁们作了适当的部署。那也只是暗中加强戒备,外面是看不出来的。第一个赶到龙眠山庄来的是他襟弟黄山万青峰。   这是第三天的中午时光,二弟子沉宏庆值的是日班,他匆匆奔人东厢师傅的书房。他刚刚走近门口,李天群已经开口了:“宏庆,有什么事吗?”   沉宏庆在门口躬身道:“启禀师傅,黄山万大先生来了。”   李天群迅即站起,一手捋须,含笑道:“是你们去把他搬来的?”   沉宏庆嗫嚅的道:“这是大师兄的意思,师傅纵然并不怕了旋风花,但多几个人,也许可以把他拿下,就可揭开旋风花之谜了。”   只听一个宏亮的声音笑道:“天群兄,咱们是至亲,你接到了旋风花的通知,照说正应知会兄弟一声才是。”随着话声走进来一个身穿天蓝缎袍的红脸老者,此老当然是黄山万青峰了,五十开外年纪,方面大耳,浓眉海口,微见秃顶,手中提着一个长形蓝布囊,他连兵刃也带来了。   李天群连忙抱拳道:“青峰兄请坐,兄弟原本不想惊动你的。”   万青峰随手把布囊朝几上一搁,呵呵笑道:“旋风花已在江湖上掀起了一阵旋风,看他行劲,亦正亦邪,令人不可捉摸,正好趁这机会,截住他问个清楚,否则任由他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胡来,当真不把江湖同道放在眼里了。”一名青衣少女端上茶来。   只听沉宏庆在门口躬着身道:“启禀师傅,霍山霍师叔、青山谢师叔来了。”   李天群笑着问道:“你们还替为师邀约了什么人?”   沉宏庆道:“没有了,大师兄就只通知了万老爷子和霍、谢二位师叔。”说话之时,两人已经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前面一个瘦高老者,看去已经六十出头,是霍山霍天柱。稍后一个中等身材的,也已六旬左右,是青山谢东山。这两人乃是李天群的义弟,和李天群号称皖西三侠,在江湖上名声极着。   霍天柱一眼看到万青峰,连忙拱手道:“青峰兄已经先来了。”   万青峰笑道:“二位来得也并不迟,兄弟也只是刚到而已。”   “小弟见过大哥。”霍天柱、谢东山两人同时朝李天群抱拳行礼。   霍天柱已经急不容缓的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二位贤弟请坐。”   “大哥接到了旋风花的通知?”   李天群含笑道:“青峰兄且看看这个。”随手把旋风花的那张字条朝万青峰递了过去。   万青峰接过字条只看了一眼,就把字条递给了霍天柱,一面说道:“他若是说和天群兄有仇,也许天群兄和他结有梁子,亦未可知,若把这“不义之徒”四个字加到天群兄头上,那就荒唐了。”   “简直岂有此理。”霍天柱怒形于色的问道:“大哥,这字条收到几天了?”   李天群道:“到今天刚好三天。”   谢东山问道:“大哥可有什么打算?”   李天群依然含笑道:“愚兄本来不打算惊动青峰兄和二位贤弟的,他和我有仇也好,指我不义之徒也好,要取我性命,总得和我照面,我就是要问问他李某和他何怨付仇?他总得还我一句公道来?再就是郭东升老哥,和咱们也相识了几十年,死得不明不白,他也该有个交代的……”   谢东山道:“但他……听江湖上传说,他要取人性命,只是一阵旋风,一朵紫红玫瑰花,没有人看到过他的人。”   “哈哈。”李天群大笑一声道:“谢贤弟也相信江湖上的传言吗?”   谢东山脸上一热,说道:“但江湖上大家都这样说……”   李天群道:“也许看到他的人,已经死了,这叫做死无对证。一个人武功再高,练到飞花摘叶可以伤人的境界。他摘的叶,飞的花,最多也不会超过百步,旋风花岂会凭空而来的?这是因为大家没看到他人,才越说越神秘,愚兄不相信这朵旋风花,会像古时候传说的飞剑一样,能取人首级于百里之外那样神奇。”   万青峰颔首道:“天群兄说得极是,兄弟也有此同感。”他目光抡动,笑道:“如今咱们有四个人在此,不是兄弟夸口,就算他生了三头六臂,武功通天,也未必得逞。”这话也是事实,他们四个人不但各有一身精纯武功,而且他们每一个人几乎可以代表一个门派。   万青峰出身黄山世家,他曾、祖、父三代历任武林盟主,一套“黄山剑法”集诸家之长,“穿云指”更是武林一绝。李天群是形意门的名宿,以“形意”掌、剑驰誉武林,搏得擎天手的美号。霍天柱是八卦门的高手,一套“八卦游身掌”,无人能够逼近他身子。谢东山是武功门高手,精擅“百步神拳”。以这四个人的武功,若是联手抗敌,委实没有人能是他们对手了。   霍天柱道:“此人真要敢来,正好把他拿下,也可以揭开三个月来谣传的“旋风花”之谜了。”   正说之间,一名青衣使女走了进来,躬身道:“庄主,酒席已经摆好,可以人席了。”   李天群点点头,起身肃客道:“青峰兄,二位贤弟远道赶来,想必腹中饥饿了,咱们边吃边谈吧。”酒席就摆在书房外面一间,四人入席之后,所谈的当然还是旋风花的事,不必细表。   饭后,四人依然回到书房落坐,使女替四人重新沏上新茶,才行退去。大家一面喝茶,一面低声交谈,因为今天是旋风花预先示警的第三天,白天既然毫无征兆,可能要等到夜晚才来。江湖上人多半是夜晚才出动的,因此大家交换意见,如何加强戒备,静以待敌。   套一句老话,所谓光阴如白驹过隙,一个下午很快过去,而时间已渐渐的接近黄昏了。坐在书房里聊天的人还不觉得什么,但李天群的两个门下张义钧和沉宏庆可正在忙着呢。他们指挥着龙眠山庄的庄丁们,分拔提前吃过晚饭,有的配备匣弩,有的配备钩镰枪,分别在书房四周,因地制宜,作了隐密的部署。再由张义钧和沉宏庆两人,各率八名身手矫捷的庄丁,在龙眠山庄巡逻,作机动的支援。在这样严密的布置之下,就算是飞鸟,只要飞进龙眠山庄,也立可发现;一经发现,包管你插翅难飞。   晚餐之后,李天群依然陪着万青峰,和二位义弟在书房品茗谈天。他们脸上虽然平静如亘,但每人都把自己的长剑放到身边,就是坐的椅子,也都调整到随时可以出手最有利的角度。譬如李天群他是对方下手的目标,他是坐在靠北首墙下,面对南首花格子窗,至少还有一丈多远。他左首是万青峰,右首是二位义弟霍天柱和谢东山。   书房外面是起居室,门口有大弟子张义钧和八名庄丁守着,如果有人要进来,必须先通过张义钧这一关,那么里面的人自然也可以及时发现,剩下来就是南首的窗户了。窗房自然是最为重要的一处,张义钧早已在两侧安设了八名匣弩手和八名手持盾牌的钩枪手。   对面隔着一排花盆,则埋伏了八名匣弩手,一旦发现有人,匣弩手立即发射匣弩,钩枪手负责拿人。假如有人穿窗而入,万青峰和霍、谢二人随手可以把来人挡住,何况擎天手李天群一身武功,也毋须别人保护,足可应付突袭。   这样安排,李天群先前还并不赞成,因为大家把他当作了被保护的人。还是万青峰再三劝说:“对方既然把你当作目标,咱们就不妨将计就计,把你当作饵,只有把饵放在里首,他才会冒险深入,大家就可把他截住。咱们都是自己人,还有谁不知道你的武功修为,并不在咱们三人之下?根据传说,对方实在太神秘了,所以只能智取。”这样李天群才算答应下来。   旋风花既然下了预告,今晚已是第三天,他一定会来,事情会在随时随刻发动,每个人也都是随时随刻的提高警觉,准备出手,这气氛当然是紧张的。现在已是初更时分,龙眠山庄广大的庄院,入夜之后,已经熄去灯火,一片黑沉沉的,不闻一点人声。只有庄主的书房里,依然灯火通明,如同白昼。夜行人如果进入龙眠山庄,目标很容易找到,但也是一个张网以待的陷阱。   就在此时,书房门口飘起一阵香风,一个全身劲装手持长剑的姑娘从长廊飘然走来。张义钧一下拦在前面,低声喝道:“小师妹,你来做什么?”   那姑娘家正是李天群唯一的掌上明珠李小云,她眨动一双清澈的大眼,轻声道:“大师哥,我是进去看看爹的。”   张义钧道:“你别胡闹,师傅正在陪同万老爷子和二位师叔,商谈要事,你快回房去。”   李小云悄声道:“姨丈和二位师叔我又不是不认识,我看得出来,今晚咱们庄上一定有事,爹不肯告诉我,你和二师哥也守口如瓶,但我可不是三岁小孩子……”   张义钧心头大急,忙道:“真的没事,他们几位老人家正在商量一件重大的事,你……你不能进去,快些回房去吧。有什么话,明天再问好了。”   李小云不依道:“今晚一定有事,你不告诉我,我偏不走。”   他们说得虽轻,但如何瞒得过里面四个人的耳朵?李天群问道:“义钧,有什么事吗?”   张义钧忙道:“是师……”   他“妹”字还没出口,李小云急忙接口叫道:“爹,是我……”话声未落,身形一侧,快得有如一阵风般从大师兄身边闪过,飞一般掠进门去。   她刚刚跨进书房门,李天群脸色已经沉了下来,说:“你来做什么?”   李小云从没看到过爹对她有这般疾言厉色过,她望望姨丈和二位师叔,粉脸蓦地一红,垂下头,嗫嚅的道:“女儿觉得今晚咱们庄上好像有事,师哥都不肯告诉我。”   李天群没待她说下去,就拦着道:“咱们庄上有什么事?是爹和你姨丈、二位师叔正在商量一件重要之事,你快回去。”   李小云抬眼望望爹,还待开口,李天群叱道:“你还不快走?给我回房去,不许到处乱跑,听见了吗?”李小云不敢多说,只应了声“是”,回身就走,跨出书房。   张义钧悄声道:“小师妹,师傅他们正在有事,你不该闯进的,快回房去睡吧。”   李小云受了爹的叱责,已是一肚子委屈,一言不发,顿顿脚就走,转过长廊,心想:爹从没这样对我发过脾气,到底今晚有什么事呢?哦,爹还说不许我到处乱跑,要是庄上没发生什么事,爹就不会这么说了,哼,你们都不肯说,我偏不回房去,偏偏要看个究竟。想到这里,不觉咭的笑出声来,目光朝四下迅快一瞥,不见有人,立即身形一弓,小蛮靴一点,一道人影飕的窜上屋顶,再一点足,就掠到屋脊和屋山头的阴暗之处,悄悄伏下身来。   时间好像过去得很慢,但它总是在过去,现在差不多二更天了。蓦地在龙眠山庄南首屋顶上出现了一条人影。南首一排房屋,正好面对着大厅,而这人影出现在东南首,正对着庄主李天群的书房,中间只隔了一个狭窄的小天井,就是书房的窗子。   这人身法奇快无比,而且也来得悄无声息,就在他人影堪堪在屋顶出现,右手已经对着窗户扬起。花格子窗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那人影就立即斜掠而起,倏然隐去。窗下左右两侧和对面墙下,都埋伏了手持匣弩和钩镰枪的庄丁。只是那条人影身法实在太快了,庄丁们几乎连他人影都还没有看清,人影已经不见。   庄主书房花格窗上发出“啪”的下声轻响,大家都听到了,每一个人心头蓦然一紧,不约而同举起手中匣弩,朝人影闪去的方向,向空猛射,随着一阵杂乱的“达”、“达”之声,箭如飞蝗般射出。那人影隐去之后,不过眨眼之间,已在南首屋脊出现,而且一下就长身飞起。   在这同时,屋脊上响起一声娇叱,另一条人影跟着飞起,凌空扑了过去。先前那条人影身形稍偏,但并没有被拦住,依然丝毫不停,急急飞掠出奉。后面的人影当然不肯放过,就这样衔尾朝庄外追去。这一瞬之间,发生的事情,实在来得太快了,庄丁们目不暇接。   再说书房里面吧,李天群、万青峰等四位高手坐着等待的自然是旋风花。以他们的武功,当然不会像埋伏的庄丁一般,临时措手不及,但他们坐在里面,书房中灯光较亮,外面则是黝黑的,里面的人,当然看不到外面的情形。   这并不是老江湖的疏忽或者错误,而是他们都认为等到外面有警,再吹熄灯火也来得及。主要的还是托大了些,认为把旋风花说得如此神秘莫测,只是江湖传言失实,有他们四个人足可对付得了。哪知来人不但身法快,手法也奇快无比,等到花格子窗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四个人已经同时霍地站起,但见一点黑影业已破窗射入。此人几乎算得十分精确,预料李天群听到声音一定会站起来的,因此那点黑影居然直向李天群当胸射来。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站在他左首稍前的万青峰反映也是不慢,右手抬处,长剑锵然出鞘,挥剑就朝那点黑影撩去。这一剑他虽然发得仓猝,但至少也有二四成力道。那知长剑和黑影乍然一接,只觉这点黑影虽然不大,但传到剑上的震力却强大无匹,那是一种旋转的震力。万青峰右腕剧震,长剑被一股大力推开,脚下浮动,人也被震得往后斜退了半步。   这一下说来话长,其实只是电光右火般事,李天群要待举掌劈出,都已不及,只听又是“啪”的一声,那点黑影不偏不倚射在他胸口上。李天群口中哼了一声,一个人登登登连退了三步之多,才被身后的墙壁挡住。直到此时,才从他身上跌落一朵紫红玫瑰花来。旋风花,果然是旋风花。   霍天柱双目圆睁,他看得清清楚楚,就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急急问道:“大哥,你没事吧?”   李天群几乎不相信这是事实,一手掩胸,定了定神才道:“还……好……没有什么?”   霍天柱道:“三弟,你留在这里,照顾大哥,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三头六臂的人物。”话声出口,一手提着长剑,点足飞起,“砰”的一声冲破花格子窗,穿窗射出。   万青峰做梦也想不到人家仅凭脱手飞出的一朵玫瑰花,居然把他长剑震歪,连人都会被震退半步,这是他万青峰出道以来,从未遇上过的事,一张老脸气得通红,口中长笑一声:“不错,万某也非得会会他不可。”不待李天群开口,跟踪霍天柱之后,也从花格子窗的破窟窿中穿射出去。   再说从屋脊飞起的两条人影,一前一后掠出龙眠山庄,前面就是一片草地的广场。后面那人娇声喝道:“好个贼子,你还不给我站住?”一听声音,就知是个姑娘家。   前面那人只是一路奔行,连头也没回。后面的姑娘本来和他只是衔尾追逐,相距不过数尺,现在已经落后一丈多了,心中一急,又大声喝道:“喂,你听到没有?你给我站住。”   前面那人没有回头,但他声音却传了过来:“姑娘追错人了。”   后面的姑娘怒声道:“我怎么会追错人,你……给我站住。”   前面那人依然没有停步,说道:“姑娘要追的应该不是在下。”   后面的姑娘道:“我要追的就是你,你站住,你跑不了的。”现在相距已在两丈外了,前面那人依然没有停下来。后面的姑娘又气又急,大声道:“你这贼子,你师傅只教你会逃?有本领,你给我站住,逃算什么人物?真连你师傅的脸都给你丢光了。”她追不上人家,就连他师傅都骂上了。   前面那人因她辱及师傅,不觉霍地停步,转过身来,愤然道:“你说什么?”   后面的姑娘提气紧追,不防前面那人真会停了下来,两人不过只差了两丈多远,一个已经停下了,一个还紧追着掠上去,差点就撞到那人身上,姑娘家急忙刹住身子。两人这一面对了面,月光虽然暗淡,还是可以看清楚对方的面貌。   前面那人,是个颀长的青衫少年,生得剑眉星目、唇红齿白,极为英俊,看去不过二十三四岁,这一站定下来,神色安详,两道目光清澈如电。   后面那姑娘蛾眉凤目,瓜子脸,两条乌黑有光的发辫,分垂在鼓腾腾的胸前,年约二十左右。敢情这一阵工夫,追得太急了,此时胸脯起伏,还在娇喘,这姑娘当然就是李小云了。她和青衫少年四目相投,粉脸不自觉的飞起两片红云,挑着眉毛,问迫:“你是什么人,夜闯龙眠山庄,做什么来的?”她对旋风花的事,一无所知。   “在下只是路过……”青衫少年看了她一眼,接着道:“在下说过,姑娘可能追错了人。”   “路过?”李小云披披嘴道:“我们庄子离大路有好一段路,你这话鬼才相信,哼,你一定有什么企图,今晚不交代清楚,休想一走了之。”   青衫少年剑眉微蹙,轻轻叹了口气道:“晚姑娘这般纠缠不清,可知耽误了我的事情……”   话声甫落,突听有人大笑一声,横空飞来,泻落到两人之间,那是个子高瘦的霍天柱,手持连鞘长剑,目光一注,洪喝道:“好小子,你就是旋风花了,我还当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在他说话之时,万青峰也一手持着连鞘长剑,飘然赶来。   李小云睁大双目,诧异的道:“二叔,他就是旋风花?”   青衫少年暗暗攒着剑眉,昂首道:“在下不是旋风花。”这时由沉宏庆率领的八名庄丁,也急步从庄中赶了出来,把青衫少年围在中间。   霍天柱怒声道:“你不是旋风花?你还想抵赖?”   青衫少年道:“在下何曾抵赖?”   李小云凝视着他,说道:“二叔,他说是过路的。”   霍天柱洪笑一声道:“他潜入龙眠山庄,用旋风花偷袭大哥,会是过路的吗?”   “啊。”李小云惊啊一声,娇叱道:“好啊,你用旋风花偷袭我爹,还说是过路的,原来你果然不是好人。”纤手一抬,呛得一声抽出长剑,朝青衫少年喝道:“你亮剑。”   青衫少年并没亮剑,只是平静的道:“在下已经说过,不是旋风花,这是误会,你们不肯相信,这……这要在下怎么说呢?”   “你潜入龙眠山庄,偷袭我爹,还是误会?”李小云手中长剑快指到他鼻子,冷哼道:“你再不被剑,我可要不客气了。”   霍天柱道:“小云,你不是他对手,还是二叔来,今晚非把他拿下不可。”   李小云长剑已经出鞘,岂肯退下,扭头说道:“二叔,你老等一等,先让侄女和他动手,等我不敌,你老再出手不迟?”一面喝道:“你再不拔剑,我可要出手了。”   青衫少年俊脸红了,气愤的道:“在下真的不是旋风花,你们到底要怎样才会相信呢?”   李小云道:“多说无益,看剑。”唰的一剑朝青衫少年刺去。   她刺是刺出去了,但看他依然没有拔剑的样子,剑势到得中途,不觉缓得一缓。缓得一缓者,没有出手那么快而已,剑招还是刺了出去。青衫少年似是不愿和她动手,左肩微侧,左脚斜跨半步,便自避开。   李小云看他闪避开去,心中暗道:“好哇,你乘我剑势一缓,才避开的,这有什么了不起?”心念一动,右手一转,则的又是一剑,反手点去。她平日骄纵惯了,出手剑势,那会留情?但不知怎的,看他依然没有拔剑,只是潇洒的站在那里,点过去的剑势,不自觉的又稍稍放慢了些。青衫少年等她剑势快要及身,右足斜退半步,姑娘家这一剑自然又落了空。   李小云不禁有气,纤手倏地一翻,剑尖上挑,幻起三点剑花,品字形朝他“天突”和左右“将台”三处飞射过去。这一剑出手虽快,但点落之时,还是放轻了剑势,她心里纵然有气,手下还是留了分寸。那知这回青衫少年连脚步也没跨了,只是等她剑尖接近,上身微侧,就让过剑势,开口说道:“姑娘似乎可以住手吧?”意思是说她刺了三剑,他并没回手。   这话听到李小云耳中,气可大了,口中哼了一声,玉腕连摇,剑如灵蛇,一连刺出三剑了。这三剑当然又急又快,记记都指向背衫少年要害。青衫少年不闪不躲,只是随着她刺去的剑势,上身轻轻摆动,每一剑都落了空。李小云连粉脸都胀红了,一声不作?剑光连闪,一口气又刺出了九剑。   这九剑她已经使出了看家本领,一剑快过一剑,剑势连绵,寒芒点点,令人目不暇接,但青衫少年依然站在原地,只是上身连连摆动,一支支明晃晃的利剑,就是从他颈、肩、胸、肋等处闪电般穿过,连他衣衫都没被剑锋刺破一丁点。   万青峰眼看这青衫少年气定神闲,毫无半点邪恶习气,尤其避剑身法。十分怪异,李小云最后这几剑,几乎剑剑都急如星火,他却好像非等到她剑尖快要刺上衣衫才侧身避开,每一剑都几乎探身而过,看去极为惊险,实则毫厘之失,已经差得很多了。心中不禁暗暗称奇,忖道:“这会是什么身法?”   要知他出身黄山世家,天下各大门派的武学,无不了如指掌,但这青衫少年的避剑身法,他不但从未见过,连听都没听人说过。连万青峰都看不出来的剑法,天下大概没有人看得出来了。   剑影中又响起青衫少年的声音说道:“现在姑娘可以住住手了?”   他表现的武功越高,霍天柱就越认定他是旋风花,口中喝道:“小云,你退下来。”   李小云平日纵然刁蛮,但二叔的话,可也不敢不听,长剑一收,顿起小嘴,悼悼的道:“他只是一味的躲闪,又算得什么?我又没败给他。”   霍天柱锵的一声,掣出长剑,喝道:“小子,你亮剑,让霍某掂掂你的斤两。”   万青峰不待青衫少年开口,微一摆手道:“天柱兄且慢,兄弟想问问这位小友。”   青衫少年听到霍天柱这声“小子”,两条浓浓的剑眉不觉掀动了一下,但因万青峰的话声较为和气,目光一抬,问道:“这位大叔要问在下什么呢?”   万青峰道:“小友尊师是那一门派的高人,可以见告吗?”   青衫少年道:“家师从未在江湖走动,也不在那一门派之中,在下就是说出来了,大叔也未必知道。”他不肯说。   万青峰平日在大江南北,一言九鼎,从没有人敢当面给他碰钉子的,数十年来大概还是第一次碰上这个软钉子,他一手捋须,看着这个年轻人,微微一笑道:“那么小友贵姓大名,总可以说出来听听了?”   青衫少年道:“在下南宫靖。”   万青峰依然平静的道:“老夫看你不过二十出头,不会和龙眠山庄李庄主有什么梁子可言,那么今晚以旋风花袭击李庄主,总有理由吧?”   南宫靖愤然道:“在下说过,在下不是旋风花,这是误会。”   雷天柱怒声道:“你……”   他只说了一个“你”字,万青峰朝他摆了下手,目注南宫靖,又道:“小友说过,你是路过此地,但这话很难使人相信,因为龙眠山庄距离大路还有一箭来遥,过路的人绝不会舍了大路,弯到龙眠山庄来,何况时间已在二更。再说,正好旋风花袭击李庄主之时,小友出现在龙眠山庄的屋顶上,天下那有如此巧合之事?如果当时确有另一个人施放旋风花,小友同时出现,还有可说,但是当时除了小友,别无第二个人,小友这误会二字,又作何解释呢?江湖道上,不论黑白两道,都讲究敢作敢当,老夫是想听听小友的解释。”他话虽说得和缓,口气却一句逼紧一句,虽然没有指明南宫靖就是旋风花,但已暗示除了他没有第二个人。   霍天柱听得暗暗点头,心想:“青峰兄虽然不是武林盟主,目前武林中已经没有盟主,再要推举盟主,委实也非他莫属。”   南宫靖道:“大叔既然这样说了,在下不得不以实相告,在下是追踪旋风花来的,今晚进入龙眠山庄的,除了在下,另一个人就是旋风花,他身法太快了,在下本来应该可以追得上他,可惜给这位姑娘一拦,就失去了他踪影。”   万青峰一怔,问道:“小友认识旋风花?”   南宫靖道:“在下不认识。”   万青峰道:“那么小友见过他了?”   南宫靖摇摇头道:“在下看到的只是一个黑影,没和他对过面。”   万青峰道:“小友上一次是在那里见到他的?”   南宫靖道:“神灯教总坛,情形也和今晚差不多,最糟的大概是他先发现了在下踪迹,故意惊动神灯教的人,让神灯教的人截住了在下,他却乘机向金惟能下手,因此还引起一场误会。”万青峰看他说话的神色不像有假。其实对方只是一个大孩子而已,从他口中,也可以听得出来,这年轻人大概还是初次行走江湖,没有什么经验。   霍天柱洪笑一声道:“小子,你这故事编得不错,但说了半天,你有什么可以证明你不是旋风花呢?”   万青峰对南宫靖说的话,倒是有些相信,但就是霍天庄说的这句话了,他说不出师门门派,也没有可以证明他不是旋风花的证据,一时只是拈着飘胸的黑须,沉吟不语。   南宫靖道:“在下没有什么可以证明。”   霍天柱沉嘿一声道:“这就是了,你既然没有什么可以证明你不是旋风花,咱们又如何能相信你的话呢?”   南宫靖俊脸红了,说道:“那你们要怎样才会相信呢?”   霍天柱霍的跨上一步,沉喝道:“我说你就是旋风花,小子,事实俱在,不用再抵赖了。”   南宫靖怫然道:“在下说的都是实话,信不信由你,在下可要走了。”   霍天柱道:“你还想走?”   南宫靖道:“你们既然不相信在下说的话,留此何益?”   霍天柱大笑道:“你走得了吗?”   南宫靖微哂道:“你的意思是要把在下留下了?”   “不错,你夜闯龙眠山庄,就算你不是旋风花,也嫌疑重大,自然非把你拿下不可了。”   雷天柱手中长剑一掂,凛然道:“你是束手就缚呢?还是要想顽抗?”   南宫靖剑眉一扬,朗笑道:“在下若是要走,凭阁下还未必能拦得住我。”   霍天柱听得大怒,喝道:“很好,那你就亮剑吧。”   南宫靖道:“阁下要动手,就只管出招,在下亮不亮剑乃是在下的事了。”这话明明就是瞧不起人。   霍天柱怒哼一声道:“好狂的小子,接招。”振腕一剑刺了过去。他心头怒恼,出手一招就使得十分辛辣,剑光如电,一闪即至,刺向南宫靖左肩。   南宫靖既没拔剑,也没闪避,直等霍天柱剑势及身,左手抬处,三个指头一撮,就把剑尖撮个正着。霍天柱做梦也想不到出手第一招上,就被人家撮住剑尖,但他是八卦门的高手,反应也是不慢,左手一掌迅若雷奔朝南宫靖当胸击去。   南宫靖左手三指拈着他剑尖不放,右掌直竖平胸推出,硬接霍天柱一掌。双掌甫接,霍天柱陡觉对方竟然把自己击去的掌力,一齐反震回来,力道之强,无与伦比,心头大吃一惊,只得右手一松,放弃长剑,身向旁跃。   南宫靖也不追击,只是偏头看了他一眼,把夺来的长剑随手一丢,说道:“在下现在总可以走了吧?”   霍天柱是八卦门有数的高手,居然在一招之间被人家夺下手中兵刃,这下看得万青峰也不禁为之一呆,忖道:“拈花指,他会是少林俗家弟子?”一边忙道:“且慢,小友可是少林门下?”   南宫靖截然道:“在下不是少林门人。”   万青峰道:“咱们既然遇上了,老夫也想和小友试上几招。”   南宫靖道:“在下悉凭大叔吩咐。”   万青峰道:“吩咐不敢,老夫就和小友在拳掌上领教几招就好。”   南宫靖道:“大叔有意赐教,就请赐招吧。”他依然潇洒的站在那里,丝毫不作戒备之状。   万青峰对这位年轻人真有高深莫测之感,随即喝道:“小友小心了。”右手徐举,拍出一掌。他方才曾以长剑和旋风花接触过,是以有意试试对方内力,这一掌上,用上了七成力道,一道无形内劲像匹综般卷撞过去。   南宫靖等到掌劲快要及身,才身形向左一转,左手化掌,并不向前迎击,反而随着侧身之际,向外扬去。他这左手外扬,登时把万青峰拍去的一道掌风,引着从他身前流过朝左泻出,同时右手虎口向外,由胸前平划而出,朝万青峰反击过来。   万青峰突觉自己掌力被对方引出,另一道锋利掌风却朝自己劈来,心头暗暗一惊,仓猝之间,左手迅速迎击出去。这一记掌风却很快就接触上了,因为双方用的都是内劲,是以不闻丝毫声息,但万青峰已经感觉对方求上竟然含着极强的震力,把自己迎击出去的掌力悉数反震回来。   这一记又大出万青峰意料之外,差幸他只用了七成力道,而且数十年的勤修苦练,功力深厚,掌力能发能收,立即右手一招,把迎击出去的力道收回,但还是被对方内劲震得后退了半步,这才颔首道:“好了,小友可以住手了。”   南宫靖问道:“在下可以走了吧?”   万青峰道:“小友请吧。”   南宫靖抱抱拳道:“在下那就告辞。”转身飘然而去。沉宏庆和八名庄丁因万青峰答应他走的,自然不敢阻拦。   霍天柱道:“青峰兄……”   万青峰朝他点点头道:“让他去吧,咱们也该回去了。”   霍天柱自然看得出刚才双方对掌之际,万青峰被逼后退了半步,显然也吃了暗亏,就不好多说,心中不期大感惊凛:“这小子不过二十出头,居然有这般厉害。”   李小云眨动双目,问道:“姨爹,他是不是旋风花呢?”   万青峰道:“咱们回去再说吧。”大家匆匆回到龙眠山庄。   万青峰、霍天柱迳自走入书房,李小云也紧跟在两人身后,跨了进去,守护在门口的张义钧这回并没拦阻,任由她进去。书房中,李天群在左首一张紫檀木炕床上闭目跌坐,正在调息运功。谢东山长剑出鞘,站在榻前全神戒备,是在替他护法。万青峰看得暗暗一惊,这一情形,岂不是说李天群内伤不轻?   谢东山看到三人走人,急忙悄声问道:“青峰兄,可是没追上贼人吗?”   万青峰点了下头,问道:“天群兄怎么了?”   正说之间,李天群已经睁开眼来,说道:“兄弟还好,没有什么。”   李小云急步抢了上去,急急问道:“爹被旋风花袭击,没负伤吧?”这话也正是万青峰和霍天柱、谢东山三人要问的,是这话也正是万青峰和霍天柱、谢东山三人要问的,是以大家的目光都不期而然朝李天群投去。   李天群伸手从几上取起一朵紫红玫瑰花,随手递给了万青峰,一面说道:“青峰兄,你看,这是一朵用紫色细绢做的玫瑰花,但在花蕊之中,却有一支寸许长的钢针,乃是上好的精铁。”   万青峰用手指轻轻捏了捏,点头道:“不错。”   谢东山愕然道:“这支细针上莫非淬过奇毒。”   李天群微微摇头道:“不是。”他伸手解开胸前衣衫,大家已可看到他内衣外面,缚了一片黝黑的圆形护胸镜,但这片护胸镜已经由中间向四外龟裂成八九片碎片,只是由网形的缚带缚住了,还没有掉下来而已。   李天群缓缓的把护胸镜取下,说道:“这片护胸镜是寒家世代传下来的东西,据说还是我上代祖先当武官的时候,出征安南,得自安南一个武将身上,可挡利簇,刀剑不入,传到兄弟手上,已经快两百年了,今晚若是没有这片护胸镜,只怕难逃毒手了……”   李小云惊愕的道:“爹,这护心镜是被这朵玫瑰打碎的吗?这玫瑰花只是绢制的呀。”   万青峰道:“问题只怕就在这支铁针之上。”   李天群道:“青峰兄说得极是,这朵虽是绢制的玫瑰花,但此人打出的手法十分特殊,旋转着飞来,震力极强。中间这支铁针,就像钻子一样,护胸镜先经它在中心一钻,接着再和玫瑰花上强大震力一震,任何最好的护胸镜也会被震碎。如果没有那护胸镜,这支铁针就可先破你的气功,再则内腑受到剧震,就非送命不可。”   李小云听得急道:“爹,你老人家内腑也被震伤了吗?”   李天群道:“差幸爹这片护心镜,乃是百练精铁制成,爹至少也练过四五十年内功,它震碎护心镜,震力已弱,阿况爹早巳运气护住胸腹,应该是伤不到爹了……”   万青峰道:“天群兄可是被一股阴气渗入内腑了。”   李天群目露惊奇之色,问道:“青峰兄如何知道的?”   万青峰微笑道:“这朵玫瑰花最初穿窗射人之时,经兄弟举剑一撩,已经把它撩个正着,但它所含的震力十分强大,竟然把兄弟撩去的剑尖震开了三寸光景,主要是它这支铁针上好像另有一缕阴气,和兄弟剑尖接触,登时传到了兄弟手腕之上,力道为之一弱。”   李天群点头道:“不错,兄弟护心镜被震碎的同时,的确有一缕阴气侵入内腑,刚才经兄弟运气行功,希望把它从体内逼出,那知运行了快有一顿饭的工夫,依然无法把这一阴气逼出来。”   霍天柱听得一怔,大哥是形意门的名宿,形意门一向以内家自居,竟然连从玫瑰花上传来的一缕阴气,都无法把它逼出体外来,说道:“会有这等事?这是什么旁门手法呢?竟有这么厉害。”   万青峰道:“这个很可能是“借物传阴”手法了。”   李天群道:“这倒并不要紧,只有一缕阴气侵入体内,慢慢总可以把它练化的。哦,青峰兄和二弟追出去,可曾追上什么人吗?”李小云就把追出龙眠山庄,拦住南宫靖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李天群做作沉吟,询道:“他是追踪旋风花来的?”目光一抬,朝万青峰望来,说道:“青峰兄见多识广,和他动过手,大概已可以看出他的来历来了?”   万青峰颔首道:“此人年事极轻,武功却不在咱们几人之下,他使的两种手法,极似少林“拈花手”和“接引神功”,但却又和少林寺的这两种神功稍稍有异,兄弟曾问他可是少林俗家门人,他一口否认。江湖上人,只要他出身某一门派,绝不会不承认的,因此兄弟也不敢确定他是少林俗家弟子了。”   他口气微顿,接着道:“所以兄弟要徒手试他两招,如果他是发射旋风花的人,内力之中,必然会含蕴阴气。兄弟试出他内力之中,并无一丝阴气,可能他说的不假,发射旋风花的另有其人,故而兄弟让他走了。”   李天群道:“此人如果不是旋风花,那么旋风花又是什么人呢?”   万青峰一手捻须,微微一笑道:“咱们要找旋风花,此人不失为一条线索。”   第二章、有口难辩   凤阳,东控临淮关,西接长淮卫,夙为淮上重镇。最热闹的地段,要数东门大街,一条用大石条铺成的路面,宽阔平整,两边商肆林立。   白天车马络绎,行人熙攘,入夜灯红酒绿,夜市依然,十足的升平气象。就在大街头上,有一家凤阳茶楼,两层楼、五开间门面,门口面对着一大片空地,是摊贩赶集的地方,五方杂处,因此使得茶楼的生意特别兴隆。   凤阳茶楼楼下是普通座,五开间打通的一座大敞厅,板桌长凳茶客们多半是贩夫走卒。有的人敞开胸襟,露出毛茸茸的胸膛。有的人半坐半蹲,还把一只飞毛腿搁上板凳,那是司空见惯的事儿。几十张桌子,每个人纵声谈笑,声音自然十分嘈杂,你声音说小了,你的朋友就没法听得到你在说什么。你如果想耳朵不受干扰,清清静静的喝茶,当然也有了,那就是要高升一步,登楼雅座。   楼上也是打通的五开间大厅,但装潢就大不相同,画栋雕粱,红漆抱柱,临街窗口,围以朱红栏柿,楼板也漆成黄漆,光可鉴人。就是桌子也是黄漆的八仙桌,椅子是雕花的太师倚,连茶碗也都是江西细瓷,一派富丽堂皇。茶客当然也高级了,有过路的达官商贾,和本地荷花大少,还有提鸟笼上茶馆的帮闲人物。人品虽然不一定高,但至少懂得小声说话,不吵别人,当然也没有敞开胸襟,搁上飞毛腿的习惯,这就是雅座了。   这时正是辰刻时光,茶楼生意最好的时候,楼上雅座也几乎已有七成座头。从楼梯口走上一个风度翩翩的青衫少年。他刚一跨上楼梯,站在边上的伙计立即迎着陪笑道:“公子爷请。”   青衫少年游目四顾,他当然想找个临窗的座头,好看看街景,但较好的位子早已给人占去了,剩下来的几张空桌,都是在人丛中间,他没有作声,就由伙计带到一张空桌上坐下。伙计等他落座之后,才陪着笑问道:“公子爷要喝什么茶?”   青衫少年随口道:“清茶就好。”伙计答应着退了下去,不多一会,就沏了一壶茶送上。   青衫少年伸手取过茶壶,倒了一盅茶,刚举起茶盅,忽然听到身后一张桌上,正有两个人细声交谈。其中有一句提到了“旋风花”和“霍五太爷”,青衫少年不觉心中一动,衔盅浅饮,一面用心谛听。那两人声音说得极轻,但如何瞒得过青衫少年的耳朵?   只听其中一人说道:“五太爷还会怕旋风花?他不来则已,来了管教他吃不完兜着走了。”   另一个人说道:“听说旋风花很厉害,连黄山的万大先生都不是他的对手了……”   先前那人笑道:“那是万大先生放他走的,万大先生是什么人,他等于是武林盟主,由他出面,大江南北的武林同道谁不听他的?”   另一个人道:“那你就不知道了,万大先生只和他对了两掌,第二掌上就被震退了半步,才让他走的,哦,听说旋风花还是一个美少年呢,年纪最多也不会超过二十五岁。”   青衫少年听得暗暗攒了下眉,忖道:“糟糕,江湖上都把我当作了旋风花,这误会就大了。”他喝了一口,放下茶盅,抬起头来,忽然看到左首一张桌上,坐着一个青绢包头,身穿青布衣裤的少女,一双盈盈秋水般的眼光正好朝自己投来。   这姑娘看去不过二十来岁,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一双凤目清澈有神,当真清丽绝俗,美到恰到好处。只是神色之间,有些冷,使人有寒若冰霜之感,这时发现自己朝她看去,就迅快的别过头去。青衫少年看得出了神,这就合了“张生”的一句话:“这般可喜娘罕见。”他怔怔的望着她,希望她再转过脸来,但她却一直没转过来。   茶楼里来了这么一个美得像天仙般的姑娘,茶客们的眼睛大吃冰淇淋,自然会如蝇附膻,全部集中在她一人身上。所有窃窃私语,也几乎都是在评头论足,还有就是猜测她究竟是何来历?一个单身女子,跑上茶楼来喝茶,这是少有之事,何况她这身打扮,既不似大家闺秀,又不像小家碧玉,那是干什么的呢?   青衣少女先前还不觉得,后来渐渐似有所觉,一张春花般的脸色也渐渐愈来愈寒,凛若冰霜,倏地站起,从怀中掏出一锭碎银,往桌上一放,就俏生生朝楼下走去,她是给气走的。青衫少年目光一直送着她下楼,心中忽然一动,暗道:这位姑娘行路有如行云流水,看来还有一身武功。   心念方动,只听身后有人移动,两个年轻汉子站起身急步跟着下楼而去。这两人正是方才细声谈论“旋风花”的人,青衫少年当然看得出来,他们也是练家子了。这就掏出十文制钱,放在桌上,起身下楼。只听身后有人低声和同伴说道:“你看,这小子紧跟着陆氏兄弟下去,包准有得瞧了。”   青衫少年心中暗道:“这人说的陆氏兄弟,敢情就是下楼去的两人了。”   他匆匆下楼,目光迅速一瞥,看到先自己下楼的两人已经奔出数丈之外。茶楼前面一片空地上,正是摊贩集中之处,人头拥挤,那两人在挤来挤去的人丛中,走得很快,转眼就失去影子,看来他们是追踪那少女去的了。   青衫少年原是一时好奇,才跟下来的,但发现这两人都是会家子,追踪少女下去,心中不禁又替少女担起心来。方才茶楼上有人说他们是陆家兄弟,可见这两人在凤阳一定是地头蛇一类人物,那少女只有单身一个人莫要吃了他们的亏,自己既然遇上,岂能不管?这就跟着追踪上去。   等他挤出人群,目光一抡,才看到两人面对面的站在街口,张口结舌,定在那里,一动不动,呆若木鸡,分明被人点了穴道,那位姑娘却早已走得不知去向。这一情形,看到青衫少年眼里,立时明白过来,敢情那位姑娘发觉他们跟踪,才点了他们穴道,以示薄惩;但这是大街口,让他们这样站着,也未免太恶作剧了。   青衫少年缓缓走到他们身边,伸手轻轻拍了他们一下肩膀,含笑道:“二位兄台怎么了?”两人穴道一解,年纪稍长的一个口中“啊”了一声,就怒喝道:“好小子,你敢戏耍咱们。”呼的一拳当胸击来。   青衫少年一怔,轻唉道:“在下替兄台解开穴道,兄台这不是误会了吗?”左手指处,格住了对方一拳。   那年少的一个在背后哼道:“小子,你是跟踪咱们来的,还当大爷不知道吗?”说话之时,同样呼的一拳,朝后心击来。   青衫少年身形一侧,便自让开,心中不禁有气,愤然道:“在下是看二位被制住穴道,站在大街上,故而出手替你们解了穴道,二位不谢一声,反而向在下出手,天下那有这样不讲理的人?”   年长的一个一击不中,怒笑道:“和你小子讲什么理?”右手倏收,左手又是一拳迎面击了过来。   年少的一个冷声道:“小子,你也不去打听打听,大爷是什么人?”横劈一掌,朝颈后所来。   青衫少年双手疾发,一下托住了两人击来的拳头,说道:“你们是什么人?”   年长的道:“大爷是你老子。”他左手被托,右手又闪电般击出,年少的同时挥掌,朝青衫少年当头劈落。   青衫少年双眉一扬,眼中神光暴射,嘿然道:“不识好歹的东西,去吧。”他托瞥两人手腕,掌心一吐,两个人就像稻草人一般,呼呼两声,凌空摔出去一丈来远,跌了个狗吃屎,满脸通红的爬了起来。   就在此时,青衫少年只觉肩头被人轻轻拍了一下,接着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年轻人,好功夫。”   青衫少年急忙转头看去,那说话的是一个六十出头,头盘小辩的弯腰老头,一手拿一文竹根旱烟管,边吸边走,一面朝陆氏兄弟挥挥手道:“你们也别在这里闹事了。”随着话声,自顾自走去。那两个陆氏兄弟恶狠狠的瞪了青衫少年一眼,也立即回身就走。   青衫少年也没再停留,举步朝街上行去,走到招安客栈门口,一脚跨入,回转上房。他是在路上,听到传说,风阳的霍五太爷也接到了旋风花的预先示警,才赶来的。如今在茶楼上又听到陆氏兄弟谈话,已可证实确有其事的,那么今晚必定可找到旋风花了。   他刚在房中坐下,伙计就巴结的沏了一壶茶送来,就退了出去。青衫少年想到刚才自己好心替陆氏兄弟解穴,反被两个混混找自己寻衅,不觉暗自失笑,这真叫做烦恼皆因强出头。像陆氏兄弟,真该让他们被制住穴道,在街头多站上一会的。心中想着,取起茶壶,倒了一盅,正待喝去,忽听房门上响起了剥啄之声,有人用指叩门。这就放下茶盅,站起身,过去打开房门,问道:“找谁?”   房门开处,只见一个手挽竹篮,头包蓝布的老妇人站在门口,说道:“客官有什么衣服、袜子要缝补的吗?”   原来是缝穷婆,竹篮里放着一堆零头布和针线之类的东西。缝穷婆是专门替出门在外的旅客缝补破衣、破裤、袜子的。但她在说话之时,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的只是打量着青衫少年。青衫少年道:“在下没有要缝补的东西,多谢老婆婆了。”   缝穷婆打量着他,问道:“年轻人,你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吧?”   青衫少年觉得她问的奇怪,说道:“在下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缝穷婆低哦一声道:“没有就好,年轻人,少不更事,给柴老头“阴手”拍中“肩外俞穴”,会没有事?你且运气试试,等到发觉不对,那就迟了,老身这里有一包药,发觉不对,立时用酒吞服,拿去吧。”她伸手从竹篮中取出一个小小纸包,递了过来。   青衫少年当然听说过旁门中有一种极厉害的“阴手”,伤人无形,十二个时辰之后,伤发无救。柴老头用“阴手”拍中自己“肩外俞穴”?她说的“柴老头”,莫非就是刚才那个头盘小辫的弯腰老头?只有他拍过自己肩膀。啊,不错,他正好拍在自己“肩外俞穴”上,自己和他无怨无仇的,何以要出手伤人呢?   缝穷婆把小纸包递过来了,他不得不伸手接下,一面抬目问道:“老婆婆……”   缝穷婆没待他说完,就微哂道:“老婆子只是缝穷婆。”她没待青衫少年再问,就伸手替他拉上房门。   青衫少年心中暗道:如果那弯腰老头在拍自己肩膀之时,施展了“阴手”,自己怎会一点也不觉得呢?这缝穷婆敢情是一位隐世的高人,她一定看到弯腰老头拍过自己肩膀,才跟来的了,当下就站立不动,缓缓闭上眼睛,运功检查。   这一运气,果然发现左肩微有麻木之感,似有一缕阴气停滞在“肩外俞穴”和“魄户穴”之间,若非缝穷婆事先提醒,绝不会注意及此。心中不禁暗暗怒恼,自己和姓柴的老头无怨无仇,他居然向自己骤下毒手,哦,莫非这弯腰老头和陆氏兄弟是一党的。他微微一哂:“区区阴手,又能奈我何?”把手中那个小纸包朝几上一放。   既然发现肩头有一缕阴气停留着,就闩上房门,走近床前,脱下鞋子,在步上盘膝坐好,闭目运功,他练的是达摩“易筋经”,功运一周,自然很快就可以把那一缕滞留在肩肿的阴气化去。   现在已经快近二鼓,四野一片黝黑,这是一个无星无月的黑夜。凤阳城南一座大宅院,望去黑沉沉的看不到一点灯火,也听不到一点人声,敢情庄上的人全已进入了睡乡。这座大宅院,就是凤阳鼎鼎大名的霍家庄,霍五太爷的庄院。   霍五太爷有财有势,雄踞一方,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但只要他顿一下脚,连凤阳城都会震动。两天前,有人传出消息,霍五太爷接到了“旋风花”的示警,这一消息,迅快就传遍了两淮地面,有的人替霍五太爷担心,有的人却认为“旋风花”是在捋虎须。   两天前接到“旋风花”的预告,今晚岂非正好是第三天了?这是“旋风花”的惯例,他一定要等到第三天的夜晚才来。霍五太爷并不是善男信女,应该知道“旋风花”来者不善,那么霍家就不该如此沉寂,好像毫无一点戒备,但霍家庄确实一点戒备也没有。   这是从庄院东首现身的一条黑影的感觉,他从东首围墙飞身上屋,再由屋脊隐人暗处,伏下身来,仔细观察所证实的。庄院前进,根本没有一个人,好像是一座久已空旷的大宅。莫非霍五太爷躲起来了?不在这座庄院之中。他隐身之处,居高可以望远,是以并没有再进去。   就在此时,但听一声划空长笑,宛若老龙吟声,响亮不绝。笑声初起,四周屋顶上同时冒起十数条人影。也在此时,围着青衫少年隐伏的大厅屋檐四周,突然间挑起无数盏红灯,灯光集中照向青衫少年隐身之处,把整座屋顶照得如同白昼。   青衫少年暗暗叫了声:“神灯教。”   笑声乍歇,大厅北首的屋脊上出现了一个手拄龙头杖的白髯老者,目光如电,呵呵一笑道:“年轻人,果然是你。”敢情方才那一声划空长笑,也是此人所发,声音苍劲,中气极足。他,就是神灯教教主苍龙宁胜天,青衫少年虽然没见过他,但听总听人说过。   “果然是你。”是认定青衫少年就是旋风花了。   这也难怪,今晚是旋风花向霍五太爷预先示警的第三天,旋风花还没有来,青衫少年已经来了。这话任你如何否认,也百口莫辩。这青衫少年正是南宫靖,他原是找旋风花来的,如今却一再的被人家认作是旋风花,他只好苦笑。   站在神灯教主苍龙宁胜天下首的是一个紫脸虬髯汉子,身材不高,但双肩极阔,他是神灯教的四香主之一,门神敖六。敖六身后,还有四个一身劲装的汉子,那自然是敖六的手下了。敖六没待南宫靖开口,大声喝道:“小子,上次让你逃脱,今晚你已插翅难飞,见了教主,还不束手就缚,听候发落。”   南宫靖道:“可惜你们找错了人,在下并不是旋风花。”   站在神灯教主右首的是一个身躯高大的肥胖老者,浓眉如帚,目细且长,白面团团像个富家翁,右手盘弄着两枚铁胆,发出尖沙的声音,说道:“小子,你是没有向老夫下帖子,其实这消息是老夫故意传出去的,就因为你没下帖子,所以今晚一定会来瞧瞧是什么人假冒了你?哈哈,小子,你现在明白了吧?”   柴一桂落在他身后,阴声道:“小子,是谁给你解了老夫一记阴手?但你解了又有何用?”身形怪地欺近,右手一探,悄无声息的一掌朝南宫靖身后印来。   南宫靖一下转过身去,睁目喝道:“姓柴的,你上午无故以阴手伤人,南宫靖正要找你。”右手疾发,朝他印来的手掌迎击过去。   柴一桂看得暗暗冷笑,心中忖道:这小子大概还不知道老夫阴手的厉害。原来阴手只能躲闪,不能硬接,掌心接实,阴气也正好从对方掌心渗人。双方一来一往,何等快速,但听“啪”的一声,双掌接实,柴一桂陡觉不对,这年轻人的掌力居然会有极强的震力,不但自己的“阴手”无法渗入,还被反震回来,一个人身不由已的被逼退了一步。这一情形看得其他三位香主心头暗暗一凛。   柴一桂人称催命符,他的“阴手”,江湖上无人敢和他硬接,这小子不但硬接下他一掌,还把柴一桂震退了一步。黑煞神郑玄通喝道:“小子,你转过身来,也接郑某一掌试试。”   南宫靖本来面向北首而立,刚才是因柴一桂发掌朝身后袭来,才转过去的。郑玄通是神灯教的首席香主,不肯失了身份,才要他转身过来。南宫靖闻言迅即向左首转过身去,说道:“朋友可以赐招了。”   郑玄通外号黑煞神,固然是因为他身材高大,脸色黝黑,但主要还是他练的“黑煞掌”之故。江湖上所称的“煞掌”,是以颜色来分的,计有紫、红、青、白、黑五种。其中要数“紫煞掌”最为厉害,中人立毙。其次是“红煞掌”,也就是“朱砂掌”、“火灵掌”一类,再次是“青煞掌”。“白煞掌”就是“白骨掌”,黑煞掌是五种煞掌中最下乘的一种,也就是“毒煞掌”,是用毒药熬练而成的毒功,在江湖上练成“黑煞掌”的人并不多。别说被它击中,如果练到十二成火候,他只要朝你遥遥击上一掌,从手掌中逼出来的毒气,就可以使你中上剧毒,没有他的独门解药,就会不治身死。   郑玄通沉笑道:“好,那你就接着了。”拍手一掌,迎面拍了过去。他这一抬手,整只手掌乌黑如墨,但在黑夜之中,使人看不清楚。   南宫靖目能夜视,当然看到了,他可不管你“黑煞掌”、“白煞掌”,你手掌迎面拍来,他右手一抬,就迎着击出。这下看得郑玄通不由得一怔,他几乎怀疑面前这小子,有没有师傅?拜师学艺,艺满出道,就是普通江湖武师,也会对徒弟讲述一些武林中禁忌,遇上擅那几种武功的人,千万不可硬接。这小子好像天不知、地不知,人家一伸手,他不管你这一掌接得接不得,就出手和你硬接,这种人倒真是少见得很。   他不知道南宫靖的师傅就告诉过他:“人家既然伸手出掌,你就非接不可,不接,岂非弱了师傅的名头?人家就会笑你不灭和尚的徒弟,连人家区区一掌都不敢接了?”他师傅这话,也正因南宫靖练的是佛门“返照神掌”,不惧任何旁门掌功之故。“返照”者,佛光返照之义也。   闲言表过,却说郑玄通使出“黑煞掌”,眼看南宫靖举掌迎击过来,心头虽觉奇怪,但他究是神灯教的首席香主,对敌经验何等丰富。对方以一朵旋风花,接二连三的杀死了江湖上六位著名高手,武功之高,岂是等闲之辈?岂会连自己使的“黑煞掌”都懂无所知,盲目硬接?一念及此,不觉留上了心。   这原是电光石火般事,郑玄通这一留心,就在双掌要接未接之前,立时发现不对,因为他掌势出手,一股掌风先掌而出,此划当然已经和南宫靖的掌力先接触上了,他发觉自己的掌风竟然被对方一股无形震力逼了回来。这也只有像他这样的高手才会及时警觉,也只有像他这样对敌经验丰富的人,才能在间不容发之际,右掌一招,及时把掌力收回,左手突然斜劈而出,口中大笑道:“旋风花果然名不虚传。”他右掌撤回,南宫靖迎击的一掌自然也落了空。   南宫靖怒声道:“在下已一再声明,在下不是旋风花。”   站在西首的三绝手娄通眼看郑玄通忽然临时撤回掌心,心中暗暗觉得纳罕,闻言阴恻恻说道:“这时候已经不是你狡辩的时候了。”   此人中等身材,短小精干,话声出口,人已一下欺到南宫靖身边,右手一记“绝户掌”横打南富靖小腹,左手穿上,五指朝胸肋连续弹出,使的是“琵琶指”。他外号三绝手,是指他的“绝户掌”、“琵琶指”和点穴镢三种绝招之意。   站在北首的门神敖六,原是总护法金惟能的心腹,金惟能丧命在旋风花下,敖六自是恨之切骨。他站在北首,看到三绝手娄通双手齐发,岂肯错过机会,口中沉喝一声:“小子,你也接我一掌。”身形一晃欺到南宫靖右首,右手一记“六阳手”朝他后拍去。   南宫靖右、后两方受敌,身形闪电后转,左手从有腰住敖六的“六阳手”,迅速向前引出,把敖六“六阳手”的一道掌风向娄通右掌“绝户手”撞云。右手同时化掌下切娄通的“琵琶手”。这一下他出手快速如电,娄通看他右手切下,左手急忙收回,但敖六的“六阳手”一道掌风已和他右手“绝户掌”撞上,发出蓬然一声大震。两人同时被震得后退一步,脚下“喀”“喀”连声,踏碎了不少瓦片。   从催命符柴一桂首先发难,不过眨眼功夫,南宫靖就分别接下了神灯教四大高手的一记绝艺。神灯教这四位香主,被江湖上人称“神灯四手”,郑玄通的“黑煞手”、柴一桂的“阴手”、娄通的“三绝手”、敖六的“六阳手”,普通高手只怕连任何一人的一记都接不下来。   这下直看得神灯教主苍龙宁胜天目芒飞闪,暗暗晾异不止,一手拎着飘胸银髯,忖道:“这年轻人使的绝似少林手法,他既是少林俗家弟子,何以会杀死黄龙寺方丈智明禅师的呢?”他不愧一教之主,见多识广,一下就看出南宫靖的武功路数,但胸头疑问,更使他无法解释。   郑玄通锵的一声,掣出一柄通体黝黑,四尺长的阔剑,在手中掂一掂,沉笑道:“小子,你兵刃呢?咱们在剑上分个高低。”   他这一亮剑,站在南首的柴一桂亮出一片铁牌,西首的娄通亮出点穴镢,北首敖六亮出火叉剑。四位香主身后十六名武士看到香主亮出兵刃,也同时掣出长剑来,长剑出鞘,发出一阵锵锵剑鸣,声势也颇足惊慑人心。   南宫靖和他们每人对了一掌,心头也大感震惊,眼前四人,几乎没有一个弱手,他们身后还有十六名剑手,武功纵然不及香主,大概也不是普通武士。何况神灯教主和霍五太爷一起站在北首屋脊上,尚未出手,看来今晚落在他们预先布置的陷阱之中,要想脱身,当真难如登天。自己和他们无怨无仇,只是误会而已,但这场误会,任你说破嘴皮,也没有人会相信的。师傅一再告诫自己,不是穷凶极恶之徒,不得妄下杀手,那么今晚岂不是变成了挨打的局面?旋风花,当真害死人。   郑玄通阔剑横胸,看他只是沉吟不语,也不亮兵刃,忍不住喝道:“小子,你听到了没有?郑某叫你亮剑。”   南宫靖目光一抬,昂然道:“诸位最好不要逼人太甚,在下已经说过,不是旋风花了。”   敖六喝道:“小子,废话少说,你不亮剑可以,教主要你束手就缚,你只要束手就缚,就可无事。”   南宫靖剑眉一挑,忽然朗笑一声道:“南宫靖出道江湖,虽然为时不久,但从未怕过谁来,更没有束手就缚这四个字。今晚之事,乃是四位一再相逼,南宫靖恭敬不如从命,但刀剑无眼,若是伤了人,就咎不在我了。”“锵”,一道青虹从他腰际飞起,手中已经多了一柄三尺青锋,原来是一柄软剑,此时挣得笔直,看去其薄如纸,但寒芒吞吐,分明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利器。   苍龙宁胜天目光一注,失声咦道:“会是青阳剑。”   他左手一摆,沉喝道:“你们且慢点动手,老夫有话问他。”一面目注南宫靖,问道:“小友尊师是谁?”他因为看到南宫靖手上的青阳剑,不禁使他想起六十年前江湖上一位出名难惹的怪杰来。   南宫靖道:“在下家师从未在江湖行走,说出来了,教主也未必认识。”   宁胜天又道:“那么小友手中此剑,可是尊师昔年之物?”   南宫靖道:“不是。”   宁胜天看他回答得很快,心中也自哑然失笑,那位怪杰并非少林出身,眼前这年轻人使的手法,却出自少林,和那位怪杰,分明毫无瓜葛,这是自己多虑了。一面又道:“小友可是少林门下?”   南宫靖道:“在下并非少林门下。”   “哈哈。”宁胜天又是一声大笑,说道:“老夫问你的话,小友最好是实言相告。”   南宫靖正容道:“在下说的都是实话。”   “很好。”宁胜天一抬手道:“好,你们就试试这位小友的剑法也好,只是不可伤了他。”他因这年轻人颇多可疑之处,自然要看看他剑法路数。而且心中也动了怜才之念,如能把此人收到神灯教下,岂不更好?   “试试他剑法”,这是教主已经下了动手的命令。郑玄通那还敢怠慢,手中阔剑一指,目注南宫靖沉喝道:“郑某让你先发招,你可以出手了。”   南宫靖朗朗一笑左手中指弹着剑脊,发出铮然清吟,目顾四人,傲然道:“既然动手,何须客气?四位只管一起上好了。”   郑玄通嘿然道:“你果然狂得很,好,接招。”喝声出口,乌黑阔剑有如毒蛇出洞,一闪即至。   南宫靖斜退半步,避剑出招,长剑斜削出去。郑玄通一剑出手,剑势带转,第二剑又急袭而来,他一支阔剑足有四尺来长,剑势沉重,但在他手中却似灵蛇乱闪,指东划西,倏忽变幻,使得极为轻灵,足见他剑上造诣炉火纯青。   南宫靖随着展开剑法,看去招式古拙,使得也不快,但你刺向他左首,他剑光也正好左首出现,等你刺到他右首,他剑光也及时到了右首。每一招正好把你刺去的剑招破解无遗,好像是等着你的一般,使来游刃有余。   郑玄通连发了一十三剑,均被南宫靖轻易破解,不觉大为怒恼,口中大喝一声,身形骤然间增高了数寸,随着剑势扑起,阔剑大开大阖,急攻而出。这一下但见他全身剑光缭绕,宛如雷霆进发,每一剑隐隐可闻风雷之声,可说凌厉无俦。   再看南宫靖好像若无其事,对郑玄通的凶猛攻势,丝毫不以为意,依然见招拆招,剑法古拙如旧,任你郑玄通不住的飞扑,还是被他一一封挡住了,看去毫无进展。柴一桂朝娄通、敖六打了一个手势,首先发难,身形一矮,快如魅影,一下欺到南宫靖右侧,手中铁牌悄无声息的朝南宫靖后心拍到。   南宫靖听风辨位,身形一侧,长剑已经先到,当的一声,砍在他铁牌之上,只觉对方铁牌极为沉重,右臂隐隐发麻。柴一桂也被他这一剑震得后退了半步,心中暗暗惊凛:这小子剑薄如纸,居然能和自己沉重铁牌硬打硬磕。   两人身形堪堪错开,娄通、敖六同时一齐抢了上来,一个点穴镢抵隙蹈暇,飞洒出点点镢影,一个火叉剑急疾摆动,随着南宫靖的长剑,企图以剑锁剑。南官靖身形一转,向左避开,柴一桂立即一步跨上,铁牌又无声无息的拍来。   这回南宫靖在四大高手的围攻之下,压力自然极重,他身形连旋,一支长剑奋起全力,居然也使得大开大阖,忙着和四人周旋。最使郑玄通、柴一桂、娄通、敖六四人感到纳罕的,他们明明有四个人联手,但每人都感到南宫靖好像只是在和他一个人动手。他一支长剑何以能应付四个人呢?   他们因有四人围攻,自可仔细观察南宫靖的剑路。原来南宫靖使的这套剑法,似拙实巧,似慢实快,他身形左转,长剑就交到左手,化解开郑玄通攻去的剑势,就趁机向柴一桂攻出。等到身形右转,左手长剑已经交到右手,化解了娄通的点穴,就剑势一转,和敖六的火叉剑硬接,左手一剑之中中,有守有攻,右手一剑,也同样有守有攻。守势只是拆解来招,但那一招攻势,却凌厉无前,和他硬打硬接的人,往往被他剑上极强的震力,震得不得不后退一步,就这样把一柄剑交来交去,守攻兼顾,在四人的环攻之中,依然谁也攻不进去。   在外人看来,南宫靖固然挥洒自如,毫无败象;但在南宫靖来说,他剑交左手,必须连续发出两招,才能分别敌住两个敌人,等到剑交右手,依然要连发两招,分敌两个敌人,这样把长剑递来递去,一招也疏忽不得,何况每一招只能敌住一个敌人,只能应付对方四人的攻势,自然无法克敌制胜,那就是缠斗。缠斗下去,自然会拖长时间,时间一长,体力的消耗就比对方四人要多。更何况对方四人论功都不会比他差,论对敌经验,也只有比他丰富,他所凭仗的只是这套精妙的剑法而已。   在四个围攻的人中,他只要击败一个,或许还有突围的可能,但对方四人攻势绵密,他击向一人,其余三人业已相继攻来。始终打不破这四人联手之局,能够支持不败,已经不容易了,要想击败某一个人,又谈何容易?不过顿饭时光,南宫靖已经打得汗流浃背,双臂也渐渐有酸麻之感,但到了此时,惟有咬牙苦撑,毫无胜算可言。   他拼着不住的提吸真气,拼力施为,但一个人的体能,已经发挥到极限,再也无法增加。四人的攻势不仅没有松懈,反而在不断的加强,连他自己都感觉到实在无法再支持下去了。这一情形,久经大敌的神灯教四位香主当然看得出来。   郑玄通大笑道:“哈哈,看你还能走得出几招?”   柴一桂道:“这小于最多只能支持个十招八招了。”   就在此时,南宫靖耳边忽然响起一缕极细的声音说道:“喂,你这样和他们缠斗到几时去?听着,我把一条绳索丢过来,你要迅速用左手接住,立即腾空跃起,要跃得越高越好,好了,现在我丢过来了,你准备了。”   南宫靖不知道这说话的是什么人?但他心思敏捷,立时想到此刻要想脱出他们的包围,这人说的办法,果然不错。真要有人在远处投来绳索,自己接住了,往上纵起,那人用力一拉,自己就可以脱出战圈了。心念方动,只听那人的声音又在耳边说道:“好,快接住了。”话声入耳,果然有一条绳索从头上直垂下来。   南宫靖左手迅快接住绳索,因为是在无星无月的黑夜之中,围攻他的四人自然没有看得清楚。南宫靖口中大喝一声,突然身形飞旋,长剑进发,奋力朝四外横扫出去。这一剑正是“达摩剑法”中的“横弥六合”,剑光登时大盛,接连响起一阵连珠般兵刃击撞之声,剑上含蕴的震力,把四人震得往后退了一步。   南宫靖一剑把四人逼退,但自己一条右臂也震得一阵酸麻,长剑几乎脱手。他咬紧牙关,握剑不放,趁机双足一顿,一道人影往上窜飞起三丈多高,陡觉左手绳索一紧,拉着他朝南飞去。这一下当真比飞鸟还快,一下就凌空横越大天井上空,飞出了留家庄围墙。   围攻他的四人,看他忽然纵身上跃,还以为他久战不耐,飞临上空,要回身发剑,谁也没想到他往上跃起的人,还会像飞鸟一般凌空平飞出去。人可不是鸟,你纵上去不论有多高,一定会垂直落下来。武林中只有昆仑派有“云龙三折”身法,可以在空中迥翔,但昆仑派的人早已绝迹江湖,可能早已失传了。   郑玄通眼看南宫靖突然朝南飞去,不由大怒,喝道:“好小子,还会云龙身法,大家快追。”其余三人也在叱喝声中,正待纵身追去。   这下连站在北首屋面上观战的苍龙宁胜天因相距较远,但没有看得清楚,此时呵呵一笑道:“郑香主,不用追了。”郑玄通等四人,闻言只得停住身子。   郑玄通拱拱手道:“教主……”   宁胜天一手捋须,含笑道:“此人业已去远,大家追出去,也未必能够追得上他,但咱们也不能说没有收获,至少现在已可证实在江湖上以神秘手法杀人的旋风花,叫做南宫靖,而且大家也都看清了他的面貌,这还不够吗?江湖虽大,要找他还不容易?”   郑玄通等四人一齐躬身道:“教主说得极是。”   宁胜天目光望着远处,沉哼道:“此子究竟是何来历呢?”   霍五太爷在旁道:“教主也看不出来吗?”   宁胜天说道:“他使出来的武功,全是少林家数,那是绝不会错的,但他却一口否认……”   霍五太爷道:“他不是也否认他是旋风花吗?”   宁胜天浓眉微拢,说道:“所以使人感到奇怪……”   第三章、鹤蚌相争   南宫靖一个人就像风筝一般,被一条十数丈长的细索拉着飞越出霍家庄。原来那人先前就站在霍家庄最南首的门楼之上。南宫靖和神灯教四位香主是在大厅屋面上动手,接住绳索,纵身跃起,他用细索拉了两把,等南宫靖凌空飞越门楼,他早已飞身而下,奔出十余丈外去,继续拉着长索朝前面飞奔。南宫靖借着他奔跑之势,一直落到庄外十数丈远,才飘身落地,五指一松,放开了绳索。   那人早已奔出去十数丈外,发觉手中绳索松了,才停住下来,回身朝南宫靖打个手势,奔行而去。南宫靖当然知道自己飞出重围,神灯教的人岂肯甘休,很快就会追踪而出,当下就返剑人鞘,住腰间一扣,立即纵身掠起,朝那人奔去。   前面那人身法极快,眨眼工夫,已奔出老远,南宫靖不觉提吸真气,一路展开身法,追了下去。两人一前一后,衔尾疾驰,也不知奔行了多少里路,但至少已经奔行了不止一顿饭的工夫。南宫靖依然没有追上对方,两人相距还是隔了二十来丈,再也无法拉近距离。   南宫靖心头不禁暗暗惊异,自己一身轻功,听师傅说,已有六七成火候,江湖上的一般高手,应该可以望尘莫及,而这人的轻功,居然不在自己之下。现在离霍家庄已远,应该可以停下来了,这就大声叫道:“前面的兄台快请留步。”   前面那人闻言果然停住了身形,回头道:“你可是跑累了?这里离霍家庄不过五十来里,神灯教的人,随时都会追来。”南宫靖听他口音,年纪似乎不大。   对方已经停下来了,他自然很快就掠到那人身边,目光一注,原来这人竟然是个俊美少年。他身上穿一件天蓝长衫,负手而立,夜色之中,眨着一双明亮的眼睛望着自己,看他年纪再多不过二十来岁。不由微微一怔,连忙拱手道:“在下方才多蒙兄台援手,高谊不敢言谢……”   蓝衫少年没待他说下去,就截着道:“你不用道谢,我只是看不惯神灯教倚多为胜,才用长索拉了你一把而已。”   南宫靖道:“若非兄台援手,在下只怕已经无法支持下去了。”   蓝衫少年忽然笑道:“那也只怪你自己逞强咯。”   南宫靖望着他,问道:“在下还没请教兄台尊姓大名?”   蓝衫少年道:“我叫……丁……玉郎。”   南宫靖道:“原来是丁兄。”   丁玉郎也没问南宫靖叫什么名字,说道:“你不是跑累了吗?那你就坐下来歇歇息吧。”   南宫靖道:“在下并不是跑累了,只是想认识丁兄,向丁兄致谢……”   丁玉郎脸色微沉,说道:“认识我做什么?我又不是为了要你道谢才救你的。”说到这里,忽然转身道:“那就快些走吧。”   南宫靖心中暗道这位丁兄好像有些不通人情世故,一面抬手道:“丁兄请。”   丁玉郎低笑道:“你真像酸秀才。”举步朝前奔行而去。   南宫靖既不能回凤阳客店,只好跟着丁玉郎奔去。两人洒开大步,一路奔行。这回相距极近,但丁玉郎没有开口,南宫靖因和他不熟,也不知道和他说什么好?是以只是默默的走着,这样又奔行了五六十里路程。前面的丁玉郎忽然舍了大路朝一条小径行去,不多一会,来至一座小山脚下,才脚下一停,回身朝前一指,说道:“山坳间有一座三宫殿,没有庙祝,也很少有人到那里去,我们可以到那里去歇脚。”不待南宫靖答许,就朝山径走去。   南宫靖心想:“他好像把我看作逋逃之人了,现在离风阳已在百里之外,还怕他们追来不成?”但还是跟着他朝山径走去。   三宫殿二共只有一进庙宇,山门敞开着,虽然并没倒圯,但也风雨剥落,甚是破旧,小天井中草长没胫,殿上也到处都是灰尘瓦砾,果然已有许久没有人收拾了。丁玉郎俯身吹去石阶上的尘沙,就坐了下来,仰首道:“你也该坐下来歇一会了。”南宫靖也学着他吹去沙石,在石阶上和他并肩坐下。   丁五郎把身子朝右移开了些,才偏过头来,问道:“你到霍家庄做什么去的呢?”   南宫靖道:“在下听说旋风花向霍五太爷下了警帖,一时好奇,想去看看。”   丁玉郎两道目光盯着他,问道:“去看什么呢?看霍五太爷?还是看旋风花?”   南宫靖道:“自然是旋风花了,江湖上把他说得这么神秘,所以在下想去会会他。”   丁五郎道:“你看到旋风花了?”   “没有。”南宫靖愤然道:“哪知他们只是预先埋伏好的诱敌之计……”   丁玉郎讶异的道:“诱敌之计?”   南宫靖道:“因为旋风花并没有向霍五太爷下帖,既然没有下帖,江湖上却传出旋风花下了帖子,旋风花自然会去看看是什么人假冒了他?结果旋风花没有去,在下却被他们认作了旋风花?”   丁玉郎目光凝视,问道:“你不是旋风花?”   南宫靖道:“你也把在下当作了旋风花?”   丁玉郎微微一笑道:“我也是一时好奇,想看看旋风花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但看到的就是你,正好你被神灯教四大香主围攻,我一时想不出办法来,只好用绳索把你钓出来,我一直还以为你就是旋风花呢?”所以他没有问南宫靖的名字。   南宫靖道:“在下南宫靖,怎么会是旋风花?”   丁玉郎笑了笑道:“南宫靖是你姓名,旋风花只是一种暗器,难道南宫靖就不能用旋风花作暗器?”他在笑,那就表示并不十分相信南宫靖的话了。   南宫靖忽然正容道:“丁兄可是不相信在下说的话吗?”   丁玉郎脸有愧色,点头道:“我相信你就是了。”接着问道:“神灯教四大香主都是一流高手,我看你以一敌四,应付裕如,武功远在他们之上,不知是那一门派的高人门下?”   南宫靖道:“丁兄夸奖,其实在下方才早已筋疲力竭,若非丁兄援助,在下只怕很难走得出十招了。”   丁玉郎偏头道:“你还没有告诉我是什么人门下呢?”   南宫靖道:“家师方外之人,一向没在江湖走动,也没有门派,在下就无可奉告了。”   丁玉郎似乎不信,但人家不肯说,他就不好再问,过了半晌,才道:“你到风阳是做什么来的呢?”   “寻访失散的亲人。”南宫靖神色黯了下来,缓缓说道:“在下六岁那年,在兵荒马乱中和双亲失散,幸蒙家师抚养长大,踏遍大江南北,始终查访不到双亲的下落……”   丁玉郎目光流露出歉然之色,说道:“真对不起,我这一问,触起你的伤感来了。”   南宫靖道:“不要紧,丁兄也是无意的。”   丁玉郎抬头看看天色,口中咦道:“我们只顾说话,快四更天了,跑了这许多路,该坐息一会了。”说完,就自顾自闭上眼睛。南宫靖经过二场剧战,又奔行了百里路程,此刻确也感到有些累了,闭上双目,缓缓调息,渐人无我之境。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耳中忽然听到一声沉雷似的佛号:“阿弥陀佛。”南宫靖急忙睁开眼来,只见天色已经大亮,离自己身前不远,站着一个手柱禅杖的瘦高灰衫老和尚。这老和尚约莫已有七旬以上,双眉下垂,目光炯炯直盯着自己。老和尚身后,站着两个四旬左右的灰衫和尚,也同样怀抱禅杖,合十而立。丁玉郎早已不在阶上,不知去了那里?   南宫靖不觉站起身来,拱拱手道:“老师傅请了。”   灰衫老们单掌当胸,问道:“小施主就是南宫靖了?”   南宫靖听得一怔,说道:“在下正是南宫靖,老师傅……”   灰袖老僧道:“老神智通,想和施主一谈。”   南宫靖听他刚才一口就叫出自己姓名,又说要和自己一谈,心中已经料到了几分,淡淡一笑道:“老师傅有何见教,只管请说。”   “阿弥陀佛。”智通老僧双手合十,低诵了一声佛号,才缓缓说道:“老衲听说小施主一身武学,出自少林一派,但小施主又不承认是少林门下,不知可有此事。”   南宫靖一怔,说道:“在下自小由家师抚养长大,武功也是家师所授,家师不曾告诉在下是什么门派,在下怎能说自己是少林门下?”   智通老僧问道:“不知小施主的尊师是谁?”   南宫靖道:“老师傅垂询,只是家师一向不在江湖上走动不欲人知,在下抱歉,实在无可奉告。”   智通老僧微觉踌躇,缓缓说道:“老衲有一不情之请,不知小施主可肯答应?”   南宫靖道:“老师傅说说看,在下可以答应之事,自当遵办。”   智通老僧微微一笑道:“老衲只是想请小施主和小徒试上三招,此事对小施主应该不是为难之事。”   南宫靖想起那天万青峰和自己动手之后,曾问自己可是少林门下?莫非自己学的真会是少林武功不成?心念一动,立即点头道:“老师傅可是想看看在下的武功的路数吗?”   智通老僧颔首道:“老衲正是此意。”   南宫靖道:“好,在下遵命。”   智通老僧合十道:“多谢小施主合作。”然后左手一抬,徐声道:“慧果,你上去接南宫小施主三掌。”   站在他身后的一名灰衫和尚躬身应道:“弟子遵命。”把禅杖往地上一插,双手合十当胸,徐步走出,说道:“小僧向南宫施主讨教了。”   南宫靖只得也举步走下石阶,和慧果东西对面站定抱拳道:“师傅请发招好了。”   慧果还没开口,智通老僧已经点头道:“南宫小施主既然要你先发招,你就先发招吧。”   慧果应了声“是”,左掌当胸,右手便了一记“探颔问珠”,手掌一翻,朝南宫靖“华盖穴”上插过来。南宫靖连身子也没动,待他右手快要接近,右手抬处,食、中、大拇指朝前一撮,一下子就扣住了慧果右腕脉门。这一下出手如同闪电,慧果几乎连看都没看清楚,就像自己送上门去的一般,已被南宫靖三指像铁钳般拿住。   智通老僧目芒飞闪,暗暗叫了声:“拈花手。”   慧果身手原也不弱,右手脉门被南宫靖拿住,心头一急,当胸右手立即平胸推出,他一时情急,这一记使出“大摔碑手”,呼一声直劈而出。南宫靖右手五指一松,手掌平摊,向右引出,上身随着掌势右转。智通老僧心中又道:“接引手,他仅以单掌接引,内功少说也该有七八成火候了。”他心念方动,慧果劈出一记“大摔碑手”还没击上南宫靖衣衫,一股劲风已随着南宫靖右手向外引了出去。   慧果一连两招,都受制于人,右手握拳,又是呼的一声朝南宫靖左肩击来。拳风带起厉啸,这一拳的力道比之前两招强劲了甚多。这一记正是少林寺“伏虎拳”中“当门拒虎”,拳似铁锤,纯走阳刚劲力,倘若击在大石上,也会击成四分五裂。南宫靖忽然转过身来,方才向外引出的右手,迅疾无传迎着他击来的拳头推出。双方势道何等神速,但听“啪”的一声拳掌交击,慧果一个人呼的离地飞起,仰跌出去寻丈之外,背脊落地,再也不动。   智通老僧心头猛然一沉,心中惊凛的道:“会是“返照神掌”。”连自己都没练过的少林七十二艺列名第三的“返照神功”。   南宫靖大吃一惊,忙道:“在下不小心失手了。”   智通老僧一下平飞过去,手掌连拍了慧果三处穴道。慧果只是被“返照神功”内力返逼,闭过气力,经老和尚指力贯注,立时双目一睁,翻身坐起,满脸愧色,说道:“弟子……”   智通老僧忙道:“你内力受震,快运一会气,不可多说话了。”   南宫靖跟着过去,俊脸通红,抱拳道:“老师傅原谅,在下一时留手不住,误伤了这位师傅,在下不是有意的……”   智通老僧脸色凝重,合十道:“小施主无心之失,老衲自然看得出来,小施主毋须介意,只是……”他目光凝注,徐徐说道:“小施主尊师是谁,最好能实言相告。”   南宫靖望着他道:“老师傅可从在下三招武功中,看出什么了?”   “不错。”智通老僧道:“小施主使的正是少林寺的武功,小施主方才不肯承认是少林门人,但事实俱在,所以老衲希望小施主把尊师的名号说出来。”   “这个……”南宫靖为难的道:“家师他老人家……”   智通老僧问道:“小施主可知老衲是谁吗?”   南宫靖道:“老师傅法号不是智通吗?”   “是。”智通老僧又道:“老衲是说老衲的身份来历。”   南宫靖道:“在下不知道,请老师傅赐告。”   智通老僧微微一怔,行走江湖的人,会连自己的身份都没听说过,但看南宫靖的神情,却又不像有假,这就徐徐说道:“老衲忝掌少林寺罗汉堂。”原来他竟是少林寺罗汉堂的首席长老,首席长老也即是罗汉堂的住持。   少林寺僧人不准在江湖走动,只有罗汉堂是负责外务,各大门派有事,均由罗汉堂出面。因此江湖上人对少林寺方丈,和各院住持,可能很少认识,但罗汉堂住持,只要是武林中人,就都会认识。南宫靖一听这老和尚就是少林寺罗汉堂的住持,不觉肃然起敬,连忙拱手道:“在下不知老师傅就是少林罗汉堂的住持大师,方才多有不敬之处,还望老师博多多恕罪。”   “小施主不用客气。”   智通大师合十还礼,接着道:“小施主既已知道老衲的身份,尊师是谁,总可以见告了吧?”   南宫靖道:“老师傅一再追问家师名号,这事很重要吗?”   智通大师点点头道:“不错,此事对小施主,对少林寺,确实十分重要。”   南宫靖看老和尚说的如此郑重,心头大感为难,说道:“在下出来之时,家师叮咛,在下不准在人前提起他老人家名号,老师傅乃是少林高僧,又一再垂询,又说得如此郑重,实在使在下作难。”   “这样可好,老师傅方才曾说此事对在下,对少林寺都十分重要,可否说得清楚一点,如果真是十分重要的话,在下纵是受责,也只好奉告的了。”   智通大师看他说得甚是诚恳,心中不禁暗暗起疑,忖道:“此人似是初走江湖,又生得眉宇清朗,有如光风霁月,应该不可能会是出手阴毒的旋风花,但万庄主万青峰、李庄主李天群、和神灯教宁老施主却都众口一词说他是旋风花,难道我老眼昏花,会看错人?”   一面微微颔首道:“好,小施主既然这么说了,老衲就只好直说了。先说小施主,第一、你如果使的不是少林武功,不承认是少林门下,当然可以,但小施主使的明明是少林武功,又不承认是少林门下,这就犯了少林门规。小施主曾说尊师不曾告诉你是什么门派,这当然可以原谅,所以小施主只要说出尊师名号来,如果他是少林一派,那么小施主会少林武功这一问题就可以没事了。”   南宫靖问道:“如果家师也不是少林门下呢?”   智通大师道:“这不可能,老衲可以从小施主使的武功上看出乃是正宗少林手法。按少林门规,如果不是少林弟子,而使的是少林武功,那就得把武功追回了。”   南宫靖说道:“老师傅刚才说的是第一,还有第二吗?”   “不错。”智通大师道:“刚才老衲还没有说完,第二,小施主以旋风花连杀了武林中六位高手……”   南宫靖气愤的道:“在下不是旋风花。”   智通大师平静的道:“小施主且听老衲把话说完了再说不迟,庐山黄龙寺方丈智明师兄,乃是老衲的师兄,他死在旋风花下,老衲奉命调查此事而来,曾去过龙眠山庄,据黄山万大施主见告,当晚他们截住一名旋风花的少年,叫南宫靖,从武功上看,极似少林手法。前日老衲听江湖传言,凤阳霍老庄主接到旋风花的示警老衲闻讯赶来,只是今晚迟到了一步。听神灯教宁教主见告,今晚到霍家庄去的也只有小施主一人,而且小施主自称南宫靖,使的也是少林手法,和万大施主所说,同是一人……”   “他们说的没错。”南宫靖道:“这两处在下都曾去过,而且和他们动过手,也就是在下,但在下绝非旋风花。”   “好。”智通大师道:“现在姑且不论小施主是不是旋风花,因为有两处的人都指证小施主是旋风花,而且旋风花的又是少林武功,老衲就只好查到尊师身上去,小施主在众口铄金之下,已无法证明你不是旋风花了,对不?如果尊师确是少林门下,小施主又是他从小抚养长大的人,至少他可以替小施主洗去一半嫌疑了。”   他口气微顿,接着又道:“现在再说少林寺,当然绝不允许一个会少林武功的人,使用旋风花杀人。如能查明旋风花确非小施主,那么旋风花的嫌疑小施主可以洗脱了,再由尊师身上证明他是少林寺的人,小施主会少林武功,自然也没有问题了,老衲说的是少林寺的立场,小施主现在明白了吧?”   南宫靖道:“在下明白。”   智通大师道:“那么小施主可以把尊师名号见告了?”   南宫靖到了此时,不得不说了,这就点头道:“家师名号,上不下灭。”   “不灭?”智通大师微微一怔,少林寺一派,上下三代之中,从没有一个法号“不灭”的弟子,但他这话没有说出口来,只是沉吟道:“尊师法号不灭,那也是出家人了?不知有多大年纪了?”   南宫靖道:“和老师傅差不多,看去七十多了,在下没有听家师说过,他老人家有多大年纪了。”   刚说到这里,智通大师突然目注殿后,沉喝道:“什么人?”   站在他身后的另一名灰衫僧人不待吩咐,一个箭步掠上大殿,再向殿后搜去,不见有人,回出殿来,合十道:“启禀老师傅,神龛后已是围墙,弟子没看到人影。”南宫靖心中暗道:可能是丁兄躲在神龛后面了。   智通大师目注南宫靖,徐徐说道:“小施主目前很难洗脱旋风花嫌疑,老衲之意,小施主最好随同老衲去少林寺一行,老衲也可以回寺查敝寺名册,先看看尊师是否是少林寺那一支派门下,这对小施主也是有利无害之事。如果小施主随老衲前去少林寺这一段时间内,江湖上又有旋风花出现,岂不立时可以澄清许多人对小施主的误会吗?不知小施主意下如何?”   南宫靖道:“老师傅厚意,在下极为感激,只是在下尚有要事在身,他日有暇,自当专程前往少林寺拜谒。”   智通大师道:“小师主是说不肯和老衲同去少林寺了。”   南宫靖道:“在下抱歉,不能随同老师傅去了。”   智通大师双眉微拢,说道:“小施主应该明白,目前江湖上大家都把你当作了旋风花,小施主如果不愿随老衲同去少林,只怕已是寸步难行。何况老衲既已发现小施主使的即是少林武学,白该把你带返少林寺去,在真相未明之前,不能让小施主落入他人手中……”   “哈哈。”一声苍劲有如龙吟的长笑,传了进来。山门前已出现手拄龙头杖的神灯教教主苍龙宁胜天率同四名香主缓步走入,目光一动,就呵呵笑道:“原来大师早就找到这里来了。”   智通大师连忙合十道:“宁老施主怎么也赶来了?”   宁胜天大笑一声道:“大师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敝教总护法金惟能丧命在旋风花下,老朽岂能不叫?昨晚在霍家庄被他逃脱,但敝教决心要把他拿下,就算他逃到天边,也跳不出敝教的掌心去。”   智能大师道:“这位小施主绝口否认他就是旋风花,而且贫衲已试出他一身武学,源出少林,因此要想带他回转少林,先查明他师承来历,再作道理,老施主能否稍候几日……”   宁胜天含笑道:“大师已经知道此子昨晚是从霍家庄逃出来的了,敝教已跟踪他多日,设下赚敌之计,让他自投罗网,这就是说敝教志在必得,所以老夫才亲自赶来,这一点还望大师谅察才好。”他话说得委婉,实则已经表明态度,不同意智通大师把人带返少林寺去。   “阿弥陀佛。”智通大师双手合十,徐徐说道:“老施主说的,原也极是,只是这位小施主使的乃是少林武功,依敝寺门规,只要他学的是少林武功,就必须由敝寺查明发落。纵然和其他们派结有梁子,也是由敝寺处置,再行奉知,这是敝寺的规定,还望老施主明察。”老和尚搬出了少林门规,也说得振振有词,总之不同意神灯教把人带走。   “阿弥陀佛。”大门口适时又传来一声佛号,走过来十几个僧人。当前一个黄衣老僧,脸型瘦削,年在六旬左右,他身后紧跟着两个青衣僧人,年约四旬以上。另外还有八个年约三十出头的青衣僧人,一律短衣佩刀,身手矫捷。   那黄衣老僧当先走人大门,目光一动,立即合十当胸,含笑道:“原来宁老施主、智通师兄都在这里,贫僧总算及时赶上,来得不算太迟了。”   宁胜天日注黄衣老僧说道:“大师是……”   智通大师忙道:“他是黄龙寺监寺智光师弟。”   智光皮笑肉不笑,左手一抬,说道:“慧修、慧持,你们去见过少林罗汉堂首席长老智通师伯。”   随他身后走入的两个青衣僧人连忙跨前两步,朝智通大师合十躬身道:“弟子慧修、慧持参见师伯。”智通大师朝他们还了一礼。   智光目光一注南宫靖,朝智通大师抬目道:“师兄,此人大概就是旋风花南宫靖了,他害死方丈师兄,小弟特地从庐山赶来,师兄把他交给小弟吧。”他一开口,就要把南宫靖带走。   智通大师道:“愚兄刚才就在和宁老施主谈论此事,这位南宫小施主始终否认他就是旋风花,但他练的乃是少林武功,愚兄欲先把他带回少林寺去……”   “师兄且慢。”智光连连摇手道:“这位小施主杀害黄龙寺方丈,案情发生在黄龙寺,自该由小弟带返黄龙寺处理。至于他练的少林武功,黄龙寺就是少林下院,师兄如何舍近就远?而且黄龙寺一样有戒律堂,等此事处理完毕,自会专人向少林寺呈报的了。”   智通大师道:“不成,愚兄非把他带回少林寺不可。”   智光冷冷一笑道:“师兄此言差矣,此子杀害黄龙寺方丈,就算是师兄把他拿下了,也该发交黄龙寺处理,他又并未在少林寺做案,师兄没有带他去少林的理由。”   宁胜天看他们师兄弟两人争执不下,不觉看着他们,拈须笑道:“南宫靖好好站在二位面前,还没有被拿下呢,而且事情总有个先后,他是敝教找到的人,理该由敝教把他带走,二位大师空急无益,就不用多费心了。”   南宫靖看他们三方面都在急着要把自己带走,心中不觉一动,忖道:“看他们相争不下,谁也不肯让步,莫非施风花的身上,另有什么隐秘不成?自己当真背上黑锅,成为莫须有的罪人了。”正在思忖之际,忽听耳边响起智通大师“传音入密”的声音说道:“小施主,你随老衲同去少林寺,才是上策,否则只怕会惹上许多麻烦了。”   智光目光转到了宁胜天身上,深沉一笑道:“宁老施主莫非也想把南宫靖小施主带走吗?”   宁胜天沉笑道:“难道敝教不可以把他带走吗?”   智光合十道:“老施主方才不是听到了?这位小施主学了少林武功,此事已牵涉到少林寺,贫僧希望老施主三思,不同伤了两家和气。”   “哈哈。”宁胜天洪笑一声道:“少林寺有罗汉堂首席长老在此,毋须大师多言。”   智光嘿然笑道:“智通师兄虽然代表少林寺,但他并不能代表黄龙禅寺,敝寺方丈师兄死于旋风花手下,智通师兄自该把人交给贫僧,但老施主若不顾武林道义,和黄龙寺过不去,那就和少林寺过不去是一样的了。”此人生成一副老奸巨猾,说来好像都是他的理由。   南宫靖听得心中极为愤怒,朗笑一声道:“三位不用争执不下,在下此刻还没有束手就缚,谁也无法把在下带走,在下特别再向大家声明一次,在下南宫靖,并不是旋风花,你们要找旋风花,最好不要扯到在下头上,好了,信不信随你们的便,在下可要走了。”说完,大步朝山门行去。   催命符柴一桂一下闪身而出,迎面拦住了去路,嘿然阴笑道:“小子,你还想走?”   南宫靖剑眉一挑,喝道:“柴一桂,你在凤阳茶楼前向在下暗下毒手,在下还没和你算帐呢,你还敢拦我去路。”右手指处,呼的一掌朝前推出,一道劲风,直撞过去。   柴一桂干笑道:“好吧,你要跟我如何算法?”同样右手一抬,硬接南宫靖一掌,他练成“阴手”,出手就有一股阴柔内劲,把南宫靖劈去的掌力消解于无形。   两人出手一抬,快同电火,就在此时,智光手下慧修、慧持早己率同八名青衣僧人,疾快的闪身而上,一下把南宫靖围在中间。智光一挥手道:“走。”   八名青衣僧人围着南宫靖列成阵势,忽然团团游走,像一阵旋风般朝山门外移去,他们布成的是八人“小罗汉阵”,由智光率同慧修、慧持断后。智光合十道:“师兄,宁老施主,恕贫僧失陪了。”   智通大师眼看智光竟敢在自己面前,劫走南宫靖,不惜布出“小罗汉阵”,心头虽觉怫然不悦,但他究是同门师弟,又是黄龙寺监寺,不好出手阻拦,双手合十低诵了一声佛号。随他同来的慧因、慧果二僧却面露愤色,只要智通大师一声令下,两人立可飞身扑击。   宁胜天双目精光暴射,洪笑一声道:“大师列下区区“小罗汉阵”,就能从老夫面前把人劫走了吗?”他虽然未下令攻击,但神灯教四位香主却同时飞身掠出。   不,柴一桂刚和南宫靖对了一掌,眼前人影闪动,就把南宫靖和自己分隔开来,心头不觉一怔,连想都没想,就挥手一掌拍了过去。他怎知八个青衲和尚年事虽轻,但他们展开“小罗汉阵”,绕圈疾走,施展的乃是少林镇山绝艺“罗汉拳”。   柴一桂这一记阴手拍在他们疾转的阵外竟然毫不停留,像拍在疾转的车轮之上,呼的一窜被带了出去。这时其他三位香主郑玄通、娄通、散六也同时掠上,各自发了一掌。以他们四人的功力,八个青衫和尚绝非敌手。但就是因为他们展开了“小罗汉阵法”,把八人的力道汇集成一股飞眷疾转的劲气,使外来的打击力量,都从他们身外滑过,丝毫伤不到某一个人。   当然,在神灯教四位香主阵外出手的同时,被一下围在中间的南宫靖岂会站在中间不动手?他连劈了两掌,情形也和阵外的四位香主大同小异。阵外四人警出去的掌,全被疾转如轮的力道带着斜飞出去。南宫靖身在阵中,他劈出去两记掌力却被一圈漩涡似的内劲,逼得朝上冲飞,泄向天空。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阵外四人掌风堪堪被激飞出去,八个绕圈游走的和尚已把阵势缓缓移到门口。突然间但听一阵扑扑轻响,列成“小罗汉阵”的八个青衫和尚竟然一下全倒了下去,扑到地上,再也不动了。智光看得一呆,急忙俯身去看,这扑倒地上的八名弟子,身上不见丝毫伤痕,但却全已气绝。   一时之间,他那张满布皱纹的瘦削脸上,肌肉抽搐,目中厉芒飞射,怒笑一声道:“好哇,宁老施主,神灯教果然卧龙藏虎,使毒的手法,如此高明,贫僧倒是第一次遇上。”   宁胜天听得也是一怔,沉声道:“大师这是什么话?敝教四名香主从不使毒。”   神灯教主在江湖上虽然算不得是白道中人,但也绝不是黑道一伙,只能说他们是介乎黑白之间,独树一帜的教派。苍龙宁胜天更是声名极盛的一代怪杰,手下四名香主,也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岂肯使毒?智通大师双手合十走上几步,俯下身去,仔细察看倒卧地上的黄龙寺八名弟子,身上果然不见伤痕,在这几句话的功夫,每人嘴角已经缓缓流出血来,那是绿血,血色竟然还是绿色的。   “阿弥陀佛。”智通大师口喧佛号,缓缓站起,说道:“他们果然是中了剧毒致死的,此毒竟然会有如此厉害?”说话之时,两道目光不期而然朝南宫靖投去。   他身为少林寺罗汉堂首席长老,对神灯教的四位香主,自然知之甚念,他们都不擅使毒,那么只有这个年轻人嫌疑最大了。不是吗?他一再在应该是旋风花出现的地方出现,坚不承认他是旋风花,会使少林武功,又不承认是少林门下。使“旋风花”的手法,是旁门阴毒功夫,那么也可能会使剧毒了,总之他出身来历,大有问题。   南宫靖眼看围着他游走,移动伤势的八个青衫和尚忽然间无声无息的倒了下去,心中也大感惊异。此刻看到智通大师目光朝自己投来,不由心中一动,忙道:“在下行走江湖,从不使毒。”   “哈哈。”宁胜天手拄龙头杖朝他逼近过来。目中精芒如电,沉笑道:“这里所有的人中,没有一个使毒之人,只有你的嫌疑最大了,你还不承认?”   南宫靖俊脸胀得通红,怒声道:“阁下身为一教之主,应该是明理之人,昨晚把在下当作旋风花,还可以说是误会,今天大家都在场,你说在下使毒,是你亲眼看到的?还是仅凭你的猜想?在下是否是使毒之人,不妨来搜搜在下的身体,若是在下身上搜不到毒物,你该当何说?”   数十年来,从没有敢对苍龙宁胜天如此说话的人,一时不觉望着南宫靖呆得一呆,然后捋须笑道:“好,若是在你身上搜不出来,老夫就暂时相信你说的话。”   南宫靖道:“你相信在下什么?”   宁胜天大笑道:“你不是一直不承认你是旋风花吗?老夫相信你的话,就是权且不把你当作旋风花,再另行求证,调查旋风花。”   “好。”南宫靖欣然道:“在下同意了。”   宁胜天一拍手道:“敖香主,你过去搜搜他身上……”   “不。”南宫靖摇手道:“在下不同意敖香主来搜。”   宁胜天道:“那么你的意思呢?”   南宫靖一指智通大师,说道:“在下觉得还是请智通老师傅来搜,较为公允。”他因方才智通大师看他的一眼,分明对自己起了怀疑,所以才这样说的。   宁胜天迥目朝智通大师问道:“大师之意如何?”   “善哉,善哉。”智通大师合十道:“南宫小施主既然这么说了,老衲愿意效劳。”   南宫靖胸脯一挺,说道:“老师傅只管来搜就是了。”   智通大师走上前去,在南宫靖怀中只搜出十几两碎银子,一瓶伤药,别无他物,再搜他衣袖,也没有什么,抬目道:“宁老施主、师弟,老衲已经搜过他全身,大家也看到了,确实并无……”他刚说到这里,站在他右首的慧果忽然惊怖的道:“老师傅,你右手怎么了?”   此言一出,大家目光不觉都朝智通大师投去,只见他右手掌和五指宛如涂上了一层染料,色呈碧绿,青翠欲滴。智通大师大吃一惊,怵然道:“南宫小施主你袖角上有毒。”   他方才正是右手模过南宫靖的袖角,说话之时,左手出指如风,迅疾点了右腕和手臂间四五处穴道,闭住了经脉。南富靖低头看看自己有手衣袖,并无异样,不觉骇然道:“在下袖角怎么会沾上剧毒的呢?”   智光沉笑一声道:“原来你把剧毒藏在袖角里,无怪肯让人搜你的身了。”抬手一掌朝南宫靖击了过去,身形疾然欺近他左首,左手五指连弹,几缕指风袭上身侧数处穴道。   南宫靖因袖角有毒,不敢使用右手,身形一侧,左手引着智光劈去的掌风,向左卸出,口中说道:“在下若是右手袖角有毒,昨晚和我动手的神灯教四位香主早就中毒了,不说昨晚,就是方才,慧果师傅也和在下动过手,他也并没有中毒呀,可见在下右手袖角上的毒,也是刚才沾上的了。”他把智光的掌风向左引出,智光堪堪朝他左肩欺去的人,慌忙挪身旁跃,才算避开。   宁胜天觉得南宫靖说的也颇为有理,有人向围着他疾走的八个和尚身上下毒,南宫靖右手衣袖沾上剧毒,确是大有可能之事;但如果他故意把剧毒藏在袖角间,用以伤人,也未尝不可。智光喝道:“你既然不是使毒之人,就把上衣脱下来。”长衫袖角有毒,脱下长衫,就无所使其毒了。   南宫靖目光环顾,豁然大笑道:“诸位不是都想把在下拿下吗,在下袖角有毒,你们谁敢过来?在下何用把上衣脱下?”说完,大袖一甩,举步跨出大门,扬长而去。大家因他右手衣袖有毒,果然没人再敢拦阻于他。   宁胜天双眉微拢,一挥手道:“让他去吧。”   智光也不敢去追,只是恨恨的道:“小子,黄龙寺不会放过你的。”   第四章、三姑六婆   南宫靖衣袖沾了剧毒,反因祸得福,没人拦阻,得以脱出重围,一路奔行,忽见前面树林间一下钻出一个头上戴着黑绒包头,身穿蓝布袄的老太婆,一手挽着竹篮,一手打着手势,好像是正在跟自己打招呼一般。   南宫靖觉得奇怪,凝目看去,这老太婆正是在凤阳客店里印门的那个缝穷婆,心中暗暗觉得奇怪,她好保早就料到自己会从这里经过,才在这里等着自己的。这不过心念转动之间的事,他脚程快速,业已由远而近,奔行到缝穷婆面前,脚下不觉一停,问道:“老婆婆是和在下打招呼吗?不知有什么事?”   缝穷婆皱起满脸干瘪的皱纹,笑道:“老婆子在这里已经等了老半天了,公子爷快随老婆子到林中去。”   南宫靖站着没动,说道:“老婆婆有什么话,只管请说好了。”   缝穷婆眯起一双眼睛望着他,左手伸出食、中两指,朝南宫靖面前晃动着,低低的说道:“你跟老婆子进去,就会知道。”   南宫靖不知她伸出这两根指头跟自己打的是什么暗号?但觉她眯着的眼睛,只剩了两条眼缝,但眼缝中神光闪烁,幻变不定,甚是诡异,心中暗暗奇怪。要知南宫靖自幼练的是“易筋经”,精气神极为凝固,不易为人所乘,换了一个人,只怕早巳被缝穷婆的眼神和手势所迷失了。这种诡异的手势和眼神,古时候称之为“摄心术”,其实就是现代的“催眠术”了。   缝穷婆晃动两根手指,只是引人注意而已,最重要的还是她变幻不定的眼神,才是“摄心术”的主要之处,你只要看着她眼睛,就非一直看下去不可,最后神志才会迷迷糊糊,听她的指挥。缝穷婆施了一回术,发现南宫靖双目神光湛然,丝绝没有被自己摄住,口中就发出低沉的声音道:“公子方才跑了不少路,现在可以休息一会了,好,你缓缓的闭上眼睛,有老婆子在这儿,不用担心什么,只管把眼睛闭起来,嗯,你不是在打着呵欠吗?听老婆子的,歇一会没有错……”她话声说得又轻又慢,好像正在哄着小孩子一般。   南宫靖虽然没有丝毫感到什么,但缝穷婆变幻不定的眼睛和催眠似的话声,有着无比的诡谲,和一种说不出的邪门,心头不禁起了一份警觉,缓缓说道:“老婆婆,你这是做什么?”   缝穷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这“摄心术”使了几十年,从来也没有过失手,对这年轻人怎么会忽然失灵了?她缓缓睁开双目,问道:“公子爷昨天中了柴老头一记阴手,老婆子不是给了你一包解药吗?你服了没有?”   南宫靖拱拱手道:“昨天多蒙老婆婆指点,在下才能及时把阴气逼出体外,就没有再服用老婆婆赐的解药了。”   缝穷婆听得不觉沉下脸来,怒声道:“好小子,你果然没有服药。”话声出口,右手一探,鸡爪般的五指勾曲箕张,疾快朝南宫靖手腕抓来。   就在此时,南宫靖只听有人低喝了声:“小心她的飞针。”   缝穷婆突然回头喝道:“什么人?”她挽着竹篮的左手忽然向外扬起,一蓬飞针朝左首一棵大树上激射过去。   南宫靖身形一侧,避开她抓来的右爪,目光瞥处,果见三点细芒从肩头擦身飞出,不觉怒声道:“你无缘无故怎么用飞针偷袭在下?”   只听树上有人笑道:“因为你没有服她的迷心散,否则早就跟她走了。”   一道人影从树上飞落,就在他堪堪落地之时,身前忽然飞起一道青虹,只听一阵叮叮轻响,那人已落到缝穷婆面前,叱道:“好个婆子,你偷袭了我一把飞针不够,竟然还敢两次出手。”这人正是丁玉郎,他手中一柄长剑,还吸住了十几枚比绣花针还细的银针。   缝穷婆后退一步,狞厉的道:“你是什么人?”   丁玉郎冷笑一声道:“我是什么人,你还不配问,快些给我走吧。”缝穷婆盯着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南宫靖欣然道:“若非丁兄及时提醒,在下真想不到她伸手抓来,还打出了三支暗器。”   丁玉郎看了他一眼,笑道:“其实凭她区区三支飞针,就算我不提醒你,也未必伤得了你呢。”   南宫靖道:“丁兄说他昨天给我的那包药粉,不是解药吗?”   丁玉郎道:“你中了柴一桂的“阴手”,她给你的是解药没错,但解药之中也可以羼入迷心散呀。”   南宫靖叹息一声道:“江湖上当真人心险恶,在下和缝穷婆无怨无仇,她也要暗中计算在下,这是为什么呢?”   丁玉郎笑道:“就因为你是旋风花咯。”   南宫靖愤然道:“在下并不是旋风花,就算真是旋风花,和她也毫无过节可言,她一再暗算在下,不知有何目的?”   丁玉郎道:“自然为了要把你拿下了。”   南宫靖道:“莫非这缝穷婆也是神灯教的人?”   “那倒不是。”丁玉郎望着他奇道:“你连三姑六婆也没听人说过吗?”   南宫靖摇摇头道:“在下没有听说过。”   丁玉郎笑道:“看来你真是初走江湖,连三姑六婆都不知道。”   南宫靖觉得这位丁兄年纪比自己还小,但知道的事情,却比自己多得多,这就望着他说道:“丁兄可否说出来听听,也可增长在下的见闻。”   “这个不忙。”丁玉郎道:“此地离寒庄不远,还是先到寒庄奉茶,坐下来再为详说不迟。”   南宫靖道:“原来丁兄府上就在这里?”   丁玉郎道:“从这里去,还有几十里路。”   南宫靖道:“丁兄怎么找来的呢?”   丁玉郎道:“今天早晨,我本来就是要邀你到寒庄来的,后来发现少林寺的老和尚找上庙来,我就躲到神龛后面,没想到差点被老和尚发现,只好越墙而出。后来神灯教的人也来了,我只好远远的躲了起来,直等你走出庙门,一路奔行,我怕有人跟踪你,所以只在暗中跟了下来,果然不出我所料,缝穷婆先前跟在你后面,后来她从小路抄到你前面来了,我就是跟着缝穷婆后面来的。”   “对了。”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接口道:“老身就是跟着相公身后来的。”随着话声,从树林中走出一个身穿青布夹袄的老妇人。   这老婆子年约五十出头,生长成一张马脸,双颧凸出,不但搽脂抹粉,连一张大嘴也擦得红红的。上了年纪的人,还要红红绿绿满脸涂抹,简直是老妖精,令人看了作呕。她耳朵上还戴一幅大金环,满头都插了珠翠,一双小脚,却有六寸来长,还穿了大红绣花鞋,这身打扮当真俗不可耐。   丁玉郎冷冷的道:“你是什么人?跟来作甚?”   青衣老妇三角眼一溜,呷呷笑道:“瞧你们两位相公长得人品如玉,真还是潘安再世,陈平重生,不知那家名门闺秀,烧透心香,才能和两位相公结成连理呢。”   丁玉郎惊然一惊道:“你是刘媒婆?”   青衣老妇尖笑道:“相公果然见多识广,一眼就认出老身来了。”   丁玉郎神色紧张,一手按剑,说道:“你跟我来做什么?”   刘媒婆呷呷尖笑道:“老身最近忙得很,没工夫跟人说媒,所以跟着相公身后来,当然不是做媒人来的了。”她右手抬处,伸出一根食指,朝南宫靖花俏的指了指,左手红巾抿嘴,呷呷笑道:“老身是找这位相公来的。”这真叫做丑人多作怪,一只已经像鸡爪一般的手,还东施效颦,学着少女的手势,把指点的手指翘得俏生生的,叫人看了混身都会起鸡皮疙瘩。   丁玉郎在刘媒婆手指朝南宫靖指来之你,急忙伸手把南宫靖推开了一步,说道:“小心她使毒。”   刘媒婆尖声笑道:“相公既然知道老身善于用毒,老身是跟踪他身后来的,要使毒,也早就使了,还让你把这位相公推开吗?”   丁玉郎一怔,急忙回头朝南宫靖道:“你快运气试试,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对……”   刘媒婆得意的尖笑道:“瞧你这般焦急,老身真要对他下手,他还能从三官殿跑到这里来?再说,要不是老身在他袖角上弄上一点毒,他能从神灯教和黄龙寺和尚两帮人的手中突得出围吗?”   南宫靖听说自己有手袖角上的毒就是她使的手脚,不觉问道:“这么说,黄龙寺的八个和尚也是你毒死的了?”   刘媒婆道:“谁要他们围着你相公不放的?老身再不出手,你相公岂不是被黄龙寺劫持去了?”原来她也是一番好意。   南宫靖问道:“智通大师也中了毒,你可有解药?”   刘媒婆尖笑道:“老和尚只是手心沾了一点,就是没有解药,以他的功力,大概有六个时辰,也可以把毒逼出去了,你替他担心则甚?”   南宫靖道:“你我在下又有什么事呢?”   “问得好。”刘媒婆眨着一双三角眼,尖声道:“老身想请相公跟我去一个地方。”   南宫靖道:“什么地方?”   刘媒婆道:“相公去了自会知道。”   南宫靖道:“在下为什么要跟你去呢?”   刘媒婆呷呷笑道:“老身请你去,你相公就非去不可了。”   南宫靖道:“你知道在下是什么人吗?”   刘媒婆笑道:“相公现在已经名满天下,还有谁不知道?”   南宫靖道:“你知道在下叫南宫靖,也是旋风花,对不?”   刘媒婆道:“这还错得了?”   南宫靖望望丁玉郎,笑道:“真奇怪,天底下的事,你越否认,他们就越认定你是旋风花,现在我索性不否认了。”   丁玉郎笑道:“你不否认,他们岂不更认定你是旋风花了?”   南宫靖气愤的道:“让他们去认定我是旋风花好了。”   刘媒婆奇怪的道:“听起来相公好像不是旋风花了?”   南宫靖道:“在下本来就不是旋风花,但他们一定要说我是旋风花,我就算是旋风花好了。”   刘媒婆点点头,笑道:“老身不管你是不是旋风花,都要委屈相公跟老身去走一趟了。”   南宫靖道:“你要在下跟你去,总有理由吧?”   刘媒婆诡笑道:“理由自然有,相公到时自知。”   南宫靖道:“老婆婆如果不说出理由来,在下岂会开缘无故随你同往?”话声刚落,突听耳边响起一阵极细的声音说道:“你们只要站到上风头,就不怕她使毒了。”   南宫靖虽不知这说话的人是谁,但此时无暇多想,右手急忙拉起丁玉郎的手,身形移动,施展“移身换位”身法,抢到了上风头。丁玉郎被他一下握住了手,使力一挣,情急的道:“你做什么?”   刘媒婆呷呷笑道:“老身若要使毒,你此时抢到上风头,只怕已经迟了。”   丁玉郎才知南宫靖拉着自已是为了移向上风,逃避刘媒婆使毒,此时南宫靖已放开了手,他仍感到脸上有些发热,闻言冷笑—声道:“南宫兄说得没错,你要他跟你走,总得有个理由,他为什么要跟你走呢?”   刘媒婆三角眼一瞪,说道:“南宫靖,你说跟不跟老身走?”   南宫靖大笑道:“刘媒婆,你以为能使剧毒,就可以威胁在下,跟着你走,那你就看错人了,在下岂是贪生怕死之人?”   刘媒婆一张马脸忽然寒了下来,厉声道:“好小子,这叫做敬酒不吃要吃罚酒,你……”   话还没有说完,忽然抬目仰视,脸露惊奇之色,点头说了声“好”,朝南宫靖挥挥手道:“你们去吧。”自顾自转身而去。   丁玉郎看得奇怪道:“她怎么会在忽然之间改变了主意,这和刘媒婆平日为人不类。”   南宫靖问道:“她也是三姑六婆中人?”   丁玉郎道:“是呀,唔,她刚才好像听到什么人和她说话,她还说了一个“好”字。”   南宫靖想起方才有人曾以“传音入密”要自己站到上风头,就不怕她使毒,这人不知是谁,一面说道:“对了,方才有人以“传音入密”告诉在下,要我们站到上风,就不怕她使毒了,莫非就是这人和刘媒婆说了什么话,刘媒婆才自找台阶走的。”   丁玉郎道:“原来有人在暗中帮你的忙。”   南宫靖耸耸肩道:“在下行走江湖,除了被人误认为旋风花,在这场是非中认识了黄山万大先生、苍龙宁胜天、少林智通大师、和缝穷婆、刘媒婆等人。但若说在下认识的朋友,那就只有了兄你一个,连朋友都没有,那有暗中帮我忙的人?”   丁玉郎看他神情落寞,心中不禁油然生出同情之感,忙道:“南宫兄也许刚走江湖,认识的人不多,时间久了,朋友自然也会认识得多了,时光不早了,我们快些走吧。”   两人展开脚程,一路奔行,约莫走了几十里路程,大路尽头,已有一道大江横亘在前面。两人刚一站立下来,就听疑乃一声,一条小船从柳树浓阴下摇出,船上老大问道:“二位公子可是要渡江吗?”   丁玉郎道:“时间宝贵,你快靠拢来。”   船老大道:“公子爷要去哪里?”   丁玉郎道:“自然是赶着回家了。”   船老大答应了声:“好,二位公子就请上小老儿的船吧。”一会工夫已经抵达对岸了。   船老大并没靠岸,只是循着江岸划去,折入一处港湾,两边芦苇比人还高,几乎看不到两岸景色。而且叉港极多,船老大驾轻就熟,一条小船在他操纵之下,弯来弯去,不知走了多少水程,终于划出芦苇。那是一条小河,两岸一排垂柳,望去就象一片绿色纱帐,小船缓缓靠近有首河岸,停了下来。   丁玉郎站起身,说道:“到了,我们可上去了。”双足一点,朝岸上飞去。   南宫靖跟着他飞上岸,才看到一条石板路,婉蜒朝前伸去,两旁依然是一排垂杨,挂着千万条绿丝,看不到尽头。丁玉郎催道:“寒庄就在前面了,快些走吧。”他走在前面,接着笑道:“现在任你神灯教也好,黄龙寺也好,三姑六婆也好,再也找不到我们的踪迹了。”   两人走在绿杨夹道的石板路上,不过半里来路,就来至一座庄院前面。这座庄院,依然包围在一片绿杨之中,不走到近前,你所看到的只是一片绿杨,看不到庄院。走到近前,你才会发现这座庄院,围墙、大门、屋瓦,都是绿色的。   就是站在大门前的人,也穿着一身绿色长袍。那是一个矮小的老人,颔下留着一把白髯,手中拿一把青竹为柄的锄头,正在锄草,看到两人走过来,恍如不见,依然自顾自的工作。南宫靖直觉的感到这座庄院有些怪异,但又说不出怪异在那里。   丁玉郎领着南宫靖走向右首一道边门,推门而入。南宫靖跟着走人,那是一道长廊,左首是一人高的围墙,墙头覆以绿色琉璃瓦,墙壁当然也是绿色的。南宫靖心中暗道:这座庄院的主人,大概是喜欢绿色,不然怎么会到处都是一片绿色。思忖之间,已经进入一座圆洞门,来至一座绿色的精舍前面。   丁玉郎才脚下一停,抬手道:“南宫兄请。”说着,一手掀起翠绿珠帘。   南宫靖举步跨人,这是一间精致的小客厅,椅几坐垫,无一不是绿色的,但均极精致,连地上铺的砖,也色呈翠绿,光可鉴人。丁玉郎含笑道:“南宫兄请坐。”   这时珠帘启处,一名绿衣小费手托翠玉盘,端上两盏茶茗,放到几上,口中说道:“公子请用茶。”茶盏同样是绿色细瓷。   那小环转身朝丁玉郎欠身道:“老夫人惦记公子,今天一早就提过两次,说公子怎么还不回来?公子回来了,快进去禀报一声才是。”   丁玉郎点头道:“好,我马上就进去。”一面朝南宫靖拱拱手道:“南宫兄请宽坐一会,我去去就来。”   南宫靖忙道:“丁兄请便。”   丁玉郎道:“我那就失陪了。”绿衣小婢一手打起珠帘,丁玉郎匆匆走了出去,小婢也跟着走出。   南宫靖坐了一会,丁玉郎还没有出来,就伸手端起茶盏,缓缓喝了一口,只觉入口清芳,倒是上好的春茶,不觉多喝了一口。放下茶盏,枯坐无聊,正待站起身来,那知坐着的人,竟然站不起来,心中觉得奇怪,再抬了下手,手也抬不起来。不,连眼皮也沉重得只是往下阖去,再也睁不开来,一个人感到十分困倦,终于像是睡着了。   当南宫靖再次醒来的时候,也不是完全清醒,好像有人拍着他肩膀,他几乎连眼也都睁不开,头脑更是昏胀欲裂,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只觉眼前飘浮着轻袅袅烟云,灯火惨绿如豆,不知置身何处。隐约之中,传来一个老妇人为声音说道:“你叫什么名字?”声音来自对面。   南宫靖努力睁大眼睛,想看清这说话的是什么人,但眼前灯光太弱,烟雾太浓,他能看到的只是隐绰绰的一团白影,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影,只是他可以确定这说话的人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老妇人看他没有作声,又道:“老身问你叫什么名字,你还没有回答我。”   南宫靖道:“在下南宫靖。”   老妇人又道:“你师傅是谁?”   南宫靖反问道:“你是什么人?在下是在什么地方?”   老妇人笑道:“老身并不是你的敌人,只是想了解你的来历,并无恶意,其实你不说,老身也早已知道你师傅是谁了,只是老身想从你口中说出来加以证实而已。”   南宫靖道:“你知道我师傅是谁?”   “你不相信?”   老妇人缓缓的道:“那好,你只要说出你师傅的名号上面一个字,老身说下面一个字,看看对不对?”   南宫靖虽然感到神志有些迷糊,但师傅的名号,自己没有和人说过,他不相信老妇人会知道,这就说道:“不。”   “灭。”老妇人道:“不灭大师,老身说的对不?”   南宫靖奇道:“你怎么会知道的?”   老妇人淡淡一笑道:“老身还知你是不灭大师从小抚养长大的,他最近才派你到江湖上来历练的,对不?”   南宫靖点点头,说道:“你都知道了,还问在下作甚?”   老妇人道:“老身说过,老身只是想从你口中说出来,才能确定不疑,因为老身……”忽然住口,话锋一转,说道:“关于老身是谁,你日后遇上尊师,自会知道,总之,老身绝不会是你的敌人。”   南宫靖头脑昏胀欲裂,心头迷迷糊糊的,思想自然无法集中,只是听着老妇人说话,一面问道:“这是什么地方呢?”   老妇人道:“这是老身的密室,目前有许多人把你当作旋风花,正在到处找你的……”   南宫靖忽然大声道:“我不是旋风花。”   老妇人说道:“老身知道你不是旋风花,所以才要在密室里和你谈话,不怕被人听到。”接着又道:“你知道神灯教和少林和尚,以及许多江湖成名魔头,把你当作旋风花,一直追踪不舍,要找到你,是为了什么吗?”   南官靖道:“在下不知道。”   老妇人道:“你师傅要你前来调查旋风花,不是为了少林寺遗失的达摩手写“洗髓经”吗?”   南宫靖道:“师傅没有和在下提起过洗髓经。”他不否认师傅要他来调查旋风花,只是师傅没跟他提起“洗髓经”。   老妇人又道:“那你查到了一些什么呢?”   南宫靖道:“什么也没有,在下去了神灯教,被他们把在下当作了旋风花,后来在龙眠山庄,在霍家庄,都被他们误会了。”   老妇人笑了,接着点点头道:“你应该小心些,但这也难怪,你初次出门,经验不足,以后凡事谨慎些就好,好了,老身不打扰你了,唔,你是不是头脑胀痛得很厉害?”南宫靖点头。   老妇人道:“老身要他们给你服一盅安神止痛剂,睡一会就会好的。”老妇人已经站起身,南宫靖始终没有看清她的面貌,只觉一个白影隐绰绰的离去。   接着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有人走到自己身边,说道:“南宫靖,快把这盅安神止痛药水喝下去。”说话的是一个苍老而尖的声音。   这人因为要把一盅药水送给南宫靖,是以一直走到他的面前,把药盅递了过来。室中烟雾袅袅,但人就站在面前。南宫靖从模糊不清的人影,已可以隐约的看清了一些。那是一个穿着一身绿袍的矮小老人,有着一张瘦小焦黄的脸,颔下有着一把白髯。这人好像在那里见过,只是头脑昏沉沉的一时想不起来。   南宫靖还没张口,瘦小老人一手已经托起他的下巴,把大半盘药汁凑着嘴唇,缓缓倒下。药汁十分苦涩,南宫靖没有反对的余地,咕咕的喝了下去,对症下药,南宫靖昏胀欲裂的头脑,果然立时见效,又昏昏睡去。   追踪有“旋风花”嫌疑的南宫靖,已经露面的有:神灯教教主苍龙宁胜天、少林罗汉堂首席长老智通大师、黄龙寺监寺智光,还有三姑六婆的缝穷婆和刘媒婆,另外当然还有不曾露面的人。这许多人,何以要对“旋风花”紧追不舍呢?其中当然隐藏着一个大家都心里有数,不肯说出来的极大秘密。   从霍家庄到三宫殿,南宫靖还是被兔脱了。追踪他的当然不肯中途罢手,但从三宫殿起,南宫靖就忽然失去了踪影。这许多或明或暗跟踪他的人,在附近百里之内,各自展开搜索,就是找不到一点影子,好橡这个人凭空消失了一般。   第五章、再世为人   这是一个弥漫着浓雾的早晨,涡河北岸面对蒙城的渡头,赶着过河的人们,正在纷沓朔渡船上进去。就在离渡头不远,临水的一块大石上,却悠闲的坐着一个人。这人是一个青衫少年,生得玉面朱唇,剑肩星目,一看就知是一个读书相公,只是脸容显得有些憔悴,神情落寞,怔怔的望着江水出神。   别人上船了,他还是坐着没动。这情形谁都可以想得到,他敢情是没考上举子,刚落了第的秀才,要回家去,又没面目去见父老,才会如此没精打彩。这时又有人来了,那是三个六十出头的老者和一个花朵般的姑娘家。到这里来的人,当然都是要渡河去蒙城的,他们没赶上刚才开走的一只渡船,现在就得在渡头等上一阵。载满乘客的渡船开走了,渡头就显得有些冷落。   四人中走在最前面的老者望着开出去已有一箭来遥的渡船,缓缓吁了口气道:“咱们迟了一步,现在至少也要等上顿饭时光,还是找个地方坐下来想歇吧。”   那姑娘秋水般目光一瞥,看到了青衫少年,此刻晨雾未消,看去也是隐绰绰的,可是姑娘家目光这一瞥,心中猛地一动,暗想:这人,好像是他。姑娘家心里印上了这个人的影子,就算他距离得再远一点,人影再模糊不清,只要看到一点影子,也绝不会认错人。姑娘口中不觉发出一声轻“唉”,急忙低声道:“爹,就是他,他—个人坐在那里。”   为首的老者问道:“小云,你在说谁?谁坐在那里?”   这姑娘就是李小云,三个老者正是龙眠山庄庄主李天群和两个义弟霍天柱、谢东山。他们自从南宫靖走后,就一直明查暗访,遥遥的跟踪着南宫靖,这原是万大先生的计策。就算南宫靖不是“旋风花”,但要找旋风花,南宫靖不失为一条线索。就这样李天群带着女儿和两个义弟一路跟踪下来,但从三宫殿起,南宫靖就失去了踪影,他们这时正准备渡河到蒙城去。   闲言表过,李小云纤手一指坐在河边的青衫少年,低声道:“爹,你看,他不就是南宫靖吗?”   “你说什么?”李天群双目一睁,问道:“你说他就是南宫靖吗?”   霍天柱凝目看去,欣然道:“大哥,果然是这小子,……”   “别忙。”李天群道:“你和三弟分抄左右,愚兄和小云过去。”   谢东山道:“大哥小心。”   “不要紧。”   李天群笑了笑道:“青峰兄曾说他不像是旋风花,我想以青峰兄的经验,是不可能看走眼的,不过大家都小心一点也就是了。”一面说道:“小云,你见过他,不会看错人吧?”   李小云道:“女儿认得他,绝不会看错人的。”   李天群道:“那好,你随为父来。”他和女儿迎面走了过去,霍天柱、谢东山迅快的分开,从左右缓缓抄了过去。   李天群父女已经快到青衫少年面前,青衫少年依然怔怔的望着河水,连瞧也没瞧他们一眼。李天群回头望望女儿,他没见过南宫靖,是以要问问女儿,是不是他?李小云朝爹点点头,意思是说没错,就是他。李天群轻轻咳嗽一声,说道:“小兄弟也在等渡船渡河吗?”   南宫靖听到有人说话,不觉回过头来,愕然道:“你说什么?”他没看李小云一眼。   李天群含笑道:“在下是说小兄弟一个人坐在这里,也是要渡河去蒙城的了?”   南宫靖怔怔的道:“渡河?渡什么河?”   李天群一怔,含笑道:“小兄弟不渡河,一个人怎么坐在这里?”   南宫靖茫然道:“在下怎么会坐在这里?在下也不知道。”这话听得李天群更是一怔。   李小云冷笑一声道:“爹,他是故意装佯,哼,你当我不认识你?你是南宫靖,对不?”   南宫靖一脸茫然的道:“南宫靖?谁是南宫靖?这名字在下好像听到过。”   李小云道:“爹,他明明就是南宫靖,他还不承认,哼,你就是烧成了灰,我也不会认错。”   南宫靖呆呆的道:“这位姑娘认识在下吗?在下是谁呢?”   霍天柱在他左边出现,接口道:“你自然是南宫靖了。”   南宫靖道:“在下怎么会一点也想不起来呢?”   霍天柱哼道:“小子,就凭你说想不起来,就没事了吗?”口中说着,右手突然朝他肩头抓落。   南宫靖身子轻轻一侧,就避开了霍天柱的一记“擒拿手法”,口中沉吟道:“你说的小子又是谁呢?”   霍天柱一抓落空,嘿然道:“你还装佯?”左手食中二指闪电朝他肩后点去。   南宫靖坐着的人,连站都没站起来,只是肩膀一侧,又避了开去,一面奇道:“你好像在点我穴道,在下和你认都不认识,你为什么要点我穴道呢?”   李天群看他神情有异,尤其目光之中,流露出迷惘之色,心中大感惊异,一面急忙摆手道:“二弟,住手。”   南宫靖望着他道:“你们是什么人?是不是认识在下?在下究竟是谁?”   谢东山也看出来了,说道:“大哥……”   李天群沉吟道:“这几天之中,他忽然失去踪影,很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故也说不定。”他不愧为老江湖,一眼就看出蹊跷来了。   霍天柱问道:“这有可能吗?”   李天群道:“据愚兄看,他多半是着了人家的道。”   李小云急道:“爹,那怎么办?有没有法子使他清醒过来呢?”   李天群道:“这很难说,要看他被人家下了什么迷药而定……”   李小云道:“爹,我们是不是把他带回庄去呢?”   李天群道:“我看他心志被迷,但武功丝毫未失,他肯跟我们走吗?”   李小云望着南宫靖道:“喂,你是不是什么事都记不起来了?”   南宫靖道:“在下不知道。”   李小云道:“你从前的事都不知道了,那是着了人家的道,我们可以帮你把从前的事都想得起来,你愿不愿意随我们回庄上去?”   南宫靖惘道:“从前有什么事?”   李小云道:“譬如你叫什么名字?你是什么地方人?你的爸爸妈妈是谁?”   南宫靖迷惘的道:“我叫什么名字?我爸爸妈妈是谁?我怎么会都不知道的?”   李小云柔声道:“就是因为你有病,把自己叫什么名字,爸爸妈妈是谁都忘了,你随我们回庄上去,我们帮你把病治好,你就会想得起来了。”   南宫靖道:“我病好了,就会想得起来吗?”   李小云点着头道:“病好了,自然什么都会想得起来。”   南宫靖望着她也点点头道:“在下相信姑娘说的话,你是好人。”   李小云被他说得粉脸一红,忙道:“那你同意跟我们回庄去了?”   南宫靖道:“在下知道你不是骗我的,自然跟你们回庄去了。”   李小云喜道:“爹,他答应和我们一起回庄去了,我们那就快些走吧。”   李天群微微摇头道:“这时候不能走,咱们最好在附近找一家农家先歇歇脚,计议妥当,再走不迟。”   走了没有多远,沿着江边的一处叉港间,正好有一座竹篱茅舍的农家。李天群当先走近茅舍,问道:“里面有人吗?”   一个农妇从门内走出,看了几人一眼,问道:“大爷有什么事吗?”   李天群拱拱手道:“大娘请了,在下兄弟走了许多路,我那侄儿又有点不适,因此想在大娘府上稍事休息,请大娘行个方便。”   那农妇道:“没关系,大爷们请进。”李天群连声道谢。   大家走入农舍堂屋,那农妇谆:“大爷们请坐,我去烧水。”说着匆严往屋后走去。   李天群回头道:“二弟、三弟,你们分头到附近去看可有篷船?途中才不虑被人看到。”原来他要找农家休息,就是为了避人耳目。   谢东山答应一声,站起身道:“小弟遵命。”两人立时离开茅屋,各自走了。   李天群朝南宫靖道:“少侠要装得像一点,把头靠在桌上,人家才不会生疑。”   南宫靖张目问道:“少侠又是谁呢?”李天群看得暗暗攒眉。   李小云步忙小声道:“爹是说你咯,你身体不舒服,就靠一会的好。   南宫靖道:“不舒服一定要靠着吗?”   李小云多声道:“不舒服的人,靠着自然要比坐着舒服了。”   南宫靖道:“好,在下就靠着好了。”说完,果然曲肱在桌上打起吨来。李小云多他肯听自己的话,心里着实高兴。   不多一会,那妇人果然烧了一壶开水,又拿了几个饭碗,放在桌上,说道:“大爷,水开了,我们种田人家,没有茶叶,大爷们只好将就喝吧。”接着咦道:“还有二位大爷呢?”   “多谢大嫂了。”李天群道:“我两个兄弟找船去了。”伸手从怀中取出一锭碎银,放到桌上,说道:“大嫂辛苦了,这点银子,给你两个宝宝买饼吃的。”那妇人再三不肯收,退进屋去。   李小云倒了一碗水,说道:“大哥,你要不要喝些水呢?”南宫靖靠着板桌,曲肱而枕之,当真睡熟了,没有作声。   李小云看得暗暗叹息一声,忖道:“不知是什么人在他身上下了迷药,把他弄成这个样子,不赶快替他解去迷药,简直变成白痴了。   过没多久,霍天柱匆匆走人,说道:“大哥,小弟找到了一条船,就停在前面了。”   李天群点头道:“好,咱们马上下船。”   李小云摇着南宫靖肩膀,叫道:“喂,快醒一醒,我们要走了。”   南宫靖双目乍睁,茫然道:“到那里去?”   李小云道:“你和我们一起回庄去呀。”南宫靖答应一声,果然站了起来。   李天群道:“你们先走,我和这里主人招呼一声。”   霍天性说了一声:“走。”就很快退出屋去,李小云招呼南宫靖一起跟了出去。   李天群高声道:“大嫂,多谢你的茶水,我们告辞了。”   那妇人赶紧从屋后走出,说道:“大爷慢走,真是待慢了。”   李天群跨出茅舍,果见一条篷船,就停在前面不远,霍天柱等三人已经下了船,这就走到河边,跨下船去,俯着身子走入船舱,就在舱板上和大家席地坐下。船老大立即把船篷推土,伙计就用竹篙撑开船头,缓缓朝江中划去。   李天群没有说话,霍天柱也就不敢多说。南宫靖脑中一片空白,当然也不会主动的开口和大家交谈。因此四个人只是默默的坐在光线不大亮的船篷底下,听着有节奏的船底鼓浪之声。李小云坐在爹身边,她一双明亮的眼波,不时凝眸朝对面南宫靖投去,流露出温柔和关切之色。李天群是老江湖了,他对女儿的神情,岂会看不出来?心中不禁暗暗攒着眉。   这一趟水程,足足驶行了半个多时辰,才算到达双涧。河边靠近大路,早已停了一辆皮篷双辔马车,车把式坐在车前,悠闲的吸着旱烟。谢东山老远就看到船只驶近,急忙从车厢跳了下来。李天群率同三人舍舟登陆,大家就迅快的钻进车厢。车把式不待吩咐,扬起长鞭,在半空中发出“劈拍”一声空响,两匹马就驮着车子,朝大路上开始奔行。   李天群低声问道:“三弟,可曾看到岔眼的人吗?”   谢东山道:“没有,据小弟看,所有追踪的人还在涡河以北搜索,不可能会注意到我们的行踪。”   李天群道:“如此就好。”一手摸着下巴疏朗朗的胡须,沉吟道:“愚兄之意,咱们第一步先去八公山弯一弯……”   霍天柱道:“大哥可是要去找刘转背?”   李天群含笑道:“不错,咱们带着此子回转龙眠山庄,迟早总会被人发觉,那时岂不成了众矢之的?”   谢东山笑道:“大哥此计不错,经过刘转背的手,就没有人认得出来了。”   李小云抬头问道:“爹,刘转背是什么人呢?”   李天群道:“你不要多问,到时自会知道。”   李小云小嘴一嘟,说道:“爹就是这样,什么事都不肯明说,这里又没有外人,说出来有什么要紧?”一面朝谢东山道:“三叔,爹不肯说,你告诉我咯,刘转背到底是什么人呢?”   谢东山笑了笑道:“好侄女,你是冰雪聪明的人,不妨猜上一猜。”   “三叔也卖关子了。”李小云道:“就是猜谜,也总有个提示吧?”   谢求山道:“好,三叔给你一个提示,刘转背当然是姓刘了,但转背却不是他的名字,只是他的名号而已。”   李小云眨眨眼睛,问道:“为什么他的外号叫转背呢?”   谢东山道:“这就要你猜了,三叔说出来了,岂不等于告诉你了吗?”   李小云沉思道:“一个外号叫转背的人……”   她想起刚才三叔说过:“大哥此计不错,经过刘转背的手,就没有人认得出来了。”心念一动,忽然哦道:“三叔,有了,他是不是精于易容的人?”   谢东山笑道:“贤侄女果然聪明,这叫做虎父无犬女,刘转背就因为他只要转过背,你就会认不得他,才博得转背这个外号的。”   李小云看看南宫靖,问道:“爹的意思,是要刘转背替他易容了?”   李天群道:“只有如此,才不至被人发现,而且他被迷失心神,也得找人多方治疗。”   “多方治疗?”李小云一怔道:“爹的意思是说他治不好的了?”   李天群哼道:“你当是很简单的事?”   谢东山把一大个油纸包提了出来,说道:“大哥,贤侄女,快中午了,咱们该用餐了。”   李小云道:“三叔买了什么吃的东西呢?”   谢东山笑道:“你去打开来看吧。”   李小云俯下身子,把油纸包打了开来,里面还有几个较小的油纸包,有卤鸡、卤鸭、卤蛋、酱肉,还有肉包子、韭菜包、锅贴、馒头,不觉抬头道:“哗,三叔买了这许多东西。”   谢东山道:“咱们的晚餐也在这里了,不多买些,万一吃得不够怎么办?”   李天群道:“三弟虽然不是一家店买的,但买了这许多吃的东西,就很容易引起人家的主意了。”   谢东山心想:“大哥胆子怎么越来越小了。”一面说道:“小弟也留意了,不可能有人会看到。”   李天群哼道:“三弟,你不信吗?咱们车后,是不是被人缀上了?”这话听得雷天柱、谢东山、李小云三人同时一怔。   李小云道:“什么人跟踪咱们?”要待探出头去。   李天群道:“小云,不准伸出头去,这马上人从咱们上路之后就跟了下来,只是没敢跟得太近而已。”   李小云从怀里取出一面小镜子,身子贴着车厢窗口,斜斜的往后照去,果见车后五丈来远,正有一匹马尾随下来。马上是个灰袍人,生成一张灰白脸,八字眉、约莫有五十来岁光景,这就说道:“爹,这人一身灰衣、八字眉、脸色灰白、约莫五十光景,他果然远远的缀着我们。”   霍天柱矍然道:“脸色灰白、八字倒吊眉、身穿灰袍,莫非是黑虎侯敞的爪牙虎伥夏侯前?”   谢东山怒声道:“侯敞这老贼作恶多端,死有余辜,他两个贼子,怎的真敢缀着咱们下来,老子就叫侯敞老贼绝子绝孙。”他听说过大哥昔年被侯敞毒箭暗算,几乎废了一条右臂,是以听说后面跟踪的是虎伥夏侯前,心头就忍不住气往上涌。   李天群平静的道:“不用去理他,咱们只管吃咱们的。”   李小云拿起一个肉包子,递给南宫靖,说道:“你怎么不自己拿呢?”   南宫靖接到手里,眼中透出感激之色,说道:“你对我真好,我自己会拿的。”李小云被他率直的说了出来,粉脸登时红晕起来,只作不听见,拿起一个肉包子,低头吃着。   五人吃毕,仍由李小云逐一包好,塞入坐位下的车肚之中。这时马车正好驰近白马庙,只见从庙中迅快走出两个劲装中年汉子,两人身后还跟着八名身穿蓝布劲装、腰挂刀鞘的大汉。两个劲装汉子中年长的一个右手一抬,八名蓝衣劲装大汉立时有两个人大步走出,一下拦在大路当中,高声道:“来车停住。”车把式都是久走江湖之人,一看对方阵仗,不用多说,便已刹住了车。   坐在车上的李天群目光朝外一注,说道:“三弟,你问问来人路数,何故阻拦咱们的车子。”   谢东山答应一声,掀开车帘,说道:“朋友是那条道上的?光天化日,阻拦咱们车子,意欲何为?”   那两名大汉中左首一个喝道:“下来,下来,车上的人统统下来,咱们要搜查……”   谢东山道:“你们是官府?”   那大汉喝道:“别噜嗦,大爷叫你们下来,你们就乖乖的……”底下的话还没出口,“砰”的一声,一个人好像被人击中,离地飞起,凌空摔出去一丈开外,再“拍达”一声跌落地上,就四平八稳的躺下,昏了过去。   那站在他一旁的大汉根本没看到有人出手,不知他如何会凌空飞出去的,心头方自一怔。车厢中已经跨下一个中等身材的老者,沉着脸色朝站在庙门前的两个劲装汉子冷喝道:“行走江湖,招子应该放亮一点,你们也不打听打听,坐在车上的是什么人?”   站在前面这两个劲装汉子,一个年约二十四五岁,圆脸浓眉,肤色黝黑,身材壮硕。一个年约三十出头,脸型瘦削,肤色白中透青,身材硕长,手中摇着一把折扇,若非生得凉薄轻挑,倒也不失翩翩风度。这时三十出头的汉子听了谢东山的叱喝,不觉双眉一挑,手中折扇朝左手掌心轻轻一敲,冷然道:“车上是什么人?你出手伤人,可知大爷又是什么人吗?”   就在他话声甫出,一直远远跟踪的马上人已经急驰过来,叫道:“二位少庄主不可伤了和气,这位是皖西三侠中的青山谢三侠……”   马上人,正是八字眉、灰白脸的虎伥夏候前。他是虎头庄黑虎神侯敞的跟班,只要有他出现的地方,黑虎神侯敞也一定到了,因此才有“虎伥”这个外号。如今侯敞已死在旋风花下,虎伥夏侯前口中称这两个中年汉子为“少庄主”,那么这两人自然是黑虎神侯敞的儿子了。   这年长的叫黑豹候休,手摇铁骨招扇的叫花豹侯元。他们明明是亲兄弟,但一点也不像,一个黑面壮硕,一个白面瘦弱,就是生性也各不相同,一个凶猛剽悍,所以叫做黑豹。一个凉薄轻佻,有如花花公子,所以叫他花豹。花豹侯元冷冷一笋道:“皖西三侠也唬不倒人。”   谢东山双目乍瞪,射出两道逼人的光芒,沉喝道:“好小子,你就是侯敞那个不成材的儿子?嘿嘿,侯敞一生作恶多端,无怪有你这种不肖子孙,好,你说,拦住咱们车子,意欲何为?”这话说得咄咄逼人。   花豹侯元一张瘦削脸上绽起了青筋,冷声道:“咱们只要看看车上有些什么人?”   “哦。”谢东山一指黑豹侯休,说道:“他就是你不成材的哥哥了,可惜你们兄弟两个能够看到的只有青山谢老……”   黑豹侯休怒声道:“你说车上只有你一个?”   “车上当然还有人。”谢东山道:“但你们要胜得过我谢老三,才能看到第二个人。”   黑豹侯休道:“老二,先教训教训这小子。”   花豹侯元道:“这还用说,我正要掂掂谢三侠有多少份量呢?”口中说着,刷的一声,打开铁骨折扇,举步朝谢东山迎去。   谢东山似乎根本没把侯元看在眼里,腰横长剑,但连摸也没摸一下,大笑道:“谢老三有多少份量,你马上会知道了。”话声未落,侯元右手一挥,折扇宛如半轮巨斧,已经嘶然有声朝腰间扫来,谢东山及时后退一步,一道扇影掠着胸而过,相差不过五寸。   侯元冷然道:“你怎不亮剑?”   谢东山大笑道:“你死去的老子没告诉你?谢老三对后生小辈从不使剑。”   侯元在他说话之际已经闪电般攻出三招。这三招攻势极猛,扇面反覆,划起一道凌厉的寒光。他折扇的三十六片扇面,每一片都是以精钢铸制,锋利如刀,就算你手中拿着兵刃,也不易封架,何况谢东山并没亮剑。但谢东山确有他过人之艺,身形飞闪,避开了他前面两招,口中大笑一声道:“谢老三对待后生小辈,只让三招,你这是第四招了。”左手呼的一拳朝侯元扇面上击去。   花豹侯元但觉铁扇剧震,几乎脱手飞去,心头方自一惊。高手过招,有不得丝毫疏忽,他方自一惊,谢东山的右手已经乘隙而人,朝他执扇的右腕抓来。这一变化,实在太快了,等侯元警觉,已是不及,右腕一紧,被谢东山五指扣住,谢东山当然不会让他有挣扎的机会,左手及时点出三指,制住了他的穴道。   黑豹候休当然一瞬不瞬的看着两人交手,但他没想到乃弟在折扇急攻三招之间,会被谢东山乘隙出手。因此眼睁睁看着侯元被他扣住脉门,都来不及出手抢救,等他掠出,侯元已被制住了穴道。谢东山目光一转,落到候休的身上,说道:“现在该轮到你了。”   黑豹眼看兄弟一招就被人家制住了穴道,心头不禁暗暗吃惊,说道:“阁下果然高明,咱们兄弟技不如人,甘愿认输。”   “认输?”谢东山冷冷一笑道:“就是说一句认输,就能算了吗?”   黑豹道:“阁下放开我老二,咱们回头就走。”   谢东山道:“说走就走,似乎大便宜了吧?”   黑豹愤然的道:“那么阁下的意思呢?”   谢东山道:“虎头庄在江湖上也小有名气,看来当真虎头蛇尾,徒有虚名。”   黑豹脸上一红,怒声道:“谢东山,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如此侮辱虎头庄,侯某不才,那只有和你放手一搏了。”刷的一声拔出雁翎刀来。   谢东山道:“这还差不多。”   黑豹满腔怒火,口中大喝一声,刀光如练,迎面劈来。谢东山身形一闪,转到他左首,右手如刀,横砍过去。黑豹气怒攻心,一招落空,身子随着转了过来,身形方转,刀光也随着涌现,又是一刀猛劈而出。他果然不愧黑豹之名,这第二刀比第一刀更凌厉,第二刀堪堪直劈而出,刀势一转,第三刀又拦腰平斩,横扫过来。   谢东山是武功门的名宿,身法何等俐落,对方一连三刀,他都以极快身法避了开去,不待对方第四刀出手,口中大笑一声道:“谢某让过你三招,你也该接我一拳了。”他话说得较慢,右手一拳已在闪身之际击了出去。   等到话声甫落,但听“砰”的一声,两人相距还有五六尺远近,但“百步神拳”的一股拳风已击中黑豹的左肩。把他凭空撞出去了数步之多,身躯摇了两摇,几乎摔到。谢东山身形电射,一下飞落到他面前,左手出指如风,一下就点住了他的穴道。黑豹侯休脸如喂血,厉声道:“你待怎的?”   谢东山大笑道:“谢某也不想伤你兄弟的性命,只是你死去的老子一生恶迹昭彰,有种出种,你们兄弟两个也不是好东西,谢三爷只要废你们一条臂膀,以示薄惩,这不算过份吧。”锵的一声,长剑出鞘,剑尖一颤,正待朝黑豹右肩挑去。   “三弟住手。”车上传来李天群的声音喝道:“你已经制任他们穴道,再废他们一臂,胜之不武,让他们去吧。”   谢东山因大哥开口了,只得收回长剑,右手一挥,解了两人穴道,喝道:“今天便宜了你们,给我滚吧。”黑豹侯休、花豹侯元一声不作,率同八名庄丁狼狈退去。   谢东山回到车上,车把式不待吩咐,长鞭一扬,指挥着马匹继续上路。谢东山说道:“大哥,侯敞这两个贼子,明明是冲着他来的,废去他们一条臂膀,好教他们从此死了这条心。”   李天群自然知道三弟是因自己昔年中了黑虎侯敞的暗算,差点废了一条右臂,因此今天遇上了,就要废他两个儿子的一条手臂,一面含笑道:“侯敞这两个儿子武功平平,你既已制使他们穴道,再要废去他们一条手臂,不仅胜之不武,而且也弱了咱们皖西三侠的名头,还是放了他们的好……”   他略作沉吟,接着又道:“一叶知秋,从他们的出现,可见咱们行藏,还是泄漏了出去,这倒是值得咱们警惕之事。”   霍天柱浓眉一轩,怒声道:“咱们皖西三侠,也并不是浪得虚名来的。这些人真要冲着咱们来,咱们也未必是怕事的人。”   “话是不错。”李天群道:“但这些人中,没有一个是弱手,咱们只有三个人,好汉也架不住人多。”   李小云道:“爹,还有女儿呢。”   李天群没有理她,继续说道:“除了虎头庄、神灯教、还有少林智通大师,好僚还有三姑六婆中人,也许还有没有露面的人呢。”   谢东山愤然道:“丧在旋风花手下的人,还可以说是为了复仇,像少林罗汉堂的智通大师,有道高僧,难道也要巧取豪夺不成?”   “巧取豪夺”这四个字钻进李小云耳中,不觉问道:“三叔,他们要夺什么呢?”   李天群道:“你三叔说的自然是指他了。”   李小云眨眨眼,不信的道:“三叔说的,好像不是指他,他怎么会巧取豪夺呢?”   李天群怫然道:“你连为父的话都不相信了?”   李小云望着爹道:“女儿不敢,女儿总觉得你们有什么事,不肯和女儿说……”。   霍天柱笑道:“小云,你别胡思乱想了,咱们不是和你在一起吗?有什么事没和你说的?”李小云虽然说不出什么事来,但总觉得爹和二叔、三叔有一件什么事没告诉自己,她看爹脸有不豫之色,也就不敢多言了。   车行约莫二三十里,只听车把式回头说道:“李老爷子,前面有十来个和尚拦在路当中呢。”说话之时,马车已经驰近,和尚没有让路,马车自然只好停住。   李天群道:“三弟,你下去看看,是什么人拦住了咱们的车子?”   谢东山答应一声,掀开车厢门,一跃而下,目光一注,只见站在车前的是一个脸型瘦削的黄衣老僧,稍后是两个年约四旬以上的青衣僧人。两个青衣僧人后面,则是一排八个三十出头的青衣僧人。谢东山抱了抱拳,望着黄衣老僧说道:“大师傅请了,在下想动问一声,诸位师傅拦住车子去路,是要募化?还是另有见教?”   当前的黄衣老僧深沉一笑道:“大施主问得好,贫僧并非募化而来。”   “哦。”谢东山说道:“那是必有见教了,不知大师傅法号如何称呼?宝刹何处?”   黄衣老僧合十道:“贫僧智光,忝为黄龙寺监寺。”庐山黄龙寺,乃是少林寺的分支。他法号智光,和少林寺智字辈为同门师兄弟,如今少林寺智字辈高僧,已是长老身份,可见这老和尚的身份不低。   车中的李天群听得暗暗攒了下眉,朝女儿低声嘱咐道:“小云,你在车上不可下去。”李小云点点头。   李天群接着朝霍天柱道:“二弟,咱们下去。”   谢东山听说黄衣老僧竟是黄龙寺监寺,不觉拱拱手道:“原来是黄龙寺的智光大师,在下失敬。”   李天群和霍天柱相继跃落,李天群双手抱了抱拳,含笑道:“在下李天群,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大师傅,当真是幸会了。”他故意报出自己姓名来,那是让对方知道自己三人并非无名小辈。   “阿弥陀佛。”智光目光一掠三人,徐徐说道:“这么说三位是皖西三侠了。”他听到李天群的名号,脸上丝毫不见惊奇之色。   李天群心中暗道:“他听到自己名号,并无惊奇之色,可见早已知道车中是自己三人了。”一面大笑一声道:“大师傅好说,三侠之称,乃是江湖朋友溢美之词,在下兄弟如何敢当?”   智光瘦削脸上皮笑肉不笑的道:“贫僧风闻皖西三侠路经此地,阻拦三位侠驾,实在罪过。”他果然有为而来,这也是意料中事。   李天群道:“好说,好说,大师傅找在下兄弟,必有见教,那就不妨直说。”   智光道:“贫僧斗胆,想请问李大庄主一声,不知车中还有何人?”   “小女。”李天群道:“大师……”   智光又道:“车上除了李大庄主女公子,不知还有什么人?”   李天群道:“大师傅问得如此详细,不知用意何在?”   智光合十道:“贫僧风闻以旋风花杀害敝寺方丈的南宫靖已被李大庄主拿住,不知可有此事?”   李天群不加可否,只是问道:“大师傅是听谁说的?”   “是谁说的并不重要。”智光续道:“不知这南宫靖可在车上?”   李天群大笑一声道:“大师傅相信传言?”   “眼见是实,贫僧从不相信传言。”智光诡笑道:“因此贫僧斗胆,想看看车上是否有人?”   李天群道:“这个只怕不方便。”   智光道:“李大庄主不同意?”   李天群道:“小女身子不适,不能见风。”   智光冷冷一笑道:“李大庄主应该知道南宫靖杀害敝寺方丈,敝寺非找到他不可……”   李天群冷然道:“大师傅那就请到别处去找吧,车上并没有南宫靖,而且小女生病,在下急于赶路去看大夫,诸位师傅请让路吧。”   智光道:“贫僧刚才说过,眼见是实,贫僧既然来了,自然要亲眼看看了。”   霍天柱怒声道:“大师傅,大哥和少林罗汉堂首席长老智通大师乃是素识,尊重你大师傅出身少林,也是智字辈高僧,也希望你尊重龙眠山庄,莫要伤了和气。”   智光阴侧侧的一笑,说道:“李大庄主不让贫僧看看车厢,是否心虚了呢?”   李天群双眉轩动,沉声道:“大江南北,李某说出来的话,还没有人怀疑过,如今大师傅连李某的话都不肯见信,而且当着李某的面,非要搜查李某的车子,岂不是藐视龙眠山庄?李某若不是看在大师出身少林,又是智字辈的高僧,只怕没有这样好说话了。”   智光嘿嘿干笑道:“贫僧如今是黄龙寺的监寺,不是少林寺的人,李大庄主用不着扯上少林寺,贫僧要追缉的是以旋风花杀害敝寺方丈的南宫靖,照说李大庄主也是旋风花追杀的对象,应该和贫僧同仇敌忾才是,如果李大庄主逮到了南宫靖,更该让受害者共同处理,若是李大庄主车上没有南宫靖,让贫僧看看又有何妨?”   李天群道:“李某已经告诉大师傅,车上只有小女一人,得了急症,急需就医,大师傅阻拦李某车子,岂不耽误了小女就医诊治?”   智光诡笑道:“李大庄主和贫僧浪费了不少唇舌,这些时间,贫僧其实只须看上一眼的时光,并不会耽误女公子就医的时间。”   李天群哼道:“李某一向言出如山,信不信由你,要搜查车子,办不到。”   智光道:“贫僧如果说非看不可呢?”   李天群豁然大笑道:“智光,李某这点名声,也不是轻易得来的,衅由你起,你看着办吧。”   “善哉,善哉。”智光面现谲笑,单掌打讯,缓缓说道:“李大庄主既然说衅由我起,就算衅由我起,贫僧还是非看不可。”   他这单掌打讯,正是一种讯号,那站在两个中年和尚身后的八名青衣和尚,在他们说话之时,业已远远围了上来。他这一发出讯号,八人身形飞闪,一下围住了皖西三侠,登时展开少林寺的八人“小罗汉阵”,绕圈疾走。   智光突然大笑一声,飞身后跃,退出圈子,左手一挥,喝道:“慧修、慧持,看住他们。”他自己却举步绕过“罗汉阵”,朝马车行去,他这一行动,配合得十分迅捷,也是大出李天群等三人意外的事。   在李天群想来,智光就要动手,也会先和自己动手,却没想到他话声未落,八个和尚已经四面包围了上来,而智光却反而乘机后退。以皖西三侠的武功,当然不会把八个年轻和尚放在眼里,但等到八个和尚列成阵势,在四周移动,才看出上了智光的大当,对方使出来的竟然会是少林寺的八人“小罗汉阵”。   李天群看得不禁大怒,口中暴喝一声,松纹长剑乍然出鞘,一道剑光宛如匹练横飞,朝八人拦腰扫去。霍天柱同时掣剑在手,身形闪动,喇喇两剑,朝正在绕圈游走的八人迎面截去。谢东山更不打话,右手抬处,呼呼两声,击出两记“百步神拳”。   若在平时,别说皖西三侠三个人同时出手了,就算只有一个人出手,谢东山的一记“百步神拳”,就可以击倒一个人;但目前情形可不一样,这八个和尚使的是八人“小罗汉阵”,少林寺“大罗汉阵”是由一百单八个人把组成,“小罗汉阵”是由十八个人所组成,这由八人组成的应该称之为“小小罗汉阵”了。   不论“罗汉阵”大小,它阵法变化,是经过数百年来,少林历代武学大师们的精益求精,改进又改进的经验所累积。因为它是少林寺的护法阵势,旨在困住敌人,而不是伤人,是以千百年来,能从少林寺“罗汉阵”脱困的人,可说寥寥无几。   尤其八人的“小罗汉阵”,因为人数少,是少林僧人行走江湖,合力抵御强敌之用。阵法变化虽无“大罗汉阵”的威势,但每一个少林僧人都懂得使用,遇上同门武功不及对方之时,可以联手御敌,先求自保。所以这阵势之中就含了极为精妙的变化招式,以求不败。   在这样一个八人联手的“小罗汉阵”中,皖西三侠虽是几十年的老弟兄,但他们从没有联手合击的经验,只是各自为政,个别展开剑法应敌。这样一来,就等于一个人去和流动的八个人应战,而缺乏以联手对付联手的互相呼应。   李天群的“形意剑法”,原是内家上乘功夫,剑光如电,挥洒自如。霍天柱的“八卦剑法”,更是游走发剑,使人不可捉摸。如果对付没有阵法变化的八个敌人,两人自可游刃有余,要对付深谙阵法变化的八个和尚,就很难得心应手。   因为你刺出去的剑势,再凌厉,也只能刺向一两个人,他们却是此去彼来,一两个人受到攻击,就有五六个人向你攻到。尤其对方八人愈走愈快,你刚刚觑定目标,这人已经一晃而过,但他们向你攻采,你却记记非硬接不可。因此李天群、霍天柱两支长则不论剑势如何快速凌厉,总是攻少守多,仅刚和他们周旋。“   谢东山是武功门的老拳师,最负盛名的是“百步神掌”,此时双拳奋发,一记接一记的击出。以他数十年的功力,并不难把八个和尚一拳一个,击飞出去,但对方展开阵法之后,八个人就像一道飞旋的洪流,一个接一个的人影,有正有反的交流而过,你击出的拳风,就像击在游涡中一般,很快就被一股旋风带着泄出,没有一拳能击中对方人身。   八柄戒刀和两支长剑不断的响起金铁狂鸣之声,还有一道道呼啸而出的拳风,相互呼应。外面一层是八个和尚的模糊人影,里面一层是品字形的皖西三侠,双方居然激战不下。不,皖西三侠竟然被困在阵中,无法突破。在八人的的“小罗汉阵”外面,还有两个中年和尚慧修、慧持,目光炯炯紧盯着阵势,随时准备出手支援。   皖西三侠无法突破“小罗汉阵”,智光就有足够的时间去搜查马车了。现在他正举步朝马车走去,但他还没走近车前,车中一声矫叱,李小云手持长剑,一跃下车,喝道:“秃贼,你还不给我站住?”   智光那里会把李小云放在眼里,目光一抬,深沉的道:“小姑娘,你是什么人?”   李小云道:“你管我是什么人?”   智光看着她阴笑道:“贫僧如果猜想不错的话,你大概就是李大庄主的千金了?贫僧并不想和龙眠山庄为敌,只是要看看车上还有什么人?”   “车上没有人。”李小云道:“你再走近一步,我可要不客气了。”   智光淡淡一笑道:“姑娘总该知道,旋风花南宫靖不是要杀令尊吗?令尊只是运气好,没遇害而已,所以南宫靖应该是大家的公敌……”   李小云截然道:“南宫靖不是旋风花。”   智光道:“姑娘怎知他不是旋风花呢?贫僧只想知道他在不在车上?如果在车上的话,贫僧只要李大庄主答应一声,把此人交给所有被他杀害的家属共同处置,并无他意。”   李小云道:“他不在车上。”   智光诡笑道:“车上既然没人,让贫僧看看何妨?”   李小云道:“爹不答应,你就不准过来。”   智光阴笑道:“小姑娘,凭你这点武功,能拦得住贫僧吗?依贫僧相劝,还是站开去的好,免得贫僧误伤了你……”   李小云哼道:“你当我不敢出手?”唰的一剑,直刺而出。   智光早就料到她会出手的,走上去的人,并未停步,只是左手大袖一扬,使了一记“流云飞袖”朝她脸上卷去。李小云自知绝不是这老和尚的对手,但她为人机智,一见老和尚飞袖卷来,身形轻闪,一下避开对方衣袖,剑光随着往上一挑,使的是一记“魁星点元”,剑势急如星火,朝他眉心射去,左手屈指轻弹,两支梅花针却在剑光之后射向老和尚双肩。   这一记剑先针后,剑明针暗,使到和她武功相彷佛的人身上,也许可以一击奏功;但智光乃是少林寺十二名长老之一,武功高出李小云不知多少,岂会中了你暗算?口中阴笑一声,左手抬处,伸出食、中两根手指,轻轻一夹,就夹住了李小云刺去的剑尖,右手同时伸出拇指和食指,一下就凌空撮住她射去的两支梅花针,随手一扬,反朝小云膝盖射来。   李小云剑尖被他夹住,心头一急,方自用力一挣,没有挣得脱,陡觉双膝间一阵刺痛,再也站立不住,口中“啊”了一声,扑倒地上。李小云下车之时,再三叮嘱过南宫靖不可下车去,但南宫靖心志被人迷失,脑筋就极为简单,在他心目中,李小云是好人。皖西三侠被人围攻,他可以漠然视之,李小云中针倒地,他就看得勃然大怒,一手掀开车门,一个人就像大鹏凌空,口中大喝一声,人还没到,右手一掌朝智光头上劈落。   这一记南宫靖是情急而发,一道掌风直如黄河天来,泰山压顶,凌厉无匹。智光大吃一惊,一时连人影都没看清,急忙闪身而出。南宫靖双足点地,右手已经锵的一声掣出长剑,他心中只知道智光是坏人,岂肯放过?身形一落再起,抖手发剑,连人带剑化作一道青虹,又朝智光飞扑过去。   智光堪堪闪出,他剑光又像青虹射日直劈过来,这下智光当然看清楚了,袭击自己的正是自己要找的人——旋风花南宫靖,不觉豁然大笑道:“好小子,果然是你。”喝声出口,但究竟南宫靖这一记飞扑的剑势依然十分凌厉,身形迅快向右挪移,右手抬处,劈出一记劈空掌。   南宫靖心神受迷,武功却丝毫未失,长剑忽然迥转,身随剑转,由直劈改为横扫,一道青光拦腰扫去。智光看得暗暗惊喜,心中忖道:“这小子使的果然是“达摩剑法”。”他看出南宫靖使的是“达摩剑法”,何以会心中暗暗惊喜?后文自有交代。   却说他眼看南宫靖长剑横扫过来,身形再次轻旋,立即大袖一挥,一记“流云飞袖”,朝剑上卷去,左手凌空点出一指。他旋身避开剑势,人已到了南宫靖右后方,也正是南宫靖一剑扫空,招式用老之时,这一指正是朝南宫靖右肩肩后“百劳穴”点去,指风如电,放是他想闪避都来不及。   那知南宫靖一剑扫空,被智光闪开,他身形同样快速如电,忽然左旋,一道剑光由左向后依然横扫过来。这一记简直是太悖常规,因为他人还没有转过来,剑光已经朝智光拦腰扫到了。按说他身向左旋,必然要转过身来和智光面对了面,剑势才会扫到。   智光没想到他剑势会有这般快法,不由一怔,目光一瞥,才发现他这一剑竟在身向左旋之你,长剑已经交到左手之上。急切之间,闪避已是不及,口中大喝一串,左手急扬,挥袖卷出,右手迎着南宫靖转过身来的人,劈面一举拍了过去。   南宫靖剑势未变,他右手氏剑已交左手,右手一竖,迎着智光平胸推出。这下两人左右双手,都是硬接的招式,但听一声裂帛大响,紧接着又是一声蓬然大震。这两声不同的大响,也几乎是同时发生的。原来智光挥袖去卷南宫靖的长剑,这一记使的自然是“流云飞袖”。   “流云飞袖”也叫做“铁袖功”,必须本身功力深厚,以内劲贯注衣袖,可柔可刚,柔则可以一下卷住对方兵刃,刚则坚逾铁板,可以拦截对方攻势。智光这一记却是旨在卷住南宫靖的长剑,但他怎知南宫靖手上这柄青阳剑大有来历,乃是一柄斩金切玉、削钦如泥的利器,你衣袖上纵然贯注了内劲,也元济于事,袖角和剑光一接,登时发出一声裂帛大响,大袖一角立被切下。另一声蓬然大震,则是智光劈出的一记“大力金刚掌”也和南宫靖迎来的手掌接个正着。   要知智光乃是少林寺十二位“智”字辈的长老之一,和罗汉堂首席长老智通是同门师兄弟。他因南宫靖武功极高,为了不想和他缠斗,一举克敌,在这一掌上,使出来的乃是他数十年苦练的“大力金刚掌”。“大力金刚掌”在少林七十二艺中,仅次于“般若禅掌”,震力极强。在智光想来,这一掌定可把南宫靖击伤,那么他就可以把人掳走了;但做梦也想不到南宫靖已练成少林寺最具威力的佛门神功——“返照神掌”。   返照,乃是佛光返照之意。“返照神掌”在少林七十二艺中,列名第二,仅次于佛祖“光明拳”。不论你掌力最强,功力最深,遇上“返照神掌”,立时可以把你掌力悉数原壁奉还。少林寺中,也只有戒律堂首席长老才会。   智光这一记“大力金刚掌”会遇上了“返照神掌”,真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事,就在蓬然大震声中,他闷哼一声,一个人被震得连退了七八步,张嘴吐出一口鲜血,脚下踉跄几乎摔倒。但还算他命长,这已是不幸中的大幸了,设若这一掌不被“返照神掌”震出,因为他左手一记“流云飞袖”已被南宫靖的青阳剑削断,没有挡得住横扫的剑势,纵然智光有一身精纯武功,遇上削铁如泥的青阳剑,也非被拦腰斩成两截不可。   那站在“小罗汉阵”外面,本来准备随时接应八个师弟的慧修、慧持,看到监寺大师口喷鲜血,一个人摇摇欲倒,不禁大吃一惊,急忙双双掠去,一左一右把智光扶住。智光被“返照神掌”把他击出的“大力金刚掌”悉数反震,差幸仗着平日修为功深,但内腑受震,伤得也自不轻,缓缓纳了口气,低喝一声:“快走。”   慧修发出一声长啸,立即和持两人挽扶着智光急步离去,那八个青衣和尚听到慧修的啸声,同时纷纷跃退,纵身追踪监寺大师而去。八个青衣和尚的疾快撤走,李天群、霍天柱两人也及时收手,谢东山却满脸怒容,大喝一声,扬拳凌空捣出。   李天群慌忙左手一格,喝道:“三弟,让他们去吧。”   李小云只是膝盖下中了自己的梅花针,使针的人,当然随身也携带了吸铁石,跌坐在地的时候,业已把针起出,站了起来,喜孜孜的道:“南宫靖,你把那个贼和尚打跑了,真该谢谢你。”   南宫靖茫然道:“谁是贼和尚?”   李天群却朝两个义弟互看了一眼,攒攒眉道:“看来此子武功居然极高。”   霍天柱道:“奇怪,那智光贼秃是昔年少林寺十二长老之一,论武功,在少林寺已是一流高手,怎会……”   李天群已经走了过去,问道:“小云,你没事吧?”   李小云道:“女儿是被贼和尚接住了两支梅花针,反打我膝盖,女儿已经把针起下来了,自然没事了。”   李天群道:“好,那就快上车吧。”   李小云眼看南宫靖手中还执着长剑,楞楞的站在那里,这就招招手道:“你可以把剑收起来了,我们该上车啦。”南宫靖果然依言收起长剑。   大家回到车上,马车就继续上路。谢东山依然愤愤的道:“若不是那八个贼秃列成什么鬼罗汉阵,凭他们的武功,兄弟一个人都可以把他们打发了,所以凡事就该先下手为强。”   李天群笑道:“少林罗汉阵名闻遐迩,咱们兄弟也并没落败,已经很有面子了。”   霍天柱哦了一声道:“那智光离去时,还要两人挽扶着走,好像伤得不轻。”   李小云道:“那贼老和尚是和南宫靖对了一掌,我看他还吐出一口血来呢,差点就摔倒地上,活该,谁要他找上我们的?”李天群听后暗暗惊喜,心想:这小子能把智光一掌击伤,这是什么武功呢?   车到界沟,天色早已暗了好一会。谢东山就要车把式在路旁林边停车,好让马休息。车把式给马上了料。李小云取出食物,也给车把式一同食用。李天群、霍天柱、谢东山三人一起下了车,就在树林下找了块大石坐下来休息,只有李小云和南宫靖依旧留在车上。   过没多久,只听来路上传来一阵急骤的马蹄声,正有两匹马沿着大路奔驰而来。李天群等兄弟三人立即站了起来,那车把式也跟着站起,口中打了一个呼哨。两匹马驰到近前,立时停了下来,马上人迅快的翻身下马,朝李天群三人拱拱手道:“在下见过大庄主、留二爷、谢三爷。”原来他们是王记车行赶采的伙计,谢东山和他们约好在这里会合的。   王记车行,在每一个县城,都有分号,原来的两匹马,已经赶了一天路,所以由伙计从凤台暗来两匹马,好把原来的马匹换下。那车把式不待吩咐,就把新来的两匹马套好了,然后朝李天群拱拱手道:“李大庄主,在下告辞了。”他赶了一天路,也由新来的车把式接替上赶车。   李天群含笑点头道:“辛苦你了。”那车把式又朝三人拱拱手,才和另一名伙计各自跨上换下来的马匹,纵马驰去。李天群等三人也相继上车,由新来的车把式驾车继续上路。   李小云问道:“爹,我们不找地方歇息吗?”   李天群嘿然道:“今天已经遇上两拨人了,如果消息传出去,咱们还能赶得回去吗?为父早就料到了这一点,所以才要你三叔吩咐王记车行把马匹送到这里来换的。”   李小云道:“这么说我们就要在车上过夜了。”   霍天柱笑道:“乖侄女,今晚只好委屈些,在车上打个盹了,过了明天,就不碍事了,可以好好的休息了。”过了明天,何以会不碍事了?李小云自然明白,因为明天赶去八公山,找到刘转背,替南宫靖易了容,就没有人认得出来了。   她心中不禁浮起一个问题,他究竟是不是旋风花呢?那天晚上,他就坚决否认他是旋风花,连姨丈万青峰也说他不像是旋风花,但还有这许多人追踪他,好像都要捉到他才肯罢休,这又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她当然无法猜想得到。   接着她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爹没伤在旋风花下,何以也要来找旋风花呢?如果说为了一记“旋风花”击中前胸,要找旋风花报仇,今天早晨遇上了他,爹也没向他下手,只是要把他带回庄去。爹既然不念旧恶。那就该算了,何况爹、二叔、三叔和他也毫无渊源可言,何以不惜和这许多拦截他的人为敌,要全力保护他呢?不但要把他接回龙眠山庄去,而且还要到八公山找刘转背,去替他易容。她一直感到爹和二叔、三叔他们,一定有什么事不肯告诉自己,而这件事,也一定和南宫靖有关,她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想不错。   再一转念,又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南宫靖好好的一个人,忽然会变成白痴,难道这里还有什么蹊跷,心中暗暗拿定主意,忖道:“我一定要把这件事弄清楚才好。”   第六章、金蝉脱壳   车子赶了一个晚上,现在朝曦已经升起,晨雾正浓。车子已经驰过风台,突听一阵急骤的马蹄声从车后传来,一匹快马迅疾无传的从车旁掠出,左手连扬,朝车把式打着手势。车把式立即勒住了马缰,两匹马拖着车子冲出去了几步,才算停住。   谢东山急忙问道:“老大,可有什么事吗?”   车把式回头道:“回谢三爷的话,敝行少东特地从凤台赶来,要见三爷。”   李天群点点头道:“老三,你下去看看有什么事?”   谢东山应着是,掀开车厢,一跃下地,只见路旁站着一个三十来岁的青衣青年,一手拉着一匹骏马,神色好像甚是紧迫,目光不住的望着前面。谢东山才一落地,那青衣青年立即抱抱拳道:“谢三爷请了,在下王三元,奉家父之命赶来,有极重要的消息,要在下面告三爷……”王长记车行,分号遍布各地,消息自然十分灵通。   谢东山点点头道:“令尊要少兄快马赶来,必要见教,少兄请说。”   王三元忽然压低声音说道:“家父得到的消息,是金刀庄和虎头庄两拨人今天一早就出城而来,可能会在前途生事。另外还有人看到三姑六婆中人的刘媒婆、缝穷婆昨晚也在凤台出现,行踪不明,所以家父要在下一早赶出城来,通知王爷一声。”   谢东山哦了一声,点头道:“多谢令尊了。”   王三元一拱手道:“家父是生意人,惹不起这些人,要在下务必小心,在下那就告辞了。”   谢东山拱拱手道:“少兄请回吧。”王三元一下跃上马背,立即绝尘而去。   谢东山回到车上,李天群问道:“王长林要他儿子赶来,有什么事?”谢东山就把王三元说的话,说了一遍。   李天群脸色为之一变,沉吟道:“虎头庄的人去而复回,必然已有后援赶来,再加上金刀庄的人,在人手上可能已经超过咱们。智光是少林智字辈的人,他不会和黑道中人互通声气,因此也不可能把败在南宫靖手下的事泄漏出去。其他的人,也只是猜测,并不能确定南宫靖就在咱们车上,而且这两拨人一早出城,可能埋伏之处,大概会在王山附近,也是咱们的必经路,目前和咱们相距,最多不过二十里左右了……”   霍天柱道:“大哥之意咱们……”   李天群淡淡一笑道:“这里距八公山已不远了。”一面从腰间解下方玉佩,回头道:“小云,你和南宫靖在车到前面一片密林之时,就一起下车,行动务必迅速,下车之后,立即投入林中……”   李小云听得一怔,正待开口,李天群已把玉佩塞到她手中,然后和她低低的说了一阵。李小云收好玉佩,只是不住的点头,说道:“女儿记住了。”谢东山也在此时交代车把式,驰近前面密林之你,车行稍缓。   李天群说完之后,接着道:“你和南宫靖说好了,就准备下车了。”   李小云点点头,朝南宫靖道:“喂,你要和我一起下车去了。”   南宫靖道:“为什么?”   李小云道:“因为方才被你打伤的坏人,又约了许多人要来捉你,我们下车去,避他们一避。”   南宫靖道:“我不怕。”   李小云柔声道:“我知道你不怕,但他们人多,如果看到你不在车上,就会走了,所以我们还是下去的好。”   南宫靖点着头道:“你要下车,那就下车去好了。”   李小云道:“下去之后,你一定要跟在我身后。”   南宫靖道:“在下都听你的。”说话之时,车子已经快要驰近密林。   李天群道:“小云,你们准备,该下去了。”   李小云站起身,走近车门,回头道:“你快跟我下去。”南宫靖果然也跟着站起。   李天群低喝道:“到了,小云快下去。”谢东山已替她拉开了车厢门。   李小云叫道:“快跟我来。”双足一点,纵身飞出车厢,南宫靖不敢怠慢,接着跟踪纵出,两条人影,一下投入林中。车把式拿捏得恰到好处,两人堪堪飞出车厢,他缰绳一抖,两匹马得到他的暗示,脚下立刻加快,朝前驰去。   霍天柱道:“侯敞的两个儿子败在老三手下,居然还敢再来?”   李天群转过脸去,嘿然道:“怎么你忘了侯敞是那一门派的人?”   霍天柱道:“大哥是说暴本仁来了。”   李天群淡淡一笑道:“不然侯敞两个儿子有胆量再来吗?”   霍天柱道:“暴本仁是白虎门的掌门人,此人一身武功,纯走刚猛一路,在江湖上名声极为响亮,如果是他赶来,倒是不可轻敌。”   李天群道:“金刀门听了咱们三人的名头,还敢拦路,只怕也来了高手。”   谢东山道:“金刀门除了金刀无敌,也只有一个风云刀柴昆了。”   李天群微微摇摇头道:“郭东升和柴昆还有一个师叔。”说话之时,马车渐渐驰近王山,婉蜒的道路,正好打从山岭前面经过。   李天群目注远方,说道:“金刀庄的人可由二弟对付,虎头庄的来人,则由三弟对付,如无特殊人物,愚兄就不打算出面。”霍、谢二人同时应了声“是”。   马车已经驰到岭下,这是一片荒芜的空坡,两边有着疏朗朗的杂林。左边林前已经站着黑豹侯休、花豹侯元兄弟和虎惟夏侯前三人。右边大石上还坐着一个身材高大,浓眉如帚,虬髯、白发披肩、貌相威武的红脸银袍老者。此人身后,还站着四个身穿蓝衣青年。   这一阵仗,分明是在等候皖西三侠的马车了。车把式早已听谢东山吩咐过,因此在驰近岭下之你,奔驰之势已经渐渐缓了下来,但并没停住。对左首林下站立的虎头庄的人,只作不见,蹄声得得,车轮辘辘,笔直驰行过去。   黑豹侯休看得脸色微变,朝虎惟夏侯前打了个手势。夏侯前身形一晃,一下就拦到了马车前面,抱抱拳,阴声道:“虎头庄侯少庄主谓皖西三侠稍留侠驾。”马车本来行驰得不快,看到有人拦路,立即勒住马缰,停了下来。   谢东山一跃下车,冷然道:“夏侯前,你叫侯休过来。”   黑豹侯休和花豹侯元并肩走上几步,说道:“侯休兄弟已在这里恭候多时了。”回头朝虎伥夏侯前脸色微沉,哼直:“夏侯总管,我要你请皖西三侠下车答话,你把话传到了没有?”他这话是说下车来的只有谢东山一个人。   夏候闭连忙拱手道:“大少庄主、属下已经说了,但皖西三侠只有谢三侠一个人下车来,这可不能责怪属下没有把话传到……”   谢东山听得心头暗暗怒恼,没待他说完,就双眉一挑嘿然道:“侯休,昨天你们兄弟无故拦截咱们马车,谢某本待废你们两人一条膊胳,以示薄警,还是咱们老大认为龙眠山庄和虎头庄素无过节,尔父侯敞新丧,才要我放过你们。不想你们兄弟居然怙恶不悛,今天还敢再来寻衅,是不是认为咱们皖西三侠不会杀人吗?”   他话声方落,突听坐在林下大石上的银袍老者洪声问道:“侯休,这说话的是什么人?”   侯休躬身道:“回老爷子,他就是皖西三侠的老三谢东山。”   银袍老者道:“老夫叫他们三个下车来回话,怎么还有两个人躲在车上不肯来见老夫?”   “躲在车上”这四个字听得谢东山勃然大怒,仰天发出一声长笑,目光朝银袍老者投去,说道:“这位朋友,口气不小,恕谢某眼拙得很。”他明知对方是白虎门的掌门人,大名鼎鼎的暴本仁,故作不知。   银袍老者双目精芒陡射,洪笑一声道:“谢东山,你不认识老夫,总听人说过老夫的模样吧?”   谢东山口中“哦”了一声,说道:“尊驾莫非是白虎门的暴掌门人?”   银袍老者赫然笑道:“你知道老夫就好。”   “尊驾是暴掌门人就好。”谢东山用对方的口气,又嘿然道:“暴掌门人乃是一派掌门,谢某正有一事请教。”   原来这银袍老者正是黑虎神侯敞的师兄,人称白虎神的暴本仁,江湖上因他出手凶残,背后就叫他暴不仁,只见他一手拂着连髯银须,沉声道:“你说。”   谢东山道:“白虎门既是江湖上的一个门派,就该懂得江湖道上的过节,龙眠山庄和贵门无怨无仇,昨天由侯休兄弟拦截咱们马车,今天又率群寻衅,暴掌门人倒说说看,究竟冲着咱们所为何来?”   暴本仁洪笑一声道:“老夫两个师侄心急父仇,听到江湖传闻,旋风花已经落到你们手上,故而昨天是向你们皖西三侠来询问消息的,身为人子,父仇不共戴天,这也没有什么不对,不料你们皖西三侠丝毫没把他们兄弟放在眼里,就出手教训了他们,老夫忝掌白虎门,门下的人受人欺侮,老夫能不问吗?”   说到这里,忽然哈哈一笑道:“老夫本来还有些不相信,但从方才的情形看来,他们果然说得不假,你们皖西三侠的眼里,那有白虎门三个字?连老夫亲自来了,都值不得一顾,那就遑论他们兄弟两个了。”   谢东山愤然道:“暴掌门人相信他们的一面之辞?”   暴本仁道:“老夫从不听信一面之辞,难道老夫看不出来吗?”   谢东山道:“暴掌门人要这么说,谢某那就无话可说了。”   暴本仁道:“本来就不用多说了,老夫亲自来了,就要看看你们皖西三侠到底有些什么斤量?你叫李天群、霍天柱下来。”   谢东山大笑道:“谢某已经下来了,暴辈门人若是要赐教的话,谢某尽可奉陪。”   暴本仁缓缓站了起来,双目凸出,精光四射,直注着谢东山,洪笑道:“谢东山,你要和老夫动手,只怕还差得多呢。”   谢东山道:“差不差,要交上手才能知道。”   “很好。”暴本仁点着头道:“你马上就可以知道。”随着话声,蓦地跨上一步,这一步就足足跨出了六七尺来远。   只见他双臂一提,全身骨骼就像爆豆一般,响起一阵连珠爆响,他身材本已相当高大,这回腰骨一挺,几乎又高了半个头的光景,生相就显得更为威猛。谢东山看得暗暗一楞,忖道:“这大概就是他白虎门的“白虎功”了,看来此人果然是个功敌。   暴本仁又猛地跨出了一步,距离谢东山已不过丈许来远,脚下一停,就洪声道:“来,老夫让你先出手。”   谢东山道:“暴掌门人既然不愿先出手,谢某只好有僭了。”右手徐举,朝前拍出一掌。他在第一招上,自然先要掂掂对方斤量,因此这一记劈空掌只使出五成力道,一道掌风发如洪涛,直卷过去。   暴本仁喝了声:“来得好。”右手抢处,同样拍出一掌,硬接谢东山的掌风,这一掌他也只使了五成力道,当然也是为了试试谢东山的功力如何。   两股掌力乍然相接,发出蓬然一声大震。两人同样使出五成掌力,就分出功力的高低来了,暴本仁挺直腰杆,像山一般,纹风不动,谢东山却被震得上身往后晃了一下。但谢东山却也不是弱者,就在此时,左手化拳,一记“百步神拳”,紧接着直捣过去。   这是他最有名的绝技,数十年勤修苦练,功力自是非同小可,要知“百步神拳”乃是武功门的独门功夫,又叫“隔山打虎”。隔山打虎,当然是形容词罢了,隔了一座山头,可以打虎,那不成了神话?但这也表示“百步神拳”的拳力可以击中较远矩离的目标。   就是“百步”,也同样夸张了一点,据说“百步神拳”练到最上乘的境界,一记拳可以击中五丈以外敌人。即以谢东山来说,他苦练了四五十年,对“百步神拳”,至少已有十二成火候,拳风出手,差不多已可到达两三丈左右。   此时暴本仁和他相距不过一丈来远,这一拳的威势,当真有如石破天惊,铁骑突出,一拳风呼然有声,直撞暴本仁胸口,快若迅雷。暴本仁没想到谢东山刚和自己一掌交接,而且内力明明还不如自己,居然就会接踵发拳攻采,他久经大敌,岂会疏忽?立即左手一抬,朝前推出,硬接对方一拳。   继前面一声蓬然大震之后,拳掌交接,又是一声蓬然大响。这回暴本仁的一掌乃是临时出手,而谢东山的一拳,却是成名绝技,两下相较,自然是谢东山占了便宜。暴本仁接下一拳,身不由主的被震退了一步。隔山打虎,这一拳倒真是名副其实,因为暴本仁外号白虎神。   这两招说来话长,其实只是双方一来一往,快得如同电光石火般事,一个第一招上被震得上身晃动。一个第二招上被震得后退了一步,可说是旗鼓相当,谁也没有占到上风,表面上当然是暴本仁输了半着。因为谢东山在第一招上,不过上身晃动而已,暴本仁在第二招上,却被震得后退了一步。   但如果严格说来,还是谢东山输了半着。这话怎么说呢?直到此时,暴本仁只不过随手劈了两掌,还没有使出看家本领来,你对他依然不知底细,但谢东山却已把最拿手的看家本领使出来了,岂非已落了下乘?这一点,只怕连谢东山自己也没有想得到,当然观战的侯休、侯元也未必看得出来。   但坐在车中的李天群却看出来了,攒攒眉道:“三弟只怕不是暴本仁的对手。”   暴本仁被谢东山一记拳风震得后退了一步,不觉目射精芒,洪笑道:“看来你果然还有点门道,那就接老夫一掌试试。”右手凌空一掌,拍了过来。   他一向自视极高,甫一出手,在第一招就被谢东山震退,自然把他激怒了,这一掌使出来的,正是白虎门的独门功夫“大风掌”。“大风掌”顾名思义,就可以想得到是一种极强的掌功了。白虎门以白虎作为门号,云从龙,风从虎,“大风掌”自然是白虎门的招牌武功了。   果然他一掌出手,立时有一团飒然风声,应掌而出。掌风可不是像匹练般直飞而出,而是旋转有若风轮,掌风甫发,带起的呼啸之声,就随着飞旋的举力,愈来愈响。刹那之间,掌风愈转愈大,撞到谢东山前面,几乎已有车轮大小,不但啸声尖锐刺耳,一团内劲,压力之强,大有令人窒息之感。这一掌当真有风起云涌,天地为之晦暝的气势。   谢东山立时感不对,但他名列皖西三侠,身为武功门名宿,岂肯退让?对方发掌之时,他早已功运双拳,静以待敌。直等掌风快到身前三尺光景,才吐气开声,右拳奋起全力,迎着飞旋而来的掌风中心击去,右拳甫出,当胸左拳又紧接着直捣出去,这两掌使的当然又是“百步神拳”。   “百步神拳”可以击中远距离的敌人,在近距离内,拳力自然更为强劲,他之所以要等对方掌风涌到身前才发拳,其理也就在此。“大风掌”因掌风飞旋,所产生的撞击力极为强猛,一般拳掌,根本无法抗拒,但“百步神拳”也是纯走刚猛一路。双方距离又近,但听“蓬”、“蓬”两声巨响。   谢东山差幸连发了两拳,拳力和掌风交接,第一拳击在掌风中心,还嫌力量不足,第二记拳力适时相继涌撞上去,才堪堪把掌风挡住。这一记当然又扯平了,两个人各自被震得退后半步。暴本仁心头不禁大怒,暴喝一声,双掌当胸,双足一顿,一道人影虎扑而起,人还未到,双掌凌空下击,两股掌风汇成一道狂飙,朝谢东山当头劈落。谢东山双足站椿,口中同样发出一声闷雷似的大喝,双拳鼓动,迎空向上冲击。   这一下两人都使出了全力,一个下扑,是白虎门的“怒虎纵扑”,所向无前,一个上迎,使的依然是“百步神拳”。但听又是“蓬”、“蓬”两声巨响,刹那间方圆两丈,被两股威猛绝伦的内劲所化狂飙,吹卷得沙飞石走,声势骇人,也把两个人影都淹没得迷迷朦朦,看不清楚。   谢东山双拳和对方掌风乍接,一个人宛如被人重重推了一把,立被震得登登的连退了四五步,只觉胸口如中重杵,一时气血上逆,喉头发甜,急忙的稳住脚步,缓缓纳气。此时只要暴本仁再发一掌,他已无力能御,势非死在白虎神的掌下不可,但暴本仁总究是白虎门的掌门人,岂肯有失他的威名?口中洪笑一声道:“谢东山,老夫早已说过你不是我的对手?”   李天群看出情形不对,但也没想到谢东山会在对方手下没有走出几招,就会落败得如此快法,急忙一掠下车,落到谢东山身边,低声问道:“三弟,你不要紧吧?”   谢东山缓缓吁了口气,说道:“兄弟只是被他掌力所震,大概运一会气就可无事。”   李天群点头道:“那你就快运气吧。”话声一落,目光一抬,朝暴本仁抱抱拳道:“暴掌门人久违了,龙眠山庄和白虎门一向并无怨嫌可言,暴掌门人拦阻李某兄弟的马车,究竟所为何来?”   话声未落,只听一声龙吟般长笑,划空传了过来。这笑声苍劲悠长,响彻山林,显出此人内力深厚,不同凡响。李天群、暴本仁同时一怔,举目看去,只见从凤台方向的来路上,出现了五六个人影,疾奔而来。当前一个手拄龙头杖的老者,苍须飘胸,步覆从容,貌相清癯,一路飘然行来,这人正是红灯教教主苍龙宁胜天。和他并肩稍稍落后的,是一个白面团团,身躯高大的肥胖老者,手掌心盘着两枚铁胆,乃是霍五太爷。   说起这位霍五太爷,江湖上大家都只知道他是苍龙宁胜天的好朋友,除此之外,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霍五太爷”这四个字,也是他自己这么称呼,然后人家跟着这样称呼他的,那么他真正的姓名,应该是霍五了。霍五太爷除了在手掌心盘着两枚铁胆之外,没有人看到他出过手,因此也没有人知道他是不是会武功?反正他是红灯教主宁胜天的好朋友,江湖上自然不会有吃了豹子胆的人去找留五太爷的麻烦,他也自然永远没有出手的机会了。   霍五太爷的后面还有四个人,则是红灯教的四位香主郑玄通、柴一桂、娄通、敖六。宁胜天目光如电,一瞥之间,就已看清眼前的情形了,李天群和暴本仁面对面的正在说话。谢东山闭目而立,似是正在运气疗伤,树林下还站着侯氏兄弟和四个青衣汉子,马车却停在一片荒地的中间。这不是说马车是被暴本仁拦下来的,谢东山已经负了伤,李天群正在和暴本仁论理。皖西三侠的老二霍天柱没见露面,那自然是守在车上了。   宁胜天是老江湖,目光一转,心中便已了然,人还没有走近,就呵呵一笑道:“巧极,居然会在这里遇上暴老哥、李老哥二位。”   暴本仁洪笑一声道:“什么风把宁教主吹来了,当真难得得很。”   宁胜天含笑道:“兄弟是找李老哥来的。”   这话单刀直人,听得李天群心中暗暗冷笑一声,但面上丝毫不露,目光一抬,拱拱手道:“宁教主找兄弟不知有何见教?”   宁胜天又是一声长笑,说道:“兄弟有一件事要向李老哥请教。”   李天群道:“宁教主好说,请教不敢,宁老哥有什么事,但请明说。”   宁胜天目光一抡,望了暴本仁一眼,徐徐说道:“兄弟来时,看到二位似有争执,不知为了何事?”他明知暴本仁拦住李天群的马车,极可能是为了旋风花,但却故作不知,提出两人为了何事争执,把自己要请教的事,却撇了开去。   李天群心里清楚,神灯教冲着自己而来,显然也是为了南宫靖,他撇开去了,自己也给他来个故作不知,一面含笑道:“宁教主见询,正好替咱们双方作个仲裁,昨天虎头庄侯休、侯元兄弟两人拦截咱们马车,无故寻衅,经谢三弟把他们制住,本待各人废他一臂,以示薄惩,兄弟因龙眠山庄和虎头庄向无过节,侯敞新丧,不愿伤了两家和气,就要谢三弟把他们放了。不料他们竟然把暴老哥撺掇出来,又在此地拦住兄弟车子,暴老哥和谢三弟一言不合动上了手,谢三弟伤在他“大风掌”下,兄弟正在向暴老哥论理。龙眠山庄一向和江湖同道毫无过节,白虎门一再向兄弟寻衅,究是所为何来?暴老哥还没答话,宁教主就赶来了。”   “兄弟认为咱们皖西三英真要有什么地方开罪了白虎门,暴老哥只要说出原因来,李某兄弟自当负荆谢罪,如果暴老哥只是听信候休兄弟一面之词,说不出理由,那么就请暴老哥带着侯休兄弟离去,仍然不伤双方和气,不知宁教主以为如何?”   宁胜天手捋长须,领首道:“江湖同道,自以不伤和气为是。”一面回头道:“暴老哥,你意下如何?”他这口气,听来稍稍偏向李天群,但他当然另有目的,那是希望暴本仁率同侯休兄弟离开了。   暴本仁闻言洪笑一声道:“宁教主可知兄弟做什么来的吗?”   宁胜天哦了一声,问道:“李老哥要兄弟替二位作个调人,兄弟自然也要听听暴老哥的意见了。”   暴本仁嘿然道:“诚如李老哥所说,白虎门和龙眠山庄并无过节可言,宁教主也已知道侯师弟是死在旋风花手里的,侯休兄弟两人心急父仇,到处打听旋风花下落,昨天得到消息。旋风花已为皖西三侠所擒,才找上皖西三侠……”   “哈哈。”李天群大笑道:“旋风花落到李某兄弟手上,此话不知是听谁说的?”   宁胜天道:“李兄且听暴老哥把话说完了。”   暴本仁续道:“兄弟听说李老哥也被旋风花击中胸口,幸而有家传护心镜护胸,得以不死。按说理该同仇敌忾,不料皖西三侠没把侯休兄弟放在眼里,还要废去他们各人一条臂膀,后来纵然释放,但白虎门下,如此受人欺侮,兄弟焉得不问?不过这场过节,既有宁教主出面,两家过节,冲着你宁教主金面,自可揭开,但旋风花杀了候师弟,侯休兄弟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而且此人并没伤了李老哥,是以对李老哥来说,并无深仇大恨可言,因此也希望李老哥顾全江湖义气,把旋风花交出来,不知李老哥是否同意?”这话他说得理直气壮,自是无懈可击。   李天群不待宁胜天开口,微微一笑道:“侯休兄只是听人传言,传言岂可轻信?”   暴本仁洪笑道:“那么李老哥三位是不是没有擒到旋风花?”   李天群道:“暴掌门人也相信李某擒到了旋风花?”他一直没有正面回答,就使人有故意避重就轻之嫌。   暴本仁怒声道:“江湖中人有就有,没有就没有,李老哥擒住了旋风花,就不用推托,没有擒住,就该明白见告,何用吞吞吐吐?”   李天群微晒道:“暴掌门人肯相信李某说的话吗?”   宁胜天道:“李兄堂堂皖西三侠之首,龙眠山庄威震江湖,说出来的话,自是可信了。”   “好。”李天群道:“有宁教主这句话就好,兄弟确是追踪旋风花来的,但他在凤阳以西突然失踪,再也没有他的踪影,诸位大概是找他来的,兄弟眼看徒劳无功,才回转敝庄,不料却有人谣传李某已经把他擒获,这话真是从何说起?”   暴本仁道:“李老哥既然没有把他擒获,不知车中还有什么人?”   李天群怒声道:“暴掌门人认定李某车中窝藏了旋风花吗?”   暴本仁道:“车上若是没旋风花,何妨让老夫瞧瞧?”   李天群勃然变色道:“暴掌门人可是要搜李某的车吗?”   宁胜天微微一笑摆手道:“李老哥,旋风花在短短三个月之间,连续杀害了不少江湖同道,敝教总护法金惟能也死在他的旋风花下,兄弟几次围缉,都被他逃脱,不瞒李兄说,兄弟也风闻传言,旋风花已经落在李兄手中,兄弟虽然不敢完全相信,但也不能无疑,才赶来的。这叫做众口铄金,李兄如果没有擒到旋风花,让大家看看车上,正是澄清谣传的最好明证了。”直到此时,他才说出来意,而且也附和暴本仁,要看看车上有没有人。   李天群脸色微变,重重哼了一声,说道:“李某生平一向言出如山,方才已经说得很明白,李某兄弟并没有擒获旋风花,车内何来旋风花?宁教主和暴掌门人相信也好,不信也好,若是要搜看李某车子,那就小觑李某,这个恕李某无法答应,也是无可容忍之事。”他方才故意避重就轻,现在又断然拒绝,那是因为车中已经没有人了。多拖延一段时间,就可以让李小云和南宫靖走得远一些,他们就无法追得上了。   宁胜天眼看李天群口气强硬,心中不无越趄,别说皖西三侠一身武功甚是了得,一旦闹翻了,不仅和皖西三侠结下梁子,还连带了也得罪了形意、八卦、武功三个门派。何况李天群和黄山万青峰乃是姻亲,这一来,岂非把江南武林同道都得罪了?想到这里,一手捋须,作声不得。   暴本仁沉笑道:“李天群,你若非心虚,怎会不肯让咱们瞧瞧?”   李天群突然敞实一声,目光凝聚,沉喝道:“暴本仁,看来昨天侯休兄弟拦阻李某车子,也是出于你授意的了……”口气微顿,接着:“你一再寻衅,方才掌伤我谢三弟在先,李某为了息事宁人,已经告诉你车上没有旋风花,你又借口要搜看我李某车子,一个人容忍也有限度,白虎门既然没把龙眠山庄放在眼里,李某兄弟也不是怕事的人,你只管划下道来,李某接着就是了。”   一面回头朝宁胜天拱拱手道:“宁教主,兄弟仍想请你老哥担任咱们两家的公证人,兄弟和暴掌门人已非片言可以和解,除了放手一搏,别无善策,江湖上本有胜者为强这句话,兄弟落败了,龙眠山庄的车子,自然任由暴掌门人搜看,如若兄弟侥幸获胜,暴掌门人又如何说法呢?”他故意和暴本仁翻脸,那是因为和白虎门的梁子已经结定了,要宁胜天担任公证人,是为了稳住红灯教的人。   暴本仁没待宁胜天开口,洪声道:“老人落败了,拍屁股就走,不会再搜看你的车子。”   谢东山运功早已完毕,一直守在车旁,闻言冷笑一声,接口道:“天下那有如此便宜的事?姓暴的,你落败了,要走可以,但得留下一条右臂。”   暴本仁洪喝一声道:“谢东山,你说什么?”   谢东山道:“这话是谢某说的,你只要胜了我大哥,谢某就把右臂奉上。”   暴本仁双目圆睁,精光四射,厉声道:“老夫胜了,李天群是否也留下一条右臂?”   就在此时,只见一个灰衣人从林中走出,此人好快的身法,他走简直比跑还快,大家连人影还没看清,他已经走到暴本仁的前面。那是一个头盘小辫,颔下留一把山羊胡子的灰衣老头。这人看去已有六七十岁,个子矮小,身上穿一套灰布衣裤,左手拿一支竹根旱烟管,看去像个庄稼老头,这一站到暴本仁面前,几乎只到暴本仁的胸口。所有在场的人,谁都不认识此人是谁,但只要从他身法之快,就可看出他一身造诣极为惊人了。   暴本仁久经大致,身前微风一飒,他已往后疾退一步,洪喝道:“你是何人?”   庄稼老头瞧着他问道:“你就是白虎门的白虎神暴掌门人?”   暴本仁目注庄稼老头,沉声道:“你有什么事?”   庄稼老头道:“老汉问你是不是暴掌门人?你还没有回答老汉。”   暴本仁道:“老夫正是暴某。”   庄稼老头道:“那就好,老汉师侄就是伤在你暴掌门人“大风掌”下的了?”   暴本仁洪笑道:“江湖上伤在老夫掌下的人,何可胜数,你师侄叫什么名字?”   庄稼老汉吸了口旱烟,喷着满嘴白烟,说道:“半个时辰前,你用“大风掌”伤了什么人?”   暴本仁哼了一声道:“你说的是风云刀柴昆?”他此言一出,听得李天群暗暗哦了一声。   王三元奉乃父王长记车行掌柜王长林赶来报讯,曾说金刀庄和虎头庄两拨人一早出城,可能会在前途设伏,但虎头庄的人在这里拦路,始终不曾看到金刀庄的人出面,原来他们两拨人狭路相遇,已经交过手了,风云刀柴昆已经伤在暴本仁的“大风掌”下,难怪始终不见金刀庄的人了。   庄稼老头道:“那就错不了。”   暴本仁沉哼道:“老夫要柴昆让路,他竟敢对老夫出言不逊,老夫只要他躺下,让人把他抬走,已经够客气了。”   庄稼老道连连点头道:“那是柴昆不对,遇上白虎神不肯让路,还出言不逊,实在该死,这也只能怪他学艺不精,死了也怨不得谁。”暴本仁给他这么一说,一时倒不知如何说好。   庄稼老头又道:“但他没有死,伤得半死不活,给人抬了回去,真是给师门丢人现眼,所以老汉要来问个明白。”   暴本仁嗔目道:“你是柴昆的师叔,问明白了又待怎的?”   庄稼老头道:“柴昆师傅早就死了,只剩下老汉一个师叔,暴掌门人教训了他,他师傅无法向你赔礼,就只好由老汉向你暴掌门人赔礼了。”   暴本仁道:“你……”   庄稼老头拱拱手道:“暴掌门人代我死去的师兄教训了柴昆,老汉是特来致谢的。”说完又连连拱手。   暴本仁突然大喝一声,右掌朝那庄稼老头当头劈落。但他“大风掌”堪堪出手,忽然沉哼一声,高大身躯往后连退了三步,脸色剧变,厉声道:“无形刀,你……”   庄稼老头连忙接口道:“老汉谢过了,那就失陪。”掉头就走,他明明是一步步的走去,但脚下之快,就是一般人奔行,也及不上他,眨眼工夫,就已走得没了影子。   暴本仁一手掩胸,沉喝一声:“咱们走。”   谢东山看情形,已可证明他伤在庄稼老头的“无形刀”下,心头大感痛快,朗笑道:“暴本仁,你不想和大哥交手了吗?”   暴本仁连头也不回,哼道:“姓谢的,老夫中人暗算,咱们这段梁子,老夫不会忘记的。”一路奔行而去,侯休、侯元那敢停留,也急忙跟着奔去。   李天群看得暗暗心惊,自己先前还安排让霍二弟去对付金刀门,设若没有暴本仁掌伤风云刀柴昆,这庄稼老头凭自己三人也绝非人家对手。暴本仁一走,只剩下红灯教主一干人了。李天群朝宁胜天拱拱手道:“宁教主也是冲着兄弟来的,不知兄弟说的话,宁教主是否信得过?”   宁胜天早已盘算过,如果旋风花确在车上,就算和龙眠山庄闹翻了,也理屈在彼,万一车上果真没有旋风花,那么和龙眠山庄结下梁子,实是不智之举,闻言呵呵一笑道:“兄弟和李老哥相识多年,李老哥说的话,自然可信,兄弟少陪。”   李天群道:“宁教主请留步。”   宁胜天道:“李老哥还有什么见教?”   李天群道:“二弟,你下来。”   霍天柱打开车门,一跃下车,拱手道:“大哥有何吩咐?”   李天群含笑道:“宁教主虽然信得过愚兄,但总是听了江湖传言赶来的,咱们兄弟和宁教主一向是道义论交,咱们没擒获旋风花,车上也没有旋风花,正好请宁教主作个见证。谣传自可不攻自破,也免得汁湖同道再误会咱们兄弟,你把车厢门打开了,让宁教主、霍老哥,以及四位香主瞧瞧。”霍天柱跃下之时,车门并没掩上,原也含有让宁胜天看到车中无人之意,经大哥一说,立即应了声是,依言把车厢门打了开来。   其实不用他打开,宁胜天也看到了,不觉呵呵大笑道:“兄弟听到传言,原也只是来跟李老哥请问一声的,难道兄弟还信不过皖西三侠?李兄这不是见外了吗?”说完,抱抱拳道:“如此看来,这谣传只怕是旋风花故意敢出来的空气了,兄弟失陪了。”手拉龙头杖,当先行去,他身后五人也象一阵风般跟着走了。   李天群道:“二弟,三弟,咱们上车。”   第七章、竹逸先生   车辚辚,马萧萧。一条滚滚黄尘,沿着大路远去。右首疏林间,忽然像魅影般闪出两条人影,那是两个花白头发的老太婆。一个戴着黑绒包头,身穿蓝布夹袄,一张脸上布满了直条皱纹,一手挽着一只竹篮,却用一块旧布覆着,不知篮里放的是什么东西?   一个生成一张马脸,双颧耸起,不但耳朵上戴着一副大金环,满头都插了珠翠,六寸金莲,穿了一双大红绣花鞋子,连手上也拿着一方尺许长的大红手帕。   两人走在一起,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她们正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三姑六婆中人物,缝穷婆和刘媒婆。三姑六婆,只是江湖上人对她们的通称,把九个不同类型的人物——三个“姑”和六个“婆”扯在一起。   三姑,是道姑、尼姑、药姑,都是白道中人平日不相往来。只有六婆,才是邪派人物,原先也并不相识,但在江湖上成了名之后,因为同是六婆中人,臭味相投,就从此结成一党。这六婆是:缝穷婆、卖花婆、王牙婆、阎佛婆、刘媒婆、孙虔婆。从她们结为姐妹,自成一党,尤其各有一手独门绝技,在大江南北,黑白两道中,只要提起六婆,可没人敢招惹她们。   闲言表过,却说两人闪出疏林,刘媒婆眨着三角眼,楞楞的道:“这小子会不在车里?难道会是传闻失实?”   缝穷婆哼道:“无风不起浪,如果车中没有旋风花,李天群三个大男人何用雇一辆马车?”   刘媒婆道:“但车上明明没有人。”   缝穷婆道:“这也许是李天群使的障眼法,他们可能有人中途下了车。”   刘媒婆一怔道:“皖西三侠不是都在车上吗?”   缝穷婆一脸皱纹中绽出诡笑,缓缓说道:“李天群不是有一个女儿吗?她人呢?”   刘媒婆三角眼中异光闪动,说道:“申大姐是说他女儿把那小子带走了?”   缝穷婆道:“我看八九不离十。”   刘媒婆道:“但那姓南宫的小子武功高出李天群女儿甚多。”   缝穷婆看了她一眼,轻哼了一声,问道:“老五,你是干什么的?怎么连这点都想不出来?”   刘媒婆眼珠一转,不觉呷呷尖笑起来,说道:“美人计,没错,这叫做英雄难过美人关,还亏他李天群是皖西三侠之首,为了……呷、呷,居然不择手段,要他女儿使美人计。”   缝穷婆哼道:“你以为白道中人,就不存凯觎之心?堂堂少林寺罗汉堂的首席长老,不是也轧上了一脚?”   刘媒婆道:“申大姐既然认为李天群使的是调虎离山之计,咱们就找他小丫头去。”   “刷”,这是极其轻微的声音,响声起自两人身后。缝穷婆沉喝一声:“什么人?”身随声转,一下向左旋出,转过身去。刘媒婆也不待慢,几乎是同时转过身去。   两人的目光也一起投注到一个人的身上,这人就面对着她们站在林下。那是一个穿绿色长袍的小老者,古铜脸,颔下留着一把白髯,看去神情极为诡异。这人能在缝穷婆、刘媒婆两个高手不知不觉问到了她们身后了,一身武功造诣显然极高。那么方才极其轻微的那声“刷”敢情是他故意弄出声音来的了。   绿袍老者那张古铜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朝两人拱拱手道:“真对不住,老朽惊动两位大嫂,打扰两位的谈话。”   缝穷婆目光直注,冷冷的问道:“你听到了什么?”   绿袍老者含笑道:“老朽刚来,二位大嫂谈些什么,老朽怎会听到?”   刘媒婆问道:“你是什么人?”   绿袍老者暗笑道:“老朽只是敝主手下的一名管事而已。”   刘媒婆又道:“你主人是谁?”   绿袍老者笑了笑道:“主人就是主人,老朽只是主人手下一名管事,怎敢称呼主人的名号?”   缝穷婆道:“你来此何研?”   绿袍老者口中“哦”了一声,忙道:“老朽只顾说话,差点误了大事……”   缝穷婆心中一动,不待他说下去,就截着问道:“你说的是什么大事?”   绿袍老者目光打量着两人,问道:“二位大嫂,可是缝穷婆,刘媒婆吗?”   缝穷婆道:“你问这干吗?”   绿袍老者:“老朽是专程找二位来的。”   缝穷婆道:“你找咱们有什么事?”   绿袍老者喜道:“两位大嫂果然就是缝穷婆、刘媒婆了。”   缝穷婆道:“你还没说找咱们有什么事?”   绿袍老者道:“老朽只是主人手下一名管事,自然是奉主人之命来找二位的了。”   缝穷婆道:“你主人找咱们何事?”   绿袍老者道:“主人有什么事,老朽自然不敢多问,他吩咐老朽来找二位,老朽就来找二位了。”   刘媒婆道:“你主人总交代了你什么话吧?”   绿袍老者道:“是,是,主人交代老朽,要见见二位,老朽是专程来请二位的。”   缝穷婆道:“你的意思是咱们随你去。”   绿袍老者连连拱手道:“劳驾、劳驾,务请二位大嫂枉驾一行。”   缝穷婆当然想得到这绿袍老者看来武功极高,那么他主人的武功,自然更高了,只不知他主人究是什么人?一面冷然道:“你主人要见咱们,自该由他亲自来见咱们,为什么要咱们去见他?”   “哦。”绿袍老者张开了口,发出哦声,这表情好像缝穷婆不该这样说话的,接着说道:“主人是何等人物?他要见的人,自然由老朽领着去晋见,主人怎会亲自来呢?”听他口气,他的主人果然是一位大人物。   缝穷婆嘿然道:“老婆子无求于他,为什么要去?”   绿袍老者一脸惶急之色,怫然道:“大嫂怎么可以这样说话?主人金令,言出如山,二位怎么可以不去?”   缝穷婆道:“咱们不去呢?”   “不成。”绿袍老者口气极为坚决,说道:“二位非去不可。”   刘媒婆尖笑道:“你能强迫我们去吗?”   绿袍老者道:“主人交代老朽的事,老朽非办妥不可,不然如何向主人交差?”   刘媒婆手中红巾朝绿袍老者一甩,呷呷尖笑道:“你怎么能请得动咱们两个老婆子的呢?”她是用毒的行家,这红巾一甩,当然使上了毒。   绿袍老者鼻子掀动,朝空中闻了闻,忽然笑道:“刘大嫂用的是唐门随风散,这点毒如何毒得死老朽,就是唐门最毒的七色散也难不倒老朽。”刘媒婆想不到他还敢向空中去闻,而且还一口叫出自己使用的是唐门随风散,心头不觉一惊。   缝穷婆左手一伸,朝刘媒婆连连摇手道:“老五,看来他果然是不怕剧毒的了。”她手是朝刘媒婆摇的,但五根手指却领着绿袍老者的眼神晃动,一面徐徐说道:“这位管事说得没错,他主人交代他来请咱们的,咱们如果不去,他如何去向主人交差呢?依老婆子看,咱们老姐妹两个就跟他去见他主人也好,老管事你说这样可好?”   绿袍老者点点头道:“是、是、是极,二位那是答应跟老朽去了?”   缝穷婆一脸皱纹都绽起了笑容,说道:“老婆子答应去,自然去了,不过你管事先请在大石上坐息一会……”她的话声又柔又轻,好像哄小孩睡觉一样,有着催眠作用。   “好,好。”绿袍老者道:“老朽就坐下来等你们。”他果然依言在附近一方大石上坐了下来。   刘媒婆呷呷笑道:“行了,他“脉宗”、“幽囚”、“血阴”三处穴道已中了我的迷魂针,现在可以问问他的主人是谁了?”   绿袍老者忽然站起身来,说道:“谁说老朽三处穴道中了针?”他这一站起,只见从他绿袍胸腹间,缓缓钻出三支比绣花针还细的钢针,一点一点的长了出来。好像是从他身上把针推了出来一般,话声刚刚说完,三支三寸长的钢针,已经全露出来了。   绿袍老者继续道:“至于你们要问我的主人是谁?去了不就知道了吗?你们瞧,老朽不是连马车都给你们准备好了吗?”   缝穷婆、刘媒婆惊然一惊,急忙后退了两步,两人并肩站定,暗自运功戒备。绿袍老者也没理会她们,只是撮口发出一声哨声。接着只听蹄声得得,车轮辘辘,果见一匹黄骠马驮着一辆篷车,迅快的奔驰过来,一直来到绿袍老者身边,才行停住。   绿袍老者拍拍马颊,含笑道:“累你久等了,咱们就可以上路了。”回身朝缝穷婆、刘媒婆两人笑了笑,招呼道:“二位大嫂可以上车了。”他好像两人一定会上车的一般。   缝穷婆、刘媒婆都是从小姑娘就闯荡江湖,几十年来,什么阵仗没有见过?但像今天这样的事情,真还是第一次遇上。尤其这位绿袍老者不怕剧毒,不惧“摄心术”,迷魂针打中穴道,还会自动从体内钻出来,岂不使人感到莫测高深?   现在两人心知今天遇上了扎手人物,就在绿袍老者向她们招手之际,两人不约而同刚的一声,亮出兵刃来。缝穷婆从竹篮中取出来的是一柄两尺的金铰剪,双手一分,金铰剪变成了两把金刀,刘媒婆从身边取出来的是一支尺许长的鱼肠剑。   缝穷婆冷声道:“老头,看来你果然有点门道,但咱们两个老婆子也不是好惹的。”   绿袍老者朝她们笑了笑道:“二位大嫂何必动刀子?老朽是奉命来请你们的,动刀动剑多不够意思?”口中说着,人影一晃,快得如同魅影,一下就闪到两人中间。缝穷婆、刘媒婆一身武功原也不弱,但她们连人影都没看清楚,已被人家制住穴道,遑论出手了。   绿袍老者一手一个,抓起两人,转身走近马车,把她们放入车厢,然后跃上前座,伸手一抖缰绳,黄骠马立即洒开四蹄,拖着篷车,绝尘而去。   李小云飞出车厢,落到地上,眼看南宫靖也跟着飞身落地,这边就叫了声:“喂,快跟我来。”双足一点,纵身往林中投去。   南宫靖心智被迷,你要他跟着你走,他就一路跟着你走。李小云因爹再三嘱咐,这一路上务必要小心,不可丝毫大意。她当然也知道江湖上有许多成名高手都在找他,爹这一着乃是调虎离山、金蝉脱壳之计,虽然把所有追踪他的人都调开了。但这一路上,爹和二叔、三叔都不在这里,他又中了人家迷药,没人可以商量,好歹都要自己一个人应付,这份担子,可着实不轻。   李小云平日跳跳蹦蹦的人,这回可十分谨慎,一路穿林而行,只是低头疾走,连话都不敢多说,怕被人家听到了。穿出树林,已是王山山后,这时也差不多是马车抵达前山,谢东山和暴本仁交手的同时。出了树林,李小云心里更觉紧张起来,走在树林子里,还没人看到,出了树林,现在是大白天,一旦遇上了人,一眼就可以认出来了。差幸王山是荒僻的山野,山前有一条大路,多少还有车马经过,山后只有樵径,根本很少有人迹。   李小云依照爹说的路径,遁着小路往南,心头只希望早些赶到八公山,是以脚下丝毫没停,一路提气奔行。回头看去,南宫靖不徐不疾的跟在自己身后,任凭自己奔行得,多快,他都没有落后半步。如果自己没和他说话,他也不会和自己主动的说话,只是默默的跟在自己身后。   李小云心头不禁升起一丝怜惜,暗自忖道:“这次只要刘转背给他易了容,没有人认得出他是谁了,爹就可以找人解去他的迷药了。”   中午时分,已经赶到八公山下。李小云依着爹口述的路径,找到一条小溪,他们涉水而过,就沿着小溪行走,约莫走了一里多路,果然看到一片竹林,林间有条弯弯曲曲的小径。其实这不能称它小径,那只是经常有人践踏,竹林间依稀露出竹根来,很像是小径而已。   两人穿行竹林,走了一箭来路,前面已经豁然开朗,那是一片数亩大小的圆形草地,中间盖了一幢三楹竹屋。四周都是翠竹,包围着竹屋。竹屋前面,有一道竹篱,编竹为门,除了鸟声啁啾,寂无人声。李小云听爹说过,刘转背隐居八公山,不是熟人,不见外客,自称竹逸先生。   凡是称呼他刘先生的人,一例不见,因为他住到八公山之后,就以竹为姓,但你若称他竹先生,他也不会见你,因为称他“先生”或是“大爷”的人,还是外人,如果是老朋友,就该称他“竹兄”了。所以你去的时候,要叫他竹二叔,就可以见得到他了。   李小云脚下不停,一直走到竹篱甘前面,才行停住,口中叫道:“竹二叔在家吗?”   她喊声甫出,就见从竹屋中走出一个青布衣杉的中年庄稼汉子,一直走近篱甘,问道:“姑娘找什么人?”   李小云道:“我叫李小云,奉家父之命,来拜见竹二叔的。”   庄稼汉子打量了她一眼,打开竹篱门,说道:“姑娘请进。”   李小云说了声:“多谢。”和南宫靖一起走入篱门,又随手掩上了。   庄稼汉子领着两人进入竹屋,那是一间堂屋,编竹为墙,屋中器具也都是竹子做的,打扫得纤尘不染。庄稼汉子道:“二位请稍坐。”说完转身自去。   过了一会,才见一个童子托着茶盘走出,把两盅茶放到竹几上,说道:“二位请用茶。”   李小云道:“多谢了。”   小童道:“不用谢,不知姑娘二位来找师傅,有什么事吗?”   李小云道:“我是奉家父之命来拜见竹二叔的。”   小童又道:“姑娘从那里来的?”   李小云道:“龙眠山庄。”   小童道:“二位请稍后,容我进去禀报一声。”   李小云道:“多谢小哥。”   小童没有多说,转身往里走去。这样又过了一会,才听到一阵脚步声,传了出来。那是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婆子,头戴黑布包头,身穿蓝布大袖夹袄,一双脚却是男人一样,是个大脚婆。李小云原以为出来的是刘转背,慌忙站了起来,那知出来的会是一个老婆子,听爹说刘转背只有一个人住在这里,不知这老婆子是什么人?   老婆子走出堂屋,就朝两人含笑道:“二位请坐。”她抬抬手,就在上首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问道:“李姑娘找竹先生有什么事吗?”   李小云不知对方是谁,自然不愿说出来意来,只是恭敬的道:“我们路过这里,奉家父之命来拜见竹二叔的。”   老婆子口中哦了一声说道:“竹先生宿酒未醒,二位如果没有别的事,那就请吧,二位来意,等竹先生醒来,老婆子自会转告的。”她居然下逐客令了,那就是刘转背不肯相见了。   李小云眼看自己已经说出龙眠山庄,她还不肯延见,心中不禁有气:“哼,爹还说从前救过他的性命,原来竟是忘恩负义之徒。”心里这一生气,脸色也就极为难看,冷声道:“老婆婆最好进去把竹二叔叫醒了,告诉他一声,我奉家父之命,带来一件东西,要给竹二叔亲自过目,所以我必须见到竹二叔。”   老婆子听得一怔,连忙点头道:“既然如此,姑娘且请宽坐,老婆子进去叫醒他问问。”   李小云道:“老婆婆请便。”老婆子三脚两步的急急往里走去。   又过了一会,才见一个花白头发的老者,手拄一支竹杖,从里面缓步走出。这人中等身材,瘦削脸、颧骨微突,双目深邃有光,嘴上留着两撇胡子,颔下也留了疏朗朗的胡须,貌相清癯有神,他朝两人颔首一笑道:“李姑娘要见老朽?”   李小云在他走出之时早已站了起来,闻言赶紧跨上一步,拜了下去,口中说道:“侄女李小云拜见竹二叔。”   这人当然就是自号竹逸先生的刘转背了,他左手微微一抬,含笑道:“请起,姑娘不可多礼。”   李小云下去的人,忽然被一股无形力道托着站起,心中不觉暗暗惊异,忖道:“他内功竟然比爹还要深厚得多。   竹逸先生看她愕然神色,微微一笑道:“坐、坐,老老朽不喜俗礼,姑娘请坐了好说。”李小云和南宫靖一起在下首两张竹椅上落座。   竹逸先生也在椅上坐下,含笑道:“姑娘是天群老哥的千金?天群老哥可好?”   李小云欠身道:“谢谢竹二叔,家父托庇粗安。”   竹逸先生看了两人一眼,问道:“令尊要姑娘来见老朽,还带来了一件东西,给老朽过目,不知是什么东西?”   李小云伸手人怀,取出爹交给自己的一方玉佩,站起身,双手递去,说道:“家父要侄女带来呈给竹二叔看的就是这方玉佩了。”   竹逸先生乍睹玉佩,双目不觉陡射精芒,急急问道:“令尊要姑娘持这玉佩来见老朽,可是龙眠山庄有什么事吗?”   李小云看他神情,似是极为关切,心中暗道:原来他对爹极为关切,方才倒是自己错怪他了。一面说道:“谢谢竹二叔的关心,庄上没有什么事,家父要侄女来拜见竹二叔,只是有一件小事,想请竹二叔赐教。”   竹逸先生缓缓吁了口气道:“没事就好,老朽因令尊是皖西三侠之首,若无重大事故,绝不会要姑娘持卧龙玉佩来见老朽的,哈哈,老朽真是多虑了,好了,姑娘快把玉佩收起来吧。”李小云只知这方玉佩是爹常年佩在身上之物,却不知道它叫做“卧龙玉佩”,闻言就把玉佩收入怀中。   竹逸先生含笑问道:“姑娘可知这方玉佩来历吗?”   李小云道:“侄女不知道。”   竹逸先生道:“这方玉佩,原是老朽之物,那是三十年前,老朽在龙门场附近,遭几名仇家围攻,被暗器打中双足,扑倒地上,背上也中了一记内家重手法,几乎丧命在荒郊,差幸令尊路过,救下老朽。老朽因这方玉佩,刻的是一条卧龙,令尊卜居龙眠山,正好符合令尊的庄名,就以此佩相赠,令尊当时还坚不肯收,老朽曾说:李大侠救命之恩,不是区区一方玉佩所能报答于万一,但李大侠不妨权且收下,他日有用得着老朽之处,只要着人持玉佩来找我,纵是赴汤蹈火,老朽一定唯命是从,所以方才姑娘出示玉佩,老朽还以为龙眠山庄发生了什么事了。”说到这里,口气一顿,一手摸着疏朗朗的花白胡须,抬目道:“好了,现在姑娘可以说来意了。”   李小云因爹嘱咐过自己,只管把此行经过,告诉刘转背,毋须隐瞒,这就把爹接到旋风花的帖子开始,一直说到爹要自己领着南宫靖来至八公山为止,详细说了一遍。竹逸先生口中噢了一声,说道:“老朽已有多年不曾在江湖走动,也没人和老朽说江湖上事,旋风花这件事,很可能又会引起一场极大风暴,其实像令尊已是花甲以上的人了,早该息隐林泉,不用再插手去向江湖上的事了。”言下深有感慨。   李小云正待开口,突听外面有人高声说道:“请问刘仲甫刘先生在家吗?红灯教宁教主特来拜侯。”   竹逸先生听得脸色微变,急忙说道:“宁胜天找来了,你们快随我来。”说完转身往里行去。   李小云急忙招呼南宫靖,跟着他走去。竹逸先生推开一间房门,说道:“你们先进去,老朽出去应付一下。”   房间不大,但却极为幽暗,李小云、南宫靖急步跨人房中,竹远先生随手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砰”声入耳,李小云突觉脚下一沉,好像踏上了翻板,一个人迅速往下沉落,几乎连转个念头的时间都没有,等到双足落地,已经跌堕在一处伸手不见五指的地窖之中,她站定下来,定了定神,急忙叫道:“喂,南宫靖,你在那里?”   只听南宫靖的声音在身边应道:“在下就在这里。”   李小云伸出手去,摸到南宫靖的身子,口中恨恨的道:“这老贼……”   南宫靖道:“上面有人在说话。”   李小云侧耳听了一会,一点也听不到,这就问道:“你听到了什么,快告诉我。”   南宫靖道:“先是一个童子声音说:“家师外出未归,尊客有何贵干?””   李小云道:“那是方才送茶给我们的童子了。”   南宫靖道:“是的,后来有一个苍老声音问道:“尊师去了那里?””   那童子道:“家师三天前出去的,好像是到黄山访道友去的。”   那苍老声音又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小哥有没有听尊师说过?”   那童子声音道:“没有,家师出去了,没有一定的时间,有时十天,有时半月才回来。”   那苍老声音道:“那好,老夫不打扰了。”   李小云道:“这苍老声音,一定是苍龙宁胜天了。”   南宫靖茫然道:“他没有说,在下就不知道了。”   李小云问道:“现在没有人说话了吗?”   南宫靖道:“他们已经走了。”   李小云道:“他既然走了,竹二叔应该把我们放出去才对。”   南宫靖道:“有人来了。”   李小云道:“你说他们又回来了?”   南宫靖道:“不,这人就在我们上面……”只听“砰”的一声,上面有人关上了门,这一瞬间,只听嘶的一声,有人从上面跃落下来。   李小云一手按剑,喝道:“是什么人?”   只听竹逸先生的声音说道:“是老朽。”接着“嚓”的一声,亮起火光,竹逸先生手中拿着一支火筒,已在室中点起一盏油灯,含笑道:“方才宁胜天来得突兀,显然是冲着你们来的,老朽一时来不及和姑娘说明,因为上面这间房里,进门三步,装有翻板,只要把门关上,翻板就会下沉,这里和上面不过三丈来高,你们自然不至于摔伤,就不虑被他们找到了。”   李小云道:“竹二叔事前没有说明,真把侄女吓了一跳呢。哦,竹二叔不是要小童告诉他,你出门去了吗?万一给他看到了怎么办呢?”   竹逸先生听得一怔,说道:“老朽和宁胜天说的话,你怎么会听到的?”   李小云道:“侄女一句也听不到,是他告诉我的。”   竹逸先生惊奇的看了南宫靖一眼,说道:“这上面隔着一道厚重的石板,可以把声音完全隔绝,他如何会听到的?”   李小云道:“但上面说的话,他真的听到了,那童子告诉宁胜天,竹二叔三天前就到黄山访道友了,什么时候回来,没有一定,有时十天,有时半个月,对不?”   “哈哈。”竹逸先生大笑一声道:“不错,老朽想不到这位南宫靖老弟年纪不大,内功居然竟有如此精纯。”   李小云道:“竹二叔,我们是不是可以上去了?”   竹逸先生微微摇头道:“不成,宁胜天虽然离去,但只怕他未必肯信,你们住在这里最是安全不过,不妨多住几天,也好了却老朽一桩心愿……”   李小云急道:“但爹和侄女约好了在寿县等我们的。”   竹逸先生含笑道:“这个你只管放心,老朽会亲自去告诉他的。”   李小云道:“竹二叔……”   竹逸先生没待她说下去,就接着道:“令尊要你陪他来,只要老朽为他易容,这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但老朽却想到了另一件事,所以希望姑娘能在这里多留几天。”   李小云道:“竹二叔有什么事呢?”   竹逸先生道:“这件事也是老朽唯一的心愿……”目光一动,说道:“来,你们也坐下来。”这间地窖之中,除了一张木桌,和两条板凳,就别无其他的东西,竹逸先生已在对面一条板凳上坐了下来,李小云和南宫靖只好坐在另一条板凳。   李小云问道:“竹二叔有什么心愿呢?”   竹逸先生微微叹了口气道:“老朽退出江湖,隐姓埋名,在这里一住二十年,孑然一身,从未有人上门……”   李小云奇道:“竹二叔只有一个人住在这里?那……”   竹逸先生忽然笑道:“你说那个看门的庄稼汉、小童、还有老婆子?姑娘没听令尊说起过老朽的外号?”   “哦。”李小云睁大双目,忍不住哈的笑出声来,说道:“那都是竹二叔你一个人扮的?”   “哈哈。”竹逸先生大笑道:“老朽昔年人称刘转背,转个背,人家就会认不出来,何况老朽进来了再出去,你自然看不出来了。”   李小云道:“但竹二叔假扮童子,身材就不一样了。”   竹逸先生拂须笑道:“雕虫小技,那不过是“缩骨功”罢了,并不足奇……”他口气一顿,接着说道:“老朽这点伎俩,虽然不登大雅之堂,但老朽孑然一身,如今年事渐渐老去,如果没有一个传人,岂不要把我这一门技巧,带进棺材里去?但如果所收非人,适足以为害江湖,这就是老朽始终没有收徒的顾虑所在……”   李小云点点头道:“竹二叔说得不错。”   竹逸先生掀须一笑道:“但方才姑娘来了之后,老朽这一宿愿可以得偿了,姑娘是天群老哥的千金,天群老哥昔年救老朽一命,最巧的是姑娘奉令尊之命,持了卧龙玉佩而来。须知这方玉佩原是昔年先师之物,三十年前老朽奉赠令尊,岂不是三十年前就种下了因?才有今日之果,哈哈,不知姑娘愿不愿意学老朽的这点薄技?”   李小云听得喜出望外,说道:“竹二叔肯教我易容术吗?”   竹逸先生道:“易容并不难,以姑娘的天资,有三天时间,就可以学会了。”   李小云道:“要练到转个背就变成另外一个人才难是不是?”   竹逸先生微微摇头道:“那是手法,并不足奇。”   李小云偏头道:“那是练缩骨功难了?”   竹逸先生道:“缩骨功只要懂得诀窍,有百日工夫,也可以应用了。”   李小云道:“那么最难练的是什么呢?”   竹逸先生道:“内功。”   李小云道:“易容术让要练内功吗?”   竹逸先生道:“易容可以分作两种;一种是给自己脸上易容,要使旁人看不出丝毫破绽来,一种是临时给别人易容,那就非内功到了某一程度,再辅以熟练的手法,使对方在你举手之间,就被你易了容,依然一无所觉,才算成功。”   李小云道:“这怎么可能呢?”   竹逸先生微笑道:“不信你瞧瞧就知道了。”举手朝李小云迎面拂来。   李小云赶紧肩头一侧,避了开去,但觉一阵微风拂面而过,伸手朝脸上一模,并无异样,就问道:“竹二叔是不是给侄女已经易了容呢?”   竹逸先生从大袖中取出一面比手掌略小的铜镜,递了过去,含笑道:“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李小云自然不信,接过铜镜,就着灯光朝脸上一照,不由惊得目瞪口呆,原来镜中的自己竟和南宫靖长得一般无二。刚才微风拂面,就会换了一副面貌,这不是神乎其技,不觉惊喜的道:“竹二叔,你会变戏法?”   竹逸先生说道:“你现在用双手掌贴着耳根,朝前轻轻一搓,就可以把它揭下来了。”   李小云依言用手掌贴着耳根,轻轻朝前一搓,果然感到有一层极薄的东西,被自己搓了起来,这就缓缓的把一张面具揭了下来,一面兴奋的道:“竹二叔,这手法很难吗?”   竹逸先生道:“这叫做“李代桃僵术”,是易容中最难的一种手法,譬如有三个敌人围攻你,你只要准备好两张面具,一张是你自己的面貌,这可以平日就准备好的,另一张你却要在和他们动手之前,稍稍拖延时间,择定其中一人,就在袖中替他在另一张面具上易容,这就非平时练习纯熟不可。然后右手把你自己的一张,运用技巧,覆上他的脸去,就和老朽方才给你戴上面具一样,左手同时把他的面具戴到自己脸上,在这一瞬间,你就变成了他,他也变成了你,形势岂不立时改变了,但这一手法,必须以内功为基础,要使面具四平八稳的覆到对方脸上,不但如此,而且你也要学会他的声音才能收效。”   李小云把手中的面具还给了竹逸先生,说道:“这要多少时间才能学得会?”   竹饱先生道:“内功一道,如能勤加修习,有三年时间就差不多了,但老朽只要你在这里留上二天,老朽可把诀要传给了你,你可以回家去练习,这三天之中,第一步,你先学一般易容和变声之术,这个并不难,有二天时间,大概差可应用了,第二步,你只须把内功口诀和手法口诀背熟了就行。”   李小云喜心倒翻,一下跪了下去,连连磕头道:“竹二叔,侄女现在就拜你做师傅,师博在上,弟子李小云给你磕头。”   “哈哈。”竹逸先生等她磕了几个头,才伸手把她扶起,说道:“好了,从现在起,你就是我奇胲门二十九代弟子。”   李小云听得奇道:“奇胲门?弟子怎么没听人说过呢?”   竹逸先生道:“奇胲门的祖师是仓公,奇胲的意思,就是阴阳奇秘之要,非常之术,历代相传,收徒极严,而师门的秘要真传,只单传给一个徒弟,本门易容术和一般江湖上的易容术大不相同,老实说,目前流行江湖的易容术,只是本门的皮毛而已。”南宫靖心志被迷,竹逸先生和李小云说了大半天的话,他似是事不关己,只是楞楞的坐在板凳上一言不发,恍如不闻。   李小云眼波一横,看了他一眼,道:“师傅,他……”   竹逸先生微笑颔首道:“为师知道,令尊很关心他,才要你陪他来的,以为师看,他只是被人下了迷失心神之药,且等三天之后,你跟为师把易容术学会了,为师指点你去找一个人,很快就可把他治愈,好了,你们来了半天,此时只怕已是未时了,你们还没吃饭吧,为师上去把饭菜拿来,就在这里吃好了。”   李小云道:“师傅,弟子帮你做。”   “用不着。”竹逸先生道:“依为师看来,宁胜天未必相信,说不定还在附近,你们还是暂时留在这里的好。”说完,双足一尖,飞身而起,右手在地板上轻轻一托,身形一闪而没。   李小云做梦也想不到竹逸先生会收自己作徒弟,心头这份高兴,自不待言,这就回头朝南宫靖道:“你方才不是看到了,我拜二叔做师傅呢。”   南宫靖道:“在下看到了。”   李小云道:“你不替我高兴吗?”   南宫靖道:“你拜师傅,在下为什么高兴呢?”   李小云知他心神被迷,自然不会怪他,又道:“师傅说的,再过三天,他指点我去找一个人,就可以治好你被迷失的心志了。”   南宫靖道:“你不是说回庄去再治的吗?”   李小云道:“本来我爹说的,回到庄上,再找人给你治疗,但师傅既然知道有人可以治疗,自然最好不过了,你不知道我心里多希望快些给你治好,那该多好?”   南宫靖道:“我知道你对我好。”   李小云听得脸上一红,心里却甜甜的,一面叮嘱道:“这话你对我说不要紧,不能在第三人面前说,知道吗?”   南宫靖道:“在下就是对你一个人说的。”   正说之间,竹逸先生已经提着食盒飞身而下,含笑道:“徒儿,为师这里只有卤肉、竹笋,你们将就着吃吧。”他把食盒放到板桌上,取出一大碗卤肉烧笋,一锅白饭。   三人各自装了一碗饭,就坐下吃着,李小云只吃了一碗,便己吃饱,南宫靖却连吃三碗。李小云等师傅和南宫靖吃毕,收起碗盏,一面说道:“师傅,你现在可以给他易容了。”   竹逸先生点头道:“不错,为师现在该给你上第一堂课了。”说完,从身边取出一只扁形小铜盒,和一叠比蝉翼还薄,大小如同手掌的面具,说道:“易容一道,分为两种,一种是把易容药物直接涂到面上,易好容之后,大既半年之内,不易洗去,如果要把易容药物洗去,就得用洗容剂才能洗清。一种则是使用面具,这面具是空白的,只要画上易容药物,往脸上一覆,就可以改变容貌,也可以先行画好,随时可以取用,也随时可以取下,比前者要方便得多,但脸上覆了一张面具,不论你多薄,多精巧,也只能骗得过一时,尤其遇上老江湖,就极难瞒得过去,所以要讲真正易容,还是直接用药物敷到脸上,不易使人瞧得出来。这位南宫老弟,目前正有不少人要找他,自然要涂在脸上的好。”一面随手掀开扁形铜盒,铜盒两面,各有不同的东西。   盒盖上排列着七八支小毛笔,和剪刀、钳子、小刀、玉片、玉匙、刷子等物,都十分精巧,敢情是易容的工具了,盒底这一面,排列的则是十个小玉瓶,和一个小巧的调色盘。   竹逸先生给李小云详细讲解了每一种工具的用法,然后取起一个小玉瓶,打开盖子,用小玉匙挑了少许,倾入调色盘中,一面说道:“这是为师炼制的胶粉,加上少许水,和入易容药粉之中,涂到脸上,就是用热水洗脸,也不易洗去。哦,南宫老弟要给他改变成怎样一个人呢?”   李小云粉脸微微一红,说道:“师傅,你看咯,该替他易成怎样一个人好?”   竹逸先生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道:“南宫老弟本来是个少年人,总不能把他易成一个老头?这样吧,为师只要把他容貌略加改变,使人家认不出他来就好。”知徒莫若师,李小云的神情,他岂会看不出来。   李小云道:“好嘛。”   竹逸先生随手挑了三个玉瓶,打开瓶盖了,再用玉匙各自挑出少许粉末,又滴了几滴水,一面取起玉片轻匀的拌着,一面又逐一给李小云讲解,这是珍珠粉,这是珊瑚粉,涂到脸上,才有光泽,这是青黛、这是松烟,可以加浓眉毛的色泽。一面打量南宫靖的脸型,指点着什么部位应该使用什么药物,才能够使他的脸型完全改观。   李小云一一记住了,转脸朝南宫靖道:“你现在坐正了别动,师傅要给你易容了。”   南宫靖道:“在下不会动的。”果然坐正身子,一动不动。   竹逸先生拿起一支小笔,蘸着调好的药粉,在他脸上又勾又勒,涂抹了一阵,然后又用小镊子拔下头发,剪去毛囊,蘸着胶水移植到眉上,再用小剪刀仔细的修剪整齐,又用小刷子沾着青黛、松烟加深颜色。他手法极为迅速,这样边说边做,不过盏茶工夫,已把南宫靖本来面目完全掩去,改变成另一个人。南宫靖本来生得剑眉星目,唇红齿白,极为英俊的少年,现在还是剑眉星目,唇红齿白,但相貌却已经完全不同。   李小云看得不禁呆了,惊喜的道:“师傅,你老人家真是神乎其技。”   竹逸先生笑道:“这不算什么,只要把他改变成另外一个人就好,但如果要把某一个人的面貌,易到另一个人脸上去,而且要唯妙唯肖,不让人家看出破绽来,那就得注意这人各部位的特征,不能有丝毫疏忽。”接着又把如何观察一个人脸部特征的诀要,详细解说了一遍。   李小云道:“师傅,这里有空白面具,你画一张他的面貌给徒儿看看可好?”   竹逸先生点点头,随手取过一张空白面具,用手四面拉了一阵,然后把面具绷到膝盖上,先用胶粉把眉毛一根根用钳子细心沾上,再将调好的药粉轻轻敷了一层,再用小笔加深鼻子、脸颊等处的颜色,再画上嘴唇棱角,每画一处,都逐一细心解释。直等画好之后,用口吹了吹,说道:“好了,为师戴上去给你瞧瞧。”说完,双手把面具住脸上一覆,用手掌轻轻在四周压匀,抬头道:“看你能不能找得出一点破绽来?”   李小云睁大双目,一眨不眨的看着,师傅转眼之间就变成了南宫靖,两个人简直一模一样,那里找得出一丝破绽?不觉喜孜孜的道:“师傅,像极了,徒儿那里找得出你老人家的破绽?”   竹逸先生呵呵一笑道:“不是为师吹牛,戴上这张面具,任他目力最好的人,也休想找得出破绽来。”说罢轻轻揭下了面具。   李小云伸手接过,就揣人怀里,咭的笑道:“有机会,给我逮到一个人,我就让他来个李代桃僵。”   竹逸先生站起来道:“现在该你来练习了,学会易容,就得手法纯熟才行,那就要平常多加练习,你坐到这里来。”   李小云依言坐到板凳上,伸手取过一张面具,竹逸先生指点着教她如何拉法,然后又教她如何把拉好的面具绷到膝盖上,如何沾上眉毛,如何修剪,如何加深鼻梁两侧和面颊的颜色。竹逸先生指点一样,她就微一样,这样足足花了顿饭工夫,才做成了一张,接着又拿过一张空白面具,再做第二张。   李小云原是兰心蕙质,心思灵巧的人,又有师傅从旁指点,自然很快就能领悟,做到第三张,已可把南宫靖的面貌,做到六七分像了。竹逸先生大为高兴,不住的夸奖她果然能够举一反三,李小云自然也喜不自胜,做到第四张,几乎已有八九分像了。竹逸先生又教她如何调制洗容刑,把面具上的易容药物洗去。一个下午,李小云差不多已把易容的方法全学会了。   竹逸先生提起食盒上去,过了顿饭时光,才提着食盒下来,三人吃过饭。竹逸先生道:“为师想不到你进步如此神速,易容方法,大致已是如此,熟能生巧,此后全在你自己勤加练习了,为师本来预期你三天才能学会,以现在的情形看来,大概有两天工夫,已经差不多了。此时天色已黑,为师先教你内功基本口诀,今晚就可开始练功,不过内功一道,不像易容方法,只要懂得诀窍,就可以做,内功必须按部就班,下一分功夫,有一分火候,不能一蹴即就,以你的资质,最少也要三年,才小有成就,好了,现在你要仔细听着。”当下就把内功基本口诀,逐句解说了一遍。   好在李小云爹教的形意门内功,她从小就练,已有相当基础,各门各派的内功,在初人门的时候,差不多都大同小异。竹运先生讲解过一遍以后,她已能完全领悟了。竹逸先生取来了两个坐垫,就要她在地上坐下调息运功。南宫靖虽然迷失了神志,但他看李小云跌坐练功,他也在垫上坐下,独自运起功来。   竹逸先生朝李小云叮嘱道:“好了,你现在静心运功,时间差不多了,为师去一趟寿县,给令尊捎个信去,免得他挂念,为师走后,也许会有人前来探看;上面不论发生什么声响,你们都不用过问,没有人可以下来的。”   李小云点点头道:“徒儿晓得。”竹逸先生不再多说,点足飞起,一闪而没。   竹远先生走后,两人各自运气行功,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只听南宫靖低低的道:“上面有人。”在运功中的人,都是极为警觉的。   南宫靖虽然话声说得极轻,李小云已经倏地睁开眼来,低声问道:“你听到了?那是什么人,是不是师傅回来了?”   南宫靖道:“上面进来了两个人,他们还在说话。”   小云问道:“你听得清么?”   甫宫靖道:“他们话声说得极轻,在下还可以听得到。”   李小云道:“你快说给我听,他们说些什么?哦,你声音说得轻些,不要让他们听到了。”   南宫靖侧耳倾听了下,才道:“一个说:“刘转背果然不在。”另一个人道:“那小童呢?怎么也看不见了?”前面一个又道:“走,咱们搜。””   李小云问道:“还有呢?”   南宫靖道:“他们正在一间一间的看着。”   李小云道:“有没有再说话吗?”   南宫靖道:“他们边说边走,话说得很轻……”他凝神倾听,口中哦了一声道:“一个说:“教主还怀疑李天群的女儿带着旋风花到这里来了,大概没遇上刘转背,又匆匆走了,不然怎么会没人呢?””接着又道:“另一个说:“奇怪,那小童也不在;他会那里去呢?””   前面一个道:“他看咱们来了许多人,心里一害怕,自然不敢再呆下去了。”   另一个道:“咱们都搜索过了,这里已是一幢空屋,还有什么好逗留的,可以回去票报香主交差了。”   李小云道:“他们走了吗?”   南宫靖道:“出去了。”   李小云道:“师傅说得不错,宁胜天果然怀疑师傅呢。”   南宫靖道:“宁胜天,这名字我好像听说过。”   李小云道:“好了,人已经走了,我们还是开始运功吧。”   一夜过去,第二天一早,竹逸先生飞身落地,把手中食盒放在板桌上,含笑道:“好了,你们可以吃早餐了。”   南宫靖反应极快,竹逸先生人还没有落地,他已站了起来,拱拱手道:“师傅早啊。”他因李小云叫竹逸先生师傅,他也跟着叫他师傅了。   李小云跟着一跃而起,说道:“师傅,你老人家昨晚见到爹了?”   竹逸先生只是淡淡的道:“为师不便和令尊见面,只是送了一张字条给他,告诉他你在为师这里,要迟一二天才回去。”   李小云没看出师傅神色有些异样,喜道:“这样就好,徒儿在师傅这里,爹一定可以放心了。”接着哦道:“师傅,昨晚你老走后,果然有两个进人屋中搜索,听他们口气,像是红灯教的人。”   竹逸先生点点头道:“为师出去的时候,就看到了,只是他们没有看到为师而已。”   第八章、江湖诡谲   早餐之后,竹逸先生又给李小云讲解改变声音,和如何学习别人声音的诀要,李小云自然听得十分用心。竹逸先生讲解完毕,就匆匆上去。过没多久,南宫靖侧耳访听,说道:“上面又有人来了,这说话的声音,像是你爹。”   李小云道:“你说爹来了,他怎么说呢?”   南宫靖道:“小童声音说:“师傅昨天下午就带着两人走了,还没有回来”。”   李小云自然知道这小童是师傅乔装的,师傅怎么要瞒骗爹呢?一面问道:“爹怎么说呢?”   南宫靖道:“你爹问他:“小哥不知令师去了哪里吗?””   “小童道:“师傅好像带着他们去治病的,没有说到那里去。”你三叔说:“刘转背果然别有居心,他明明是凯觎……”你爹叫了声:“三弟。”接着又道:“小哥,你师傅不在,我们可以到屋子里看看吗?””李小云心中暗道,爹是不相信小童说的话。   南宫靖又道:“小童说:“师傅真的不在,你们三位要看就看好了。”现在他们就进来一间间的看着……哦,你三叔说:“看来刘转背真不在,这老贼可恶。”小童说道:“现在你们都看过了,屋里真的没有人。”你爹问道:“小哥知道咱们是什么人吗?”小童道:“你们三位是找师傅来的,我不认识你们。”你爹大笑道:“你总是看到咱们三人了是不是?”哦,好像“砰”的一声,接着有人跌倒地上了……”   李小云道:“是什么人跌倒地上了?”   南宫靖道:“不知道,哦,你爹又道:“小哥这可不能怨李某向你下手,因为你看到咱们三人来了,二弟、三弟,咱们快走。”他们很快就出去了。”   李小云听得暗暗纳罕,爹怎么无缘无故向假扮小童的师傅突然下手?哦,爹说,因为你看到咱们三人来了,这是灭口。不好,师傅中了爹一掌,不知怎么样了?一念及此,急忙说道:“喂,南宫靖,我们快些上去,师傅可能负了伤。”   南宫靖道:“我们怎么上去?”   李小云道:“真急死人,师傅上上下下走了好多次,我都没有看清楚,这怎么办?”   就在此时只听耳边响起竹逸先生的声音说道:“徒儿,为师没事,你们这时还不能上来。”   李小云心中一喜,说道:“总算师傅没事。”   南宫靖道:“那么我们还要不要上去?”   李小云道:“不用了。”她回到板凳上坐下,心中只是思索着爹和二叔、三叔说的话:“三叔曾说:“刘转背果然别有居心,他明明觑觎……”后来二叔又说:“刘转背果然不在,这名贼可恶。”爹又问小童:“知道咱们是什么人?”才忽然向小童出手。爹平日一向以白道中人自居,怎么会突然朝一个小童下手,要杀以灭口?这不像爹平日的为人。三叔说师傅觊觎什么,师傅又觊觎什么呢?唔,自己早就感到爹和二位叔叔好像有什么话瞒着自己不肯说,难道这些事情都和南宫靖有关?”   不错,黄龙寺的智光和二位红灯教主宁胜天,虎头庄、金刀门等人,都在找南宫靖,听起来他们都是要找旋风花报仇,但他们真正找的,好保又不在“复仇”这两个字上,这些人的目的,包括爹在内,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她不禁转脸往南宫靖望去,正好南宫靖也怔怔的望着她,四目相投,使她心中升起一阵说不出的怜惜,暗暗说道:“南宫靖,放眼江湖,大概除了我李小云,只怕都是要找你的人了,我一定要尽我之力帮助你。哦,莫非南宫靖身上有什么秘密不成?这人大概怕他说出什么来,才会用迷药迷失他的神志,使他变成白痴的。”正在思忖之间,微风一飒,竹逸先生已经飞身而下。   李小云忙迎了上去,叫道:“师傅,你老人家真的没事,我爹……”   竹逸先生依然面露微笑,说道:“这二十年,为师在内功方面差有稍进,不然真还接不下令尊的一记内家重手法。”   李小云歉疚的道:“爹怎么会这样的?爹平日不是这样的人……”   六逸先生轻轻叹息一声,说道:“你都听到了。”   李小云点点头,说道:“徒儿没有听到,是他告诉我的。”   竹逸先生道:“为师昨晚去找你爹,就已听出其中牵连颇广,所以当你爹找来的时候,为师只好说为师和你们一起走了……”   李小云道:“师傅,这……到底是什么事呢?”   竹逸先生微微摇头道:“为师也不清楚,好像是为了南宫靖……”   李小云:“南宫靖并不是旋风花,爹早已知道了,怎么……”   竹逸先生道:“所以为师也弄不清楚。”   李小云道:“听三叔的口气,爹好像误会了师傅。”   竹逸先生微微一笑道:“不要紧,为师已无名利之念,随他们去误会好了。”   李小云攒着眉道:“但徒儿该怎么办呢?”   竹逸先生道:“你只当没有发生过这件事就好,趁今天一天工夫,把内功口诀背熟了。依为师看,目前找他的人,都是别有居心,也只有你能帮助他,明天就离开里,带他去就医,只要他解去了迷失的神志,也许可以解开谜团了。”   说到这里,又轻哦一声道:“你现在是我奇胲门第二十九代的传人了,就是亲若父女,也不准把拜我为师的事,在令尊面前泄露半句。正因你学会了易容术,此后也许可以在暗中帮助你爹,令尊对为师有救命之恩,我不忍他自毁声誉。”   李小云望着师傅,问道:“师傅,爹到底做了什么呢?”   竹逸先生道:“为师真的不清楚,我也只是猜想罢了,但从刚才发生的事情看来,皖西三侠很可能正在进行某一件事,你回去之后,只要细心观察,总可以发现一点端倪的。好了,昨晚为师传你基本内功口诀,你已经会了,现在为师再传你本门内功心法,和“缩骨功”的口诀,你要仔细听着,而且要把它背得滚瓜烂熟,日后才能练成“李代桃僵术”。”当下取出一页手抄“缩骨功”口诀,和内功心法,逐句讲解了一遍,叮嘱她务必在一天之中背熟。说完,又纵身上去。   这一天,李小云整整花了一天工夫,才把一篇文句深奥难涩难懂难练的内功口诀和“缩骨功”的口诀背熟。晚餐之后,竹逸先生取出一套男装,要李小云换过,随后又取出一个密柬,交到李小云手里,郑重道:“这时天色业已全黑,你们出去,不易被人发现,这封密柬,你要贴身藏好,到了九华山下,才可打开,还有,他这柄软剑,很容易被人认得出来,还是要他束到长衫里面去的好。”李小云接过密柬,贴身收好,又要南宫靖把长剑藏好。   竹逸先生道:“好了,你们随为师上去。”两人随着他纵身而上。   竹逸先生朝两人招招手,一直来至厨房,走近后窗。那是用竹子间隔成的花格子窗,他熟练的拔下上下左右八支笋头,走下花格子窗,低声道:“你们只好穿窗出去了,为师传给你的内功口诀,务必勤加练习,遇上令尊,绝不可提起。”   李小云点点头道:“徒儿自当谨记。”   竹逸先生又道:“你们从这里出去,笔直穿行竹林,要越过山岭,才可下山。还有,你们最好先想上两个化名,路上万一有人盘问,也不用临时思索,露出了破绽。好了,你们去吧。”   李小云朝师傅拜了两拜,说道:“师傅,徒儿走了,你老人家叮嘱之事,徒儿不会忘记的。”   竹逸先生点点头道:“你们快走吧。”   李小云回头朝南宫靖道:“你随我穿窗出去,一路都要跟着我走。”   南宫靖道:“在下知道。”李小云当先穿窗而出,南宫靖也跟着穿出,竹逸先生又把花格子窗上好了。   这时天色已经大黑,两人一前一后,穿着竹林而行。这竹林中间,又没有人行的小径,竹子与竹子之间相距极密,不时的要侧着身子才能通行。李小云怕走迷了方向,打从踏入竹林开始,她就认定一支竹竿,第二步笔直对准第二支,第三步又笔直对准第三支,这样一路行去,纵然稍有偏差,也不至走错了方向。南宫靖是心智被迷失的人,你要他跟着你走,他就一直紧跟在你身后,你不和他说话,他不会主动和你说话。   不过顿饭工夫,两人已经穿出竹林,果然已在一座小山顶上。李小云吁了口气,走近一方大石,坐了下来,用手拍拍大石,说道:“你也坐下来,我有话和你说。”南宫靖依言傍着她坐下。   李小云脸上不禁一热,低声道:“方才师傅说的,我们下山去,最好先想上两个化名,你总听到了?”   南宫靖道:“在下听到了。”   李小云道:“我想,以后你就叫宫飞鹏,我叫宫飞云,你是我大哥,我是你小弟,你记住了。”   南宫靖道:“在下记得住。”   李小云道:“我是你小弟了,你就叫我兄弟,自己要称愚兄,不可再称在下了。”   南宫靖想了想道:“但你不是我兄弟。”   李小云道:“这样人家才不会怀疑我们。”   南宫靖茫然问道:“人家是谁?”   李小云道:“不管什么人,只要不是我们两人,就都是人家,在别人面前,就要这样称呼。”   南宫靖道:“我知道了,从现在起,我是你大哥,你是我兄弟。”   李小云点头,含笑道:“这就对了。”接着突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南宫靖道:“宫飞鹏。”   “对。”李小云又道:“我呢?”   南宫靖道:“宫飞云。”   李小云喜道:“你记性真好,一点没错。”她怎知南宫靖并不是天生的白痴,只是被人迷失了心智,以致以前的事情,都记不清楚,但学失神智以后的事情,自然不会忘记。   两人坐了一会,李小云站起身道:“我们可以走了。”南宫靖看她站起,也跟着站了起来。   两人走下山岭,一路疾行,也不知走了多少路,只见前面不远,—片树林中间,隐隐有灯光射出。李小云因这时还不过二更光景,不如找个地方借宿一宵的好,这就伸手一指,说道:“大哥,前面大路附近,似有灯光,一定是有人家了,我们去借宿一宵,等明天一早再走不迟。”   南宫靖道:“好。”两人一路找去,入林不远,就到了一座庙宇前面。   这座庙宇相当宏伟,两扇高大山门已经关了,门额上依稀可以看清那是“汤王庙”三个擘窠大的金字。李小云悄声说道:“这时候夜色已深,庙里的和尚只怕全已睡了,看来我们只好翻墙进去了。”   南宫靖忽然道:“有人走来了。”   李小云心中不禁一动,忙道:“我们先躲一躲。”拉着南宫靖闪向暗处。   就在他们堪堪闪人暗处,左首墙头上已窜起一条人影,越墙而出,飘然飞落。那是一个硕长人影,右手拿一把折扇,轻轻朝左手掌心一击,转过身子轻快的朝左首走去。这人一身轻功似乎不弱,只是举止极为轻挑,这时候他从汤王庙出来,做什么呢?   那人走不过二三十步路,就停了下来,原来汤王庙左侧有一排十间矮小的瓦屋。每家门前有的堆放着农具,有的堆放着手推车、担子一类东西,一望而知是一些小贩、卖浆之流的住处了。这就奇怪,这人穿着一袭长衫,手持折扇,分明是个富家子弟,半夜三更,到这些苦哈哈门前来做什么呢?   就在李小云心中思忖之际,那人略为趑趄,就举步朝一家矮檐下走去。李小云心中暗道:“他不像是寻仇,那么会是……”   那人渐渐走近木门旁的花格子窗,现在举起他手中的折扇,在窗上轻轻敲了两下,发出“笃”、“笃”的声响。这声响传到李小云耳中,心中不禁又是一动:他这柄折扇竟然会是铁的。花格子窗没有开,里面已传出一个娇脆的少女声音道:“外面是什么人?”   那人连忙陪笑接口道:“姑娘,是区区在下。”   屋中少女声音冷冷的道:“你半夜三更找什么人?”   那人压低声音陪笑道:“姑娘,小生侯元,白天曾和姑娘有过一面之缘,小生看到姑娘惊为天人,今晚一直魂思梦牵,难以入睡,所以这时候来找姑娘,想和姑娘一倾相思之苦……”   李小云心中暗道:“侯元,那个是黑虎侯敞的宝儿子,外号花豹的侯元?哼,前天三叔放过你,今晚给我遇上了,就饶你不得。   屋中少女声音冷哼了一声:“你满口胡说些什么?”   侯元隔着窗子央求道:“好姑娘,你把窗户打开,让小生看你一眼也好……”   屋中少女气道:“你要找死。”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侯元轻声笑道:“姑娘若是再不开窗,小生就自己动手了。”他手中铁扇正待朝花格子窗上敲去。   花格子窗呀然开启禀紧接着响起一声娇叱:“无耻贼子,你给姑娘躺下。”一蓬细碎的暗器突然从窗口激射飞出。   这下倒是大出李小云的意外,她没想到屋中少女居然还是会家子。侯元当然也想不到,但他为人机警,听到屋中少女“躺下”两字之际,果然上身后仰,倒卧下去。他使的却是“铁板桥”功夫,身形仰卧下去,立即侧身一滚,倏地跃起。   屋中少女也在此时一下穿窗掠出,手中明晃晃的短剑一指,叱道:“好个贼子,你倒滑溜得很。”这是一个身穿青布衣裤的少女,梳着两条长长的发辫,黑夜之中看不清她面貌,但身材苗条,模样娇小,只见她有手短剑指处,左手一抬,又是一蓬细碎暗器朝侯元没头没脑的激射过去。   侯元哈的笑了一声道:“瞧不出你小姐还会耍一手破铜烂铁,这点破铜烂铁对小生可说一无用处。”口中说着,右手铁扇豁的一声打了开来,轻轻在胸前一转,就把青衣少女一蓬细碎暗器悉数收去,折扇再轻轻一侧,就洒落在地上。   “哈哈。”侯元朝她微微一笑,摇着手中折扇,得意的说道:“小生爱慕姑娘,才没动手,你已经打小生两把暗器,气该消了吧?喏,喏,小生这厢给姑娘陪礼了。”口中说着,果然朝青衣少女作了个长揖。这番做作,倒似从戏台上学来的,表示他是一个风流种子,其实令人看得肉麻。   青衣少女绷紧了脸,冷笑道:“你就是花豹侯元?”   侯元道:“原来姑娘知道小生名字,小生真是不胜荣幸……”   青衣少女不待他说完,冷哼道:“你可知本姑娘是谁?”   侯元连忙抱拳笑道:“姑娘芳名,小生洗耳恭听。”   青衣少女本待说出她的名号来,但给他这么一说,不觉哼道:“凭你也配?”   侯元走上一步,望着她涎笑道:“小生和姑娘郎才女貌,可说天生的一对,有什么不配……”   青衣少女气得脸上一红,在他说话之时,短剑迅快的朝腰间剑鞘一插,双手抖处,从她袖底射出两串连珠袖箭,双手连弹,又发出十几枚连珠银弹。紧接着双手连挥,又有十二把柳树飞刀,和从她袖中络绎飞出的二十四枚问心钉,两蓬蝎尾针。身形再一个飞旋,各式各样的细小暗器,源源不竭的出手,洒洒、嗤嗤、叮叮之声,不绝于耳。   好个花豹侯元,他把手中一柄三尺长的精钢折扇豁然打开,手腕翻动,施展开来,左右上下,翩翩飞舞,任你十几种暗器密集如雨,他舞了个风雨不透。不,他一面挥舞着铁扇,一面却朝青衣少女迅了过来,口中轻笑道:“姑娘原来是卖花婆的千金卖花女,果然人如其名,生得像花朵一般,小生真是三生有幸。”他没有说错,这青衣少女正是卖花婆的卖花女。   卖花婆精擅十八种暗器,她女儿自然也全会使了。但今晚她遇上了花豹侯元,一个使铁扇的好手,凡使铁扇的人,都能破细小暗器。卖花女已把一身暗器都使出来了,依然无法伤得了对方,眼看侯元一步步逼了上来,心头一急,口中又是娇叱,右手拔出短剑,手腕连挥,一连三剑飞快的刺出。这三招一气呵成,幻起一片耀眼银光,倒也极为凌厉。   这时所有暗器已被侯元悉数击落,铁扇疾举,锵锵两声架开卖花女两剑,说道:“姑娘有完没完?”   卖花女一声不作,只是挥手抢攻,展开剑法,一柄短剑使得剑芒流动,划起咻咻剑风,攻势丝毫不懈。如论武功,花豹侯元当然在卖花女之上,但卖花女暗器无功,和他拼上了命,一时之间,剑光扇影,交相争辉,倒也相持不下。   花豹侯元几招下来,已试出卖花女武功不过如此,一边见招拆招,笑道:“好姑娘,你这样缠斗到几时去?春宵一刻值千金,你不觉得这是浪费金子一样的时间?”卖花女被他说得又羞又恼,只顾把剑使得像泼风一般。   李小云悄声问道:“大哥,那个男的,你几招可以把他制住了?”   南宫靖道:“愚兄没和他交过手,不知道,你要愚兄去把他制住吗?”   李小云想了想,道:“再等一等好了。”   就是这两句话的工夫,形势业已改观,侯元精钢折扇挥动之际,接连响起五六声“当”、“当”扇剑交击之声,把卖花女的一轮攻势,悉数挡开,左手有如禄山之爪,闪电般当胸抓去。卖花女被他铁扇一阵硬打硬砸,姑娘家腕力较弱,直震得虎口剧痛,腕臂酸麻,脚下一连退后了六七步,还没站稳,瞥见侯元一只手疾然抓来。一时差怒交进,双足一点,纵身跃起,一连踢出三记“云里腿”,随着从她小蛮靴的尖端射出三缕寒芒,直取侯元咽喉、双目。   花豹侯元招扇一覆,把三支牛毛般细针压下,随手朝上一翻,扇面拍的一声托在卖花女鞋底。卖花女踢了个空,身子还没落下,就被他折扇托住,这一下子就像凌空飞下来的仙女,在他扇上翩翩起舞一般。侯元口中轻笑一声,左手闪电抓住卖花女右脚踝,折扇轻侧,向上一抬,扇骨正好点中她左足。卖花女惊叫声中,一个人迅速下落,被侯元抱个正着。   李小云急忙叫道:“大哥,快去制住他。”南宫靖听李小云一说,口中大喝一声,纵身朝侯元身后扑去。   侯元刚刚美人人抱,心花怒放,没想半路里杀出程咬金来,他反应也不慢,耳中听到喝声,双手抱卖花女连放下都来不及,一个飞旋转过身来。南宫靖已经来到了他面前,右手快搭上他肩头。好个侯元居然临危不乱,双手一推,把卖花女朝南宫靖怀中推来。   要知南宫靖右手使的乃是佛门“拈花指”,岂容你有还手机会。侯元双手把卖花女推出,左腕骤觉一紧,已经被南宫靖三个指头撮住,但觉半边身子立即动弹不得。南宫靖也及时伸出左手,扶住了被推过来的卖花女。李小云没想到“大哥”只一招就把侯元制住,心中大喜,急忙跟踪跃出,出手如电,一连点了侯元三处穴道,一面说道:“大哥,你可以放手了。”说话之时,左手随着拂出,替卖花女解开被制的穴道。   南宫靖三指一松,放开侯元手腕。卖花女也及时活动了一下双手,口中嘤了一声,朝两人敛衽道:“多谢二位出手相救,小女子感激不尽,不知二位高姓大名,如何称呼?”   李小云道:“我们只是路过,姑娘不用客气。”   卖花女一双俏眼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忽然脸色一沉,回过身去,叱道:“好个恶贼,我废了你……”右手骈指如戟,朝侯元点去,她这一下是心头气愤已极,两根春笋般的指头朝他“气海穴”上戮下。“气海穴”一破,花豹侯元一身武功也立时报废了。   李小云忽然心中一动,忙道:“此人和咱们兄弟另有梁子,希望姑娘不介意才好。”   卖花女点点头,说道:“我也只是一时气愤罢了,二位只管把他带走……”她盈盈目光凝注着李小云,幽幽的道:“二位救了小妹,真是连姓名都不肯见告吗?”   李小云歉然道:“在下兄弟有不得已的苦衷,请姑娘多多原谅。”说完,回头叫道:“大哥,你来把姓侯的带走。”南宫靖没有多说,一手挟起侯元。   李小云道:“后会有期,姑娘请回吧。”说完,和南宫靖两人快步走去。   南宫靖心智被迷,李小云要他把侯元带走,他就把侯元带走,也没问李小云带走侯元要做什么。两人走了两三里路,李小云轻轻拉了南宫靖的衣袖,悄声道:“大哥随我来。”一下朝路旁一处树林闪了进去,南宫靖跟着走人。   李小云走到一棵大树下面站停,说道:“大哥,现在可以把他放下来了。”南宫靖依言放下侯元。   李小云迅速伸手入怀,取出师傅给自己的易容铜盒,随手打开,一面蹲着身子在侯元脸上,替他易起容来。原来李小云在南宫靖制住侯元的一刹那间,想到了一个主意。这次师傅要自己和南宫靖到九华山去,桐城是必经之路,爹和二位叔叔对南宫靖好像有什么隐秘,不肯告诉自己,现在自己学会了易容术,不如将计就计,把侯元易成南宫靖,让爹他们带回庄去,自己暗中跟踪,不就可以听到爹的秘密吗?有了这一决定,才要南宫靖把侯元带到树林里来,替他易容。   她对南宫靖的面貌,早已深深印在心里,尤其她练习易容之时,也是以南宫靖作范本的,手法自然极熟,因此树林之中虽然黝黑,她仍可迅速而纯熟的替他易容。不过一盏热茶工夫,就已易好了容,她收起铜盒,喜孜孜的道:“好啦,大哥,我们可以走啦。”   第九章、李代桃僵   清晨,晨曦未上,大路上还笼着一层淡淡的晨雾。从寿县通往石家集的一条黄泥大路上,正有一辆马车冲着晨雾,得得驰来。就在驰近一片松林之际,车中忽然有人喝了声:“停车。”奔行中的马车,立即缓缓刹住。   奔行中的马匹几乎人立而起,这一瞬间,车轮拖地所发出来的刺耳声响,和马匹希聿聿的长鸣,互相呼应。车子总算停下来了,从车中像飞鸟般跃下两条人影,回头朝松林走去。这两人,正是龙眠山庄庄主擎天手李天群,和他三弟谢东山。   松林前一方大石上,坐着一个青衫少年,生得剑眉星目,身材硕长,看去一表人材,只是神情落寞,坐在那里怔怔出神。这青衫少年赫然是被大家认为是“旋风花”的南宫靖。李天群和谢东山走近林前,南宫靖连看也没朝两人看上一眼,只是目注着远处,一动不动。   李天群攒攒眉道:“小云和他是一起的,他在这里,怎会不见小云的呢?”   谢东山道:“大哥,你再仔细看看,此子坐着的姿势,一直没有动过,好像被人点了穴道。”   李天群道:“被人点了穴道,还会让他留在这里?”   谢东山道:“大哥不信,不妨问问他,看他是不是会说话?”   李天群一直走到南宫靖面前,问道:“你和小女在一起,不知小女去了那里?”南宫靖依然目注远方,恍如不闻。   李天群道:“看来他果然被人制住了穴道,咱们快些把他弄上车去。”   谢东山道:“这个容易。”跨上一步,伸手去拉南宫靖的手臂,一面说道:“你快跟我们上车去。”他出手不敢太快,那是试试南宫靖是不是真的被人制使了穴道?但当他伸过手去,发现甫宫靖依然一点动静也没有。   这下已可确定他身上穴道被人制住,手势突然加快,一下抓住南宫靖手臂,把他拉到身边,然后迅快的挟起身子,一连两个起落,掠近马车,把他先行送人车厢。李天群也迅快的跟了过来,说道:“三弟,快上车去。”   谢东山沉吟道:“大哥,小云……”   李天群道:“咱们不用替小云担心,她一身武功,足可自保,再说在这一带,也出不了差错,找不到咱们,她自会回去的,咱们还是快些走吧?”人迅快的钻进车厢,车把式扬起长鞭,车子又开始辗动,朝着大路驰去。   李小云和南宫靖一路尾随着马车来的,他们经刘转背易的容,当然毫无破绽,没有人会看得出来。离桐城近了,李小云也等于回到了家,这几十里方圆的一草一木,她闭着眼睛都可以背得出来。龙眠山庄是在龙眠山的东麓,李小云带着南宫靖一直来至别峰禅院。   这是龙眠山上的一座古刹,规格不大,层峦拱峙,静若太古,游山的人,到了这里,差不多都要住上一二天,可以洗涤尘俗,因此寺中也准备了客房,供游客住宿。两人跨进山门,一名灰衫和尚就迎着合十道:“二位施主……”   李小云没待他说下去,就截着道:“我们是找清云师傅来的,他在那里?”   清云,是别峰禅院的知客大师。李小云时常到这里来玩,自然极熟。灰衫和尚连忙合十道:“二位施主原来是知客师叔的熟人,师叔正好陪同一位城里来的施主去了方丈那里,只怕还有一会耽搁,二位请到客室待茶。”   李小云道:“不用了,我们原是游山来的,想在宝刹住上两天,是李大小姐介绍来看清云师傅的,他既然忙着,就麻烦师傅给我们找两间清静的房间就好。”   灰衫和尚合十道:“客房现成,二位施主请随小僧来。”说完,就走在前面领路。   李小云和南宫靖跟着他走出东首一道月洞门,穿行长廊,进入另一座院落,就是客房了。只见一条宽阔的走廊,两边各有七八间房舍。灰衫和尚走到尽头一间门口,打开房门,合十道:“二位施主请进,这里的房间,有三人一间,四人一间的,只有这一间是两个人一间的,窗外就是花圃,最清静不过,施主正好二位,这间最合适了。”   李小云听得脸上骤然发热,但这里只有这一间是两个人的,自己穿了男装,就不好多说了。好在自己带着南宫靖到这里来,是因晚上自己要去龙眠山庄,南宫靖有个落脚的地方而已。当下就和南宫靖一起走了进去,房中果然对面放着两张床铺,窗下放一张半桌,收拾得还算干净。   李小云点点头道:“那就这一间好了。”   灰衫和尚合十道:“二位施主请坐,茶水自会有人送来,小僧告退了。”   李小云道:“多谢师傅了。”   灰衫和尚道:“不用谢。”说完,就回身退出。不多一会,香火道人沏了一壶茶送来。   李小云拿起茶壶,倒了两盅茶,回头道:“大哥,你来喝茶。”   南宫靖道:“谢谢你。”   李小云朝他温柔的一笑道:“大哥和我也客气起来了。”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一阵悠扬的云板声音,从远处传来。李小云站起身道:“大哥,我们到斋堂里吃素斋去。”   斋堂是在后进,一座宽敞的大厅,可以容得下五十张桌子。李小云领着南宫靖走入斋堂,三十张桌子,差不多已坐满了人。只有靠左首两张桌上,这一桌坐了疏朗朗几个俗家打扮的人,那自然是借宿在寺里的游客了。左首一张桌,坐着六个人,李小云认出其中一个脸色灰白,八字倒挂眉的老者正是虎伥夏侯前,心中暗暗一跳。虎伥来了,虎头庄的人可能也来了。   好在右首一桌上,只坐了五个人,李小云就领着南宫靖在右首一桌坐下,一面低声道:“大哥,你坐着,我去装饭。”她迅快的装了两碗饭,回到座上,大家已经开动,两人世就各自吃了起来。   李小云在吃饭之时,有意无意的打量着两张俗家人的桌上,好像除了虎伥夏侯前,其余的人都不像江湖人。和夏侯前同桌的,还有一个蓝衫少年,看去不会超过二十,生得玉面朱唇,极为俊美,尤其一只眼睛黑白分明,朝自己两人投来一瞥。这人坐在那张桌上,就如鹤立鸡群,他好像没有同伴,只是一个人来游山的,因为他自始至终,没有和旁人说过一句话。   李小云两人改换了面貌,人家只当他们是游山的兄弟。因为这里经常有游山的人来往,倒也没人注意。饭后回到房里,李小云随手拴上了房门,她总归是女孩儿家,今晚和南宫靖同住一个房间,心头小鹿止不住一阵跳动。   南宫靖神智受迷,自然无语可谈,两人喝了一盅茶,李小云就道:“大哥你就在对面床上睡,现在可以睡了。”   南宫靖道:“愚兄晚上都不睡的。”   李小云道:“那也可以上床了。”南宫靖没有再说,就自顾自到对面床上,盘膝坐定,运起功来。   李小云用手拂灭灯烛,因时光还早,就和衣在床上躺着养神。时间渐渐过去,现在初更已过,李小云悄悄站起,走近后窗。南宫靖忽然睁开眼来,问道:“兄弟,你要去那里?”   李小云被他突然一问,不觉吃了一惊,急忙走近他床前,悄声道:“我要出去一次,很快就会回来的,你自己运功,不可出去。”   南宫靖点点头道:“愚兄不会出去的。”   李小云道:“那我走了。”闪到窗下,轻轻推开窗户,探头朝外张望了一下,看看没人,就足尖一点,轻巧的穿窗而出,回身把两扇木窗轻轻掩上,目光再向四周一瞥,就长身掠起,一连几个起落,纵出围墙,一路朝东麓奔去。   这条路,她从小走惯了,就是闭着眼睛也能奔行,但因傍晚在斋堂里看到虎伥夏侯前,他当然不会是无缘无故到龙眠山来游山的。因此她虽然一路奔行,还是十分小心,目光不住的搜索着山林两边,是否有人隐藏?但一路行来始终不曾看到半点人影。   从别峰禅院到龙眠山庄,不过二五里光景,现在矗立在山麓间黑幢幢的龙眠山庄,已经在望。李小云就格外小心,凝目看去,庄中静悄悄的不闻半点人声,连灯火都已全灭,好像庄上的人全已睡了。这是自己的家,当然最熟悉也没有了,她舍了正面,悄悄绕到庄后,四顾无人,点足跃起,一下越过高墙,落到后进暗陬。   就在这时候,只听一阵轻快而杂杳的声音,由远而近。李小云急忙身形一缩,躲到一处转角后面,摒息不动。回到自己家里,还要像小偷一样,躲躲闪闪,想起来岂不可笑?这时已有四五个人影,急步从前面过去,她虽然看不清他们的面貌,但一望而知是五名劲装巡逻庄丁,手上都握着明晃晃的钢刀,腰间也一定备有匣弩。庄中虽然灯光全灭,但戒备极严。   李小云暗暗忖道:爹和二位叔叔把假扮南宫靖的侯元擒来,庄,中又戒备森严,那一定是在密室里问他什么了,爹的密室是在书房里。心念闪电般一转,立即从暗处窜出,两个起落,掠上迥廊。就在她堪堪掠到之时,只听又是一阵轻快而杂杏的脚步声,从后面传了过来。她赶紧隐人一根柱后,果见又有五名庄丁从廊外过去。   一组五人,刚刚过去,又有一组过来,一去一来,形同穿梭。李小云心知今晚庄中戒备如此严密,要想从后进到达爹的书房,不知要躲闪多少次,而且从后进到书房,可能还布置了不少明岗暗卡,要不被他们发现,只怕很不容易。一念及此,迅快的从迥廊掠出,放轻脚步,朝那一组巡逻的庄丁跟了上去,这一着也亏她想出来了。   跟在巡逻庄丁后面,只要不被最后一个庄丁发现,就可以堂而皇之的过去了,要不被最后一名庄丁发现,那也容易,只要放轻脚步跟着就行。她挺起胸脯,紧跟在最后一名庄丁身后,果然轻而易举的从后进一直到达前进,中间接而连三的和迎面而来的一组又一组巡逻庄丁擦身而过,好在庄中没有灯火,巡逻的庄丁也不带灯火,黑暗之中,谁会去数迎面过来的一组人的人数?   李小云一路行来,果然不出所料,走廊、花丛、转角等处,都站着有人。现在这一组人,快转到爹的书房了,李小云目光迅速左右一扫,待最后一个庄丁走出三步,就迅速的一个轻纵,向右掠开。再一点足,就隐入一处花丛,然后弯着腰,绕到书房右侧,这面正好有一排花窗,里面放下了窗帘。   她小心翼翼的走到一棵花树后面,停下身来,举手撩开了些花枝,侧耳凝神,仔细打量了一会,才收回手,正待闪出身去。只听左首有人喝道:“什么人?”   这下把李小云吓了一跳,但也立时听出这喝声是庄里的副管事李进财,这就嘘了一声,低声喝道:“进财,是我。”   李进财当然听得出是大小姐的声音,连忙走了过来,躬躬身道:“原来是大小姐……”这一走近,他发现并不是李小云,口中不觉咦了一声。   李小云不待他底下的话出口,说道:“你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李进财听她声音果然是大小姐,方自一怔。   李小云低声道:“我怕敌人认出我来,所以易了容,爹和二叔、三叔,是不是在书房里?”李进财确定是大小姐了,才应了声“是”。   李小云又道:“大师哥和二师哥呢?”她问二位师哥在那里,是怕遇上他们,加以阻拦。   李进财道:“张少爷守着书房大门,沈少爷守着书房后院。”   李小云道:“我有紧要的事要和爹说,你守在这里别走开。”   李进财为难的道:“大小姐,庄主吩咐过,任何人都不准进去。”   李小云道:“我知道,就是因为我得到极重要的消息,要去和爹禀报,你可知今晚为什么要戒备如此森严,就因为……”她故意不说下去,一面说道:“你守着,为了防备被人知道,我要从窗口进去,你给我注意四周的人。”李进财听她说得这么郑重,只得应了声“是”。   李小云话声一落,就不再和他多说,闪出花丛,悄悄走近窗下,现在有李进财替她把风,就不用怕被人发现了,伸手轻轻扳开了一扇窗户,手掌在窗槛上一按,轻巧的跨入窗内,然后朝李进财打了个手势,要他不可离开,就轻轻的掩上了窗户。   书房中依然没有灯火,但这是自己家里,她自然熟悉不过,知道密室是在书房里首的一间。要开启秘室,首先要把一排书架移开,才能进去。她当然不能进去,心中思索着自己要怎样才能听到里面的说话呢?一面目光抡动,只是打量着右首那一排书架,书房里因四面都垂下了厚绒窗布,透不进一点光线。   她沉思有顷,忽然想到了一个计较,这就举步缓缓走近右首一排书架,纵身跃了上去,一手攀住最上面的一格,一手迅快把一叠书搬了出来,轻轻抽出长剑,朝里首板壁上刺人,再缓缓的划了一转,把数寸厚的木板,划成一个圆洞,小心翼翼的用手起下。   因为她知道这道板壁里面,就是爹的密室,好在密室四壁都挂了厚重的绒布,她在木板上挖下这个小洞,里面的人是不会发现的。现在她只要把头探进去,就可以听到里面说话的声音了。她把挖下的木板,放到另一格的书上,两手攀着书架,缓缓伸进头去,现在只隔了一道绒布,虽然看不到里面的情形,但说话的声音已可听得很清楚。   只听三叔谢东山的声音笑道:“你当然不是南宫靖,南宫靖只是你的化名而已。”   这话听得李小云不禁一怔,忖道:“南宫靖不叫南宫靖,那会是谁呢?”   侯元嘶哑的道:“那你们要我说什么呢?”   李小云又是一怔,忖道:“侯元的声音会变得如此嘶哑,那是爹他们在他身上动了手脚?这小子活该,是要给他吃点苦头,哦,爹他们到底为了什么,要如此不择手段,逼着南宫靖,难道南宫靖身上有着什么秘密不成?”   只听二叔霍天柱沉声道:“这小子故意装疯卖傻,原来神志清楚得很。”   接着爹(李天群)的声音冷厉的道:“南宫靖,你给老夫听着,你如果再不说实话,老夫就点你五阴绝脉,看你挺得住挺不住?”   侯元嘶声道:“你们究竟要问什么?在下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在下不是南宫靖,在下侯……”   “哈哈。”霍天柱沉笑道:“你是花豹侯元,就是你老子侯敞在这里,霍某一样要让你逆血倒行。”   敢情他在说话之时,已经出手了,随着只听侯元口中闷哼一声,嘶声道:“你快解我穴道,我……我说了……”   “这叫做敬酒不吃吃罚酒。”   霍天柱冷笑道:“你还要说你是侯元吗?”   “不,不。”侯元急促的道:“在下不是侯元,在下是南宫靖……”他敢情忍受不住,才承认他是南宫靖的。李小云听得心中一阵侧然:幸亏他不是南宫靖,否则落到爹的手里,就会和他一样了,唉,爹这是为什么呢?   霍天柱狞笑道:“你姓上官,对不对?”   侯元连声道:“是,是,在下是姓上官……”   李天群道:“二弟,松了他的穴道。”李小云忖道:南宫靖原来是姓上官。   霍天柱问道:“你这身武功,是你老子传给你的?”   侯元应道:“是,是的。”   李天群问道:“你老子在那里。”   侯元也是心机极深的人,他心想:自己如果说出上官平的地方来,他们绝不会放过自己的,这就垂首黯然道:“爹已经死了。”   李天群道:“上官平已经死了,什么时候死的?”李小云心中暗道:南宫靖的爹,原来叫上官平。   候元道:“三年前……”   李天群又道:“你爹临死时,交给你了什么?”   侯元不假思索的道:“没有。”   霍天柱喝道:“你若有半句虚言,霍某就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侯元道:“真的没有,爹……只交给在下一张名单……要……在下报仇……”这话,他当然是胡诌的,旋风花杀了五名武林著名的人物,李天群也中了一记“旋风花”,当然是有一张名单了。   李天群道:“他没把达摩手书“洗髓经”交给你?”   李小云听到这里,心里已经明白了。爹和少林寺智通、黄龙寺智光,以及神灯教、虎头庄、金刀门等人,追着要找南宫靖,原来是为了达摩手书“洗髓经”。爹和二位叔叔平日以侠义自居,原来竟然会是这样的人。   只听侯元嘶声道:“爹没有交给我,真的没有……”   谢东山笑道:“大哥,上官平虽然死的时候没有交给他,但他已经学会了,自然不用再交给他了。”   李天群口中唔了一声,忽然豁然大笑道:“三弟说得不错,这小子既然学会了,自然默写得出来……”李小云刚听到这里,突然庄外传来一声龙吟般响亮的长笑。   笑声划破长空,在黑夜中听来好不苍劲,接着只听有人高声说道:“庄上的管家们听着,神灯教宁教主持来拜会李庄主,快请进去通报一声。”   李小云想到大师哥可能马上会进来禀报,急忙把书籍放回原处,轻轻跃下,一下躲到书桌后面爹坐的一把高背椅后面。她堪堪蹲下身子,只听书房门已被推开。大师哥张义钧匆匆奔人,走近书架,移开一具古瓷花瓶,底下就有一个铜环,轻轻拉了两下。这是爹在静室运功时,遇有紧急事故,拉动铜环里面就会响起铃声,李小云自然也知道。   过没多久,只见一排书架缓缓移开,一道木门启处从里面射出灯光,谢东山举步跨出,问道:“什么事?”   张义钧躬身道:“启禀三师叔,神灯教主来了。”   谢东山问道:“他在那里?”   张义钧道:“在大门口。”   谢东山点点头,急忙回身走入。接着李天群、霍天柱、谢东山三人鱼贯从里走出。李天群推上书架,说道:“二弟、三弟、咱们出去。”   一面朝张义钧吩咐道:“义钧,你守在书房门口,不准任何人进入。”张义钧答应一声。李天群率同霍天柱、谢东山匆匆往外行去。   张义钧随手带上书房门,又站到书房门口。李小云暗暗舒了一口气,正待站起,突听站在书房门口的大师哥张义钧大声喝道:“什么人?”   “你说会是谁?”这人声音低沉,像幽灵般出现在张义钧面前。   李小云心中一动,暗道:“会是虎伥夏侯前。”   张义钧一看对方欺到面前,那还犹豫,口中大喝一声,右掌已经及时劈出。他是李天群的大弟子,师傅是形意门名宿,这一记“劈掌”,自然使得掌风劲急,呼然有声。凭他的武功,对付江湖普通武师,自可绰有余裕,但他遇上的却是虎伥,江湖上凶名久着的黑虎神的前哨。他岂会把李天群门下放在眼里?口中嘿了一声,右手一探,就抓住了张义钧手腕脉门,随着喝道:“去你的。”身形斜转,一抖手就把张义钧一个人凌空抛起,越过一排花树,“砰”的一声撞上围墙,一时之间,撞得昏了过去。   张义钧虽被一招摔出,但隐伏在花丛间的十几名庄丁,却在此时,一声吆喝,从四面围了上来,挥动雪亮的钢刀,朝虎伥攻到。虎伥夏侯前喉中发出一声森冷的阴笑?人影飘忽,双手抓动,眨眼之间,就有两三个庄丁连口中“哎哟”都没喊出,就被他抓着摔出,一个个像草槁人般飞了出去。副管事李进财看出苗头不对,竹哨吹得又响又急。   李小云眼看庄丁们伤在虎伥手下,这到底是自己的家,正待闪出身去。突听有人大喝一声:“什么人到龙眠山庄撒野?”李小云听到喝声,暗道:“霍二叔来了。”   十几名庄丁这一阵工夫,至少已有半数被摔倒在地,另外巡逻的庄丁,也及时赶来支授。但听到霍天柱的喝声,大家纷纷住手,各自后退了两步,依然远远的把虎伥夏侯前围在中间。虎伥夏侯前深沉一笑道:“原来是霍二侠。”   霍天柱目光一注,哼道:“夏侯朋友夜闯龙眠山庄,那是没有把咱们兄弟放在眼里了?”   “岂敢?岂敢?”夏侯前抱抱拳,阴笑道:“兄弟只是掌门人的马前卒,掌门人快要来了,要兄弟先来通报一声的,没想到贵庄的人,不问青红皂白,像快刀断乱麻以的乱所一通,兄弟只是把他们摔出去,出手不敢太重,可没伤人。”   霍天柱听他口气,好像白虎神暴本仁就会赶来,自己一个人可接待不了。这就回头道:“李进财,你快去禀报庄主一声,说白虎门的暴掌门人来了,请庄主快来。”李进财答应一声,急速转身往外奔去。   就在此时,只见墙头上已经多了一个高大人影,洪笑一声道:“看来龙眠山庄果然名不虚传,今晚戒备森严。”随着话声,从丈余高的围墙上一步跨了下来。他就像在平地上跨开大步一般,一步居然跨出四五丈远,落到地上。   接着只见人影闪动,黑豹侯休和四名黑衣劲装汉子纷纷跃落地面,跟在他身后逼近书房门口。这时右首一道圆洞门中正有一人急步走来,朗朗一笑道:“暴掌门人夤夜责临敝庄,理该从大门通报,这般越墙而人,倒教兄弟有失迎迓,暴掌门人请到厅上待茶吧。”这话口气并不客气,责他身为一派掌门,却不懂礼数。李小云暗道:爹来了。   暴本仁洪笑道:“李庄主好说,这里不是你的书房吗?咱们就到你书房里坐好了。”李天群来了,庄丁们立即点燃起七八盏气死风灯,高高挑起。   李天群闻言不觉神色为之一变,大笑道:“暴掌门人夤夜来至敝庄,既不按江湖礼数,登门求见,却越墙而入,兄弟忝为主人,请老哥到厅上待茶,老哥似乎也并不领情,但兄弟作主人的,礼数已经到了,暴掌门人究竟有何见教,那就请在这里说吧。”他不愿把暴本仁延人书房里去。   暴本仁双目精光熠熠,望着李天群洪笑道:“李庄主可是不愿意请兄弟到书房里坐吗?”他偏偏要到书房里去。   李天群作色道:“暴掌门人究有何事,不妨直说,兄弟洗耳恭聆。”   暴本仁回头朝虎伥夏候前点点头,意似嘉许的道:“夏侯前,看来你的消息,果然不假了。”   夏侯前连忙躬身道:“属下若非查证属实,怎敢在掌门人面前胡说八道?”   话声方落,只听一声清朗的大笑,说道:“不知暴掌门人听到了什么消息,可得闻乎?”随着话声,已从圆洞门中走出六七个人来。   当前一个手拄龙头杖的正是神灯教教主苍龙宁胜天,他身后紧随着五人。一个是高大肥胖手盘两枚铁胆的霍五太爷。其余四人则是神灯教的四位香主黑煞神郑玄通、催命符柴一桂、三绝手娄通、门神敖六,他们身后则是李天群要他在大厅上陪客的谢东山。   暴本仁嘿然道:“宁教主消息到是灵通得很。”   宁胜天大笑道:“彼此、彼此,暴掌门人不是也来了吗?”   李天群愤然作色道:“宁教主,咱们一直井水不犯河水,但听宁教主的口气,今晚竟是冲着兄弟来的了?”   宁胜天含笑道:“李兄误会了,兄弟只是听说皖西三侠擒到了南宫靖,特来相询,不知可有其事?”   谢东山接口道:“传言未必可信,宁教主是听谁说的?”   霍五太爷冷然道:“若是道听途说,宁教主和兄弟也不会深夜造访了。”   谢东山冷笑道:“霍老哥在庄上设下埋伏,依然未能擒得到南宫靖,咱们兄弟这点微未之技,又如何擒得下南宫靖呢。”   霍五太爷深沉一笑道:“但毕竟南宫靖是被你们皖西三侠运来了龙眠山庄,却是不争的事实。”   谢东山道:“你听谁说的?”   宁胜天呵呵一笑道,拱手道:“李兄,方才兄弟已经给三位引见过了,这位霍五兄,乃是敝教已故金总护法的义兄,金总护法死在旋风花之下,敝教和霍五兄自然要追缉旋风花,替金总护法报仇,而且旋风花也曾向李兄下过帖子,袭击过李兄,咱们不论怎么说,也可以说是同仇敌忾,李兄若是把南宫靖擒来了,兄弟认为应该交由大家公决才对……”   李天群道:“宁教主诸位在工山附近,也曾说过兄弟擒获了南宫靖,兄弟曾要他们打开车厢让宁教主看过,车中并无南宫靖,可见传说尽屑子虚,前后不过数天,宁教主又听说兄弟擒来了南宫靖,别人不知就里,还有可说,宁教主明明亲眼目睹车上只有兄弟三人,还一再追踪,岂不可笑?”   霍五太爷道:“李庄主说的还是三天前的事,和二夫后的今天,当然又不一样了,你李庄主已把南宫靖擒来,宁教主若无确切证据,岂会贸然找上龙眠山庄来?李庄主是形意门的名宿,平日一言九鼎,今晚当着宁教主、暴掌门人,却育不由衷,自欺欺人,岂不更可笑了?”李天群被他当面抢白,气得面色如血,半晌说不出话来。   霍天柱怒喝道:“霍五,你敢在龙眠山庄如此说话?”   霍五太爷大笑道:“怎么?龙眠山庄不是龙潭虎穴,霍某既然敢来,有什么不敢说的?何况霍某说的句句都是实话,李庄主,你说说看,霍某那一句说得不对了?”   暴本仁洪笑一声道:“还有什么好说的?人在他书房里,咱们进去搜。”举步朝书房门口逼来。   谢东山大喝一声:“站住。”右手握拳,一记“百步神拳”,击出一团无形拳力,朝暴本仁当胸撞去。暴本仁口中发出一声沉嘿,押掌迎出。   李天群眼看今晚之局,势难善了,对方两拔人中,虎头庄只有暴本仁一个高手,容易对付,但谢三弟一个绝非暴本仁的对手,不如先收拾了暴本仁再说。心念闪电般一动,就在暴本仁发掌之际,不觉大笑道:“暴掌门人那是有意赐教了。”   他因谢三弟的“百步神拳”,出手不带半点劲风,没人注意,正好由他出面,和暴本仁动手,口中说着,右手一记“劈掌”凌空直劈出去,左手紧握拳头,没待右手收回,一记“炮拳”,又从左手袖底击出。这一下,可得分做两点来说:第一,表面是他和暴本仁正式动手,而实际上动手的人却有一明一暗两个人,谢东山“百步神拳”,不带风声,是暗的一个。第二、李天群出手的一掌一拳,也分为一明一暗,右手“劈掌”,是明拳,左手“炮拳”却是暗拳。他在劈掌上只使了六成力道;但在后面的“炮拳”上,却便了十成力道。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暴本仁没想到谢东山出手之后,李天群也会及时出手,更没想到李天群在劈出一掌的同时,左手会随着击出。他右手接住谢东山一记“百步神掌”,听到李天群的喝声,左手抬处堪堪接住李天群一掌,突觉一团刚猛无匹的拳劲同时相继袭到,心头猛然一凛。   这时他刚刚接住两掌,双方势均力敌,身形被震得后退一步,急切之间,要收回右掌,再待封出,已是不及。但听砰然一声,李天群的一记“炮拳”,击中他右肩,把他一个高大人影又震得连退了两步,一身真气几乎被拳风震散。   李天群长笑一声:“白虎门暴掌门人原来也不过如此。”他当然不肯放过这一机会,一道人影随着喝声直欺而上,右手“攒拳”,左手“绷掌”一先一后,宛如闪电般攻上。   谢东山和大哥数十年结义兄弟,自然知道大哥的心意,他正面和暴本仁动手,因自己练的是“百步神拳”,无形无声,那是要自己暗中发拳了。他当然也不会放过这一机会,脚下站着不动,却运起十二成功力,身形一侧,右手又是一拳,在不动声色之你,暗中朝暴本仁击撞过去。   暴本仁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他的功力虽然要胜过李天群,但方才一时大意,右肩被李天群“炮拳”击中,整条右臂还在酸麻之际,李天群又急攻上来,而且势道沉猛,一时逼得他只好用左掌应敌,奋起全力,两记硬打硬接。   但听接连响起两声蓬蓬大震,李天群全力攻出的一记“攒拳”,一记“绷掌”,固然被他接了下来,两人各自被震得后退了两步;但谢东山觑准他左侧发出的一记“百步神拳”,就是算好他后退的步数而发,“百步神拳”又无声无息,事前毫无朕兆。   暴本仁在后退到两步之你,又砰然一声,击中他右肩胛上,这一拳直打得暴本仁闷哼一声,后退的人又往前俯冲了一步。暴本仁怒恼已极,身如旋风,一个急转,口中暴喝一声:“姓谢的,老夫就先劈了你。”双足一点,身形凌空扑起,单掌如斧,挟着一道凌厉掌风朝谢东山当头劈落。   苍龙宁胜天创立神灯教,在江湖上虽然介乎黑白之间,但他却一向以侠义道自居,今晚为了追踪南官靖和暴本仁先后抵达龙眠山庄,几乎成了同路人,但他不愿落人口实,说他和白虎门暴本仁是一路的。是以看到李天群和暴本仁动上了手,就往后退上了几步,一手技杖,只作壁上观。   他当然有他的打算,以他带来的人手,足可对付皖西三侠,不必和暴本仁联手,何况他也不想和皖西三侠破脸,不如暂时保持中立。暴本仁这下怒极而发,“大风掌”一道狂随宛如泰山压顶而下,势道之盛,凌厉无前。   谢东山身形一矮,向左闪出,他当然也早有准备,等他一蹲站起,口中吐气开声,右拳在前,左拳在后,两记“百步神拳”连贯向空直捣上去。霍天柱眼看他突然向老三扑来,也大笑一声道:“暴本仁,你不敢和老大硬打,却找上谢老三来了。”   方才明明是一明一暗,以二敌一,他却说成暴本仁舍了老大,来找老三,因为暴本仁是舍了老大,来找老三,他才可以出手,这自然是他出手的借口了。就在笑声中,身子倏转,右手也凌空拍出,不,他右手伸缩之间,一连拍出了三掌。他使出来的是八卦门的“干字掌”,每一掌都是一招三式,取义“干三连”,纯走阳劲,是八卦掌中攻势最凌厉的掌功。   这时李天群也出手了,他大笑道:“暴掌门人怎么不想和李某放手一搏?”他并未追踪扑起,说话声中,双足站椿,右手握拳,又是一记“炮拳”,直向暴本仁后心凌空击出。   这一下皖西三侠联上了手,三方面同时发动,威势果然非同小可。谢东山的两记“百步神拳”,本是无声无息的两团劲力,但和暴本仁一记“大风掌”乍接之下,却在半空爆出莲蓬两声巨响。谢东山功力纵然不如暴本仁,但以两记拳劲,抵敌一记“大风掌”,也差可扯平了。   暴本仁数十年修为,耳目何等灵敏?他身形扑起,已发现霍天柱、李天群同时出手,自己只有一人,而且右肩前后各被对方击中一记,此时还用不上力气,等于只有一只左掌,岂肯和三人硬拼?因此趁着和谢东山两记拳风击实之时,借着对方拳风迅速腾身而起。   这一着也差幸他见机得快,他身形堪堪腾起,霍天柱的三道干阳掌风呼呼接连涌到,从他脚底掠过。李天群的一记“炮拳”,也轰然有声,从身边划空射出。暴本仁却已一个筋斗,从斜刺里翻落墙头,洪喝一声:“小子,咱们走。”   侯休眼看师伯连番受挫,早已胆颤心惊,闻言赶紧长身掠起,随他同来的虎伥夏侯前和四名黑衣大汉,也同时纷纷朝墙掠去。谢东山喝道:“侯休,你们……”   李天群一摆手道:“让他们去吧。”接着目光一抬,朗声笑道:“暴掌门人好走,恕李某不送。”   暴本仁像宝塔般站在墙头上,洪喝道:“李天群,你给老夫记着,白虎门不会放过你们皖西三侠的。”   霍天柱怒声道:“老匹夫,今晚是你上门寻衅,方才若不是老大放你走,你们一个也别想离开龙眠山庄。”   暴本仁双目圆睁,厉笑道:“霍天柱,老夫再来你们龙眠山庄,第一个就是要你的命。”接着朝宁胜天拱拱手道:“宁教主,暴某失陪,宁教主不是为南宫靖来的吗?兄弟不妨奉送你一个消息,南宫靖就在李天群的书房里。”说完,顿足飞起,一道人影,划空而逝。   宁胜天大笑道:“多谢暴老哥了。”   李天群暗暗舒了口气,暴本仁的退走,总算去了一个劲敌,一面拱拱手道:“宁教主相信他的话吗?”   宁胜天还没开口,霍五太爷已经接口道:“暴本仁方才一再的说,要到李庄主书房去看看,并不是临时编出来的,当然不能说他心存挑拨,那么他说的话,自有可信之处了。”   霍天柱冷声道:“这么说,你霍五也想进去看看了?”   霍五太爷道:“霍某正有此意。”   宁胜天忙道:“李庄主,兄弟方才说过,这位霍老哥是敝教金总护法的义兄,金总护法死在旋风花下,雷老哥立誓要为他义弟报仇,李庄主如果擒到了南宫靖,还望看在兄弟薄面,把南宫靖交与被旋风花杀害的五人家属,共同处置,这样岂不是可以大家都不伤和气,不知李庄主意下如何?”   霍天柱冷声道:“宁教主话是不错,但咱们并没擒到南宫靖,宁教主要龙眠山庄交出南宫靖,咱们如何交得出来?”   宁胜天微笑道:“李庄主真的没把南宫靖擒来吗?”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从圆洞门外传了进来,接着只见走入一个黄衣老僧,他身后随着八个青衫和尚。最后两个和尚却押着一个俗家汉子,一同走入。李天群一眼就认出那黄衣老僧正是庐山黄龙寺的监寺智光。他身后被两个青衫和尚押着走进来的却是王长记车行的一名车把式,心中暗暗攒了下眉。   智光双手合十,含笑道:“贫僧冒昧贫夜而来,还望李大庄主多多恕罪。”说到这里,右手一抬,吩咐道:“现在可以解开他穴道了。”他身后两个押着车把式的青衲和尚,依言解开了车把式的穴道。   车把式穴道一解,就大声嚷了起来:“你们这些和尚,怎的如此不讲道理,硬把我掳来,要持怎的……”他敢情只能说话,手脚还是动弹不得。   霍天柱喝道:“你们放开他。”   智光含笑道:“霍二侠不说,贫衲也会放开他的,贫衲只要他回答一句话就好。”接着朝车把式沉喝道:“说,你载皖西三快回龙眠山庄来的,对不?”   车把式道:“不错。”   智光又道:“车上除了皖西三侠,还有一个年轻人,对不?”   车把式道:“皖西三侠都在这里,你去问他们好了。”   “不成。”智光微微摇头道:“贫衲要听你的。”   车把式道:“我不说呢?”   智光阴笑道:“你要在贫衲面前充硬汉,那是自找苦吃了。”   车把式愤然道:“你敢对我怎样?”   智光冷森一笑,说道:“贫衲不会对你怎样,但你若倔强的话,贫衲的门人会对你不客气。”   李天群沉笑道:“大师把他押到龙眠山庄来问话,那是没把李某放在眼里了?”   智光双手合十,诡笑道:“李大庄主请多多原谅,旦等贫衲问完,再向李大庄主请罪。”就在他说话之你,猛听那车把式杀猪般的叫了起来。   霍天柱一个箭步掠了过去,大喝道:“你们还不放开他?”   八个青衲和尚早已列成了阵势,霍天柱堪堪欺近,就有两个青袖和尚手捧戒刀,一下拦到了面前。也就在这同时,墙头上忽然飞起一道人影,疾如鹰隼朝书房门口飞射过来。李天群因来人身法极快,他反应也是不慢,连对方人影都还没看清,口中沉喝一声:“站住。”挥手一掌迎着拍了过去。   那人只喝了一声:“站开去。”   “砰。”李天群只觉劈出去的一记掌风撞上了一股极大力道,被撞得身子一歪,斜退了一步。而那人已经闪人书房而去。李天群不由得一怔,口中又是一声大喝,追踪扑人,抡手一掌,就朝那人背后追击过去。苍龙宁胜天手提龙头杖,也急忙跟随两人身后,飞身掠人。智光也不甘后人,急步跟了过去。   这时墙头又有一道人影疾扑而下,人还未到,一记强猛掌风已涌到霍天柱身后。霍天柱急忙闪动身形,向左掠开。那人只发了一掌,就挟着凌厉风声,朝书房中投去。霍天柱一怔,喝道:“暴本仁。”不错,这人正是暴本仁。   方才他勿匆退走,是发觉自己一人,最多只能和皖西三侠打成平手,但虎伥夏侯前和黑豹侯休,和带来的虎头庄四个弟子,却成了他的累赘,因此他的退走,只是要夏侯前、侯休率同四名弟子退出龙眠山庄而已,他可不是真的走了。这原是一瞬间的事,霍天柱经这道掌风袭击,慢了一步。   霍五太爷和神灯教的四位香主郑玄通、柴一柱、娄通、敖六五条人影也随着教主身后,像行云流水般滑了进去。落到最后的却是霍天柱和谢东山两人,也急急忙忙的纵身掠人。书房四周,有窗户的地方都放下了厚绒窗帘,里面一片黝黑,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这些人中间,只有李小云早就在里面的,比较习惯了黑暗,可以藉着书房门外气死风灯透射过来的暗然灯光,看得到一点模糊的人影。最先飞掠进来的是一个瘦小老者,双目炯炯有光,接着掠入的是爹。再就是神灯教教主苍龙宁胜天,身穿黄衲的智光,身材高大的暴本仁,和霍五太爷,以及神灯教的四个香主,最后则是二叔霍天柱和三叔谢东山。   李天群的书房,本来相当宽敞,但一下惊人这许多人,而且又几乎各占一隅,就显得拥挤了,这是大家进来的情形。那最先进来的瘦小老者堪堪掠入,李天群追踪而来,一道掌风朝瘦小老者身后袭到。李小云没看清瘦小老者使了一记什么手法,就把爹的一道凌厉掌风化解于无形,只听他嘿然道:“李天群,你别不识好歹,老夫只是并无伤人之意。”他在黑暗之中,眨着宛如两点寒星的眼睛,只是不住的打量着书房三面墙壁。   李小云隐身在书桌后面,背后也有一排书橱,但这边正好临近窗口,这排书橱后面,当然不会有暗室了,因此也是最没人注视的地方。李天群气愤的道:“阁下何人?擅闯李某书房,还是你有理吗?”   瘦小老者嘿然道:“旋风花杀害老夫师侄,老夫听说你李大庄主已把南宫靖擒来,老夫能不过问吗?”   李天群道:“尊驾是……”   瘦小老者没待他说下去,就接着道:“老夫邢铿。”   “无形刀。”李天群暗暗吸了口凉气,忖道:“会是金刀门“金刀无敌”郭东升的师叔无形刀邢铿。”一面说道:“但事实上在下兄弟并未擒获旋风花。   暴本仁洪笑一声道:“李天群,南宫靖明明就在你书房之中,你把他藏在那里?依老夫相劝,你还是及早交出来的好。”他在王山吃过无形刀邢铿的亏,但在此时此地,站在同仇敌忾的立场,却帮着邢铿说话。   智光道:“书房地方不大,大家不妨找找看?”   只听门口响起虎伥夏侯前的声音说道:“掌门人,据属下所知,李大庄主的书房里,另有一间密室。”   无形刀邢铿道:“密室在那里?”他几十年老江湖了,跨进这一间窗明几净的书室,可以一目了然,藏不了人,早就怀疑另有密室,此时经虎伥一说,那还迟疑?话声甫出,右手也同时朝书房右首一排书架拍了过去。书房如有密室,只有两处值得怀疑。   一是右首这排书架,一是上首悬挂书画的一堵墙壁。两者相较,自是右首这一排书架后面,有密室的可能较大。他又是第一个进来的人,走在最前面,自然就站在上首,右手向有拍出二掌,最顺手也没有了。你别看他只是随手拍出一掌,要知他外号无形刀,掌力之强足。可开碑裂石,区区书架,如何经得起他如刀掌力?但听蓬然一声大响,一排书架立被掌风震得四分五裂,紧接着又是“哗啦啦”一阵声响了。架上玉轴牙签的古籍图书,随着倒坍下来,尘灰弥漫。   李天群气怒已极,大喝道:“你敢毁坏我的藏书?”双掌骤发,朝邢铿当胸劈了过去。   霍天柱、谢东山两人一见大哥出手,也立即同时出手。霍天柱一记“干三连”,一招三式,三道掌风急袭邢铿左侧。谢东山的一记“百步神拳”,也跟着直接过去。邢铿沉笑一声道:“老夫说过,本来不想伤人,你们皖西三侠倒先出手了。”双掌一合,向外推出。   书房虽然宽敞,但这四人都有几十年修为,尤其皖西三侠明知无形刀邢铿是第一号强敌,出手自然都使上了全力。一时掌风拳劲,交汇成一股巨大的狂飙,满屋飞卷,声势至为惊人。苍龙宁胜天暗中朝霍五太爷以“传音入密”说道:“你过去看看,可有暗门?”   霍五太爷点点头,身子贴着墙壁,一下间到破碎书架前面,凝目查看,其实用不着查看,书架倒坍了,一道暗门早已露了出来。因为方才书架倒坍之时,尘灰弥漫,不易看清,接着李天群等三人就发掌和邢铿动上了手,没人注意暗门罢了。   第十章、恶贯满盈   霍五太爷刚一走近,就已发现壁上的一道木门,心中暗喜,但此时大家虎视眈眈,他不好作声,立即伸出右掌,按在门上,吐出暗劲,只听“喀”的一声,木门应手而启。要知在场的人,都是多年老江湖,霍五太爷朝右壁闪去,暴本仁、智光自然全看在眼里了。   霍五太爷右手堪堪按上木门,暴本仁和智光同时身形闪动,抢了过来。宁胜天抬手发出暗号,郑玄通、柴一桂、娄通、敖六四位香主也毫不落后,一起抢了上去。邢铿双掌接住皖西三侠的攻势,突然回过头来怒笑道:“好哇,老夫震碎书架,你们倒想捡现成的。”右脚横移,正好挡在闪过来的暴本仁和智光两人面前。   暴本仁岂肯退让,口中暴喝一声,右手巨灵般手掌当头劈下,他身形高大,比邢铿高出一个头有余,这一记“白虎爪”,有如泰山压顶,朝他天灵抓落。智光一声不作,右手直竖,朝邢铿左胁印到,他这一掌使出来的是“般若禅掌”,不带一点劲风。   邢铿也不怠慢,双手疾发,有掌上抬,迎向暴本仁抓落的掌势,左手提胸推出,迎向智光的一掌。这一下双方势道都十分劲急,四只手掌同时接实,但听“啪”“啪”两声,暴本仁、智光二人被他震得退了一步。邢铿武功纵然高过两人,但对方两人合力一击,力道就胜过他了,这一记硬接,就把邢铿震得身不由已,后退了一步,背脊砰的一声撞上墙壁。   神灯教四位香主是继暴本仁、智光两人之后抢过来的,眼看三人动上了丢,就刹住身形,但已到了密室门口。李天群和霍天柱、谢东山本来联手对付邢铿一人,因邢铿舍了他们,闪身拦截暴本仁、智光两人。皖西三侠没有了对手,也相继扑到,这下等于所有的人都涌到了密室门口。   不,还有两人没有过去,一个是李小云,她躲在高背椅后面,一直蹲着身子,连大气也不敢透。另一个则是苍龙宁胜天,他身为神灯教教主,一向自视甚高,凡事都由四位香主出手,从不亲自出手。这回依然手拄龙头杖,一手捻须,站在原地,没有抢过来。这一段话,说来冗长,其实只不过是霍五太爷闪到密室门口,吐掌推开木门的前后,所发生的事。   木门开启禀霍五太爷当然迅速的闪了进去,密室地方不大,自然一眼就看到南宫靖了,一时那还怠慢,探手就把南宫靖像老鹰抓小鸡一般提了起来,一个转身,到了门口,这时也正好是邢铿和暴本仁、智光硬接一掌,各目被展得后退一步的同时。   霍五太爷洪笑一声道:“大家住手,兄弟找到南宫靖了。”   苍龙宁胜天直到此时,才手提龙头杖,缓步走来,朗声道:“诸位请让开一点,霍老哥已经找到南宫靖,神灯教决不会把他抢跑,被他以旋风花杀害的人,诸如黄龙寺方丈,金刀掌门人,敝教金总护法、虎头庄侯庄主,如今都有人在这里,今晚没有到场的只有长安永胜镖局的人了,兄弟之意,此人应该由大家公决,诸位不可再意气之争。”   一面朝霍五太爷道:“霍老哥先把此人提出来。”大家心中虽是不愿,但却没有人加以反对。   李天群眼看被人从密室中找到南宫靖,心头虽然暗暗怒恼,但自觉脸上无光,一时作声不得。霍五太爷一手提着南宫靖大步走出,没人加以阻拦。郑玄通等四人不待教主吩咐,等霍五太爷跨出木门,就不约而同的跨上一步,围在霍五太爷四周,加以保护。   邢铿道:“宁教主要把此人带到那里去?”   宁胜天大笑道:“兄弟说过,此子悉凭大家公决,敝教怎会把人带走?咱们就在这里借李老哥的书房问问他好了。”一面回头朝李天群拱拱手道:“李兄可否请贵价掌灯,咱们也好坐下来谈。”   谢东山朝门口道:“义钧,要他们掌上灯来。”   宁胜天道:“霍五兄,此子武功极高,你先替他解开哑穴,四肢穴道暂时封着就好了。”霍五太爷答应一声,举手在他后颈一推,解开了哑穴。   侯元双目一抡,看到这许多人围着自己,其中还有掌门人大师伯在场,不觉心中一喜,大声叫道:“大师伯,我不是南宫靖,弟子是侯元。”   暴本仁双目圆睁,洪声说道:“你会是侯元?”   李天群忙道:“兄弟找到他的时候,他神智迷糊不清,但刚才兄弟问过他,他一回说是侯元,一回又承认他是南宫靖。”   话声未落,突然两声“嗤”、“嗤”轻响,灯烛忽灭,一道人影,快如飞鸟,从门口激射而人,朝侯元扑来。神灯教的四位香主依然围着南宫靖戒备,郑玄通、柴一桂耳中听到衣袂飘风之声,还没看清人影,首先发难,各人发出一掌。   那人身法奇快,身形一偏,忽然抢落地面,避招发招,向两人还击了一掌。郑玄通一招落空,右手一收再发,又拍了过去,柴一桂同时矮身进招,一记“阴手”朝那人身后印去。霍五太爷也在那人飞扑而来的同时,一手抓起南宫靖往后疾退了两步。   宁胜天目光一注,看清来人只是个二十来岁的蓝衫少年,生得眉清目秀,甚是俊逸。以郑玄通、柴一桂的身手,两人同时出手,居然没有把他逼退一步,这就沉声道:“郑香主你们住手,老夫有话问他。”郑玄通、柴一桂听到教主的喝声,立时收手后退。   这时灯烛已重又燃起,宁胜天又道:“小兄弟是什么人?和南宫靖有何关系?”   蓝衫少年道:“你管我是谁?”话声出口,只见他身形一晃,就已欺到霍五太爷面前,右手伸缩之间,闪电般拍出三掌,左手一探,却朝南宫靖拉来。   霍太爷不觉一惯,暗暗叫了一声:好快的身法。口中嘿了一声,身形疾转,带着南宫靖斜退一步,右手齐胸推出。江湖上很少人看到过霍五太爷出手,就是神灯教四位香主也没有见过,但看他刚才闪避蓝衫少年抢奔过去的身法,身子虽然高大,却是轻巧已极,尤其这一掌,平胸推出,劲气逼人,站在他边上的人,都可感觉出来。   那知蓝衫少年竟然视若无睹,一个人如影随形,跟着跨上一步,只有肩头微侧,就把霍五太爷的一举让开,右手发掌,左手依然来抢南宫靖。霍五太爷看得暗暗惊异,忖道:“这是什么身法?心念方动,右掌迅疾无侍的以攻还攻,接连出手抢攻,左手往后一揽,把南宫靖移到了身后。   两人各以右手应敌,剩下的左手,一个人来抢南宫靖,一个不让他把南宫靖抢去,眨眼之间,两人就已互相抢攻了八九招,出手之法,叹为观之。郑玄通、柴二桂因教主要自己两人退下了,教主没有出声,就不好再出手。   暴本仁洪笑一声道:“好小子,看来你是南宫靖一党了。”口中喝着,五指箕张,朝蓝衫少年肩后抓去。   他“白虎爪”威力奇强,例无虚发,这一抓之势,快若雷奔,蓝衫少年右手正在和霍五太爷互搏,忽然身形一侧,左手往后疾拂,五指指尖宛如五支尖锥,划向暴本仁的脉腕,手势十分轻快。暴本仁几乎被他划上手腕,抓出的手爪急忙一缩,收了回去,这一下可把他激怒了,暴喝二声:“好小子,有你的,嘿嘿,老夫若是拿不下你,还用在江湖上走动?”右手刚缩,左手一掌拍了出去。   就在此时,突听“呛”的一声,一道银虹从蓝衫少年身边亮起,手腕一振,嗡然有声,一支长剑突然化作两道银芒,一取霍五太爷,一向暴本仁手掌削来。蓝衫少年面对霍五太爷,暴本仁却在他身后左方,他这一剑居然同时攻向前后两人。   宁胜天看得不由望然动容,低声道:“会是分光剑法。”   霍五太爷以一只右手和蓝衫少年抢攻,此时乍见他忽然使出剑来,而且一缕银芒直射自己眉心,也不觉激起怒火,大喝一声,右手疾扬,打出两枚铁胆。一枚撞向刺来的长剑,一枚却向蓝衫少年心窝射去。暴本仁一生从不使用兵刃,他看蓝衫少年的剑光削向自己手掌,不觉洪笑一声,手掌一翻;疾向剑身拍去。   三人出手,同样迅速,只听“当”的一声,蓝衫少年刺向霍五太爷的剑光首先碰上第一枚铁胆。“当”声方起,紧接着又是“当”的一声,那缕剑光居然又接住了直奔他胸口的第二枚铁胆,把两枚铁胆一齐击落。不,剑光劈过,两枚铁胆立被迎刃剖开,跌落地上。   再说削向暴本仁手掌的一缕剑光,在暴本仁手掌翻起拍向剑身之时,突然隐去,也不,那缕剑光有若灵蛇,随着他手掌翻转,现在却对准他掌心射来。暴本仁发觉剑光寒气森然,对方手中绝非普通长剑,赶紧往后斜退了一步。   “呵呵。”就在暴本仁斜退开去的同时,他原来站立之处,却有人呵呵一笑,接着只听一声苍老声音说道:“小兄弟且让开些?”   蓝衫少年声音入耳,身上就好像被人推了一把,不由自主的向旁移开了一步。要知此刻在这书房中的人,没有一个不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但谁也没有看到有人进来,却凭空多了一个人,而这个人却已站在暴本仁刚刚退开的位子上。   这句话,自然听得在场的人猛然一惊,急忙定睛看去,就在暴本仁和蓝衫少年之间,果然已经多了一个长须长发不僧不道的老人。这人身上穿一件已经洗得发白的蓝市长袍,长发披肩,空着双手。无形刀邢铿双目盯住,沉喝道:“朋友何方高人?”这话宁胜天、暴本仁也正待出口,但听邢铿问了,两人就没有作声。   长发老人微微一笑道:“高人不敢,老夫只是一个默默无闻之人,贱号说出来了也没人知道,不说也罢,可以奉告的,是老夫此来,要把南宫靖带走……”说到这里,探手把南宫靖从霍五太爷身边拉了过去,他出手不快,但霍五太爷竟似毫无反应,任由他把南宫靖拉走。   长发老人把南宫靖拉到身边,说道:“老夫失陪。”双足一顿,一道人影带着南宫靖飞了出去。   这一瞬间,大家暴喝之声跟着响起。掌风拳劲,也相继交汇击到。蓝衫少年尖叫一声:“你把南宫靖留下。”身如一缕轻烟,衔尾急追出去。   紧接着但见人影飞闪,大家都追踪往外掠去。李小云看他们为了一个假南宫靖,互相争夺,不觉暗暗好笑,这时大家都追了出去,她也趁机悄悄闪出,离开龙眠山庄。   侯元感到身上一轻,被制的穴道全解开了,他忍不住霍地睁开眼来。   他才发现身在一处岩洞之内,四周虽然有些晦暗,但前面有一个比人略低的洞口,可以透射进淡薄的天光,这时敢情天色才亮没有多久。自己身前,站着一个瘦高人影,没待自己开口,已经呵呵一笑,说道:“南宫靖,你醒过来了,老夫带着你已经奔出百里之外,那些人再也不可能追上你了。”   侯元努力凝神看去,这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长发披肩、长须垂胸的老人,他面向里首,一双炯炯有光的眼神,宛如两点寒星,含笑望着自己。自己从没见过此人,心中不禁暗暗喃咕:他把自己弄到岩洞里来,当然也是为了达摩手书“洗髓经”了。看来大师伯口口声声说要替爹报仇,要活捉南宫靖,原来也是为了凯觎“洗髓经”,只是他们怎么会把自己认作南宫靖的?霍天柱那老贼点我五阴绝脉,不知这长发老头又要如何折磨自己了。心中想着,不觉面有怖色,扑的跪到地上,连连磕头道:“老人家把晚辈救出来,晚辈感激不尽,只是晚辈真的不是南宫靖……”   长发教人没待他说完,呵呵一笑道:“你不是南宫靖,你是侯元,对不?”   侯元连连点头道:“是的,晚辈真的是侯元。”   长发老人含笑道:“今晚在龙眠山庄要掳你的可知道是些什么人?”   侯元道:“他们点了晚辈穴道,后来他们为了要问晚辈的话,才解开哑穴,晚辈看到的有神灯教主宁胜天、庐山黄龙寺的智光,金刀门无形刀邢铿、皖西三侠,还有晚辈的大师伯……”   长发老人道:“你到了这里,就不用怕他们找你,而且老夫也不允许他们再找你,唔,你可知道这些人找你是为了什么吗?这些人你争我夺,无非是为了一册达摩着的“洗髓经”,当年围攻你爹,搜不到“洗髓经”,又去找你母子,其实那册“洗髓经”早已被老夫从你爹身上取走……”   侯元听得心头一宽,他既然得到了“洗髓经”,那就不会向自己严刑逼供了,一面道:“老人家……”   长发老人微微一笑道:“小伙子,你不用心急,老夫昔年取走你爹的“洗髓经”,可不是凯觎达摩武学,原是想斧底抽薪,他们搜不到,好死了这条心。因为其中有两个人,老夫和他们先人有旧,希望他们从此悬崖勒马,不料他们又会去找你母子,老夫只好通知你娘先行避开,老夫又把你送交方外老友为徒,你师傅问你姓什名谁?老夫告诉他暂时就让他姓老夫的姓吧,你叫南宫靖,就是这样来的。哈哈,这句话,如今一晃眼十七年了,那时候你才不过三岁,小伙子你今年二十岁了吧?”   长发老人含笑道:“老夫当年取走你爹的“洗髓经”,原想过些日子再还给他,那知从那时候起,你爹就失去了踪影。这册“洗髓经”就一直留在老夫身边,过了十七个寒暑,前些日子去找你师傅,他说已经打发你到江南来了。直到前天,老夫才听说你被李天群擒到了龙眠山庄,唉,老夫真想不到李长虹的儿子,竟然如此不肖……”   侯元心里有了底,立即俯伏在地,连连叩头道:“老人家,你不但是晚辈的救命恩人,还是我爹、我娘的大恩人……”   “哈哈……”长发老人掀髯大笑道:“小伙子,你现在还说你是侯元吗?”   侯元道:“晚辈因他们几拔人到处追踪,被擒到龙眠山庄之后,霍天柱又点晚辈五阴绝脉,逼着晚辈说出爹的下落,晚辈只好一口气否认,说晚辈乃是侯元……”   “起来,起来。”长发老人一挥手,把侯元身子托了起来,说道:“你师傅虽然已把一身本领都传给了你,但你总归年纪还小,内力不足,否则以你所学的能耐,李天群等三人岂能逮得住你?”侯元垂手应了声是。   长发老人又道:“我现在问你,你师傅叫什么?”原来长发老人虽然认为眼前的侯元是南宫靖,但是他心里也有疑惑,因为他知道花豹侯元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所以很奇怪南宫靖为什么要冒充这么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小淫贼,所以才有此一问。   花豹侯元想不到长发老人有此一问,他哪知道啊,立刻汗就下来了,当时就噗通一声跪到了长发老人面前,痛苦流涕道:“老人家,我该死,我不该骗您,我其实真是花豹侯元……”   长发老人一下子站了起来,怒声道:“那他们怎么会认为你是南宫靖?你又是怎么到的他们手中?你给老夫说清楚,否则你小命不保。”   花豹侯元到了这个时候,当然不敢隐瞒,将那夜意欲非礼卖花女被擒之事说了,然后醒来就在龙眠山庄了。长发老人听完了那个气呀,自己辛辛苦苦救出来的竟然是个小淫贼,当下气不打一处来:“原来你真是那个小淫贼,老夫差点被你骗了,你这种人,活着还有什么用?”大掌一挥,就向花豹侯元脑门拍去。   “老人家,你答应我的……”花豹侯元大惊失色,话未说完,长发老人的掌先到了,一掌命中脑门,那还有的命在?花豹侯元就此毙命,也是恶贯满盈,死有余辜。   再说李小云悄悄退出龙眠山庄,一路奔行,快到别峰禅院,瞥见前面山径上正有一个人影也朝别峰禅院走去。有人走在前面,她只好放慢脚步,远远的跟在这人身后而行。她这一放慢脚步,才看清前面那人这一路行来,脚下踉跄,走得跌跌幢幢,好像喝醉了酒一般。   李小云当然清楚,这一带根本没有卖醉的酒店,何况此刻三更已过,一个喝醉了酒的人,不会从十里外跑上山来,那前面那人这时已经走近别峰禅院大门,但他却脚步歪歪斜斜的朝着东首围墙绕行过去。李小云不禁心中一动,忖道:“莫非这人也住在别峰禅院里?”   就在她心念转动之你,只见那人已在围墙下停下步来,他右手掩着胸口缓缓舒了口气,双脚一顿,纵身朝墙上纵去。但就在他身子跃到围墙上的时候,忽然一个倒栽葱往下跌坠下来,“砰”的一声,仰天跌昏过去。李小云心中暗道:“他负了伤。”急忙纵身掠去,落到这人身边,低头一看,黑夜之间看不清他的面貌,只觉他脸如白纸,气息微弱,看他模样年纪不会大大。   “看来这人伤得不轻,自己该不该救他呢?”李小云正在犹豫之你,突听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奔行而来。   接着只听一个尖沙而略带阴森的声音传了过来:“属下看着这小子从这里来的,他中了掌门人一掌,伤势不轻,很可能躲进寺里去了。”李小云站在墙脚跟,原是暗角上,这里草长过人不易被人发现。听到说话的竟是虎伥夏侯前,急忙蹲下身去。   接着只听黑豹侯休的声音说道:“老叔,大师伯说这人武功极高,很可能是南宫靖一党,咱们务必把他逮住,那就快进去搜。”只听“嘶”“嘶”两声,两道人影越墙进去。   李小云听他们说这人是南宫靖一党,登时想到方才冲进书房拼命来救侯元的人,一身武功果然极为高明,那么自己遇上了,就非救他不可,一念及此,赶紧双手抄起那人,一个箭步,朝左首一片松林中掠去。在林中又走了十来丈远近,看看入林已深,才把那人放到地上,直起身子缓缓舒口气。这人经李小云双手抄着身子,走了一段路,这一放下,悠悠醒转,口中发出一阵呻吟。   李小云低声道:“兄台醒过来了?”   那人候地睁开眼来,问道:“在下伤得很重,是兄台救了我吗?”   李小云道:“很抱歉,我身边没带伤药,刚才兄台跌落围墙,人已昏了过去,在下看到虎伥夏侯前和黑豹侯休两人追着兄台前来,才把你扶到树林里来的。”   正说之间,只听林外响起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少说也有四五个人,不用说是虎头庄的庄丁们随后赶来了。李小云因这人伤势极重,自己身边又没有伤药,而且虎头庄的人又追踪而来,自己既无法把他伤势治好,以自己的武功,也敌不过虎伥夏侯前和黑豹侯休两人,当真是心余力细,正感为难。   这一瞬间,忽然脑你灵光一动,想到了一个计较,这就蹲下身子,低声道:“这位兄台,在下知道你是南宫靖的朋友,在下也是南宫靖的朋友,只是在下身边没有疗伤丹药,无法把兄台治好,而且虎伥夏侯前等人,又在林外四处搜索兄台,时间稍长,难保不被他们找到。”   那人目光一注,说道:“你也是南宫靖的朋友,你不用管我,快些走吧。”   李小云道:“在下不是这个意思,在下既然遇上兄台,自是不能袖手不管,但被他们找上了,他们人多,在下又不是他们对手,因此想到了一个计较,那是权宜之计,不知兄台是否觉得可行?”   那人问道:“兄台有何妙计?”李小云和他低低说了两句。   那人迟疑的道:“兄弟此计不错,只是侯元……”   李小云道:“没有问题,在下几天前在汤王庙附近看他被人掳走的,没人知道,兄台只要小心应付就好。”   那人点点头道:“那就这么办好了。”   李小云道:“兄台既然同意,这里太黑了,在下扶你再走一段路,至少要有天光的地方,才能施展。”那人又点点头。   李小云就扶着他站起,缓缓穿林而行,不多一会,已经穿出松林,到了一处小山丘间,李小云扶着他坐下,从怀中取下一只扁形铜盒,那是师傅送给他的易容工具,她藉着星月,仔细端详着这人脸型,揭开盒盖,就动手替他易起容来。那人问道:“在下还没请教兄台尊姓大名?”   李小云一面动手,一面说道:“在下宫飞云,你呢?”   那人道:“在下丁玉郎,宫兄怎么认识南宫靖的?”   李小云道:“他是在下表兄,十天前,他曾到过舍下,只住了一晚,第二天就匆匆走了,在下是奉家母之命来找他的。”他口中说着,双手丝毫没停,不过顿饭工夫,就已完成工作,收起铜盒,说道:“好了。”   丁玉郎道:“宫兄原来是易容好手,真是多谢你了。”   “这是雕虫小技。”李小云凝着双目,又仔细看了一阵,才道:“大概没有什么破绽了,你只要小心些,就不会被他们看出来了。”   丁玉郎道:“好,咱们那就开始吧。”   李小云道:“丁兄伤势极重,就在这里坐着,兄弟这就去把他们引来。”说完返身入林,立即伸手从身边抽出长剑,口中大喝了一声。   她跟竹逸先生学习易容,也学会了改变声音的诀窍,因此第一声大喝之后,又换了一个人的声音,大声吆喝,接着长剑挥舞,左手也一记又一记的拍出掌风,好像两个人在树林中叱喝动手,打斗得十分激烈。这样做,自然为了要让站在林外虎头庄的人听到了。庄丁们听到林中有人动手,自然会赶着去报告虎伥和他们大少庄主黑豹的了。   李小云一个人挥剑、舞掌,连声吆喝,却也,打得有声有色,而且逐渐朝林外移去。然后一跃出林,低低的道:“丁兄小心,在下失陪了。”身形移动,一下掠人林去,还没走到一半,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林外窜人,心中暗暗一笑,立即提气跃上一棵大树,隐住了身子。   原来李小云给丁玉郎想的办法,是把丁玉郎扮成花豹侯元,林中一阵打斗,丁玉郎可以装作负伤,让庄丁们护送回去。虎头庄的人自会给他治伤,等伤养好了,就随时都可以离开虎头庄。   李小云回到禅院客房,悄悄穿窗而人。南宫靖依然端端正正坐在床上,看到李小云回来,睁眼问道:“兄弟刚回来吗?”   李小云回到他对面的床上,低声道:“时间不早,快些睡吧。”脱下靴子,和衣躺下,拉过一条薄被,盖到身上,合上眼皮,不再作声。南宫靖心智受迷,她说要睡了,就不会多问,也就自顾自瞑目垂脸,继续运功。   李小云人虽躺下了,但今晚遇上的事情,却一幕接一幕的从心头升起,叫她如何睡得熟觉?她出生在武林世家——龙眠山庄,自小也读过不少书,从小到大,心灵中最钦佩的就是爹。爹一生以侠义自居,为人正直,不但是形意门的名宿,也广为大江南北武林同道所推重,遂有皖西三侠之誉。   但今晚她看到了爹的另一面,为了凯觎南宫靖父亲的一册达摩“洗髓经”,不惜劫持南宫靖,在密室中严刑逼供?虽然掳来的并不是南宫靖,但先前说的要替南宫靖医治所中迷药,显然只是骗骗自己的谎言罢了。爹和霍二叔、谢三叔成名多年,盛名得来不易,何用再去强取豪夺,凯觎人家的东西呢?   南宫靖,原来姓上官,不姓南宫,那么他应该叫上官靖了?她情不由己的睁眼望望南宫靖,心中暗道:他幸亏易了容,有这许多武林高手在找他,真是寸步难行了。哼,这些武林中的成名人物,什么白道、黑道,为了一册“洗髓经”,就这样不挥手段。师傅要自己和他一起前去九华,不知去找什么人,看来江湖虽大,真正帮助他的,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还有丁玉郎,倒也是个血性汉子,为了救他,奋不顾身的抢入书房来,这人一身武功,看来十分了得,可惜他不知道那个南宫靖其实只是侯元而已。都是旋风花害人,不知旋风花又是什么人?南宫靖应该不是旋风花,但从种种迹象看来,南宫靖和旋风花又好像有着关连。她越想越觉得思绪紊乱,只有等南宫靖清醒过来,才能解得开谜团。   窗前已经透进微弱的鱼白,天色正在逐渐黎明。李小云还是没有丝毫睡意,索性坐了起来,穿好靴子,跨下木床。南宫靖也及时睁开眼来,说道:“兄弟,你一晚都没睡着?”   李小云道:“你怎么知道的?”   南宫靖跟着下床,说道:“我听你呼吸的声音,就知道你没有睡着了。”   李小云压低声音道:“我们要去九华,自然要早些起来赶路了。”   两人匆匆洗完毕,在斋堂喝了两碗稀饭,就离开别峰禅院,奔向大路,朝安庆方向行去。傍晚时分,赶到高河埠,向当地农家借宿一宵,翌晨继续上路,中午在西路道打了个尖。午后天气突然变坏,寒风如剪,天空阴沉沉的,虽然没有下雨,但谁都看得出这是快要下雨的景象。   李小云道:“大哥,我们要快点走了,能够赶到安庆城里,就不怕了。”两人脚下加紧,遁着大路奔行,快到十里铺,天空就打着闪,雷声隐隐,已经洒下黄豆大的雨点。   李小云急忙叫道:“快走,我们到十里铺避雨去。”脚下加快,领着南宫靖往前直奔,她知道十里铺有一座茶亭。   茶亭,顾名思议应该是一座供路人茶水的亭子。但这里的茶亭,却是一座庙宇。正当大路之旁,山门前左右廊下三面都放着长条石凳,中间各有一个茶桶,装满了茶水。进入山门,从左右两边长廊可以通往大殿,大天井南首,则是一座高大的戏台,面向大殿。   李小云和南宫靖奔人庙前的茶亭,雨已越下越大,泼得两人一头一身都是雨水。这时庙前方广数丈的茶亭中,已经站满了避雨的人。两人奔入廊下,第一件事,自然要先拍拍身上的雨水,轻轻吁了口气,现在已经站停下来,才看清茶亭里面这些避雨的人,有贩夫、走卒、商贾、妇女,也有身穿劲装,腰佩兵刃的壮汉,像是镖局中人,形形式式,怕不有二三十个人。   檐外,雷电风雨交作,雨下得越来越大。只听一个苍老声音说道:“尚武,这雨只怕一时三刻停不了,咱们还是到里面去吧。”说话的是一个头戴毡帽的矮胖老者,上身穿一件蓝布大褂,扎脚裤,生得浓眉扁脸,两鬃花白,肩膀极阔,目光炯炯,一望而知是练武的人。   站在他身边的是一个二十四五岁的青年,紫脸膛,五官端正,精神饱满,颇有英气,闻言躬身道:“老爷子说得是。”话声一落,朝身后挥了挥手。   戴毡帽老者就举步朝庙门走去,紫脸青年亦步亦趋的跟了过去。接着只见十多个穿蓝色短衣的汉子也立即跟着他身后就走。李小云跟爹时常在江湖走动,自然看得出来,这批人该是镖局中人无疑。她也觉得这场雨下得很大,一时停不了,老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那老照头说得不错,不如到里面去。心念一转,也就轻声道:“大哥,我们也到里面去你说好不?”   南宫靖一切自然以她为主,点着头道:“好。”   李小云转身就走,两人一前一后跨进庙门,折而向左,那是一条长廊,绕过大天井,迎面就是一座宽广的大殿。两人走进大殿,只见神龛左首有人生了好大一堆火,已有不少人围在火旁烤着被雨淋湿的衣物,刚才进来的老者和紫脸青年等人已经围了上去。   李小云和南宫靖身上长衫也被淋湿了,很自然的跟着朝着火堆走去。熊熊火光照到脸上,就有炙热的感觉,身上衣衫也开始冒着热气。这一霎间,李小云忽然蓦地一怔,因为她看到前面蹲着的三人,竟会是爹和霍二叔、谢三叔。   差幸自己两人站在他们身后,他们当然不会看到自己二人。她悄悄拉了一把南宫靖的衣袖,脚下往右边移动。恰好一阵脚步声杂沓的往里走来,把两人走动的声音掩了过去。只听一个洪钟似的声音赫的笑道:“好极,这里还生了好大一堆火。”   李小云心头又是一怔,这说话的声音不是暴本仁还有谁来?跟着他身后走入的还有黑豹侯休、花豹侯元和虎伥夏侯前,以及八名虎头庄的庄丁。那侯元自然是丁玉郎乔装的了,看他由两名庄丁挽着走动,可见伤势还没痊愈。   因为暴本仁声音洪亮之故,在殿上烤火的人就有不少回头看去。白虎神暴本仁身躯高大,双目凸出,精光闪闪,只一瞥就已看到蹲着烤火的皖西三侠,这真是冤家路窄,口中发出一声洪笑,大声喝道:“好家伙,皖西三侠都在这里,这当真巧极,你们总记得咱们还有一笔账挂着没算呢。”   第十一章、扑朔迷离   李天群和两个义弟一起站了起来,拱拱手道:“暴掌门人,前晚容有开罪之处,但人已被人劫走,咱们联手都没把人家拦得下来,事情已经过去了,今后咱们应该联手合作才是,老哥也不用再耿耿于怀了,大家都是江湖上人,有道是朋友多一个好一个,仇家少一个好一个,咱们兄弟得罪之处,兄弟给你老哥赔罪就是了。”说完,又连连拱拱手。   擎天手这话已经说得相当客气了,但暴本仁却是火爆脾气。他前晚在龙眠山庄给皖西三侠联手吃了亏,颜面上自然挂不住,心头对皖西三侠恨之入骨,这一见面,怒火早已涌上心头,岂肯罢休?闻言洪笑一声道:“李庄主说得倒是轻巧,你们逮到了旋风花,就三个人联手向老夫出手,现在人被人家劫走了,又要和老夫联手合作?哈哈,老夫说过,白虎门绝不会放过你们皖西三侠的。”   霍天柱道:“暴掌门人不放过咱们,又待怎样?”   暴本仁双目圆睁,两道霜刃般的凶睛直注霍天柱,洪喝道:“霍天柱,你还记得老夫说过的话吗?”   霍天柱冷冷的道:“暴掌门人说过什么,在下倒记不起来了。”   暴本仁厉声道:“老夫说过,你们再给老夫遇上了,老夫第一个就要毙了你。”喝声甫出,挥手一掌就朝霍天柱拍了过来。他在说话之时,右手早巳凝聚功力,这一掌出手,“大风掌”一道狂随疾卷而出,势道凌厉无匹,两旁的人纷纷退避开去,李小云也拦着南宫靖往后退了下去。   李天群忙闪身而上,叫道:“霍二弟,还是由愚兄来。”   霍天柱当着许多人,岂肯退让?口中叫道:“大哥,他指名叫阵,兄弟好歹也要接他几招。”但暴本仁这记“大风掌”,势道沉猛无前,他自知无法和对方硬拼,随着话声身形闪动,向横里闪出。   要知他是八卦门的高毛,别人闪开去了,只是闪避敌人的招式。但八卦门的人,练的是“八卦游走身法”,共有正反两种身法,闪避敌招,并不光是闪避而已,他们把闪避,称谓之转进。转进者?脚踏八卦方位,看似闪避,实则在“转”身之际,也就是乘隙进招的机会。   霍天柱闪而不退,左脚一旋,人已到了暴本仁身侧,双掌一先一后,重叠击去。他使出的正是“八卦游走身法”。暴本仁一身武功,在江湖上已可算是顶尖高手之一,“大风掌”乃是白虎门最厉害的掌功,取风从虎之义,一掌出手,真有大风起今云飞扬的威势。   他身为白虎门掌门人,在“大风掌”上浸淫数十年,功力之深,自可收发由心,这第一掌虽然被霍天柱闪开,但他手势随着带转,把劈出的一道掌风随着向程天柱闪出的方向横劈过去,左手也在此时外扬,迎着霍天柱击来的掌势击出。   谢东山一见两人动上了手,心知今日之事无法善了,自己兄弟三人迟早都要出手的,何用再和他客气?在二哥闪出之时,右手也随着虚空捣出,使了一记“百步神拳”,向暴本仁急袭过去。皖西三侠数十年弟兄,自然心意相通,他知道霍天柱向右闪出,转了过来必然是在暴本仁左方。因此这一拳就朝暴本仁右方击去,以收左右夹攻之势。   暴本仁动手的对手虽然只是霍天柱一个,但对方有三个人,他早就留意上了,因此带转的掌风,明里是仍然向霍天柱追击过去,实则这一掌向右劈出,正好迎向谢东山的“百步神拳”,而且力道也随着加重。左手这一记横劈,却是朝左劈出,真正迎击霍天柱的掌势。   这一段话,说来较费笔墨,其实三方出手,何等快速。但听“蓬”“蓬”两声大震,霍天柱、谢东山二人功力究不如暴本仁的深厚,同时被震得脚下浮动,身不由己各自后退了两步。暴本仁却稳立如山,只是上身轻微的晃动了一下,这一招上,双方就明显的分出高低来了。   李天群早知仅凭两位义弟,绝难是白虎神的对手,但他是形意、门的名宿,当着这许多人,不好出手袭击。此时不觉朗笑一声道:“暴掌门人既然认为非动手不可,这里有不少朋友正在烤火,咱们不要妨碍了人家,要动手就到空敞点的地方去。”   暴本仁一派掌门,李天群正在说话之时,他当然不好再出手。霍天柱、谢东山两人在他们大哥说话的时候,也不好再出手了。但就在此时,从殿外闪进一个人来,目光一动,就朝虎头庄的人走了过去,尖声笑道:“你们是虎头庄出来的吧?”   这人是个青布衣衫的老太婆,面貌白皙,头包青布,花白头发的髯角上还插了一朵小红花,左臂弯挽着一只竹篮,篮内盖了一块青布。虎伥夏侯前一下拦住她前面,喝道:“卖花婆,你找咱们虎头庄的人有什么事?”   李小云听到虎伥的喝声,忍不住转过脸去,心中暗道:原来她就是卖花婆,今天这里好像约齐了来的,竟会有许多武林中人碰在一起。卖花婆笑脸迎人,说道:“你是夏侯大爷了,老婆子是找阿门侯二公子来的。”   黑豹侯休道:“你找二弟作甚?”   卖花婆目光一溜,朝侯元笑道:“侯二公子,你还记得那天在汤王庙的事吧?”   她笑脸迎人,是因为她是卖花的,你跟人家扳着面孔,还会有谁买你的花?所以这笑容,也可以说是职业使然,久而久之,她就习惯成自然了,只要一开口,就会笑脸迎人。就算心里气极怒极的时候,也会朝人笑得很自然。   侯元道:“汤王庙什么事?”他是丁玉郎,当然不知道侯元调戏卖花女的事。   卖花婆朝他笑了笑道:“这真是贵人多忘事,侯二公子不是很想我老婆子的小丫头吗?不然,也不会三更半夜去敲我丫头的窗户了,二公子既然很想我那丫头,老婆子的意思,就带你去瞧瞧……”她说到这里,身形一闪,从虎伥夏侯前和黑豹侯休两人中间穿入,一下到了侯元面前,探手朝侯元右手脉门抓来。   这一下身法之快,出手之速,几乎形同鬼魅。连虎伥夏侯前这样的老手,都会来不及拦阻。侯元是负伤的人,连行动都需人扶持,夏侯前、侯休心头一急,口中发出叱喝之声,两人不约而同同时出手朝卖花婆背后抓去。侯元在汤王庙调戏卖花女这挡事只有李小云一人知道,尤其丁玉郎负了伤,尚未痊愈,他是大哥的朋友。   李小云心头不觉暗暗叫了声:“糟糕。”那知侯元行动虽然需人扶持,但对卖花婆欺近过去,出手就抓,却丝毫不怠慢,右手五指一翻,使了一记小擒拿手,反而朝卖花婆抓去的右手脉门抓出。   卖花婆一怔,笑道:“侯二公子可是心虚,不敢去见我那小丫头吗?”   她身形微侧,左手朝身后转动,舒展如兰,似拂似抓,朝扑到身后的两人以攻还攻,一下就把两人逼退了一步。右手在她说话之际,同样似拂如抓,抢着朝侯元右手攻去。倏然之间,两人一只右手,已经各自攻拒了八九招之多。   这一段话,正是李天群向暴本仁发话的同时,暴本仁刚应了声:“好。”就发觉身后有人向虎头庄的人动手,倏地回过身去,沉喝道:“你是卖花婆,找侯元何事?还不给老夫住手?”夏侯前、侯休两人被卖花婆一记“兰花拂穴手”逼退,正待扑上,听到暴本仁的喝声,并即刹住身子。   卖花婆做梦也想不到花豹侯元手法有如此精妙,自己施展“兰花拂穴手法”,居然半点也奈何他不得,这时听到暴本仁喝声,急忙横移一步,尖笑道:“你是暴掌门人,那就好办,侯二公子看中老婆子的闺女,半夜三更偷偷摸摸的敲我闺女窗户,想来个霸王硬上弓。老婆子想请侯二公子去一趟,给我丫头瞧瞧,只要丫头看得中意,咱们穷苦人家的姑娘嫁虎头庄,也够光彩的,你暴掌门人是他师伯,侯二公子自然会听你的话,那就请你吩咐一声,要侯二公子跟老婆子去走一趟。”她只说闺女看得中意,没说出闺女万一看不中意,岂非留了后步?   暴本仁一双熠熠虎目,注视着卖花婆,口中咯咯沉笑道:“你闺女看不中意呢?你是不是送他回来?”   卖花婆尖声笑道:“老婆子闺女虽是出身小家碧玉,但平日眼高于顶,一般江湖子弟,是不会看中意的,但虎头庄财大势大,也许会对侯二公子另眼看待,这个老婆子,就无法预料了。不过照以往惯例,有人调戏她,她又看不中的,老婆子只有一个办法,就是留下一对招子,任由他走,侯二公子是老婆子接去的,暴求门人自可放心,老婆子当然会护送他回来的。”护送他回来,只怕侯元已经少了一对招子了。话声出口,右手突然朝侯元肩头抓去。这一记出手如电,几乎声出手到,身法、手法,快到无以复加。   侯元并没和她拆招,脚下后退了一步,便已让开。需知他是由两个庄丁扶持着的人,这一步后退,退的并不是他一个人,必需三人同时后退。而且退的速度必须同样快速才行。虎头庄的庄丁,虽然练过几手,但要在卖花婆的手底下退出,却未必办得到。这是说侯元带着他们退下的了。   暴本仁眼看卖花婆当着自己的面前,还敢向侯元出手,口中沉喝一声:“卖花婆,你敢在老夫面前如此放肆?”呼的一掌迎面拍去。   卖花婆呷呷笑道:“暴掌门人不叫侯二公子跟老婆子去,反倒替侯二公子出头,这算那一门子的掌门人?”她身形一闪而出,右手往挽着的竹篮中一抓,随手朝外扬起,飞出五朵金花,朝暴本仁冉冉飞去。   暴本仁自然知道卖花婆在江湖上以暗器出名,看她打出五朵金花,口中沉哼一声,收回右掌,左手随着朝五朵金花劈去,以他的功力,这一掌自可把金花一齐击落。那知事情却大谬不然,五朵金花飞出不远,就遇上他掌风,前飞之势,受到掌风阻挡,不但没被击落,居然在半空中停住木动。   不,五朵金花受到暴本仁掌风迎头一击,忽然一齐开放,本来只是小小一朵花苞,这回花瓣绽了开来,变成五朵饭碗大金光灿烂的金花。暴本仁不觉一怔,他一掌未能把金花击落,第二掌自然又闪电击出。五朵盛开的金花,经他第二记掌风劈击,还真如狂风摧残春花一般,立时把盛开的花朵吹得花瓣零落,落英缤纷,但这些花瓣虽经掌风击散,依然上下飘飞,并没被卷飞出去,却各自上上下下的划着弧形,朝暴本仁左右前后飘飘洒洒的飞去。   正因各自划着弧形飘飞,看去十分凌乱,不易看清,花瓣飞散之际,五枝花蕊同时响起一阵嗤嗤轻响,射出五蓬细雨如牛毛的金针。因为每一支金针细如牛毛,又是受机簧射出来,尤其一出针管,就扩大开来,五蓬金针几乎笼罩了两丈方圆。   这五朵金花,由盛放到花瓣纷飞,从花蕊中射出金针,原是刹那间事,因有熊熊火花照明,大家都看得十分清楚,若是没有这堆火花,至少细如牛毛的金针,肉眼就很难看得清楚了。卖花婆以暗器驰名江湖,看来果然厉害。   暴本仁接连两掌不但没把金花击落,数十片花瓣已缤纷飘飞,围着他左右前后飞舞,心头大吃一惊,急切之间,身形突然一矮,双袖护住头脸,一下掠出八九尺外。谢东山眼看机不可失,右手一记“百步神拳”朝暴本仁后心击去。   “百步神拳”不带任何风声,令人无法预防,暴本仁骤不及防,砰然一声,端端正正击在他背心,差幸他冲出之际,早已功运全身,这一拳自然伤不了他,但也把他震得往前冲出了两步,倏然转过身,身躯暴长,嗔目喝道:“谢东山,你真该死。”这回当真使他怒不可遏,喝声出口,双掌齐发,双足点动,一道人影,掌先人后,朝谢东山当头虎扑而来。   李天群看到三弟出手偷袭,心中大不以为然,但己阻止不及,此时眼看暴本仁盛怒之下,朝三弟虎扑过来,谢东山自然不是他的对手,急忙喝道:“三弟速退。”左右双手急忙使了一记“劈掌”和一记“绷掌”迎空拦击。   霍天柱也不怠慢,急急劈出三掌。但他们两人出手还是慢了一步。谢东山看暴本仁纵身飞并过来,也全力奋起,双拳迎击而出。要知道暴本仁一记飞扑,乃是白虎门的神功“虎扑”,威力之强,不在“大风掌”之下,岂是寻常纵身飞扑?但听蓬蓬两声大响,双拳和双掌击实,谢东山一个人被震得倒飞出去一丈多远,砰然一声跌坐在地。   李天群和霍天柱虽已出手,却比暴本仁飞扑的的身法慢了一着,各自拦了个空,此时急急双双掠出,抢到谢东山的身边。李天群急着问道:“三弟,你没事吧?”   谢东山脸色发白,一手掩胸,说道:“小弟硬接了他两掌,内腑可能受到震动。”   李天群道:“你快坐好调息一会。”谢东山依言盘膝坐好,瞑目运功。   暴本仁双手提胸,满脸戾色,双目凶光暴射,举步过来,口中洪笑道:“李天群,你们还称皖西三侠,这该死的东西,居然乘老夫不备,出手偷袭,老夫岂能饶过了他?你们给老夫滚开。”李天群、霍天柱拦在谢东山前面。   李天群一手按剑,正容道:“暴掌门人,我三弟一时冲动出手,李某阻拦不及,李某在这里向你道歉,三弟已伤在你暴掌门人掌下,请看兄弟薄面,若要较量,也该让他伤势好了再作比拼……”   暴本仁不待他说完,洪喝道:“你们给老夫滚开。”   卖花婆打出五朵金花,原也只是让对方瞧个厉害,并无伤人之意,眼看暴本仁抱头冲出,谢东山乘机出手偷袭,她就袖手没再出手。那知这一瞬间没去留意,再一回头,却不见了侯元的踪影,口中哼了一声道:“好小子,你倒滑溜得很,老婆子若要让你逃出手去,就不叫卖花婆了。”   夏侯元、侯休听得一怔,他们只顾着看暴本仁扑向谢东山,没注意到侯元,经卖花婆这一嚷,回头看去,刚才还由两个庄丁扶着的侯元不知什么时候走的,果然不见了。连李小云都没看到他什么时候走的,心中止不住暗暗纳罕,忖道:“原来他伤势已经好了。”卖花婆喝声出口,正待朝殿外追去。   暴本仁倏地回过头来,沉声道:“卖花婆,你给老夫站住。”   卖花婆脚下一停,呷的笑出声来,说道:“暴掌门人还有什么事吗?”   暴本仁道:“老夫问你,侯元可是伤在你手下的?”   卖花婆轻声道:“老婆了几时伤到他了?他调戏老婆子闺女,老婆子只是要他跟我去让我那丫头瞧瞧,丫头看得中意,那就没有话说,看不中意,才要他留下二对招子,这话老婆子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暴本仁道:“白虎门不是好欺侮的,老夫不准你再找侯元生事。”   卖花婆道:“那么老婆子的闺女是好欺侮的了?”   暴本仁怒笑道:“你以为仗着那点破铜烂铁,老夫对付不了你么?”   卖花婆笑道:“暴掌门人可是还想试试吗?”   暴本仁嗔目喝道:“你给老夫站着别走,不消一盏茶工夫,老夫要先收拾了皖西三侠,再领教你卖花婆的“七步飞花”不迟。”说到这里,抬目道:“夏侯前。”   虎伥夏侯前连忙应道:“属下在。”   暴本仁吩咐道:“你给老夫看着她,别让她走了。”   夏侯前躬身道:“是,属下省得。”他脸色阴晴不定,朝卖花婆耸耸双肩,陪笑道:“卖花婆,你总听到了,掌门人叫你别走,你最好别走。”   卖花婆尖笑道:“你也要买几朵花?”话声出口,右手朝竹篮探去。   夏侯前耸着肩道:“掌门人收拾了皖西三侠,也许有兴趣挑上几朵回去,在下就是买了,也没有用处,何况在下身上一文不名,那有买花的钱?”他口中说着,右手一探,去抓卖花婆的手腕。   卖花婆五指一翻,似拿似拂,使展“兰花拂穴手法”,反向虎伥手背拂出。虎伥夏侯前岂肯让她拂中,左手一缩,右手迅疾无祷拍向卖花婆的肩头,几句话的工夫,两人已经对拆了七八招。   暴本仁依然双爪提胸,举步朝李天群、霍天柱两人逼去,沉喝道:“老夫让你们两个一起出手好了。”   李天群听得忍无可忍,朗笑一声道:“暴本仁,我三弟出手袭击阁下,屈在三弟,李某为了息事宁人,也已经向你道过歉了,你以为李某兄弟怕了你不成?”呛的一声,撤出剑来。   霍天柱看到大哥撤剑,也随着一按吞口,接着撤出长剑。只听不远处一个苍老声音沉声道:“诸位这是无谓之争,大家快请住手,请听老朽一言。”随着话声,一个头戴毡帽的矮老者已经徐徐站起身来。   李小云认出这人正是和十几个镖局中人一起的,不知他是什么人。暴本仁和李天群、霍天柱三人,不觉一齐回头朝他看去,卖花婆和夏侯前两人也同时停下手来。暴本仁洪声道:“阁下有何见教?”   毡帽老者拱拱手道:“暴掌门人、李大庄主、霍二侠、卖花婆婆都是老朽慕名已久的人,老朽田五常,已有多年不走江湖,一向很少到江南来,今天因雨能在这里遇上诸位,真是荣幸之至。老朽觉得三位连同卖花婆婆,大家不过是一时意气之争,能给老朽一个面子,就请各位住手,不用再争论下去了,今天难得和各位在此碰面,老朽确有一事,要向诸位请教……”他口气拖长,却并未说出下文来。   暴本仁等人听他报出名来,不由得各自一惯,心中忖着:他会是田五常。要知田五常是终南五老的老三,一支紫金长鞭,使得指挥如意,出神人化,人称金鞭里。在中原一带,名头极为响亮,没有想到会在这场倾盆大雨之中遇上他。   暴本仁呵呵一笑,拱手道:“原来是田老哥,暴某失敬得很。”   李天群也抱抱拳道:“田老哥大名,兄弟闻名已久,只恨天各一方,无缘识荆,今天能在这里遏上老哥,真是荣幸之至。”   田五常淡淡一笑道:“二位好说,老朽还是二十五年前到过一次金陵,这回是第二次到江南来的。”   李天群道:“田老哥方才曾说有事见询,不知究是何事?”   田五常道:“老朽方才也是听李大庄主和暴家门人二位说的,好像你们已经逮到了旋风花,后来又被人救走了,不知此事经过如何?”   李天群道:“田老哥也是为旋风花来的吗?”   田五常一指身边紫脸青年,说道:“他是老朽的师侄孙罗尚武,他爹罗永椿,是长安水胜镖局局主,几个月前,死在旋风花下,最近听江湖传说旋风花在江南出现,特地赶来江南。”李小云暗暗攒了下眉,心中忖道:又是一个找旋风花的人。她不是替旋风花担心,而是有人把南宫靖和旋风花混为一谈,才使南宫靖无端多出许多强敌,多出许多是非来。   李天群点点头,当下就把旋风花一再在江南出现,同时也一再发现南宫靖在场,大家怀疑南宫靖就是旋风花一一说了。李小云心中暗暗忖道:“爹明知南宫靖不是旋风花,怎么还把大哥和旋风花扯在一起呢?”   南宫靖问道:“兄弟,他们在说什么?”   李小云心头一惊,急忙扯了他一下衣袖,忙道:“我也不知道,反正这些事和我们无关。”   田五常沉声道:“这么说南宫靖就是旋风花了。”   李小云怕南宫靖听了又突然开口说话,他神志受迷,不会改变口音,方才差幸爹没有注意,如果再开口说话,就会被爹听出来了,这就悄悄拉着南宫靖退后了几步,说道:“天雨还没停,咱们还是坐下来休息吧?”说着和南宫靖退到左首墙下,靠壁坐下,现在离大家已经稍远了。在场的人因这两人像是读书相公,也没人去注意他们。   李天群继续把自己兄弟发现南宫靖,带回龙眠山庄,后来被一个长发披肩的老人救走,当时在场众人,追出书房,已经没有两人踪影,后来各自分头追索,至今依然毫无一点线索,扼要说了一遍。   田五常听得大感意外,凭神灯教主苍龙宁胜天、无形刀邢铿、白虎神暴本仁、智光大师、皖西三侠等人,无一不是名动江湖的高手。这长发老人居然能在这些人面前救走南宫靖,甚至连他去的方向都说不出来。这位长发老人的一身武功,岂止已达出神入化之境,江湖上竟然还有这样身手的高人呢?   他目中精芒闪动,忍不住道:“暴掌门人、李大庄主都没有看出此人的来历吗?”   李天群脸上不禁一红,说道:“此大功力极高,当时在场群雄纷纷出手,还是没有拦得住他,而且此人一出书房,就失去了他的踪影。据兄弟看,他已经到了绝迹的境界,尤其他并不曾和任何人动手。自是无从看出此人来历来了。”   暴本仁道:“暴某一记掌风,明明就已击中此人肩头,他却依然毫不在乎的闪身而出。”他当时一记掌风确曾击中长发老人右肩,人家若无其事,他却被反震得后退了一步。这震退一步的话,他当然不会说出来。   田五常沉吟道:“可惜老朽当日不在场,这样一位高手,没和他交上一手,岂非失之交臂?”正说之间,只见从神宝后面转出一个人来。   这人是身穿绿色长袍,个子矮小的老者,脸如古铜,颔下留一把白髯,腰背微驼,先前大家正在说话,没人注意到他。他走得不徐不疾,一会工夫已经到了田五常和暴本仁、李天群等几人面前,才引起大家注意。绿袍老者拱拱手道:“田三老、暴掌门人、李大庄主请了,敝主人因诸位难得光降,有请诸位人内奉茶,俾聆雅教。”   此人来得奇突,李天群问道:“请问贵主人是谁?”   绿袍老者回身朝李天群拱拱手含笑道:“敝主人听说谢三侠负了伤,暴家门人的“大风掌”震人内腑,但凭调息行功,未必能够及时痊愈,因此命老汉带来一颗治伤丹药,最多一盏茶的工夫,即可复元,容老汉去给谢东山喂了药再行奉告不迟。”左手一摊,掌心果然有一颗朱红药丸,他话声一落,就举步朝跌坐地上的谢东山走去了。   霍天柱守在谢东山身边,还来不及阻止。绿袍老者已经伸出左手朝谢东山嘴中送去,只一按,就把药丸纳入口中。他行路、说话和喂谢东山服药,看去都是极为缓慢,那只是他动作交代得极为清楚而已,其实手法相当快速。   霍天柱眼看着他喂三弟服下药丸,才喝问:“你喂他的是什么药丸?”   绿袍老者笑了笑道:“老汉奉敝主人之命,给谢三侠送伤药来的,这药丸自然是疗伤药丸了。因为敝主人要纳见皖西三侠,谢三侠伤势未痊,如何去见敝主人?霍二侠只管放心,谢三侠服下敝主人的药丸,不出一盏菜的工夫,就可以霍然而痊了。”   田五常目中神采飞闪,呵呵一笑道:“老朽难得到江南来,贵主人消息倒是灵通得很。”   绿袍老者微微一笑,道:“敝主人就住在后面,所以你三老一到这里,敝主人就知道了。”   暴本仁道:“你还没有说出贵主人究竟是谁来?”   绿袍老者沉森一笑道:“敝主人只交代老汉前来恭邀诸位入内一叙,敝主人没有交代老汉说出他名号来,老汉只是一个下人,主人没有交代的事,就不好说了。”他不肯说。   李天群嘿然道:“贵主人既要你邀请李某等人,但咱们却不知道邀请咱们的人是谁,岂不是笑话。”   刚说到这里,跌坐运功的谢东山已经一跃而起,欣然道:“这药丸真是灵效,小弟伤势果然很快就好了。”   霍天柱道:“三弟已经复原了吗?”   谢东山点点头道:“完全复原了。”   绿袍老者笑了笑道:“李大庄主现在总相信敝主人没有恶意了。”   李天群道:“贵主人故作神秘,令人不无怀疑。”   暴本仁洪笑道:“就算你主人有什么恶意,老夫还在乎这些吗?”   绿袍老者森笑道:“是,是,暴掌门人这话是极,别说敝主人还邀请了田三老和皖西三侠,就是只请暴掌门人一位,以暴掌门人的威名,江湖上又在乎谁了,其实敝主人也只是慕诸位大名,难得同时光临,才请诸位入内奉茶,藉作小叙而已。”   “你很会说话。”五常拂须笑道:“老朽同意就是了。”   绿袍老者连连拱手道:“田老夸奖,诸位既然同意了,那就请吧。   田五常道:“你走在前面带路。”绿袍老者答应一声,果然走在前面?   甬五常也不和暴本仁客气,就跟着走去。罗尚武因师叔祖没有吩咐,也就跟随在后面走去。田五常虽然不曾回头,却听出罗尚武的脚步声,说道:“尚武,你留在这里,不用跟我进去了。”   暴本仁也道:“你们也留在这里好了。”夏侯前和侯休也应着“是”。   暴本仁大步走去,皖西三侠走在最后,相继转过神完,往里行去。卖花婆早已在大家说话之时,自顾自走了。李小云心中暗道:“不知这绿袍老者的主人是什么人,看来倒是神秘得很。”她原是好事的人,如果不是为了南宫靖神志受迷,不放心留下他一个人,早就悄悄的跟着进去,到后进去瞧瞧了。   现在,殿上虽然只走了五个人,因为不再发生争端,就登时静了下来,一大堆火,好久没人添加柴火,火势就渐渐小了下来。   罗尚武和几个镖局的人正在添加木柴,方才大家身上衣衫还没烤干,因暴本仁和皖西三侠起了冲突,都纷纷退后,现在又向火堆聚了拢去,围着烤火。李小云和南宫靖也随着过去,蹲在火堆旁,烤起火来。大家虽然并不相识,没有交谈,但也相安无事。   侯休攒着眉道:“阿元不知去了哪里,怎么还不回来?”   虎伥夏侯前笑道:“大少庄主不用担心,属下看二庄主伤势似乎已经好了。”   侯休道:“其实方才他用不着走的,有大师伯在这里,还怕了卖花婆不成?”   虎伥笑笑道:“属下认为二少庄主走开是对的。”他当着外人不好说得太明白,意思是说这件事,理亏在侯元,白虎神也不好太护短。   侯休“唔”了一声道:“但他现在总该回来了。”   夏侯前道:“二少庄主伤势既然好了,自然要去活动活动了。”   第十二章、鸿飞冥冥   庙外风势虽已减弱,雨却还在下着,本来阴霾的天色,现在因接近黄昏,愈见阴暗,大殿上自然更暗了。那永胜镖局的镖头们这时已经取出两大包油纸,放到地上,打了开来,一包里面全是卤菜酱肉之类,另一包却有百来个大馒头。   罗尚武朝李小云、南宫靖、虎伥夏侯前、黑豹侯休等人含笑道:“这几位老哥,天雨还没停止,大家今晚都只好在这里坐息一晚,敝局人手较多,这里又没有店可以落脚,所以在没下雨以前,就难备好了食物。出门在外,大家都是朋友,不用客气,馒头、卤菜,本来就多买了一些,请大家一齐来随便用好了。”   虎伥夏侯前道:“这个怎好意思?”   罗尚武道:“没关系,只是一些干粮罢了,如果贵庄准备的,也一样会请大家食用,诸位毋须客气。”   虎伥夏侯前朝侯休笑了笑道:“大少庄主,这位罗少局主既然这么说了,咱们那就不用客气了。”李小云暗暗扯了南宫靖一下衣袖,跟着侯休等人围着坐下。   罗尚武又朝坐在右首靠着神龛的一个老者说道:“这位老人家也过来一起用晚餐了。”   李小云先前以为那人是和镖局一起的,这时听罗尚武一说,不觉朝那人望去。那是一个穿着土布大褂的乡下老头,头上戴一顶毡帽,一张苍老的狭长脸,满布皱纹,颔下留一把花白山羊胡子,手中拿一支竹根旱烟管。听到罗尚武的招呼,慌忙旱烟管往腰间一插,抱着拳道:“少镖头这么客气,小老儿真是不好意思。”他虽说得还算得礼,但举止总脱不了乡土气,使人一望而知不像是江湖上人。   大家坐下来,也就不再客气,各自吃着卤菜馒头。侯休总是记挂着兄弟,举目往外望去,说道:“阿元这时候还不回来……”李小云暗暗好笑,忖道:“他又不是你兄弟。”   虎伥夏侯前深沉目光望着南宫靖、李小云两人问道:“这两位小兄弟如何称呼?”   李小云接口:“他是我大哥宫飞鹏,我叫宫飞云。”   夏侯前又道:“原来是贤昆仲,你们到哪里去?”   李小云看他问了又问,显然对自己两人起了怀疑,心中暗暗骂了一声“老鬼讨厌”,一面说道:“我们是奉家母之命,去九华山还愿的。”   那乡下老头呵呵一笑道:“这倒真是巧,小老儿也是到九华山替老伴还愿去的,正好和二位相公同路。”李小云闻言仔细看了他一眼,这乡下老头双目无光,不似会武的人,心中也就并不在意,只是敷衍的朝他笑了笑。   大家吃饱之后,还多了不少馒头,一名镖局伙计依然包好收起。这一阵子工夫,天色早已全黑,外面潇潇雨势,不但未停,却又下大了。罗尚武看看天色,说道:“师叔祖他们怎么还不出来呢?”   夏侯前笑道:“大概主人好客,留他们吃便饭了。”   侯休道:“我看那个绿袍老头说话阴沉,不像什么好路数。”   夏侯前嘿然道:“凭掌门人,还有金鞭安、皖西三侠,都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高手,合起来就是来上千军万马,又能如何?大少庄主只管放心。”   镖师们在火堆中加添了柴火,大家有的倚着神龛而坐,有的背靠墙壁打盹,十几名镖师伙计,却在火堆旁躺了下来。李小云和南宫靖也在墙角跟倚壁坐下,闭目养神。大殿上虽有二三十个人,却渐渐静了下来。   时间渐渐过去,现在至少初更已经过去了,被绿袍老者邀请进去的金鞭叟田五常、白虎神暴本仁、皖西三侠等人依然没有出来。黑豹侯休忽地睁眼道:“大叔,大师伯等人去了这许多时候,还没出来,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   罗尚武接口道:“侯兄说得极是,现在大概初更已过,咱们该进去看看才是。”   虎伥夏侯前点点头站起身道:“好吧,属下进去瞧瞧也好。”举步转过神龛,往后走进去。   哪知虎伥夏侯前刚进去没一回,就急匆匆快步走出,大声叫道:“大少庄主,你们快来,掌门人等几位都不见了。”   黑豹侯休听得一怔,坐着的人一跃而起,说道:“大叔,你说什么?”   夏侯前道:“里面根本没有人。”   罗尚武也跟着跃起,急急问道:“夏侯大叔,你说里面没有人?”   夏侯前道:“不错,里面黑漆漆的根本连鬼影子也不见一个。”这一嚷,虎头庄和永胜镖局的人也纷纷站起来。   李小云也白吃了一惊,里面没有人,岂非爹和二叔,三叔等人都不见了?她不觉也跟着站起,随大家围了上去。侯休道:“里面怎会没有人呢?”   罗尚武道:“侯兄,咱们还是快进去看看。”   侯休道:“这真是怪事,里面没有人,大师怕他们会到哪里去了?”   虎伥夏侯前道:“属下带路。”   罗尚武朝镖局的人道:“你们大伙留在这里,赵刚、李健跟我进去。”   侯休也朝虎头庄庄丁吩咐道:“你们都留在这里,不用进去。”永胜镖局的赵刚、李健各自从怀中掏出千里火筒,由虎伥夏侯前领先,两人打着火筒,跟在他身后,然后是黑豹侯休和罗尚武两人。   李小云悄声道:“大哥,我们也进去瞧瞧。”她听说爹和二叔、三叔无故失踪,自然要跟进去看个究竟,但不明内情的人,还以为这二位年轻相公少不更事,只是为了好奇而已。   经过神龛,有一道门户,门外是一个小天井,这时候雨还下得很大,大家冒雨越过小天井。因前面有赵刚、李健擎着两支火筒照明,很清楚的可以看到小天井中杂草丛生,已有很久没有人除草了。没有人除草,就是说已好久没有人整理了。   大家勿勿跨上三级石阶,迎面有几扇已经给风雨吹打得发白的花格子长门,只是虚掩着。里面像是一间佛堂,也像是客室模样,中间一张方桌,和几把木椅,桌上香炉烛台,但积尘甚厚。此外就别无一物,连地上到处都是尘沙,显见已久无人住,侯休看得一呆。绿袍老者明明说他主人住在后进,但这里明明久已没人住了,那么师伯等几个人到哪里去了呢?   罗尚武一个箭步掠到左厢房门口,赵刚手持火筒连忙跟了过去。不用进去,只要在厢房门口,就可以一目了然,房内只有破床破椅,到处都是瓦砾灰尘。再看右厢房情形也差不多。罗尚武说道:“奇怪,师叔祖他们进来的时候,如果看到这样的情形,那绿衣老头的主人就不会住在这里,这许多人难道还会上他的当?”   他这话没错,终南五老的金鞭叟田五常、白虎门掌门人白虎神暴本仁、皖西三侠,都是成名已久的老江湖。江湖上各式阵仗,哪一种没有见识过?仅凭一个绿袍老者岂能骗得过这些人?如今居然一个人也不见了。而且最奇怪的,屋中竟会没有一点打斗动手的痕迹,好像这些老江湖到了这里,就突然神秘失踪了。   黑豹侯休问道:“大叔,后面还有什么地方?”   虎伥夏侯前道:“没有了,左边只有一间厨房,连灶都倒坍了,到处都漏着雨水。”   侯休望着他问道:“大叔,你看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些人中,当然要数虎伥夏侯前江湖阅历最深了,但他看着眼前这一情形,也不觉搔搔头皮,无可奈何的道:“这个……属下也看不出一点迹像来,照说像掌门人和金鞭叟、皖西三侠等五人,极不可能遭人劫持。甚至会连动手的机会都没有,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若非亲自经历,就是说出去,也没有人会相信……”   侯休道:“但大师伯他们明明失踪了,这是事实。”   李小云没有作声,只是暗暗留心观察,心里也在转着每一个可能发生的念头,但她究竟是毫无江湖经验的人,连虎伥夏侯前这样一个老江湖都瞧不出来,她又如何瞧得出来?   夏侯前、赵刚、李健三人就像猎犬一样,目光不注的朝四周溜动,在三间破败的禅房里,每一个角落都仔细的看遍了,依然一无所得。最后夏侯前颓然的道:“看来这里是找不出什么名堂来的了,他们好像根本就没有进来过。”   罗尚武道:“那么这些人又会到哪里去呢?”   夏侯前道:“事情果然大有蹊跷,咱们还是退出去再从长计议吧。”   大家退出大殿,还是讨论不出一个结果来。李小云和南宫靖依然回到靠壁处坐下。大家只当两人为了好奇才跟进去瞧瞧的,事情当然和他们无关。李小云人虽倚着墙壁坐下,但失踪的是爹和霍二叔、谢三叔,岂会和她无关?她虽没和夏侯前、侯休、罗尚武等人磋商,但心知凭他们几个人,也磋商不出什么名堂来的。   她只是默默的在心中盘算着:这失踪的五人中,自以金鞭叟田五常武功最高,名气最响了。其次则是白虎神暴本仁,最后才轮到皖西三侠。有这五个人走在一起,江湖上真还想不出什么人能把他们劫持了去。但爹等五人明明失踪了,摆在眼前的情况,极可能是遭人劫持了去。以五人的武功,尚且神不知鬼不觉的遭人劫持,还有谁能查得出头绪,可以把爹他们救出来呢?现在自己该怎么办好呢?   因为眼前有两件事,都是急事,一是南宫靖神志受迷,师傅要自己陪他到九华山去。一是爹等五人突然失踪。她考虑再三,爹等五人如果遇上强敌,这强敌又是爹等五人的仇人,那么早就横尸在后进了。用不着把他们劫持了去,既然劫持了去,其中必定另有原因,并不一定会把他们置之死地。何况凭自己这点武功,也未必查得出来,只怕还没查到眉目,就送了性命,不如先去九华,让南宫靖迷失的神志治好了,自己也可以多一个帮手。想到这里,心里有了决定,就没有方才的心乱如麻了。   再听虎伥夏侯前、侯休、罗尚武,也在商讨不出所以然来之后,有了结论,侯休他们白虎门还有几个师叔。罗尚武这边,因金鞭叟是终南五老的老三,他无故失踪,罗尚武当然也要赶去终南,大家只有各自去搬救兵。这一个晚上,大家七嘴八舌,乱哄哄的自然谁也不想睡觉了,真是最长的一夜。   第二天清晨,雨已停了,晨曦也渐渐升起。白虎门和永胜镖局的人为了要去搬救兵,天一亮就走了。李小云睁开眼来,大殿上已经剩下自己和南宫靖两人,连那个头戴毡帽的乡下老头也不知什么时候走的,这就站起身,叫道:“大哥,我们也该走了。”南宫靖答应一声,站了起来。   两人走出庙门,就沿着大路走去。南宫靖走了一段路,忽然道:“兄弟,昨晚那个绿衣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李小云听得一怔,心中不禁暗暗高兴,大哥被迷失的神志,最近好像已经清楚了不少,这就急急问道:“你哪里见过他的?”   南宫靖道:“我想不起,这人总好像见过的。”要知他虽被某种独门药物迷失了神志,但他总究从小练的是佛门神功“易筋经”,时间稍久,失去的记忆,自可稍稍恢复一些过来。   李小云道:“不要紧,你慢慢的想想看,是不是会想得起来?”   南宫靖招摇头道:“想不起来了,我已经想过了,昨晚我看到他的时候,就觉得在哪里见过,但想多了,反而一点头绪都找不到了。”   李小云心中暗道:大哥既然见过此人,那就好办,只要他神志恢复了,他一定会想起来的,只要有了线索,还怕会找不到人?一念及此,就道:“大哥想不起来,就不用想了,我们快些赶路吧。”   两人脚下加紧,中午时光就赶到安庆,用过午饭,就赶到渡江埠头,正好有一条渡船即将开船,李小云拉着南宫靖匆匆登上了船。船舱早已挤满了人,水手们解缆启航,李小云因在舱内人多气浊,从每个人身上发出来的味道,实在不好受,就悄悄拉了一把南宫靖的衣袖,退出船舱,站到船舱外的甲板上去。   甲板上也早已站着不少人,有的正眺望江上景色,有的互相攀谈着。两人刚站停下来,就听有人咦了一声,招呼道:“宫兄贤昆仲也在这里,这倒是巧得很。”   李小云抬头看去,原来这人正是丁玉郎,他负伤之后由自己给他改扮成侯元的,这就含笑道:“原来是丁兄……”   丁玉郎目光疾快朝四下一转,轻嘘道:“宫二兄小声些,兄弟现在还是侯元呢。”他不待李小云开口,接着又道:“兄弟觉得改扮侯元,还挺有意思,遇上什么事,会有白虎神撑腰,兄弟正要谢谢宫二兄呢。”   李小云觉得好笑,说道:“这么说,你还不想把它洗去了?”   “当然。”丁玉郎得意的笑了笑道:“不遇上真的侯元,兄弟还真不想把它洗去。”   李小云道:“可惜侯兄的靠山已经失踪了。”   丁玉郎吃惊的道:“宫二兄你说什么?”李小云就把昨晚发生的事,扼要说了一遍。   丁玉郎惊哦道:“会有这样的事情,这倒是一件震惊江湖的事。”   李小云轻声问道:“侯兄,你是到哪里去的,前晚南宫遭人救走,你可知道那救走他的是谁吗?”   丁玉郎微微摇头道:“不知道,那人一身武功高不可测,兄弟是第一个追着出来,一晃眼,就不见他的影子,接着兄弟身后就被一道掌风击中,自知伤得不轻,只好隐人树林,看着他们分头追踪,可见他们也没有一个看清此人去向的了。”   李小云紧盯着问道:“侯兄还在找他们吗?”   丁玉郎耸耸肩道:“兄弟就是想找他,但一点眉目也没有,岂不等于大海捞针?哦,贤昆仲呢?”   李小云道:“家母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外闯荡,才要我们兄弟两人出来找他的,他被人救走了,咱们也只好回去覆命了。”   丁玉郎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前晚贤昆仲并不在场,如何会知道呢?”   李小云笑了笑,说道:“那天晚上,大哥在外面打接应,兄弟是第一个进人龙眠山庄书房的人,他们进来之后,兄弟就躲在书案厉面一张靠背椅后,所以丁兄冒险故人,兄弟都看得清清楚楚,丁兄身手真是高明得很。”   “宫二兄夸奖了。”丁玉郎看了南宫靖一眼说道:“令兄好像不大喜欢说话?”   李小云道:“大哥一向沉默寡言,一天之中,大概也说不上两句话,他和兄弟恰恰相反,兄弟要是像这样成天不说话,闷都会闷死了。”   船上挂起两道风桅,乘风破浪,在江面上,倒也极快,不过半个多时辰,就已驶近对江。丁玉郎忽然低声道:“上了岸,咱们就要分手了,宫兄二位前途珍重。”李小云听他口气,心中不觉一怔。   此时船已靠岸,大家纷纷走出船来。丁玉郎朝两人拱拱手,举步走向跳板,等李小云、南宫靖上了岸,丁玉郎早巳不知去向。这时已是未申之交,两人沿着大路往东,赶到殷家汇,已是傍晚时候。   殷家汇,是一处临江的镇集。因为附近百里以内,没有城镇,这里就成为过路客商临时落脚之处,一条街上,也有着两三家小客店,都是因陋就简,差堪供人住上一晚而已。李小云和南宫靖在街上找了一家客店,定了房间,才到街上一家饭馆吃饭,刚坐下不久,瞥见丁玉郎匆匆走入,目光迅速一转就笔直朝自己两人走来。   李小云连忙站起身招呼道:“侯兄,你也来了,快请坐。”   丁玉郎在两人横头坐下,一名伙计走了过来,问道:“客官要些什么?”   丁玉郎道:“他们吃什么,给我也来什么好了。”   伙计退走之后,丁玉郎忽然目光四顾,压低声音道:“兄弟在渡船上发现了一个人,二位总还记得,昨晚在大殿工有一个戴毡帽的乡下老头,兄弟怀疑他是缀着二位下来的,因此上岸之后,就故意落后了一步。结果不出兄弟之料,这人一直远远跟在贤昆仲身后,兄弟看二位好像一直不曾注意及此,所以特地来通知贤昆仲一声,好有个准备……”刚说到这里,急急的道:“他也来了。”   李小云乘机悄悄回头看去,果见昨晚那个戴毡帽的乡下老头已在右首隔着两张桌子的空桌上坐下,一手端起茶盘,悠闲的喝着茶。李小云实在看不出这乡下老头是个会武的人,但她相信丁玉郎也许不会看走眼,因为他的武功比自己高明了不知多少。只是不知道这乡下老头为什么要跟踪自己两人呢?难道自己两人有什么破绽给他瞧出来了?伙计替三人添上饭来,大家就各自低头吃着饭,没再说话。   李小云对那乡下老头留上了心,就不时有意无意的朝他瞥上一眼。那乡下老头叫的是一碗面,这时敢情也正在低头吃面。不多一会,乡下老头已经先行吃毕,站起身付帐走了。”   李小云问道:“侯兄住在哪里?”   丁玉郎道:“兄弟只是因为发现他跟踪二位,才特地赶来给贤昆仲报讯的,兄弟另有事去,就要走了。”说话间,就站起身来。   李小云感激的道:“多谢丁兄高谊,兄弟感激不尽。”   丁玉郎笑了笑道:“宫二兄不也救过兄弟,大家都是朋友,何须言谢?兄弟告辞。”抱抱拳,扬长出门而去。   南宫靖忽然说道:“兄弟,这人愚兄也觉得他好像很熟。”   李小云道:“他是大哥的朋友咯,大哥自然很熟了。”   南宫靖道:“愚兄没有朋友。”   李小云听得不由一怔,她自可感觉得出来,大哥近来神志似乎比以前清楚了不少,他说他没有朋友,这话似乎可信,那么丁玉郎又是什么人呢?他既非大哥的朋友,难道会是大哥的敌人不成?唔,莫非丁玉郎也是凯觑大哥达摩手着“洗髓经”的人?   两人站起身,付帐出门,只见卖花婆像一阵风般往店中冲了进去。李小云心中暗道:她一定是找侯元来的。她不愿让她看到自己两人,节外生枝,这就低声道:“大哥,我们快些走吧。”   那知刚走出两三丈远,只听身后响起卖花婆呷呷的笑声,叫道:“两个小伙子,你们慢点走。”话声入耳,身边微风一飒,一条人影已经从身边闪到前面,一下拦住了去路,那不是卖花婆还有谁来?只见她脸上似笑非笑的道:“你们两个小伙子方才不是和侯元那小子一起吃饭的吗?姓侯的那小子呢?”   李小云道:“老婆婆认错人了,咱们几时和姓侯的一起吃饭了?”   卖花婆眯着一双三角眼,尖笑道:“老婆子怎么会认错人?那饭馆伙计岂会对老婆子撒谎?你别在老婆子面前装佯了,你们不认识姓侯的小子,他吃了饭,你们付帐?快说,那小子到那里去了?”   李小云道:“我们真的不认识什么姓侯的。”   “你们不认识?”   卖花婆目中阴晴不定,但脸上还是带着笑容,说道:“你们昨晚不是也在庙里避雨,老婆子找姓侯的小子,你们也看到了,还不认识吗?”   李小云道:“和我们一起吃饭的,并不是侯元……”   “这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卖花婆道:“老婆子一路追踪那小子来的,在大街上被他溜了,他明明和你们一起吃的饭,不会是假的?老婆子眼里不揉砂子,小伙子,你再不说实话,休怪老婆子对你不客气。”   李小云道:“我骗你作甚,他不是侯元。就不是侯元。”   “好哇。”卖花婆尖声道:“你小子倒嘴硬得很,不给你吃些苦头,还当老婆子在卖膏药,只说不练呢。”右手一探,疾然朝李小云抓来。   李小云还来不及闪避,南宫靖看她向李小云出手,口中大喝道:“你要干什么?”右手随着划出,他这一格,虽是随手划出,内劲如刀,嘶然有声。   卖花婆没想到这小伙子随手一格,竟有这般深厚的内劲,急忙把抓出去的右手往后一缩,目注南宫靖,呷呷尖笑道:“小伙子,瞧不出你还有两手。”   就在此时,李小云耳边突然响起师傅的声音说道:“徒儿,快叫你大哥不可出手。”   李小云听到师傅的声音,心中一喜,忙道:“大哥,没你的事,你别再出手,她不过是误会而已。”   卖花婆尖笑道:“老婆子不在乎你们两个小伙子一起上,你们今天不说出姓侯的小子下落来,老婆子不会放过你们的。”这是大街上,卖花婆和两人这一起了争执,登时引来了不少看热闹的路人远远的围了一大圈。   李小云气道:“卖花婆,你讲不讲理?我告诉低我们没有和侯元在一起吃饭,那不是侯元……”   卖花婆看人多了,有些人在说她不对,拦着人家两位相公,像是故意找麻烦,一时更是气往上冲,尖声叫道:“好小子,你还不承认,你们和虎头庄的花豹侯元一起吃饭,姓侯的小子是采花贼,你们两个小子还是好人?”   李小云气道:“卖花婆,你嘴里放干净点,我们没和侯元在一起,信不信由你,我们兄弟只是事不关己,不愿多事,可不是怕事的人。”   卖花婆呷呷笑道:“老婆子不怕你不承认。”身形一晃,又朝李小云欺了过来。   李小云怕南宫靖一出手,被人家认出他的路数来,这就叫道:“大哥,你只管站着不用出手,我一个人对付她就够了。”口中说着,身形向左闪出挥手一掌拍了过去。   卖花婆看他出手功力不如南宫靖甚远,口中呷呷尖笑道:“老婆子早巳说过,你们两个只管一起上……”双手疾发,右手化解李小云的线势,左手随着直抓过去。   李小云自如功力不如对方,不敢和她硬接,身形晃动,又闪了开去,但她身法总是不及卖花婆的灵活,一连避开两招,只觉图穷匕见,不过三两招,就被卖花婆抢得了先机。卖花婆眼看李小云武功平平,却是不肯让她大哥出手,心中不禁暗暗觉得奇怪。   就在此时,突听人丛中响起一个娇脆的少女声音叫道:“娘,你快住手。”   卖花婆一下就听出是女儿的声音,不觉呷呷笑道:“乖女儿,你我来了也好,这二个小子和姓侯的小子是朋友,再有一两招,娘就可以把他拿下了。”口中说着,双手突然加紧。   “娘,他不是的,你们住手。”随着叫声,绿影一闪,一个身穿葱绿衣衫的少女一下拦在卖花婆面前,一脸娇唤的道:“娘怎么不问问清楚?他……他是好人。”这少女正是卖花女,看去不过十七、八,真像一朵含苞待放的鲜花。   卖花女双颊红馥馥的,一副又羞又急模样,娇嗔道:“娘,你怎么搅的嘛,这两位相公就是那天救了女儿的人,你老人家怎好恩将仇报?”   卖花婆直到此时,才怔怔的看看李小云,口中哦了一声,说道:“你说那天在汤王庙救你的就是这两位相公?”   卖花女点点头道:“是咯。”一面转过去,含情脉脉的朝李小云抱抱拳道:“我娘是个火爆脾气,这位相公幸勿介意才好。”   李小云忙道:“姑娘不可多礼,这原是一场误会,在下兄弟怎会介意呢?”   卖花婆一双三角眼一眨不眨的打量两人,呷呷笑道:“小青,你就只会派娘的不是,也不给娘介绍,这二位相公贵姓呢?”   卖花女春花般粉脸蓦地一红,低下头去,幽幽的道:“娘不会问他们吗?女儿也……不知道……”   李小云忙道:“在下宫飞云,他是我大哥飞鹏。”   卖花婆呷呷尖笑道:“原来是二位宫相公,老婆子真对不住,方才多多冒犯了。”   李小云道:“老婆婆好说,这是误会,事情过去了,还提他作甚?”   卖花婆笑道:“难得宫二相公这般爽快,老婆子真是错怪了人。”围着看热闹的人,没有热闹可看,早已纷纷散去。   李小云看到卖花婆方才直打量着大哥,忙道:“我大哥一向不大喜欢说话,还希望老婆婆原谅,在下兄弟失陪了。”   卖花女眉眼盈盈,望着李小云像要说话,又不好意思开口。这一神情,卖花婆岂会看不出来?看了女儿一眼,呷呷笑道:“丫头,这位宫二相公人品不错,也很会说话,他哥哥却有些憨头憨脑,所以武功就比他弟弟高明得多呢。”   卖花女道:“他既然憨直,武功怎会比他弟弟高明的呢?”   卖花婆道:“憨直的人,心无旁鹜,就会专心一志的练武,心思灵巧的人,不能专心练武,武功自然差了,你不是也是这样,贪多不精,不肯用功,才会被人欺侮。”   卖花女不依道:“娘怎么又说到女儿头上来了?看,人家早已走了,娘却站在大街上,唠叨个没完。”   “好。”卖花婆道:“咱们也走吧。”   第十三章、以阴导阳   九华山到了,李小云和南宫靖在一棵高大古松树下坐了下来。李小云从贴身怀中取出一封师傅密柬,撕开封口,从里面取出一张纸条,和一个小纸包。纸条上只写着一行七个字:“找白衣庵沈雪姑。”下面划着白衣底的路径图。   小纸包不知包着什么东西,隔着纸包摸来很硬很小。字条上既没写明可以把纸包打开来,李小云心思缜密,暗道:“师傅既要自己两人去找白衣底的沈雪姑,这纸包大概是要当面交给沈雪姑的了。”她把纸包塞人怀中,手中拿着路径图,站起身道:“大哥,我们可以走了。”   南宫靖跟着站起,说道:“我们要上哪里去?”   李小云道:“你不问我也要告诉你,师傅要我陪你来找白衣底沈雪姑的。”   南宫靖道:“找白衣庵沈雪姑做什么?”   李小云道:“你神智被入迷失,找沈雪姑可以使你恢复清明。”   南宫靖道:“愚兄很好。”   李小云道:“你比以前是好了许多,但还没有完全恢复,到了白衣庵,你都听我的好了。”   南宫靖道:“愚兄本来就都听你的。”   李小云朝他嫣然一笑道:“那就好,我们走吧。”   两人依照图中指示,先还遁着登山石级,后来转入一条小径,再由这条小径再转入另一条小径。虽有路径图,还是边走边认,怕迷失了路径,这样足足走了大半天时光,前面出现了一片竹林。修篁千竿,林间有一条用白石铺成的小径,往里遁去。   李小云喜道:“我们终于找到了。”   穿行竹林,不过走了一箭来路,果然有一座庙宇,上面一方横匾,写着“白衣庵”三字,六扇黑色长门,紧紧的闭着。这里除了四周啁啾鸟鸣,听不到一点人声,当真清静已极。李小云走上几步,举手在门上拍了几下,提高声音叫道:“里面有人吗,请开开门。”深山寂寂,这几下拍打山门的声音,自可传了进去。   过没多久,左首两扇长门才呀然开启,一个戴着黑布包头的老婆子,在门内打量着两人,冷冷的问道:“二位相公有什么事,这里是清修的庵堂,门上钉着游客止步,二位没看见吗?”说完,正待掩门。   李小云道:“老婆婆且慢,我们不是游客……”。   老婆子冷声道:“那你们是做什么来的?”说话的神色,大有拒人于千里之外。   李小云道:“我们是找沈雪姑来的。”   老婆子冷峻的道:“雪姑不见外客。”   李小云忽然心中一动,想起密柬中附有一个小纸包,这就说道:“我们是奉家师之命,给雪姑送东西来的。”   老婆子道:“令师是谁,东西呢,你交给老婆子就好。”   李小云道:“家师竹逸先生,他要在下二人前来,面交雪姑,有劳老婆婆给在下兄弟进去通报一声可好?”   老婆子又打量了两人一眼,才道:“好吧,你们叫什么名字?”   李小云道:“他是我大哥宫飞鹏,我叫宫飞云。”   老婆子道:“你们在这里等着。”   李小云道:“多谢老婆婆。”老婆子没有再作声,自顾自掩上了两扇长门,大概进去通报了。李小云退了两步,和南宫靖并肩站在一起。   过了约有盏茶工夫,有首两扇长门,再次开启,那老婆子朝两人招招手道:“雪姑请你们进来。”   李小云低低的道:“大哥,我们进去。”   两人跟进庵门,老婆子立即掩上木门,闩上了闩,然后转身道:“二位请随老婆子来。”   两人随着她越过小天井,跨上大殿,转过神龛,后面又是一个小天井,阶前左右两边,种着两丛紫红玫瑰,每棵都有一人来高,开着数十朵玫瑰花,花大如碗,—股清甜的花香,沁入肺腑。中间一条白石小径,迎面三间精舍,湘帘低垂,笼中鹦鹉看到两人随着老婆子走入,就发出清脆声音说道:“有人来了。”   老婆子走到阶上,一手撩起竹帘,说道:“你们进去好了。”   李小云朝她说了声:“多谢。”首先跨了进去,南宫靖跟着走入,老婆子放下湘帘,自行退下。   李小云举目看去,这是一间相当宽敞的客室,中间挂着白衣大士神像,一张方桌上放千个紫铜香炉,炉烟袅袅。方桌左首坐着一个面覆黑纱的道姑,长发如云,束成一束,披在肩后,这时已经缓缓站起身来,打着稽首说道:“二位少施主远来,贫道失迎,请坐。”   她这一开口,听得李小云不期蓦地一怔,在她想来,师傅要自己两人找上白衣庵来,这沈雪姑一定是个老尼姑了,那知她话声娇柔,竟然会是一个年轻道姑。一面慌忙拱手道:“在下宫飞云,他是我家兄宫飞鹏,奉家师竹逸先生之命,特来叩见沈仙姑的。”   沈雪姑一抬手道:“二位少施主请坐下来再说。”她脸上覆上黑纱,虽然看不到她的面貌,但一头青丝,乌黑如缎,话声又如此娇柔,看她年龄,敢情最多也不过二十出头。   南首窗下,正好放着两把木椅,和一张茶几,两人退后一步,各自在椅上坐下。老婆子已托着一个木盘,端来了两盏茶,放到几上,说道:“二位相公请用茶。”   李小云说了声:“多谢老婆婆。”老婆婆一声不作的退了出去。   沈雪姑两道清澈的眼神透过蒙面黑纱,朝两人投来,问道:“令师要二位少施主来荒庵,不知可有什么见教?”   李小云连忙指指南宫靖,欠身道:“家兄飞鹏,一个月前被人迷失神智,记忆全失,家师特地要在下陪他同来,求见仙姑,务请仙姑赐予援手。”一面从怀中取出小纸包,站起身双手递了过去,又道:“家师给在下的是一封密柬,嘱咐在下到了九华山才能开启,里面还有一个低包,大概是要在下呈给沈仙姑的了。”   沈雪姑这才伸出一双白嫩如玉的纤手接过纸包,说道:“令师如此小心,那是防范你们在路上泄漏了前来就医的行踪,既然到了白衣庵,那就不用担心有人跟踪你们了。”李小云口中应了声“是”,心里却在暗暗忖道:看她年纪不大,口气倒是托大得很。   沈雪姑接过小纸包,并没打开来看,只是随手往桌上一放,目光转到南宫靖身上,说道:“你要令兄把椅子移过来,先让贫道切切他的脉再说。”   李小云急忙站起,朝南宫靖道:“大哥,沈仙姑要你坐过来,才好切脉,你把椅子移过来。”南宫靖依言站起,把椅子移到方桌的横头,再行坐下来。”   沈雪姑取过一个蓝布的搁手小枕,柔声道:“你把左手搁在上面。”南宫靖依言伸出左手,仰腕搁在小枕之上。   沈雪姑也伸出一只手来,三根玉管似的纤指轻轻落在他脉门之上,就没再作声。李小云站在大哥边上,也没敢作声,心中暗道:她纤指如玉,连指甲都修剪得如此又长又尖,我若是伸出手来,还没有她美呢。沈雪姑三根纤指,时按时松,切得十分仔细,这样足足切了好一会工夫,才手指一抬,柔声说道:“换右手。”南宫靖依言换过右手。   沈雪姑又切了一会,才收回手去,说道:“你张开口来,贫道看看你的舌苔。”南宫靖张大了口,沈雪姑看了他的舌苔,缓缓站起身来。   南宫靖道:“好了吗?”   沈雪姑道:“你坐着别动。”南宫靖就端坐不动。   沈雪姑伸手翻起他左首眼皮,仔细看了,再翻开右眼,也仔细看了一阵,缓缓放开手,口中自言自语的说道:“奇怪。”   李小云望着她问道:“我大哥……”   沈雪姑道:“好了,你要他坐回去。”   李小云道:“大哥,你可以站起来了,把椅子搬回……”南宫靖依言站起,把椅子搬回原处。   沈雪姑抬抬手道:“你们请坐。”两人各自回到椅上落坐。   李小云问道:“沈仙姑……”   沈雪姑没待她说下去,就接口道:“令兄被人下了一种不是普通迷失神志的药物,江湖上一般迷失神志的药物,大概只有两种,一种是下五门的迷药,像“入口迷”、“迷魂香”之类,那是最普通的。另一种曾如用“迷迭香”制成的迷药,和岭南温家的迷药,都属独门秘方,但只要被人下了迷药,脉象上可以切得出来。贫道方才切了令兄的脉象,也察看了他舌苔和眼皮,几乎毫无中迷药的征侯,尤其令兄体内真气充沛,六脉调和,但他眼神滞钝,分明失去记忆,又有被迷失的现象,教人颇难解释。”   李小云双眉紧蹙,愁急的道:“那怎么办呢?”   沈雪姑徐徐说道:“这一情形,贫道一时也说不上来,但脉象无法诊察的症状,如果改以内功诊察十二经络,或可找得出症结所在。”   李小云道:“那就请沈仙姑……”   沈雪姑道:“现在是申牌时光,以内功诊察,最好是半夜子时,因为人身为一小周天,子时正是一天的开始,干清之气上升,混浊之气下降的时候,诊察较为容易。”   李小云欣然道:“多谢沈仙姑。”   沈雪姑道:“不用谢,二位既然来了,就在这里先住下来,贫道会交代佛婆,给二位安顿的。”接着提高声音叫道:“佛婆。”她虽然提高了声音,但断来还是十分娇柔,叫得并不太响。   门外立即响起了老婆子的声音应道:“来了,来了。”三脚两步的奔了进来。   沈雪姑指着两人说道:“麻烦佛婆,领他们到东首厢房里去,先住下来,再去关照厨下,要多做两份饭莱。”   老婆子一怔道:“雪姑……”   沈雪姑没待她说下去,就截着道:“不用说了,你就这样去办好了。”李小云心思敏捷,心中暗道:看佛婆的神情,好像不欢迎自己两人留下来了。   老婆子答应一声,望望两人,说道:“二位相公请随老婆子来。”   李小云朝沈雪姑拱拱手道:“在下兄弟告退。”一面低声道:“大哥,我们出去。”两人随着老婆子退出,从迥廊走出东庑。   这里是坐东朝西的三间厢房,老婆子推开中间两扇木门,让两人走入,原来中间是一间小客室,两边各有一间房间。老婆子在中间站定下来,朝两人说道:“这里一共有两间房,正好供两位相公住宿,待会晚餐自会有人送来,不过老婆子要告诉二位相公一声,你们住在这里,最好不要随便走动。”   李小云道:“多谢老婆婆关照。”老婆子没有作声,就自顾自退了出去。   李小云和南宫靖进去看了房间,每间房中,只有一床一椅,自然是单人木床,只能睡一个人,无怪要一人住一间了。房中收拾得极为干净,只是床上没有被褥。两人刚退出客室,只见老婆子已抱着两床被褥走入,在两间房中铺好,又一声不作的走了。李小云心中暗道:这老佛婆敢情生性孤僻,不喜和人说话。   接着又走进一个身穿蓝布衣衫的中年妇人来,手中捧着一个瓷盘,盘中放一把白瓷茶壶和两个茶杯。走到中间放下瓷盘,含笑招呼道:“二位相公请用茶,我叫李嫂,二位相公有什么事,只管吩咐我好了。”   李小云忙道:“多谢李嫂,不用招呼我们。”李嫂随着退出,两人就在方桌旁拉开两把椅子坐下。李小云取过茶壶,倒了两盏茶,把一盏送到南宫靖面前,说道:“大哥,用茶。”   南宫靖道:“兄弟,沈雪姑留我们在这里住,是给愚兄治病吗?”   李小云道:“她说要今晚子时才能给大哥运气检查。”   南宫靖道:“她可以使愚兄记得起从前的事吗?”   李小云道:“只要检查出病来了,自然可以治愈的。”   南宫靖目光凝视着也,猝然问道:“兄弟,你为什么对我这样好?”   李小云被他突如其来的一问,不觉被问得脸上蓦地一红,笑道:“你是我大哥咯。”   南宫靖摇摇头道:“我……不是你的大哥……”   李小云娇急的道:“你是我的大哥,永远是的,你怎么可以说不是呢?”   南宫靖和她目光一接,只觉她目中尽是关切神色,脸上也有惶急之色,心中感到不忍,点着头道:“我是你的大哥。”   李小云看他顺着自己,—面低声嘱咐道:“大哥,你要记着,以后不可这样说法,给人家听到了,岂不要怀疑我们吗?”   南宫靖道:“我会记着的。”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李嫂进来点起蜡烛,接着就端来了饭菜,虽是素斋,却做得十分可口。饭后,李嫂进来收拾碗筷,又替两人沏了一壶茶,才行退去。李小云因时间还早,两人在小客室中喝了一会茶,站起身道:“大哥,这里的沈雪姑说,要等于时才能给你检查,现在时间还早,你还可以回房歇上一会呢。”南宫靖点头。   两人就各自回房休息,在床上和衣躺下。还没到子时,李小云早就起来,也把南宫靖叫起,两人坐在小客室中等候。李小云因方才沈雪姑没有交代,不知该不该领着南宫靖去,正感为难这际,只见那老婆子推门走入,看到两人,说道:“你们原来没睡,雪姑叫你们去呢。”   李小云忙道:“大哥,我们快走。”   老婆子领着两人来至中间一间门口,脚下一停,说道:“你们进去吧。”   李小云说了声:“多谢。”她就领着南宫靖掀帘走入,只见沈雪姑坐在椅上等着,方桌前面的地上,早已放好了两个蒲团。李小云连忙拱手道:“在下兄弟见过沈雪姑。”南宫靖也朝她拱了拱手。   沈雪姑依然面垂黑纱,娇声道:“二位施主不可多礼。”接着朝李小云道:“时间差不多了,你要令兄在蒲团上盘膝坐下,闭目宁心,调匀呼吸,但不可运功行气,如果觉得有一缕热气,遁经游行,切不可运功抗拒,在贫道没有出声前,也不可开口说话,或者自行站起来。”李小云照着她的话,叮嘱了南宫靖一遍。   南宫靖点头道:“在下知道了。”当下依言就在前面一个蒲团上盘膝坐下,闭上眼睛,调匀呼吸。   沈雪姑也及时在他身后的一个蒲团上盘膝坐下,一面说道:“好,现在就要开始,你身子不可动了。”说完,缓缓伸出一只欺霜赛雪的玉手,按到南宫靖头顶“百会穴”,缓缓把本身真气,透过掌心,从南宫靖“百会穴”度入,遁经运行。   李小云站在一旁,目光紧注着沈雪姑,几乎连大气都不敢透出来。她当然知道,沈雪姑以本身真气,运行大哥任督二脉和十二经络,须要把每条经络逐一检查,一定很费时间。这样足足过了顿饭的工夫,沈雪姑才缓慢的收回手去,轻轻吁了口气,睁开眼来,站起身子,说道:“好了,你也可以起来了。”南宫靖依言站了起来。   李小云急着问道:“沈仙子可曾检查出来了吗?”   沈雪姑沉吟不语,过了半晌,才徐徐说道:“检查的结果,颇出贫道意料之外,二位少施主且请回房休息,容贫道仔细想想治疗之法,明天再行奉告如何?”   李小云看她言词吞吐,心中暗道:大哥不过被人下了迷药,只有对症的解药就可解去,看她神气,好像大哥得了什么疑难杂症一般。但因是师傅要自己来找她的,想到师傅不可能要自己来找一个毫无本领的人,那么她说的当然也可信的了。一面点点头道:“那么在下兄弟告退。”两人回转东厢房。   沈雪姑抬目叫道:“佛婆。”   老婆子像一阵风般闪了进来,说道:“雪姑有什么事吗?”   沈雪姑缓缓转身走去,说道:“你随我进来。”   老婆子跟在她身后,进入左首一间云房,一面说道:“雪姑,你到底有什么事?”   沈雪姑已在云床上坐下,指指对面椅子,说道:“你也坐下来。”   老婆子依言在她对面坐下,眨着眼睛,说道:“雪姑,你好像有心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老婆子是直肠子的人,你有什么事,只管说出来。”   沈雪姑道:“方才那个叫宫飞鹏的人,被人下了迷药,神智被迷,记忆全失,是一位前辈高人要他来找我求治的。”   老婆子笑道:“江湖上使的迷药难道还难得倒你,给他服一包解迷散,不就结了?”   “不。”雪姑微微摇头道:“事情那有你说的那么简单?”   老婆子诧异的道:“怎么会不简单呢?”   “对症下药,药不对症,如何下得?”   沈雪姑道:“下午我切过他的脉,此人练的极似佛门内功,而且已有七八成火候,但脉象之中,丝毫没有中迷的现象……”   老婆子神色微动,说道:“他们竟是使诈来的?目的何在?”   “佛婆,你想到哪里去了?”沈雪姑微笑道:“此人明明是神志被迷,那是丝毫不假。”   老婆子道:“那是怎么一回事呢?”   沈雪姑道:“所以我要他们住下来,到半夜子时,以本身的真气来替他检查十二经络。”   老婆子道:“方才你替他运气检查了,结果如何呢?”   沈雪姑道:“我替他运气检查的结果,果然不是被人下的迷药。”   老婆子道:“那是他伪装的?”   “不,他确是迷失了神智。”沈雪姑道:“那是有人用极阴毒的手法,点了他督脉“脑户穴”,以致影响神智,记忆全失……”   老婆子道:“雪姑既然查出,给他把这穴道解了就好。”   沈雪姑道:“佛婆,你怎么忘了,我方才说过,他练的极似佛门神功,而且至少已有七八成火候。”   老婆子道:“那就更容易,你要他配合你运功解穴,一下就可以冲开了。”   “难就难在这里……”   沈雪姑道:“因为他练的是佛门神功,而且已有相当火候,所以在不知不觉中,已把封闭的穴道冲开了一部分,所以他运功的时候,真气可缓慢通过。我替他运气检查,因为是检查,行气较缓,也顺利通过了,如非特别仔细,极难发现,若非我因真气略微发现滞象,再仔细运行很可能也就忽略过去了。穴道被人封闭,要替他冲开并不难,难就难在被封闭道已被他自己冲开了一小部分。冲穴,必须全遭闭塞,你只要用上全力一冲就开,但因为它已有了缺口,你即使用上全力,也会渐渐泄漏,根本就用不上力,但对方使的可能是旁门某一种独门手法的阴功,如果不用大力,又无法把它恢复,所以很难下手……”   老婆子望着她,问道:“这么说,此人是无法可解了?”   沈雪姑道:“那也不然,此人练的既是佛门神功,而且现在只有七八成修为,他如果继续练下去,大概再有十年时间,佛门神功练到十二成,穴道自可豁然畅通,丝毫无阻,神智自可完全恢复了。”   婆子道:“那就好,你纵然不替他解穴,他自己也会恢复的,那就用不着你替人烦恼了。”   “你不知道。”沈雪姑娇急的道:“我不是和你说过,这人是一位前辈高人要他来找我的吗?”她从几上取起一个小纸包,随手递了过去,说道:“看这个就知道了。”   老婆子伸手接过,撕开纸包,里面是寸许长一截剑尖,奇道:“这是一截断剑,这是什么意思?”   沈雪姑道:“这是我剑上的一截剑尖,五年前,我在八公山附近,遇上一个老贼,此人武功极高,我刺去的长剑,被他的手指轻轻一弹,不但剑尖被他弹断,这截断剑也就封住了我的穴道。而我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就在此时,林间忽然出现一个红脸白髯的青袍老人,只哼一声,把那老魔吓得顿足飞驰……”   老婆子道:“红脸白髯、青袍老人,那莫非是天山葛神翁?”   沈雪姑道:“我先前也以为他就是名动八荒的天山葛神翁,就急忙拜倒下去,就在此时,我耳边响起一缕极细的声音说道:“道友不可多礼,快快请起,老朽不是葛神翁,方才因这魔头不好对付,只好临时假扮葛神翁把他吓跑而已。””   老婆子呷的尖笑出声,说道:“莫非此人会是刘转背?”   沈雪姑道:“他没有说他是谁,只说:“道友是白衣仙姑门下,相逢不易,如有尊师炼制的“七返解毒丹”,能赐老朽一粒就好。他不知道先师炼的“七返解毒丹”在先师去世之后,一共只剩三粒,我并没带在身边,就问他居住在那里,我自会在近日之内专程送上。”他含笑道:“道友既没带在身边,那就算了,老朽其实也只是随便问一句罢了,并非急需……”我看他既然不愿说出居住的地方,就俯身拾起一截断剑,双手奉上,说道:“前辈隐居之处,既然不愿人知,这截断剑,就请前辈收下,不论何时,前辈只要使人持此断剑前来九华白衣庵,晚辈定当奉上“七返解毒丹”一粒。”那位前辈含笑收下,就飘然而去,今天这宫氏兄弟既然持了这截断剑前来,我能不尽力把他治好吗?”   老婆子道:“但你无法替他冲解穴道,这不是你不尽力,而是能力所不能办到的事……”   沈雪姑道:“我有办法可以替宫飞鹏化解穴道。”   老婆子笑道:“你既然有办法可以替他化解被封穴道,那有什么好为难的?”   沈雪姑迟疑的道:“只是……只是……”她说了两句“只是”,就没有再说下去,那自是有她碍难之处了。   老婆子是老江湖了,听她口气,心中已经有些明白,说道:“你莫非有什么为难之处吗?”   沈雪姑点点头,徐徐说道:“佛婆,你经验阅历都比我深,所以我要和你商量,看看究竟怎么办好?”   老婆子道:“雪姑,老婆子这条命是你救的,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你给我服的“七返解毒丹”,一共只剩下三粒,而且一粒又答应了这位不知名的前辈,没有你一粒解毒丹,世上那里还有我阎佛婆?只要你说一句,水里火里,老婆子决不皱眉。”原来这老婆子竟是江湖上大名鼎鼎“六婆”中的阎佛婆,而这位沈雪姑也是“三姑”中人。   沈雪姑道:“佛婆,你说到哪里去了?我又不是要你去做什么,只要你替我拿个主意罢了。”   阎佛婆目光探注,说道:“你到底有什么为难之处,只管说出来,给老婆子听听,老婆子混迹江湖多年,拿个主意,还不至于偾事。”   沈雪姑举起纤纤玉手,整了下覆面黑纱,说道:“这宫飞鹏被人点了“脑户穴”,现在已被他自己冲开了一部分,也就是说这封闭的穴道,已可使气通过,但却依然为旁门阴功特殊手法所封,并未解去,所以已经无法再用真气冲穴。先师精擅“太素脉诀”,就有贞女以阴导阳之术,可以化解他未解经穴,只是……只是……”她又说了两句“只是”就说不下去。   阎佛婆虽然没念过几本书,但从她这句“以阴导阳”,和“只是”、“只是”说不下去的神情,已可猜到几分,点点头道:“可是男女有别吗?”   沈雪姑如果没有覆着面纱,—张粉脸可能已经胀红了,轻轻点了下头道:“是的,要施展“太素脉诀”上记载的贞女以阴导阳之术,就必需……”她说到这里,感到实在难以启齿,再也说不下去了。   阎佛婆低声问道:“可是一定要男女合体吗?”   沈雪姑羞急的道:“佛婆,你又想到哪里去了。”   阎佛婆笑道:“我的沈仙姑,你平日为人爽直,今晚怎么啦,吞吞吐吐的,老婆子就只好这样乱猜了,你要老婆子给你拿主意,那就干脆说出来吧。”   沈雪姑停了停,才道:“这是“贞女篇”上记载的真气疗法,施术的人必需贞女,在施术之中,以太阴真气引导阳气,使之合而为一,由于阴阳二气的调和,水火既济,真气所至,无所不通,被任何旁门阴功所伤的经穴,悉可复元,只是……”   阎佛婆道:“只是什么呢?”   沈雪姑羞赧的道:“只是在施术之叫,两人都必须光身,不能留有寸缕……”   阎佛婆攒攒眉道:“这倒确实是一件为难的事。”   沈雪姑道:“所以我要你给我拿个主意咯。”   阎佛婆望着她问道:“除了你,是不是没有人可以救他了呢?”   沈雪姑道:“除非是封闭他经穴的人,但此人既然封闭了他的经穴,岂肯再替他解开?何况现在他已经冲开了部分穴道,此人能否再解,也很难说,普天之下真正能化解他穴道的人,应该只有我一人了。”   阎佛婆脸色凝重的道:“既然如此,老婆子认为替他治不治疗,这主意应该由你自己决定,旁人的意见,只能供你参考而已。老婆子信奉的我佛如来,我佛可以以身饲虎,又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但你是三清弟子,老婆子就不知道经上有些什么话了。”   沈雪姑点点头道:“好,我懂你的意思,那你就去把宫飞鹏弄到我云房里来,不过此事只有你知我知,不可再让第三个人知道了。”   阎佛婆道:“你不告诉他兄弟,此刻就给他大哥运功治疗吗?”   沈雪姑道:“不用告诉他,天亮以前,宫飞鹏穴道一通,神智即可恢复,到时再告诉他兄弟,你要他们下山去就是了。”   阎佛婆点头道:“老婆子省得。”沈雪姑说完,就转身往左首云房走去。   阎佛婆匆匆退出,来至东底,她轻脚轻手的推门而入,一脚走向有首房中,以她的轻功,李小云正在睡梦之中,自然不易警觉,阎佛婆不用说话,右手振腕一抬,点了她睡穴,立即返身退出,再向左首房中走去。南宫靖可不同了,阎佛婆左脚堪堪跨进房门,他已及时警觉,目光一抢,问道:“什么人?”   阎佛婆心头一怔,暗道:“这小子神智被迷,居然还有这般机警。”一面压低声音道:“宫相公,沈雪姑这时候要替你运功治疗,快随老婆子去。”   正因南宫靖神智已有几分清醒,自己到这里来是求医的,沈雪姑替他切过脉,又运气检查过经络,对阎佛婆说的,自是深信不疑,举步跨下木床,说道:“我兄弟呢?”   阎佛婆道:“你兄弟睡着了不用去叫醒他,沈仙姑此刻替你运功治疗,天亮以前即可竣事,你快随老婆子去吧。”南宫靖答应一声,果然随即举步走出。   阎佛婆趁他不防,五指连弹,点了他三处穴道,一把挟起他身子,迅快退出东底,朝沈雪姑的云房奔去。   就在此时,一个瘦小人影,迅快的伏着身子,像一缕轻烟般的闪入东底厢房,走到床前,凝足目力看去。只见宫飞云阉着双目,睡得很沉,心中暗暗哼了一声:“他果然着了老虔婆的道。”一面伸出手去,迅快而熟练的朝他身上拍落。   李小云只是被阎佛婆点了睡穴,只觉身躯一震,倏地睁开眼来?慌忙翻身坐起,喝道:“你是什么人?”   站在床前瘦小黑影口中轻嘘一声,压低声音道:“宫兄快别作声,我是祝小青。”祝小青,就是卖花女也。   李小云迅快地跨下木床,定眼看去,一边问道:“姑娘夤夜前来,有什么事吗?”   祝小青道:“我是一路跟踪你们来的……”   李小云不待她说下去,就问道:“你跟我们来作甚?”   祝小青道:“你别多问,让我说下去好不?”   李小云道:“好,你请说。”   祝小青道:“我看你们敲门,来开门的是阎佛婆,我认识她。”阎佛婆是“六婆”中人,她当然认识。   李小云一怔道:“她就是三姑六婆中的阎佛婆?”   “没错。”祝小青道:“因此我心里觉得奇怪,阎佛婆已有几十年没在江湖上出现,原来她躲在这里,后来看你们并没认出她来,跟着她进入庵去,我觉得有些不放心……”她粉脸蓦地有些热烘烘的,口气随着一顿,接下去道:“所以我想夜晚进来瞧瞧,方才果然看到阎佛婆……”   李小云问道:“你看到什么?”   祝小青道:“我看她一手挟着你大哥走出去……”   “你说什么?”李小云猛地一惊,急急问道:“她挟着大哥到哪里去了?”   祝小青低声道:“她是朝云房去的,我进来一看,你果然被她点了睡穴。”   李小云道:“走,我们找她去。”   祝小青看了她一眼,轻声道:“瞧你这么性急,阎佛婆一身武功,在娘等六人之中,要算她最高了,仅凭我们两人,绝非她的对手,这样去找她,不但令兄救不出来,只怕我们也会被她一齐拿下了。”   李小云一怔,望着祝小青道:“那么你的意思……”   祝小青道:“我们先绕到后面去,从后窗先看看她们把令兄弄去有何目的,再设法救人不迟。”   李小云听说大哥落到人家手里,早已没了主意,闻言点点头道:“好,就这么办。”   祝小青道:“你随我来。”身形一晃,轻悄的闪了出去。   李小云跟在她身后,两条人影躲躲藏藏的从长廊往后行去。这里已是白衣庵的后面,左首一排三间小屋,乃是厨房,中间是一片荒芜的草地,三面都有一人高的围墙。两人蹑手蹑足走近沈雪姑云房后窗,只是云房中既没灯火,也听不到一丝声音。   李小云心中暗暗感到奇怪,忖道:“沈雪姑要阎佛婆把大哥弄来,怎会不点灯火的呢?”她心急大哥安危,当先弯着腰掩到窗下,贴耳细听,云房中还是没有一点声音。   祝小青悄悄跟了上来,悄声问道:“里面有没有动静?”   李小云微微摇了摇头,伸出食指,沾了些口水,朝花格子纸窗上轻轻一戮,就戮了一个小孔,然后凑着一只眼睛朝房中看去。云房里虽没有点灯火,但前面也有一排花格子窗,依稀可以透进一些天光。练武的人,多半总练过黑夜视物的目力。像李小云这样,内功不过稍有基础,还不到夜视的程度。但只要有稀微的星月之光,还可以看得清房中物事。   云房中,有一张云床,就在北窗之下,此刻正有两个人裸着身子坐在云床之上。李小云就站在窗下,因此这张云床,也就等于在她眼前了,这两人她当然看得最清楚也没有了。前面一人,正是大哥——南宫靖,坐在南宫靖身后的则是沈雪姑。   她白天以黑纱蒙面,现在黑纱也取下了,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后。两个人身子不着寸缕,而且紧紧贴在一起。不,南宫靖就坐在她怀里,背贴着沈雪姑胸腹,沈雪姑左手环过去抱着他肚子,其实是掌心按在他脐上,两个人几乎合成了一个。   李小云究是处子之身,骤然看到这副景象,不禁又羞又气,全身起了一阵颤抖,心中忍不住低哼一声,气得她眼泪立时夺眶而出,迅速退下。祝小青不知她看到了什么?低声问道:“你看到了什么?”李小云一声不作,顿顿脚,回身朝草地上奔去。   祝小青不知究竟,忍不住也凑着眼睛朝里看去。这一看,小姑娘家也羞得个面红耳赤,轻“呸”一声,慌忙一个转身,跟着李小云身后跑去。这两位姑娘家对这种事儿,只有臆测,可没亲身经历过,目睹此景,还以为房中两人正在不可告人之事。   李小云奔到草地尽头,纵身跃起,一下越过围墙,祝小青也随着越墙而出。李小云只是一言不发的发足狂奔,祝小青跟在她身后追了上去。眨眼工夫,已经奔出里许光景,祝小青道:“宫兄,你刊底要上哪里呢?难道不管令兄了?”   李小云满腔气愤的道:“我没有他这样的大哥。”   祝小青道:“宫兄,你这就不对了……”   李小云没待她说完,哼道:“我怎么不对了?”   祝小青跑得胸脯起伏,说道:“宫兄也不想想,令兄是阎佛婆掳去的,由此可见白衣庵的道姑是个淫荡女子,阎佛婆帮着她助纣为虐,令兄受制于人,自然只好听人摆布,宫兄这一走,令兄岂不永远落在她们手中,成了那妖女的面首了吗?”   李小云听得蓦然一怔,说道:“你说得对,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   祝小青笑了笑道:“宫兄方才十分气忿,这就是事不关心,关心则乱,没有冷静的想一想,就怒冲冲的飞奔出来。”   李小云道:“那我们快回去。”   两人立即施展轻功,回头朝白衣庵进去。进入竹林,悄悄绕到第二进墙下,李小云首先双足点动,飞身跃登围墙,祝小青也一拧身跟踪而上。李小云目光左右一掠,回身朝祝小青打了个手势,双双飘落地面,正待闪人长廊阴暗之处,忽听身后传来一声冷笑,喝道:“你们两个还不给老婆子站住。”只要听声音,就可知道这说话的是阎佛婆。   李小云倏地转过去,只见阎佛婆寒着一张脸,冷冷的道:“宫相公,你带着个女娃儿进来,鬼鬼祟祟的要做什么?”   李小云冷笑道:“阎佛婆,你没想到点了我穴道,我居然自己解开了吧?我是找大哥来的,干嘛要鬼鬼祟祟?”   阎佛婆道:“你大哥正由沈雪姑替他运功治疗之中,这女娃是谁?”   “好个运功治疗?”   李小云想起方才看到的一幕,一阵脸红心跳,冷笑道:“你阎佛婆助纣为恶,沈雪姑这淫妇真是在替我大哥运功治疗吗?”   阎佛婆耳中,不觉老脸一沉,哼道:“你说什么?”   李小云道:“我说什么?你难道没听清楚?我真想不到白衣庵竟是藏垢纳污的淫窟,你快要沈雪姑把我大哥送来便罢,不然我就一把火把你们的淫窟烧了。”   “小子,你还敢胡说八道。”   阎佛婆沉喝道:“雪姑不是在替你大哥运气治疗,那是在做什么?”   祝小青冷笑道:“在做什么,你心里明白。”她在说话之时,一张粉脸红了起来。   阎佛婆怒声道:“好小子,你越说越不像话了。”   李小云道:“那你让我们进去瞧瞧。”   阎佛婆道:“不行,你们不能进去。”   祝小青道:“运功治疗,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李小云道:“我偏要进去。”双肩一晃,从阎佛婆身边闪出,正待朝阶上抢去,   阎佛婆怒笑一声,喝道:“你还不给我老婆子站住?”喝声中,右手五指如钩,突然朝李小云肩后抓来。李小云身形一偏,从旁闪出。   祝小青道:“你只管进去,阎佛婆由我来对付她。”左手一抬,打出三只问心针,她在问心针中夹杂了五支细如牛毛的蝎尾针,左手出手,身形一转,不知她又从哪里打出九颗连珠铁莲子,一连串的激射过去,九颗铁莲子射到中途,又从莲心中射出一支莲心针。   出手之快,不愧为暗器专家卖花婆的女儿,但阎佛婆是“六婆”之首,这点暗器在她眼里只不过是一些零碎的破铜烂铁而已,口中沉笑道:“小丫头,你是卖花婆祝二娘的女儿。”她右手一转,还是朝李小云抓去,左手衣袖一挥,就把祝小青打去的暗器一古脑儿兜住,再抖,一阵叮叮轻击,抖落到地上,抓向李小云的右手,经她一转,忽然漾起四五只爪,一齐抓了过去,招式怪异之至。   李小云不明虚实,不敢和她徒手硬接,身形疾退两步,呛的一声掣出剑来,喝道:“你亮兵刃。”   祝小青眼看自己打出去的暗器,对方只是衣袖挥了挥,就悉数接了过去,自然不敢再使暗器。此时看到李小云掣出剑来,也立即掣出长剑,掠了上去,站到李小云的左边。阎佛婆看了两人一眼,嘿然笑道:“凭你们两个?老婆子若是连你们两支长剑都接不下,还叫阎佛婆?”双手开阖,朝两人抢攻过来,她身形如风,出于快捷,双爪挥舞之际,立即漾起八九条手臂,分头朝两人攻到。   李小云、祝小青对她不敢稍存轻视,两支剑一左一右展开攻拒。李小云使出来的是“形意剑法”,本来“形意剑法”要使得不徐不疾,以意使形,以形使气,乃是上乘内家剑法,和太极剑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李小云却把它使得快速凌厉,那就轻快有余,内力不足了。   祝小青使的是一套“落花剑法”,这是卖花婆集各家剑法,拼凑而成的一套剑法,但经过卖花婆的连缀,使来有如落花流水,也以快速见长。两支长剑这一展开剑法,当真有如两条灵蛇般乱闪,剑光缭绕,寒芒流动,在阎佛婆左右划起一片剑网,简直要直罩过去。   不,她们只是心有余力不足,心里纵然想舞得淋漓尽致,把纵横交织的剑网朝阎佛婆当头罩落。但剑光逼近阎佛婆面前数尺,就再也进不去,她鸟爪似的钢钩却从剑光中探入,朝你手腕抓来,逼得你非立时撤招后跃不可。   祝小青方才打出暗器,被阎佛婆一下收去,她心思敏捷,面对阎佛婆这样一个强敌,自然不肯再浪费暗器,后来李小云撤出剑来,她灵机一动,也跟着撤出长剑和李小云并肩作战。一面却在动手之际,神不知鬼不觉的偷偷放出一两支暗器,不时袭向阎佛婆的腕、肘、肩、眉、眼、喉、胸、肋等处,虽然不一定能打得着,但在三人互相攻拒之间,也足以扰乱对方心神。   这一战,阎佛婆虽是稳占上风,只是一时之间,却也不易收拾得下两人。这可把阎佛婆激怒了,口中沉哼一声,白发飘飞,双手挥舞着,突然加快,朝两人着着进逼。她这一加强攻势,李小云、祝小青正面遭遇到的压力也加重了,两支长剑登时有施展不开的压迫感,只好避重就轻,游走闪避。   就在此时,走廊上出现一条人影,问道:“佛婆,要把这两人拿下吗?”这说话的正是穿蓝布衫的李嫂。   阎佛婆笑道:“凭这两个小辈,老婆子一个人足够了。”突然身形一晃,一把抓住了小青执剑右腕,祝小青惊啊一声,只觉肋下一麻,已被制住穴道。   李小云要待抢攻,已是不及,阎佛婆呷呷尖笑道:“小子,你还要老婆子动手吗?”李小云奋力发剑,但不过三两个回合,也被阎佛婆左手振腕一指,点住了穴道。   阎佛婆提起两人,让他们坐在石阶上,尖笑道:“你们乖乖的的给老婆子坐着,等天亮了,你大哥就可以出来了。”李嫂拾起长剑,替两人纳入鞘中。   阎佛婆道:“你还是去照顾后面吧,这里有我老婆子呢。”李嫂返身往长廊走去。   李小云被阎佛婆制住了穴道,口不能言,身不能动,但心头却十分明白,忖道:“阎佛婆说天亮之后,大哥就可以出来,看她对自己两人又似无恶意,难道沈雪姑真是在替大哥治疗不成?治疗迷失神智,何以要脱光了衣衫呢?”   时间渐渐过去,现在东方已经透出鱼白,云房中,沈雪姑把南宫靖赤裸的身子,紧贴在她胸前,这就是以她任脉紧贴南宫靖督脉,她有手掌心按在南宫靖头顶“百会穴”上,左手环抱南宫靖,掌心按在他肚脐上。这时她正在施展太素脉诀贞女篇上的“以阴导阳”之术,如果在第三者看来,虽然不雅;但这种导引之术,却是道家和医学参合的正宗法门。   南宫靖从小就练达摩“易筋经”,是以虽被旁门阴功点闭“脑户穴”,时间稍久,练功时真气贯穿,已能从闭塞的穴道中穿过,但穿过究非解开,是以神智仍然迷糊不清。沈雪姑以太阴真气由自己任脉注入南宫靖督脉,使两人真气合一,这是道家的坎离既济,阴阳调和,真气所至,百脉流畅,被闭塞的“脑户穴“经真气流注,果然如汤沃雪,迎刃而解。   南宫靖只觉神智忽然开朗,记忆也自然恢复了。这一瞬间,但觉自己背后紧贴着一个肌肤滑润如脂的胴体,和自己息息相关,气机相通,心中不禁大感惊奇。就在心神一动,只听一个女子娇柔的声音道:“宫飞鹏,你被旁门阴功闭塞“脑户穴”,神智全失,此刻贫道正在以真气助你打通全身经脉,你神智初复,不可分心,还须和贫道输入的真气合而为一,再运行一周,方可自己运功,现在不宜心存杂念。”南宫靖心知说话的正是沈雪姑,当下不敢分心,急忙收慑心神,澄心净虑,运气行功,这样又运行了一个小周天。   只听沈雪姑又道:“好了,现在贫道要收手了,你“脑户穴”受制多日,还须好好运一会功,不可停止了。”说完,按在他“百会穴”的右手和按在他肚脐上的左手及时收回,人也倏然往后退去。同时迅快的穿上衣衫,覆上蒙面黑纱,缓步推门走出。   第十四章、重游故地   此时,天色也正好黎明,阎佛婆听到声音,急忙跨入中间客室,喜道:“雪姑,好了吗?”   沈雪姑点点头道:“好了。”   阎佛婆道:“宫飞鹏呢?”   沈雪姑道:“他被禁闭的穴道初解,尚须练一会功,才能出来。”说话之时,缓步朝西首厢房中走去,刚到门口,脚下忽然一停,冷淡的道:“你等宫飞鹏出来,就要他们一起离去。”话声一落,疾快的跨进房去。敢情方才李小云和阎佛婆在小天井中说的话,她都已听到了。   阎佛婆不由怔得一怔,她从未见过沈雪姑说话的神情有如此冷漠的。但她毕竟是老江湖了,心念一动,立时暗暗“哦”了一声,沈雪姑面情如此冷漠,正是她替宫飞鹏施展“以阴导阳”之后的心理反应,两人身无寸缕,肌肤相接,气息相通,人非草木,怎无漪涟?她这故作冷漠,岂非已经着了相吗?如果心里没有什么,何用故作冷峻?阎佛婆不觉轻轻摇了摇头,便自顾自往屋外行去。   过没多久,南宫靖已运行了三遍真气,才缓缓睁开眼来,直到此时,才发现自己身上竟然不着寸缕,急忙举日四顾,看到身边不远,整整齐齐的折叠着一堆衣衫,那不是自己的衣衫鞋袜吗?当下就伸手取过,迅快穿上,然后跨下云床,举步走出。但觉晨曦初升,令人精神为之一爽。他不知道昨晚沈雪姑替他施展贞女“以阴导阳之术”,使他体内真气坎离既济,阴阳调和,流注全身经络,连生死玄关都已豁然自通,内功修为比之从前,不啻增进数倍。   阎佛婆迎着含笑道:“恭喜宫施主,总算恢复清明了。”   南宫靖抱抱拳道:“在下多蒙沈仙姑援手,方得恢复迷失神智,沈仙姑这份大德,在下真是感激不尽……”说到这里,忽然看到李小云和祝小青两人并肩坐在石阶上,听到自己和阎佛婆说话,连头也没回,心中觉得奇怪,忍不住叫道:“兄弟,愚兄……”   阎佛婆没待他说完,接口道:“宫施主,令弟和祝家丫头,是老婆子点了他们穴道,让他们坐在石阶上的。”   南宫靖惊异的道:“那是为了什么?”   阎佛婆含笑道:“那是方才沈雪姑正在替你运气行功,不能有人惊扰,否则后果就不堪设想,他们不明就理,硬是闯进去找宫施主,老婆子劝阻不听,只好点了他们穴道,好让他门安静一些,现在宫施主已经好了,老婆子这就去替他们解开穴道。”说完,举步走近两人身边,说道:“好了,现在宫施主出来了,你们也没事了。”右手在他们身上轻轻拂了两拂,解开穴道。   李小云一跃而起,叫道:“大哥,你真的已经好了。”她想起刚才看到的一幕,粉靥陡地飞起一片红晕,差幸她脸上易了容,还看不出女儿羞态来。   南宫靖点点头,含笑道:“愚兄真的好了,愚兄是被人用旁门阴功点闭了“脑户穴”,才使神智受到影响,失去记忆,差幸沈仙姑以真气引导愚兄真气,冲开被闭塞的穴道,方能恢复清明。”一面问道:“祝姑娘是什么时候来?”   祝小青道:“我早就来了。”   阎佛婆道:“方才沈姑娘交代,宫施主已经痊好,就该离去了。”   南宫靖道:“沈仙姑现在哪里,多蒙她替在下解开闭塞的穴道,在下才能恢复记忆,容在下向她当面致谢。”   阎佛婆道:“不用了,沈雪姑方才交代过老婆子,这时正是她运功的时候,不能惊动,宫施主三位只管请便,待回老婆子自会跟她说的。”   南宫靖朝阎佛婆拱拱手道:“既然如此,那就请佛婆代为致谢,在下兄弟告辞了。”一面朝李小云和视小青两人说:“兄弟,祝姑娘,咱们走吧。”   三人走出底门,南宫靖又朝阎佛婆拱拱手道:“多谢佛婆了。”   阎佛婆道:“三位好走。”迅快的掩上庵门。   南宫靖和两人走出竹林,一面问道:“兄弟,我们要去哪里呢?”   李小云道:“大哥,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店里避雨那天的事?”   南宫靖点点头道:“记得。”   李小云道:“金鞭叟田五常、白虎神暴本仁,还有爹和二叔、三叔等人,都被一个绿袍老头请到后进去,就神秘失踪了。”   南宫靖又点点头道:“我知道。”   李小云道:“当时有两件事,都是急事,一是爹和二叔、三叔等无故失踪,一是陪你前来九华,我想;我们如果先去找爹,那时一点头绪也没有,不知要多少时间才能查出眉目来?到九华山来,有师傅的信柬,只要找到人,很快就可以把你迷失的神智治好,所以我决定先陪你上这里来的,现在你神智恢复了,自然要去找我爹去了。”   祝小青眨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说道:“你说的话里面,好像发生了许多事?”   南宫靖点点头道:“好像那绿袍老者我认得他,那就找你爹去。”   祝小青听他口气,口中轻咦一声道:“你们不是兄弟吗?”   李小云却惊喜的道:“大哥,你认识他?对了,我听你说过,好像在哪里见过他的……”   南宫靖忽然冷笑一声道:“我神智也是被他们迷失的,走,我们找他去。”   李小云问道:“大哥知道他们是谁吗?”   南宫靖道:“我也不清楚,但那地方我认得,哦,我想起来了,就是丁玉郎把我骗去的。”   李小云一怔道:“丁玉郎,他不是你的朋友吗?”   南宫靖冷哼一声道:“你对敌人会有防范之心,对朋友就不会防范,所以上朋友的当,往往也比上敌人的当多。”   李小云攒眉道:“这就奇了,那天你也看到了,他为了救你,奋不顾身的情形,是不可能假的。”   祝小青道:“宫大哥、宫二哥,你们到底在说些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李小云道:“你别打岔好不?我和大哥要谈正经事呢。”一面问道:“大哥,你怎么会上丁玉郎的当?快说给我听听?”   南宫靖目光一转,说道:“说来话长,我们且坐下来再说不迟。”   当下三人走了一段路,找到一块大石,就坐了下来。南宫靖就把夜探霍家堡,陷入神灯教的重围,幸由丁玉郎相助,一直说到丁玉郎引着他来至一座绿色的庄院,看到有一个绿袍老者,就是庙中邀请金鞭叟等人进入后进去的那人。   李小云道:“大哥就在他们庄中被迷失神智的吗?”   南宫靖点点头,接着就把人庄的情形,详细说了一遍。一直说到自己忽然感到头脑胀痛,迷迷糊糊中看到绿袍老人给自己眼下半碗苦涩的药汁,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李小云道:“这么说,准是那绿袍老人在大哥睡熟的时候,点了你的“脑户穴”,哦,那座绿色庄院,大哥还记得在什么地方吗?”   南宫靖道:“应该是在凤阳县的附近,到了那里,愚兄就可以找得到了。”   李小云站起身道:“大哥,我们那就快些走吧。”   傍晚时分,赶到贵池,找了一家客店落脚,三个人却要了三间上房,店伙巴结得像遇上财神爷一般。李小云因大哥易了容,不易被人看出破绽来,但他口音还是没有改变。以前他神志被迷,头脑简单,不易学会变音之术,现在神智已经恢复了,而且不久就要找上那座绿色庄院去,岂不一下就被人家听出来了?晚餐之后,她乘便悄悄走进大哥房间,要他练习师门改变声音之术。   第二天一早渡江,黄昏赶到庐江,落店之后,三人就上街闲逛,这时华灯初上,街上相当热闹。只见十字路口有一家五开间店面的会宾楼,楼上灯火通明,弦管珠喉,和堂信收喝之声,隐隐传来。南宫靖道:“咱们就上这一家去吧。”   三人跨入大门,就有一名伙计连连躬身抬手道:“公子、小姐请高升几步,楼上雅座。”   上得楼梯,又有一名伙计招呼道:“公子、小姐请到这边来。”他领着三人来至临街的空桌上,拉开长凳,说道:“三位请坐。”三人落坐之后,伙计已经端上三盅香茗,摆好杯筷,问道:“三位要些什么?”   南宫靖点了几个菜,伙计又道:“公子爷要喝什么酒?”   南宫靖道:“我们都不喝酒。”伙计退了下去。南宫靖打量着楼上食客,五开间的通楼,这时差不多已有六、七成座头,人声乱哄哄的,大都是些商贾人。   忽听邻桌有人微喟道:“江湖上永远也不会太平,前些时候,闹着旋风花,死的都是雄霸一方的顶尖人物,最近刚刚平息下来,又有许多知名人物离奇失踪,终南五老的金鞭叟、白虎门的暴掌门人、皖西三侠,一夜之间,无缘无故的不知去向。据说连六婆中的缝穷婆、卖花婆、刘媒婆、王牙婆、孙虔婆也全都下落不明,这真叫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另一个声音道:“何兄还听到些什么?”   先前那人道:“这些还不够吗?唔,对了,最近听说少林寺已经派出罗汉堂的高手,到了江南,神灯教的人也正在大肆搜索,另外还有各派的高手赶来,这些很可能都和旋风花有关……”   南宫靖只是装作漫不经意的遁着声看去,那是自己左首第一桌,只有两个人,边喝边谈。这两人虽然都穿着长衫,但明眼人一下就可以看出是会武的人,很可能还是镖局中人,因为从这两人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们武功不很高,但从他们的谈话内容听来,消息却极为灵通。那只有镖局中人,交的是黑白两道朋友,各地耳目众多,消息自然也灵通了。   南宫靖正在留神倾听之际,只听姓何的忽然轻咳了一声,他们话题也变换了,心中觉得奇怪。先前还以为他们发现自己在倾听他们谈话,目光一动,才看到一名伙计正领着三个人朝自己这边走来。这三个人,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头盘小辫的弯腰老头,右手还提着一支两尺多长的旱烟管。他就是神灯教四位香主之一的催命符柴一桂。他身后还跟了两个一身劲装的青年,看去不过二十出头,但身材剽悍,可能是他手下的得力助手。原来那两个镖局中人是看到柴一桂上来,才住口的。   伙计招呼他们在一张空桌上坐下,柴一桂行色似极匆忙,交代伙计只是拣现成的酒菜拿来,而且不迭的催快。伙计唯唯应是,退了下去。柴一桂一双精光熠熠的眼神一扫,从那两个镖局中人身上瞥过,就落到了南宫靖等三人身上。   此人不愧是老江湖,满堂食客之中,一下就看出南宫靖这一桌上三人与众不同,但他虽然稍加注意,依然不落痕迹,迅快的向别处投去。南宫靖因自己脸上易了容,不怕他认出自己来,也就并不在意。   一会工夫,伙计送上饭菜,同时也给柴一桂那一桌上,迅快端上几盘卤菜之类的现成菜肴,还有一壶酒,坐在左首的一个青年汉子立即给柴一桂面前斟上下酒。李小云也看到柴一桂了,悄悄向大哥递了眼色,南宫靖暗暗点了下头,示意他已经知道了,大家就自顾白吃喝起来。柴一桂等三人吃得很快,酒菜像风卷残云,伙计端上三大碗面,也稀哩呼噜一下吃毕,起身付帐,匆匆下楼。   李小云低声道:“看他们样子,好像有什么急事呢。天都快黑下,难道还要赶路不成?”   南宫靖道:“管他们呢,江湖之大,好像都十分忙碌。”三人付过帐,回转客店。   店伙送来了一壶香若,便自退出。南宫靖过去掩上房门,朝祝小青道:“祝姑娘,我们要去的地方,可能十分凶险,这件事和你无关,在下之意……”   祝小青没待他说下去,就眨眨眼睛,接口道:“宫大哥的意思,是要我不用跟着去了,对不?”   南宫靖道:“在下并不是不要你跟去,实因咱们不知对方虚实,进去容易,要想全身而退,只怕不容易,所以还是不涉险为宜。”   祝小青负气的道:“我自知武功不高,跟你们一起去,是一个累赘,明天就各走各的好了。”说完,站起身往外就走。   李小云看她负了气,急忙站起身,叫道:“祝姑娘……”祝小青已经回到自己房里,砰的一声掩上了房门。   李小云因自己穿的是男装,不好去敲门,只得回转,掩上房门,朝南宫靖埋怨道:“大哥,你方才不应该这样说的,姑娘家小心眼,听了谁都会生气。”   南宫靖耸耸肩道:“其实我是一番好意,那座绿色庄院,阴森诡秘,莫测高深,我们进去了,能否自保,还很难说,多一个人涉险,总不如少一个的好。”   李小云道:“话是不错,但她认为你嫌她是累赘,伤了她的自尊。”   南宫靖忽然压低声音说道:“方才我听左首邻桌上的两个人说,六婆之中,除了阎佛婆,其余五人先后失踪,只怕也是被绿袍老者劫持去了。”   李小云一怔说道:“我怎么没有听到呢?”   南宫靖道:“那时酒楼上人声嘈杂,那两个人话声又说得极轻,你没去注意,自然没听到了。”   李小云道:“这么说,祝姑娘的娘卖花婆也失踪了。”   南宫靖道:“六婆,只有阎佛婆已有多年不在江湖走动,等于早就失踪了,其余五婆,自然包括祝姑娘的娘在内了。”   李小云攒攒眉道:“这消息要不要告诉她呢?”   南宫靖道:“她不知道,暂时还是不告诉她的好,告诉了她,就非去不可,我们去了,如能把人救出,那是最好不过,否则也可探到一点虚实,只好等出来之后,再作计较了。”   祝小青负气回房,但她因听李小云回转,她又悄悄开了房门出来,想听听他们背着自己说些什么。就轻脚轻手的蹑到南宫靖房门口,贴着耳朵谛听房中两人说话,因此南宫靖和李小云说的话,她都听到了。娘也失踪了,会是绿袍老者掳去的,她心中兀自有些不信,光凭娘一身暗器就是来一百个高手,也管教他们躺下五十双。但继而一想,李小云说过那晚终南五老的金鞭叟、白虎神暴本仁、皖西三侠,同时被绿袍老者领着走的,一去就杳如黄鹤,连一点打斗的迹象都没有,娘遭他掳去,却又大有可能了。她平日纵然极为任性,但心思却极为慎密,听了一会,悄悄退走,回房而去。   翌日一早,天色才朦朦亮,南宫靖突然听到有人轻轻叩了两下房门,接着只听李小云的声音叫道:“大哥,你醒来了吗?”   南宫靖答应一声,迅快的跨下木床,披上衣衫开出门去,问道:“兄弟,有什么事吗?”   李小云一下闪入房中气急败坏的道:“大哥,小青她走了。”   南宫靖问道:“什么时候走的?”   “不知道。”李小云道:“我刚才起来,看到她房门只是虚掩着,还当她起来的早,推门进去,床上被褥折得好好的,好像昨晚没有入睡过,再一看,床头一张茶几上,还发现了这张存条……”她左手扬了扬,手中果然拿了一张小纸,接着道:“上面只有三个字:“我走了”,是用黛笔写的,我看她准是昨晚走的了。”   南宫靖沉吟了下,问道:“昨晚我们说的话,她会不会听到了?”   李小云道:“我们昨晚又没说她什么?”   “不。”南宫靖道:“我是说她娘失踪的事,会不会被她听到了?”   李小云道:“应该不会听到,我们说话的时候,她已经负气掩上了房门。”   南宫靖道:“她没听到最好,万一给她听到,事情就更麻烦。”   李小云道:“现在该怎么办呢?她昨晚走的,我们到哪里找她去呢?”   南宫靖道:“她又不是三岁小孩,还会走失吗?”   李小云嗔道:“你好像一点也不关心她,昨晚要不是你,她会负气走吗?”   南宫靖摇摇头笑道:“她负气走了,总比和我们一起去涉险的好,她武功虽然不高,但一手暗器却高明的很,行走江湖,应该没有什么危险,何况她是卖花婆的女儿,也很少有人敢动她。如果她和我们一起去,我们很可能自顾不暇,那才真危险呢,所以你尽可不必替他担忧烦心。”   李小云道:“依你这样说,我们不用去找她了?”   南宫靖笑道:“她在江湖上比我们还熟,能找得到她吗?”   李小云道:“好嘛,那就不用找她了。”两人洗完毕,要店伙送来早餐。   店伙奇道:“还有一位小姐呢?”   李小云道:“她一大早到亲戚家去了。”   两人用过早点,付帐出门,一路往北行去。第二天中午时光,经过庐州府,在一家面馆打尖,看到街上正有八个灰衫和尚经过。领头的一个老和尚赫然正是少林寺的罗汉堂首席长老智通大师,手待弹杖,行色匆匆的走去。他身后随着八个灰衫僧人,年纪都四十左右,每人背上都背着一个包裹,一望而知是随身兵刃无疑。   李小云低声道:“大哥,刚才从门口经过的和尚,脚步轻快,足不扬尘,好像都有一身武功呢。”   南宫靖微笑道:“你当他们是什么人?”   李小云低声道:“是什么人?”   南宫靖低声道:“是少林寺的和尚,走在最前面的就是少林罗汉堂首席长老智通大师。”   李小云道:“看来他们也是找绿色庄院去了。”   南宫靖道:“我们也该快些走了。”   出了庐州,是一条宽阔的大路,商贾车马,络绎于途。这条大路,可以直通凤阳,在路上,两人又发现了神灯教的两个香主,三绝手娄通和门神敖六。他们并没走在一起,同时因为行路的人很多,看不出这两人带了多少手下,但神灯教的两个香主分别出现,显见他们也正在风阳附近,展开搜索工作了。   这天傍晚时光,两人抵达凤阳,就在街上找了一家客店落脚。两人分别洗浴之后,一起用完餐,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李小云和南宫靖在房中聊天。南宫靖已经有好一会儿没有说话了,李小云觉得奇怪,抬头一看,南宫靖正目光呆滞地望着她。李小云不由娇靥一红,娇嗔道:“大哥,你在看什么?”   南宫靖仍然怔怔地望着她道:“云妹,能让我再看看你的真容么?”   李小云娇靥更红,娇羞地道:“大哥,你今天是怎么啦?”   南宫靖却伸手握住了李小云的一双玉手,柔声道:“我在想这些天发生的事。”   李小云羞红着脸,任由他握住自己的手,螓首低垂,一言不发,南宫靖却接着道:“云妹,我不知该怎样感谢你?”   李小云奇怪地道:“感谢我什么?”   南宫靖道:“自从我被人误认为是“旋风花”以来,厄运就伴随着我,到处都有人找我的麻烦,还被人暗害失去记忆,要不是你,我现在恐怕都没有命了,你说,我应不应该感谢你呢?”   李小云心中一甜,口中却道:“你是我大哥咯,我当然帮你啦。”   南宫靖摇摇头道:“我不是你大哥。”   李小云闻言不禁一呆,心说:难道大哥记忆还没有恢复?于是连忙问道:“大哥,你怎么啦?”   南宫靖却笑道:“我很好,我的神智很清楚。”   李小云娇笑着道:“我还以为你还没好呢。”   南宫靖接道:“我当然好啦,答应我,让我再看看你的真容。”   李小云红着脸道:“大哥,你要干什么?”   南宫靖道:“你先恢复真容,我再告诉你。”   李小云拗不过他,只好去洗去易容,恢复如花娇容,含羞走到南宫靖的面前道:“大哥,你今天怪怪的,到底要干什么嘛?”   南宫靖却没有答她的话,只是怔怔地盯视着她的娇靥,仿佛没有听到李小云的话似的。李小云又喜又羞,娇嗔道:“大哥,你到底怎么啦?”   南宫靖这才回过神来,对李小云道:“我要一辈子记住这张脸。”   李小云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南宫靖却做出了一个更大胆的举动,一把搂住她娇躯,嘴唇很快地堵住她樱唇,一只手也从她衣衫里滑了进去。李小云身子起了一阵羞怯的颤栗,她柔若羔羊,并未峻拒,任由他的手游移在颤动的双峰之间。   南宫靖吻得更紧密了,李小云的香舌又嫩又香甜,尖尖地在他嘴里有韵律地滚动着,她用舌头翻弄着,当他将舌儿伸入她口内后,便立刻吸吮起来,使得李小云全身颤动了起来。李小云吐着气,如兰似的香气,她狂吻着南宫靖的舌头,一次比一次用力。李小云的粉脸更是红透了,她轻微抖着、颤着,诗样的呓语断断续续。   两人同样的感到心跳加剧,呼吸急促,本来就两情相悦,现在已成为干柴烈火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南宫靖为李小云脱下了她的罗衫,抱到床上去。李小云平卧著,呼吸急促而猛烈,使那对白白嫩嫩的乳房一起一伏地颤动。李小云半闭着眼睛,轻声呻吟着。   南宫靖抚摸着李小云的秀发、桃红的粉颊、结实而富有弹性丰满的乳房、修长洁白嫩肉的玉腿,最后那丰满肥高白嫩凸起充满神秘地阴户肉穴地方。李小云的乳房现在好似两个饱满的双岭,圆圆的而富有弹性。李小云的乳头已呈粉红色了,当南宫靖含在口中吸吮时,那乳头在他口中跳跃个不停,真是逗人喜欢。   尤其那块桃源地,真是神秘,还似朴玉调成一样,整个一块真像是一块未曾雕刻过的美玉一般,那密密的阴毛黑得发亮,与那洁白的肌肤真是黑白分明,可爱极了。皮肤细细而柔软,阴毛上一片雪白细嫩的凸出阴唇,还有那道细细的小溪,已流出的淫水中,更是引人入胜。南宫靖开始用手指轻轻地将阴唇拨开,靠近阴唇的阴核已经涨得很肥满了,而且还微微跳动着,那淫水的黏液沾满它的周旁,实在迷人可爱。   南宫靖被眼前美景着迷了,他迅速脱去了自己的衣服,平卧在李小云的身边。他忍不住下面那宝贝的饥渴,于是右手握起李小云那纤纤玉手,引到自己的下身来。李小云当那纤手一碰上那又粗又壮大的宝贝,哪曾受过惊怕的她,呼吸立刻困难了起来。   那由李小云手中传来的震憾力,使得南宫靖的大宝贝受了刺激,更是坚硬糗更加膨胀。南宫靖摸到她的小腹、阴毛、阴唇再到那挺高的阴核,那白嫩嫩的肉实在太可爱了。南宫靖用手指轻轻地抚弄着李小云的阴核,害的李小云抖动不已,于是南宫靖再稍微翻个身,右手伸出慢慢抚弄着李小云那坚硬的乳头。   “啊……唉唷……靖哥……你……你……快……快别吻了……啊……我……实在……受……受不了……唔……啊……好哥……我……我下面……不知……怎么……好……好痒喔……”   “哥……哥……别……别弄了……快……快……停止……唔……我……我受不了……”李小云一面叫个不停,一面又将屁股连连上抬,那圆而白嫩的臀部又是颤动个不停。   “啊……哼……哼……我的那……那个地方……好……好痒喔……哎唷……哥哥……还是……不……不要吻……啊……快……快停下来嘛……哼……哼……不……不要嘛……”   南宫靖轻轻地翻起身来,先用手将李小云的两腿分了开来,使她那窄小的小穴能宽松一些,以便大宝贝的龟头能插入她的阴道去。于是南宫靖跪在李小云的两腿之间,一只手握着那粗大的宝贝,另一只手分开李小云那桃源洞口,使那阴道隐然在望。终于,南宫靖把龟头套了上去,把身体伏下,两只手支住在床上,一面用嘴来吻住李小云,她的小穴散发着无比的热力,通过了宝贝更是剧烈的跳跃不停。   南宫靖猛力一挺,插得李小云痛叫了起来:“靖……靖哥……慢……慢点……痛……痛啊……我……忍受……不了……唔……哼……哼……”   当南宫靖在向下插时,只觉得阴户的细肉破裂了。李小云那阴道的痛楚,像针刺着她,周身颤抖不停。这种刺痛,李小云想该是处女膜破裂了,觉得阴户有黏黏的东西流了出来,沿着屁股流到床上。   “靖……哥……慢……慢些……里面……好……好痛啊……哎唷……哼……妹……妹受不了……哥……轻……轻点……”   “云妹妹……你放心……我……插慢点……就是了……”   过了没多久,李小云的小穴慢慢有了反应,她只觉得阴户深处渐渐地骚痒了起来,说不出的难受,那似乎是性的燃绕。于是李小云情不由己的扭动她的娇躯,使她阴户里头的子宫颈能去碰撞南宫靖的龟头,同时娇喘道:“靖哥……里……里头……开始……痒……了起来……我……我……好难受喔……哼……哼……快……快……快给我……止止痒呀……哼……哼……”   南宫靖自然求之不得,李小云的娇声一毕,他立即用力一顶,一根粗壮的宝贝冲了过去,直抵花心深处了,李小云更是娇躯一颤,呻吟道:“嗯……哎呦……靖……靖哥……美……美极了……但……还是有……有些痛……哦……哎唷……我……妹妹……上天了……哼……我……那小穴……没有一处……不是……舒服万分……”   “嗯……哥……怎么到……今天……才……才插人家……妹……妹恨死……你了……靖哥……你抽……插得我……我好美哦……哎唷……哼……我……我美死了……哼……哼……哼……”   只听到李小云娇声不绝,那粉脸上更是露出那性满足的艳丽,南宫靖使她太舒服了。李小云此时更是渐入佳境,阴户中更是觉得酸酸麻麻,有一股说不出的感受,那股兴奋令她又娇喘道:“哼……哎唷……插……插死我了……哥……你的……宝贝……好长哟……每次……都顶得……人家……好……好舒服……我……的骨头……都要酥了……”   “哼……哼……美……美死我了……云……我快没命了……哦……哦……美……到上天了……哎唷……好……好舒服喔……嗯……嗯……”   “嗯……我……可……可活不成了……哼……要……要……要上天了……哥……哥……我……我要……丢……丢了……快……快……快用力……哦……哼……哼……我……受不……了了……我……丢……丢了……啊……”   李小云的阴门突然一阵收缩,阴壁肉不断吸吮着南宫靖的龟头,南宫靖忍不住全身抖索了几下,大龟头一阵跳跃,卜卜卜射出大量的阳精,直射得李小云的阴户有如那久旱的田地,骤逢一阵雨水的滋润,花心里被热精一淋,子宫口突然痉挛收缩,一股阴精也狂泄而出。两人深情款洽,水乳交溶。   半晌,李小云呻吟一声,悠悠地醒过来。初经云雨後她玉面娇若桃花,更美了。南宫靖贪婪地吻着少女每一寸玉体:“云妹妹,舒服吗?”   李小云娇羞地低下头,却发觉他的宝贝竟还插在自己的小穴里,她娇嗔道:“不嘛,大哥,你坏死了。”   南宫靖温柔地吻着她道:“云妹妹,你实在太好了。”   李小云幽幽地道:“大哥,妹妹的身子都交给你了,你打算如何安置妹妹?”   南宫靖柔声道:“云妹妹,你放心,我会去向你爹提亲的,你放心好了,你对我这么好,哥哥不会辜负你的。如果哥哥食言,就让我遭天打雷劈,不得好……”   “别说出那个字,大哥,妹妹相信你,哦……”李小云话未说完,樱唇已被南宫靖用嘴封住了,两人顿时又陷入了激情的亲吻中……   好一会儿,李小云才气喘吁吁地移开嘴唇,斜睨着南宫靖道:“大哥,你真馋……”   南宫靖笑道:“这是因为妹妹太可爱了,哥哥我是情不自禁……”   “哼,甜言蜜语,油嘴滑舌,还不知道以后会骗多少女孩子呢。”李小云娇嗔道。   南宫靖道:“云妹,你不相信我?”   李小云摇摇头道:“不是我不相信大哥,而是大哥你……”说到这儿,突然住口不说了。   南宫靖道:“我怎么啦?”   李小云叹了口气道:“大哥,你别忘了,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个人你是不能辜负的。”她虽然没有说是谁,但是南宫靖却知道她说的是谁。   南宫靖点点头道:“不错,沈仙姑的恩德,我粉身碎骨也难以为报。”   李小云娇笑道:“粉身碎骨倒用不着,你只要娶了她,不就报答了她么?”   南宫靖道:“其实我也有过这种念头,但沈仙姑是否愿意还俗呢?”   李小云娇笑道:“大哥,这么说,如果沈仙姑愿意还俗的话,你就愿意娶她咯?”   南宫靖点头道:“本来是这样,但是现在就不行了,因为我已经有了你。”   李小云咯咯娇笑道:“大哥,这是你的真心话?”   南宫靖脸色一变道:“这还有假?难不成要我挖出心来给你看,你才相信?”   李小云柔声道:“大哥,你别生气嘛,人家开个玩笑嘛。”顿了一顿,然后道:“大哥,既然妹妹已经是你的人了,那你想没想过如果沈仙姑也愿意的话,把她也同时娶过来?”   南宫靖脸色一红道:“要说没有想过,那是欺人之谈,哪个男人不希望把自己喜欢的女子都娶过来?但是我却不能委屈你们。”   李小云嘴唇一嘟道:“你们男人啦,个个都是贪心得很。”   “云妹,你生气啦?”南宫靖小心地问道。   李小云“噗哧”一笑道:“我才不会生气呢,你要不跟我说实话,我才会生气。大哥,你放心,妹妹不是器量狭小的女子,我很欢迎沈姐姐。”   南宫靖闻言一喜,道:“云妹妹,你真好。”   李小云道:“谁让我喜欢上你这个女人精呢?”   南宫靖红着脸道:“云妹,你怎么说出这种话呢?”   李小云道:“难道我说错了,别的不说,就说小青吧,我看她对你也很有意思。”   南宫靖红着脸道:“云妹,你又瞎说了吧,小青是对你有意思才对。”   李小云笑道:“大哥,你不知道女孩子的心思,你是懵懵懂懂,我却冷眼旁观,看得很清楚,你仔细想想,就不难发现。我怀疑她已经看出了我也是女孩子,她是个鬼机灵。”一看南宫靖要说话,忙摇手道:“大哥,你也别急着反驳,咱们用时间来说话。”南宫靖没有说话,他在思索李小云的话。   李小云笑着道:“大哥,你别多心,我是想告诉你,即使你再娶别的女子,我也不会在意的。”   南宫靖道:“不管怎样,你都是先拔头筹,闺房之中,你就是大姐了。”   李小云笑道:“我才不在乎什么名分,只要你对我就行了。”   南宫靖感慨地道:“云妹,你对我真是太好了。”   李小云娇笑着道:“那你准备怎么感谢我?”   南宫靖也笑道:“难道你还感觉不出来?”   李小云突然感到泡在自己小穴中的大宝贝蠢蠢欲动,立时明白了南宫靖“感谢”她的方式,立时娇靥酡红,娇嗔不依:“大哥,你坏,啊……嗯……哦……不要……那么……用力……嗯……啊……”娇嗔变成了呻吟,床上立时用掀开了一场新的战斗……   第二天一早,付过店帐,南宫靖就领着李小云走向城南,遥指一座围着高大围墙的宅院,轻声说道:“这府宅院就是霍家庄院,那天愚兄就是听到霍五也接到了旋风花的帖子,才赶来的。”   李小云看了大宅院一眼,忍不住问道:“大哥,你侦查旋风花到底为了什么事呢?”   南宫靖道:“为什么,连愚兄也不清楚。”   李小云道:“大哥怎么也不清楚呢?”   南宫靖道:“我是奉师傅之命,要我注意旋风花,师傅没有多说,我也不敢多问,就这样来了。”顿了一顿,低声对李小云道:“还很疼么?”   李小云羞红着脸摇了摇头,用轻若蚊蚋的声音道:“还有一点点疼。”   南宫靖柔声道:“那咱们慢点走吧,有什么事,由我来应付。”   “嗯。”李小云轻声答应着,心里却乐开了花。   霍家庄院,在凤阳地方,可是大名鼎鼎,许多年来,没人敢面对国家大院指指点点的,虽然南宫靖和李小云距离还远,但霍家大院经常有人巡逻,给他们撞上了,那就有理也说不清。只是今天和往常有些不同,庄上两扇黑漆大门紧闭着,也不见巡逻的人,霍家庄院,好像还没睡醒一般。因此,任由你南宫靖、李小云指点着说话,也没人过来询问了。   南宫靖和她边走边谈,把当日被神灯教的人四面困住,由丁玉郎用长绳把自己救出,就一路朝北奔行。他们随着折而向北,出了城门,依然一路北行,这样足足奔走了几十里路。南宫靖才脚下一停,打量着附近景物说道:“那晚我们就在这里略为驻足,丁玉郎曾说这里距霍家庄不过五十来里,他们随时会追来,后来又奔行了五六十里,丁玉郎舍了大路,朝一条小径上行去,这样又走了盏茶工夫,找到了山坳间的一座三官庙才歇足……”他领着李小云遁着昔日走过的路径,找到三官庙,已是晌午时光,两人就在石阶上坐下休息,吃了准备的干粮。   南宫靖又把少林智通大师和神灯教的人追踪赶来,后来又来了黄龙寺智光率领的八名和尚,为了各执己见,要把自记擒去,终于动上了手,八个黄龙寺和尚列下“罗汉阵”,忽然悉数中毒死去,自己右手衣袖,世沾了剧毒,但自己反而因袖角有毒,才能脱身。   李小云问道:“这毒是谁使的呢?”   南宫靖道:“不知道。”   李小云问道:“后来呢?”   南宫靖站起身道:“我们还是边走边说吧。”   离开三官庙,走了不过几里光景,南宫靖一指路旁树林,说道:“我在这里又遇上缝穷婆和丁玉郎,还有一个是刘媒婆……”   李小云哦道:“对了,刘媒婆擅使毒,一定是她使的了,后来呢?”   南宫靖道:“不知道怎的,她忽然走了。”   李小云道:“你就和丁玉郎一同去了绿色庄院?”   南宫靖点点头道:“是的。”   他现在神智已经完全恢复,从前走过的路,自可回忆得起来,两人遁着小径又走了几十里路。小径尽头,已是一条大江,横亘在面前。南宫靖脚下一停,说道:“我和丁玉郎就是这里登上渡船的。”   李小云眼看面前大江滚滚,江面极阔,岸旁更无一艘船只,人可不是飞鸟,如何能飞得过去?不禁攒攒眉道:“大哥,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南宫靖道:“这里不是渡头,咱们过去找找看。”   两人沿着江岸走去。不过走了六七里路,前面有一个港湾,绿柳荫中,隐约可以看到疏疏落落的几户人家。   李小云喜道:“大哥,前面好像是有一个渔村呢。”   南宫靖道:“那就快些走。”两人放开脚步,奔了出去。   这处港湾,极为隐僻,看去最多也不过五六户人家,每一家相距最近也有一箭来遥,各自依着港湾形势,搭建的茅舍。两人走进第一家茅舍门口,静悄悄的不闻一点人声,两扇门板,只是虚掩着。南宫靖在门口站停下来,叫道:“里面有人吗?”里面并没有人答应。   南宫靖举手在门上轻轻拍了两下,提高声音叫道:“里面有人吗?”   屋中还是没有人答应,但两扇虚掩的门板却因南宫靖这一拍呀然往里开启。板门甫启,一股浓重的血腥昧就朝门外涌了出来。不,就是没有这股扑鼻的血腥昧,南宫靖也看到了茅舍的堂屋里,正有两人倒卧在血泊之中,口中不觉咦了一声,举步朝茅舍中走入。   这一瞬间,李小云也看到了,吃惊的道:“大哥,这两人是遭人杀害的,已经死了吗?”   南宫靖走近两具尸体,只看了一眼,就嘿然道:“这凶手好快的刀法,只一刀就结果了这对夫妇的性命。”   倒卧在血泊中的两具尸体,乃是一男一女,一望而知是一对中年夫妇,从两人倒卧的姿势看去,凶手只是一刀横扫,就把两人胸腹切开,死于非命。南宫靖目光抬处,发现里首靠有的房门口,也有一具尸体,那只是一个七八岁的村童,刀从他右肩砍落,几乎把半个身子斜劈开去。这一情形,分明是那凶手杀中年夫妻,看到房门口有人,又一纵身挥刀就劈,杀死了童子。   这份令人发指的惨状,看得南宫靖心头不觉大怒,沉声道:“此人也太以心狠手辣,连一个小孩都不放过。”   李小云道:“这对夫妻不过是渔村中人,看来不像会武的人,那就不是仇杀,这人下手如此毒辣,究是为了什么呢?”   南宫靖气愤的道:“这凶手若是让我逮到,绝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李小云道:“地上血都凝结住了,看来至少还是上午发生的事,时间不早,我们快些走吧。”   南宫靖回身退出,就从屋旁一条小径朝前走去,不过一箭来路,就走近第二家茅舍。只要看门前还晒着渔网,那么一定有人在家了。南宫靖当前跨上一步,叩着门道:“里面有人吗?”两扇板门原来也只是虚掩着,应手开启。   这一情形和方才完全一样,板门开启,就有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迎面冲出。堂屋中倒卧着一具尸体,看情形这人刚刚迎出堂屋,就中了刀,左厢门口,倒卧的是一妇人,和两个孩子。南宫靖看得几乎目皆欲裂,沉声的道:“这厮连续杀害无辜渔民两家,这是为了什么?”   李小云忽然心中一动,忖道:“自己两人这一路行米,曾连续看到少林寺的人和神灯教的人,那座绿色庄院中人,自然也会有眼线报讯,听大哥说,从这里渡江,就接近那座绿色庄院了,莫非是庄院中人干的?既是渔村,自然也有捕鱼的渔船,那是他们不让有人渡江过去了。”心中想着,回身走进港湾岸边,举目看去,果然看到一柳树下正有一条渔船,有一半已沉人水中。那是被人用刀斧劈碎的,心中不觉恍然。   只听南宫靖的声音在身边说道:“兄弟,你在看什么?”   李小云伸手一指岸边半沉半浮的渔船,说道:“你看这条船是被人劈碎了才会沉在水里的。”   南宫靖道:“什么人会跟船出气呢?”   李小云道:“自然是杀人的凶手了,他们杀人的目的是不让有人知道他们,沉船的目的是不让有人渡江过去找他们……”   南宫靖望然道:“你说杀人、沉船都是那座绿色庄院中人干的?这些都是渔民,又怎么会知道他们秘密呢?”   李小云道:“渔民当然不会知道他们秘密,但既住在附近,这些渔民总会知道他们确实的地址吧,让这些人泄漏他们的地方,自然不让这些人说话的好。”   南宫靖道:“你说这个渔村的人,都遭他们杀害了?”   李小云道:“这里一共也只有五户渔家,已有两家遭到灭口,其余的三家也就可想而知了。”   南宫靖道:“走,我们去看看。”   这个港湾,一共只有五家渔家,他们又去看了其他三家,情形也和前两家一样,都是全家遇害,死在一个快刀手的刀下。每家渔户门前,差不多都有一条渔船,也全被利斧劈碎了,沉入水中。南宫靖看得咬牙切齿的道:“这些人真是丧失天良,把这些渔民一家大小赶尽杀绝,难道我们就找不出他们了?”   李小云道:“至少我们目前无法渡过这条大河了。”   这一阵耽搁,天色已经渐渐接近黄昏南宫靖目光四顾,为难的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   李小云道:“现在天都快黑了,只有等明天,看看有没有船只经过……”   南宫靖突然一摆手道:“有人来了。”   接着道:“我们且躲上一躲,看看来的是什么人?”   这时天色已暗,两人同时一闪身跳落岸边低洼之处,这里正好有一人来高的芦苇,可以隐蔽住身形。就在两人堪堪隐好身子,一条人影飞快地奔掠而来。南宫靖目光一注,低低的哼了一声,回头朝李小云悄声道:“我们出去。”   那人反应也相当灵敏,倏地转过身来,喝道:“什么人?”   南宫靖一下落到他面前四五尺远近,说道:“丁兄没想到是我吧?”原来来人正是被易容成侯元的丁玉郎。   他看清南宫靖的面貌,但南宫靖脸上易了容,所以她面上不觉微露一丝诧异之色,但瞬即隐去,含笑道:“原来是宫兄……”   李小云也一下掠到他身边,说道:“还有我呢。”   丁玉郎后退一步,望着两人道:“二位宫兄怎么会在这里的?”   南宫靖冷冷的道:“我们要想渡江,但这一带却找不到一条船只。”   丁玉郎又看了两人一眼,问道:“二位宫兄渡江要到哪里去?”   南宫靖目光盯注着他,说道:“难道丁兄到这里来,不是要渡江的吗?”   丁玉郎发觉一向沉默寡言的宫飞鹏,今晚好像变了一个人,不由望着南宫靖,笑了笑道:“兄弟确是为了想渡江才到这里来的,但兄弟家在五铺,从这里渡江,是回家去的,两位宫兄要到哪里去呢?”   南宫靖冷声道:“丁兄这是盘问我吗?”   丁玉郎心中暗笑道:“你一路装傻,原来是故意在人前装作的。”一面看看李小云,忽然正容道:“兄弟并元盘问二位之意,宫二兄对兄弟有过救命之恩,兄弟有一句,不知二位肯不肯听?”   李小云道:“丁兄有什么话,只管请说。”   玉郎道:“兄弟对二位宫兄,原也只是初识,因宫二兄救过兄弟,所以兄弟有一句交浅言深的话,就是二位宫兄如若没有必要,最好还是回去,不用渡江了。”   南宫靖道:“为什么?”   丁玉郎道:“因为渡江过去,并无大路可通,也并非商旅必经之途,二位还是不去的好。”   南宫靖道:“听丁兄的口气,那里好像出了什么杀人不眨眼的强盗吗?”   丁玉郎脸色微微一变,勉强笑道:“那倒不是,因为纵然渡过江去,走不多远,又会遇上横直去路的大河,荒僻之处,既无桥梁,又无渡船,去了也走不通,到时岂不进退两难吗?”   南宫靖道:“下兄既然家在五铺,那这一带的地理一定极熟了?”   丁玉郎笑道:“兄弟从小生长的地方,自然极熟。”   “那就好?”南宫靖道:“那里有一座大庄院,四周围着绿色高大围墙,丁兄不会不知道吧?”   丁玉郎听得脸色大变,目光一寒,凛然道:“二位宫兄到底是什么人?”他有此一问,乃是因李小云既能替他易容,乔装成侯元,看不出一丝破绽,那么他们也有可能易了容。   丁玉郎忽然冷笑一声,转脸朝李小云道:“宫二兄,我不想被人把我丁玉郎说成以怨报德的小人,我也不想再问二位来历,你救过兄弟,兄弟更不想和二位翻脸成仇,二位快些走吧。”   南宫靖冷笑道:“丁玉郎,咱们既然在这里遇上了,你是生长在五铺的人,在下之意,正想请你丁兄带路呢。”   丁玉郎道:“宫兄最好探明白了,丁某劝你们回转,乃是一片好心,丁某可不是替人带路的人。”   南宫靖跨上一步,嘿然道:“丁兄又不是第一次替人带路,既能替别人带路,替他们兄弟带带路又有何妨?”   丁玉郎作色道:“你此话怎讲?丁某几时替人带路了。”   “南官靖。”南宫靖目光逼视,冷然道:“难道南宫靖不是你把他骗去的吗?”   丁玉郎像是被人在胸头上扎了一针,斜退一步去,目注着南宫靖问道:“你听谁说的?”   南宫靖因他后退又逼上一步,怪笑道:“丁玉郎,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难道南宫靖不是你出卖的吗?南宫靖如若不交你这个朋友,会被人用阴手封点“脑户穴”,落个终身白痴?咱们兄弟就是要找那座庄院中人去算帐的,你现在明白了吗?”   丁玉郎听得一呆,身躯起了一阵轻微的颤抖,说道:“我没有害他,我正找他,我会替他设法的,请你们相信我……你们找去也没有用的,何况只要……那是死路,你们既是南宫靖的朋友,我不想看你们去送死,你们快些走吧。”   李小云看他说得不像有假,问道:“丁兄总该告诉我们那是什么地方吧?”   丁玉郎为难的道:“我……不能说,你们……”话声未落,只听一阵衣袂飘风之声,四五条人影扑扑扑扑泻落在南宫靖等三人四周。   只听一卜阴恻恻的声音说道:“你们三个小子一个也走不了的,还不乖乖的束手就缚?”   南宫靖凝目看去,围着自己的四个黑衣大汉,每人手上持着一柄厚背扑刀,看去极为剽悍,那说话的是一个黑衣中年人,敢情乃是这几人的领头,腰间扑刀,尚未出鞘。丁玉郎缓缓转身去道:“胡叔达,在我面前,你敢如此放肆?”   那黑衣中年人听得一怔,目注丁玉郎,迟疑的道:“你……会是……二公子?”   丁玉郎冷声道:“你以为我是谁?”   黑衣中年人现在听出来了,连忙惶恐的抱抱拳道:“属下胡叔达不知是二公子,属下该死……”那四名黑衣汉子听说是“二公子”,也连忙收刀人鞘,一齐躬下身去。   丁玉郎道:“这二位宫兄,是我朋友,他们是送我来的。”一面朝南宫靖、李小云二人拱拱手道:“古人说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二位宫兄后会有期,咱们就此别过,二位请吧。”   南宫靖目光一动,就已看到河边停席了一条船,不用说,就是这五人乘来的了,这一机会岂肯放过,口中长笑一声道:“丁兄不用客气,兄弟,咱们一起上船吧。”一拉李小云衣袖就朝船上走去。   胡叔达和他四个手下,自然不敢阻拦。丁玉郎却在此时,身形一晃,飞快的往后跃退数步,一下拦住在南宫靖面前,冷喝道:“宫兄二位再不客气,莫怪兄弟出手无情。”   南宫靖大笑道:“丁兄能拦得住我吗?”右手疾发朝丁玉郎手腕抓去。这一记他使的是“拈花手”,三个指头闪电般扣住了丁玉郎右腕。   丁玉郎心头一急,叱道:“放开。”右手五指舒展如兰,往上翻起,一下挣脱南宫靖的三指,左手挥手一掌,朝南宫靖脸上掴来,南宫靖身子一侧,就避了开去。   丁玉郎满脸怒容,锵的一声掣剑在手,喝道:“宫飞鹏,你亮剑。”   胡叔达没待南宫靖开口,就谄笑道:“二公子且请退下,这人交给属下就是了。”   丁玉郎怒道:“你给我站到边上去。”胡叔达碰了一鼻子灰,唯唯应是,连忙后退了几步。   丁玉郎一手横剑,抬目朝南宫靖喝道:“你还不亮剑?”   南宫靖含笑道:“丁兄要和在下比剑吗?”   丁玉郎道:“不错,你胜得了我手上长剑,就可以下船去了。”   南宫靖大笑一声道:“要胜丁兄,何难之有?”右手抬处,缓缓抽出长剑。   胡叔达不知这两人到底是敌是友,现在可不敢再鲁莽了,悄悄的朝他四个手下,以目示意要他们退到一边去。   第十五章、碧落山庄   丁玉郎眼看南宫靖已掣出长剑,就催道:“你可以发剑了。”   南宫靖道:“在下从不占人先机,要和在下比剑,是丁兄划的道,自该由丁兄先行出手。”   玉郎哼道:“婆婆妈妈的,好,我先发剑,就我先发剑,看剑。”话声甫出,一道剑光闪电般朝南宫靖右肩奔来。   南宫靖右手封出,铮的一声架开了丁玉郎刺来的长剑。丁玉郎身形飘动,又是一支雪亮的剑光忽然在南宫靖左首出现,急刺而来。南宫靖身子不动,抬手发剑,又是铮的一声,架开他的长剑。丁玉郎接连两剑都被南宫靖架开,不由激起他的逞强好胜之心,身形连闪,长剑连挥。刹那之间,一支长剑由一化二,二化四,四化八,八支锋利长剑,八道凌厉剑光,快同闪电,错落盘空,朝南宫靖急刺过来。   但任你剑光如何快速,南宫靖依然立如岳峙,身形半步也没有移动,只见他手中长剑向左右连续摆动了几下,但听一阵密如连珠的呛呛剑鸣,少说也响了十七八声之多。漫天流动的剑芒,随着一阵金铁交鸣,突然尽敛,丁玉郎右手下垂,人像木鸡般定着,一动不动。这一情形,不用说就在他“分光剑法”被南宫靖一一架开之际,同时也被南宫靖制住了穴道。   这下直看得胡叔达蓦吃一惊,口中大喝一声道:“你们还不上去把这小子剁了?”他喝声甫出,站在他身边的四名黑衣汉子,都是久经训练的杀手,身形扑起,厚背扑刀也立即出鞘。四个人就像四道黑烟,四柄刀卷起砭骨寒风,同时朝南宫靖站立之处劈落。发动之快,出手之厉,简直使人目不暇接,自然更无从封架了。   南宫靖暗暗喝了声:“好一招联手合击的凌厉刀法。”他没有封架,只是身形一侧,就从一片刀光中闪了出来。   胡叔达是他们四人中的领头,四人出手之际,他一手紧按刀柄,目注战场,此时骤睹南宫靖居然从他们刀光中闪出。他动作丝毫才慢,一声不作,右手抬处,人随刀发,一道刀光猛向南宫靖闪出来的人迎面就劈。李小云看得大吃一惊,急急叫道:“大哥小心。”   南宫靖不慌才忙伸出三个指头一下撮住了胡叔达劈去的刀尖,朝他笑了笑道:“你给我站着稍安毋躁。”右手长剑一震,洒出三点寒星,落到胡叔达前胸。   胡叔达一身武功,原极了得,但此时几乎连自己刀尖如何被人家撮住的都没看清,就觉胸前穴道一麻,已被制住穴道。四个黑衣人刀光一合,才发现敌人已经闪了出去,不约而同的虎吼一声,四柄厚背扑刀又像风卷电闪,朝南宫靖劈来。   这时南宫靖已经用剑尖点了胡叔达的穴道,身形再次轻闪,一个人有如一缕轻烟,又从四柄刀光中飞闪而出。他这回可不再和他们客气,就在身形闪出之际,右手长剑一震,点了其中一人背后两处穴道。其余三个黑衣汉子还不知道同伴中已有一个被点了穴道,眼看南宫靖闪出身去,他们那肯放过,一个转身,又分别挥刀攻来。南宫靖施展“游刃身法”,三柄扑刀就是连他衣角也休想沾上一点,但他却在旋身之际,长剑连连点动。不过两三个照面,就日把其余三个黑衣汉都点了穴道。   李小云气不过胡叔达心狠手辣,乘人不备,出手偷袭大哥,一下掠到他身前,冷笑道:“胡叔达,你这狗腿子,现在落到我们手中了吧?”挥手就是啪啪两记巴掌,左右开弓,打的胡叔达两边脸颊上,立时浮现出五根指印。胡叔达穴道受制,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只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挨打。   就在此时,南宫靖已经长剑一收,潇洒的走了过来,含笑道:“兄弟,咱们可以下船去了。”伸手拍开胡叔达的穴道,喝道:“胡叔达,你走在前面,宫某只解了你两处穴道,还有一处主穴未解,这种点穴手法,乃是宫某的独门工夫,不是宫某替你解穴,任何人也无法解得开,你若妄图运气冲穴,立时会逆血冲心而死,但你只要听我吩咐行事,到时我自然会替你解开穴道的。”   胡叔达已有两处穴道解开了,不但口已能言,连四肢也能行动了,闻言忙道:“宫大侠要在下做什么呢。”   南宫靖道:“你走在前面,咱们一同下船去。”   胡叔达道:“在下的四个手下呢?”   南宫靖道:“让他们站在这里好了……”   李小云道:“大哥,让他们站在这里,太引人注意,还是要姓胡的把他们弄到屋里去的好。”   南宫靖点点头道:“兄弟说得极是,胡叔达,你把这四人运到茅舍中去。”胡叔达不敢违拗,依言把穴道受制的四个黑衣汉子运到茅舍中去。   南宫靖道:“好了,我们现在可以下船去了。”他要胡叔达走在前面,自己一手挟起丁玉郎,大步走近泊船之处,首先一跃而下,李小云押着胡叔达一起跃下船舱。   南官靖朝胡叔达道:“你去吩咐船家,可以开船了。”   胡叔达转身朝那船老大挥手道:“开船。”船老大依言解缆启定,缓缓朝江心划去。   南宫靖和李小云已在中舱坐下,南宫靖问道:“胡叔达,你也坐下来,我想问你几件事。”   胡叔达是老江湖,知道身落人手,就得处处仰人鼻息,当下就依言坐下,说道:“不知宫大侠要问什么?只怕在下知道的有限。”   南宫靖道:“你们那座绿山庄院,是在什么地方?主持人是何来历?”   胡叔达艰难的咽了口口水,才道:“在下泄漏碧落山庄的秘密,那是死定了。”   南宫靖道:“你没说什么,自然也没有泄漏什么秘密了,唔,这碧落山庄在什么地方?”   胡叔达道:“碧落山庄是在香涧湖西首,那地方原是一块荒僻的死地……”   李小云道:“怎么会是死地?”   胡叔达道:“那是因为十数里方圆,南北各有一条大河,并无舟楫桥梁,与外界完全断绝,外人要想进去,难似登天……”   南宫靖问道:“这碧落山庄主人是谁?”   胡叔达迟疑了下,说道:“在下说出来,宫大侠也许不会相信,在下当了七八年的水上巡逻船领班,从未见过主人,也不知道主人来历……”   南宫靖一指丁玉郎问道:“你怎么认得他的?”   胡叔达道:“在下只知道主人门下有两个弟子,咱们都称之为大公子、二公子,大公子很少出门,只有二公子经常坐船出入,在下自然认得……”他没待南宫靖发问,接着道:“其实这七八年工夫,在下认识的人,一共也只有四个。”   南宫靖道:“哪四个人?”   胡叔达道:“除了经常外出的二公子,那就是秦总管和二位副总管……”   南宫靖道:“你是碧落山庄的人,怎么会只认得四人呢?”   胡叔达道:“在下只是巡逻船的领班,和在下一样的巡船,一共有二十四条之多,咱们除了轮班在水上巡逻,回去就是睡觉,而且咱们是住在另处一处地方,并不能踏进山庄大门一步。”   南宫靖道:“好,你说的秦总管叫什么名字?是怎么样子的人?”   胡叔达道:“秦总管叫什么名字,在下并不知道,因为大家都叫他秦总管,没有人说过他的名字,他终年一身绿袍,个子矮小,古铜睑,颔下留一把白胡子……”   南宫靖暗暗哦了一声,问道:“两个副总管呢?”   胡叔达道:“两个副总管,一个姓管,一个姓宓,他们也同样穿的是绿袍,个子也不高,唯一不同之处,两位副总管的胡须是花白的,宓副总管身材稍高,但这也只有和他们处久了,才分别得出来,外人很难分辨。”   南宫靖道:“难道他们面貌也一样吗?”   胡叔达道:“面貌虽然不尽相同,但看去都是古铜色的脸,年纪大了,都有一脸皱纹,又并无特别之处,所以如是乍见之下,未必分得清楚。”   南宫靖听得出来,这胡叔达只是碧落山庄的一个巡逻领班,地位不高,他知道的大概只有这些了,再问,山未必问得出什么来。但从他口中,已可知道一点概梗,这碧落山庄,竟有如此神秘,而且声势似乎不小,不知他们主人究是何方神圣?   这一阵工夫,船已横渡江面,渐渐驶近对岸。南宫靖道:“你要他们驶进港湾去,找一处隐秘的所在停下来。”   胡叔达当然也希望找一处隐秘的地方停船,他才不至于被人发现,这就朝船老大吩咐道:“咱们朝左去,划进三十一湾。”   船老大答应一声,船头立时向左,离岸还有十余丈远,就缓缓沿着江岸行驶,约摸划了一盏茶工夫,才朝一处港湾中驶入。这处港湾,甚为曲折,而且岔港极多,几个转折之后,江面渐窄,仅容一条船通行,两边芦苇丛生,果然极为隐秘。   南宫靖道:“好了,就在这停船好了。”   胡叔达朝船老大挥手道:“停船。”船老大依言靠着右首芦苇,把船停住。   南宫靖点足掠去,振腕一指点了船老大的睡穴,身形飞旋,又朝船头一名助手点出一指,同样点了他睡穴,转身朝胡叔达问道:“从这里到碧落山庄如何走法?”   胡叔达脸露惊惧之色,问道:“宫大侠要什么时候才能放我呢?”   南宫靖朝他笑道:“我说只要你说出碧落山庄如何走法,就会放你,那自然是骗你的了,至少要等我们回来之后,乘船回到对岸,你不是还有四个手下在对岸茅屋里吗?”   胡叔达听得脸色发白,心中暗道:你们进入碧落山庄去,还会回来?但这话他哪敢说出口来。他只是在想,这里芦苇较高,黑夜里是不会有人发现的了,但天亮之后,自己这条船没有回去,宓副总管自会派人找他,也必然会有人发现。好在船上还有一位二公子,有他担当,自己责任就可以减轻得多了。他几乎已可完全确定南宫靖和李小云二人绝无生还之理。   这一想,心头不由得放宽了许多,他也知道这时候要是不实话实说,性命乃操在南宫靖的手里。略一沉吟,就慨然道:“宫大侠说的也是实情,在下不回去把手下人接回来,也无法交差的,你们要去碧落山庄,从这里上岸,一直向东北行去,约摸十七八里路程,只要看到一处柳林,就是碧落山庄了。”   李小云道:“你要是有半句虚言,那是不想活命了。”   胡叔达暗道:你们要去送死,我何用骗你们?一面连忙矢口道:“在下说的句句都是实情,二位走了,自然会点了在下穴道,留在这里,在下欺骗了你们,岂不是和自己为难吗?”   李小云哼道:“你知道就好。”   南宫靖道:“我去过碧落山庄,他说的大概不假。”   接着朝胡叔达道:“那就委屈你了。”伸手一指点了胡叔达的穴道。   李小云道:“大哥,丁兄呢?也让他留在这里吗?”   南宫靖回头看了丁玉郎一眼,说道:“他是南宫靖的朋友,我们当然不好难为他,但这时若是解开他穴道,又会碍了我们的事,所以还是让他留在这里的好。”   他知道自己虽然点了丁玉郎的穴道,他口不能言,身不能动,但自己两人说的话,他是可以听得到的。自己这样说,就是为了让丁玉郎听见,因为方才动手之际,丁玉郎很可能已在怀疑自己,让他听了自己这番话,就是要他知道自己两人乃是南宫靖的朋友。话声一落,就轻声道:“咱们上去吧。”两人纵身掠起,从芦苇中穿出,一跃上岸。   李小云悄声道:“大哥,慢点走。”   南宫靖道:“你还有什么事?”   李小云朝他笑了笑道:“你把丁玉郎留在这里,使我想到了一件事,我们去夜探碧落山庄,这是一件十分凶险之事,但想不到丁玉郎会是他们二公子,这对我们此行,帮助就很大了。”   南宫靖笑道:“你想易他的容?”   李小云道:“大哥一猜就着,我身边有现成的面具,只要易上他的容,往脸上一覆,他身材和我去不多,就没人会认得出来。”   南宫靖点点头道:“好吧,你要快些才行。”   李小云道:“只要有一盏茶的工夫就够了。”   当下就在附近找了一块大石坐下,从怀中取出师傅给她的易容铁盒,打开盒盖,取出一张空白面具,用手拉了几拉,把面具绷到膝盖上,一面迅快打开几个小瓶瓶盖,取起小笔,沽着胶水,调好颜色,思索着丁玉郎的面貌,就细心描绘起来。   果然只不过盏茶工夫,就已在面具上易好了容,她用口轻吹着,一面迅速收起易容小铁盒,收入怀中,双手把面具覆到脸上,再用掌根轻轻贴好,站起身,朝南宫靖拱拱手道:“宫兄久违了,今晚欢迎你到敝庄来。”   南宫靖目能夜视,这一瞬间,李小云果然一下就变成了丁玉郎,而且连声音也和丁玉郎一般无二,不觉欣然道:“兄弟,你果然不愧奇骇门的传人,真想不到不过转眼之间,你活脱脱的变成了丁玉郎了。”   李小云又回复她自己的声音道:“大哥我不是要你称赞,你和丁玉郎是朋友,我要你看看还有什么破绽没有?”   南宫靖愤然道:“他不是我的朋友。”接着果然凝足目力,仔细的朝李小云脸上打量了一阵,才道:“没有破绽,至少我一点也看不出来。”   李小云甜笑道:“那就可以了,我们走吧。”   两人依照胡叔达所说的方向,展开轻功,一路朝东北奔行,十七八里路程,以他们的脚程,不过顿饭时光,就可以赶到了。但因碧落山庄似极神秘,外人对他们又一无所知,是以在奔行之际,十分小心,处处留意。现在一片浓阴般的柳树已在面前,南宫靖轻轻一拉李小云,两人就像飞鸟般朝柳林中掠人,就在这一瞬间,两人口中几乎轻啊出声。   原来就在他们掠人之处,相距不过三尺,一左一右站着两个手持厚背扑刀的黑衣人。只要看他们站立的情形,可见对方早就料到如果有人掠入柳林,必是从此处闯入,而且连你们掠入柳林,该在何处落地都算得极准。   要知任何一个人,不论你武功有多高,从外面掠入柳林,先是眼前一暗,再则凌空飞掠而来,总要落到地上的。他们就算准了你掠人柳林的远近,埋伏了两个刀手,等你落到地上,看到他们的时候,这一左一右两柄扑刀只怕早已从你身上劈过了。   当南宫靖发现柳林中正有两名刀手距自己不过三尺,心头猛然一惊,这时别无选择,只得一吸真气,脚下离地数寸,一手紧握李小云手臂,不敢出声,闪电般往后退出去七八尺远,才行落地。目光一注,只见伏身大树两侧的那两个黑衣大汉,依然手持扑刀凛立不动,对自己二人,恍如未睹。   李小云悄声道:“大哥,这两人怎么会没看到我们的呢?”   南宫靖也觉得有些古怪,俯身从地上恰起两颗小石子,左手一扬,两颗小石子分别朝两个黑衣人激射过去。耳中可以听到扑扑两声轻响,小石子击中两人身上,但两人却依然一动不动,有如木偶一般,站在那里。   南宫靖轻声道:“这两人好像被人制住了穴道,我们快过去看看。”随着话声,迅速的掠了过去,落到两人面前,这两个黑衣人依然呆立如故。   南宫靖笑道:“看来已经有人先我们进去了,我们快走。”语声一落,首先朝柳林中走去。   这片柳林,每一棵树都粗可合抱,又长又细的柳条例垂如帘,因此进入柳林之中,视线不能看得太远。两人曲曲折折的穿林而出,几乎走上十来步,就可发现树身阴暗之处,一左一有隐伏着两个手持扑刀的黑衣人。但他们都已被人制住了穴道,原式站立不动,若非走近他们身前,你极不可能想到他们是已被制住穴道的人。   这一路行来,少费了两人不少手脚,偌大一片柳林,简直如人无人之境,不消一会功夫,就已到达碧落山庄的左侧。从林中望击,但见围墙高耸,看不见里面的情形,至少这一片庄院中黑沉沉的没有一点灯火,静寂如死。   南宫靖悄悄拉了一下李小云的衣袖,正待朝庄院后进绕去,突听嘶的一声轻响,一道人影从自己两人头顶横掠而过,朝高大围墙上扑去。南宫靖急忙凝目看去,那人已经落到墙头之上,身形高大,宛如一座宝塔,但身法却轻快无伦,脚尖只在墙头上一点,就倏然隐没。   李小云悄声问道:“这人是谁,好快的身法?”   南宫靖回过头去,也悄声说道:“这人就是霍五太爷。”话声未已,只听身后不远,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南宫靖赶紧一拉李小云,悄悄闪到一棵柳树后面,刚臆好身子,只见一行五人,穿林走来。当前一个黄袖老僧,正是黄龙寺监寺智光。身后紧随着四个青衫僧人,疾快的穿林而出。快近围墙,智光脚下一停,目注围墙,说道:“霍五已经进去了,里面似乎毫无动静,你们随老衲进去。”   当下双足一点,一道人影刷的凌空直拔而起,一下登上墙头,左手大袖向后一挥,四名青衫僧人不待吩咐,同时长身跃起。这四人久经训练,动作如一,等他们跟纵跃上,智光早已往里落去,他们也立即往里纵落。李小云道:“大哥,我们也该进去了。”   南宫靖道:“慢点,方才霍五太爷已经进去了,里面不闻一点声息,现在智光和四个和尚也进去了,依然不见一点动静,事情显得有些蹊跷。”   李小云道:“说不定庄中的人没有发现。”   南宫靖微微摇头道:“不然,你只要看这片柳林中,就布置了不少暗桩,庄内岂会毫无戒备?”   李小云偏头道:“那么大哥认为如何呢?”   南宫靖道:“这个我也说不上来,只是师傅时常说,事情如果反常,就得小心,这些人进去了,一点动静也没有,岂非有反常情?”   李小云忽然低哦一声道:“我们穿行柳林,所有的暗桩,不是全被制服了吗?我看在我们前面,一定已有能人先进去了,说不定庄中的埋伏,也被他全制住了,所以霍五和五个和尚进去,没人阻挡,自然就听不却动静了。”   南宫靖微微摇头道:“碧落山庄只怕未必有这般容易闯得。”   李小云道:“那我们该怎么办呢?难道不进去吗?”   南宫靖道:“我们既然来了,自然要进去,但已经有人进去,不妨在此稍候,听听他们有什么动静,再作打算。”   李小云低声道:“好嘛,我都听大哥的就是了。”   两人立身之处,还是在柳林之内,距离移落山庄左首围墙,尚有五丈来远;他们隐身在一株合抱的杨柳树后面,不虞有人看见,却可以清晰的看到围墙,也可以谛听墙内的动静了。此时差不多二更已过,三更不到,夜虽不界太深,却万籁俱静,就算一二里内有什么动静,也可以听得到。   两人等了一会,碧落山庄依然灯火全无,不闻一点声音。好像进去的霍五太爷和智光等五个和尚,回了自己家里,此刻已脱衣就寝了。不然怎么会有如此宁静?这里当然不是霍五太爷和智光和尚的家,他们贫夜赶来,当然是有为而来;但奇怪的是他们进去了,何以会一点动静也没有的呢?   南宫靖心头止不住暗暗怀疑,忖道:“难道他们一进去就中了埋伏?”   李小云早已等得不耐,悄声道:“大哥,你听到了什么?”   南宫靖微微摇了下头,说道:“没有。”   李小云道:“我看还是进去瞧瞧的好,他们也许正在搜索,等在这里,要等到几时去?”   南宫靖道:“好吧,只是我们进去,务必小心,你跟在我后面,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可出手。”   李小云道:“我知道。”   南宫靖道:“那就上去吧。”他当先长身纵起,一道人影穿出柳林,横空掠上墙头。   李小云看得一呆,她没想别大哥的轻功有这般高超,赶紧跟着掠出柳林,到得墙下才纵身拔赵,登上围墙。这一瞬间,南宫靖已经看清了围墙内的情形。他站立之处,是大天井的东首,大天井正面,是一个古老的大厅,六扇雕花长门,正中间的两扇敞开着。   大厅极为深邃,是以望去黝黑如墨,不闻一点人声。大厅左右是两条通往第二进的长廊,也暗影沉沉,不见一点动静。刚才越墙进来的人,像霍五太爷和智光等人,不知是从长廊进去的?还是从大厅进去的?总之,他们都进去了,却听不到他们有何行动?整座大宅院,竟似久无人住的空宅,严寂如死。   这一情形,原是南宫靖登上围墙,在李小云还没跟上来的时候,目光一瞥间的事,现在李小云已经纵身而上,落到他身边,南宫靖就低喝道:“我们下去。”两人飘落地面,南宫靖举步跨上石阶,当先朝大厅走了进去。   李小云跟在他身后,面对这座阴沉而没有人气的大厅,连天上的星月也好像黯淡了许多,心头顿时感到有些紧张,手心不禁微微沁出汗来。南宫靖虽然走在前面,但他始终保持着耳目并用,全神戒备,是以也走得不快,只是一步步的向前踏去。   这时已经踏出十来步,快走到大厅中央,在他侦察的结果,可以证实这座宽敞的大厅上,确实并没有人隐伏。大厅上陈设相当讲究,全套酸枝木的家俱,古香古色,而且还打扫得一尘不染,这样子实在不像没有人住,但却不见一个人影。这是诱敌?还是和柳林中埋伏的暗桩一样,全已被人制住了?   南宫靖实在想不通,但他却沉住了气,没有和李小云说话,只是继续往里走去。大厅上首,是一座镂刻精细的大屏风,转过屏风,是一间不很大的穿堂。跨出穿堂,又是一个天并,两边是漆黑的走廊,迎面即是后堂,看去也一片漆黑,依然没有一丝人声。刚才进来的霍五太爷和智光和尚等人,到底哪里去了呢?   人就这么奇怪,他们前来夜探碧落山庄,当然希望不要被人家发现,现在他们已经深入到后堂,依然不曾见到一个人,这不是最好吗?但因偌大一座宅院,没碰上一个人,没听到一点人声,心里反而怪怪的,总觉得有着蹊跷,愈来愈感不安。   李小云跨上一步,伸手拉住南宫靖的右手,细声道:“大哥……”   南宫靖握住她纤纤玉手,说道:“快别多说,我们进去。”   后堂布置雅洁,地方也相当宽敞,正中间有一把高背锦披的太师椅,那自然足老夫人的坐椅了。南宫靖想起那天有一个老妇人盘问自己,很可能就在这里,但那天自己迷迷糊糊的根本没有看得清周遭的景物。这里既是老夫人起居的地方,何以仍然不见一个人呢?碧落山庄的人会列哪里去了呢?他拉着李小云的手继续往里走去。   高背锦被椅后面是一座雕刻精致的“孔雀开屏”屏风,转过屏风,后面是几个房间,紧闭房门,还是听不到人声。两人遁着一条曲折迥廊走去,长廊尽头处,已是第三进屋宇,第三进依然没有人影。李小云趑趄的道:“大哥,这里的人,莫非已经撤走了?”   南宫靖道:“这不可能,他们并没有撤走的理由。”   李小云道:“那么人呢?”   南宫靖道:“怪就怪在这里,就算庄中已经没有人,那么方才进来的霍五和智光等人,又怎么也会不见呢?今晚我们既然来了,好歹总要弄个明白,走。”   说话之时,已经到了后院,一道围墙横互在面前,这就是说碧落山庄一座大宅院,应该到此为止了。但在围墙中间却开了一个圆洞门,门上用清水砖砌成扇面形的横额,镌着“别有洞天”四个楷书。圆洞门外树木葱郁,夜色之中,隐隐可见亭台楼阁,那是后园了。   两人步出圆洞门,但觉清风徐来,一条白石铺成的走道,两边是两排高大的树木,星月朦胧,夜色极为清幽。本以为夜探碧落山庄,定然会有许多惊险,如今却变成了爱侣携手夜游花园了。花园占地极广,高台楼榭,掩映在林木花丛之间,颇具巧思,只是依然还没有一点灯火。   两人一路行来,也依然不闻—点人声,整座花园,好像久无人住,这情形,和前面大宅,几乎完全一样。两人几乎穿行了大半个花园,现在快绕到东北角。那里有一座小山,山上有亭,就在此时,两人看到一片昏黄暗淡的灯光。他们找了半天,没遇上一个人,现在看到了灯光,有灯光就有人了,两人口中同时发出一声轻咦。   李小云道:“大哥,前面小山下有灯光呢。”   南宫靖缓缓放开牵着她的手,说道:“让我先过去瞧瞧,你和我至少保持一丈距离,不可太近。”   李小云道:“看你,一点灯光,就这样郑重其事。”   南宫靖道:“整座大宅,都空无一人,只有这里进出灯光来,你说是不是有着极大的古怪?何况……”   李小云没待他说下去,就急着问道:“何况什么呢?”   南宫靖道:“霍五太爷和智光等人,比我们先进来了一步,但我们一路行来,就始终不曾听到一声叱喝,也没见到什么地方有过打斗的迹象。他们几乎就像泥牛人海,再也没有踪影,我看多少和这灯光有关,所以我们过去,就要特别小心……”   他不待李小云开口,接着又道:“我们保持一丈距离,万一发现不对,就可以后退……”说到这里,忽然哦了一声,正容道:“还有一点,你必须记住了,如果一旦遇上极强的敌人,你必须听我的话,我要你快走,不论在任何情况之下,你都不用管,只要听我的话,越快离开越好。”   李小云眨着一双清澈的眼睛,深情凝住,惊惧的道:“你想到了什么?”   南宫靖道:“我见过一个老婆婆,她一身武功好像极高,还有就是秦总管,穿绿袍的老人,也一定是极顶高手,我叫你走,就是由我先挡他们一挡,你先脱身。”   李小云关切的问道:“那么你呢?”   南宫靖道:“你先脱身了,他们拦不住我的,我自然会随后赶来,这一点,你必须记住,到时犹豫不得。”南宫靖把话说得清楚了,才举步朝着灯光走去。   这片灯光昏暗之中带着惨绿,看去十分暗淡,因为是在黑夜里,四周一片黝黑,这点灯光虽然微弱,却仍能使人老远就看到了。灯光是从一座小山脚下透出来的。两人走近大门,只见门内还着两个手持扑刀,身穿墨绿劲装的汉子,在黑暗之中,还当他们穿的是黑衣。这两人面对面站着,一动也不动,显是被制住了穴道,这和在柳林中的情形一样。   大门既然敞开着,两人自然要从大门进去,但这一走到门口,才发现大门里面不过两三步路,就是一道往下的石级,黯淡而惨绿的灯光就是从下面透上来的。大门内竟然会是地窖人口,难怪一路都没听到霍五、智光等人的动静,原来他们都已下去了。   第十六章、九阴摧心   南宫靖脚下一停,回头以“传音入密”朝李小云道:“记住我方才说的话,一旦发现不对,要尽快退出……”李小云朝他点点头。   南宫靖没有多说,当先举步走入大门,朝石级跨下。李小云不敢和他太过接近,等他走下十来级,才跟着下去。石级相当宽阔,少说也有百来级之多,石级尽头,豁然开朗,那是一座相当广阔的大厅,围着八根石柱,每根石柱足有一丈五尺多高,柱上悬挂着一盏古铜油灯,灯光荧荧,微见惨绿,是以整座大厅,就显得绿阴阴的十分幽暗。   八根石柱是支持这座地底大厅的,因此作八个方向矗立。这一来整座大厅等于分成了中间和四周。中间是八根石柱以内,约有十五六丈方圆,四周就像迥廊,在八根石柱以外。人口不远,面向里首站着一排人,赫然就是方才进来的霍五、智光等六人,他们就像站着看热闹一般,全神贯注看着厅上,一动也不动。   大厅上,八根石柱中间却坐着许多人,因有霍五等人挡住了视线,看不十分清楚。这一情形,其实只是南宫靖跨下石级时目光迅速一瞥之间的事,他原是靠着石级右首墙壁下来的,看到厅上情形,赶紧以背贴壁,左手朝后面的李小云打了个手势,迅快朝右首闪去。   李小云看到大哥的手势,也立即以背贴壁,脚下加快,跟着向右闪去。这石级尽头,和霍五等人站立之处,还有一丈来远,因此两人从他们身后闪过,他们并未发现。因为他们前面是两根石柱中间,正好遮住了厅上的人的视线。   南宫靖和李小云闪到大厅左首,这里已在石柱的外面,就像迥廊一般,足有三丈来宽,因为八盏油灯都是挂在石柱的里首,灯光又黯淡惨绿仅能照到中间数丈来远,这迥廊就一片黝黑,纵然躲在石柱后面,厅上的人也未必看得到。   南宫靖还是十分小心,左手拉着李小云,以极轻的步法,闪入一根石柱后面。一根石柱虽然足有一人合抱那么粗,但要隐蔽两个人还稍嫌不够。如果要一个人分隐一根石柱,两根石柱之间,相距就有五丈来远,自己两人深人地底,尚喜没人发现,但如果一旦发现,分开得太远,就无法照顾得到了。南宫靖略为犹豫,就要李小云贴着石柱站立,自己就在她身后,这样就不虞被厅上的人发现了。   大厅上,灯光惨绿幽暗,肃静无哗,好像在开会一般。南宫靖和李小云既已隐藏好身形,自然要悄悄探出头去,看看厅上的情形。大厅上首正中间,放——张高背锦椅,椅上端坐着一个面罩绿纱,花白头发、身穿蓝布衣裙的老妇人。她身后左首伺立一个长发披肩,身穿浅绿衣裙的女子,也以绿纱蒙面,但看去身材苗条,年纪不会很大,右首是一个绿衣小鬟。   南宫靖一眼就认出正是自己和丁玉郎同来的那天,给自己送茶和传达老夫人的话,要丁玉郎进去的那个小鬟。由此可见坐在中间的老妇人,就是碧落山庄的老夫人了。在老夫人前面右首,垂手站着一个绿袍老者,身形矮小,面如古铜,颔下留着一把雪白的山羊胡子,这人正是那天在茶亭“请”走终南五老中老三金鞭叟田丘常,白虎神暴本仁和皖西三侠的绿袍老者。他当然就是胡叔达口中的“秦总管”了。   在老夫人前面,面向老夫人,还有许多人席地而坐,南宫靖目光一掠,这些人他几乎全都认识。左首第一个头戴毡帽的老头是终南五老的老三金鞭叟田五常。第二个头盘小辫的庄稼老头则是金刀门金刀无敌郭东升(已死在旋风花下)的师叔无形刀邢铿。第三个则是白虎门掌门人白虎神暴本仁。   坐在他们身后的则是皖西三侠龙眠山庄庄主擎天手李天群、霍山霍天柱、和青山谢东山。石首是五个老太婆,南宫靖认识的有缝穷婆、卖花婆、刘媒婆三个,其余两人不用说是王牙婆和孙虔婆了。六婆之中,只没有阎佛婆,那是她一直住在白衣庵、长斋礼佛,早已不在江湖上走动,如果仍在江湖走动的话,只怕也被“请”来了。   南宫靖看到了,李小云自然也会看到了,爹和二叔、三叔果然都被碧落山庄“请”来了。她一时但觉心头狂跳,倏地回过头去,正待开口。南宫靖急忙以“传音入密”说道:“你不可说话,我们先看看他们在做些什么,此时千万动不得。”   只听坐在上首的老夫人,缓缓抬起头来,说道:“秦总管,你去叫霍五、智光两人进来。”她说出来的话,好像有着极大权威,直呼霍五、智光的名字。   站在右首的绿袍老者秦总管闻言垂手应“是”,举步走出,朝霍五太爷、智光二人拱拱手,含笑道:“霍五先生、智光大师,老夫人请二位入内相见。”说完,就抬手肃客。霍五太爷和智光二人果然一言不发,往里行去。   李小云附着南宫靖耳朵,悄声道:“大哥,这两人是不是被他们制住了呢?”   南宫靖急忙以“传音入密”说道:“你快不可开口。”   这时秦总管已领着霍五太爷、智光二人,一直走到老夫人面前,才脚下一停,向右首退后一步,躬着身道:“启禀老夫人,他们来了。”   老夫人寒电般的目光从蒙面绿纱中透射而出,冷然道:“霍五,刚才的事情,你都看到听到了?”南宫靖心中暗道:方才不知有些什么事?霍五太爷点了点头。   老夫人又道:“金维能是你结义兄弟?”金维能是神灯教总护法,死于旋风花下。   老夫人严厉的道:“他是不是该死?你还想替你结义兄弟报仇吗?”霍五太爷没有作声。   老夫人冷哼一声道:“凭你这一点微末之技,就是想报仇,也还差得远,你可以去了。”说到这里,冷然道:“秦总管,你送霍五出去。”   秦总管恭声应“是”,转身抬抬手道:“霍五先生请。”霍五太爷一言不发跟着秦总管往外就走。   老夫人目光转到智光身上,冷声道:“智光,你和智明(黄龙寺方丈已死于旋风花下)沉瀣一气,谋夺经书,本该杀了你,但老身念你只是从犯,免你一死,不过老身要把你留下,你服不服?”智光低首没有作声。   这时秦总管已经送霍五太爷出去,回了进来。老夫人一抬手道:“秦总管,把他带下去。”   秦总管朝智光招招手道:“你过来,暂且坐下。”他指指左首地上,命智光坐下。智光居然毫无反抗,依言在他指定的地方,席地坐下。   老夫人又叫道:“田五常、邢铿、暴本仁。”田五常、邢铿、暴本仁三人闻言,同时站起身来。老夫人目光一抬,说道:“方才你们都听清楚了,老身要说的话,也已经都说了,今后为友为敌,悉听尊便,三位可以走了。”接着又道:“秦总管代老身送田长老三位出去。”   秦总管应了声“是”,朝三人连连拱手道:“三位请。”田五常、邢铿、暴本仁三人果然举步往外就走。   秦总管是代老夫人送客,跟在三人身后,一路送了出去。南宫靖心中暗道:可惜自己迟来了一步,方才老夫人定然是和他们在说某一件事了。接着只听老夫人又冷声叫道:“李天群、霍天柱、谢东山。”李小云一听她叫到爹的名字,心头咚的一跳,急忙注目看去。   李天群、霍天柱、谢东山席地而坐的人闻言立即站了起来。老夫人嘿然道:“李天群,你枉是形意门的名宿,居然也想谋夺经书,六人之中你侥幸躲过旋风花一击,算你命大,本该把你留下,老身念在你平日能行侠仗义,姑且网开一面,放你们回去,今后给我好好的闭门思过,你们去吧。”   她这番话,只有李小云听得懂,她在爹书房里,偷听过爹说的话,爹是为了一册达摩手着的“洗髓经”,才把假南宫靖(侯元)劫到龙眠山庄去的。只不知这老夫人又是谁?   只听老夫人又道:“泰总管送他们三人出去。”秦总管刚把田五常等三人送走,答应一声,又领着李天群三人向外走去。   李小云眼看老夫人释放了爹等三人,心上总算放下一块石头。南宫靖心中却暗暗忖道:老夫人释放这些人出去,何以每次都要秦总管送他们出去呢?其中不外两种原因,一是这些人本来已被制住穴道,如今释放他们出去,是要秦总管替他们解开受制的穴道。二是明的释放他们,要秦总管送他们出去之时,用阴手点闭他们某处经穴,让他们出去了,也变成失去记忆的人,和自己从前一样。”   就在地思忖之际,突见老夫人从垂脸绿纱透射出来的两道森冷目光,朝自己两人隐身之处投来,心头方自一惊。老夫人忽然沉笑一声,缓缓说道:“年轻人,你们已经看了多时,现在该可以出来吧?”   南宫靖听得大吃一惊,忖道:“原来她早就看到自己两人了。   李小云心头狂跳,但她急中生智,连忙附着南宫靖的耳朵,悄声说道:“你快押着我出去,我现在是丁玉郎,有我作人质,你就可以安然出去了。”   南宫靖朗笑一声道:“老夫人果然好眼力。”一手紧握着李小云的手肘,推着她举步走出,他改变了声音是以没人听得出来。   老夫人从垂脸绿纱中射出来的眼神,亮若冷电,直注在南宫靖的脸上,冷然道:“年轻人,放开他。”   南宫靖朝她微微一笑道:“老夫人原谅,在下并无为难这位丁兄之意,只是有这位丁兄作伴,在下似乎比较安全,所以在下暂时还不能放开他。”   老夫人目光之中微含怒意,透过面纱,直注南宫靖,冷然道:“你以为有玉儿在你手中,老身就奈何你不得?”   南宫靖傲然笑道:“在下以为和老夫人并无恩怨可言,老夫人未必会对在下贸然出手。”   秦总管嘿然道:“年轻人,老夫人叫你放开他,你敢违抗老夫人的金令?”说话声中,右手突然凌空朝南宫靖左肩抓来。   他这一抓,虽和南宫靖还有丈许距离,但是五道尖风,劲直如矢,疾风飒然,锐利无匹。南宫靖左手扣着李小云手肘,回头朝秦总管淡淡一笑道:“秦总管,在下正和老夫人说话,你最好稍安毋躁。”口中说着,右手抬处,虎口向外,朝右首引出。   这一记招式极为简单,但在他手势引出之际,忽然生出一般强大的无形吸力,把泰总管抓来的五道尖风,一齐朝右吸出。老夫人看得目芒连闪,问道:“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   南宫靖道:“在下宫飞鹏。”   老夫人道:“你是少林弟子?”南宫靖方才使的是“接引神功”,少林七十二艺中名列第七,故而有此—问。   南宫靖道:“不是。”   老夫人又道:“那是何人门下?”   南宫靖道:“在下不在各大门派之中,家师方外之人,也从不在江湖走动,在下说出来了,老夫人也未必会知道。”   老夫人心中不觉一动,问道:“你认不认识南宫靖?”   南宫靖想到自己的内功近日似是精进不少,这就说道:“他是在下师弟,在下就是找他来的。”   这话老夫人自然相信,颔首道:“这么说,你也是不灭大师的门下了,唔,南宫靖并不在敝庄,据老身所知,他在龙眠山庄被人救走,从此下落不明。”   南宫靖道:“在下本来以为是秦总管把他请来了,但看了方才老夫人把请来的人,都已一一释放回去,才知我师弟不是贵庄请来的了。”   “那很好。”老夫人道:“你放开玉儿,可以走了,老身保证没有人会拦阻你的。”   南宫靖道:“老夫人一言九鼎,在下自然相信得过,但行走江湖,防人之心不可无,在下想请丁兄送到江边,丁兄自可回来,还望老夫人垂察才好。”说完,略一抱拳,一面朝李小云含笑道:“委屈丁兄,送在下一程吧。”话声一落,正待举步往外行去。   突听一个女子声音尖叫一声:“娘。”从左首迥廊暗影中突然冲出一条娇小人影,朝厅上冲来。南宫靖听出这冲出来的正是卖花女祝小青,不由得蓦然一惊,要待阻拦已是不及。   只听秦总管沉喝一声:“小丫头还不站住?”一道掌风朝祝小青迎面涌到。   南宫靖右手疾拍,斜里朝他掌风拦去,口中叫道:“小青,快后退。”   但听蓬然一声,在祝小青身前三尺响起,一直一横两道掌风,总算给抵消了。祝小青堪堪站住,已经惊出一身冷汗。就在此时,只见另一条人影,从右廊窜出,快若飘风,一下落到孙虔婆身侧,一言不发,背起孙虔婆,正待纵起。   老夫人目光一动,冷然道:“今晚闯进碧落山庄来的人倒是不少。”   秦总管刚接下南宫靖一掌,被震得心头一凛,忖道:“这姓宫的小子内功居然极强。这原是一瞬间的事,他听到老夫人的话声,慌忙躬身道:“老夫人息怒,这小子纵然抢走孙虔婆,也救不了她。”   那背起孙虔婆的是一个黑衣少年,听得不觉一怔,问道:“你们把我娘怎样了?”   秦总管阴沉一笑道:“小子你是孙虔婆的儿子?你不会把孙虔婆放下来瞧瞧?”   黑衣少年听得暗暗一惊,说道:“你们害死了我娘?”他直到此时才发现背在背上的娘果然一动不动,不觉一脸俱是仇怒之色,切齿的道:“你们如果害死我娘,我就和你们拼了。”   祝小青经他们一说,凝目看去,娘席地坐在那里,情形也果然不对,心头又惊又悔,尖声道:“你们把我娘怎么了?”   秦总管深沉一笑道:“孙虔婆、卖花婆都没有死,只是老夫人另有差遣,才把她们留下来的,你们两个如果不放心,也可以跟你们娘一同留下。”   祝小青道:“是你们劫持了我娘,我娘未必同意。”   老夫人不耐的道:“秦总管,不用和他们多说,这两人不能放他们出去。”   祝小青怒声道:“好啊,原来是你主使的。”她身形像陀螺般一个急转,一阵细碎如雨、潇潇洒洒的暗器,朝老夫人激射过去。这一阵暗器,因为她心头又急又怒,把身上所有法宝全使出来了。   南宫靖暗叫一声:“要糟。”左手迅快放开李小云,身形闪电,朝祝小青抢了过去。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老夫人坐着的人,连身形也没移动,口中沉喝一声:“找死。”右手衣袖突然挥起,这一挥,她身前数尺宛如起了一阵轻风,激射过去的百十点寒星,经她袖风一拂,就像风吹柳丝,一齐随这阵清风吹起,朝祝小青疾射过来。   差幸南宫靖见机得快,打手向右引出,左手一把抓住祝小青手臂,往后跃退。那经老夫人袖风吹起反射过来的百十点寒星,回来得比去势还快,但经南宫靖施展“接引手”,一古脑儿朝左首迥廊引出,接着但听一阵爆豆似的洒洒细响,全数都没人墙中了。   老夫人目光朝南宫靖直射过来,冷然道:“宫飞鹏,老身已经答应你离去,你还留在这里多管闲事吗?”   南宫靖拱拱手道:“这位祝姑娘和在下原是素识,老夫人挥袖反射,祝姑娘武功不如老夫人甚远,势难闪避得开,在下出手相救,也是人之常情……”   老夫人沉笑道:“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你能救得了她吗?”   南宫靖朗笑道:“在下行走江湖,不说祝姑娘原是素识,就是从不相识之人,也不能见死不救,不错,这里是碧落山庄,在下既敢进来,就……”   “就没有把碧落山庄放在眼里,对不?”   老夫人没待他说下去,就盛气的道:“好,老身那就连你一起留下。”   南亭靖朗朗一笑道:“在下纵然学艺不精,老夫人也未必留得下在下。”   李小云听得心头大急,试想连终南金鞭叟田五常、无形刀邢铿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都被老夫人“请”了来,大哥怎好和她闹翻?但自己目下假扮丁玉郎,装作穴道受制,不好开口,只是心里暗暗焦急。就在他们说话之际,秦总管已经凌空一指,点了黑衣少年的穴道。   老夫人嘿然道:“很好,琬儿,你去接他三招。”侍立她身后的长发女子躬身领命,飘然行来。   南宫靖道:“老夫人且慢。”   老夫人道:“你还有何说?”   南宫靖道:“方才是老夫人说的,这里是碧落山庄,因此在下想到了一件事。”   老夫人道:“什么事?”   南宫靖道:“这里既是碧落山庄,老夫人自然有不少人手,在下只有一个人,如何轮流作战?因此在下倒想和老夫人领教三招……”   他话未说完,老夫人沉哼一声道:“年轻人好生狂妄,凭你还不配和老身动手。”   “哈哈。”南宫靖朗笑一声道:“老夫人之意,在下若胜了这位姑娘,咱们就可以走了?”   老夫人似是极怒,哼道:“你要胜得琬儿,才有资格接老身一招。接得下老身一招,就任你们自去。”   南宫靖道:“看来在下就是接不下也非接不可了。”在他说话之时,长发女子已经俏生生的走到他面前七八尺远,停下步来。   南宫靖一指黑衣少年问:“秦总管,请你把这个小兄弟的穴道解了。”   秦总管道:“他是孙虔婆的儿子,难道和宫少侠也是素识吗?”   南宫靖朝他笑了笑道:“在下和老夫人下了赌注,输了连在下都赔进去,赢了自然把这位小兄弟也要带出去了。”   老夫人道:“秦总管,放开这黑小子。”   秦总管答应一声,挥手一掌,解开了黑衣少年的穴道。黑衣少年穴道受制,但南宫靖和老夫人说的一番话,他自然都听到了,此刻穴道一解,目光不觉朝南宫靖投来。南宫靖朝他招招手道:“小兄弟,你过来,在下若是胜了,咱们还能活着走出碧落山庄,在下若是败了,咱们就得全留在这里了。”   黑衣少年果然依言走了过来,抱抱拳道:“小弟还没请教这位大哥的尊姓大名呢?”   南宫靖含笑道:“我叫宫飞鹏。”   黑衣少年道:“小弟孙小乙。”   长发女子站在南宫靖面前,不耐的道:“你们说完了没有?”   南宫靖连忙朝她抱抱拳,潇洒一笑道:“对不起,让姑娘久侯了,在下宫飞鹏,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长发女子被他问得脸上一热,不,被他笑得心头一阵乱跳,幽幽的道:“我叫楚琬,宫少侠可以赐教了。”   南宫靖道:“楚姑娘只管请先。”   楚琬在老夫人面前不敢多说,更不敢朝他多看,娇声道:“宫少侠,那就请接招。”   身形疾进,一侧身,右手倏然翻起,纤纤五指舒展如兰,朝南宫靖肩头疾划过来。她这一式使的正是“兰花挑穴手法”,哪知上半式堪堪使出,下半招还没施展,南宫靖左手指处,三个指头一下撮住了楚琬的玉腕。楚琬心头一窒,左手跟着推出,那知南宫靖比她还快,右手三个指头又一下撮住了她左手的脉腕,他连使两招“拈花手”,扣住楚琬双腕,出手之快,令人目不暇接。   楚琬双手脉腕被人扣住,几乎挣扎不得,—时又羞又急,面颊发赧,娇急的道:“快放开我……”   南宫靖朝她潇洒一笑,说道:“楚姑娘承让了。”双手一松,放开了她被扣的双腕。   楚琬急忙一挣,往后疾退了一步,她当着老夫人,被人扣住双腕,自然不肯甘休,口中娇叱一声:“你再接我一招。”右掌一立,呼的一声朝南宫靖当胸劈来。   南宫靖身形斜跨半步,避开了她的一记掌风,连连摇手道:“楚姑娘,请住手。”   楚琬道:“你怎不还手?”   南宫靖含笑道:“方才一招之间,楚姑娘双手被执,难道在下还不算获胜吗?”   楚琬还没说话,老夫人沉声道:“琬儿,你回来。”楚琬一双清澈的眼神,从蒙面绿纱中透射出委屈之色,深深注视了南宫靖一眼,口中应了声“是”,缓步退下。   南宫靖朗笑一声,朝上抱抱拳道:“在下现在有资格接老夫人一招了?”他此话出口,听得秦总管不禁变了脸色。   老夫人似是嫌他太以狂妄,口中沉哼—声:“好。”倏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回身朝伺立身后的绿衣小鬟招了招手。   绿衣小鬟立即趋前一步,双手棒着一柄古剑躬身呈上。老夫人右手一伸握住剑柄,呛的一声掣出一支寒光逼人的长剑,冷然道:“宫飞鹏,你只要接下老身一招,你们都可以离去,若是接不下来,只好都给我留下了。”从她这句话中,就可以听得出来,她这一描剑法,该是十分凌厉的一击了。   南宫靖同样掣出长剑,抱剑当胸,施了一礼道:“老夫人只管请赐招好了。”   老夫人目光如电,冷声道:“很好,你小心了。”   喝声甫出,右手长剑突然凌空一振,剑身发出嗡然异声,就卷起八九道剑光,冷电精芒,如银蛇乱闪,几乎令人不辨虚实,莫测如幻。南宫靖和丁玉郎动过手,心知老夫人使的是“分光剑法”,一时哪敢怠慢,右手闪电般推出,截住一道剑光,立即剑交左手,顺势推出,又截住了一道剑光,长剑已经回到右手了。   剑势推出,再交左手,这样把一支长剑倏左倏右,交互发剑,每推出一剑,就截住老夫人一道剑光,也同时响起一声金铁大响。老夫人这一招“分光剑法”,连发九剑,也就接连响起了九声金铁狂鸣。这一段话,说来好像十分简单,你一剑来,我一剑去,每一剑都把你截住了,但实际上可并不是这么容易。   因为老夫人使出来的剑法只有一招,在一招剑法之中,却隐藏了九道剑光,等于说九道剑光是同时出现的。何况老夫人练剑数十年,每一道剑光之中,都含蕴着极强的内力。南宫靖纵然练成双手交替的“达摩剑法”,古拙之中,不快而快,可以针对“分光剑法”每一剑光挡上一下。   但若非数日前经沈雪姑施展“太素脉诀”贞女篇“以阴导阳之术”,使他本身真气得贞女太阴真气所助,调和坎离、玄关自通,功力倍增,就算你截住了老夫人的剑势,也非被老人人剑卜内力震飞出去不可。轻则内腑受震,跌地不起。重则当场殒命。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李小云、祝小青、孙小乙三人但见雪光飞洒,耀目如银,几乎连南宫靖究竟接下了没有都没有看清,只听到一阵连珠般金铁狂鸣,震得他们耳中嗡嗡不绝,双方剑光已倏然尽敛。南宫靖脚下浮动,像是被人推了一把,往后退了一步。   突听老夫人沉喝一声:“什么人敢在老身面前……”话未说完,左手呼的一掌凌空朝左侧走廊劈了过去。   原来老夫人使出一招九剑,都被南宫靖接住,心头怒恼已极,口中沉嘿一声,左手竖立如刀,凌空朝前虚虚一扬。南宫靖一口气接下九道剑光,对方每一剑都重逾山岳,几乎把双臂震得隐隐发麻,就在此时,突觉一道无形内劲毫无一点声息撞到身前,压力之强,令人息为之窒。心头大吃一惊,此时连想后退,都已不及,他右手还执着剑,本能的左手一提,朝前推出。   也就在他堪堪出手之际,突听耳边有人低喝一声:“接不得。”话声入耳,已有一道温和的轻风,从右首斜涌而至,把撞到身前的无形内劲截住。   就是如此,南宫靖推出去的左手,还是和那股无形内劲接触上了,但觉左掌骤震,震力竟然遁臂直上,心神同时为之一震,脚下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这一段情形,李小云、祝小青和孙小乙三人根本都不知道。只有南宫靖心里明白,刚才有人在暗中替自己挡了老夫人一掌。   李小云因自己假扮了丁玉郎,不好开口。祝小青看到南宫靖后退一步,急忙问道:“宫大哥,你没事吧?”   南宫靖但觉被震胸口有些闷气,微微摇头道:“我没有什么。”   老夫人发觉有人在暗中接她一掌,但她掌朝左首迥廊劈去,又杳无朕兆,心头极是愤怒,厉声喝道:“宫飞鹏,你还有帮手?”   南宫靖道:“在下方才说过,是找寻敝师弟来的,只有在下一个人,并无帮手。”   老夫人哼了一声,把手中长剑递给绿衣小鬟,就自顾自回身坐下,挥挥手道:“你们可以走了。”   祝小青、孙小乙同声问道:“我娘呢?”   老夫人沉笑道:“老身说过不会难为你们娘的,宫飞鹏为了你们,才接老身一剑的,你们还不快跟他走?”一面朝南宫靖说道:“宫飞鹏,你还不替玉儿解开穴道?”   南宫靖道:“在下说过,要丁兄送在下一程,在下山说过,绝不会难为丁兄的,老夫人但请放心。”说完,朝李小云含笑道:“有劳丁兄,送兄弟出去。”说完一手拉着她手臂往外行去。   老夫人坐在椅上,没有作声,但两道冷电般目光透过蒙面绿纱,只是盯注着南宫靖的身后,目送他拾级而上,一面叫道:“秦总管?”   秦总管连忙躬身道:“属下在。”   者夫人道:“你看此人究竟是何来历?”   秦总管道:“老夫人不是说他是不灭大师的门下?”   老夫人轻哼道:“武林中几时有不灭大师这么一个人?”   秦总管躬身道:“属下确实没有听说过,方才老夫人试过他一招,不知可曾发现了什么?”   老夫人微哼一声道:“他方才使的是少林守视为镇山绝技的“达摩剑法”,但其中却又似乎有些相异之处,他能接下老身一招九剑,就全在那些相异之处上。尤其他把一柄长剑,双手互易发剑,左手所发的剑招,胜过右手,老身怀疑他师傅不灭大师,可能是……”   秦总管听得耸然动容,急急说道:“老夫人认为他就是昔年因杀孽太重,自动在佛前断了一臂,离开少林寺的金罗汉天生大师?”   “唔。”老夫人道:“所以老身又试了他一掌,可惜有人替他接了过去……”   南宫靖、李小云、祝小青和孙小乙等四人,出了碧落山庄,一路急奔,赶到藏舟之处来,南宫靖道:“我们快下去……”话声未落,突然脚下一个踉跄,上身往前倾去。   李小云蓦吃一惊,急忙伸手把他扶住,问道:“大哥,你……怎么了?”南宫靖这一倾跌下去,虽经李小云扶住,但业已昏迷不省人事。   李小云看得心头大乱,失声道:“大哥,你……到底怎么了?”她话声带着哭声,几乎急得进出泪来。   祝小青望着她诧异的道:“你不是了玉郎?   李小云道:“我是宫飞云,当然不是丁玉郎了。”她此刻双手扶着南宫靖的身子,连面具都无暇揭下来。   孙小乙道:“宫大哥双目紧闭,好像负了重伤?”   祝小青道:“宫大哥和那老太婆打成平手,又没输给她,怎么会负伤的?”   孙小乙道:“很可能是中了老太婆的暗算。”   只听芦苇中传来一个女子声音冷冷的道:“他便接老太婆一记“九阴摧心掌”不快把他送下来,再迟就来不及了。”   李小云听出此人说话的声音,是在自己来船之上,这就喝道:“你是什么人?”   那女子声音道:“除了我没有人可以救他,我已在船中恭候多时,你们还不快些下来,岂不耽误了他的伤势吗?”   李小云只觉此人口音极熟,只是一时想不起谁来?这就双手抱着南宫靖,足尖一点,凌空朝小船上飞去。等她落到中舱,站稳身子,凝目看去,中舱一把小木椅上,坐着一个面蒙黑纱,身穿袭洁白道装的道姑,赫然竟是白衣底的沈雪姑。   李小云无暇多问,果然依言抱着南宫靖走到她面前。沈雪姑伸出一只欺霜凌雪的右手一下握住南宫靖的右掌心。这真是如响斯应,南宫靖经她握住掌心,但觉心头一阵阴凉,倏地睁开眼来,口中刚“咦”了一声。沈雪姑道:“你只是清醒,伤势丝毫未好,快不可说话。”一面朝李小云道:“你也坐下来,抱着他不可动。”李小云抱着大哥,依言在她身旁坐下。   沈雪姑又朝孙小乙、祝小青二人问道:“你们谁会解穴,去把船老大的穴道解了,要他立即开船。”   孙小乙道:“我会。”   祝小青道:“我也会。”   孙小乙已经双肩一弓,抢着掠了过去,解开船老大的穴道,要他开船。船老大那敢违拗,缓缓退出小港,掉转船头,直向对岸驶去。李小云坐下之后,才发现少了丁玉郎和胡叔达两人,这就问道:“沈雪姑,本来留在船上的丁玉郎和胡叔达两个人呢?”   沈雪姑道:“船上地方不大,不把两人扔上岸去,能容得下这许多人吗?”   祝小青道:“宫二哥,你现在可以把面具取下来了吧?”   李小云道:“你怎么知道我戴了面具?”果然伸手从面上揭下一张面具,收入怀中。   南宫靖有气无力的道:“沈仙姑……在下……”   沈雪姑本来闭着双目的人,忽然睁开眼来,冷冷的道:“叫你不可说话,快不要说话。”又缓缓闭上眼睛,她虽然闭目坐着,但右手和南宫靖掌心互握,依然并没放手。   李小云看得心头暗暗生气,但因大哥负了伤,不知如何救治?不好当面流露出来,忍不住问道:“沈仙姑,我大哥伤势如何?”   沈雪姑又缓缓睁眼,说道:“你没看到贫道握着令兄的手吗?趁这段时间,先行运功试试,看能不能把他受震的内腑先行复位,再求救治之道,你此时不可多说。”说完又缓缓闭上了眼睛。   李小云听她说得这么严重,而且她握住大哥的手,原来是在替大哥疗伤,心头暗暗感到惭愧,自己竟然对她这般多心,一时那里还敢说话?尤其她说大哥给老太婆“九阴摧心掌”震得内腑离位,不知她能不能使大哥震离的内腑恢复过来?双手抱持着大哥身子,一双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在大哥脸上,只是大哥脸上易了容,他脸色如何,是瞧不出来的。   祝小青和孙小乙也各自瞪着双目,瞧着这位白衣道姑和南宫靖两人,谁也不敢开口,小船上登时睁了下来。只听船头鼓浪的声音,一阵又一阵的敲打着。不过半个时辰,小船已抵对岸,船老大停妥了船。沈雪姑缓缓收回握着南宫靖的手,探怀取出一个青瓷小瓶,倾出两颗药丸,一颗纳入南宫靖口中,一颗自己吞了,才抬头说道:“我们上岸去吧。”说完,当先站起,连足尖都没动,一个人白衣飘忽,凌空飞起。   李小云双手抱着南宫靖跟踪跃起,接着祝小青、孙小乙跟着登岸。李小云道:“沈仙姑,我大哥伤势是不是好了?”   沈雪姑道:“被“九阴摧心掌”震伤内腑,那有这么容易就治得好?”   李小云包道:“那怎么办呢?”   沈雪姑忽然轻轻叹息一声道:“本来只要我行气运功,让令兄真气和我会合运行,至少可以把他受震离位的内腑恢复过来,那知……”   李小云听她口气,似乎在船上这一会工夫,并没有把大哥离位的内腑恢复过来,不由急急问道:“仙姑是说……”   沈雪姑没待她说完,微微摇头道:“那是贫道轻估了她,没想到此人练的“九阴摧心掌”力之中,还隐藏着另一种旁门极厉害的火功,连贫道都着了她的道……”   李小云听得吃惊道:“你负了伤?”   沈雪姑道:“贫道先前一无所觉,直到在船上运气之时,忽然发觉内腑隐隐如灼,当时并不在意,那知这烧灼之感,愈来愈甚,好像本来只有一小点灼伤之处,后来渐渐扩大了。贫道是从横里发出去的掌力,已是如此,令兄和她正面相对,想必比贫道还严重多了。”   孙小乙问道:“这老太婆使的究是什么功夫,竟有这般厉害?”   沈雪姑只是微微摇了摇头道:“贫道也说不出来,所能感觉的,这是一种旁门极厉害的火功、伤人之后,会逐渐发作……”   李小云道:“我们那要………找什么人去治疗呢?”   “天下尽多庸医,如何能治得好令兄的伤势?”   沈雪姑沉吟了下又道:“此来贫道自有主张。”   李小云道:“但仙姑不是也负了伤吗?”   “不要紧。”   沈雪姑道:“贫道替令兄治伤,同时山可以治疗贫道的伤势,目前最主要的还是要找一处没有人惊扰的地方,才能替令兄疗伤。”   李小云啊了一声道:“离这里不远,有一个渔村,只有三户人家,我们找去的时候,三家渔民全已遇害,那里倒是十分隐僻的地方,只是离碧落山庄太近了些……”   沈雪姑道:“方才贫道喂了令兄一颗冰雪丹,也只能暂时保持令兄内腑灼伤不致扩大,既然有这样的地方,咱们目前已无选择的时间,那就快些走吧。”   李小云抱着南宫靖,说道:“那就快些走吧,大家快跟我来……”正待举步。   沈雪姑忽然左手一拦,说道:“你快到贫道身后来。”李小云方自一楞。   沈雪姑冷笑一声道:“有人正在前面等着咱们,你们还是让贫道走在前面的好。”   她越过李小云,白衣绰约的走在前面。李小云抱着南宫靖和祝小青、孙小乙跟在她后面。四人走丁不过十来丈远近,黑夜之中,果然看到前面不远的一棵大树底下,影幢幢站着一个人。现在双方相距已近,那人的面貌也隐约可以看清了。   那是一个身上穿着长袍的老人,虽然时在黑夜,看不清楚他身上穿的长袍是绿色还是黑色?但此人颔下有一把花白胡子,是可以看得到了。李小云曾听胡叔达说过,秦总管手下有两个副总管,一个姓管,一个姓宓,宓副总管的个子稍高,那么此人应该是姓宓了。   走过去的人既可看到宓副总管,他自然也可以看到走过来的四人了,何况沈雪姑一身白衣,在黑夜之中,特别显眼!因此他口中发出咯咯怪笑,说道:“诸位才来吗?”   沈雪姑冷然道:“听你口气,好像是在等着咱们了?”   宓副总管沉笑道:“不是等四位,老夫难道是站在这里看夜景不成?”   沈雪姑道:“你等咱们何事?”   宓副总管道:“你们潜入碧落山庄,又能从碧落山庄出来,足见高明,但老夫可以不管,那也不是老夫的事,但你们杀了老夫手下,夺取巡逻船,老夫巡江有责,自然不能放过你们。”   沈雪姑道:“你错了,咱们既没有杀你手下,而且也没夺取你手下的巡逻船。”   宓副总管道:“但你们总是乘坐巡逻船渡过来的吧?未得老夫允准,老夫还是不能放过你们。”   沈雪姑冷笑道:“咱们从碧落山庄出来,是你们老夫人同意的,你敢违抗你们老夫人的命令?”   宓副总管道:“老夫没有看到老夫人放行命令,你们只要跟老夫回去,如果是老夫人同意的,老夫绝不会难为你们。”   沈雪姑冷然道:“你率同手下,此刻立即给我退去,我也不难为你们。”   李小云听她说出“你率同手下”这句话,不觉朝四周看去,这一看,心头不禁暗暗吃惊。原来在自己四周,不知何时,已被八个手持厚背扑刀的黑衣汉子远远的包围住了。自己和大哥来的时候,就曾和胡叔达那四个手下交过手,那四个人的武功已极为可观,如今这八人却是宓副总管的手下,一身武功,自然更超过胡叔达的四个手下了。   不提她心中暗忖之事,却说密副总管听了沈雪姑的话,不觉豁然大笑道:“小丫头好狂的口气。”   沈雪姑突然从她蒙面黑纱中射出两道森寒有如霜刃的目光,冷峻的道:“你找死。”突然挥手一举迎面拍了过去,一道锋利如刀的掌风,嘶然有声,划空劈下。   宓副总管见多识广,看到沈雪姑劈出来的掌风有异,心中暗暗一凛,忖道:“这丫头使的竟是玄门“劈空刀”。”身形一晃,便自闪开,左手向空一挥,沉喝道:“上。”他喝声甫出,四周八个黑衣汉子一声不作,挥刀扑攻而上。   沈雪姑冷哼一声,回头朝身后三人说道:“你们只管站着,不用出手。”   话声未落,八道人影挟着一片刀光,已从四面八方攻到,这八个黑衣汉子均是久经训练,刀沉势快,这一下有如电劈,奇速无比。沈雪姑身上没有带剑,她身法轻灵,只轻轻一转,已从迎面劈来的两柄刀中闪出,双手突发,举劈指戮,把从她左右攻到的两人退得后退了一步。   她白衣飘忽又是一个转身,转到另一个黑衣大汉身后,砰的一掌,击中后心,那人连闷哼也来不及,一个人突然离地飞去,朝迎面攻来的同伴飞扑过去。他同伴没有看清扑来的人影,但扑攻他的人,当然是敌人无疑,攻出的扑刀自是不会收回。   其实他就是看清了想收势也来不及,但听扑的一声,扑刀已经扎入心腹,但他左肩也被飞扑过来的同伴扑刀斫中。此人中掌飞来,身不由己,手中劈出的扑刀却依然势道极猛,刀光掠落,他同伴的一条左臂也随着卸落。   沈雪姑一掌击出,身形略侧,避开从肩后劈来的一刀,右手乘势五指一撮,抓住刀背,左手横肘撞向此人胸肘,但听哈哈两声,胸骨折断,那人大叫一声,往后撞飞出去。沈雪姑右手抓住夺得的刀背,横刀朝前架出,又是当的一声金铁大震,一下架住了第八个黑衣大汉的刀势,左手振腕一指,一缕指风无声无息的朝那汉子激射过去,一下击中心坎穴,那人应指往后便倒。   这八人原是一窝蜂般围攻上来的,他们从不同方向纵身发招,容或稍有先后,但这所谓先后,也只是先后一瞬而已。他们动作虽然快速无比,但沈雪姑却好整以暇,以逸待劳,看去她动作并不比他们快,实则乘隙抵暇,闪身发招,姿态优美,直如凌波仙子,飘飘欲仙。   这一段话,说来好像已有许多时光,其实只是八个大汉纵身掠,出,挥刀朝中间一凑的工夫。八个人在转瞬之间,就两死两伤,去了四个。但这八人一身武功果然不是弱手,虽在一招之间,死伤了一半,剩下的四人竟然视若无睹。尤其他们身法极快,行动迅捷,一招落空,身形转若陀螺,手中扑刀随身带转,有如灵蛇一般又追劈过来。   宓副总管原先以为有八个人围攻而上,已足可把对方四人制伏,那知不过转眼之间,手下八个杀手竟然去了一半,心头不禁大怒,口中沉喝一声道:“你们去把那二个拿下,这丫头由老夫来。”身形凌空飞扑过来,半空中响起呛的—声,长剑出鞘,一道矫若银龙的剑光,朝沈雪姑当头直射而来。   沈雪姑听得大怒,右手一抬,把接来的一柄扑刀化作一道长虹朝一个黑衣大汉当心射去。身形一侧,便自避开了宓副总管凌空一剑,口中娇声喝道:“看来我今晚真要大开杀戒了。”铮的一声,从她大袖中飞出一缕青光,朝宓副总管剑上截去。   那四个黑衣大汉听到他宓副总管的喝声,立即转身朝李小云等三人扑了过去,其中一个身形还未扑起,口中发出一声惨嗥,一柄扑刀已经贯胸插入,仰跌下去。宓副总管凌空一剑被沈雪姑避开,身子还未落地,耳中听到又有一个手下发出惨号,也气怒得七窍生烟。身形将落未落,双足在空中一顿,右手奋力一振,长剑陡然爆出漫天流芒,宛如网罟般罩落。   沈雪姑手中是一支细长的软剑,此时也随手向上翻起,剑尖向空连点,但听一阵密如连珠的叮叮轻响。宓副总管发出的一片流动剑芒,都被沈雪姑剑尖点了一下,悉数幻灭,两人各自被震得后退了两步。却说那三个黑衣汉子分别朝李小云、祝小青挥刀扑攻过去。   李小云双手抱着南宫靖,眼看黑衣汉子挥刀横攻过来,心头大急,突听耳边响起南宫靖的声音说道:“兄弟,不可慌张,快,右足向前斜跨半步,提脚跟,脚尖右转,右足跟上,身向右转,举右足朝前踢出。”他说得很快,李小云虽觉对方扑身挥刀,迎面劈来,那有迎上去的道理?   但此时无暇多想,只好照着大哥说的去做,她身法本极轻快,跨右足,上左足,身向右转,左足跟着朝前踢出。在她来说,只是随着大哥的话做去,那知这一转,就转到了黑衣汉子的身后,踢出的右足,原无目标,自然不会用上很大的力,但却想不到这一脚正好踢在黑衣大汉身后的左脚弯上。   那黑衣汉子挥刀攻到,对方人影忽然不见,心头方自一愕,左脚弯上已被踢中,左脚往前一屈,几乎跪了下去,他究是久经大敌,急忙纵身前跃,霍地转过身来,挥刀就砍。要知使刀的人,不论你刀法如何精纯,刀法尚猛,直来直往,法窍相同,如要回转,非用大掉身法不可。   李小云踢出一脚,居然命中,心头不胜惊喜,这才知道大哥说的身法果然奇妙。南宫靖却在此时又道:“你动作要快,现在左足后退一步,有足跟着后退,向右斜跨出半步,身向左转,再转,右足疾向前跨一大步,右手拔剑,不用出鞘,用剑柄向右平撞过去,好,用力。”他说得快,李小云有了上次的经验,做得同样快速。   在她左足后退之际,对方黑衣汉子已经挥刀攻到。李小云右足—转再转,就转到了他身后左方,等右足朝前跨上一大步就已站在黑衣汉子左首,相距不到二尺。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李小云左手抱住南宫靖身子,右手迅疾无俦的拔剑,用剑柄向右平撞出去。这回大哥叫她“用力”,她自然咬着牙齿,用上了全力。长剑出鞘不过两尺光影,就听“扑”的一声,剑柄不偏不倚撞在黑衣汉子的左肋“攒心穴”上。   要知“攒心穴”与心脉相通,伤则血迷心经,李小云这一记“授人以柄”,少说也用了八成力道,对方如何经受得住?黑衣汉子口中大叫一声,脚下登登的连退了两岁,砰的一声跌坐下去。李小云没想到大哥教自己的步法、手法,竟有这般准法,她得理不烧人,右手用力一放,长剑并未出鞘,嗒的一声,便自返匣。   她右手急速抱起南宫靖,身向有闪,一下欺到黑衣汉子身后,一记“虎尾腿”,向后蹬出。这一脚不折不扣蹬上了黑衣汉子胸膛,口中发出一声“呃”,往后便倒。祝小青早就撤出短剑,待黑衣汉子挥刀扑到,她就身形闪动,避招进招,挺剑便刺,和她动手的黑衣汉子刀法如风,出手快而凌厉,祝小青手挥短剑,使的是她们卖花门传下来的一套“落花剑法”,施展开来剑光缤纷,人影像飘零的落花,忽东忽西,飘忽不定。   是以任你黑衣大汉刀法凌厉,每一刀带着锐利劲风,如电闪雷劈,也休想沾得上她一点衣角,但对祝小青来说,要在对方劲猛的刀势下避招进招,也是一件极为吃力之事。孙小乙使的是双截棍,使出来的虽非整套棍法,但却是大杂脍,各门各派刀剑棍枪招式,只要能适合双截棍使出的,可说应有尽有。这是孙虔婆从各门各派的武术中剽窃来的,虽是散手,无一不是杀着,着实说得上凶猛无匹。   但孙小乙却是以轻功见长,一个人纵跳如飞,照说以轻功见长的人,手上功大使的也必以小巧擅长,可是孙小乙一支双截棍施展出来,却势沉力猛,十分强劲。这一来,他就像雷公劈木一般,虽在飞身纵扑,却似雷霆一击。   这回和黑衣大汉动上了手,他一支双截棍,棍影如山,滚滚不绝,和黑衣汉子的凌厉刀光,硬打便接,毫不逊色,有时忽东忽西的攻势,也会把黑衣汉子逼得后退不迭。但若论武功和剽悍之气,则两个黑衣汉子的刀势,又胜过祝小青、孙小乙甚多,是以时间稍长,祝小青和孙小乙难免渐落下风。   祝小青为人机警,心知时间不能和对方拖得太久,觑个空隙,口中娇叱一声:“你给姑娘躺下。”右手长剑陡地一剑朝黑衣汉子面前直刺过去,左手扬处,打出两支飞镖。   那黑衣汉子怒笑一声,扑刀横劈,朝剑上磕来。祝小青自然不愿和他硬打硬拼,急忙抽剑后退。黑衣汉子刀光一转,当当两声,把打去的两支镖一齐磕飞出去,他磕飞飞镖,祝小青趁机又疾退了两步。黑衣汉子岂肯甘休,双足一点,纵身飞扑过来。   祝小青向后连退三步,就是要你纵身飞扑,你纵身扑起,岂非双脚离地?一个人双脚离地,就没有躲闪的余地,正是她暗器出手的最好机会了。只听祝小青一声娇叱,身形倏地一个轻旋。这一轻旋,就从她身上发出—蓬数十点寒星,问心钉、铁莲子、袖箭、飞刀、蝎尾针,一起出笼,把黑衣汉子当作了飞靶,潇潇洒洒,急如骤雨,从四面八方激射过去。   黑衣汉子身子凌空扑来,自然不易闪避,急切之间,把一柄扑刀舞起一片刀光、护住全身,迅快下落。但听一片细碎的叮叮轻响,较大的暗器,全被他磕落了,但细小的蝎尾针,却乘隙而人,全打到他脚上。身形落地,双脚一软,再也站立不稳,砰的一声跌倒地上,一支飞镖及时穿心射到,登时响起两声闷哼和一声惨吼。   他一个人如何会发出两声闷哼,一声惨吼的呢?原来在祝小青发出暗器的同时,也正是李小云一记“虎尾腿”蹬中一个黑衣汉子胸口,往后跌倒。但边上正好站着一个左臂被同伴砍断的黑衣汉子,他眼看同伴倒下,李小云就在他右侧,这一机会岂可放过呢?咬紧牙关,虎吼一声,右手扑刀突然朝李小云后心劈去。   李小云听到身后吼声,还没来得及转身,两柄柳叶飞刀已经闪电射入黑衣汉子心窝,惨号声中,往后仰倒下去。另一声闷哼,则是和孙小乙动手的黑衣汉子发出来的,他因孙小乙纵来纵去,激得怒火进顶,手挥扑刀,一味追杀。   孙小乙可也是鬼灵精,看到祝小青使出暗器,心中一动,有意把他引了过去,口中打起一个呼哨。祝小青看他把黑衣汉子朝自己引来,随手打出一把飞针。黑夜之中,飞针体积细小,黑衣汉子自然不易看得清楚,直到身上一阵刺痛,才发觉着了人家的道,双足已是站立不稳。   孙小乙双截棍一记“毒蛇入洞”,兜心戳到,黑衣汉子只闷哼了一声,就已了事。孙小乙棍势一收,笑嘻嘻的道:“谢谢你了。”   祝小青山收起长剑,举手掠掠鬓发,笑道:“这是黑夜帮了我们的忙,若是大白天,只怕没有这么容易就得手呢。”现在只余下一个宓副总管了。   宓副总管功力深厚,一柄长剑使得挥洒如风,盘天匝地的剑光,矫若游龙,简直无懈可击。沈雪姑吃亏在动手之前已经负了内伤,何况她总归是女孩儿家,天赋较弱,这一阵工夫下来,已渐感不支。但两支长剑攻拒之间,依然电光缭绕,难分敌我,这一情形除了动手的两人,外人是无法看得出来的。李小云、祝小青、孙小乙三人都已停下手来。她们就算看出来了,也帮不上忙。   南宫靖清醒之后,已由李小云挽扶着他站立,这时口中发出一声轻咦,说道:“沈仙姑只怕不是姓宓的对手。”   李小云道那“那怎么办呢,他们剑法使得好快,我连看都看不清。”   祝小青道:“只要两人身形分开一些,我就可以使暗器了。”正说之间,沈雪姑的剑法已经渐见凌乱。   只听沈雪姑冷冷的道:“你再不住手,那是不要命了。”   宓副总管发出咯的一声怪笑,说道:“小丫头,你已是强弩之末,还敢口出大言,到底是老夫不要命,还是你不要命了?”说话之时,手中长剑突然一紧,一片剑光密集洒出。   沈雪姑被退后退了一步,口个娇叱一声:“找死。”   长剑前指,身形陡然凌空扑起,刹那间身剑合一,化作一道寻丈青光,匹练横空,朝宓副总管当头罩落,森寒剑气,扩及一丈以外。宓副总管正在加强剑上压力,逼使沈雪姑落尽下风,怎知陡然间眼前白光如电,令人睁不开眼睛,心头大感骇异,暗叫一声:“驭剑术。”   急忙双足一点往后飞跃出去。饶他见机得快,眼前剑光一闪,有肩骤凉,一条右臂连同长剑已被齐肩截断,落到地上。宓副总管怪叫一声,负创掠空而去。   第十七章、地窖疗伤   耀目剑光瞬即隐没,沈雪姑也及时飘落,她双足落地,竟然未能站立得稳,一个踉跄,往前扑倒下去。李小云也看得大吃一惊,急忙的叫道:“沈仙姑你怎么了,祝姑娘,你快过去把她扶起来。”祝小青立即掠到沈雪姑身边去。   此时沈雪姑业已昏了过去,祝小青用手掀起她面纱,只见她面如白纸,双目紧闭,气息极为微弱。祝小青心头一急,忙道:“宫二兄,沈仙姑昏过去了,怎么办呢?”   南宫靖道:“她先前已经负了内伤,刚才又勉强运气发剑,才会脱力昏迷,目前最好找个地方歇息,她自会慢慢醒过来的。”   李小云道:“大哥说得是,祝姑娘,你把她抱起来,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祝小青点点头,双手抄着沈雪姑身子,缓缓站起。孙小乙俯身拾起沈雪姑的软剑,因不知她剑鞘在那里,只得一手提着。   李小云道:“大哥,你伤得很重,还是我抱你走吧。”   南宫靖道:“你抱着我走路方便吗?”   李小云道:“这里离那渔村不远,不要紧的。”南宫靖确实感到自己体力不支,只得点点头。   李小云双手抱起南宫靖,走在前面领路,祝小青抱着沈雪姑,孙小乙跟在两人身后,一路急奔。差幸不过三数里路,就赶到渔村了,这里一共只有三五户人家,每户渔家,都有一段距离,李小云挑了最后的一家。因为这户渔家地势较为隐僻,是在一片叉港之间,前后都有几棵高大的杨柳树,几乎把茅屋都遮掩住了。   他们推门而入,这户渔家被杀害的尸体业已不见,地上只留下几滩黄色的水渍,也已被泥土吸干了,敢情有人用化骨丹化去的。虽是茅舍,中间是一间堂屋,左右各有一间厢屋,左厢是灶间,堂屋后面和右厢则有两个房间。李小云和祝小青分别把南宫靖、沈雪姑放到两间房的床上,孙小乙自告奋勇到左厢灶间里去烧水。   李小云望着大哥,柔声道:“大哥,你休息一会,我去看看沈仙姑。”   南宫靖点点头,说道:“你也辛苦了,怎么不休息一会呢?”   李小云秀眉微攒,说道:“这里离碧落山庄只有一水之隔,大哥和沈仙姑都负了极重内伤,方才听沈雪姑的口气,她好像有疗伤之法,我去看看她醒了没有?”   南宫靖微微摇头道:“即使沈仙姑有疗伤之法,但她方才勉强运气发剑,内力耗损过甚,只怕也无能为力了。”   李小云道:“她如果醒过来了,问问她如何疗法,也好再想办法……”   话未说完,只见祝小青在门口叫道:“宫二哥,你快来,沈仙姑醒来了呢。”   李小云应道:“我来了。”急忙奔了出去,跨进右厢,果见沈雪姑已经清醒过来。   她蒙面黑纱也已取下,一张鹅蛋脸上,淡扫蛾眉,微翘的凤目,瑶鼻樱唇,虽然脸色苍白,还带着倦容,却是我见犹怜,十分动人,看去不过二十二三岁。她看到李小云走入,就有气无力的道:“宫施主,令兄如何了?”她人刚清醒,就问起南宫靖来了,可见她如何关切他了。   李小云道:“大哥早就清醒了,只是内伤极重,沈仙姑你呢?你觉得怎么了?”   沈雪姑缓缓吁了口气道:“只要令兄清醒了就好……”李小云看她这么关心大哥,心中雪亮,这不是表示得明明白白了吧?她要不是对南宫靖有情,又怎么会自己受伤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关心南宫靖的伤势呢?沈雪姑苍白的脸颊不禁微微一红,接着舒了口气,又道:“只要令兄清醒了,贫道和令兄的伤势,就都有救了。””   李小云喜道:“沈仙姑,你说你和大哥的伤势都可以治得好了?”   “是的。”沈雪姑目光抬动,轻轻攒了下眉道:“只是……”   底下的话还没说完,突见孙小乙一下冲进来,满脸喜色,嚷着道:“宫二哥,小弟在灶下发现了一处地窖,里面地方很大,如果真有人来了,咱们只要往地窖中一躲,就没有人找得到咱们了。”   李小云道:“这里会有地窖?”   孙小乙哈了一声说道:“下面不但有几缸陈年酒,还有一只大木箱,里面藏了几百吊铜钱呢。”   沈雪姑脸上不觉有了喜色,问道:“你是如何发现的?”   “我是不小心才发现的。”孙小乙兴奋的道:“我想宫大哥和沈雪姑都负了重伤,也许要喝水,所以打了一桶水,在灶下烧水,剩下的半桶水,一个不小心,被脚绊翻了,那水就是朝灶下流去,转眼就流失了,地面上一点也不剩。我觉得奇怪,还以为灶下有洞,用手去摸,才发觉这座土灶下面居然有一大方铁板,用手一推,土灶竟是活动的,被我推开了数尺,下面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我打着火折子一照,原来洞底下还有用砖砌的梯级。我下去一瞧,里面竟有一间屋子大的地窖,正好可以给我们藏身之用,就急忙上来告诉大家,宫大哥和沈仙姑身负重伤,在下面养伤最好也没有了。”   沈雪姑点着头道:“如此就好,贫道正愁没有隐蔽的疗伤地方,只是贫道和宫施主内伤都极为沉重,只怕不是一两天可以痊愈,我们有五个人,贫道和宫施主在疗伤时间,不能进食,但你们三个没有食物怎么办?”   李小云问道:“沈仙姑,不知疗伤要多少时间?”   沈雪姑道:“光是被“九阴催心掌”震伤,大概需要七天时光,才能复原,但那老太婆却在“九阴摧心掌”中,还隐藏了一种极厉害的旁门火功,那就很难说了,不知多少天才能够治疗得好,最多就要七七四十九天才行。”她说到这里,轻轻叹息一声道:“我和令兄两人之中,如果有一个没有负伤的话,贫道就可以有把握了。”   孙小乙道:“就算四十九天吧,这个不成问题,这户人家米缸里面还有半缸白米,壁上挂了许多咸鱼,吃上一个月,绝无问题。”   李小云道:“还有几户渔民家,也都没有人了,他们家中,也可能有吃的东西,只是这里离碧落山庄只有一江之隔,他们的巡逻船很可能经常会到这里来搜索……”   孙小乙笑道:“宫二哥,这个你只管放心,白天你们都躲到地窖里去,由小弟一个人留在上面,看到有人来了,只要往地窖里一躲,保管他们不会发现的。”   祝小青道:“饭也由你一个人做了。”   孙小乙耸耸肩,笑道:“做饭更没有问题,家母时常外出,家里只有小弟一个人,自己不烧饭做菜,岂不早就饿死了?”   李小云道:“那就这么办,你留在上面有什么风吹草动,也可以给我们示警。”   沈雪姑道:“好,我们先下去看看。”   孙小乙道:“我给大家带路。”于是就由孙小乙走在前面带路。   祝小青扶着沈雪姑,李小云扶着南宫靖,一同来至左厢厨房。孙小乙走近一座砖砌的土灶前面,伸出双手,缓缓朝里推去,土灶经他推动,果然缓缓移开,露出一个黑黝黝的大窟窿。孙小乙从身边取出一个精巧火筒,擦的一声打着了,口中说道:“大家请跟我下来吧。”首先举步脚下。   火光一亮,大家才看清楚窟窿下面果然有一条石砌的阶梯,往下而去。大家跟着下去,走了三四十级,才到尽头,果然是一间十分宽敞的地窖。孙小乙等大家走下之后,又回上去,双手拉着铁板下面一个大铁环,使之恢复原状,遮盖住地窖入口,回身走下,说道:“沈仙姑、宫大哥在这里疗伤,够隐秘吧?”   沈雪姑道:“这地方很隐秘、很好。”   李小云朝孙小乙招招手道:“你过来。”   孙小乙道:“宫二哥有何吩咐?”   李小云道:“你坐下来。”   孙小乙望着她道:“宫二哥,你有什么事?”   李小云道:“我叫你坐下来,你就坐下来好了。”   孙小乙道:“好,好,小弟遵命。”果然依言在地上盘膝坐下。   李小云从他手中取过黄铜火简随手交给祝小青道:“这个由你拿着。”   孙小乙疑惑的道:“你要做什么?”   李小云已从怀中取出一只紫铜扁盒,掀开盖子,目光打量着孙小乙脸部,说道:“你要留在上面,就得改变容貌,别人才会不认识你。”   孙小乙哦道:“宫二哥原来还会易容术。”   李小云道:“现在你不可再说话了。”口中说着,就用指尖蘸斡颜色,在孙小乙脸上仆细的涂抹起来,她虽然只把易容药物薄薄的涂了一层。但孙小乙脸上已经渐渐的在变了,本来俊秀的脸貌,现在正在逐渐显得苍老,而且还起了皱纹,眉毛也有四分之一变白了。等她在他嘴唇、下巴按上极短的花白胡子,再替他把头发也染白了四分之一光景,孙小乙已活脱脱的变成了小老头。   李小云道:“可以了,不过,你暂时还不能说话。”   祝小青睁大眼睛,轻啊道:“宫二哥,你真神乎其技。”   孙小乙眨着眼睛,不敢开口,但目光流露出询问之色,好像在说:“宫二哥,你把我变成什么样的人了。”   李小云朝他笑了笑,说道:“你不用问,我也要告诉你,这里是渔村,我自然把你改扮成打渔的老头,这一盏茶的时光,你不说能话,至少要等易容药物完全干了,才不会留下破绽,趁这段时间我教你改变口音的诀要,你要记住了,待会要好好练习,才能应用,你听着……”一面把变音的诀要,详细解说了一遍。   李小云问道:“你记住了吗?”孙小乙直点着头。   李小云笑道:“你现在可以说话了。”   孙小乙道:“我可以摸摸脸上吗?”   李小云道:“自然可以,现在就是用水洗也洗不掉了。”   孙小乙朝脸上一摸,嚷道:“我的天,我怎么一脸都成了皱皮。”   李小云道:“还有你的双手,我差点忘了,快伸过来。”说着取出一瓶药水,用棉花蘸了些,在孙小乙双手上轻轻涂了一遍。   孙小乙低头看去,自己双手在这顷刻之间,立时起了鸡皮般皱纹,不觉失声道:“看来我脸上也是这样了,是不是洗去易容药物,就会复原?”   李小云笑道:“你可以放心,到不需要的时候,我自然会替你洗去的,保证不伤你的皮肤。”   孙小乙道:“现在我可以上去了?”   李小云道:“变音,全靠你自己练熟才行,上去之后,要多加练习,大概有半个时辰就可以应用了。”   孙小乙点头道:“我会去练的。”   正待举步,沈雪姑叫道:“孙小兄弟,你过来。”   孙小乙道:“沈仙姑又有什么吩咐呢?”   沈雪姑道:“你武功只能应付普通江湖武土,遇上武功较高的人,就非吃亏不可,你一个人在上面,没有人可以支援你,全仗你自己随机应变,当然以不露身份为最好,万一被人瞧出破绽,那就得先下手为强,我传你一招手法,即使遇上强过你甚多的人,都可以一招制敌……”   她内伤较重,说到这里,已微微感到有些气喘,口气略为一停,目光朝李小云、祝小青两人一掠,说道:“你们两个也过来,这一记手法,没有名称,原是家师从半张破残不堪的手抄书页上得来的,这手法简单,却十分管用,我说的简单,只是看来十分简单,练起来却不容易,你们要听仔细了。”   她口中说着,娇慵无力的举起右手骈起食中二指、一漾之间就向前划了一个小圆圈,然后轻轻朝前点出,一面说道:“手法就是这样,现在你们听我解释这一招的使法了。”手势虽极简单,但她却解释了好一会工夫,才算解说清楚,三人也都牢牢记在心里。   沈雪姑又道:“你们听我解说,心里已一定觉得十分清楚。但若是练起来,却未必能中规中矩,因为这一记手法,易学难精,你初练之时,不易纯熟,等到练会,就会感到另有发现,愈练就愈感到奥妙无穷,练到最后,以不拘形式,举手之间,毫无招术,就可以制敌,才算真正练成了。”   祝小青问道:“沈仙姑,你练纯熟了没有呢?”   沈雪姑微微摇头道:“我如果练纯熟了,还会和那姓宓的打得那么久吗?我听家师说过,光是这记手法,可以练上几十年,练成功了,别的武功都可以不必学了。”   李小云道:“这一记手法,有这么厉害?”   沈雪姑正容道:“我把这记手法传给他们,是因为我们身居险地,我和宫施主都被“九阴摧心掌”震伤,只此一种,已是不易治疗,何况那老太婆在“九阴摧心掌”之中,又隐藏了一种旁门极厉害的火功。治疗这种内腑被灼伤的创伤,只怕非一朝一夕之事,如若有人恃强闯入,立时会走火入魔,十分危险,全仗你们三人护法,我想来想去,只有这一式手法,容易学,而且学会了就可以应用,才传给你们的。我也希望你们学会了这记手法,以后多做些行侠仗义之事,所谓诸恶莫作,众善奉行,才不辜负贫道相传之情,就对得起贫道了。”   李小云道:“沈仙姑说得极是,我们绝不会忘记的。”   祝小青和孙小乙也同声说道:“沈仙姑只管放心,我们绝不会辜负你的传艺之德。”   沈仙姑颌首道:“如此就好。”一面朝孙小乙道:“你可以上去了,我方才教你的那——招手法,你上去之后一定要多多练习。”   孙小乙道:“在下知道了。在下现在就上去把两条棉被拿来,坐在地上就不会着凉了。”说着匆匆上去了。一会工夫果然捧了两条棉被下来,放在地上,一面朝祝小青道:“姑娘,这火筒就留在这里好了,在下先上去了。”他回上去之后,就随手推上了土灶。   李小云把两条棉絮铺在靠里首角落的地上,说道:“祝姑娘,你扶沈仙姑坐到棉絮上来。”祝小青依言扶着沈雪姑走近棉絮,再扶着她坐下。   李小云望着沈雪姑问道:“沈仙姑,现在可以疗伤了吧?不知你要怎么疗法,要不要把大哥抱过来呢?”南宫靖已有许久没有说话,原来正在跌坐运功。   沈雪姑点点头道:“好,你把他扶过来。”   李小云附着南宫靖耳朵轻声叫道:“大哥,你醒一醒,沈仙姑要给你疗伤了,我扶你过去。”南宫靖依然静坐如故,恍如不闻。   李小云又叫了一声,南宫靖还是不应。李小云道:“那就由我抱你过去好了。”双手刚待抱去,只觉南宫靖身上如同火烧一般,甚是炎热,不觉吃惊道:“沈仙姑,大哥他身上炎热如火,烧得很厉害……”   沈雪姑道:“令兄是纯阳之体,中了“九阴摧心掌”,和渗杂的旁门火功,自然会五内如焚,人就容易昏迷不醒,方才只是服了我的冰雪丹,稍予抑制,不要紧,你把他抱过来好了。”李小云依言抱起南宫靖,把他放到沈雪姑身边的棉絮上。   沈雪姑又从身边取出青瓷小瓶,倾了一颗药九,纳入南宫靖口中,接着说道:“你点了令兄睡穴。”   李小云依言伸手点了他的睡穴,一面问道:“沈仙姑,你是不是马上要给大哥治疗了?”   沈雪姑轻轻叹了口气道:“贫道方才拼着内伤,施展以气驭剑,虽然斩了姓宓的一条手臂,但一点剩余的内力,几乎消耗殆尽,令兄伤势又比贫道沉重得多,此时施展我师门疗伤神功,实在万分艰险。如果治疗得好,令兄和贫道的伤势,都可以得救,万一治疗不好,两人均将走火入魔,终生成为废人,但此时此地,舍了此法,又别无善策……”她话说得多了,又有些气喘。   李小云问道:“沈仙姑,你要如何治疗呢?”   沈雪姑纳了口气,又道:“贫道在运功治疗之前,有几句话要和你们说。”   李小云道:“沈仙姑只管请说。”   沈雪姑目光一抬,望着李小云道:“你脸上易了容对不?”   李小云只好点头道:“是的。”   沈雪姑又问道:“令兄呢?”   李小云道:“他也易了容。”   沈雪姑道:“你们不是兄弟?”李小云只得又点了点头。   沈雪姑道:“那么你们也不姓宫了?”   李小云道:“不瞒沈仙姑说,大哥他……就……”   沈雪姑问道:“他就是谁?”   李小云道:“南宫靖。”   “南宫靖?”沈雪姑道:“他是旋风花?”   “不是的。”李小云道:“大哥不是旋风花。”   沈雪姑没有追问,只是望着她问道:“你是谁呢?”   “我……”李小云红着脸道:“我叫李小云。”   祝小青啊道:“原来你是女的,我早就觉得你的举动有些奇怪,更没想到你还是龙眠山庄擎天手的女儿。”李小云到了此时,只得把自己和南宫靖认识,以及找上白衣庵去的经过,简扼的说了一遍。   沈雪姑等她说完,微微颔首笑道:“我也早就看出你是女的了。”顿了一顿,又郑重地道:“贫道现在问清楚了,你们俩个从现在起,就不准再叫我沈仙姑了。”   李小云望着她问道:“那么我们叫你什么呢?”   沈雪姑微微一笑道:“其实我只是穿了道装,家师并不准我出家,我们今晚在此相聚,可说生死与共,所以我要和你们结为姐妹,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李小云点着头道:“小妹自然愿意。”   祝小青接口道:“我们那要排排年纪才是。”   沈雪姑笑道:“不论你们怎么排,我总是你们的大姐了。”三人说出年龄,沈雪姑二十三是大姐,李小云二十是二姐,祝小青十九是三妹。   沈雪姑道:“好了,我们现在是姐妹了,我才能告诉你们一件事,我替南宫靖疗伤,只能施展师门太素脉诀贞女篇中的“以阴导阳”之术,就是使两股真气,合而为一,方能水火既济,这也是唯一治疗“三阳神功”或是旁门火功的唯一方法,只是我和南宫靖都身负内伤,只怕不是几天时间所能奏功……”   李小云问道:“那要多少时间呢?”   沈雪姑道:“如果我们两人之中,有一个没有负伤,大概有七天时间就可痊好,现在只怕没有四十九天,很难奏功。”   李小云道:“要这许多日子?”   沈雪姑道:“一日之间,只有子午二时可以运功……还有一点就是……”她口气有些滞碍,但没有让两人开口,又接着说道:“我们结成了姐妹,我就可以坦诚相告,施展太素脉诀贞女篇的“以阴导阳”功夫,必须是一男一女,方能施行。平时修习内功,真气运转任督二脉,都是自己的一口真气,但“以阴导阳”是要用女子的任脉和男子的督脉真气互通,以收调坎离、济水火之功,所以对运气的两人都有极大好处,只是……”   她苍白的脸上,突然飞起两片红晕,实在碍难说得下去,祝小青和李小云心头有些恍悟,在白衣庵,沈雪姑替大哥运气解穴,大概也是施展的“以阴导阳”之术,两人不是都脱光衣服,拥坐在一起吗?两人想到这里,不觉一阵脸红心跳。   沈雪姑续道:“因为运行真气要从我任脉传人他的督脉,所以……两人……身子都不能穿衣服……而且……而且还须由我贴身环抱着他而坐……”祝小青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对男女间事知道的并不多,听到这里,不由羞得个面红耳赤,作声不得。而李小云虽然已经和南宫靖有了夫妻之实,但她此时也不好插话。   沈雪姑续道:“这种运功之法,本是修道人合籍双修的不二门径,可以助长双方功力,打通玄关,功臻上乘。但却有两种魔障,最难克服,一是魔由心生,只要一动邪念,立堕魔劫,一是外来的,遇到有人打扰,都会走火人魔,现在……”   忽然语声一停,双目微阖,微微纳气,过了半晌,才伸手人怀,取出青瓷小瓶,揭开瓶塞,迅速倾出一粒药九,纳人口中,才接着道:“我们伤势极重,不得不在这里运功治疗了。我和你们结为姐妹,就可以推心置腹,在这四十九天的子午二时,就要你们替我护法,南宫靖是二妹的大哥,但他究是男人,但我也顾不得女儿之身,你们也要在心理上先祛除男女的界限,才能帮助我治好他的伤势……”   李小云感激的道:“大姐,你能够为了救人,牺牲自己,这就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得到的,使我好生敬佩,小妹自当尽力而为。”   祝小青道:“二姐说得极是,小妹都听大姐吩咐就是了。”   “如此就好。”沈雪姑道:“我方才都已感到内腑炙热如焚,南宫靖大概比我还要重些,事不宜迟,我们立时就得开始,在我运功之时,你们务必小心护法,三妹去守住石级,就是孙小乙都不准他下来。”   祝小青点点头道:“小妹知道。”说完,把手中的火筒,交给李小云,就举步朝石级上走去。   沈雪姑道:“二妹,你把火筒熄了,替他脱去衣衫。”   李小云依言熄去火筒,地窖中立呈一片黝黑,伸手不见五指,一面说道:“大哥的衣衫,要小妹替他脱吗?”   沈雪姑道:“他睡穴要等运功之时,才能白行冲开,不但此时要你替他脱,待会运功完毕,我会再点他睡穴,仍要你替他穿呢。”   李小云道:“好吧。”立时动手,替大哥宽衣解带,她虽然和大哥相处日久,但要她动手替他脱去身上的衣衫,心头还是狂跳不止,一只纤纤玉手不由自主的起了一阵又一阵颤抖。   不过一会工夫,沈雪姑已把身上衣衫尽行卸去,李小云也已把大哥的衣衫脱去。沈雪姑伸手把南宫靖接了过去,让他背脊贴看自己胸腹,盘膝坐好,双手环抱,缓缓吸气,从任脉升起,朝南宫靖督脉徐徐度去。南宫靖睡穴顿解。   沈雪姑立即轻声说道:“疗伤开始,你必须澄心净虑,立即提气,和我输入的真气会合,依我引导运行,不可有误。”   南宫靖听到沈雪姑的声音,同时也立感有一缕清凉的真气从她掌心输入丹田,自然不敢怠慢,依言澄心净虑,徐徐吸气,从“尾龙”循督脉经穴缓缓上升,黝黑的地窖中,此刻不再有半点声息。   李小云坐在两人不远之处,右手紧按着剑柄,全神戒备,她知道这四十九天的子午两时,是大哥和大姐疗伤行功的时间,只要稍有不慎,立可导致两人走火人魔,非同小可,这里和碧落山庄又只有一水之隔,如果让他们找来,那就糟了。她越想越觉得责任重大,连握着剑柄的手心都不由自主沁出汗来,暂且按下不表。   第十八章、失踪之谜   安庆府南大街的安澜茶园,是府城中首屈一指的大茶楼。茶楼的主人单晓初,是徽帮三位龙头大爷中的老二,为人四海,江湖上黑白两道,都有交情,在安庆可算得是响当当的人物。今天,一清早,他就头戴-翠玉的西瓜皮帽,身上穿了簇新的蓝袍黑褂,足登双根梁黑缎软靴,亲自恭候在茶园大门口。   茶园中所有的伙计,也全换上了一式天青长衫,虽没列队站在门中,但也各自站在楼梯口、大门内,摒着呼吸,好像连大气也不敢透上一口。这一情形,安澜园虽不是时常有,但几年之中,总会有上一次,那是有什么封疆大吏路过安庆,要在这里歇脚,才会有此盛况。   大家还记得三年前就有过这么一次,那是什么阁、督、爵大员莅临安庆,连阖城大小文武官员,都在茶园外面站班。今天除了单晓初,可没见一个头戴顶子的官老爷,那么来的应该不是什么大官了,但这位在安庆城里首屈一指的单晓初单二爷,又是这般全副打扮,一清早就进来安澜园,神色恭敬的仁候在大门前,这又是迎接什么大人物呢?   现在快要辰已之交,单二爷已经不止一次翘首朝南大街眺望了。总算他盼望的人,从老远的街上出现。那一行人,差不多有十来个之多。走在最前面的是两个乡下老头,左边一个腰背微弯,手持一支竹筇,右边一个头戴竹笠,身穿蓝布大褂,腰间插一柄板斧。这两人看去少说也在七十以上,连胡子都白了。稍后四人,也都是年在六旬以外的老人。另外是一个四旬以上的壮汉,还有一个灰衫和尚,两个青衫中年僧人,一共是十个人。   单晓初还没等这一行人走近,赶紧急步迎上前去,老远就拱着手,提高声音陪着笑道:“在下单晓初特来恭迎终南二老,三位掌门人,老师傅,万大先生远莅安庆,真是不胜荣幸之至。”说完又连连抱拳不止。   原来这一行人,虽非疆吏显宦,却是江湖上大有来历的人物。走在最前面的两个乡下老头,竟是终南五老中的老二竹筇叟易南轩、老五南山樵子陶石田。接着是八卦门掌门人封居易、形意门掌门人金赞廷、武功门掌门人崔介夫、黄山万青峰、少林寺罗汉堂首席长老智通大师,终南派掌门人的师弟顾浩天、少林罗汉堂护法弟子慧因、慧果。   这些人中,除了两个少林弟子外,都是江湖响当当的一流人物,任何一个来到安澜茶园,都会使单晓初脸上增光,何况一下来了这许多人,这可比来上几个封疆大吏还要光彩得多。万青峰跨上一步,迎着单晓初,含笑抱拳道:“单二哥好说,咱们来了,不是多添你的麻烦吗?”   单晓初忙道:“大先生这样说,单某就不敢当了,诸位大驾,平时请都请不到呢。”   万青峰道:“来,单二哥,万某给你引见……”   他一指四十出头的壮汉,说道:“这位是终南派的顾炎尧顾兄。”一面又回头朝顾炎尧道:“这位是安澜茶园的主人单晓初单二哥。”   单晓初和顾炎尧都连连抱拳,说道:“久仰。”   一行人由单晓初恭迎着,陪同进入安澜的二楼一间贵宾室,分宾主落坐,伙计们不待吩咐,立即沏上最好的六安茶来。单晓初拱手道:“终南五老,纳福已久,如今和几位掌门人、万老大、少林老师傅连袂莅临敝地,这是单某的荣幸,不知可有用得着单某跑腿之处?万老大是咱们江南武林的头儿,有什么事,但请吩咐。”   万青峰呵呵一笑道:“单二哥快人快语,这句话间对了。别说易、陶:二老,近二十年已经很少下江南一步,就是三位掌门人也很少在江湖走动,此次连袂前来江南,确实有一件不寻常的事,发生在咱们皖境之内,不知单二哥可有耳闻……”   单晓初听得一愕,接着道:“莫非是旋风花之事,上个月曾有不少同道赶来皖境,好像是旋风花曾在桐城和风阳一带出现,兄弟虽然听说有白虎门、金刀门、和神灯教都曾出动人手……但他们不曾主动和敝帮联系,江湖各有各的隐密,不愿让外人知道,敝帮就不好多事,去追根问底,但这个月却又忽然沉寂下来。”   万青峰含笑道:“此事是否和旋风花有关,目前还不得而知,不瞒单二哥说,咱们赶来安庆府,是找人来的。”   “找人?”单晓初愕然道:“值得诸位连袂赶来,此人一定是大有声望的人了,不知诸位要找的这人是谁?”   “单二哥这回猜错了。”   万青峰笑了笑道:“咱们要找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半个多月前在十里铺茶亭失踪的人。”   “十里铺茶亭失踪的人?”   单晓初听得不期一怔,十里铺就在安庆城外,听万青峰口气,失踪的似乎不止一个人,他单晓初枉是安庆地方上的人物,居然会一无所知!不由睁大双眼问道:“不知在十里铺失踪的是什么人?”   十里铺茶亭,虽失踪了不少人,但白虎门和长安镖局的人都守口如瓶,匆匆走了。另外两人,一个是李小云,另一个是南宫靖,当初南宫靖神智尚未恢复,两人也随即去了九华。因此这一件应该震惊江湖的大事,却始终没有一个人说出来,饶他单晓初是安庆府的头号人物,也始终没有听到一点消息。   万青峰徐徐说道:“如说准确的日子,应该是二十大以前的事了,终南五老中的金鞭叟田五常田前辈和长安镖局罗永椿罗老哥的令郎罗尚武还有几位镖头,为了罗老哥死在旋风花之下,赶来江南。适逢大雨,在茶亭避雨时,当时据说还有皖西三侠,和白虎门暴掌门人以及虎头庄的人,也都在庙中避雨,后来来了一个绿衣老人,声称他们主人邀约田前辈、暴掌门人、皖西三侠等人去后进相见……”   单晓初没待他说完,就截着道:“茶亭后进荒废已久,并无人住。”   万青峰点头,续道:“田前辈五人进去之后,久久不见出来,经罗尚武、侯休、夏侯前等人进去察看,田前辈等五人业已不见,竟告神秘失踪……”   单晓初听得脸色为之一变,几乎连头皮都胀大了,又觉一股凉气从背脊一直冷了下去,瞪着双目,惊骇欲绝的道:“会有这种事?兄弟近在安庆,十里铺发生了这样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兄弟惭愧,竟然一点也不知道。”   “阿弥陀佛。”   智通大师口中低诵一声佛号,缓缓说道:“老衲还听到一个消息,黄龙寺监寺智光师弟,也在半月前无故失踪,就此杳如黄鹤,没有一点音讯,他正是在皖境追踪旋风花下落,失踪的地点,也可能是在皖境之内了。”   万青峰道:“咱们来找单二哥,就是因为你单二哥就在安庆,对附近的情形较熟悉,不知最近在安庆百里之内,可有什么特殊的人物出现过?”   “这个……”单晓初略为沉吟,旋即抬目说道:“大先生见询,在小不好隐瞒什么,从一个多月前,旋风花在皖境出现之后,江湖各路人物,纷纷跟踪而来,咱们大哥因敝帮虽称帮派,实际上都是经营买卖的商人。江湖上任何的纠纷,咱们最好都置身于事外,故面特地再三向在下交代,只要人不犯我,咱们就只作不知,在下就严禁门下子弟外出,招若是非,因此近来是否有什么特殊人物在附近出现,在下都一无所知。”他说的也是实情,徽帮势力虽遍布江淮流域,号称江南第一大帮派,实则以营商居多,一向不大过问江湖之事。   万青峰点头道:“单二哥说的极是,只是如今在安庆附近出了这样的大乱子,事情非同寻常,咱们连快来找单二哥,原因为单二哥在安庆人头较熟,耳目灵通,希望贵帮弟子协助侦察,既然杨老哥已经吩咐过,那就不好开口了。”他口中的杨老哥,就是指徽帮龙头秃鹰杨公奇。   单晓初连忙摇手道:“万大先生幸勿误会,在下说的只是当时的情形,咱们大哥再三交代的,也只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今安庆附近出了这大的漏子,明明是砸咱们徽帮的台了。别说万大先生是咱们江南武林的头头,大先生只要说一声,水里火里,敝帮的人绝不会皱一下眉头,大先生究竟要在下做些什么,只管吩咐。”   万青峰笑了,黄山万家三代都当过武林盟主,到了他手里武林盟主已经没有了,但在江湖武林,黄山万家还是一言九鼎。今天当着终南二老、三大掌门人和少林长老等人面前,单晓初这番话,自然给足了面子。他微微一笑道:“单二哥言重,咱们来找单二哥,只是想请单二哥代为查询一下,在田前辈、暴本仁等失踪前后,是否有什么岔眼的人物打从这里经过?”   智通大师双手合十道:“万大施主说得不错,试想失踪的共有五人之多,就算他们全已失去抵抗,但总究是五个大人,不是一件东西,可以随便朝口袋中一放,就没有人看得出来,如要搬运五个大人,至少也要有几个人扛抬,就算把他们装入麻袋里,也是五件笨重的行李,单施主手下,耳目遍布各地,只要替咱们打听一下可有这样一行人,在附近出现,往何处去的,就好了。”   “这个不难。”单晓初连连点头道:“敞帮门人,虽然奉命不准招惹是非,但各处水陆码头,都有敝帮的人,查问可有这样一批可疑人物,应该不是难事。”随着话声站了起来,拱拱手道:“诸位请用茶,在下这就出去一下,以飞鸽传书向各处码头、茶楼酒肆、客店的敝帮兄弟交代一声,如果有人知道了下落,就要他们立时向在下回报。”说完,匆勿往外行去。   单晓初一脚来至帐房,正待开口,胡帐房已经迎着压低声音说道:“二老爷,大老爷子已经来了。”他口中的“大老爷子”正是徽帮龙头大爷秃鹰杨公奇是也。   单晓初听得一怔,说道:“大哥来了?他人呢?”   胡帐房道:“大老爷子不愿人知,现在正在后面休息?”   单晓初立时意味到大哥突然间在这节骨眼上赶来安庆,显见此事不太寻常,口中“唔”了一声,一言不发急步朝后面走去。帐房后面是一个小天井,迎面一排三间,中间一间起居室,是单晓初到茶园来的时候的坐息之处。   现在他一脚跨入,就看见上首一张太师椅上,端坐着一个身穿蓝布大褂的白面黄须老者,正在独自喝着茶,这人肤色白得古怪,秃顶,只有稀稀疏疏像黄毛似的头发,稀疏的黄眉和疏朗朗的黄髭,连两颗眼珠都是黄的。此人所以生成这付模样,因为是“杨公忌”日生的缘故。据古老传说,凡是“杨公忌”出生的人,都会如此。   这人正是徽帮的龙头大爷秃鹰杨公奇,他的本名原是只有一个“奇”字,后来坐上了徽帮第一把交椅,许多人就恭而敬之的尊称他一声杨公,这就变成了杨公奇,他也就以此作为名字了。单晓初急忙站住,叫了声:“大哥……”   杨公奇目光一抬,问道:“我听说万青峰陪同终南二老,少林智通,和形意门、八卦、武功门三个掌门人,都在茶园里歇脚?”   “是的。”单晓韧望着他道:“正巧大哥也来了安庆,小弟陪你去见见他们。”   “我不想和他们见面。”杨公奇一摆手道:“你先坐下来,我有话要和你说。”   单晓初应了声是,就在他下首横头的一把椅子坐下来,问道:“不知道大哥有何吩咐?”   杨公奇一手取起茶壶,替他倒了一盅茶,问道:“万青峰有没有说他们是做什么来的?”   单晓初说了声“多谢”,取起茶盅喝了一口,才道:““大哥,你还不知道吧,上个月在咱们安庆附近的十里铺茶亭,出了一件大乱子……”   杨公奇深沉的道:“出了什么大乱子?”   单晓初道:“据说终南金鞭叟田五常、白虎门暴本仁、还有皖西三侠都在那里无故失踪……”杨公奇一手摸着他颔下稀疏的几茎黄髭,随口唔了一声。   单晓初看他脸上毫无惊奇之色,不觉奇道:“大哥已经知道了吗?”   杨公奇漫不经意的道:“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单晓初愈听愈奇,忍不住问道:“大哥是说……”   杨公奇道:“他们前来找你,可是要你调查这些人的下落?”   单晓初道:“正是。”   杨公奇道:“那你可以告诉他们,失踪的人已经回去了。”不待单晓初发问,接着问道:“你当然不能直说,这就要用些技巧。”   单晓初望着大哥,问道:“大哥的意思?”   杨公奇道:“你不用多问,只要如此如此就好。”   “是。”单晓初依然望着他大哥,问道:“大哥……”   杨公奇嘿然道:“这和咱们徽帮无关的事,我要你不用多问,就不用多问,好了,你可以出去了。”   单晓初不敢多说,口中应了声“是”,起身退出。回到茶园楼上,跨进贵宾室,就朝万青峰等人拱拱手道:“回大先生的话,在下已命令敝帮弟子兼程出发,通知各处码头查询,如有眉目,立即以飞鸽通报,在下预估最迟日落之前必有消息传来。”   万青峰拱手道:“麻烦单二哥了。”   单晓初道:“大先生又客气了,区区小事,敝帮应该效劳的。”   中午,安澜园二楼筵开三席,款宴嘉宾。两桌酒席是安庆府首屈一指的鸿宾楼送来的,另有一席则是素斋,也是安庆府唯一的素菜馆功德林送来的。荤席海陆俱陈,美味佳肴,极尽丰盛,素席同样手艺精致,色香味具佳。   这一席酒,单晓韧身为主人,殷勤劝酒,可说宾主尽欢。饭后安澜茶园的帐房把南大街招商客店后进上房全包下来,作为贵宾休息之所,由单晓初陪同大家到客店休息。傍晚时光,单晓初匆匆赶来,朝万青峰拱拱手道:“总算有了消息,在下刚刚接获桐城方面的飞鸽传书,据报三天前有人看到白虎门的暴掌门人,中午时光曾在桐城江南春酒楼喝酒,看情形好像路过桐城,后来不知他是往那里去的?”   万青峰道:“不知和他一起喝酒的还有些什么人?”   单晓初道:“这个飞鸽传书上倒没有说。”   智通大师道:“暴掌门人乃是失踪的五人之一,他既在桐城出现,其他的人可能也无恙了。”   八卦门封居易道:“只要能找到暴掌门人,他们失踪之谜,也自可揭开了。”   单晓初道:“大师说得极是,在下已要桐城方面的人尽速查明,当日暴掌门人在江南春酒楼可有同席的人,和他后来的去向。”   万青峰拱拱手道:“有劳单二哥费心了。”   单晓初大笑道:“大先生千万不可如此说法,说来惭愧,徽帮弟兄武功平平,能在江湖上立足,只是沾了人多的便利,这次如果不是杨老大再三交代,不准敝帮的人招惹是非,探询人家隐私,不是在下夸口,只要有人踏进安徽一步,在下都可以了若指掌,不会像这次一样,在安庆附近出了这样一件大事,在下还一无所知。”他说的也是实情,徽帮门人弟子遍布江湖,只要稍加留意,自然没有一件事可瞒得过他们耳目的。   正说之间,店伙已经点上灯来。接着鸿宾楼的伙计送来了两席酒菜,功德林也送来了素斋,在中间摆上杯筷,单晓初请大家入席。形意门掌门人金赞廷道:“单兄如此破费,真是不好意思。”   单晓初爽朗笑道:“诸位名重武林,别说平日连请都请不到,诸位中只要任何一位莅临安庆,都是给在下脸上贴金,区区酒菜,只是稍尽在下地主之谊罢了,何足挂齿?诸位切勿客气才好。”大家不便推辞,只得各自入席。   两名徽帮弟子,身穿青布长衫,手执酒壶,替大家斟酒,酒楼伙计就陆续送上菜来。单晓初原是海量,如今又是存心要巴结这些武林中的大老,自然要挨次敬酒,连连干杯。就在他酒兴正浓之际,只见一名斟酒的青衣汉子忽然赶上几步,走近单晓初身边,附着他耳朵低低说了几句。   单晓初口中“哦”了一声,立即朝万青峰拱拱手道:“又有飞鸽传书来了,可能有什么消息了,在下去去就来。”   万青峰道:“单二哥只管请。”单晓初就离席匆勿往外行去。   过没多久,单晓初已勿匆回了进来,手中还拿着一个小纸卷,朝上抱抱拳道:“在下刚接获桐城的报告,四天前皖西三侠曾在城中的平安客栈落脚,他们好像是回龙眠山庄去的。”   形意门金赞廷矍然道:“这么说,他们已经脱险了。”   竹筇叟易南轩问道:“没有田老三的消息吗?”   单晓初陪笑道:“没有。”   智通大师合掌道:“只要暴掌门人和李庄主等人都已脱险,田老施主自然也会无事了。”   南山栈子陶石田道:“咱们只要去问问皖西三侠,就可以知道他们如何会离奇失踪的了。”   万青峰道:“不错,此事我们只要去问李天群兄,就可以知道了,我们明天就到龙眠山庄去。”   夕阳衔山,村落丛树之间,升起了缕缕炊烟。龙眠山庄前面一条宽阔的石板路上,这时正有一行人朝庄上走来。他们正是刚从安庆府赶来的终南二老竹筇叟易南轩、南山樵子陶石田、顾浩天、形意门掌门人金赞廷、八卦门掌门人封居易、武功门掌门人崔介夫、黄山万青峰、少林智通大师,和随行的罗汉堂护法弟子慧因、慧果。   一行人由万青峰走在前面领路,快走近山庄。只见从庄中迎出一名三十出头的青衣壮汉,一眼看到万青峰,赶紧迎了上来,躬身说道:“晚辈张义钧见过万大叔。”他是李天群的大弟子。   万青峰含笑道:“义钧,还不快去见过金掌门人。”   张义钧一怔,慌忙拜了下去,说道:“弟子不知道掌门师伯们来了,请掌门师伯们恕罪。”李天群是形意门的名宿,也是金赞廷的师弟。   金赞廷一拍手道:“快快起来,你师傅回来了吗?”张义钧站起身,垂手应了声“是”。   万青峰道:“快去通报你们师傅,就说终南二老、顾大侠、金掌门人和八卦门封掌门人、武功门崔掌门人、少林罗汉堂智通大师等人来了,快出来迎接。”   张义钧口中应了声“是”,心里暗暗叫苦,师傅回来之后,曾有吩咐,不见任何人,但万大先生和掌门人等人来了,自己又不得不进去禀报。万青峰看他微现踟蹰,不觉问道:“你师傅怎么了?”   张义钧道:“回万大叔,家师身体违和,正在休息,万大叔是不是先请诸位老前辈到厅上奉茶,容晚辈进去看看,不知家师醒了没有?”   万青峰点头道:“你先进去看看也好。”一面回身拱拱手道:“易、陶二位前辈、三位掌门人、大师,天群兄身体不适,大家请先到厅上奉茶。”他抬手肃客,陪同大家进入山庄大门,直向厅上行去。   张义钧不敢怠慢,急匆匆朝东首书房奔去。万青峰陪同众人刚在大厅落坐,李天群也跟着匆勿走入,连连拱手道:“掌门人、易陶二位前辈、封、崔二位掌门人、大师、顾老哥,宠莅寒庄,李某事前一无所知,不克远迎,罪甚,罪甚。”   竹筇叟易南轩还福道:“李庄主好说,老朽等人多有打扰了。”   李天群连忙抢手道:“大家快请坐下。”大家落坐之后,一名庄丁已经端着茶盏,分别送上。   形意门掌门人金赞廷目注李天群说道:“师弟,方才愚兄听义钧说,你身体违和,那里不舒服?”   李天群轻哦一声道:“没有什么,小弟只是稍感疲倦,并无不适。”   万青峰看他脸颊上,果然消瘦了些,但精神却很好,一面问道:“天群兄几时回来的?”   李天群道:“兄弟回来已经四天了。”   万青峰又道:“天柱兄和东山兄没和你在一起吗?”   李天群道:“霍二弟、谢三弟都回去了,咱们是舒城分手的。”   易南轩问道:“老朽听说二十天前,李庄主三位曾在十里铺茶亭避雨,遇上田老三等人?”   李天群点头道:“是的,那天雨下得很大,大家都在茶亭里避雨。”   南山樵子陶石田道:“据说当日田三哥和李庄主三位还有白虎门的暴掌门人,被一个绿衣老人邀请到后进去见他们主人,不知经过情形如何,李庄主可否详细见告?”   李天群略作沉吟,说道:“那天遇上的事,说来古怪之至,详细情形,在下实在说不上来……说出来了,也难以令人置信。……”   金赞廷道:“师弟,你们究竟遇上了什么事,如何古怪?你且说出来听听。”   李天群双眉微拢,思索着徐徐说道:“那天,在茶亭避雨的人,除了在下兄弟三人,还有金鞭叟田前辈,他是和长安镖局少镖头罗尚武,以及几名镖师一起的。白虎门暴掌门人一行,有虎伥夏侯前,黑豹侯休兄弟等人,另外还有两个年轻人,像同胞兄弟……”他说得很缓慢,大家也只是聆听着,没人开口。   李天群口气微顿,两道浓眉拢得很紧,显示他正在竭力思索着那天的情形,继续说道:“那时快接近傍晚,忽然从大殿神宝后面转出一个穿绿袍的老者……”   万青峰问道:“天群兄还记得此人长相吗?”   李天群依然一面思索,一面说道:“此人个子不高,脸如古铜,颔下留着一把白髯,腰背微驼,身上穿一件十分宽大的墨绿色长袍,走路不徐不疾……先前大家也开没注意,直到他走近田前辈和暴本仁面前,才引起大家的注意……”接着又道:“他说是奉主人之命,邀请咱们入内一叙,被邀请的人,只有田前辈、暴本仁和在下兄弟三个人,一共是五人……”   万青峰问道:“你们没有问他主人是谁吗?”   李天群道:“暴本仁问了,他不肯说,只说他主人就住在后面,进去了,不就见到了吗?”   万青峰问道:“你们进去看到他的主人,不知是何方神圣?”   李天群道:“咱们没有看到他主人。”这话听得大家不期一怔。   万青峰问道:“没有看到他主人?那么约你们的是什么人呢?”   李天群目露迷茫之色,说道:“兄弟到现在也弄不清那是怎么一回事?”   易南轩道:“李庄主,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李天群微微摇头道:“说出来实在难以令人置信,在下真的一点都不知道。”这话出之于擎天手李天群之口,当真难以令人置信。   要知李天群乃是形意门的名宿,在江湖上成名数十年,并不是初出茅芦的人,他居然会说出“一点都不知道”这六个字来,这件事岂非透着极大的古怪。金赞廷是形意门的掌门人,也是李天群的师兄,闻言不觉目光直注,问道:“师弟此话怎说?怎么会一点都不知道的呢?”这话当然是大家想要问的,因此所有的目光,几乎都投注在李天群的身上。   李天群双手五指箕张,抱住了头,脸上流露出痛苦之色,激动的道:“小弟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当时……咱们五个人由田前辈领头,从神龛转入后进,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小弟也仔细思索过,甚至连一点都想不起来,脑子里就像一片空白……”   万青峰看他说得不像有假,心想:那一定是绿袍老者使了什么手脚,一面追问道:“那么天群兄是什么时候清醒过来的呢?”   李天群双手放开了头,用力搓着,抬目道:“兄弟就像睡熟了一般,甚至连梦境也没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客店的床上,同一房中,还有霍二弟和谢三弟,他们也及时醒来,大家觉得奇怪,叫来店伙一问,才知是在舒城平安客栈之中……”   万青峰问道:“店伙有没有说是什么人把你们送到客店中去的呢?”   “兄弟问了。”   李天群道:“据店伙说:是昨晚有人扶着咱们去的,他告诉店伙,说咱们喝醉了酒。而且也付了房钱,还重赏店伙,要他好好伺候……”他想了想又道:“当时咱们几乎把在十里铺茶亭避雨之事当作了梦境,但任你如何思索,都连贯不起来,再问店伙今天是几时了?他说已是四月初九,这话听得咱们三人齐齐一怔。咱们记得清清楚楚,那天在十里铺附近遇雨,明明是三月二十,中间竟然一下相隔了一十九天,这十九天,咱们到那里去了呢?谁也说不出来。”   八卦门封居易攒着眉道:“这绿袍老者把你们五个人弄去,却又放你们回来,目的又何在呢?”   万青峰道:“其中必有原因。”   智通大师道:“智光师弟失踪也已半月有奇,看来也是他们弄去的了?李大施主三位既然平安回来,想来智光师弟也定已回转黄龙寺去了,此人如此神秘,倒是令人深感莫测高深。”   竹筇叟易南轩望望老五南山樵子陶石田说道:“这么看来,田老三大概也回去了。”   万青峰没有开口,他和李天群是连襟,相处数十年,深知他的为人,此时心中暗暗觉得奇怪。如果真如李天群所说“一无所知”,被人送到舒城客栈。留下中间十九天时间,竟然一片空白,一点也想不起什么来。其中就必有问题,他必然要追究出一个所以然来。   他们皖西三侠就决不会在舒城分手,各自回家,但他们皖西三侠却竟会放弃追究,就分手回家了。这在常情上是说不过去的,问题是为什么他们不追究了呢?难道有什么使得他们皖西三侠深感顾虑,不愿明说?万青峰已可感觉得出来,李天群说的绝非实情,也由此推想到徽帮单晓初说的也很可能不是实话。   事情出在安徽,从徽帮和皖西三侠如此畏首畏尾,显然其中就大有文章。他这一想,不由心头暗暗感到震撼,黄山世家世居黄山,近百年来,一直领袖武林,如今在安徽出的事,竟然没有人肯和自己实说,黄山世家岂非真的式微了?   不多一会,庄丁们已在厅上摆开二桌筵席,是主人替十位贵宾接风的,酒菜自然十分丰盛。终南二老因和老三田五常同时失踪的李天群已经无恙回来,料想田老三也该不会有事了。封居易是霍天柱的师兄,崔介夫是谢东山的师兄,他们已从李天群口中得悉师弟业已返家,大家心头总算放下了沉重的石头。   李天群因有这许多贵宾的莅临,自然要一一敬酒,宾主各自畅饮。不必细表。饭后,张义钧已替大家准备好客房,各自回房休息。   现在已经快近二更天了,东首由宾舍通向书房的一条长廊上,正有一个颀长人影缓步行来。书房门已经掩上,但花格子窗上,还隐隐透射出灯光。颀长人影还没走近,书房中已响起李天群的声音问道:“是青峰兄吗?”   颀长人影含笑道:“不错,正是兄弟。”   李天群哦道:“青峰兄果然来了,快到里面来喝茶。”话声传出,书房门呀然开启,他已迅快迎了出来。   原来这颀长人影正是万青峰。他缓缓走入书房,说道:“天群兄还没睡吗?”   李天群一指几上茶壶,抬起头爽朗的笑道:“这是兄弟关照他们新沏的,就等着你来品茗。”   万青峰道:“你怎知兄弟会来?”   李天群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说道:“你在我庄上住过不知多少次了,那一次晚上不来找兄弟喝茶聊天的?”   万青峰大笑道:“知我者,天群兄也。”两人各自在对面坐下。李天群拿起茶壶,替万青峰斟了一盅茶。   “谢谢。”万青峰取起茶盅,喝了一口,放下茶盅,目光一抬,徐徐说道:“今晚兄弟却不是和天群兄聊天来的。”   “哦。”李天群望着他,说道:“青峰兄有什么事吗?”   万青峰目注李天群,问道:“天群兄方才说的经过,果然如此吗?”   李天群睁大双目,反问道:“怎么?青峰兄不相信?”   万青峰道:“天群兄亲身经历,遇上这样一件神秘古怪之事,你和霍、谢二兄会不加追究,就在舒城分手,各自回家?这和你平时为人不类,兄弟觉得其个可能另有隐情,天群兄不愿在众人面前说出来,所以兄弟要单独来向天群兄问个明白。”   “唉。”李天群轻轻叹了口气,说道:“青峰兄心有怀疑,也是应该的,但兄弟说的全是实情。这是一件无头公案,没有一点线索可找,就算兄弟想查个水落石出,但到那里去追究呢?自从旋风花出现,到被人从兄弟这里救走,兄弟就感到自己已经老了。所谓江湖越跑越老,胆子越跑越小,咱们皖西三侠,实在艺技平平,数十年不出事,只是邀天之幸,没有遇上真正的劲敌。因此在舒城就劝着霍二弟、谢三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次咱们虽然栽了跟斗,但侥幸毫无伤损,那就算了,连终南五老田老三都中了人家暗算,咱们又如何?追究下去,只怕徒取其辱而已。”   “徒取其辱?”万青峰目光逼视,说道:“你知道这人是谁了?”   李天群避开他目光,搓搓手苦笑道:“兄弟怎么会知道他是谁?只是……连终南田老三都着了人家的道,兄弟三人就更不用说了。”   万青峰喝了口茶,微微一笑道:“天群兄那是想退出江湖了?”   李天群又替他在茶盅中斟满了茶,含笑道:“兄弟正有此意。”   万青峰道:“身在江湖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李天群看了他一眼道:“兄弟认为青峰兄树大招风,似乎也该激流勇退才是。”   他这句话,听得万青峰暗暗一怔,也越发证实他必有隐衷,只是不肯和自己明说,这就站起身道:“时间不早,天群兄也该休息了。”   第二天他们就离开了龙眠山庄,竹筇叟易南轩、南山礁子陶石田由顾治天陪同,赶回长安镖局去。智通大师和形意门掌门人金赞廷、八卦掌门人封居易、武功掌门人崔介夫却应万青峰之邀,到黄山黄松山庄去盘桓几天。   这也是万青峰有意的安排,他始终认为李天群等人的无故失踪,而且中间几乎有二十天时间,无法说得出下落,这岂会是等闲之事?当然也不能等闲视之,但李天群却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带过去了。这就使万青峰更不敢掉以轻心,他邀约智通大师等人前去万松山庄,正是有和大家筹商之意。   这天傍晚时分,刚离青阳不远,还没进城,就见前面大路旁一片松林前,一排站着十几个人。为首一个手持龙头杖的白髯古铜长衫老者,正是神灯教主苍龙宁胜天,他身后是四大香主黑煞神郑玄通、催命符柴一桂、绝手娄通、门神敖六,另外是八名身穿天青劲装的神灯教武士。   “哈哈。”苍龙宁胜天发出一声苍劲得有如龙吟般长笑,抱拳说道:“万老哥,三位掌门人、智通大师,兄弟已经在此恭候多时了。”   万青峰拱手道:“宁教主莫非有什么见教吗?”   宁胜天呵呵一笑道:“兄弟听说诸位要路过此地,特在这里相候,一来是兄弟已有多年不曾和三位掌门人晤面,二来也确有一件事要和诸位磋商。”   崔介夫笑道:“咱们多年不见,叙叙旧,倒是应该的,至于磋商二字,宁教主神通广大,这可不敢当。”   宁胜天大笑道:“崔道兄这不是挖苦兄弟吗?哈哈,说实在,这件事关系重大,咱们不好好磋商磋商,只怕迟早非出事不可。”   封居易道:“听宁教主的口气,好像十分严重。”   宁胜天笑道:“难道还是宁某和你们开玩笑不成?”这几人之中,只有万青峰的心中明白,暗自忖道:看来宁胜天可能已经发现了什么。   宁胜天道:“兄弟只顾和诸位说话,差点忘了,咱们快走,兄弟已经给大家准备好了落脚之处,也准备好了酒莱,大家请随兄弟来。”   “阿弥陀佛。”智通大师合十道:“宁老施主果然好客,真是广结善缘,福德无量,老衲先行谢了。”   崔介夫道:“大师且莫谢得太早,这顿酒菜恐怕不好吃呢。”   宁胜天大笑道:“崔老哥这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兄弟替你们准备好了落脚之处,你们不用破费分文,有吃有住还嫌不好,我这主人,岂不难做吗?”他边走边说,引着众人,穿林而行。   不多一会,来至一处大宅前面,就拍手肃客道:“这处别院,是兄弟临时找的,这里的宅主人是一位京官,只有一名老仆留守看管,正好咱们落脚。”   万青峰道:“主人既然不在,酒菜如何叱磋可办?”   “那还不容易?”   宁胜天含笑道:“这里离青阳县城不过五里来遥,城里有的是菜馆,兄弟要他们从城里送来的。”   崔介夫道:“我说宁教主神通广大,这话不假吧?”大家进入大厅,各自落坐。两名神灯教的武士立时端上茶来。   万青峰道:“宁老哥到底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   宁胜天一双炯炯目光惊过众人,问道:“诸位是从龙眠山庄来的了,不知可曾见到李天群兄?”   万青峰暗道:他要说的事果然和李兄有关,一面答道:“李兄回庄已有几天,自然见到了,宁老哥你……”   “万老哥且不要打岔。”宁胜天没待他说下去,就截着道:“诸位见到了李天群兄,不知他说些什么?”   万青峰道:“宁老哥究竟有什么事?此事和天群兄有关吗?”   “关系太大了。”   宁胜天道:“兄弟本来要赶去龙眠山庄的,但昨天据报,诸位已离开龙眠山庄了,预计诸位今天会到,所以在这里恭候。”   崔介夫道:“你说了半天,还没说出一个头绪来。”   “好。”宁胜天喝了一口茶,接着说道:“你们要兄弟先说,那就兄弟先说好了……”他口气略顿,接着说道:“这件事该先从兄弟一位至友说起,他就是和兄弟相交数十年,不肯在敝教担任任何名义的霍五,江湖上大家都称他霍五太爷,他也是敝教总护法金惟能的义兄。”   霍五并不是凭仗神灯教势力而成名的,称他“太爷者”因为他身体肥胖,走起路来一步三摇,好像老太爷,才有“太爷”之称。他提起霍五,大家自然知道。宁胜天接着道:“霍五兄在二十几天前,突然离奇失踪。”霍五太爷也离奇失踪,江湖上没有人说,众人之中也没有一个人知道。   万青峰忍不住低啊一声,说道:“霍老哥山失踪了。”   宁胜天没右回他的话,只是继续说道:“霍兄神秘失踪,敝教曾经出动了不少人手,到处明查暗访,始终得个到一点眉目,后来才知道和霍兄差不多同时失踪的,还有终南老三,白虎门暴本仁,和沈西三侠等人……”   万青峰心中暗道:神灯教消息果然灵通,金鞭叟等人失踪之事,江湖上并无人知道,他居然查出来了。   “阿弥陀佛。”智通大师双手合十,低诵了一句佛号,说道:“黄龙寺监寺智光师弟,据说也失踪已有多日。”   “那倒还有一个人。”   宁胜天微微一笑道:“兄弟直到前天才知道的,那就是金刀门的无形刀邢铿。”无形刀邢铿也失踪,这是大家还不知道的。邢铿还是金刀门金刀无故的师叔,他炼成“无形刀”,伤人于无形,他居然也会失踪,这对大家来说,自然要大吃一惊,就杯终南五老的金鞭叟失踪一样的,会使人感到根很相信。   宁胜天续道:“兄弟把话扯远了,再说霍兄失踪之后,一直没有消息,直到五天前,兄弟据报,霍兄已经悄然回转霍家堡……”他口气一顿,取起茶盏又喝了一口,润润喉咙,接着道:“兄弟听得大感惊奇,因为霍兄一直不肯担任敝教职务,但敝教却一直把他视同敝教的人,即使教中商讨什么重大机密事件,亦从不迥避,霍兄自己也并没把他当作外人,一向都是和兄弟行动一致的,这次如果发生意外,脱险归来,至少也该通知兄第一声,怎么会悄然回转霍家堡去。”万青峰心中忖道:这和皖西三侠如出一辙。   宁胜天续道:“兄弟立即赶去霍家堡,怎知霍五兄竟然言不由衷,不承认失踪之事,只说他遇上一位方外道友,邀他盘桓了半月有奇……”口气微顿,接道:“这话兄弟自然不会相信,再三探询他的口风,他却坚不吐实,据兄弟观察,霍五兄极可能遭受到很大的压力,使他有所顾忌,才不肯和兄弟实说,但兄弟又想不出江湖上有什么人能有这大的力量,使他禁若寒蝉?”   万青峰心中暗道:这话不错,以神灯教的势力,霍五又有什么好顾忌的?但想到李天群当着终南二老和三位掌门人,还有少林智通大师以及自己,也同样不肯说出心中的隐秘来,难道天下还有比这些人更有力量的人,威胁着他不成?大家依然没有作声。   宁胜天没待大家开口,接着说道:“兄弟看他坚决不肯吐实,也只得作罢,嘱他多事休息,在霍家堡住了一晚,就和他作别。此事既然给兄弟遇上,自然不会因他不说,就此不问,兄弟做事,从不半途罢手,因此离开霍家堡之后,就密令各地敝教弟子,从头查起,非把这件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金赞廷道:“不错,宁老哥这做法兄弟完全赞同,事情岂能就此了结?”他是听了宁胜天的话,才想起师弟李天群也可能另有隐情,才会激动于怀,认为非查不可。   第十九章、阴沟翻船   宁胜天又道:“前天中午,金刀门的风云刀柴昆,突然找来。”   智通大师说道:“宁老施主方才说过,无形刀邢铿也失踪了,莫非也就为此事而来吧?”   宁胜天道:“此次神秘失踪的,几乎都是武林中的顶尖高手,而且江湖上竟然没有一点消息,无形刀邢铿失踪,兄弟根本一点都不知道,还是柴昆来了才知道的。”他继续说道:“柴昆来找兄弟之时,无形刀邢铿已经回去,也和霍五兄一样,不承认他失踪,他是柴昆的师叔,他不说,柴昆当然不敢追问。”   万青峰问道:“后来如何?”   宁胜天道:“柴昆觉得事情不同寻常,但又计无所出,他和敝教柴香主(催命符柴一桂)原是堂兄弟,因此来找柴香主商量,柴香主知道兄弟因霍五兄之事,正在全力侦查之中,无形刀邢铿情形和霍五极类似,带着柴昆来见兄弟。经兄弟详细询问,发觉邢铿失踪日期和回家的日期,和霍五几乎相同。正好据报诸位由安庆去了龙眠山庄,又从龙眠山庄出来,今天可能路过此地,因此把诸位邀请来此,想听听皖西三侠的情形,如果也和霍五、邢铿一样,此事就大有文章,也好趁大家相会一堂,做个磋商,好了,兄弟要说的,都已报告完毕了。”   封居易听得一呆,说道:“会有这等事。”   崔介夫道:“这么说来,最近失踪的人,不但武功都臻上乘,而且也都是几十年的老江湖,这会有什么人能令他们守口如瓶,不敢吐露只字,难道天底下还有人能令这些人心怀戒惧,招惹不起的?”   “阿弥陀佛。”智通大师口喧佛号,说道:“这个当真透着古怪,老衲也想不出什么道理来了。”   “哈哈。”万青峰忽然朗笑道:“诸位道兄到现在才想到透着古怪吗?兄弟在龙眠山庄,在路上都不便明说,所以借口请诸位道兄到敝庄去盘桓几日,目的就是要请诸位到了敝庄,再作计议,如今宁老哥提出来了,可见兄弟料想的不错了。”   金赞廷目光转动,问道:“万老哥原来早就看出来了?那为什么不早说呢?”   万青峰道:“兄弟原也只是猜想而已,但有霍五兄和邢铿两人为例,就可证实这些人失踪一事,其中仍有问题,兄弟当时虽然想到一点,但因事情毫无凭据,而且直到目前,咱们还不知道这些失踪的人,是被入迷失了神智、还是受到什么威胁,对方究竟有何阴谋?是否暗中有人监视?兄弟只好故作不知,不到敝庄不敢和诸位明说,一旦使对方有了警觉,岂不更难侦查了吗?”   金赞廷点头道:“万老哥心思缜密,老谋深算,兄弟佩服之至。”   万青峰笑道:“金掌门人过奖,这许多高手失踪,江湖上居然一点风声郁没有,可见对方处事手法何等高明,兄弟也不得不小心将事。”   宁胜天问道:“万兄还没把皖西三侠的情形见告呢?”万青峰当下就把找去龙眠山庄,以及自己单独和李天群的谈话,一字不漏的说了一遍。   金赞廷道:“原来万老哥和李师弟单独谈过了。”   宁胜大一手摸着垂胸的白髯,只是点着头道:“这件事果然不简单,其中也必然蕴藏着一个极大阴谋,咱们目前虽然不知道这幕后人物,究竟是谁?他有些什么阴谋?好在今日大家都在这里,现在心里也都已有数了,如能联合起来,力量应该不算单薄,已足可应付任何变故。因此兄弟觉得咱们应该好好磋商磋商,如何互通声气,一旦有事,如何互相支援?才能应付不可逆料的未来事故,不知诸位道兄意下如何?”   “善哉,善哉。”   智通大师双手合十说道:“宁老施主这提议十分重要,老衲早就觉得近来江湖上好像正在酝酿着变乱,但又若隐若现,你真要找出它那里不对,却又找不出来了。如旋风花的出现,譬如这次许多人的神秘失踪,都使人有风雨欲来的感觉,江湖同道如果不再团结一致,很可能会分别蒙受其害。”   封居易道:“可惜终南二老已经回去了。”   崔介夫道:“这个不要紧,咱们有了定论,再行通知他们好了。”   金赞廷目光转向宁胜天,问道:“此求是宁老哥提出来的,不知宁老哥可有什么腹案吗?”   宁胜天道:“兄弟也是临时想到的,腹案可没有,不过兄弟认为目前咱们不宜有什么形式,结合各大门派,也言之过早,因为到目前为止,对方幕后究是何人?有些什么阴谋,都不得而知。以捕风捉影毫无事实根据,就去知会各大门派,未免有小题大做之议,给对方知道了,也适足以打草惊蛇,但反过来说,如果咱们没有万全准备,对方一旦有什么行动,咱们临时又有措手不及之感。”   万青峰道:“宁老哥说得极是。”   崔介夫也说道:“依宁老哥所说的,咱们结合也不是,不结合也不是,那又该如何的呢?”   宁胜天笑了笑道:“兄弟方才说过,咱们目前不宜有什么形式,但这并不碍咱们去做要做的事。譬如咱们以现有的几个门派为骨干,最好能侦查出这些失踪的人,是什么人弄去的?从他们失踪到释放,这十几天之中,去了那里?这些只要抽丝剥茧,慢慢去查,一定可以查得出眉目来的,万一查不出所以然来,也没有关系。”   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他们处心积虑,把这些人弄去,不会没有目的,咱们只要加强团结,随时互通消息,不妨以静制动,以观其变,只要他们有什么蠢动,咱们随时可以集合人手,揭发他们阴谋,咱们以现有的人手,兄弟不相信会败在任何邪恶势力的手里。”   金赞廷点头道:“咱们没有形式,又如何结合呢?”   宁胜天笑道:“兄弟说的不宜有什么形式,是指不对外公开,咱们以目前这里的人为骨干,自然要推举一个头几总其成,古人说得好,蛇无头不行……”   万青峰道:“这个头儿,自然非宁老哥莫属……”   “不,不。”宁胜天连忙摇手道:“兄弟不成……”   万青峰道:“你有神灯教作班底,到处都有你的耳目……”   宁胜天道:“敝教弟子遍布大江南北,这是不假,但要兄弟当这个头儿,可大大的不成。”   崔介夫道:“为什么不成?”   宁胜天道:“天下武林,千百年来以少林、武当领袖群伦,各大门派,也都号称名门正派,敝教在兄弟领导的四十年来,蒙大家不弃,没把兄弟看作旁门左道,已经很客气了,老实说,神灯教纵然坐得正,立得直,江湖朋友也只是把咱们看作介乎黑白之间的一个组合,论实力,固然足以和各大门派分庭抗礼;但终究不是名门正派,兄弟如果担任了这个头儿,就有点名不正,言不顺,所以兄弟可以担任其他职务,却不能领袖群伦,在座的都是兄弟数十年深交,这一点,其实兄弟不说,诸位道兄也应该清楚……”   他目光一掠万青峰,又道:“兄弟认为咱们这头儿,万老哥应该是最适当的人选。第一、黄山世家,当过三代武林盟主,在江湖上,有足够的号召力。第二、万老哥不在各大门派之中,立场超然。第三、和各大门派都有深厚交情。担任这一头儿,虽然只是无名英雄,但说不定却是挽救江湖一场劫难的主力,兄弟是经过再三思维,才提出来的,并非刚才万老哥提了兄弟,兄弟投桃报李,也提出万老哥来,互相标榜,这一点,务请诸位道兄共鉴。”   “阿弥陀佛。”   智通大师合十道:“宁老施主就事论事,说得极为公允,老衲也认为万大施主是最适当的人选,因为咱们此次的结合,既无形式,又无名义,做的是无名英雄,为江湖武林未雨绸谬,幸而无事,大家只不过付出一点心力,一旦如果有甚变故,也有备无患,可以迅速集合增援,藉以减少无谓灾害,万大施主于公于私,看来应该勉为其难不可推辞才好。”他此话一出,金赞廷、封居易、崔介夫一致同意。   崔介夫接着道:“方才宁老哥说过,名不正,言不顺,咱们推万老哥当头儿,虽然不宜有任何形式,但总得有个名义才是。”   封居易道:“咱们以目前在场的门派来说,已有少林(少林寺对外一向以罗汉堂出面,智通大师是罗汉堂首席长老,自可代表少林一派)、形意、八卦、武功、和神灯教合起来是四派一教,再加上一个黄山世家,就是由六个武林宗派所组成,兄弟之意,这头儿不如称之为召集人,其意义,就是有召集和统一指挥之权,不知诸位道兄认为召集人这三个字,是否妥当?要请大家指教。”   宁胜天大笑道:“封老哥这召集人三字,最恰当也没有了,将来如果再有其他门派加盟,召集人依然可用。”   智通大师道:“老衲呢,诸位施主可有什么差遣?”   宁胜天道:“兄弟觉得召集人之下,应该设侦查、连络、各司其事,侦查这项,兄弟可以负责,至于连络、就是负责秘密连络各大门派,此事该请金兄、封兄、崔兄负责才好。”   智通大师道:“这么说,老衲就没有事可做了。”   宁胜天道:“大师不妨把贵寺罗汉堂十八护法弟子秘密调来,随时机动支援,这样不是也有事做了吗?”   “阿弥陀佛。”智通大师双手合十,笑道:“这一来,老衲岂不成了打手吗?”   万青峰眼看自己这“召集人”已是无可推诿,老实说这也是义不容辞之事,索性就静静的听他们讨论,这时才插口道:“大家要兄弟当召集人,兄弟义不容辞,兄弟认为侦查、连络两项只怕还嫌不够,似乎应该再增设一个通讯,否则今日会后,各自分道扬镳,又如何传达消息呢?”   宁胜天道:“通讯一项,也由敝教负责好了,只要大家约定暗记,一旦有举,敝教的人就随时可以和诸位连络。”   智通大师道:“这样就好,咱们就这样说定了。”   崔介夫道:“宁老哥,咱们谈了半天,现在已经都谈妥了,你准备的酒菜呢?兄弟肚子已经受不了了。”   宁胜天含笑道:“酒菜早已准备好了,只是咱们讨论之事,十分机密,兄弟要郑香主(郑玄通)守在厅外,不奉兄弟召唤,任何人都不得进来,就没有人进来摆签席了。”   崔介夫道:“那就叫他们赶快来摆笼席吧。”   宁胜天喝了声:“来人。”厅外一位武士答应一声,迅快走入,宁胜天吩咐他可以摆酒席了。   武士退出之后立即招来了四五名武士,在厅上摆好两桌酒席,几名酒楼的伙计随即纷纷送上酒莱。宁胜天招手肃客,说道:“诸位道兄快请人席了。”   大家还待谦让,崔介夫嚷声道:“咱们都是几十年的老朋友了,每次遇上吃饭,一个位子就要推来推去,推上半天,说实在这已经不是客气,而是迹近虚伪了,咱们都是江湖上人,要干脆,坐就坐下来,有什么好逊让的?更何况今天至少比平日的吃饭时光,晚了半个多时辰,快坐下来吃吧。”说着果然一屁股坐了下去。   万青峰笑道:“崔掌门人果然快人快语,大家不用谦让了,快请坐下来吧。”   大家依次坐下,伙计们陆续端上菜来,两名武士手捧银壶给大家面前斟了酒。宁胜天站起身举杯道:“咱们今日不虚此会,也推举了召集人,来,兄弟敬召集人和诸位道兄一杯。”万青峰和金赞廷、智通大师等人一齐站起身。   由万青峰答道:“宁教主好说,咱们从前是几十年老友,现在结合起来,已经是一家人了,何须客气?”说着大家各自干了一杯。   就在此时,只听厅外响起一个娇脆声音,轻噫一声道:“冬香,快来看,这里好热闹,有许多人在厅上喝酒呢。”   “来了,来了。”另一个少女声音说道:“啊,这些人是谁呢?”   接着只听郑玄通的声音喝道:“女娃儿,你们是什么人。”   原来正有两个绿衣小鬟从长廊走出,来至大厅石阶前面,朝大厅上指指点点的在说着话。站在阶上的郑玄通看到她们,自然要出声喝问。这两个绿衣小鬟看去不过十六七岁,生得眉目如画,极为清秀。那先前说话的看到郑玄通脸色黝黑,身形高大,不觉怯生生的往后退了一步,说道:“你们又是什么人呢?”   郑玄通挥挥手道:“你们怎么进来的?还不快出去?”大门口有神灯教的武士守着,没有人可以进得来。   稍后一个披披嘴道:“秋香,你听,他要我们出去,哼,你们怎么进来的?你又不是这里的主人,好大的口气?”   郑玄通一喝,两名神灯教武士立即举步朝阶下两个绿衣小鬟逼去,口中喝道:“香主叫你们出去,你们还不快走?”   秋香小脸一沉,挺挺胸道:“你们叫谁出去?这里是我们老爷的住宅,我们在自己家里,为什么要出去?你们讲不讲理?你们拿着刀,就可以唬人了?”她咭咭咯咯的说得又娇又快。   冬香道:“他们大概是王老爹让他们进来的,我们找王老爹去问问,怎么会让这些凶霸霸的人,到我们庄上来的。”   秋香道:“对,我们找王老爹。”   两人正待转身,郑玄通喝道:“你们慢点走。”   秋香回身道:“你待怎的?”   郑玄通问道:“你们是这里的主人?”   冬香抢着道:“是又怎样?”   郑玄通大笑道:“这里的主人,一向在京为官,这座庄院,只有一个老苍头在看管,你们……”   秋香没待他说下去,就接着道:“老苍头就是王老爹,他在咱们庄上,已经有三代了,老爷在京里为官,难道我们就不能住在庄院里?”   郑玄通目光紧紧的逼视着她们,沉笑道:“这座庄院久无人住了,你们是住在那里?”神灯教借下这座庄院之时,他曾亲自四面察看过,并无人住。   冬香道:“我们小姐住在后花园,我们自然也住在后花园了。”   后花园,郑玄通倒不曾进去过,他接着问道:“你家小姐住在后花园?怎么不住到京里去?”   冬香又说道:“小姐一向身子不好,就住在后花园,没跟老爷晋京,难道不可以吗?”   郑玄通疑信参半,问道:“只有你家小姐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谁说只有小姐一个人?”冬香道:“还有戚嬷嬷,还有……”   秋香拦道:“冬香,别告诉他……”   郑女通和秋香、冬香说的话,厅上众人虽没听得清楚,但总可以听到郑玄通好像在和女子说话。苍龙宁胜天抬目朝一名斟酒的武士问道:“郑香主和谁在说话?”   那武士放下酒壶,躬身道:“属下出去看看。”   过了不多一会,那武士匆匆走入,垂手道:“回教主,郑香主是在和两个绿衣丫鬟说话,听两个丫鬟的口气,她们小姐就住在后花园。”万青峰听到两个丫鬟身穿绿衣,不由心中一动,抬眼朝苍龙宁胜天看去。   宁胜天已经朝那武士吩咐道:“你去告诉郑香主,叫那两个丫鬟进来。”   那武士答应一声,立即回身退出,朝郑玄通躬躬身道:“启禀郑香主,教主请这两位姑娘进去。”   郑玄通点点头,就朝秋香、冬香含笑道:“二位姑娘,教主请你们进去。”   秋香道:“我们不去,我们要找王老爹去。”   冬香跨上了一步,偷偷朝厅上看了一眼,低声道:“秋香,这人说他们教主叫我们进去,不知是什么教主?我们进去看看也好,不然,待会小姐问起来,我们什么都不知道,那该怎么办?”   秋香想了想,点点头道:“对,他们教主好像是在请客,我们既然来了,问问清楚也好,这时去找王老爹,他只怕已经睡了,缠缠夹夹的要说上大半天,也说不清楚。”她一双俏眼朝郑玄通校来,欣然道:“好吧,我们就去见你们教主。”   郑玄通一抬手道:“你们随他进去好了。”   那武士转身道:“二位姑娘请随我来。”秋香、冬香果然跟着他朝厅上走入。   那武士跨进厅门,就躬身道:“启禀教主,二位姑娘来了。”一面朝坐在右首一席主位上的宁胜天一指,说道:“二位姑娘,这就是咱们教主了。”   秋香黑白分明的眸子一转说道:“教主是一位老伯伯了,你叫我们进来,有什么事吗?”   宁胜天一手捋须,含笑问道:“二位姑娘叫什么名字?”   秋香娇黠的道:“教主老伯伯,你问我们叫什么名字?应该先说说你叫什么名字?”   宁胜天道:“老夫宁胜天。”   秋香摇摇头道:“我们没有听见过。”   冬香道:“他叫宁胜天,这名字口气大得很,他要胜过天呢。”   宁胜天道:“现在你们总可以说了吧?”   秋香道:“我叫秋香,她叫冬香。”   宁胜天问道:“你们住在后花园?不知还有些什么人?”   秋香道:“我们小姐就住在园里。”   宁胜天问道:“你们小姐姓什么?”   冬香叫道:“秋香,不要告诉他们。”   厅外突然传来一个老婆子像野鸭般的尖沙声音叫道:“秋香、冬香……你们两个小蹄子,又跑到那里去了?”   秋香啊了一声,急急说道:“戚嬷嬷在叫我们了,我们要走啦!冬香,快走。”两人一个转身,翩然往厅外奔了出去。   万青峰眼看她们行动轻捷,翩若飞鸿,不觉目芒飞闪,朝宁胜天道:“这两个丫头不简单……”   宁胜天手拂长髯,颔首道:“不错。”   就在此时,只听郑玄通洪声喝道:“什么人在这里大声吆喝?”   从长廊走出来的是一个身穿蓝布大褂的灰白头发老婆子。这老婆子又瘦又高,狭长脸,双颧突出,看去一副男人样子。这时已快走近厅前,听到郑玄通的喝声,脚下不觉一停,一双三角眼不由的朝郑玄通投来,冷声道:“你是什么人,黑夜里跑到咱们宅院里,跟谁大声吆喝?”   话声未落,秋香、冬香两人已从大厅奔出,拥然掠到老婆子身边,齐声叫道:“戚嬷嬷。”   戚嬷嬷眨着眼睛。问道:“你们不去伺候小姐,到那里去了?”   秋香道:“小婢两人是厅上的教主老伯伯叫我们进去的。”   戚嬷嬷问道:“厅上那来的什么教主老伯伯?”   冬香道:“戚嬷嬷,你老还不知道呢,厅上好像有人在请客,好多客人。”   戚嬷嬷哼道:“又是王老爹收了人家的钱,擅作主张,把咱们宅院借给人家请客,他现在胆子也越来越大了,这种事,也不禀告小姐一声,就是不好跟小姐说,至少也要跟老婆子说上一说,现在倒好,老婆子不问他们是谁?他们的下人倒居然向老婆子大声吼叫起来了。”这话是把堂堂的神灯教首席香主郑玄通看作了下人。   郑玄通听得勃然大怒,沉声道:“老夫郑玄通,并不是下人。”   戚嬷嬷道:“老婆子管你什么通不通,你主人在厅上请客,你为什么不到厅上去坐,却站在这里?”   郑玄通被她说得几乎气破胸膛,沉声道:“厅上咱们教主正有客人。”   戚嬷嬷呷呷尖笑道:“说来说去,还不是一样?好啦,以后借别人的地方,别狗眼看人低,王老爹收你的银子,只是贪小,惹怒了老婆子,一样叫你们滚,看他作得了主?还是老婆子作得了主?”说完,冷然道:“秋香、冬香,咱们走。”   她不但把郑玄通看作下人,还说什么“狗眼看人低”,这话,郑玄通如何受得了?口中大喝一声:“你给我站住。”这一声大喝,声音洪大,恍如焦雷。   戚嬷嬷翻着三角眼冷然道:“你吼什么?老婆子各式各样的人看得多了,凭你还唬不倒人。”   郑玄通大笑道:“老夫何用唬你?尔等行迹可疑,老夫要把尔等拿下。”右手一挥,喝道:“还不把她们拿下。”他突有此举,是听到大厅上教主以“传音入密”的授意,要试试这三个人会不会武?   他喝声甫出,这回就有四个神灯教的武士举步走下石阶,由其中一人喝道:“郑香主要咱们把你拿下,你愿意束手就缚呢?还是意图顽抗?”   戚嬷嬷眯起三角眼,呷呷笑道:“要把老婆子拿下姓郑的,你没说错吧?你们不过是一个什么邪教,又不是官府……”四名神灯教武士可没待她说完,就出手了,左右两个探手就朝戚嬷嬷抓来。   秋香、冬香看得大怒、齐声娇叱:“你们敢对嬷嬷她出手……”   戚嬷嬷发出尖沙的笑声,说道:“不要紧,让他们来好了,老婆子还练过几年拳脚,上来几个蛮汉,老婆子还不在乎。”   她话说得不快,出手却快得很,双手一分,也没什么招式,却“砰”、“砰”两声,右手一拳,击中右首一个的鼻梁,左手一拳,击中左首一个的下巴。两人没防她会突然出手,口中闷哼了一声,两个人各自被击得后退三步,几乎仰跌下去。另外两名武士眼看同伴一招就被击退,不待吩咐,立即一下抽出扑刀;一步跨上,挥刀就砍。   戚嬷嬷朝冲上来的两人看也不看,尖哼道:“你们也要来试试?”   身形一侧,呼的一拳,直捣过去。这一拳依然只是笔发出拳,毫无花招,但这一拳却出得十分精确,正好在对方一刀斫出的空隙中间袭人。砰的一声,打在这人的左颊颧骨之上,把那人击了出去。戚嬷嬷可没闲着,在右拳出手的同时,左脚也一记侧踹,向左下方踹出,这名武士堪堪掠近,右膝侧面被蹬,几乎脱臼,口中“啊”一声,身子一倾,跌扑在地。   嬷嬷她拍拍手掌,转过头,朝秋香、冬香得意的尖笑道:“你们看到了,老婆子这两手还不错吧?”   秋香咭的笑道:“戚嬷嬷,你本领真好。”   冬香道:“戚嬷嬷你老几时教我们儿手咯。”   嬷嬷道:“老婆子几十年没练了,对付对付蛮汉可以,真要遇上高手,老婆于只怕连人家一招都接不下来呢?”她两次说到“蛮汉”,其实神灯教这四个武土一点也不是蛮汉。蛮汉就是只有蛮力,没练过武功的人;但这四个武士极为了得,在神灯教中,可是百中挑一之选,却连戚嬷嬷一拳都接不下。   郑玄通看得不禁凛然变色,口中沉喝一声道:“你们退下。”四名武士才攻了一招,就闹得鼻青脸肿,心头自然极不服气,但香主命他们退下,只得敛手而退。   郑玄通目光如雷,直逼戚嬷嬷,沉笑道:“看来你果非等闲之辈,郑某不才,倒想讨教几招。”随着话声,举步朝阶下走来。   戚嬷嬷回头朝两个小鬟尖笑道:“他把老婆子看作不是等闲之辈,呷呷,老婆子居然一下变成不是等闲之辈了,这话传出去不笑掉人家大牙才怪,老婆子只是小姐的奶妈而已,他要向我讨教……”忽然三角眼一抬,望着郑玄通尖声道:“怎么,你要和老婆子动手?”   话声甫落,突听催命符柴一桂的声音说道:“郑老大,你要和什么人动手?”   三绝手娄通接口道:“若要和人动手,也该让给兄弟先上。”两条人影随着话声,从前面走来。原来他们两人本来是守在大门前的,忽然听到有人在大天井和神灯教弟兄动手才赶来的。   戚嬷嬷目光一掠,哼道:“你们人手倒是不少。”   三绝手娄通道:“神灯教四大香主,你没听人说过?”   嬷嬷哼道:“老婆子只知道侍候小姐,你们是什么四大香主,四小香主,和老婆子何关?”   嬷嬷怒笑道:“这么说,你是没把咱们放在眼里了?”   成嬷嬷尖笑道:“老婆子连听都没听说过,如何放到眼里去?”   娄通道:“很好,娄某先让你见识见识。”举步迎了上来。   戚嬷嬷道:“你要找老婆子动手,老婆子怕过谁来了。”   秋香急忙叫道:“戚嬷嬷,慢点。”   戚嬷嬷回头道:“你有什么事?”   秋香伸手指指郑玄通等三人,说道:“他们一共有三个人,我们也正好三个人,咱们正好一对一,戚嬷嬷该把他让给小婢才是。”她不过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丫鬟,居然要和名动江湖的神灯教四大香主中的三绝手娄通动手。   戚嬷嬷一双三角眼斜睨了娄通一眼,居然点点头,尖笑道:“你们大概看老婆子跟四个蛮汉动手,也手痒了,这人可没四个蛮汉好斗,你可得小心应付。”   秋香欣然道:“小婢省得,小婢不会败在他手下的。”不会败在他手下,那是说她有把握胜得了娄通。   冬香看戚嬷嬷答应了秋香,心中一喜,纤纤嫩指朝柴一桂指了指,撒娇的道:“戚嬷嬷,那一个就该让给小婢了。”   戚嬷嬷笑道:“小蹄子,你们若是败在人家手下,辱没了小姐的颜面,看你们怎么办?”   冬香道:“不会的,戚嬷嬷,你老只管放心好了。”   她们说话之时,秋香早已迫不及待的朝娄通迎了上去,叫道:“喂,我来和你动手,你要怎么打法?”   三绝手娄通眼看迎上来的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丫鬟,他成名数十年,怎肯和一个丫鬟动手?不觉攒攒眉道:“小姑娘,你不是我的对手,快去叫那老婆子上来。”   秋香听他说话的口气,分明瞧不起自己,心中不禁有气,小腮一鼓,双手叉腰,挺了挺胸,哼道:“你才不是我对手呢,不信你来试试,我们是分好了的,你该和我动手,你要和戚嬷嬷动手,就得先把我打败了。”   娄通看她模样,忍不住又好气,又好笑,说道:“小姑娘,你真要和我动手?”   “这还会假的?”秋香气他瞧不起自己,披披嘴,哼道:“你不出手?我可要出手了。”   突然双肩一晃,欺身而上,右手一只纤纤玉手忽然扬起,用手背朝前拂出。这一记手势奇快,毫无花招,直拂娄通左肩。娄通看她说打就打,身法手法均极快速,虽然只是举手一拂,自己居然无法化解,好像除了后退,别无躲闪封解的余地,心头不期一楞,只得往后斜退了一步。以三绝手娄通的武功,第一招上居然被人地得后退,这当真是从未有过之事。   秋香只当他还是不愿和自己动手,心中更气,冷笑道:“你可是不愿和我动手?哼,看你退到那里去?”   口中说着,左足倏地跟上,左手扬处,又用手背朝娄通当胸直拂过来。三绝手娄通先前只是骤不及防,才被她逼退的,此时早已有备,岂会再被你逼退?而且第一招上被一小丫鬟逼退,心头也不是滋味,口中哼了一声,右掌从胸前举起,迎着秋香拂来的手背,食、中、无名、小指四指连续弹出。   他因第一招就被秋香逼退,是以第二招上,就用出他成名绝技“三绝手”中的“琵琶指”。四指弹出,迅若掣电,四缕指风,嘶然有声,劲直如矢,但怎知和秋香拂来的手背要接未接,她玉掌忽然一翻,纤纤五指由下而上,一下就避开“琵琶指”的四缕尖风,“啪”的一声轻响,拍落在娄通腕骨之上。   娄通骤觉手腕一麻,整条手臂几乎酸麻得再也举不起来,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一时不由得恶向胆边生,口中大喝一声,左掌直竖,闪电般朝前击出。这一掌,他含怒出手,使出来的乃是他不肯轻易施展的“绝户掌”了。   秋香左手一下拍中娄通手腕,心头方是一喜,陡觉一股令人窒息的掌风扑上身来,急忙身形闪动,一个轻旋,转到了娄通左侧,身法奇妙,任你娄通久经大敌,竟然还没发觉秋香已经转到他左侧。秋香也毫不怠慢,身形堪堪飘闪出去,右手业已随手反拂而出,又是“啪”的一声,她纤小的手背已经拂上娄通手肘关节。   娄通的“绝户掌”纵然厉害,但手肘关节被人拂上了,“绝户掌”再厉害,也使不出劲来,一只左手软软的垂了下去。娄通做梦也想不到三招之中,已使出两种成名绝技,还是会被人所制,他究是临敌经验较丰,发现不时,立即一吸真气,双脚离去,一个人倒退出去一丈开外,暗自运气,逼向左臂。   他先前还以为被秋香拂中穴道,才会手臂软软下垂,使不出力道来,那知这一运气,竟然发现左臂之间,似是被一缕阴气渗人,并非穴道受制,心中更觉惊诧,忖道:“这小丫头练的是什么阴功不成?   秋香看到娄通飞退出去,不觉咭的笑出声来,叫道:“戚嬷嬷,我赢啦。”   冬香柳眉一挑,喜孜孜的道:“现在该轮到我了。”双肩晃动,迅快的朝柴一桂掠了过去,在他面前七八尺远近,站定下来,扬眉道:“喂,现在我们动手啦,你要怎么打法?”   柴一桂已经看到第一阵三绝手娄通出手不过三招,就败在人家一个小丫鬟的手下,这回冬香闪身而出,向自己挑战,他自然不敢再轻视这个十六七岁的小丫鬟了。口中呵呵一笑,右手一提旱烟管,左手指抬背在肩头的铁牌,才道:“小姑娘,你既然问了,柴某不妨告诉你,柴某和人动手,一向拳掌兵刃同使,这旱烟管和铁牌,郁是柴某的兵刃,你兵刃呢?”   他因冬香身边似乎并未携带兵刃,故而说旱烟管和铁牌都是兵刃,而且和人动手拳掌兵刃同使,万一掌上无法取胜,就顺理成章的可以使用兵刃了。冬香点头道:“这么说,你是要使用兵刃了?”   柴一桂道:“不错,柴某一向都是如此。”   冬香道:“好,那么我们就在兵刃上比划比划好了。”话声一落,忽然翻起上衣下摆,喇的一声,抽出一柄一尺八寸长的短剑来,左手食中二指轻轻拭着剑锋,抬目道:“你可以出手了。”   柴一桂身为神灯教四大香主之一,香主在教中地位极高,对付人家一个小丫鬟,纵然明知对方并不易与,也不肯有失他的身份,闻言呵呵笑道:“小姑娘,你只管出手,柴某接着就是了。”   冬香早就跃跃欲试,口中说道:“那我就不客气了。”短剑一指,侧身进招,唰的一剑朝柴一桂肋下刺出。   柴一桂右手提着旱烟管,故示从容,缓缓吸了一口烟,直等剑尖快要近身,才用烟斗朝她剑尖上磕去。冬香一剑出手,可丝毫不慢,左足跨进,剑尖忽然一昂,闪电刺向柴一桂左肩,但柴一桂岂是等闲之人?你剑尖一昂,他已知你这一招所取部位,旱烟管中途变招,早已在等候着你。   冬香剑尖堪堪刺到,就“叮”的一声,刺在他纯钢铸制的烟斗之上。不,这声“叮”,是柴一桂的烟斗迎着剑尖磕上了。冬香总究不过十六七岁,腕力如何能和柴一桂相比?剑尖被震得直荡开去,人世跟着被震退了三步。   柴一桂得理不饶人,倏地跨上一步,他这一步跨得和冬香后退的三步差不多,左手也在跨上之际,竖掌直印而出。他以“阴手”成名,外号催命符,这一举自然使出了看家本领。冬梅被震后退,手中短剑几乎被震脱手,心头大为惊慌失措,此时忽见对方直逼而上,一只手举已经经快到身前三尺光景,一时无暇多想,右手化掌,迅速朝前推出,这在她来说,只是忙乱之际的本能反应,你手掌推来,我闪避不及,只好举掌推出。这一记,两人左手一个推来,一个推出,自然很快就接触上了。   柴一桂心中暗暗哼道:“小丫头,你居然敢和柴某硬接。”思念未已,只听“啪”的一声,一大一小两只手举已接个正着。   柴一桂的“阴手”,顾名思义,就该是毫无半点强烈掌风,但冬香推出的手掌,也丝毫不带风声,就像一个不会武的人推出来的一般。因此除了双掌接实时发出“啪”的一声轻响,没有丝毫劲气。既然双方掌势都不带内劲掌风,冬香自然也没有再被震退。   架一桂却在此时,突然感到不对,他使出来的“阴手”,原是旁门阴功,手掌不论拍上敌人任何部位,掌心所凝聚的阴气,就会在无形之中渗入对方经络,但这回和冬香手掌乍接,只觉从对方手中传过来一缕阴寒之气,反而由掌心透入,沿臂直上,自己“阴手”竟以失去了效用。   这下直把柴一桂惊出一身冷汗,因为他练的是“阴手”,除非对方练的阴功,胜过自己,否则绝不会有此现象。同样是旁门阴功,如果对方胜过自己的话,那么自己的“阴手”,就可能被对方一举破去。这就是说“阴手”一旦被破,自己所练的阴功,就会完全被对方所用,乘机反噬,这是练旁门功夫的大忌。   柴一桂一念及此,急忙往后跃退,一条左臂几乎已完全用不上力,赶紧吸了口气,默默运功一试,差幸自己苦练数十年,功力要比冬香深厚得多。虽已证明冬香练的阴功,在本质上胜过自己“阴手”,因她功力尚浅,还不至于被对方破去。譬如水固然可以灭火,但对方只有一杯水,而且自己却有一车薪,虽然一经接触,立有反应,还不至于遭到克制。   冬香似乎并不知道她练的阴功,可以克制柴一桂的“阴手”。她甚至连柴一桂使出来的是“阴手”,都不知道。看他忽然身往后跃,她依然站在原地?一手提剑,在等他发招,一面眨动眼波,催道:“要打就快点下,你还不发招,这多没意思?”   柴一桂已知自己武功受制于人,不宜再和她动手,就举起旱烟管吸了一口,含笑道:“柴某不想和你动手,就算你胜好了。”   冬香只觉对方旱烟管上力道刚猛无伦,方才自己就被他震退了三步,怎么会是自己胜了呢?怔了怔神,才收起短剑,回过身去,朝戚嬷嬷问道:“戚嬷嬷,小婢胜了吗?”   戚嬷嬷尖笑道:“他说你胜了,自然是你胜了。”   冬香喜形于色的道:“真的?”   戚嬷嬷道:“老婆子骗你作甚?好了,你且退下,现在该老婆子上场了。”一面朝郑玄通招招手道:“姓郑的,该你了吧?”   却说厅上诸人眼看娄通、柴一桂两人,和人家两个绿衣小鬟动手,都没走出三招,不禁都傻了眼。要知今晚在厅上的都是江湖上的武学宗匠,居然谁也没看出两人是如何落败的?苍龙宁胜天一手摸着垂胸长髯,攒攒眉道:“各位道兄可曾看出这两个小丫髯的路数来吗?”   万青峰微微摇头,沉吟道:“娄、柴二位香主,一身所学,在江湖上,足可列名一流高手,居然会在人家手下走不出三招,可见并非技不如人,其中只怕另有古怪。”   智通大师道:“依老衲看来,你们都是和两个小姑娘对掌之后才落败的,奇怪也就在此,娄、柴二位施主一个练的是“绝户掌”,一个练的是“阴手”,这两种武功,虽非正宗武学,但江湖上已极少对手,更何况他们都有数十年修为,岂是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所能抗衡?莫非这两个小姑娘练的某种功夫,恰好有克制他们之功……”   宁胜天矍然道:“这会是什么功夫呢?”   智通大师道:“这个老衲一时也说不上来,非亲身经历,很难体会。”   第二十章、白衣少女   他们说话之时,也正是戚嬷嬷向郑玄通招手的同时,宁胜天门中唔了一声,立即以“传音入密”向郑玄通道:“郑香主,注意和老婆子动手之时,不可和她对掌。”   郑玄通心知教主一身功夫高不可测,也许已经看出对方来历,才要自己不可和他对掌,也以“传音入密”说道:“属下省得。”一面举步走下石阶,迎着戚嬷嬷大笑道:“郑某果然没有看走眼,想不到会在这里遇上高人,连两位小姑娘都有极高的身手,郑某自然非向老婆婆讨教几手不可了。”随着话声,呛的一声撤出四尺长的一柄黑色阔剑,目注戚嬷嬷问道:“不知老婆婆使的是什么兵刃?”   他是听了教主的嘱咐,才撤出剑来的,不然,他外号黑煞神,以“黑煞掌”驰名江湖,自然非用掌不可,岂肯一下场就用兵刃?戚嬷嬷眨着一双三角眼,双手一摊,呷呷尖笑道:“老婆子一向从不使用兵刃,这双手就是老婆子的兵刃了,你只管使剑,老婆子就以双手奉陪。”   郑玄通心中暗道:看来她掌上果然另有名堂,一面说道:“那就请吧。”   戚嬷嬷尖笑道:“老婆子是这座宅院的人,总算是主,主让客先,自该山你先出招,不过……”   郑玄通看她拖长语气,没住下说,忍不住问道:“不过什么?”   戚嬷嬷道:“是你要和老婆子动手的,对不?”   郑玄通道:“不错。”   戚嬷嬷道:“你要相老婆子动手的目的,究竟为了什么?是要咱们分个胜负?还是生死相搏。”   郑玄通不觉一怔,忙道:“老婆婆言重了,郑重和你并无过节可言,怎么会是生死相搏?”   戚嬷嬷呷呷尖笑道:“那是你对老婆子起了怀疑,照看看我武功路数了?那好,你要和老婆子打多少招?”   郑玄通被她一口道破,心中暗道:这婆子果然不简单,一面含笑道:“在下悉凭老婆婆划道。”   戚嬷嬷道:“十招不多,二十招不少。老婆子已经出来了一会,万一小姐找起我来该怎么办?所以老婆子的意思,咱们就以二十招为限,不知你认为够不够?”   郑玄通心想:我本意就是要看看你路数,有二十招,应该够了。心念一动,颔首道:“好吧,客随主便,老婆婆既然说出二十招,那就二十招好了。”   戚嬷嬷道:“你现在可以发招了。”   郑玄通手中阔剑缓缓举起,喝道:“在下那就不客气了。”喝声出口,阔剑业已缓缓刺出。说他“缓”,缓的其实是出手的手势而已,阔剑一经出手,突然间就变得如同电光一掣,斜刺戚嬷嬷之左臂。   “来得好。”戚嬷嬷尖沙声音喝着好,上身轻轻一侧,一道乌黑剑光贴着她肩头刺过,一下就避开了郑玄通的一剑。   黑煞神郑玄通以“黑煞掌”成名;但他在这支黑煞剑上,也有精湛的造诣,先前两场,三绝手娄通和催命符柴一桂在二个小丫鬟手下没走出三招,他心中早有戒心,这出手一剑岂会如此简单?凭人家上身一侧,就能轻易躲闪得开?   但郑玄通一剑出手,就刺了个空,忽然感到自己这一剑暗藏的几个变化,经对方上身一侧,忽然用老了,所有变化,再也使不出来。心中不由蓦然一怔,显而易见,对方这上身一侧之际,也同样隐藏了几个变化,才会使自己的剑招变化,无从发挥,口中沉喝—声:“好身法。”   他这句“好身法”,虽似称赞对方,但也是向教主暗中报告,这戚嬷嬷的身法十分特殊,好让苍龙宁胜天注意她的身法。喝声出口,剑势突发,一柄四尺长的乌黑阔剑,剑光重叠挥出,宛如一片乌云,渐渐蔓延开来,几乎扩及一丈,大有风起云涌,月色无光,四周尽是他凛冽的剑风,把戚嬷嬷一个人影,困在他重重剑影之中。   戚嬷嬷说过,她这双手就是兵刃,但她忽略了一点,那玄通这柄阔剑,足有四尺来长,人家可以在和你相距四尺来远,就刺得到你身上,你双手无法加长,相距四尺,就连人家衣角都够不上。现在郑玄通一剑紧过一剑,使得绵密有如天罗,你根本近不得身去,但戚嬷嬷虽被困在一片乌云般的剑光之中,一支支来去如电的乌黑剑光,只是像穿梭般在她身前身后,身左身右,打闪似的飞掠而过,竟然一记也刺不到她的身上。   郑玄通凝足目力看去,但见戚嬷嬷一个人窜来窜去,只是在剑光中打转,双脚腾挪移动,上身左右摇摆,前后左右不出三步,但却迥旋自如,自己密如天罗的“黑煞剑法”,几乎没有一剑不是擦着她身子而过,也几乎剑剑都落了空,心头不禁大为震惊,暗暗忖道:这老婆子使的莫非是“大挪移身法”?   就在大家目光全注意在戚嬷嬷避剑身法之际,忽听一个娇脆的声音叫道:“戚嬷嬷。”这声音在大家全神贯注之际,听来特别显得又娇又柔,十分甜美。   “啊。”戚嬷嬷失声道:“会是小姐来了。”   “啪。”这是两只手掌合拍的声音,但这声“啪”听到大家耳中,漫天乌云般的剑光,随着倏然而灭,等大家注目看去,郑玄通四尺阔剑,剑尖已被戚嬷嬷介冉双掌之中,莫想挣动分毫。   不,她朝郑玄通呷呷一笑道:“小姐来啦,咱们不用比了。”双掌一收,放开阔剑,就慌慌忙忙的一个转身,朝左首长廊躬着身道:“老婆子该死,没想到会惊动了小姐。”   郑玄通在挥剑如风之际,根本没看清楚自己阔剑是如何被戚嬷嬷双掌合住的?对方这双掌一合,陡觉从剑身上传来一股阴气,蔓延极速,迅即遁腕而臂,直上肩头,双手立感酸软无力。差幸她很快就放开了合拢的双掌,阔剑才不至于当场坠地,心头暗暗惊骇不止,忖道:“她练的会是什么阴功?竟有如此厉害,无怪教主要叮嘱自己不可和她对掌了。”   郑玄通、柴一桂、娄通三人,和大厅上的众人,此时所有目光几乎都集中到从左首长廊出来的四人身上。走在最前面的是两个绿衣小鬃,她们年龄和秋香、冬香差不多,也同样生得眉目如画,身材苗条。从秋香、冬香两人的名字,就可以推想得到这两个绿衣小鬟敢情是春香和夏香了,她们手中各自提着两盏六角宫灯,款款走出。   两个小鬟后面,则是一个一身白色衣裙的少女,长发披肩,长裙曳地,在两盏宫灯照明之下,生得眉如春山、目若秋水,一张鹅蛋脸,一点浅红樱唇,看年龄不过二十来岁,却冷艳无双,容光照人。说她是大家闺秀,果然当之无愧,但却使人感到一般大家闺秀所没有的英气。   白衣少女后面紧跟着一个七十来岁的老苍头,一身蓝布衣褂,头上盘着花白小辫,腰背微弯。这人只有黑煞神郑玄通认识,他就是这座大宅院的管家王老爹,郑玄通就是跟他商借这座大宅院的人。任你厅上众人都是江湖上成名多年、见多识广的老江湖,也看不出这大宅院的主人——“小姐”,究竟会不会武?究是什么来历?他们连已经和郑玄通三人动过手的戚嬷嬷、秋香、冬香,都没看出武功路数来。   戚嬷嬷话声甫落,忽然看到跟着小姐身后走出来的王老爹,这下气可大了,腰杆一挺,瞪着三角眼,呷呷尖笑道:“好哇,王老头,原来小姐是你去搬来的,你擅作主张,把大厅借给外人,还可以说是弄几文外快,你不向小姐禀告一声,至少也该和老婆子我说上一声,也不至于发生刚才这场误会了。你看到老婆子和人家起了冲突,总该现身说说清楚,你却居然赶进去惊动小姐,你说该死不该死?”这话听到厅上众人耳中,心知她方才说的不假,这白衣少女,果然是住在后花园的“小姐”了。   王老爹连忙拱着双手,连连陪笑道:“戚嬷嬷,这是你错怪小老儿了,你戚嬷嬷刚才在气头上,小老儿就是想劝你几句,只怕也劝止不住,双方都亮了兵刃,小老儿有几个脑袋,敢说你老,所以……所以只好进去禀告小姐,你老爹只有小姐才劝止得住……”   白衣少女没待王老爹说完,就接着娇声说道:“戚嬷嬷,王老爹说得不错,你老和人家发生了误会,他怎么劝得住你?所以我急忙赶了出来,不管怎样,人家总是跟王老爹商借过的,来者是客,我们总不能得罪了客人,你说是不?”她语声娇柔,听来十分悦耳。   戚嬷嬷连忙陪笑道:“小姐说的,当然是对的了,老婆子就是因为咱们是主人,所以……呷呷,只是点到为止。”她和秋香、冬香三人,确实只是点到为止,并未伤人。   白衣少女朝王老爹娇柔的问道:“王老爹,你说跟咱们借房子的,是一位大大有名的人,他是谁呢?”   王老爹忙道:“回小姐,他就是神灯教的首席香主郑玄通郑大侠,他说跟咱们商借前厅,是因为他们教主要在这里宴客。”   “嗯。”白衣少女轻嗯一声,问道:“哪一位是郑大侠呢?”   到了此时,郑玄通不得不出声了,举步走上,抱抱拳道:“在下就是郑玄通,方才和戚嬷嬷事出误会,惊动小姐,真是不好意思。”   白衣少女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朝郑玄通投来,一面还礼道:“原来是郑大侠,小女子失敬了,郑大侠诸位光临寒舍,这是寒舍的荣幸,只不知贵教主来了没有?小女子可以拜识贵教主吗?”她语声娇柔,说来婉转,使人有无法拒绝的力量。   郑玄通含笑道:“小姐好说,敝教主正在厅上,容郑某先容,只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我姓楚。”白衣少女点点头道:“那就有劳郑大侠了。”她只说姓楚,不肯说出名字来,大家闺秀的闺名,岂是随便可以告诉人家的。   郑玄通心中暗道:此女看去娇柔,说话倒是老练得很,一面拱拱手道:“楚姑娘请稍候。”   举步走入大厅,朝宁胜天拱拱手道:“教主大概都听见了,这白衣女子自称姓楚,要见教主,不知教主意下如何?”   宁胜天微微一笑道:“咱们借用人家的前厅,她是这里的主人,以礼求见,老夫能不见她吗?”   郑玄通道:“那么属下就去把她请来。”   “唔……哦……”宁胜天忽然低哦一声,问道:“郑香主方才和戚嬷嬷动手,可曾看出她的路数来了?”   “属下惭愧。”郑玄通道:“属下和她放手抢攻了十数招之多,依然没有看出她的路数来,不过她被属下逼攻之际,避剑身法,极似“大挪移身法”,最后属下阔剑被她双掌合住,似有一股阴气循剑渗入属下双臂,一时之间,几乎力道尽失,与传说中的“借物传阴”颇相近似,属下愚鲁,不知这一猜测是与不是,不敢证实。”   “唔。”宁胜天听得心头暗暗一震,“大挪移身法”和“借物传阴”,岂不都是沉阒已久,昔年从西域传人的魔教武叻?郑玄通这话明明暗示戚嬷嬷是魔教中人了,一面微微颔首,挥手道:“你去请她进来。”   郑玄通答应一声,躬身退出,走到阶前,拱拱手道:“敝教主有请,楚姑娘请进。”   白衣少女一只纤纤玉手扶在春香肩上,莲步细碎,拾级走上石阶,她一走,戚嬷嬷立即跟着走上,夏香、秋香、冬香也相随走上,她们本来是她的侍女,郑玄通自然不好拦阻。老管家王老爹却颇识大体,独自在阶下留了下来。神灯教有二位香主催命符柴一桂、三绝手娄通站在阶上,四名武士站在阶下,黑煞神郑玄通引着白衣少女走入大厅。   苍龙宁胜天已从主位站了起来,呵呵笑道:“今晚老夫奉假贵府,接待几个朋友,不想惊动了主人,老朽深以为歉,还望楚姑娘多事包涵。”   白衣少女回头朝郑玄通问道:“郑大侠,这位就是贵教教主吗?”   郑玄通连忙点头道:“正是。”   白衣少女敛衽一礼,说道:“小女子何幸,得能拜识教主。”   宁胜天抬手肃客道:“楚姑娘不嫌简慢,就请上坐。”   白衣少女一双盈盈秋水掠过在座众人,娇柔的道:“教主这几位贵友,都是年长前辈,小女子怎敢高踞首席?这个小女子万万不敢,再说今晚虽是教主宴客,但小女子总是地主,论年龄,论宾主,小女子都该坐在下首才对。”说着回头吩咐道:“夏香,你把椅子搬到下首来。”秋香不待吩咐,把一副干净的杯筷也搬到了下首。   白衣少女嫣然一笑道:“教主,诸位前辈快请坐下。”她自己也在下首的椅上落坐。   宁胜天呵呵一笑道:“楚姑娘这般客气,老夫只好不和你客气了。”一名神灯教武士手执银壶,正待给白衣少女斟酒。   白衣少女吩咐道:“还是你来斟酒吧。”   秋香答应一声,朝那武士嫣然一笑道:“我家小姐要我斟酒,你把酒壶交给我吧。”双手从那武士手中接过酒壶,给白衣少女面前斟满了酒。   白衣少女盈盈站起,说道:“小女子借花献佛,对教主聊表敬意。”况完举杯就唇轻轻喝了一口。   宁胜天笑道:“这杯应该是老夫谢主人的。”一口把酒喝干了。   白衣少女清澈的大眼一转,娇声说道:“教主这几位贵宾,你还没给小女子引见呢。”   宁胜天心中暗道:此女谈吐不俗,但绝非官宦人家的闺秀,看来她是有意探听咱们虚实来的了。闻言呵呵一笑道:“不是楚姑娘说,老夫差点忘了,今晚楚姑娘是地主身份,老夫自该给姑娘引见。”接着就替八卦门封居易、武功门崔介夫、形意门金廷赞、少林智通大师、黄山万青峰等人,一一引介了。   白衣少女惊啊一声,喜形于色的道:“原来教主今晚宴客,席上都是当代武林名人,小女子也曾听戚嬷嬷说过黄山世家,原来这位就是黄山万松山庄的万庄主。”   戚嬷嬷就站在她身后,呷呷尖笑道:“小姐,老婆子也和你说过皖西三侠,你怎地忘了?”   白衣少女道:“我记得小时候嬷嬷和我说过皖西三侠的故事,我几时忘了?”   戚嬷嬷尖笑道:“那么小姐就该知道金掌门人、封掌门人、崔掌门人三位,他们就是皖西三侠的师兄。”   白衣少女双眉舒展,欣然道:“真的。”   戚嬷嬷又道:“还有这位老师傅,还是少林寺的高僧。”   智通大师合十道:“阿弥陀佛,罪过,女施主过奖了,老衲怎敢当得高僧二字?”   白衣少女又站起身,举杯说道:“诸位前辈大侠,光降寒舍,这是寒舍无上光荣,小女子一向不会喝酒,但为了对诸位前辈的敬意,小女子干了这一杯。”说完,果然举杯一饮而尽。   万青峰、封居易等人,看她干了,也只好各自干了一杯。只有智通大师是出家人,以茶代洒,也把面前的一杯茶干了。秋香不待吩咐,手捧洒壶,立即给大家面前斟满了酒。白衣少女站起身,朝众人裣衽一礼,说道:“小女子今晚得识这许多当代高人,实是毕生之荣,小女子多有打扰,谢谢教主,也谢谢诸位前辈大侠,小女子告退了。”   宁胜天含笑道:“楚姑娘怎不多坐一会?”   白衣少女喝了一小杯酒,已是玉颜泛红,艳若桃花,娇柔的道:“这一杯酒,已使小女子不胜酒力了,诸位慢慢用吧,恕小女子失陪了。”说完,又是裣衽一礼,一手扶着春香,转身往外行去。   秋香听说小姐要走,赶紧把酒壶还给方才给大家斟酒的那名武士,低声道:“小姐要走啦,酒壶还给你,谢谢你了。”跟着戚嬷嬷身后就走。   宁胜天目送白衣少女一行人走出大厅,不觉浓眉微拢,沉哼道:“咱们都是数十年老江湖,今晚却竟然栽在一个小女孩的手里,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咱们半点也奈何她不得。”   万青峰含笑道:“岂仅半点奈何她不得?连此女究竟是何来历,都一无所得。”   宁胜天一手捋须,微微一笑道:“此女来历,兄弟虽然不敢确定,但八九不离十,大概也差不多了。”   崔介夫睁大双目,奇道:“宁老哥看出来了,她是何来历?”   宁胜天道:“崔兄看她穿的衣裙,是什么颜色?”   崔介夫道:“白色。”   宁胜天笑道:“江湖上有那些人穿白衣的?”   万青峰听得耸然动容道:“宁老哥认为此女是……”   宁胜天不待他说出口,就拦着笑道:“看来万大先生也想到了。”   万青峰道:“只是……”   宁胜天道:“错不了,方才郑香主和戚嬷嬷动手,发现她的避剑身法,极似“大挪移身法”,后来阔剑被她双掌合住,就有一股阴气由剑身传人掌心,循臂而上……”   智通大师蓦然睁目道:“会是“借物传阴』?”   万青峰双目精光陡射,凝重的道:“果然如此,那么方才就该把她留下,说不定皖西三侠等人的失踪,也是她们弄的玄虚了。”   宁胜天笑了笑道:“方才她口口声声以地主自居,以礼求见,敬酒之后告退,咱们抓不到他的证据,又能对她如何?”   封居易翟然道:“如此说来,她们最先出现两个丫头,再来一个戚嬷嬷,此女到最后才露脸,这一切,看来极似偶然发生之事,其实很可能是经过一场安排的了。”   崔介夫道:“封兄推想虽是不错:但她们如此安排,目的又何在呢?”   万青峰翟然道:“诸位道兄快运气试试,可有什么不对之处?”   智通大师道:“万庄主的意思,认为她们做了什么手脚不成?”   万青峰道:“如若没有什么图谋,她们何用煞费周章,要来和我们见面?方才明明有神灯教的弟兄斟酒,何用再要那丫头替咱们斟酒?”   宁胜天脸色微变,口中唔了一声,点头道:“方老哥这顾虑极是,咱们还是小心一二的好。”大家经他一说,就各自凝坐不动,运气检查。过了不多一会,宁胜天长长吁了口气,首先睁开眼来,智通大师跟着睁开眼睛。   宁胜天问道:“大师感觉如何?”   智通大师合掌道:“老衲检查不出有何异样。”   宁胜天道:“兄弟也没有什么。”他们说话之时,万青峰、封居易、崔介夫、金赞廷四人也各自运功检查完毕,并无异样。   万青峰道:“如此就好,没有事故,大家就可以安心了。”口里虽然这样说着,心中总是疑惑莫释,那姓楚的姑娘,分明有意来觑伺自己几人行动,绝非这座大宅的小姐,她此举必有用意。   宁胜天看他沉吟不语,不觉笑道:“万老哥可是还有什么怀疑吗?”   万青峰抬目道:“兄弟虽然测不透其中缘故,但总觉此女绝不是这座大宅的女公子,她这番举动,必有目的。”   “哈哈。”宁胜天长笑一声道:“英雄所见略同,这一点兄弟早就看出来了,方才已命郑玄通暗中通知敖六,跟踪她们身后,查看后园情形,大概不需多久,就可回来了。”   崔介夫道:“宁教主果然不愧是一教之主,处事慎密,这一着棋下得不错。”   宁胜天得意一笑道:“要你崔掌门人口中称赞一句,真不容易,诸位是名门正派,只要继承前人基业,站稳脚步就行,兄弟领导敝教,要在江湖立足,就得天天都为生存奋斗,一步走错,就会满盘皆输,没有你存身之地,所以每一件事,都非得用点心机不可。”   崔介夫笑道:“你牢骚又来了。”   “阿弥陀佛。”智通大师合掌道:“宁老施主说的也确是实情。”   正说之间,只见黑煞神郑玄通匆匆走入,朝宁胜天行了一礼,说道:“启禀教主,方才属下奉教主之命,要敖香主跟踪那姓楚的女子,往后园探视,属下怕敖香主一人前往,无人接应,所以擅自作主,请柴、娄二位香主随后接应……”   神灯教四大香主,各有一身特殊武功,平常有一位香主,已足够应付,但今晚情形和平常不同,郑玄通败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老婆子手下,柴一桂、娄通更是阴沟里翻船,败在人家两个十六七岁的小丫鬟手下,因此平日目空四海的郑玄通也小心起来,暗中跟踪人家,还加派了两位香主。   宁胜天颔首道:“很好。”   郑玄通等教主点了头,接着又道:“回教主,敖香主等三人进去了已有一刻时光,仍然毫无消息传来,只怕发生了什么意外,属下是否要进去瞧瞧?”   封居易道:“宁老哥,依兄弟之见不如大家一起去,这姓楚的女子如果确是魔教余孽,对方说不定有备而来,可能还是一个陷阱,进去的人手少了,岂不正好个别给她们吃掉?”   宁胜天点头道:“好,我们就一起进去,方才没把她留下,这回非逼她显出原形来不可。”他因手下三大香主久无消息,心头也不禁感到气恼。话声一落,手拄龙头杖,呼的站起身来。   万青峰跟着站起,说道:“不错,她来觑伺了咱们的虚实,咱们也该把她底牌揭开看看。”   智通大师因对方乃是女流之辈,在没有证据可以证实她不是这座大宅的女主人之前,冒然在深夜去探看人家香闺,总觉于理有亏,但宁胜天、万青峰两人已经站了起来,何况八卦门掌门人封居易说得也对,如果人手去少了,万一对方布下陷阱,去一个失陷一个,也不是办法。心念转动,只得跟着大家站起,不好加以反对。   宁胜天眼看大家都同意了,这就拱拱手道:“诸位道兄,敝教已有三名香主跟踪进去,也许一路都留下了记号,因此兄弟就不和诸位客气,今晚就由敝教打个头阵,兄弟有僭了。”说完,左手一抬,朝郑玄通道:“郑香主,你带路。”   郑玄通答应一声,举步走在前面,接着是苍龙宁胜天、万青峰、智通大师,然后是三位掌门人——八卦门封居易、形意门金赞廷、武功门崔介夫。郑玄通走出大厅,就朝神灯教的八名武士吩咐道:“你们留在这里,不用跟来。”八名武士躬身应“是”。   智通大师也要慧因、慧果两人留在厅前。郑玄通就走在前面给大家领路,一行人由左首长廊穿行,一路往里行去就已穿过三进院落,来至大宅后院,迎面—道围墙,挡住去路。中间一个圆洞内,紧闭着两扇朱漆剥落的木门,门上有一扁形横额,用清水砖镌成的四个楷书:“别有洞天。”由此可见这圆洞门外,就是这座大宅的后花园了。   郑玄通脚下一停,回身说道:“教主请在这里稍候,容属下进去把门打开了。”   “不用。”宁胜天一挥手道:“咱们既是探看虚实来的,自以不惊动对方最好。”   郑玄通躬身道:“属下那就先越墙进去。”宁胜天朝他挥了挥手。郑玄通身为神灯教首席香主,今晚被戚嬷嬷双手合住阔剑,感到十分窝囊,此时当着大家面前,自然要露上一手,他连足也没点,吸了口气,身形就直拔而起,越过围墙,往里飞落。   宁胜天一手捋髯,脸上微含笑容,回身道:“诸位道兄,出了围墙,就进入后花园了,咱们能够不露形迹,自以不露形迹为是,因此进入后花园之后,最好各自隐蔽身形,或者每人保持一段距离,那么如果一旦发生情况,也有迥旋之地,还有一点,就是不论任何一位,被对方发现,动起手来,如非情况不利,必须加以支援,其余的人就不用全数露面,不知诸位道兄以为如何?”   万青峰道:“宁老哥说的极是,咱们就这么办好了。”   宁胜天不再多说,他连气都没吸一口,只是右手微一用力,一道人形恍如灰鹤凌空,一闪而逝。他身后五人也各自相继扑起,越过围墙,飘落圆洞门外。圆洞门外,是一片空地,本来铺有石板,如今石板缝间,都长满了没胫青草。   即此一点,那姓楚的女子假冒此宅女公子,说是一向住在后花园,就不对了,有人居住,岂会任由青草丛生,不加拔除的?空地迎面,就有一座石砌假山,像屏风般挡住去路。如果是游园的人,就该从假山洞中曲折穿行而人,但大家可不是游园来的。   宁胜天等众人飞落,左手打了个手势,就朝假山右首一片树林间闪去,万青峰等人立即跟着他向右掠去。这片树林并不深,只是遮挡进入园来的人视线而已,穿过树林,眼前就出现了一条宽阔的石板路,石板缝间,当然也丛生了青草。   入园之初,因为有假山挡路,现在视线顿形开朗,到处都有参天古树,和暗影中矗立的楼台亭树,一望而知这座后花园占地极广。大家远远的跟在苍龙宁胜天的身后,并没看到郑玄通,敢情他(郑玄通)已经发现了门神敖六留下来的记号,是以并无多大耽搁,一直往前走去,有时舍了大路,转入小径,有时又从小径转出,已经换了另一条石板路,黑夜之间大家反正一个跟一个的傍花随柳而行。   虽然时在黑夜,又是曲折穿行;但大家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江湖,心里有着一个概念,那就是自己等人这一路所经方向,是朝后花园的东北方行去。现在几乎已穿越过三分之二的地方了,依然并没见到门神敖六等三人的踪影。   正行之间,万青峰突然听到前面的苍龙宁胜天以“传音入密”的声音说道:“青峰兄注意了,前面一座楼宇已有灯光,你通知后面的人,保持警觉,咱们要从右首一排花树绕过去。”   万青峰也以“传音入密”说了声:“兄弟省得。”一面再以“传音入密”通知身后的智通大师,要他依次告诉身后的人,说完,就迅疾移动身形,朝前掠去。   果然在他掠到方才宁胜天住足之处,就看到左首十数丈外的一座楼宇上,透出明亮的灯光。不,楼宇前面,也有灯光。他遁着右首一排一人来高的花树,掩护身形,掠了过去。这排花树,有如一道围墙,把这座楼宇围成了圈,和外界隔绝。由郑玄通领路的一行人,如今全已到了楼宇的右侧。   因为楼宇正面,是一条青石铺成的道路,右首这排花树就到道路有首为止,中间就形成一个缺口,左首花树,从道路左首开始,向左围去。就因为中间有一个两丈开阔的缺口,大家就不好过去。不能过去的原因,是楼宇前面此刻灯火通明,如果有人横越过去,就会给楼宇中人发现了。   楼宇前面的石阶上,正有两个苗条人影,一左一右站在那里,这两人正是姓楚的娘的两个侍女,秋香和冬香。郑玄通等七人,此刻已经各自藉着花树隐蔽好身形。夜间行动,确实有一个好处,四周一片漆黑,固然可以隐藏得住,越是有灯光的地方,灯光越亮,没有灯光的地方,就越显得黝黑。   宁胜天眼看一路行来,都有神灯教的暗记,但快要接近楼宇,记号就不见了,由此可见敖六等三人并未被对方发现,但这三个人呢?他们如在附近,一定会发现自己等人也赶来了,自然会悄悄过来,向自己报告的,但却始终不见他们的影子,如果说他们已被对方制住,这也不可能,一路行来,并无半点打斗痕迹。   心中想着,一面也凝目打量着这座楼宇。一排三间楼宇,由花树围成一道围墙,前面有一片用青石板铺成的小院落。中间一间两扇朱漆门敞开着,里面也隐隐有灯光进出,楼上一排花格子窗上,也透射出明亮的灯光。此刻已快是二更天了,她们楼宇上下,灯火通明,究竟有什么事呢?   万青峰以“传音入密”说道:“宁老哥,她们今晚好像有事。”   宁胜天也以“传音入密”答道:“看来此女果然神秘得很。”   就在两人说话之际,只见一条人影从石板路上奔行而来。郑玄通一眼认出这人正是王老爹,方才他还弯腰驼背,一副龙钟老态,连路都走不动,现在,他腰还是弯的,背也依然驼着,但脚下却轻快无比的一路奔行而来。   到了楼宇前面,只听他大声说道:“秋香、冬香,快去禀报小姐,老夫人快要到了,此刻离国内已经不过半里光景,快叫小姐出去迎接。”这话他说的极响,隐身在花树外面暗处的七人几乎全可以听到。   宁胜天朝相距不远的万青峰互望一眼,意思是说:“原来楼宇中的灯火辉煌,是在等候“老夫人”,只不知这“老夫人”是什么人?”   秋香“啊”了一声急忙讲道:“冬香,你守在这里,我去禀报小姐。”说完,一个转身,急步朝里奔了过去。   不多一会,从门中像一阵风般奔出来的是戚嬷嬷,她一眼看到王老爹,就尖声说道:“王老头,你说老夫人已经到了半里外了?来的还有谁?”   王老爹道:“小老儿只在轿前给老夫人请了个安,就急着进来向小姐禀报,随行的还有些什么人,小老儿没看清楚。”   戚嬷嬷哼了—声道:“人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你王老头一大把年纪,还毛毛躁躁的,连老夫人随行的人都没有看清楚,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王老爹不服气的道:“戚嬷嬷,你这话就不对了,小老儿是奉命去接老夫人的,在轿前请了个安,老夫人就叫小老儿回来,别说小老儿,就是你戚嬷嬷,敢在老夫人面前东张西望,去看随行的人?”   戚嬷嬷没有理他,只是自顾自呷呷尖笑着道:“老夫人来了就好,老婆子就是担心着小姐的安危,今晚前厅那些人,一看都不是好相识,神灯教的苍龙宁胜天,就是个半白半黑的路数,还有黄山世家的万青峰,沽名钓誉,自命正派,其实他心里有鬼,又有谁知道?   还有像封居易、金赞廷、崔介夫这些混球,自以为是一派掌门人,还不是被宁胜天、万青峰两人狼狈为奸,牵着鼻子走?他们今天找上门来,显然是不怀好意,你王老头只贪图人家几两银子,就答应把前厅借给人家,真是引鬼上门,若不是老夫人赶巧会在今晚赶来,咱们今晚只好轮流守夜,谁也休想闭上眼皮睡觉。”她这番话,是在数落王老爹,但听到宁胜天等人的耳中,当真是指着光头骂贼秃,把大家骂惨了。但此时此地,纵然听到她指名道姓的骂着,你又能怎样?   这时一身白衣的楚姑娘已由大门中绰约走出,娇声说道:“娘离这里不过半里路了,我们快些出去了。”   戚嬷嬷尖笑道:“老婆子就是在等小姐咯,小姐出来了,咱们就得快点走了。”一面朝王老爹道:“你还不走在前面领路?”王老爹答应一声,立即抢在前面朝外就走。   戚嬷嬷跟在王老爹身后,楚琬娘只带了秋香一个丫鬟,跟着戚嬷嬷走去。冬香依然站在门口的石阶上。春香和夏香没跟楚姑娘出来,那是在屋中忙着了。“老夫人”回来,她们自然要收拾收拾,也许正在烧火烹茶,或是在做宵夜也说不定。   宁胜天目光抡动,因为自己等人,刚才隐蔽身形,是面对楼宇隐伏的,如今形势有了改变,楚姑娘等人出去迎接“老夫人”,待回她们是从背后的石板路来的,那么自己等人就隐蔽不住了。   他相度地形,暗中以“传音入密”通知每一个人,选择地形,各自先找可以隐蔽身形的有利角度,隐住身子,以逸待劳,静等“老夫人”来了,再作计较,一面又以“传音入密”指示黑煞神郑玄通,趁这段时间,去找寻敖六等三人的下落。郑玄通点点头,身形一晃而没。   过了约莫顿饭工夫,只见郑玄通闪了过来,朝宁胜天低声说道:“属下在四周找寻了一遍,不见三人踪影,方才潜入楼宇,也只看到春香、夏香二人正在忙着,似乎也不像被她们所制……”   宁胜天一怔道:“那么柴香主等三人又会到那里去了呢?”   玄通道:“属下也正觉奇怪,他们有三个人,纵或遇上意外,也应该有留下记号的时间,怎会平空就失踪……”   宁胜天心中不觉一动,突然低喝:“有人来了,你快隐藏好身子。”   郑玄通深知教主内功精深,自己虽还听不到什么,还是丝毫不敢怠慢,迅快身形一伏,过没多久,耳中也已听到一阵轻快的脚少,从远处传来。武功一道,就是这样有不得丝毫之差,譬如你老远可以听到人家的脚步声,就可先行隐藏起来。   反之,人家如果先听到你的声音,你纵然隐蔽得最好,人家也可以测知你隐藏的方向。这一行人中如论内功修为,当推苍龙宁胜天第一,就是少林智通大师也有所不及。   五丈开外,终于有了灯光。那是八名绿衣少女四前四后簇拥着一顶软轿,健步行来,每人手上,都提着一盏灯,是以刚从前面一条石板路上出现,就使人有灯火明亮之感。前面的四个绿衣少女后面,就是腰背微弯的王老爹,他身后跟着三个人,赫然是失踪的神灯教三大香主催命符柴一桂、三绝手娄通、门神敖六。只要看他们神除分明穴道受制,走得不大自然。   三人后面则是马脸、个子高大的戚嬷嬷,稍后是一手扶在秋香肩头,款款如凌波仙子的白衣少女——楚姑娘,然后又是一个身穿绿色衣裙的少妇护轿而行。轿是一顶黑色软轿,由四个大脚婆子抢着,轿上有帘,纱帘低垂,看不清坐着的是什么人,但不用说准是“老夫人”了。轿后又是四名绿衣少女,提灯随轿而行。   宁胜天看得目芒飞动,暗暗哼了一声:“柴一桂他们果然落在人家手中了。”这一行人来得极快,不过转眼工夫,已经来至楼宇前面的花树缺口处了。   宁胜天因轿中的“老夫人”尚未露面,暗中叮嘱郑玄通不可轻举妄动。软轿到了楼宇前面,四个抬轿的大脚婆方自一停。戚嬷嬷就抢到轿前,躬着身尖声道:“启禀老夫人,请下轿了。”   轿中“老夫人”只轻“唔”了声,站在轿右的绿衣少女脆声道:“老夫人,刚才拿下的三个刺客,要如何发落呢?”柴一桂三人,竟然成了“刺客”。   老夫人又轻唔了声,说道:“戚嬷嬷不是说认识他们吗?这三人是何来历?”   戚嬷嬷忙道:“回夫人,这三名刺客是神灯教的三名香主,手提旱烟管的驼子叫催命符柴一桂,这中等身材叫三绝手娄通,这紫脸虬髯的叫门神敖六……”   “唔。”老夫人在轿中缓缓说道:“只要听他们外号,就不像是什么好人。”她话声和缓,真像一位慈蔼的老夫人。   “老夫人说得是。”戚嬷嬷连忙陪笑道:“神灯教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路数,江湖上人,多半和强盗也差不了多少。”宁胜天听得暗暗怒恼,却没有作声。   老夫人道:“宓副总管,放了他们,以后要他们好好做人,不可再沦入匪类了。”这话听到宁胜天耳中,真有些啼笑皆非。   戚嬷嬷呷呷谄笑道:“老夫人真是菩萨心肠。”   绿衣少妇躬身道:“属下遵命。”直起身,格的一声脆笑,娇声说道:“柴一桂、娄通、敖六你们听着,老夫人长斋礼佛,慈悲为怀,放你们回去,不过要你们从今以后,重新做人,不可再沦为匪类,你们还不快去谢过老夫人,去吧。”说到最后一字,右手轻轻抬了一下,她拍手的姿势十分优美,也甚是轻柔,也只有宁胜天等人正在注意她说话,才看得清楚,她这一娇柔抬手动作,应该不像是解穴,但柴一桂等三人却立时能够行动了。   这可看得隐身花树暗处的几人不觉暗暗一怔,大家心中不期而然的升起一丝疑念:“这是什么解穴手法?”可见大家虽看清她的抬手动作,却没看出她的解穴手法来。柴一桂、娄通、敖六三人,身为神灯教四大香主,在江湖上可算得极负盛名的人,照说被人家视作“刺客”,又要他们从今以后重新做人,不可再沦为“匪类”,这等侮辱,岂能忍受?一经解开穴道,自然非翻脸成仇不可。   那知事情竟然大出众人意料之外,柴一桂等三人非但没有大声喝骂,却依言神色恭敬的朝软轿中的老夫人躬着身抱抱拳,同声说道:“在下三人蒙老夫人慈悲开释,今后自当革面洗心,重新做人,谢谢老夫人,在下三人告退。”说毕,后退了三步,点足纵起。   这下直看得苍龙宁胜天又惊又怒,再也忍耐不住,突然口中发出龙吟般一声长笑,喝道:“你们给老夫站住。”一手拄着龙头杖缓步从花树中走出。郑玄通看到教主现身,也紧跟着掠出。   这若是换在平时,柴一桂三人听到教主喝声,自然会立时停下来,但此刻他们明明听到了宁胜天的喝声,却恍如不闻,三道人影宛如夜鸟掠空,连头也不回的掠空飞逝。软轿中的老夫人口中轻“咦”了声,问道:“这两个是什么人呢?”   戚嬷嬷忙道:“回老夫人,他就是匪类首领神灯教教主,人称苍龙的宁胜天,跟着他掠出来的是他手下四大香主之首的郑玄通,人称黑煞神的便是。”   “匪类首领”四个字听得宁胜天更是怒不可遏,沉笑道:“老夫正是宁胜天……”   他底下的话还没出口,软轿中的老夫人不觉口中发出喷喷之声,和缓的低诵着佛号,说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取名都要胜过天,你能胜得过天吗?”   站在软轿右侧的绿衣少妇在宁胜天长笑走出之际,她已迅速的跨上一步,挡在轿前,娇笑盈盈的道:“你要作什么?”   方才相距较远,看去只是一个少妇而已,此时这一接近,才看到绿衣少妇不过三十来岁,柳眉似挑,杏眼凝瞬,一张红里透白的桃花脸,娇艳欲滴,这般可喜娘罕见。苍龙宁胜天蓦地一怔,问道:“姑娘何人?”   绿衣少妇眼波流动,嫣然道:“你看呢?”只有三个字,却说得风情万千,美而且妖。   宁胜天道:“姑娘是谁,它夫如何看得出来?”   “奴家姓管。”绿衣少妇斜睇着他,娇柔的道:“是老夫人面前的副总管。”   郑玄通道:“教主,此女大概就是昔年人称桃花女的管玲玲了。”   “才不是呢。”绿衣少妇投披鲜红欲滴的菱角唇,接着道:“你说的是奴家姐姐咯,奴家叫管巧巧。”   宁胜天阴然道:“管姑娘可是武林中人吗?”   管巧巧道:“我姐姐是,奴家可不是。”   宁胜天道:“此话怎说?”   管巧巧格格笑出声来,说道:“我想姐从前是武林中人,没错,奴家—直在老夫人面前当差,老夫人不是武林中人,奴家自然也不是了。”   ”好。”宁胜天道:“那么姑娘请让开,老夫有话要和你们老夫人说。”   管巧巧眨动一双秋波,格的笑道:“宁教主有什么话,和奴家说也是一样,老夫人千金之躯,岂会和你们江湖凶人面对面说话?”   方才戚嬷嬷说他是“匪类首领”,现在管巧巧又说他是“江湖凶人”,宁胜天仰首大笑道:“老夫如果一定要见你们老夫人呢?”   管巧巧轻笑道:“奴家是老夫人手下宓副总管,宁教主要见老夫人自然要通过奴家这一关了。”   宁胜天目射精光,长笑一声道:“姑娘这一关要如何过法?”   管巧巧道:“自然悉凭你宁教主的意思。”   宁胜天一手拄杖,一手指着拂胸苍须,颔首道:“姑娘的意思,是要考究老夫武功了?”   管巧巧娇笑道:“宁教主有兴趣,奴家自当奉陪。”   郑玄通在旁道:“教主何等身份?还是属下来领教这宓副总管,口发狂言,到底有何惊人之艺?”   “不用。”宁胜天不愧是一教之主,口中只说了两个字,但却有一股逼人的威仪,朝管巧巧道:“姑娘有意试教,只管使来。”   管巧巧心中暗道:这位神灯教教主果然凛若岳峙,看来不太好斗,一面巧笑道:“宁教主,奴家那就不客气了。”人随声上,双手一挥,两只衣袖飘然朝外扬起,带起了一股柔和袖风,直向宁胜天身前拂来。   宁胜天自然看得出对方这双袖一拂,风声柔和,不带丝毫劲力,分明是某种特殊阴功无疑;但她使的究竟是何种阴功,不硬接她一记,是无法体会得出来的。心念闪电一动,要她先出手,也是自己说的,堂堂一教之主,第一招上,岂能不战而退,闪身避招?这就呵呵一笑道:“姑娘年事不大,有此功力,倒是难得的很。”   口中说着,左手抬处,同样拂起一只大袖,迎着对方袖风直拂出去。他这一记衣袖,使的乃是“铁袖神功”。衣袖这一拂,少说也使了六成力道,“铁袖神功”使的是阳刚劲气,应该可以克制阴柔劲力,但这可得看使功的是什么人而言。   柔能克刚,刚亦克柔,要看谁的修为功力深了,两股不同劲气乍然一接,并没有发出半点声响。管巧巧宛如被人推了一把,上身往后一仰,立即斜退了半步。她双手本已扬起,此刻一双纤纤玉手忽然从大袖中袖出,手背朝前反拂过来。   宁胜天虽然仗警功力深厚,硬把对方逼退,但是这一瞬之间,突然一缕阴气已渗透自己“铁袖神功”,乘隙而入,心头不觉一震,暗道:“果然是“借物传阴”。”左手也迅速从大袖中发出一记“劈空掌”,这回他加强内力,在这一记掌上,已用上了九成力道。   两人几乎是不谋而合,紧随着拂出神之后同时出掌,一个双手手背拂出,一个左手前劈,使出了“劈空掌”。这一下,两人功力高下,立见分晓。管巧巧双手手背向前拂去,看去柔若无骨,好像不含丝毫力道,实则她已使出了全身力道来。宁胜天功力深厚,亦于此可见,一道“劈空掌”掌风,势若狂澜!这一接之下,管巧巧一个人有如风摇柳条,又疾退了三步。   宁胜天心中暗道:此女应该技不止此,口中大笑一声:“姑娘娘再接老夫一掌。”左手一收再扬,凌空劈出。这下他使出了十二成力道,就是要逼出管巧巧故意隐藏的武功来。   这道掌风当然比方才更见凌厉,掌力扩及一丈,宛如狂澜千里,席卷过去,大有石破天惊之势。戚嬷嬷眼看宁胜天逼了上来,立即横迈一步,尖声叱道:“宁胜天,你敢在老夫人面前放肆。”挥手一掌,朝宁胜天拍了过来。   宁胜天左手堪堪劈出,骤睹戚嬷嬷一掌朝自己劈来,不觉浓眉一扬,沉笑道:“戚婆子,你试试我匪类首领的杖势,要不要得了你的命?”喝声甫出,右手龙头杖挥处,有如乌云压顶般迎头劈来。   他怒恼戚嬷嬷方才肆言低毁,说自己是匪类首领的话,杖上也使出了十二成力道。他这全力一搏,岂同小可?他心知自己这一掌虽然未必取得对方性命,但也足以使她手忙脚乱,穷于应付,挫挫她的锐气。戚嬷嬷见得多了,自然识得厉害,双掌一合,正待奋起全力,硬接宁胜天一杖。   就在此时,突听坐在软轿中的老夫人低声喝道:“管副总管,戚嬷嬷,你们速退。”喝声中,宁胜天陡觉两股无形大力,直涌过来,分别迎住了自己拍向管巧巧的一掌和向戚嬷嬷击去的一杖。   不,这两股无形潜力,来得十分柔和,遇上自己的掌力和杖势之后,立即消失无形,连自己击出去的力道,也随着消失无形。好像对方并没有发掌,自己也并没有出击一般。苍龙宁胜天数十年来,会过多少高手,但从没有遇上过这等怪异的潜力,心中暗自惊凛,忖道:“这是什么掌力?”杖势一落,以手拄杖,口中发出呵呵一笑道:“老夫人好功力,宁某纵横江湖,数十年来,今晚才真正遇上了高人。”   这话从苍龙宁胜天口中说出来,自然极具份量,听得隐身花树丛中的万青峰、智通大师等人不禁为之一怔。他们只看到宁胜天把劈出去的一掌、一杖忽然收回,并未见到软娇中的老夫人出手,听了宁胜天的话,才知他一掌、——杖的突然收回,是软轿中的老夫人已经出手了。   软轿中响起老夫人和蔼的声音说道:“宁教主夸奖,老身当不起高人二字,刚才老身若再不出手,我门中的管副总管和戚嬷:嬷岂不伤在宁教主一掌、一杖之下了?老身听说武林中人讲究恩怨分明,河水不犯井水。老身和宁教主并无恩怨可言,所以只化解了宁教主的一掌、一杖,也不欲和宁教主为敌,这也是老身尊重教主之处,希望宁教主也尊重老身,今晚之事,就到此为止,宁教主可以把隐伏在花树丛中的手下撤走了吧?”   她话虽说得柔和,但骨子里口气极硬,意思是说“只化解了你一掌、一杖,是不欲和你为敌而已,否则那还有这么便宜?”她坐在软轿之中,居然一口道破花树丛中还隐伏了人,她只当这些人是宁胜天的手下,所以要宁胜天把人带走。她口气虽硬,但话可说得婉转。   任你宁胜天是老江湖,一时之间,却很难措词,隐伏花树暗陬的人,不是——派掌门,就是一代名宿,教他如何作答?差幸隐身在花树间的万青峰、智通大师等人,因已被老夫人看出来了,也就不用再隐藏下去。   “阿弥陀佛。”智通大师首先低喧一声佛号,手拄禅杖,从树影中缓步走出,单掌当胸,行了一礼,说道:“贫袖随同宁老施主而来,但并非神灯教的人。”在他举步走出的同时,万青峰、封居易、金赞廷、崔介夫四人也相继走出。   万青峰拱拱手道:“在下等人听说老夫人鹤驾会在今晚光降,特来拜瞻清范,老夫人幸勿以不速见责。”   软轿中的老夫人轻哼一声,叫道:“管副总管。”   管巧巧连忙欠身道:“属下在。”   老夫人问道:“你知道这些人是谁吗?”   管巧巧眼波流动,朝五人脸上溜过,娇声道:“回老夫人,属下追随老夫人,从未在江湖上走动,不知道这些人是谁?不知戚嬷嬷是否知道?”他们明明是江湖上人,却偏偏要故意做作。   白衣少女楚姑娘接口道:“这几位,女儿知道。”   软轿中的老夫人道:“琬儿,你怎么会认识他们的?”   楚姑娘嫣然一笑道:“女儿今晚到过前厅,是宁教主假我们前厅宴客,当时宁教主曾跟女儿引见过,所以知道。”   老夫人道:“好,你说给为娘听听,他们是什么人呢?”   楚姑娘道:“那位老师傅是少林罗汉堂首席长老智通大师。”   “啊。”软轿中的老夫人似是很感意外,是以轻啊了一声。楚姑娘续道:“刚才和娘说话的是黄山万松山庄的庄主万大先生万青峰。”   老夫人道:“黄山世家,威震武林,为娘倒曾听人说过。”   楚姑娘又道:“还有这三位,也都是武林中有名的一派宗主,这位是八卦门封掌门人、这位是形意门金掌门人、这位是武功门崔掌门人……”   老夫人听到这里,不觉轻哼一声道:“这几位果然大有来头,听方才万大先生的口气,早就打听到为娘今晚会到,他们约齐了人手,到咱们庄上来,隐身埋伏在花树丛,那是冲着为娘的来了?”这话口气已经不善了。   楚姑娘道:“这个女儿就不知道了。”   “哼。”老夫人沉哼一声,冷冷地道:“为娘一直以为河水不犯井水,和江湖道上,毫无恩怨,如今看来,我们纵不犯人,人家却找上咱们头上来了。为娘也不是怕事的人,琬儿,你问问他们来意,究竟所为何来?”   楚姑娘应了声“是”,目光一抬,娇声问道:“万大先生,我娘说的话,诸位大概都听见了,我娘问你们隐身埋伏花丛,究竟是何居心?”她声音娇柔,但语气却咄咄逼人。   万青峰朝宁胜天、智通大师等相视一笑,意思是说:“来了。”接着打了个哈哈说道:“老夫人问得好,不过万某也要先请问一声,老夫人真的是官宦人家的老夫人?不是江湖上人吗?”   软娇中的老夫人沉哼一声道:“老身是不是江湖人,与你何干?”   “关系太大了。”   万青峰朗笑一声道:“因为最近江湖上连续有不少人无故失踪,虽然这些人,业已先后释放回去,但言行极为诡异。万某等人正是负责侦查此事而来。适逢老夫人夤夜赶来,而且老夫人手下又有这许多位江湖罕见高手,自是足以启人疑窦。万某等人不得不对老夫人的行踪,稍作注意。如果老夫人不是江湖上人,万某等人只作暗中观察,自然会悄悄退走,绝不会惊动老夫人,但老夫人拿下神灯教三位香主在前,接下宁教主一掌、一杖于后,修为之高,纵或江湖一等高手,都有所不逮,老夫人如果不是江湖人,又有谁能信?”   苍龙宁胜天听得暗暗点头,万大先生出身武林世家,名动江湖,果然口才了得,不愧是冠冕群伦的万松山庄庄主。软轿中的老夫人冷哼道:“就算老身是江湖人,又有什么不对了?”   万青峰目光一抬,精芒如电,大笑道:“方才老夫人已一再提及,河水不犯井水这句话。老夫人如果是江湖上人,只要和万某人井水河水各不相犯,自无什么不对,只是万某等人有一请求,今晚在此相遇,良非易事,咱们只想拜识老夫人一面,如此也可证实咱们正在侦查的一件武林公案,与老夫人无关,不知老夫人是否俯允所请?”   老夫人道:“说来说去,你们怀疑老身和你们侦查的一件公案有关了?”   万青峰道:“在下并无此意,但在此一公案没有水落石出以前,任何人可能都有嫌疑。”   戚嬷嬷尖声喝道:“万青峰,你好大胆子?”   万青峰微微一笑道:“万某说的乃是实情。”   老夫人道:“你们要见老身一面,见了面,就能证实是不是和你们侦查的公案有关吗?”   智通合十道:“老夫人能不动声色,接下宁老施主一掌、一杖,当代武林已屈指可数。能拜瞻老夫人一面,纵或未能证实,也可稍释大家的疑念,对老夫人、对咱们总是有益无害之事。”   老夫人轻哼一声道:“老身一向从不接见外人,诸位都是江湖上成名多年的人物,老身似乎情不可却;但老身数十年有一不成文的规矩,老身不能破例……”   万青峰问道:“不知老夫人的规矩如何?万某等人洗耳恭听。”   老夫人叫道:“管副总管。”   管巧巧欠身道:“老夫人有何吩咐?”   老夫人道:“凡是求见老身之人,该当如何,你说给他们听听。”   “是。”管巧巧恭身应道,接着她明亮的秋波一转,娇声道:“请见老夫人,例须接得下老夫人一掌,诸位之中,只要有人接下了,老夫人自会延请相见。”   “只要有规矩就好办。”万青峰大笑道:“万某自不量力,先请老夫人赐掌。”   只听软轿中的老夫人嘿了一声。嘿,当然是冷笑,那是笑万青峰没有自知之明。同时,万青峰也嘿了一声,他这声“嘿”,可和老夫人不同,嘿声中,突然身形晃动,像是被人推了一把,往后退了一大步。   第廿一章、一招致敌   原来就在老夫人嘿声方起,万青峰就觉有一股无形潜力,朝身前直压过来,力道之强,令人气为之窒。他几乎在毫无准备之下,受到这股大力的压迫,急忙运气抗拒,还是被推出了一大步。但这是你自己说的,“先请老夫人赐掌”,又能怪得了谁?   万青峰一张同字脸胀得通红,朝软轿拱拱手,洪笑一声道:“老夫人果然好雄浑的掌力,万某承教了。”“承教了”,是指老夫人乘人不备,率先发掌,是以不肯承认自己落败,但他心里有数,纵然自已有备,也未必接得下对方这一掌,因此话声一落,就往后退下了几步。   智通大师看得大为惊凛,试想万青峰是黄山万松庄庄主,一身功力,在江湖武林中,应是数一数二的高手,竟然只嘿了一声,就败下阵来,那么软轿中的老夫人功力之高,岂非已经到了惊世骇俗之境?他右手提着镔铁禅杖,朝前跨上一步,单掌当胸,行了一礼,说道:“现在该贫衲领教老夫人的掌力了。”   他因有万青峰的前车之监,当胸左掌在说话之时,掌心早巳凝聚了十成功力。话声一落,右手微一用力,把禅杖往上一拄,右掌立时暗暗运起“般若掌”,引满待发。老夫人沉声道:“老身听说大师是少林寺少数几位精擅般若禅掌的高僧之一。今晚老身有幸,正好跟大师领教领教佛门神功“般若禅掌”,大师接着了。”话声出口,从软轿上涌出一股无声无息的潜力,朝智通大师胸前撞来。   这股潜力,不带半点风声,甚至连轿帘也没晃动一下,但智通大师已可察觉这一记掌力对方使的纯系阴劲,阴劲能透过轿帘,不见丝毫动静,却有如此强大压力,实是平生从未遇见过的劲敌,无怪她敢向佛门神功“般若掌”挑战了!心念转动,右手凝聚了“般若掌”力的掌心缓缓朝前推去。   “般若掌”又称般若禅掌,练的乃是弹功,禅力在定,是以掌力出手,同样不带丝毫风声,但威力之大,非任何掌功所可比拟。但这回老和尚掌力堪堪推出,便已感到不对。那是自己掌力笔直推去,竟然毫无抗力,对方方才涌来的一般强大压力,在这一瞬间好像突然消失!对方既无抗力,老和尚的“般若掌”力,岂不是可以长驱直入?   不,因为对方的抗力突然消失,老和尚凝足十成力道往前推去,一下遇上真空,上身自然会突然朝前一倾。这就譬如两个人互相用力前推,一个人突然收回手去,另一个人就会身子朝前俯冲,其理相同。智通大师上身朝前一倾,急忙收势。   “般若掌”练到智通大师这等境界,自然能发能收,那知就在他收回掌力之际,突觉一丝阴气乘隙渗入,遁臂而上。老和尚究竟是久经大敌,心头警兆乍生,立即吐气开声,又把收回的掌力,尽力朝前推出,但等你发现,总是迟了一步,渗入手臂的一丝阴气,倏然变成灼伤力极强的一点火星,致使在手臂经络。任你发出大力,依然无法把它逼出去。   这虽然只是电光石火般事,火星就消失无形,老和尚右臂骨骼却被灼得隐隐生痛,如同火烧。但老和尚这一记尽力推出的“般若掌”,一道强劲的无形掌力还是朝软轿卷推过去,刚逼近软轿,又被一道无形潜力挡住。因为老和尚有臂受到灼伤,后力不继,两股无形潜力乍然一接,很快就抵消了。   智通大师脸色微变,双目精芒飞闪,但瞬即敛去,单掌打讯道:“老夫人神功盖世,贫衲甘拜下风。”一面暗中急以“传音入密”朝万青峰道:“万大庄主赶快劝阻三位掌门人,咱们要保存实力,不可再出手了。”   万青峰听得不由一怔,心中暗道:智通大师此时突使“传音入密”要自己劝阻三位掌门人,保存实力,那是必有所见了。心念这一动,不觉大笑一声,说道:“好了,万某和智通大师已领教过老夫人的高招,今晚到此为止,咱们应该告辞了。”   封居易等三人正待出手,听了万青峰的话,心头各自一动,心知万青峰此话必有原因,因此就不再出声。老夫人也并不留难,只是轻哼一声道:“诸位请吧。”   戚嬷嬷呷呷尖笑道:“宁教主、诸位掌门人,老夫人一向不与人计较,今晚便宜了你们,以后如果再有类似情形,就没有这样便宜的事了。”   宁胜天气红了脸,发出龙吟般一声长笑,说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好了。”大家相继退出后花园,回到前进,忽因、慧果和八名武士依然站立在阶前。   郑玄通问道:“柴香主三人可曾来过?”   八名武士中为首的一个躬身道:“回香主,柴香主等三位并未回来。”   宁胜天朝着郑玄通一摆手道:“不用说了,咱们走吧。”一行人离开大宅,走了三数里路。   万青峰忍不住朝智通大师问道:“大师方才要万某劝阻三位掌门人不可再出手,不知发现了什么?”   智通大师低诵了佛号,才道:“贫衲和她对掌之时,发现体内真气似有不继之象,致被她暗以“魔火神功”乘隙渗入,灼伤右手经络。贫衲参禅数十年,真气岂会有不继之象?经贫衲仔细检查,才想到极可能是中了人家暗算……”   宁胜天怵然道:“莫非那个丫头果然在酒中做了手脚?”   智通大师道:“宁老施主功力深厚,方才也许尚未察觉,但和那老夫人对过一掌之后,应该发觉不对了。”   宁胜天点头道:“大师说得极是,兄弟和那老夫人对过一掌之后,开始觉得有些不顺,先前还以为那老夫人掌力有着古怪,现在经大师一说,倒使兄弟想起一种慢性毒药叫做对消散。服下之后,毫无半点感应,但只要你一经用力,体内力道就相对的消耗,这就是说你用十成功力,体内也相对的消耗去十成,据兄弟推想,咱们中的可能就是对消散了。”   “不错。”智通大师双手合十,说道:“那老夫人要咱们接她一掌,极可能是有意引发咱们体内的对消散,因为贫衲曾一连发出三掌,感到发出的掌力,大有一掌不如一掌,故而要万大施主劝阻三位掌门人保存实力,不可再行出手。”说到这里,仰首向天,微微舒了口气,接着说道:“不过咱们几个虽然中了她的对消散,但今晚不可说没有重大收获。”   万青峰问道:“大师何所指而言?”   智通大师微微一笑道:“戚嬷嬷使出来的是“借物传阴』和“大挪移身法”,老夫人使的又是“魔火神功”,不难思过半矣。”   万青峰凛然道:“大师是说那老夫人会是魔教中人。”   宁胜天气愤地道:“柴一桂等三人不别而去,岂不和霍五、皖西三侠等人失踪后释放回来的情形如出一辙?”   崔介夫道:“既然如此,咱们该当如何呢?”   宁胜天大笑道:“敌我之势,业已无法善了,我宁某就是倾敝教之众,也非和她一拼不可。”   万青峰道:“从今晚的情形看来,这位右夫人的出现江湖,可说是谋定而动,逐一剪除异己,第一批是终南二老、邢铿、暴不仁、皖西三侠等人。第二批是咱们这几个,正好凑在一起,只要咱们这些人失去斗志,她的阴谋,也成功了一半。因此这件事,已非一门一派之事,所以兄弟之意,咱们不如先去万松山庄,再作计议,不知诸位道兄意下如何?”   智通大师颔首道:“万大庄主说的确是实情,咱们正该从长计议,妥筹对策才是。”   沈雪姑施展“太素脉诀以阴导阳』之术,替自己和南宫靖疗伤,蛰居地窟,已经三十天了。南宫靖伤在老夫人“九阴摧心掌”之下,但老夫人在施展“九阴摧心掌”之际,又暗使了一种极厉害的旁门火功,伤势极为严重。   沈雪姑是在硬接老夫人一记“九阴摧心掌”,被旁门火功灼伤内腑的,伤势较南宫靖自然要轻。但如以负伤的情形来说,也够严重的了。差幸沈雪姑施展的“太素脉诀以阴导阳之术”出之黄帝内经,也是玄门之士合藉双修的不二法门。阴阳调和,水火既济,别说是伤了,修习有恒,两人的内功,也可精进倍增。   经过这三十天运功疗伤,沈雪姑伤得较轻,早巳完全复元了,南宫靖因伤得较重,如今也好了十之八九,行动如常了。地窟地方不大,黝黑如墨,但使南宫靖最感不安的,是子午两个时辰,要脱光长衫,由沈雪姑在背后环抱着自己运功,地方虽黑暗,但他究竟是个大男人,要在三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身侧,脱下衣衫,裸裎相对,尤其沈雪姑一双玉手紧按在丹田之上,纵是铁石心肠的人,也难免心旌动摇,不克自制了。   几次都是沈雪姑以“传音入密”示警,要他“澄心净虑”,也就是要他不可冲动把持住杂念。这话岂不教南宫靖听了脸红?说他享尽艳福,自不为过,若说他被囚风流地狱,也自无不可。李小云和祝小青二位姑娘终日伴着大姐、大哥,这些日子也习惯黑暗了。   除子午二时,她们要替大哥、大姐护法之外,长日无事,就只有席地静坐练功,这对她们来说,也是练功的好机会。李小云在这段日子里,也把师傅竹逸先生传她的奇胲门内功心法练纯熟了。五人之中,最忙碌的是孙小乙,他一个人留在上面,充当厨子,既要做饭,有时还得去江边捕鱼。此处离碧落山庄虽近,这三十天来,却侥幸没有人来打扰。   这天也合当有事,这是午牌时光,孙小乙刚煮好一锅饭,正在烧水,突然听前面“砰”然一声,似是大门被人撞开了。他心头暗暗吃了一惊,忖道:“这么许久也没有人寻上门来,难道今天有人找上门来了?”他因一锅饭刚刚煮好,水还没有烧开,就算自己躲开了,也会有人发现灶下有火,岂不更会引人起疑?   这就伺偻着身子探首朝堂屋看去,只见两扇木门已被撞开,走进来的竟是一个身穿玄色衣裙的女子。这玄衣女子看年纪不过二十出头,身材苗条,面貌娟秀,只是皮肤黑了一些,可也黑里带俏。此刻秀发披散,连走路都跌跌撞撞的,她一手掩着胸口,似是负了极重的内伤,刚走进堂屋,就哇的一声张嘴吐出一口鲜血,双膝一屈,跌跪在地。   孙小乙吃了一谅,急忙从里面走出去,口中说道:“姑娘怎么了?可是负了伤吗?”   玄衣女子双手用力撑着坐起,右手伸入怀中,摸出一个瓷瓶,用牙齿咬开瓶塞,倒转瓷瓶,把瓶中药九倾入口,吞了下去,才缓缓坐好身子,目光一掠孙小乙,说道:“你是这一家的人?”   孙小乙点头道:“老朽自然是这家的人,姑娘……”   玄衣女子不待他问话,就截着道:“那你快些带着家里的人,离开这里。”   “老朽只有一个人。”   孙小乙接着问道:“姑娘要老朽离开这里,那是为什么。”   玄衣女子道:“你不用多问,越快离开越好,否则就来不及了。”   孙小乙皱皱眉道:“姑娘要老朽离开,总有个理由吧?”   玄衣女子不耐地道:“那有这么噜嗦?你再不走,就走不成了。”   孙小乙摇摇头道:“老朽一家—当,都在这里,如何能走……”   玄衣女子冷声道:“现在你要走也走不成了……”   话声一落,突听屋外有人接口笑道:“好哇,小丫头,你原来躲在这里。”孙小乙一听声音,就知道要糟,因为来人正是碧落山庄的宓副总管。   宓副总管的出现,可以证明一件事,那就是玄衣女子的重伤不支,是被他打伤的。这不禁使得孙小乙对玄衣女子油然起了同情之心,和同仇敌忾之意,只是他依然站在原地上,脸上装作出一副不懂和惊异之色,宓副总管终于施施然在大门口出现。   他被沈雪姑断去一条右臂,如今只是一只空袖,扎在束腰带上,却丝毫不改他那冷傲的神态。在门口站定下来,刀一般的目光,掠过孙小乙,嘿嘿干笑道:“这里居然还有人住。”   孙小乙道:“这里是老朽的家,老朽自然住在这里了。”   在他说话之时,只见身负重伤的玄衣女子道:“你来的正好。”   孙小乙看她方才跌坐在地,已是重伤不支的人,转眼之间,她竟然完全好了,心中暗暗惊奇不止。故意试探关切的道:“姑娘已经好了?”   玄衣女子回头道:“这里没你的事,你快进去躲一躲吧。”   孙小乙道:“这是老朽的家,老朽躲到那里去?”   宓副总管冷然道:“小丫头,逞强没用,你已中了老夫一记“小天星掌力”,伤了内腑,只要你跟老夫回去,乖乖的说出是受何人指使,来觑探碧落山庄的,老夫自可从轻发落……”   玄衣女子胸脯一挺,冷笑道:“区区小天星掌,如何伤得姑娘?你看姑娘几时伤及内腑了?”这一瞬间,她确实不像是身负重伤的人。   宓副总管看了她一眼,似乎也有些不大相信,左手摸着花白胡子,哼道:“就算没有负伤,但能逃得出去吗?”   玄衣女子冷笑道:“你以为区区几个人就能困得住姑娘了吗?姑娘视尔等直如草芥耳。”   “哈哈……”宓副总管大笑一声,道:“小丫头,光是口气狂有什么用,你不妨出来试试。”   玄衣女子冷哼道:“姑娘为什么要出去?你不是要把姑娘擒回去吗,那你何妨进来试试?”孙小乙心中暗道:只隔一道门槛,他会不敢进来?   宓副总管看了她一眼,左手一挥,喝道:“你们进去把她拿下。”喝声出口,人却往后退下两步。他后退当然不是怕了玄衣女子,而是因为他挡住了门口。   他后退了两步立时就有两个手捧扑刀的黑衣汉子从门口两侧闪出,举步从门外大步走入。就在两个黑衣汉子堪堪跨入大门之际,孙小乙突然听到身后响起轻快的脚步声,急忙回身看去。只见另有两个黑衣汉子手持扑刀在身后出现,原来这两人是从后面越过短垣,从厨房进来的。   这下看得孙小乙吃了一惊,这原是一瞬间的事,孙小乙发现他们的时候,双方相距已不过几步远近。那两个黑衣汉子中右首一个敢情嫌孙小乙站在厨房和堂屋之间,碍了他们的路,口中大喝一声:“老小子,还不滚开些。”口中说着“滚开”,手中扑刀却横腰扫来。   孙小乙何等精,听到脚步声,早就有了戒备。他口中故意惊啊一声,其实右手早已骈起食中二指,在转身之际,就划了一个小圈,暗暗朝前点出。这一记手法,正是沈雪姑所授,足足练了一个月,从没有人给他试过,先前还不知有没有把握?   就在他骈指点出之际,瞥见有首那个黑衣汉子举刀横扫过来,刚扫到中途,扑刀忽然停住,连人也原式定在那里。这下孙小乙看得大喜过望,他真没想到沈雪姑这记手法,居然有如此灵效,但他可一点声色也不露。左首汉子看出不对,急忙问道:“老张,你怎么了?”   孙小乙在他说话之时,右手又骈指划了一个小圈,暗暗朝左首汉子点去。左首汉子话声方出,也就木然凝立,再也动弹不得。就在从后面走出的两个黑衣汉子被孙小乙制住的同时,从前面大门走入的两个黑衣汉子才走了三步,就接连响起“砰”“砰”两声,两个彪形骠悍武士居然一声不作,身子一歪,扑倒下去,再也没有见他们站起。   玄衣女子对从后面出现的两个黑衣汉子忽被人制住,也似乎大感意外,宓副总管当然不会去注意一个渔村的老头,注意的是玄衣女子。但不见她有何举动,自己四个手下竟然全出了马。两个站立不动,一望而知是被制住了穴道,两个一声不响扑倒下去,分明是中了暗算。   玄衣女子双手既没举动,从后面出来的两人和孙小乙的距离最近,不用说是孙小乙出的手了。宓副总管刀一般的目光一下落到孙小乙的身上,讥笑道:“老夫当真看走眼了,想不到小小渔村,居然隐藏着一位深藏不露的高人。”   孙小乙摸摸鼻子道:“你说老朽?老朽会是高人?”   玄衣女子目注宓副总管冷哂道:“怎样了,你敢进来试试吗?”   宓副总管只嘿了一声,回头一招手,又有四个黑衣汉子手持扑刀,迅速惊近门口。这些人都是久经训练,有着极好的身手,不用宓副总管吩咐,身形惊动,如同穿帘燕子一般,一下掠落到玄衣女子四周,正待出手攻上。就在此时,只听一阵“咕噜”声响,四个人不约而同上身晃动,一下扑倒地上,就再也不动。   宓副总管这回看清楚了,四个人扑入屋去,玄衣女子只是嘴角含着冷笑,站在那里一动没动。渔村老头同样连手也没抬一下,冲进去的四个人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倒下去了。他身为碧落山庄副总管,自然见多识广,心头蓦然一动,暗道:“莫非这小丫头在地上撒了迷药不成?   如果扑倒地上的人,中了剧毒,应该抽搐而死,但仆卧地上的人,只像是昏睡,撤在地上的当然不是毒药了。他原是老江湖了,这一看出端倪,也没说穿,只是口中沉嘿一声,陡地飞身而起,疾如鹰隼,朝堂屋中的玄衣女子急扑过来。人还未到,左手一记劈空掌夹着一片怒涛般的啸声,直撞而至。这一掌,他含怒出手,势道极强,凌厉无伦,空气受到快速而强大的压力,顿时令人有窒息之感。   玄衣女子看他凌空扑来,冷笑一声道:“你来得正好。”   右手长剑刷刷刷向空连劈三剑,划起一片剑光,硬接对方一记掌势。剑光像扇面般展开,登时和强劲掌力接触上了。但听剑叶发出一阵锵锵之声,玄衣女子划出去的剑光,几乎被震得承受不住,脚下也随着后退了三步,但终于被她接下来了。   宓副总管本来凌空扑来的人,此时不得不飘身落地。他已经知道这间堂屋的地上,极可能被撒上迷药一类的粉末,双足岂肯落地?身形飘落,脚尖已踩在一个黑衣汉子的肩头之上。玄衣女子以剑接掌,堪堪把对方一掌接任,岂能容他再发第二掌?口中娇叱一声,长剑疾圈,划起两朵剑花,飞刺而出,人随剑上,左手扬处,五指凌空弹出。   宓副总管脚尖在黑衣汉子肩头一点,飕的一声,已经朝门外倒飞出去,口中大笑道:“小丫头,原来你只仗着下五门的迷药逞能,老夫岂会上你的当?”   玄衣女子怒声道:“你只是人家护院的,比下五门还要不如。”   宓副总管怒笑道:“利嘴丫头,老夫今天不把你擒回去,就不回碧落山庄。”   玄衣女子道:“咱们那就耗着,看你敢不敢进来?”   孙小乙着急地道:“那可不成,你们在这里耗下去,叫老朽怎么办?这可是老朽的家。”   宓副总管虽然退出去了,但外面还有八个黑衣汉子手持扑刀,围在门外,玄衣女子一个人当然也不敢冲出去。她之所以要选择在堂屋里,就是因为堂屋地方不大,有人冲进来,她可以施展迷药,如果在外面,地方大了,迷药就施展不了了,双方这是僵持之局。   现在不过是晌午,她希望早些天黑,有夜色掩护,她就不愁脱不了身。但从晌午到天黑,还足足有大半天时光。突听孙小乙咦了一声道:“他们要做什么?”他弯着腰朝门口跑去。   玄衣女子目光一注,才发现宓副总管正在指挥着手下八个黑衣汉子搬运枯枝干柴,敢情准备放火烧屋。孙小乙既已冲了出去,她自然也不能再待在屋里了,因此一手仗剑,也跟着朝屋外冲了出去。孙小乙装作出弯腰驼背的模样,其实早就看准了才冲出来的,口中大声叫道:“喂,你们这是要做什么?这间茅屋可是老汉的,老汉一家一当都在这里头,你们这样杀人放火,真是比强盗还凶狠了。”右手早已骈起食中二指,划了个围,朝前点出。   对方八个黑衣汉子,各自抱着枯枝干柴,朝茅屋走来,当然先后不同。孙小乙是迎着第一个接近茅屋的人拦上来的,两人迎面相遇,孙小乙一点指风已经悄无声息的把对方制住了。   孙小乙装作得还真像,弯着腰又朝第二个道:“你们慢点,有话好说。”他像急得没了主张,逢人打躬作揖一般。制住了第二个人,他又迎向第三个。   宓副总管喝道:“你们还不截住他?把他拿下?”   那八个黑衣汉子瞬息之间已被制住了三个,其余五人还毫无所觉,听了副总管的喝声,才弃去抱着的枯枝干柴,各自挥动扑刀纷纷围了上去。孙小乙为人机警,制住了三个黑衣汉子之后,没待对方发动,就朝欺近来的一个黑衣汉子指点着道:“你们要做什么?想五个人打老汉一个?”   他手指点出,就又制住一个,紧接着手指一圈,又朝另一个喝道:“你说,你这不是欺负我老头?”只要经他手指点出,任何人都空有一身本领,连躲闪都来不及,围上来的五人,又有两个被制住了穴道。   八个人已被制住了五个,孙小乙自然信心大增,还有什么可怕的?口中大笑一声,正待说上几句大话,气气对方。那知这围上来的五个汉子,只是骤不及防,听他指手划脚的说话,才上了恶当,五人之中虽有两个被制住,但其余三人一经挥刀攻出,刀光如雪,闪电般的卷到。   孙小乙除了只会这一记怪招之外,武功可并没高到那里去。笑声未落,来不及说话,急急闪身躲让,腰背一挺,从身边取出双截棍。这三个黑衣汉子久经训练,身手何等敏捷,他堪堪取出棍来,三柄雪亮的刀光已经交叉攻到。   孙小乙心头暗暗咒骂:他奶奶的,老子如果不先放倒你们五个,此刻岂不早被你们八刀分尸了。双节棍当当两声,架开两柄扑刀,第三柄扑刀已经离左肩不过数寸,他赶紧身形一缩,一个筋斗从架开的刀光下船了出去,才算避开,但他堪堪翻出,还没站起,刚才被架开的两柄扑刀又闪电般劈落。   他几乎连封架的机会都没有,他只好足跟一蹬,又是一个筋斗往后倒翻回去。他现在才知道若凭真实武功,自己只怕连对方一个人都接不下来。心头一急,藉着身子倒翻回去的一瞬之间,迅快把双节棍交到左手,右手骈指若戟,在这电光石火般的时间中,急急一圈,等到双。脚落地,身子还没直起,两个指头已经朝没看的情人影的黑衣汉子点了出去。这一着可说完全是凭着他的机智取敌,果然又一击得手,把那人给制任了。   孙小乙直到此时,才看清楚这个被制的人,一柄扑刀斜砍过来,若非自己抢得先机,把他制住,那么这一倒翻过来的筋斗,你还没站起,对方扑刀可能已从腰际斩落了,心头暗暗叫声:奶奶的,好险。要知他乃是孙虔婆的儿子,年纪虽小,心思却灵活无比,目光一转,登时计上心来,身形一晃,就闪到了刚被制住的黑衣汉子身后。   那两个黑衣汉子眼看孙小乙一个筋斗倒翻过去,不约而同的挥刀攻出。他们没想到另一个同伴会在此时被人制住。刀势一攻出,就看到孙小乙一下子闪到了同伴的身后,如果不收势的话,岂不是伤了自己人?只好及时硬把交叉劈出的刀势收回。   有这一瞬空隙,孙小乙就足够了,右手迅快一圈,从黑衣汉子身后探头出去,指着右首一个喝道:“你给我站住。”   这时左首一个已从左首绕过被制住的黑衣汉子,朝孙小乙扑攻过来。现在只剩下了一个。孙小乙可放心了,再次一晃身形,转到被制住的黑衣汉子前面,才回过身来等候。他身子瘦小,一下躲入黑衣大汉的怀中,那左首一个提刀追来,忽然不见了孙小乙,方自一懈。   孙小乙探首笑道:“你老祖宗在这里。”两个手指已经迎着点出。这真是连他自己做梦也想不到的事,居然谈笑制敌,从容不迫就把八个强过自己甚多的敌人,逐一制使。   “嘿,就凭我孙小乙转个身就一连制住了碧落山庄八个杀手,若是传出江湖,大概也会排名在第一流高手之列。”孙小乙得意的昂首一笑,收起双节棍,在宽大的衣衫中藏好,拍拍双手,抬头看去,只见玄衣女子和宓副总管还在激战不休。   他又装出一副弯腰驼背的模样,蹩着脚走了过去。一面大声说道:“喂,姓宓的的老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老朽住在这里,捕鱼自给,与人无争,你不该仗着区区碧落山庄的势力,要手下放火烧我的房子,逼得老朽不得不把他们制住,现在你还有何说?”口中说着,右手可没闲着,食中二指一圈,朝宓副总管点去。   宓副总管忌惮的是玄衣女子的迷药,因此在玄衣女子惊出茅屋的时候,他早已抢到上风头,两人一见面就动上了手,两柄长剑各展所学,挥起一道道刺目的剑光。人影飞旋,剑影弥空,有时腾身飞刺,有时交叉惊过,剑光人影中,不时响起锵锵剑鸣。   这一轮互相搏击,快速而凌厉,如果有人旁观,一定会目为之眩,神为之夺。如论剑上功力,宓副总管自然胜过玄衣女子甚多。但他右臂被沈雪姑以“驭剑术”削断,剑由左手使出,自然要大打折扣,威力不如右手迅猛,玄衣女子才能支持不败。   玄衣女子一柄长剑也着实使得轻灵已极,身法同样轻快如云,但仅凭剑法轻灵,身法轻快,应该还是挡不住宓副总管辛辣老练的攻势的。好在她左手配合右手剑势,不时乘机出击,忽掌忽指,似抓似拿。双方距离既近,掂副总管虽已抢在上风头,但心里总是顾忌着她施展迷药。因此明明可以追击而上,再加发一二剑就可迫使玄衣女子屈居下风,就因玄衣女子扬起左手,反而把他逼退出去。   这是宓副总管数十年来,与人动手,最使他感到愤怒而无处发泄的一场交手了。孙小乙随着话声点出两指的时候,也正是宓副总管后退的时候,才被他无意之中避开了这奇妙的指风。玄衣女子眼看八名黑衣汉子不旋踵就被孙小乙全制住了,心头也暗暗惊奇不止。长剑一停,喝道:“姓宓的,现在只有你一个人了,你还逞什么能?识时务的,你给我夹着尾巴快滚吧,从此以后不准再来打扰这位老丈,我和他不是一路的。”   孙小乙道:“不要紧,老朽只有一个人,不怕他打扰,不过宓副总管下次若是再和今天一样,率同手下人要来烧老朽的茅屋,那就没有今天这样便宜了。”   突听远处传来一个尖细而深沉的声音说道:“什么人敢在碧落山庄百里之内,说这样的大话?”声音从远处传来,但却像飘浮着飞来,说到最后一句,就保已经到了面前。   不,这人确实已经到了面前。那是一个身穿绿袍的矮小老者,面如古铜,颔下留一把雪白的山羊胡子,他正是碧落山庄的秦总管。孙小乙自然识得,心头不禁暗暗一紧。他亲眼目睹像田五常,邢铿、暴本仁等人,在他手里,都毫无半点反抗,自己这点能耐,岂不比捏死一只蚂蚁一样,一点也不用花什么力气。   宓副总管看到秦总管来了,心中一喜,连忙躬着身道:“总管来得正好……”   秦总管朝他一摆手,截着问道:“这两个是什么人?”   宓副总管躬着身道:“回总管,这女的昨晚闯入庄中,到处觑伺,连伤多人,后来中了属下一掌逃逸,属下一路追到这里,才把她追上。至于这老儿,乃是这里的居民,不想他深藏不露,身手居然极高……”   “唔。”泰总管一手捋须,目光掠过孙小乙,问道:““这些人都是他制住的吗?”宓副总管应了声“是”。   秦总管并不注意玄衣女子,那是因为玄衣女子在他看来只是一个年轻的小姑娘,但孙小乙可不同了。第一、此处和碧落山庄只有一水之隔,这样一个小渔村中,居然隐藏了一位武林高手,自然要对他特别注意。第二、这些被制住的武士,都是久经训练的杀手,若论武功,只怕江湖上普通高手都不是他们的对手。尤其如果八人联手,就是一流高手也可以困得住,如今居然被一个老渔夫给制住了,那么此人功力之高,自足不可等闲视之?   秦总管朝密副总管挥了下手,道:“你去替他们解开穴道再说。”宓副总管答应一声,举手朝他附近一名武士身上拂去。   那名武士依然木鸡般呆立如故,一动不动。宓副总管看得一怔,挥手在他身上连拍了八下,还是没有解得开他受制的穴道。这下直把宓副总管闹得个面红耳赤,还待再拍。秦总管看在眼里,只嘿了一声,冷冷的道:“好了。”   他只说了两个字,但宓副总管已是无地自容,嗫嚅的道:“属下无能……”   秦总管只摆了下手,不要他多说,就没再理他,举步跨上,一张古铜脸上依然一无表情,深邃的目光直盯着孙小乙,冷声道:“老哥如何称呼?”   孙小乙看他朝自己走来,心头直是发毛,陪着笑道:“小老儿姓孙,这里大家都叫我孙老头,捕鱼为业。”   禀总管冷然道:“老夫问你叫什么名字?”   孙小乙道:“小老儿就叫孙老头,没……没有名字。”   玄衣女子看他神情,好像很怕这个绿衣老头,心中暗自奇怪:“孙老丈武功很高,为什么要怕他呢?”   秦总管嘿然道:“那么你是那一门派的高人?隐迹在这小遗村里,又有何企图?”   “企图?”孙小乙听得一怔,忙道:“小老儿没有门派,也不是什么高人,几十年来一直住在这里,捕鱼为生,那有什么企图?”   秦总瞥忽然发出尖声大笑道:“姓孙的,老夫眼里不揉沙子,你是什么人派你来的?是不是宁胜天?”   他笑声尖锐刺耳,听得孙小乙心头一紧,忙道:“不……不是,小……老儿真的不是什么人派来的……”   秦总管目光如刀,冷厉的道:“你不肯说,老夫只有把你擒回去了。”孙小乙心头紧张已极,右手不自觉的骈起食中二指,暗暗作势。   第廿二章、再出江湖   秦总管冷笑道:“孙老儿,老夫面前只怕你没有反抗的余地。”左足猛地跨上一步,右手抬处,还没有抓出。   孙小乙因心中惧怕之故,看他举足迫近过来,没待对方发招,手指迅即划圈,朝前点了出去。秦总管虽未出手,但两道目光却紧盯着孙小乙,只见他手指一圈之间,疾风飒然,出指看似简单,却隐含莫测玄机,凭自己所学,竟然无法破解,竟然识不透这一记指法的来历。   这原是电光石火般的时间,他心头一凛,立即提吸真气,双脚离地数寸,斜退出去七八尺远近。他身为碧落山庄总管,自己还未出手,就被人家一记指风逼退出去,自然十分怒恼,口中嘿了一声,身形也不晃动,就凌空飞扑过来。   孙小乙赶紧圈指点出,秦总管眼看无法破解,只得又往后倒飞回去。但退出之后,见孙小乙并未乘机追击,也并没有别的厉害招式使出来,心中暗暗奇怪,忖道:“这老小子难道就只会这招吗?”一念及此,对孙小乙的这记指法,不觉减少了几分忌惮,同时也想试探孙小乙是否还有同样凌厉的指法?身形一个疾转,快若旋风,一下欺到孙小乙的右手,挥手一华怕了过去。   孙小乙知道凭自己的武功,绝难和秦总管交手,身边虽有双节棍,取出来了,也是白搭,还是沈雪姑这记指法,较有信心,因此秦总管旋风般欺到右首,他不慌不忙转过身去,围指点出。秦总管纵然快若旋风,总是要欺到孙小乙右首才发掌。孙小乙只要转个身就发指,而且在转身之际,右手食中二指早已划着圈,等转过身去,两个指头山已经点出去了。在动作上,自然孙小乙要快上半拍。   这快上半拍就够了,秦总管掌风堪堪出手,孙小乙的指风已经点到。在平时,孙小乙圈指点出,既无锐利风声,也看不出什么来,但这回因秦总管右手已经拍出,一片狂涛般的掌风应手而生之际,突然间响起一缕极细异声来。   那是一声悠长的“嗤”然细响,好像针尖刺破了什么。不,不但是刺破,而且是一直刺了进去。这声细响,旁人也许并不会去注意它,但秦总管却立时感觉不对,那是自己拍出去的掌风,竟然被孙小乙的指力穿破,直射进来。这种能穿破掌风的指力,他从未见过,心头一凛,急忙一下跃开。   孙小乙可不知道自己指力已经穿破对方掌风,袭了过去,眼看秦总管一记如狂涛的掌风朝自己涌来,心慌慌张张的一跃避开。秦总管这一下虽然吃了暗亏,但也证实了一件事,眼前这个孙老头只会一招怪指,心头暗暗咒骂:这老小子从哪里学来的一记怪招?心中想着,突然纵身一旋,单掌抡动,攻向孙小乙身后。   孙小乙急忙转身,要待圈指点出,秦总管身形急旋,迅疾攻向他右手,孙小乙堪堪转过身去,秦总掌学风又转到他身后,秦总管这一展开快攻,来去如风,一连三掌,袭向孙小乙三个不同的方向。孙小乙仗着本身有极佳的轻功,也累得手忙脚乱,连最简单的动作圈指点出,都失去了目标。   玄衣女子看了一会,当然也已经发觉孙小乙除了一记指法,神奇莫测,好像不会第二式了,此时看他转来转去,无法招架,这就叫道:“孙老丈,我来帮你。”点足飞身而出,抢到孙小乙的左首,双掌倏然一分,一前一后朝秦总管攻去。   宓副总管虽然站在玄衣女子对面,但秦总管没有作声,他可不敢贸然出手。玄衣女子出手快速无比,大概秦总管还击两掌,她至少已经攻出了三掌。秦总管武功之高,功力之深,在江湖上应该已经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但他却一直未为人知。   这时他连接了玄衣女子三掌之后,就沉喝一声道:“女娃儿住手。”   玄衣女子双举一停,冷然道:“什么事?”   秦总管道:“你使的是“飞星入户掌”?”   玄衣女子道:“是又怎样?”   秦总管微哼道:“这么说,你是卞药师的女儿了?”   玄衣女子道:“你管我是谁?”   孙小乙暗道:“她是卞药师的女儿,那是卞药姑了,她竟然会有这么年轻?”“三姑”之中的卞药姑,成名至少也有六、七年了,那时孙小乙还穿开裆裤呢?   秦总管冷笑道:“卞药师还要在江湖走动,你最好别得罪碧落山庄。”   “我爹已经不再行道江湖,你也用不着拿这种话来威胁本姑娘。”卞药姑气愤的续道:“再说我到碧落山庄去,也只是找人而已,原先并无敌意,是体们仗着人多,逼我出手的。”   泰总管问道:“你去找谁?”   卞药姑道:“我找朋友去的,听说她落在你们碧落山庄的手中。”   秦总管道:“此人叫什么名字?”   卞药姑道:“沈雪姑。”“沈雪姑”三字钻进孙小乙的耳朵,他心中暗道:原来她是沈仙姑的朋友。   秦总管道:“碧落山庄之中,并无沈雪姑,但你既然闯进过碧落山庄,老夫也作不了主,目前你只有两条路可走……”   卞药姑道:“我想听听是那两条路?”   泰总管道:“一是自动随老夫回碧落山庄,老夫自会通知令尊把你领回去。”   卞药姑披了披嘴唇,道:“还有一条路呢?”   泰总管毫无表情的道:“那就是老夫把你擒回去。”   卞药姑还没有开口,孙小乙接口道:“这两条路说来说去,还不是一样?卞姑娘,别听他的。”   秦总管目光徐徐转到了孙小乙的脸上,冷声道:“孙老儿,还有你,也是一样,不随老夫走,老夫也非把你擒回去不可。”   孙小乙道:“那要看你有没有把我们擒回去的能耐了?”他说话之时,食中二指已经暗暗作势喉备。   奏总管嘿然道:“你以为一招指法,就难得住老夫吗?”   卞药姑看了孙小乙一眼,道:“那就不用再说了,咱们动手吧。”   孙小乙道:“不错,小老儿正有此意。”   秦总管道:“二位就是一起上,大概也走不出老夫十招之外。”   卞药姑轻哼一声道:“那你就试试看。”双掌乍分,倏然展开身法,身形一晃,就有一片掌影攻了过去。“飞星入户掌”果然动若流星,快捷无比。   孙小乙更不怠慢,他原以轻功擅胜,眼看卞药姑展开身法,也立即身形一晃,从侧面欺上,一面口中叫道:“秦老儿,你先接我一指。”左手一圈,侧身进招,骈指朝秦总管“脉宗穴”上点去。   他一直练的是右手,左手只不过是依样画葫芦的一记虚招,但这招指法,不需功力,只要你招式对了,就能发生作用。秦总管忌惮的就是这一记指法,一看他指影戳来,虽是左手使出,自己一样无法破解,急忙一个急转,让开来势。   孙小乙可不知道他左手这一记使得已经中式,他心中原本把它当作虚招,只是虚晃一招的。右手骈起食中二指,早在侧身欺上之时,已经迅疾的、偷偷的划了圈,这时继左手点出之后,观准秦总管“筋池穴”上点去。   秦总管堪堪转身,正好避开孙小乙的左指,突觉左肩“筋池穴”如中尖锥,整条手臂骤然一麻。他没防到孙小乙这一指来得如此突然,心头蓦地一惊,立即吸了口气,运起全身功力,朝“筋池穴”上冲去。一面又大喝一声道:“孙老儿,老夫先劈了你。”右掌挥动,接连劈出三掌。   他这一动了真怒,身形飞扑而来,出手如电,三记掌力,直劈横所,掌风如山,不容你孙小乙有后退旁闪的机会。孙小乙根本不知道自己点出的一指,是不是已经击中?只觉对方掌风逼得自己连气都透不出来,心头大吃一惊,身子左左右有的只是朝压力较轻的掌风缝隙里钻,左右双手也慌慌忙忙的连圈带点,步步后退。   卞药姑一见有机可乘,她展开掌法,一口气攻出了九掌。秦总管此时仅以一只有手,劈出三掌之后,又要对付卞药姑攻来的九掌,如果换了旁人,已很难应付。但他功力深厚,对卞药姑的攻势,根本不放在他的眼里。   你连攻九招,他右手横立,一招“云封巫峡”,挥出的一道举风,就像砌成了一道围墙,把卞药姑的九招攻势,一齐封住。他注意的汪是孙小乙,这老小子左手一圈,右手一圈,虽是同样的一记招式,却硬是破解不得,但他究是久经大敌,自然知道如何避招进招。   孙小乙却不知道自己左手依样葫芦点出去的一指,虽不纯熟,也同样管用,一心只当左手不过是虚招而已,实际要靠右手。因此他虽中双手同样划圈、点出,但遇上秦总管挥掌劈来,他慌慌张张的撤回左手,改用右手发指。   这就是予人以可乘之机的破绽,秦总管只要在你撤回左手,改用右手之前攻出,你就势非躲躲闪闪的避开不可。孙小乙就在这一情形下,被逼得几乎没有立足之地,但差幸他右手探指之时,秦总管也心存忌惮,往往在逼进之时,不得不往后跃退。   这自然更激起秦总管的怒恼,立誓非先解决孙小乙不可,只是他也不能仅顾孙小乙一个人。至少三掌之中,有一掌要对付卞药姑的攻势。秦总管就这样以一只右掌记记朝两人猛击,一面仍然不住的提聚真气,向左肩“筋池穴”冲去。   他要分出十分之六的功力运气冲穴,右掌所能运用的力道,不过只是十分之四,但孙小乙和卞药姑已是忙于应付,十分吃力了。这样持续了将近一盏茶的工夫,秦总管发觉左肩“筋池穴”依然麻木不仁,自己运气冲穴,几乎是白费气力,这真是阴沟里翻船。   秦总管是个不易动怒的人,这回可也动了真怒,左肩虽然举不起来,但凭他的功力,仅以一只有掌,仍可置两人于死地,心头杀机乍起,拼着左肩不去管它,口中沉喝一声:“老夫十招之内,不把你们两个劈了,老夫就把秦字倒过来写。”   孙小乙道:“秦总管,你早就说过我们一起上,也不出你十招的,但十招早就过去了。”   秦总管怒喝一声:“你找死。”呼呼两掌直劈而出,这回他放弃运气冲穴,顺手劈出来的掌力,由四成变成了十成,威力自是增强了一倍有奇。   这两道掌风,就保黄河天来,势道奇猛,壮阔无比。孙小乙匆忙之间,右手慌慌张张的圈指点出,一个人却像猴子一般接连翻出三个筋斗,才算避了开去。秦总管第三掌宛如狂澜的掌风,跟着朝卞药姑席卷过去。卞药姑眼看久战无功,也在此时掣出剑来,一片剑光堪堪缭身而起,向前推出,掌风也及时涌到。   剑光劈在掌风上,响起一阵锵锵剑鸣,把卞药姑连人带剑推出去寻丈之外,也直震得卞药姑右臂酸麻,长剑几乎脱手而出。秦总管既存毙敌之心,出手何等快速?第三掌震出卞药姑,一道人影已落到孙小乙的面前,右掌如刀,当头劈落。   孙小乙一连翻出去三个筋斗,双脚刚刚落地,人还没有站起,陡觉身边疾风飒然,心知不妙,脚尖一点,又贴地翻了回去。他原以轻功擅长,翻筋斗更是他的看家本领,但这回他可不敢直翻,翻出去第一个筋斗,就转了方向,向横里翻出。   秦总管岂肯放过,吸一口气,双足离地数寸,平飞过去。孙小乙人在翻筋斗,右手却一直骈指若戟,随时准备出手,这回身向横里翻出之际,右手已经划了个圈,等到双脚落地,就看到秦总管比自己还快,已经跟踪飞来,心头一急,手指突然从双脚之间点了出去。   秦总管最忌惮的就是他这记指法,岂会不注意他的举动?看他人未站起,右手从双腿之间点出。急忙双足一点,一记早地拔葱,往上飞跃起两丈来高,在空中一个倒转,双掌骤发,轰击而下。孙小乙一缩头,又是一个筋斗翻出六七尺远。   秦总管一心要先毙了孙小乙,凌空跃起,身在半空目光如鹰,看准了孙小乙发掌。孙小乙虽然机警,一个筋斗翻出去六七尺远。但是秦总管居高临下,六七尺远近,他在扑落之势,只须稍偏,依然可以对准你头顶击落。   孙小乙眼看苗头不对,秦总管一道掌风有如泰山压顶,还是对着自己当头劈来,他连气也不敢透,赶紧又是一个筋斗打横里翻出。秦总管身形泻落,再一点足,又朝孙小乙平飞过来。他一身功力,已臻炉火纯青之境,掌力自然收发由心,这下追击过来,方掌挟着一道凌厉无比的风声,先人而至,大有飞瀑席卷之势。   孙小乙这一阵连翻筋斗已经距茅屋极近,他心头一害怕,不暇多想,立即缩起头,迅速绝伦一连两个筋斗,朝茅屋中翻了进去。这一阵工夫,秦总管一直追击着孙小乙,两人一个来回连翻着筋斗,一个起落如飞的追击,令人目为之眩。卞药姑手仗长剑,竟然跟不上去,心中空白替孙小乙着急。   再说孙小乙一下翻进大门,只听耳边有人说道:“小乙,不用慌张。”话声人耳,便有一道柔和的风声从身边掠过,朝身后追击而来的掌风截去。   孙小乙听到话声,心知来了救兵,急忙一趴而起,喜极叫道:“你来得正好,再迟一步,我孙小乙就没命了。”目光抬处,除了沉雷姑,南宫靖、李小云、祝小青三人也都出来了。   秦总管一道掌风,原是衔尾追击而来,孙小乙翻进茅屋大门,掌风也像电闪雷击,涌撞到门口。区区一座茅屋,如何挡得住来势汹涌的掌风?但就在孙小乙一团人影滚进大门,茅屋大门内立即迎出一道无形的阴柔劲气,正好封塞住大门。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当真是说时迟,那时快,泰总管追击过来的掌风来势奇猛无匹,大有把这座茅屋掀翻、劈碎之慨。事实上,以秦总管的能耐,这一记用足了十成力道,也确有把茅屋掀翻、劈碎之能,但怎知掌风和从大门中迎出来的一道无形阴柔劲气乍接,大概是柔能克刚吧,这一下就像撞在一个深不可测的云堆里,柔如流水,无处可以着力。   不,这道本来无形的阴柔劲气,被掌风这一冲击,立生反应,形成了极强韧的震力,你撞来有多大的力道,悉数奉还,反弹回去。沈雪姑一掌出手,连自己也想不到自己的内力,在短短三十天之中,竟然精进何止倍蓰?心中不禁为之一呆,同时也粉脸一热,不禁泛起两片红霞。   她当然想得到自己功力精进,是最近三十天来,和南宫靖合练“太素脉诀以阴导阳』的成果。易经上曾说:“孤阳不长,独阴不生。”这三十天中,自己施展“以阴导阳神功”就是把两人体内真气合而为一,由南宫靖督脉传人自己的任脉,循环运行,这到坎离相交,水火既济。这本来是道家仙侣合藉双修的玄功,自然可以使自己功力倍增了。   她感到羞涩的是,她和南宫靖并无夫妇之名,虽无合体之欢,但事实上,她和南富靖两人体内,都有了对方的真气,她本是太素纯阴之体,如今有了南宫靖的干阳真气,南宫靖的体内,也有她的太素阴气,岂不已和夫妇一样了吗?   秦总管自然更为惊凛,自己追击过去的这道掌力,足可把孙小乙置之死地。忽然间从茅屋木门内涌出来一股无形的阴柔劲气,不但接住了自己的掌力,还突生反弹,把掌力悉数回敬过来。要知击出去的举力,如果遭受对方内力反震,一个控制不住,轻则内腑受伤,重则一身真气立被震散,委实非同小可。   秦总管做梦也想不到茅屋之内,还隐藏着劲力不在自己之下的劲敌,一时无暇多想,立即双脚一顿,一个人冲天而上,拔起三丈多高,反弹回来的一道掌风,宛如黄河缺口,呼然有声,从他脚下涌撞出去。但听“砰”“砰”两声,两个被孙小乙制住穴道的黑衣武士,手捧枯枝,定在那里,因距离门口较近,首当其冲,被掌风撞上,像稻草人般直飞出去一丈开外,才跌落下来。   秦总管飘身落地,右掌当胸,目光直注门内,发出一声尖细的大笑,说道:“屋内果然另有高人隐身,怎不请出来让秦某见识见识,躲躲藏藏的算得什么人物?”   话声甫落,只听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接口道:“我们一直都住在这里,几时躲躲藏藏了?”随着话声,从木门内走出一身白衣,面蒙青纱的沈雪姑,她身后跟着南宫靖、李小云、祝小青、孙小乙等四人。   秦总管目光一注,冷然道:“老夫还当是谁,原来竟是你们。”他在一个月前见过这几个人,自然认得。   沈雪姑冷傲的道:“你是不是很感意外?”   秦总管右手捋须,嘿然道:“你和姓宫的小子没死在老夫人掌下,老夫确实有些意外。”   沈雪姑冷哂道:“你们老夫人在“九阴摧心掌”中暗含“魔火炼形”,固可灼伤练功之人的内腑,无药可救,但总是邪魔外道,如何能伤得了我?”   秦总管听她一口叫出老夫人在“九阴摧心事”中暗含“魔火炼形”,心头暗暗一凛,忖道:“奇怪,此女究竟是何来历?如何叫得出老夫人练的神功的呢?”   卞药姑看到沈雪姑从茅屋中走出,心中大喜,急忙飞身纵来,叫道:“雪姑妹子,你果然在这里。”   沈雪姑含笑道:“卞姐姐,你没事吧?”   卞药姑道:“我听佛婆说,你失踪已有一月,昨晚我找上碧落山庄,依然没找到你,却中了姓宓的一掌,幸蒙这位孙老丈及时出手相助……”祝小青抿抿嘴,嗤的笑出声来。   卞药姑眼波流动,看了四人一眼,问道:“雪姑妹子,这几位……”沈雪姑替她一一介绍了,当着秦总管,她不好说出南宫靖、李小云的姓名来,是以依然说他们是宫氏兄弟。   大家正在寒噤之际,孙小乙忽然嗤了一声道:“秦总管居然不战而退,一起走了。”大家回头看去,秦总管和巫副总管果然业已走得不见踪影。   卞药姑道:“他左臂伤在孙老丈指下,如今又有雪姑妹子、官少侠贤昆仲、祝姑娘等人出现,他自知不敌,才悄悄退走了。”   孙小乙一怔道:“他左臂伤在我指下。”   卞药姑奇道:“孙老丈没看出来吗?他左臂一直垂着举不起来,只以一只右掌应敌,老实说,若非孙老丈出其不意,先伤了他一条左臂,只怕我们更不是他的对手呢。”   孙小乙喜得跳了起来,手舞足蹈的道:“在下竟然伤了老贼一条左臂,哈哈,好不痛快?”一面却又朝卞药姑连连拱手道:“卞姑娘,你一口一声的叫在下老丈,在下可担当不起。”   药姑愕然道:“不叫你老丈,那叫你什么呢?”   祝小青哈的笑道:“卞姐姐,叫他孙小弟就好。”   孙小乙连连点头道:“对,对,在下叫你卞姐姐,你就叫我孙小弟好了。”   卞药姑望着他道:“孙、老丈说笑了,这怎么可以?”   沈雪姑笑道:“卞姐姐还叫他老丈呢,我们这几人当中,他的年纪最小了。”   卞药姑惊异的道:“他脸上易了容吗?怎么一点也看不出来呢?”   沈雪姑道:“这是宫二弟的杰作,他是奇胲门的传人。”   卞药姑道:“宫二侠原来是奇胲门的传人,难怪神乎其技。”   李小云道:“卞姐姐夸奖了。”   沈雪姑道:“秦总管心机深沉,他匆匆退去,连手下人都不管了,必然另有缘故,我们形迹已露,这里已经不能再待下去了,还是走吧。”   李小云道:“大哥伤不是还没有完全复原吗?”   南宫靖道:“没关系,我差不多已经好了。”   李小云道:“差不多,总是还差一点了。”   沈雪姑含笑道:“宫二弟,体不用急,宫兄三十天来,已经练会了疗伤神功,子午二时,只要和我抵掌对坐,即可疗治,不用再躲在地窖下面了。”   孙小乙道:“大姐,这些人被我制住穴道,要不要替他们去解开呢?解穴手法,我可不会……”   沈雪姑道:“我们只管走,让他们留在这里好了,我这制穴手法,被制住的经穴,六个时辰自解,用不着解了。”   卞药姑问道:“雪姑妹子,你们知不知道这姓秦的是何来历?”   沈雪姑道:“不知道,此人武功极高,心机极深,我们除了只知道他是碧落山庄的总管,连他叫什么名字都没人知道。”   卞药姑道:“我看他武功不在我爹之下,但武林中从没听说过有姓秦的人,八成连他姓秦都是假的。”   李小云道:“不但秦不是他的真姓,我看连他的面貌都是假的。”   卞药姑道:“对了,宫二侠精擅易容,所以看出他脸上易了容了。”   李小云微微摇头道:“他不是易容,可能戴上面具。”   孙小乙道:“难怪他一脸死板板的,一点表情都没有。”   卞药姑道:“宫二少侠说得不错,我和他动手之际,不止一次弹出“难得散”,他都一无所觉,我想他戴的面具,很可能还有防毒作用了”。   祝小青问道:“卞姐姐,“难得散”是什么呢?”   卞药姑笑了笑道:“那是家父特地为我配制的一种迷药,只要弹出少许,就可以把敌人迷倒,难得二字,是取难得糊涂之意,要敌人难得糊涂,就是把他迷翻了。”   孙小乙哈的笑出声来,说道:“让敌人难得糊涂,妙极。”   祝小青道:“你想跟卞姐姐要了?”   孙小乙涎着脸道:“不知卞姐姐肯不肯呢?”   李小云道:“女孩子行走江湖,怕遇上坏人。万一武功不是人家对手,就只好请他难得糊涂一次,你小老头要他干什么?”   沈雪姑问道:“卞姐姐,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卞药姑道:“自然有了,我爹前几天接到万大先生的请柬,说有重大事情相商,爹赶去之后,才知道万大先生、苍龙宁胜天和八势门掌门人封居易、形意门举门人金赞延、武功门掌门人崔介夫等人,都被人下了对消散。只要你用一分力气,就消耗一分,已经不能再使武功,爹也找不出对症的解药来,只有昔年葛仙翁的百草丹,或许可解,爹才想到妹子身上,要我来找你,不知是不是能找得到葛仙翁?”   沈雪姑沉吟道:“听说葛师怕十年前去了东海,从此就没有消息,只怕连家师都不知道他老人家的行踪。”   卞药姑道:“那怎么办?我爹一筹莫展,就盼望着你呢。”   沈雪姑笑道:“我去有什么用?卞伯伯都解决不了,我更不济事了。”接着唔了一声,又道:“如果能找到了因师姐的话,她可能会有办法……”   卞药姑急着问道:“她在那里?”   沈雪姑道:“天台青竹底。”   卞药姑道:“那么我们就上天台青竹底去。”   沈雪姑道:“事情有这么急吗?”   卞药姑道:“怎么不急?据万大先生猜测,不仅他们几个人中了难得散,就是一月前无故失踪,后来又被释放回去的人,像田五常、邢铿、暴本仁、霍五和皖南三侠等人,回去之后,就大门不出,而且连他们无故失踪之事,都讳莫如深,不肯吐露只字,很可能也被人下了难得散,一个武林中人,不能再用力气,就等如废人,再有人加以警告,自然什么都不肯说了,这样下去,整个武林岂不渐渐瘫痪,没有人敢出头,就只好任人宰割了?”   李小云听得猛然一怔,她想起一个月前夜探碧落山庄,卞药姑说的这些人,岂不都是老夫人释放的人?就道:“卞姐姐说的这些人,就是被碧落山庄劫持的,释放他们的那天晚上,我们正好去夜探碧落山庄,所以全看到了。我大哥也是那晚中了碧落山庄老夫人一掌,幸亏有大姐在场,我们才能安划星出,这么说,江湖上发生的事,全是碧落山庄在暗中捣鬼了?”   南宫靖一直没有开口,直到此时才道:“这还用说?”   李小云听到爹也可能中了碧落山庄的对消散,心头自然十分焦急,说道:“那真该快些上天台青竹底去才是。”   沈雪姑道:“我也只是说了因师姐可能会有办法,因为了因师姐是葛师伯从山下抱来的孤女,托家师抚养的,葛师伯曾经和家师说过,此女将来可传你衣钵,也可以传我医术。我记得小时候,葛师伯曾教她读了不少医书。如她真的传了葛师伯的医术,那就可能对“对消散”的解药,能想得出办法来,但也只是可能而已,不是一定有把握的耶。”   卞药姑道:“那总是有些希望,也许她真有办法呢?”   沈雪姑含笑道:“好吧,你们既然都这么说,我们这就上天台山找她去。”   孙小乙道:“我们自然一起去了。”一行人都有一身极好武功,虽是边走边说,脚下自然不会太慢。   但等他们远去之后,林间忽然走出一个身穿绿袍的矮小老者,此人赫然正是碧落山庄秦总管。他面露诡笑,双足一顿,化作一道长虹,划空朝来路投去,好快的身法,眨眼之间,就已失去他的踪影。原来他竟是一路缀着众人身后来的,以他的功力,纵然跟在众人身后,而且还保持了相当距离,但只须运功话听方才沈雪姑等人说的话,自可清晰听到了。   第廿三章、一招服敌   傍晚时分,沈雪姑、南宫靖等一行人赶到风阳城,在南大街的招商客店落脚。上灯时分,凤阳城可是万家灯火,笙管处处,着实繁华,南大街和西横街交叉处,是城里首屈一指的徽州馆天香楼。现在沈雪姑、卞药姑、祝小青三位姑娘家也都改穿了男装,而且脸上也经李小云替她们略加修饰。本来姑娘家弯弯的柳眉,变成了两道斜飞的剑眉,脸上也稍稍加深,就显得男子气概多了。   一行六人,沈雪姑依然穿的一身白衣,南宫靖、卞药姑、李小云、祝小青四人是天蓝长衫。只有孙小乙还是扮作老头,作了众公子的管家。这一行人走在一起,使人一望而知是一群进省去参加乡试的老相公了。走上天香楼楼梯,一名堂倌立即把六人领到东首临街的一张桌上,哈着腰道:“公子爷,这张桌子可好?”   孙乙道:“你们还有比这里更好的座位吗?还不快去冲茶来?”   堂倌唯唯应是,赶紧退了下去,不多一会,就端了六盏茶送上,一面问道:“诸位公子……”   孙小乙不待他说下去,一挥手道:“公子们不喜,你去吩咐厨下,拣最好的做来就是。”   应了两声是,又道:“不知公子爷要喝什么酒?”   孙小乙道:“花雕好了。”   堂倌走后,沈雪姑道:“小乙真像一个名于世故的老苍头。”   李小云道:“只是对人凶了些。”   孙小乙耸耸肩道:“小的这是仗着诸位公子的势,不是这样,人家就会瞧不起咱们。”   视小青道:“这就是一般人口中的豪奴。”   孙小乙道:“豪奴就豪奴吧。”   祝小青发现李小云一直目注大街,好像在注意着什么,心中觉得好奇,忍不住问道:“二哥,你在看什么呢?”   李小云朝她微微一笑道:“你马上就可以看到了。”   祝小青道:“你干什么卖关子呢?”   李小云眼角一动,低声道:“人家已经上来了。”   祝小青回头看去,只见从楼梯口上来一个身穿浅紫衣衫的少年,生得脸如博粉,唇若涂朱,缓步行来,更显得他的风流潇洒,俊逸脱俗。他身后紧随着两名青衣小童,也生得眉目清秀,十分伶俐模样。   祝小青看得粉脸飞红,轻轻喟了一口,道:“你喜欢看,就多看他几眼好了。”李小云笑了笑,却没有说话,因为她已经知道这紫衣是谁了。   却说那穿浅紫长衫的少年刚上得楼来,堂倌也赶忙迎着上去,刚哈着腰,叫了声:“公子爷……”底下的话,还没出口,紧随着浅紫长衫身后的两名青衣书童忽然闪到公子身前,左首一个叱道:“走开,谁叫你拦着咱们公子的?”堂倌一呆,赶紧哈着腰应“是”,退到边上。   祝小青要待问话,正好堂倌送上酒某,孙小乙一把接过酒壶,道:“诸位公子,小的给你们斟酒。”在五人面前各自斟满了酒,也在自己杯中斟了一杯。”   祝小青道:“在诸位公子面前,也有你喝酒的份吗?”   孙小乙耸耸肩道:“出门在外咯,小的是陪诸位公子喝的。”   那边浅紫长衫少年坐下之后,青衣小童吩咐堂倌,要过酒某,等堂倌退下之后,他目光掠过楼上的食客,不期而然落到沈雪姑、南宫靖等人这一桌上。沈雪姑突然以“传音入密”说道:“二妹,他们已经在注意我们了。”一面举杯道:“大家快些吃吧,某上来得快,再不快些吃,就快凉了呢。”   南宫靖也举杯道:“沈兄,我敬你”。   沈雪姑一个月来,在地窖中,脱去衣衫,和南宫靖同练“太素脉诀以阴导阳”神功,并无羞涩之心,那是专心一志的在运功疗伤,但不知怎的,出了地窖之后,就和南宫靖生分了似的,很少和他说话。那是因为地窖之中没有天光,看不别人,还能泰然处之。出了地窖,面对了面,心里总是有些异样。异样者,也就是男女之间的微妙感应也。如果心里没有什么的话,就不会有异样了。   南宫靖和她裸裎相坐,有一月之久,见了她,心里也难免有些异样。这也没错,但沈雪姑看他举杯敬自己的酒,四目相投,不觉粉脸为之一热,只好跟他干了一杯。然后道:“谢谢宫兄,我们不用敬来敬去了,我看大家还是随意吃喝的好。”   孙小乙道:“对,对,小老儿若是敬各位公子的话,你们只喝一杯,小老儿就得喝上五杯。如果五位公子再回敬小老儿一杯,一下就喝下十杯,那不把小老儿灌醉才怪,沈公子说得没错,大家随意吃的好。”说着,就举筷大吃起来。   一会工夫,那边紫衫少年先行吃毕,由一名青衣书童取出一锭银子往桌上一放,便自起身下楼。紫衫少年经过的时候,好像还特意看了他们一眼,沈雪姑等他们下楼之后,低低的道:“此人好像很眼熟。”   李小云道:“沈大哥,你当他是谁?”   沈雪姑问道:“他是什么人?”   李小云咭的笑着对南宫靖道:“大哥,你看出来没有?”   南宫靖想了想道:“我还是没有想出来?”   李小云笑着低声道:“大哥难道忘了那日在碧落山庄……”   南宫靖突然一震,失声道:“楚琬姑娘。”李小云笑着点点头。   沈雪姑看了南宫靖一眼,她神色严肃地道:“碧落山庄……看来咱们得小心为妙……”大家站起身,由孙小乙付帐,就回转客店。   入夜,大地一片寂静,南宫靖悄悄悄悄潜入李小云的房间。他们一行六人,为了住的舒服,每人要了一间房,刚好六间房构成了一排,这一些这排房子全是他们订了。按照顺序,分别是南宫靖、李小云、祝小青、沈雪姑、卞药姑、孙小乙的房间,所以南宫靖才大胆地潜入李小云的房间。   “是谁?”李小云倒是很警觉。   “云妹,是我。”南宫靖低声答道。   李小云悄声道:“大哥,你有什么事?小青就在隔壁呀。”   南宫靖沉默一会,低声道:“到我的房间去吧。”   李小云没有说话,两人悄悄回到南宫靖的房间,李小云道:“大哥,你怎么啦?”   南宫靖低声道:“我睡不着,我有话跟你说。”李小云望着他,没有答话,等着他往下说。南宫靖接道:“我现在一见到沈姐姐,就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我感觉很别扭。”   李小云抿嘴一笑道:“这些话你应该跟沈姐姐去说,为什么把我拉来?”   南宫靖气道:“我让你给我出个主意,你却来笑话我?”   李小云笑道:“你莫生气,其实我早看出了你和大姐之间有些微妙的变化,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你和沈姐姐赤体练功一个月,要是没有感觉才怪?这事,我看你还是早些和大姐把话说清楚才好,否则别闹出什么事来。如果你觉得不好开口,就由我去说,怎么样?”   南宫靖沉思半晌,点头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还是由我和沈姐姐去说比较好。”   李小云娇笑一声道:“那好,你的问题已经解决了,我也可以回去睡觉了。”说完,就准备回自己的房间。   南宫靖一把拉住她,低声道:“云妹,别走好么?”   李小云低声道:“这是在客栈,你……”   南宫靖低声道:“别那么大声不就行了,难道你不想?”   李小云低声道:“想又有什么用,这一路哪有机会?”   此情此景,南宫靖哪能忍得住,只觉丹田升起是一股熊熊的欲火,双手抱起李小云那动人的躯体,放在床上,人如饿虎扑羊似的,将雄壮的身体压向李小云丰满有致的娇躯上,一口吻向李小云。李小云熟练的张开小嘴,带领着生涩的南宫靖,李小云将舌头送进南宫靖口中,四唇相接,两人的舌头交缠在一起,深深的一吻,分开时牵着一丝口水。   两人四目交望,南宫靖说了声:“云妹你真美。”   李小云内心一阵激动:“靖哥……我爱你……我要……我要你好好爱我……快来……”   南宫靖闻言一把将李小云的衣物脱去,只见坚挺硕大圆嫩饱满的乳房,上面缀着两粒大小适中的乳头,纤细的腰身,被丰满的臀部衬托着,令人一望既有一股上前侵犯的冲动。湿润缨红的肉穴,两片阴唇微开微闭,上面缀着一颗小红豆。   南宫靖再难忍受,脱去自己的衣物,嘴一张将李小云高耸的乳房吸入,舌头在粉红色的乳晕和乳头上轻转着,不时用牙齿轻咬着乳头,用舌头上下来回的舔舐,一手握住乳房揉了起来,忽轻忽重的捏着,雪白的乳房留下浅浅的掌痕。   南宫靖另一只手也没闲着,探向李小云的小小穴,在那抠了起来,只见南宫靖将长长的中指插入湿滑的小穴,在那一进一出,中指还不停的在小穴中,上下左右的来回抠弄,大拇指和食指捏着阴蒂在那搓来搓去,像搓汤圆似的转啊转的。   李小云感到全身的性感带都被南宫靖挑逗着,欲火有如烈火般的燃烧起来,舒服的使口中不禁咿咿啊啊起来:“大哥……你是从去哪学来的啊……啊……喔……抠的……好……再重点……啊……快……快一点……”   经过这一阵的爱抚,南宫靖再也忍不住跨下那大宝贝的涨痛,身子挪向李小云的两腿之间,小穴早就被南宫靖抠的其痒无比的李小云,识趣的张开两腿,南宫靖一手撑着自己的身子,一手扶着宝贝。李小云忙更张大了双腿,两手掰开那两片红红的阴唇,将整个小穴打开,小穴内一览无遗,见小穴内的肉像鲤鱼嘴似的一开一合,蔚为奇观。南宫靖赶忙用大宝贝顶住,沾着滑滑的淫水准备长驱直入,腰部一沉,竟根而入。   “啊……”李小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只觉得小穴撑得要裂开似的,非常的涨痛。南宫靖等她适应之后,用力将李小云抱住,将她压在身下,双手捉住李小云的脚踝,用力掰开,大宝贝开始一进一出的狠操着。   “哎呀……别……别急……要死了你……哎呀……啊……插……插到穴心……慢……慢点……别……啊又撞……撞到穴心了……小穴……小穴要……啊……要插穿了……”南宫靖如出栅猛虎、脱缰野马,死命的往前冲。大宝贝棒棒到底,宝贝不断将淫水自小穴带出,发出“噗滋”、“噗滋”的声音来。   “云妹你……你的穴……好……好紧……好暖……夹的……宝贝……好爽……云妹……的穴……真妙……吸的……龟头都……都酥了……”李小云被南宫靖干的小穴是又痛又麻,再又麻又痒,每当大宝贝抽出小穴就一阵奇痒,插进就感到一阵酥麻,尤其是当那烧烫的龟头顶着子宫穴心,美的李小云是全身舒坦,再也不要宝贝离开。   “哎呀……美死我了……啊……大哥……快……再快……用力……云妹被……被你干上天了……不行了……我要……要泄了……”   大宝贝在小穴狂插狠抽的数百回,已快要出精,看到李小云双腿在手中抖动,屁股向上一挺,一阵阵的阴精洒在龟头上,南宫靖再也忍不住的叫道:“啊……我也要射了……”一股滚烫的元阳,似箭般的射向李小云的穴心上,爽的李小云紧抱着射精后趴在身上的南宫靖,一阵狂吻。   他们的第一次战斗结束,门外也有三个黑影悄悄离开。原来南宫靖进入李小云的房中时,惊动了祝小青,她又悄悄叫来了沈雪姑和卞药姑,三人将南宫靖和李小云的一举一动全看到了眼里,就是之前的话也听了去。及至后来,南宫靖和李小云居然行云布雨起来,这一下可看得三人目瞪口呆,但是却是无法移动脚步。屋内风雨大作,屋外的三人却是浑身难受,只觉口干舌燥,有如万蚁穿心,浑身酸痒难耐。及至南宫靖和李小云同时达到高潮,屋外的三人也是下体霪霪,亵裤湿透,哪敢再看下去,匆匆逃回房间,这夜怕是睡不着了。   屋内南宫靖和李小云却是茫然无知,南宫靖虽然泄了精,但宝贝却仍硬挺挺的插在李小云的小穴里。他将头埋在李小云坚挺的双峰之中,一身是汗的喘着趴在李小云身上,稍作片刻休息。李小云拿起一块丝巾,爱怜的替他擦去满身的汗。   南宫靖笑着道:“云妹,你看宝贝还威风不减的插在小穴中,一定是还吃不饱,面对云妹这娇艳似花、又紧又暖的小穴,我永远都吃不够……”   “大哥,你真会灌迷汤,嘴这么甜……唉……你真是我的命中克星……来吧,云妹的小穴又开始骚痒起来了,快拿你的大宝贝来给云妹止止痒,可是得轻点,小穴还有点痛……”听到李小云的话,南宫靖反而将大宝贝“啵”的一声,自李小云的小穴给拔了出来。   南宫靖起身站在床边,拉着李小云的双腿架在肩上,使李小云的肥臀微微向上,整个小穴红肿的呈现在那。李小云顿时感到一阵空虚,焦急的道:“咦……靖哥……你怎么把宝贝给拔出来?你是不是累了?我们休息一下,待会再……啊……大哥……你……你别整云妹……快……快插进来……别只在穴口磨……啊……快……快点……”   南宫靖此时只将大龟头在小穴口那磨啊磨、转啊转的,有时用龟头顶一下阴蒂,有时将宝贝放在穴口上,上下摩擦着阴唇,或将龟头探进小穴浅尝即止的随即拔出。不断的玩弄着,就是不肯将大宝贝尽根插入。李小云被逗的是小穴痒的要死,大量的淫水像小溪般不断的往外流:“坏大哥……别逗妹妹了……你想痒死你云妹啊……快……快插进来给云妹止痒……”   南宫靖似老僧入定,对李小云的淫声浪语、百般哀求,似充耳不闻,只忙顾着继续玩弄,他是要先尽情地逗出李小云的欲火。看着小穴口那两片被逗的充血的阴唇,随着李小云急促的呼吸在那一开一闭的娇喘着,淫水潺潺的从穴口流出,南宫靖终于将大宝贝给插进去。南宫靖这时两手把李小云的双腿抱住,大宝贝缓缓的进出着小穴,缓慢的进几步退一步,活像个推不动车的老汉。南宫靖用的正是“老汉推车”这一招,配上“九浅一深”这一式。   “好涨……啊……大哥……快……快插深一点……别……别只插一半……云妹不……不怕痛了……快……快用力插……啊……”这一声“啊”是南宫靖又把大宝贝给全根插进,抽出时龟头还在穴心转一下才拔出来。   南宫靖已不似先前的横冲直撞,将“九浅一深”的九浅,分成上下左右中的浅插,只见宝贝忽左忽右、忽上忽下的顶着,中是在穴内转一下再抽出,到了一深才狠狠的全根插进,顶着穴心磨一磨才慢慢的拔出,周而复始的干着。   李小云被干的是不知如何是好?小穴先被九浅给逗的痒死,再被一深给顶个充实。那深深的一插将所有的搔痒给化解,全身舒爽的像漂浮在云端,但随之而来的却又是掉到地的奇痒无比,就像天堂地狱般的轮回着。   “啊……大哥……你……你是哪学……学的……这……这整人的招式……太奇……妙了……一颗心被……抛上抛下的……啊……又顶到……啊……别……别拔出来……再……再顶……”   李小云被插的半闭着媚眼,屁股不断的向上迎合著,小穴周围淫水决堤似的溢出,口中不断哼出美妙的乐章:“啊……美啊……多插……多插几下……到穴心……痒……痒死我了……啊……爽死了……大哥……插死我吧……啊……好……快……”   南宫靖就这样插了一千多下,觉得时候差不多了,开始加快速度,九寸来长的大宝贝,毫不留情的尽根而入、次次到底的用力顶着:“云妹……我怎么舍得痒死你……干死你……这招的滋味就是这个样……现在就来帮你止痒了……爽不爽啊……还会痒吗……”   李小云被这突如其来的宝贝给次次顶着,使她一阵阵猛颤,全身有如被烈火焚烧,周身颤抖而麻木。这超然的大宝贝,这别具滋味的招式,使李小云不顾一切的奉献,用尽所有力量迎凑着宝贝,娇呼着:“啊……大哥……我……我爱你……我爱死……你的……大宝贝了……别……别怕……干死云妹吧……云妹愿……愿死在你……你的大宝贝下……快……快用力……再快一点……”   南宫靖看着李小云扭动的身躯,知道她已进入疯狂的状态,抽插的更急更猛,宝贝不断顶着穴心撞击着,撞的李小云便似暴风雨中的小舟起伏不定。阵阵的冲击由穴心传至全身,李小云被南宫靖插的已是陷入半昏迷状态,口中呻吟着自己也不知道的语言,配合着宝贝不停的抽插小穴所发出的声音,奏出一首原始的乐曲。   南宫靖狂插狠抽的足有二百来下,李小云突然大叫:“啊……不行了……干死我了……”的昏了过去,一股浓浓的阴精冲向南宫靖的龟头,南宫靖连忙舌尖顶着上颚,紧闭着口深深吸了两口气,眼观鼻、鼻观心的将受阴精刺激得想射精的冲动给压下。   李小云从极度的高潮中渐渐醒转,可爱又可恨的大宝贝仍然插在穴中,半张着媚眼喘着道:“大哥……真被你给干死了……从来没有尝过这种滋味……大哥……你怎么一次比一次强……大宝贝比刚才更粗更烫了……在小穴里跳动着……”还泡在小穴的大宝贝,被泄了精的小穴紧紧咬着,穴心像个顽皮的孩子吸吮着。   “云妹你没事吧?是不是被我插的爽死了?”   “是被你给干死了一次,不过小穴……大哥我要你动一动。”李小云是一脸娇羞。   南宫靖奇道:“为什么?云妹你不累呀……”   “不累,不累,云妹的小穴又再痒了……再帮云妹止止痒吧。”李小云赶忙着说。   “好……等一下……”南宫靖说完抽出大宝贝,用丝巾将沾满淫水与阴精的大宝贝擦乾,再细细的擦着李小云的小穴。   “嘻……痒死了……你怎么拔出来了……啊……别擦了……擦的云妹痒死了……”李小云混身抖动着,像被人搔痒似的嘻笑着。   “不要乱动嘛,等一下给云妹尝尝另一种滋味。”南宫靖放下李小云的双腿,将枕头垫在李小云的肥臀下,使小穴整个突出,阴唇一张一合的充满淫靡的感官刺激。   南宫靖起身下床,抱住大腿夹在腰上,龟头对着小穴磨了两下,臀部一沉,“咕滋”一声插进去。李小云被鸭蛋般大的宝贝头顶着穴心,小穴内涨满充实,喘一口气说道:“好粗好长的大宝贝……塞的小穴满满的……”   “穴心被……被干的麻麻的……唷……啊……麻啊……又痒又麻……啊……”   南宫靖把李小云的手搭上自己的脖子,双手托住屁股,一把将李小云抱起:“云妹……我们换个姿势,这叫“骑驴过桥”……抱紧脖子圈住我的腰,可别掉下去了……”说完就怀里抱着李小云在房中漫步起来。   随着南宫靖的走动,李小云的身子一上一下的晃动,大宝贝也在小穴一进一出的抽差着。由于身子悬空,小穴紧紧夹着大宝贝,龟头顶着穴心。再说不能大刀阔斧的干,龟头与穴心一直摩擦着,李小云被磨的是又酥又麻:“磨死我了……穴心都被……被宝贝给磨烂……捣碎了……太爽了……大哥……你……你快放……云妹下来……我没力了……快放下吧……”   南宫靖才走了几十步,听李小云喊没力了,就坐在床边,双手将李小云的屁股,一上一下的带动着。李小云腿自勾住的腰放下,抱紧南宫靖的脖子,采取主动出击,屁股疯狂的上下套动,次次到底。两粒乳房贴着南宫靖的头摩擦着,一颗乳头被南宫靖吸吮着。   “爽啊……这姿式真妙……哪里痒就……就插哪里……真妙啊……啊……南宫靖吸……吸轻点……云妹的心都……都快被你给吸出来了……啊……啊……”   “这招叫“送子观音”,舒服吧云妹?你想怎样就怎样。”   “啊……云妹你……你的穴心……吮着龟头好爽……啊……”只听“噗滋”、“噗滋”、“吧吧”、“吧吧”的两种声响,如交响乐般的回汤在房间里。   “云妹啊……大哥的宝贝大不大啊……干的你爽不爽啊……”   “大……大……好大啊……爽……爽……爽死我了……啊……云妹的穴……穴心抖得好凶……好痒……”南宫靖知道李小云又要泄了,双脚蹬着地,迎着落下的小穴猛顶。   “顶死我了……不行了……别顶了……穴心被顶……顶穿了……啊……”李小云在一阵浪叫声中,力尽气乏的一屁股坐在南宫靖身上,穴心紧咬着龟头泄出一股浓浓的阴精,再次昏了过去……   南宫靖将李小云轻轻的放在床上俯趴着,欣赏这诱人的躯体。一个大屁股雪白的在眼前,下面是春潮泛滥的红肿小穴。南宫靖就还没有泄身,憋得难受,挺着大宝贝用“隔岸取火”干着昏过去的李小云。李小云被一阵阵的快感由梦境中给带回现实世界,发现自己跪趴在床上,身后的南宫靖挺着大宝贝,正一进一出的干着小穴。   “啊……啊啊……大哥……妹妹……被你给……干死去了……又被干活了……大哥……你……你怎么还不射精啊……不要强忍着……对身体不好啊……啊……你怎么这么强……啊……”   “大哥……你……啊……你太厉害了……太会干了……云妹……啊……云妹不是……你的对手……投降……云妹投降啦……啊……饶了云妹啊……”   南宫靖已经是强弩之末,越插越急、越抽越快,喘着道:“知道我的……厉害了吧……看云妹还敢不敢……笑我是银样蜡枪头……我是名符其实……的丈八蛇矛……啊……”   “啊……是丈八蛇矛……插死云妹了……你是张飞再世……一夫当关……万夫莫敌……云妹被你杀……杀的是丢盔弃甲……兵败如山倒……啊……啊……”   南宫靖被这淫声浪语和小穴的不住吮咬,精关一松的将精液强力放送而出。李小云也被这似冰雹的精子打的穴心是阵阵酥麻,一股阴精再次而出,两人满足的相拥而眠……   第二天,沈雪姑、卞药姑、祝小青三女看见南宫靖和李小云的时候,都是不由自主地脸红,李小云心细如发,看在眼里,暗暗吃惊,心说:难道她们都知道了?于是找了个机会,四女聚在一起说悄悄话。李小云首先红着脸低声问沈雪姑道:“大姐,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听到或看到我和大哥在一起?”她决定开门见山。   卞药姑、沈雪姑、祝小青都是脸上一红,说不话来,半晌才由沈雪姑轻轻点了一下头,表示“是”。李小云接着问道:“那你们听见我们说的话了么?”沈雪姑又点了点头。   李小云心头主意打定,对沈雪姑道:“大姐,你怎么说?”   沈雪姑娇羞地道:“你要大姐如何说么?”   李小云心头好笑,接着问道:“大姐就说愿意不愿意吧?”   沈雪姑抬起头道:“二妹真容得下姐姐?”   李小云笑道:“再多的人也容得下,岂止姐姐?”卞药姑和祝小青心中“咯噔”一声,各自有鬼,脸更红了。   沈雪姑娇羞地道:“二妹既然这样说,大姐也顾不得羞耻了,你想,我和他练功的那种情形,我除了嫁给他还能怎样?”   李小云笑道:“大姐的事情就这么定了,现在来解决小青的问题。”   祝小青心中一动,问道:“这关我什么事情?”   李小云笑道:“你还在我面前装正经,在地窖中,他赤身裸体在咱们面前,你难道没有想法?”   祝小青嗫嚅道:“我……我……”却怎么也“我”不下去了。   李小云狡黠地笑道:“小青,你要不跟二姐说实话的话,二姐就再也不管这事了。”言外之意很明显,那就是:“如果你跟二姐说实话的话,二姐会管这事的。”   祝小青心中一急道:“二姐,你既然知道小妹的情形,难道小妹还能嫁给别人?”确实,那个时代,男女之防甚严,男女赤身相处一月,已是超出男女正常范围。   李小云斜睨着她道:“难道只是因为这样?”   祝小青羞红着脸道:“二姐,你真坏,一点都不给妹妹留情面。”   李小云笑着道:“二姐连相公都让给你了,你居然还说二姐坏,这年头真是好人难做啊。”   “二姐,你坏……”祝小青娇嗔着不依,来胳肢李小云。   李小云娇笑着躲过道:“三妹,别闹了,咱们还有正经话要说。”祝小青这才羞红着脸作罢。李小云转身面向一旁的卞药姑诚恳地道:“卞姐姐,你对大哥也有一份情意,虽然你深藏不露,但是我能够看得出来。所以,我想问问卞姐姐,是否也愿意加入我们姐妹?”   卞药姑羞红着脸道:“云妹妹,虽然姐姐私心下有一点痴心妄想,但是姐姐我自知不堪与南宫少侠相匹,既没有你们漂亮,又比他大好几岁,南宫少侠不会喜欢的。我谢谢妹妹的好意,但是……”   李小云截住了卞药姑的话头道:“卞姐姐,那么说,你私心还是很喜欢大哥的,是吗?”   卞药姑红着脸道:“是的。”   李小云点头道:“这就好说了。”说着转向沈雪姑和祝小青道:“大姐和三妹也欢迎卞姐姐吧?”   沈雪姑和祝小青当然点头啦:“那当然是欢迎之至了,这样我们就可以永远不分开了。”   卞药姑迟疑道:“但是南宫少侠……”   李小云娇笑道:“卞姐姐放心,大哥一定会喜欢姐姐的。”   终身大事就这样几句话解决了,沈雪姑羞红着脸问道:“二妹,你和他有过几次?”卞药姑和祝小青也是竖起了耳朵。   李小云羞红着脸道:“这是第二次。”顿了一顿,接着道:“我之所以愿意多找几个闺房姐妹,一方面你们本身跟他有缘。再一方面是真心帮他的人不多,我需要更多的姐妹来一起帮他。当然,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原因……”说到这儿,却停住了。   祝小青性急,问道:“最重要的一点是什么?”   李小云娇羞地道:“大哥很强,枕席之上,妹妹每有不胜之感,所以……”这一下,卞药姑、沈雪姑、祝小青个个羞得脸通红。李小云接着道:“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尽快和他合体。”   沈雪姑娇羞地问道:“他真的那么强?”   李小云点点头道:“以后你们就会体会到了。”顿了一顿,不见回答,李小云急道:“你们到底愿不愿意嘛?”   祝小青羞道:“二姐做主好了,我听你的。”   李小云目光转向沈雪姑和卞药姑二人,二人也娇羞着点点头,李小云笑道:“你们现在这么害羞,到时候就不会害羞了。”   沈雪姑娇嗔道:“谁像你厚脸皮。”   李小云娇笑道:“到时候我到要看看到底谁的脸皮厚。”转颜又道:“咱们的事先暂不说破,让他先着着急,如果有合适的时机,我再安排你们跟他……”三女也是个个春心荡漾。   正说这儿,那边传来孙小乙的声音:“几位姑奶奶,该上路了。”四女相视一笑,转身和南宫靖、孙小乙会合,起身上路。   当天中午在小溪河打尖,傍晚时候快近石门山。只见路旁停着十几辆镖车,两边大树底下,沿着小溪边,坐着二三十个一身劲装的镖师和趟子手。这时天色将黑,镖车不急着赶路投店,却坐在路旁,事情显然大有蹊跷。   沈雪姑朝孙小乙道:“小乙,你去问问他们,前面有什么不对吗?”孙小乙答应一声,弯着腰走向前去。   快和镖车接近时,他还投开口,一名趟子手已经先开口了,喂了一声道:“老管家,你们要去那里?”   这要是换在平时,孙小乙准会扭着头道:“咱们要去那里,关你什么事?”但这回是大姐要他来问他们的,他可不敢这么冲了,搔搔头皮,道:“自然是去明光镇了。”   那趟子手道:“就是你们这几个?”   孙小乙道:“你这位老乡,问这些做什么?”   那趟子手道:“我劝你们还是赶快回头的好。”   “回头?”孙小乙睁大双目,问道:“回头到那里去。”   趟子手道:“回头自然是回小溪河去向民房借住一宿了。”   孙小乙不懂的道:“我们为么要回小溪河去?”   “我原是一番好意。”趟子手道:“你没看见咱们大伙都停在这里吗?”   孙小乙摇摇头道:“你们大伙停在这里,我们就不能过去了吗?”   那趟子手不禁有气,大声嚷道:“你们要过去,谁也不会拦阻你们,你们只管去好了。”   孙小乙也嚷道:“我们过去,本来和你们无关,但你老乡刚才说要咱们回小溪河去,这话可是你老乡说的,你总要说清楚。”他本来是个倔小子,但学倔老头也真像。   那趟子手不耐烦的挥着手道:“没什么,算我多管闲事好了。”   边上另一个趟子手道:“老管家,老何说的没错,他原是一番好意。”   孙小乙道:“他就是好意,也总该和老汉说个清楚,光说要咱们回小溪河去,老汉不问明白,怎样去跟咱们公子说?”   另一个趟子手道:“事情是这样的,再过去百来步,石门上贴有一张黑帖,今晚禁止一切行旅从那里经过。”   孙小乙道:“这是什么人有这么大胆?官道大路,什么人都可以通行无阻,咱们五位公子都是有功名的人,这回赶去赴考,若是禁止咱们通行,只要一张名刺,就可以拿他送官究辨。……”   先前的趟子手冷笑道:“黑帖子可不理会你什么官府,不信你去试试。”   “笑话。”孙小乙道:“黑帖难道比官府还大?”   另一个趟子手道:“连咱们镖车都停下来,要在这里过夜,你们几位公子,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秀才若是遇上强盗,只怕连命都保不住了。”   孙小乙故作吃惊的道:“你说前面有强盗?”   另一个趟子手忽然压低声音道:“这张黑帖是万点星的,比强盗还要厉害上百倍。”   “万点星”三个字,听到孙小乙的耳里,心头不由暗暗一惊,忙道:“老乡怎不早说?这个……老汉也作不了主,还得跟公子禀报一声才是。”一面赶忙回身,走到沈雪姑前面,低声说道:“前面石门上贴了一张万点星的黑帖,今晚不准行旅从那里经过。”   “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沈雪姑点着头,一面问道:“万点星是什么路数,你知道吗?”   祝小青道:“我知道。”她是卖花婆的女儿,跟娘行走江湖,见闻自然较多。   沈雪姑道:“你说出来听听。”   祝小青道:“万点星本来就姓万,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他的兵刃是一只细长长剑,只要一剑出手,就有千万点寒星,才叫他万点星,他是江湖上一名最厉害的杀手,据说从没有人能在他剑下走得出三招,好了,我知道的就是这些了。”   “够了。”沈雪姑点点头,道:“这人既是杀手,必然作恶多端,他禁止行旅通行,想来又是在于杀人的勾当了,走,咱们既然遇上了,就去把他除去,替民除害,也是一件好事。”   孙小乙欣然道:“小老儿替公子们开路。”他弯着腰朝前走去。   先前和他说话的两个趟子手中的一个,眼看孙小乙又走了过来,不觉问道:“老管家,你们不回小溪河去吗?”   孙小乙忽然腰背一挺,说道:“我家公子说的,万点星作恶多端,又敢阻挡咱们公子的去路,如此目无法纪,不把他拿下,送官究办,以后不知道还要残害多少无辜百姓,所以决定前去晓以大义,要他弃邪归正,从此做个好人,老汉就是替众家公子开路的。”说完,大踏步朝前走去,但只走了三四步,他又弯下腰去。   那两个趟子手相互看了一眼,也就不再出声。沈雪姑、南宫靖等一行六人,直向石门走去。卞药姑较为细心,她看到这二三十名镖局中人,看自己等人的时候,每人眼光之中都有一种说不出的诡谲的笑容,心中暗暗感到奇怪。   只要是人,都有幸灾乐祸,不论人家吵架也好,打架也好,围观的人一定很多。自己六人打扮成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相公,居然不理会万点星禁止行旅通行的黑帖,朝石门走去。这些镖师、趟子手轻视自己等人,认为是自找死路,还说得过去。   但他们每人的眼光之中,流照出来的诡秘笑容,既不是轻视,也不是嘲笑,而是含有敌意和得意的自然流露。他们怎么会有这种诡谲的笑容呢?卞药姑心中忽然一动,等走出七八丈远,就朝沈雪姑低低的道:“我看这些镖师、趟子手大有可疑。”   沈雪姑领首道:“他们本来就是碧落山庄的人。”   李小云、祝小青两人同时惊诧的道:“会是碧落山庄的人?沈大哥,你怎么看出来的呢?”   沈雪姑微笑道:“你们行走江湖,所以经验不足,那就是缺乏细心观察。这些人或坐或立,在那里休息,神情应该很自然,但他们看到我们走近,每个人都在暗作戒备,一手按在刀柄之上。”   祝小青道:“他们慑于万点星的威名,看到有人走近,自然要预作提防了。”   “好。”沈雪姑又道:“那么你们有没有看到这些人佩的是什么兵刃吗?”   她不待她们开口,接着又道:“镖局,不是一个门派,所有镖师,趟子手,来自不同的地方,他们的武功自然也各不相同,使用的兵刃也应该因人而异,但他们身边的兵刃,却全是扑刀,可见他们都是久经训练的人,所以大家会使用一种兵刃,和咱们作对的是碧落山庄,只有碧落山庄的武士使的都是扑刀,由此可以证明他们就是碧落山庄武士乔装的了。”   李小云对这位大姐由衷的佩服,说道:“沈大哥,那我们要如何对付他们呢?”   沈雪姑微哂道:“我们连秦总管都不放在眼里,这些等而次之的武士,又何用放在心上。”   祝小青道:“看来那万点星就是他们请来对付我们的了。”   沈雪姑道:“我早就料到那天秦总管不战而退,必有花样,却想不到他居然雇用杀手来对付我们。”   正说之间,只听孙小乙啊了一声道:“在这里了。”   一行人行近石门,天色业已逐渐暗了下来,但大家都是练武的人,目力比平常人强得多,自可清晰的看清石门左壁上张贴的一张黑帖。那是黑纸上用白粉写的是:“一切行旅,今晚禁止通行。”下面是“万点星”三字。   孙小乙哼道:“这龟儿子口气果然不小,老汉就把你撕了。”   正待伸手去撕黑帖,卞药姑急忙喝道:“小乙,住手,这帖子可能有毒。”   孙小乙听得吃了一惊,急忙收回手去。沈雪姑冷笑一声,家手扬处,朝那石壁上的黑帖遥遥拍去。她这一掌不带丝毫风声,但她手掌拍出,立见颜色,石壁上登时石屑纷落,连同黑帖也随着变成纸屑,和石屑一起洒落地上。   南宫靖道:“沈兄好精纯的掌力。”   沈雪姑每次听他的话声,心里总有一些异样的感觉,尤其是经过姐妹私下谈心,内心已把他视为自己的未来夫婿,所以不禁脸颊微微一热,含笑道:“我最近也感到内力精进了甚多,那是这一月来和你一起练功的功效,我想你的内功也应该精进才是。”   南宫靖点头道:“沈兄说得极是,兄弟也有这样感觉,似乎比以前进步了不少。”   沈雪姑心中暗道:“你那里知道我们练的“以阴导阳神功”,乃是玄门合籍双修的功夫。”但这话她自然没有说出口来。   孙小乙已抢在众人前面,朝石门谷中走去。这石门山,就因谷口有两座壁立如门的石崖而成名。谷中两峰夹峙,高逾百仞,中间只有一条仅容两骑并行的崎岖道路。沈雪姑道:“小乙,这条路十分险峻,你小心些,不要逞能抢先,和我们距离不可太远。”   孙小乙掉头道:“公子爷放心,小老儿只是替大家领路,会留心的,江湖上这些小毛贼,还不放在小老儿眼里呢?”入谷渐深,天色已愈来愈黑。   这样走了约莫三里光景,谷道至此,稍见开朗,那是两山中间一片数十亩大的平地,青草如茵,细流涓涓,好像是让你走完三里长的崎岖坡路,好在这里坐下来休息。孙小乙探首四望,道:“万点星不让行旅通行,他应该等在这里才是,怎么连鬼影子也不见半个?”   话声甫落,突听一声怪笑传了过来,道:“老小子,是你没看到大爷,大爷在这里已经等侯你们多时了。”孙小乙抬头朝声音来处眺望,却依然看不到人影。   南宫靖突然转脸朝北首一座石崖上喝道:“阁下大概就是万点星了。”   孙小仰过脸看去,心中暗道:“原来他躲在石崖上。”   那人道:“不错,我正是万大爷。”   南宫靖微哂道:“阁下既已等候多时,怎不下来,让大家见识见识?”   “好。”声音入耳,但见从七八丈高处陡然飞起一道人影,双臂划动,像一头大鸟,凌空飞扑而下。风声飒然,那人已经落到众人面前一丈远处。   这人是个瘦高个子,一身黑衣,连头脸都蒙着一个黑布面罩,只留出两个眼眶,双目炯炯发光,打量着众人,冷然道:“你们就是沈雪姑、卞药姑和宫飞鹏兄弟一行人?”   孙小乙走上一步道:“你消息倒是灵通的很,怎么知道咱们几位公子的?”   黑衣人嘿然道:“消息不灵通,怎么会在这里等你们的?”   孙小乙霎着眼睛,望望他,说道:“你真是万点星?”   黑衣人道:“难道还会有假的不成?”   孙小乙道:“你把面罩取下来,给我老人家瞧瞧。”   黑衣人豁然大笑道:“万某自然会让你见上一面,但不是这时候。”   孙小乙道:“那要什么时候?”   黑衣人道:“万某一向不以真面目示人,但为了使死在万某剑下之人可以瞑目起见,万某杀人之后,照例一定会取下面罩,让人见见我的面貌,所以凡是看见我真面目的,已经都是死人了。”   这话听得南宫靖勃然大怒,沉声道:“万点星,你剑下已经死了不少人吧?”   黑衣人道:“不错,万某就以杀人为谋生之计,杀的当然不少了。”   南宫靖道:“你可知滥杀无辜,杀孽深重吗?”   黑衣人大笑道:“各行各业,做生意讲究公平,除人以外,虫鱼鸟兽,莫不弱肉强食,这也算是上天安排好的。万某虽以杀人为业,但也有一条规矩,不杀没有武功的人。万某赚的是血腥钱,但这是性命相搏之事,我胜了他,赚到了应得的报酬,他胜了我,自然也可以取我性命,万某艺不如人,记不皱眉,这有什么不对?”   南宫靖双目之中射出两道森寒如电的冷芒,沉声道:“果然死有余辜。”   黑衣人目光一凝,沉喝道:“你说什么?”   南宫靖一抬手,刷的一声抽出长剑,冷然道:“你拔剑。”   黑衣人怪笑道:“你要和万某动剑?可以,万某从不和无名小卒动手,你先报上名来。”   南宫靖道:“宫飞鹏。”   “很好,你正是万某黑帖上有名的人。”   黑衣人说到这里,口气一顿,又道:“万某剑出伤人,你就没有发剑的机会了,万某和人动手,一向让人先出手的,这样你才可死而无憾,你还不发剑吗?”   李小云看大哥要和万点星动手,心里一急,叫道:“大哥……”   沈雪姑急忙拦道:“你不用替他担心。”   李小云道:“大哥伤势还没完全康复……”   沈雪姑以“传音入密”说道:“其实你大哥的伤势早就好了,因为我们一起练“以阴导阳”神功。我发现内功精进了甚多,就想到你大哥的内力,自然也在精进之中,所以劝他务必练完三十六天,再有三天就可以大功告成。”   李小云道:“原来如此,你怎么不告诉我呢?”   只听南宫靖仰首朗笑一声道:“好,宫某那就先发剑。”   右手抬处,寒光如电笔直刺出,这一剑毫无变化,只是直刺而出,在会剑的高手来说,速度并不算很快。就在南宫靖剑势甫发,黑衣人的长剑出鞘了,寒光乍现,就幻起无数点流动的寒芒,一齐飘洒过来。他果然不愧万点星这个外号,这一剑虽然没有万点,但至少也有十七八点寒芒。   你别看南宫靖方才刺出的一剑,只是笔直刺出,毫无变化,但等到黑衣人剑势一震,十七八点寒芒宛如一簇寒星,流动飞洒而出之际,他剑势也随着加速,但见一道剑光化作一圈银虹,把对方飞洒而来的寒芒一起圈住。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电光石火般一闪之间,登时响起一阵金铁交鸣,两人各自震退了一步。这一招交接,说明了两人功力悉敌,剑上力道,也难分轩轻。黑衣人目光之中,不禁流露出讶异神色,他直到此时,才知道对方方才出手一剑,不过是因自己让他先发剑,他虽然先发剑,但表示并不想占自己的先机,所以才直刺而出,毫无变化的,这一招虽然平分秋色,但细算起来,还是自己先发剑。   他直刺的剑招,那时已经用老,而对方却能随手一圈,就化解了自己的攻势,自己岂非已输了半招吗?这可以说是他成名以来第一次遇上了势均力敌的高手,心头感到暗暗震惊,目注南宫靖,口中发出一声怪笑,道:“阁下果然高明。”   这短短六个字出口,突然间寒芒飞闪,一片流星般的剑光,密集刺出,流动寒光,几乎把南宫靖一个人都笼罩住了。不,南宫靖忽然剑交左手,挥起一道寻丈银虹,天如矫龙,朝一片剑芒圈去,又是一阵连珠般的金铁交鸣,剑光寒芒,刹时尽敛。两人身子各自稳立原处,谁也没有被震退,只是南宫靖本来右手执着的长剑,如今换在左手之中。   南宫靖轻哼一声道:“江湖上久负盛名的杀手万点星,原来也不过如此。”   黑衣人两次交手,发觉南宫靖只使了一招剑法,第一次是右手使出的,第二次换了左手使剑。但这两招剑法,俱是守势,只不过化解了自己的攻势而已,双方势均力敌,看不出对方有何胜过自己之处?闻言不觉怒笑道:“阁下也未必能胜得了万某。”   南宫靖忽然大笑一声,左手喀的一声,把长剑纳入鞘中,说道:“宫某就是不使长剑,三招之中,一样可以胜你。”   黑衣人道:“阁下口气倒是不小。”   南宫靖道:“阁下可是要赌上一赌?”   黑衣人道:“你要如何赌法?”   南宫靖道:“宫某三招之内,若是胜不了你,生死任凭处置。”   黑衣人不假思索,接口道:“好,阁下如能在三招之内,胜了万某,生死也悉凭处置。”   南宫靖道:“一言为定。”   黑衣人道:“自然一言为定。”   南官靖道:“好,你可以发剑了。”   黑衣人方才已和南宫靖交过手,对方功力,最多也只和自己在伯仲之间,他要三招就能胜得自己,实在无法相信。但双方赌约,有言在先,当然不是儿戏之事。他心头纵然不信,也不敢轻视了对方。右手长剑倏举,接连三振,左足虎然跨上。这一瞬间,从他剑尖幻起的一片流动寒芒,就像急风骤雨般飘洒开来,由一丈方圆扩展到一丈五尺光景。   这一轮密集如雨的剑芒,没有人看得清他一共发了多少剑。这是生死之争他自然要把最拿手的功夫全力使出来了。万点星确有他名不虚传的绝招。南宫靖一个人就像站在狂风暴雨之中,万点飘洒如雨的密集剑芒,集中朝他头顶左右前后洒落。   南宫靖当然不会站着挨刺的,他果然没有使剑,只见他青衫飘逸,就像在大雨之中躲闪似的,东闪西闪,硬是从漫空飘洒雨点的缝隙中钻来钻去,密集的雨点,竟会一点都没沾上身子。剑雨,可不是真的雨,真要沾上一点岂不送了性命?李小云先前还在替大哥担心,现在她脸上有了笑容。孙小乙更是张大眼睛,屏着呼吸,紧张得连眨眼的工夫都没有。   黑衣人剑势越演越快,剑雨也越来越密,他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杀着了,如果再不能搏杀对方,那就注定失败的是自己了!因为自己已经使出了压箱底的本领,全力一搏,但直到现在,对方却连一招都没出手。就在此时,耳中突听南宫靖一声长笑,笑声入耳,黑衣人骤觉长剑一紧,再也使不出剑招来,他急忙定睛看去,自己剑尖已被南宫靖右手三个指头撮住,挣动不得。   孙小乙忍不住拍起手来,大笑道:“宫大哥,要得。”   南宫靖微微一笑道:“如何,在下不过是第一招吧。”随着话声,三个指头一松,放开了黑衣人的长剑。   黑衣人呆得一呆,颓然道:“罢了,是万谋落败了。”突然横剑朝自己颈上抹去。   寒光一闪,南宫靖左手发剑,这一剑当真比闪电还快,一下就压住了黑衣人的长剑,喝道:“且慢。”   黑衣人长剑被他压住,怒声道:“万某承认落败,你还待怎的?”   南宫靖道:“咱们刚才下的赌注,是怎么说的?”   黑衣人道:“生死悉凭处置。”   “这不就结了?”   南宫靖微微一笑,压住对方剑脊的长剑,随着话声收了回去,又是“唔”的一声,返剑人匣,然后徐徐说道:“咱们约定落败的一方,生死悉凭获胜的一方处置,在下尚未处置,阁下怎可一死了之?”   黑衣人怒目而视,厉声道:“你可以杀了万某,但不能凌辱于我。”   “生死悉凭处置。”南宫靖微微一笑道:“那是说在下可以叫你死,也可以叫你不死一生,对不?现在宫某要你生。”   黑衣人道:“如何生法?”   南宫靖正容道:“你名动江湖,是一个特级杀手,两手沾满血腥,杀孽深重,应该是百死莫赎,但一个人只能死一次,死了之后,你万点星依然恶名昭彰,只要有人说起你的名字,没有一个人不说你该死的,所以宫某要你活下去。”   黑衣人道:“你要如何处置我?废去我武功,活下去让大家讥笑我、咒诅我、凌辱我、你好恶毒的手段。   “恰好相反。”   南宫靖笑了笑道:“宫某的处置你,并不是要废去你的武功,才让你活下去。我要你从今以后,回头是岸,做一个好人,堂堂正正的做人,不准你再去做为非作歹的江湖杀手,你只要点个头,就可以走了。”   黑衣人听得一呆,怔立了半晌,突然弃去手中长剑,一把撕下面罩,扑的一声,双膝一屈,朝南宫靖面前跪了下去,连连叩头道:“宫大侠受万点星一拜。”   南宫靖骇然道:“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   黑衣人依然跪伏在地,道:“万点星不是拜你饶我不死,我拜的是你恢宏气度,金石良言,使万某有如当头棒喝!今是昨非,好像走了漫长的夜路,终于看到了明灯,万某立誓重新做人,也愿意终身追随你宫大侠,还望宫大侠收录。”说罢,又连连叩头。   南宫靖忙道:“你快请起来,只要你回头是岸,重新做人,我们就是朋友了。”   黑衣人道:“不,朋友万某万万不敢高攀,但愿宫大侠收录,让万某永远跟着你,万某于愿已足。”   沈雪姑道:“宫兄这件事做得很对,他既然立志重新做人,要跟着你,你不如就答应他的好。”   南宫靖手足无措的道:“这……怎么可以?唉,万……你先请起来,你怎么可以行这样的大礼?在下如何担当得起……”   孙小乙抢上前去,把万点星拉了起来,道:“万老大,你还是起来吧,你没看到咱们宫大哥已经手忙脚乱了?”   万点星道:“从现在起,宫大侠就是万某的主人了,万某是跟定宫大侠了,就是蹈汤赴火,也绝不皱眉。”   南宫靖道:“万兄能够改过自新,就是有大智慧的人,咱们意气相投,可以做个朋友,你这主人的称呼,在下万不敢当。”   万点星道:“万某说过,朋友二字,万某决不敢当。”   李小云想到自己一行人,已和碧落山庄结下梁子,像万点星这样的高手,当然多一个好一个,大哥怎不好接受呢?这就含笑道:“大哥,万老大既然改过自新,一片诚意,也不能辜负了,但万老大这主人的称呼,确然不好。四海之内,皆兄弟也,万老大愿意和我们一起,就是我们大家的朋友。这样好不?万老大年纪比我们大,我们就叫他万老大。你呢?我想一定不肯和我们称兄道弟的了。那么不妨称我大哥宫公子、叫我宫二公子、沈公子、卞公子、祝公子,小乙就是这样称呼我们的,你看如何?”她的意思,现在大家都化名,暂时就让他叫“公子好了”。   南宫靖道:“这不成,我们是什么公子?”   李小云道:“这是折衷办法,暂时就这样叫吧。”   万点星道:“好,二公子这么说,咱们就这样决定好了。”接着又朝孙小乙抱抱拳道:“这位老丈,不知姓什么?兄弟该怎么称呼你呢?”   孙小乙摸摸下巴的花白胡子,说道:“敝姓孙。”   万点星道:“那么兄弟就叫你一声孙老哥哥吧。”   “对,对,这太好了。”   孙小乙耸着肩,得意的笑道:“老汉暂时就做你的老哥哥了,哈,小老儿是万点星的老哥哥,以后行走江湖,可没人再敢惹我了。”   万点星道:“老哥哥说笑了。”祝小青抿着嘴,嗤嗤笑出声来。   沈雪姑问道:“万老大,我想问你一句话,不知你肯不肯说?”   万点星道:“不知沈公子要问什么,只要在下知道的,自然都会说出来。”   沈雪姑道:“我知道江湖上千杀手这一行的,绝不会说出雇主是谁来,所以先问你一声……”   万点星慨然道:“沈公子说得极是,江湖上千杀手这一行的,一旦被擒,绝不会说出雇主是谁来,但万某既已决心重新做人,从此不再是杀手了,沈公子要问什么、万某岂会隐瞒?”   沈雪姑道:“那就好,你在这里等候我们。可是碧落山庄雇你来的吗?”   “碧落山庄?”   万点星博然道:“在下行走江湖多年,从未听说过碧落山庄。”   沈雪姑看他说得不像有假,这就问道:“那是什么人雇你来的呢?”   万点星道:“这件事,说起来有些怪,两天前有一个青衣人找到在下住的客店,说要和在下谈一笔买卖来的,就是今晚要在下在这里等候宫公子一行人,他先付在下五百两黄金,事成之后,再付一千两……”   李小云道:“一千五百两黄金就能买我们这几个人的命了?”   南宫靖道:“你让万老大说下去。”   万点星道:“在下看他脸上似是戴了面具,曾说:“万某做买卖,从不拖欠,一向是先付钱,后办事。”那青衣人拿出五百两黄金,往桌上一放,嘿然道:“五百两黄金,先放在这里,算是定金。”说完回身就走。”   祝小青道:“后来呢?”   万点星道:“在下追出房间,那人已经下楼,等在下追下楼去,那人已经走得无影无踪啦……”   李小云道:“你收了定金,就赶来啦?”   “不,这不合在下规矩。”万点星道:“就在在下回房不久,客店里的伙计拿着一封信进来,说是在下一个朋友叫他送来的。在下问那人面貌衣着,正是刚才的那个青衣人。心生狐疑,等伙计退出之后,仔细检查了信封,才行拆开,里面只有一张小纸条,和一颖白色药九,也并无任何古怪。那字条上却写着二行小字:“夜半子时如果头痛欲裂,可服用此丸,两日之后夜半子时,大概可办完交代之事,当奉上黄金千两及解药一粒,即可根治头痛,下面并没具名。”照这字条上所说,显是在下已被青衣人做了手脚。”   李小云道:“到时候你有没有头痛呢?”   万点星道:“在下浪迹江湖多年,江湖上的鬼喊伎俩,自信还瞒不过在下,如果被人在身上做了手脚,岂会一无所觉?当即仔细检查了一遍,也毫无半点征兆……”大家听他说得很神秘,也就静静的听下去,没人再插口。   万点星接着愤然道:“但他说的却很灵验,当晚甫交子时,在下果然感觉不对,头脑渐感昏胀,渐渐愈来愈加重,整个脑中,就像被利斧劈开一样,痛得令人无法忍受,当真比死还要难受百倍。在下只好取出那颗药丸吞了下去,说也奇怪,服药之后,不到盏茶工夫,就痛苦消失,在下再运气检查,依然查不出有中毒现象。”   卞药姑道:“那青衣人莫非是刘媒婆?”三姑六婆中,只有刘媒婆善于使毒。   孙小乙道:“我也想说刘媒婆,除了她,没有第个人。”   沈雪姑道:“你们别打岔,听他说下去。”   万点星续道:“第二天一早,伙计又送了一封信,里面只有八个字:“若欲根治,依约行事”,在下心知业已受制于人,那头痛也委实令人胆颤心惊,只好赶来此地了。”   卞药姑道:“他信上说的两天之后的夜半子时,就是今晚子时了?”   万点星道:“是的。”   沈雪姑道:“卞大哥,你替万老大检查检查看吧。”   卞药姑沉吟道:“此时离子时还有两个多时辰,万老大在发作以前和发作以后,都曾运气检查,毫无结果,可见此种毒药,具有隐藏性。如果不知他下的是什么毒药,不等他发作,只怕很难从脉象中搭得出来,因为脉象中如果有中毒现象,运气也可以检查出来。”   沈雪姑道:“不要紧,卞大哥深诸医理,我相信等万老大头痛发作之时,她一定能对症下药,药到病除的。”   万老大抱抱拳道:“如此多谢卞公子了。”   沈雪姑道:“万老大,既然江湖上没有人看过你的真面目,你还是把面罩戴起来吧,三天前,他们就计算好了我们的行程,今晚恐怕不会只有你这一关。”   南宫靖道:“沈兄说他们另有埋伏?”   沈雪姑道:“我们来路,既有碧落山庄的人乔装镖师,截住咱们退路,前面自然也会有人挡住咱们去路了。”   卞药姑道:“不错,这里正好是谷道中间的一块平地”,他们堵住前后通道,就是选择在这里和我们动手的了。”   视小青哼道:“难道我们还怕了不成?”   卞药姑道:“二天来他们一直迟迟不曾动手,直到今晚,等我们来到此地,第一,是这里地势对他们有利。第二,当然是尚未调遣好人手,他们对我们的实力,当然早已估计好了,因此,这一战他们不发则已,一经发动,自然都是顶尖高手,决不让我们生离此地……”目光掠过这一片平地,又道:“此处地势平坦,两面受敌,我想我们应该先占好有利地形,才能应付。”   沈雪姑道:“卞大哥这话很有道理,他们预先选择在这里,确有不让我们生离之意,我们既然来了,就该先占好有利地形,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万点星已经重新戴上了面罩,说道:“在下今天下午,就来此地勘察形势,方才在下躲身之处,是一块大突崖,上面足有数丈大小,站在下面的人,无法看到上面,大家不妨到上面去坐息一会。真要有敌人前来,上面可以逸待劳,可攻可守,要是没有敌人,明日一早,再行上路,在上面休息也比下面好得多,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南宫靖道:“既然石崖上地方宽敞,居高临下,确是比这里好得多,大家不妨先上去看看。”大家自然一致赞成。   万点星道:“在下替大家领路。”领着大家走到北首一座石崖之下,仰首道:“就是这上面了。”双足一顿,凌空直拔而起,一闪就已不见人影。   孙小乙仰首看去,黑夜之中,只觉这座石崖极为陡峭,少说也有七八丈以上,心中暗道:“他莫要在使什么花招?”他口中说道:“小老儿来了。”跟着双足一点,一式“旱地拔葱”,纵身直上,到得三丈高处,足尖在石上一点,再次拔起,这样接连两点才登上石崖。   南宫靖朝李小云问道:“兄弟,你上得去吗?”   李小云道:“小乙都上得去,我大概也不成问题,你还是照顾祝小妹吧。”   沈雪姑道:“三妹我会带她上去的。”说完,一手拉起祝小青的手,口中喝了声:“起。”身形直拔而上。   第廿四章、崖洞退敌   卞药姑也跟着纵起,大家相继登上石崖,朝四周略一打量,这石崖上面果然十分平整,足有四五丈方。除了正面稍有断层坡度,只要轻功较佳的人,有两三个起落,还可以登得上,左右两边壁立如削,除非能一下纵起七八丈高,否则不易上得来,里首和高峰相连,都是横纹断岩,足有数十丈高。   以这地势来说,纵有强敌,也只要守住正面就行,大家在崖上休息,不但不易被人发现,而且也是易守难攻的好地方。沈雪姑察看了一遍,又凝足目力朝下面东西两处看了—遍,然后说道:“奇怪,碧落山庄的人此时怎会依然毫无动静?”   李小云道:“他们大概还以为万老大可以得手,所以只守在外面,静候消息。”   沈雪姑微微摇头道:“秦总管和宓副总管两人,在武功修为上,胜过万老大甚多,他们要在石门上张贴黑帖,不过是以万老大为饵,引我们进来而已!我想他们迟迟不发动的缘故,大概是人手还没有到齐,大家趁这段时间,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万点星朝孙小乙问道:“孙老哥哥,到底碧落山庄是什么路数,你们怎么会和他们结下梁子的?”   孙小乙找了块大石坐下,一手摸着花白胡子,说道:“谁知道碧落山庄是什么路数?反正他们是江湖上一股很神秘的组合,三个月前,你总听说过江湖上有许多盛名久着的人物无故失踪这桩事吧?”   万点星望然道:“老哥哥是说田五常、邢铿、暴本仁等人失踪的事?他们不是都没事吗?”   孙小乙道:“那是后来碧落山庄把他们释放了,这些人神秘失踪,就是被他们劫持去的。”   万点星奇道:“他们既然把这些人劫持去了,为什么又释放了呢?”   “谁知道?”孙小乙耸耸肩道:“他们释放这些人的那晚,二位宫公子就去夜探碧落山庄,要不是沈公子及时进到,大家还不能脱险呢。”他把那晚目击之事,和南宫靖中了老夫人一记“九阴摧心掌”还暗含“魔火炼形”,在渔家地窖疗伤,以及三天前卞药姑被宓副总管迫到门口,粗校大叶的说了一温。   万点星听完之后,不觉惊异的道:“碧落山庄这位老夫人竟有这么厉害?   孙小乙双手一摊,说道:“如果今晚他们等的就是那位老夫人,咱们这里的人,只怕没有一个能是她的对手呢。”   万点星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真要是那老夫人来了,咱们有许多人,联手起来总可以和她一拼了。”   南宫靖忽然凝目道:“他们来了。”   沈雪姑美眸横睐道:“你也看到了。”   李小云注目看了一会,不见人影,忍不住问道:“人在哪里?”   南宫靖伸手指点着右前方,说道:“有几条人影,在山谷间,掩掩藏藏的,似在觑伺我们的行踪。”   视小青道:“我怎么还没有看到?”   沈雪姑道:“他们还远着呢,大概离这里还有三十丈以外,你们自然不易发现了。”   孙小乙道:“诸位公子只管坐下来休息,这几个毛贼,有老汉和万老弟两个,就足够打发了。”   南宫靖突然指着左前方,说道:“左边也出现了人影,那是想左右夹击了。”   沈雪姑道:“看他们躲躲闪闪的情形,大概首脑人物还没有到呢。”刚说到这里,两边山谷间,已经亮起了十几盏气死风灯,正有无数佩刀带剑的武士鱼贯走出,朝方才大家立身之处会合。   卞药姑笑道:“他们大概还没有看到我们呢。”   李小云悄声道:“咱们只要不亮火种,下面的人是无法看得到的,这样正好,居高临下,以暗对明。”崖下,两处人业已会合。   人数少说也有五六十人,右首是南宫靖等人的来路,就是扮着镑局伙计的一行人,约有二十几个,由一名扮镖头的人率领,左首全是黑衣汉子,也有二十七八名之多,为首的却是宓副总管。这时宓副总管开口了:“路大有,点子怎么会不见了?”   扮镖头的抱抱拳道:“回副总管,点子一行人并没出去。”   宓副总管哼道:“没有出去,难道会插翅飞了不成?还有,那个姓万的呢?”   “这……”那扮镖头的道:“屑下也不知道,这里只有两条路……”   宓副总管不觉怒声道:“混帐东西,你是说他们没从你们那边走,那是从东首逃走的了?”   那扮镖师的惶恐的说道:“属下不敢,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宓副总管喝道:“还不给我搜?”   扮镖头的连声应“是”,迅快转过身去,挥着手,喝道:“搜。”他喝声一出,二十几个扮趟子手的立即纷纷散开,向四面展开搜索。只见他们有如一群苍蝇般茫无目标的东窜西跃,却谁也没有想到这座大石崖上来,忙了一阵,依然找不到半个人影,大家又纷纷的向中间集拢。   扮镖头的搔搔头皮,说道:“这真是怪事,连万点星都会不见,难道他会……”   宓副总管嘿然道:“万点星算得什么?老实说,咱们只不过用他作个饵罢了,你真以为姓万的收拾得了那几个小丫头?”这话听到隐身石崖上的万点星耳中,心头甚是愤怒,忖道:他们果然只是在利用自己,诱使宫公子等人入伏,待会咱要不给你们一个厉害,我就不叫万点星了。   扮镖头的连忙躬身陪着诣笑道:“副座说的是,那姓万的只不过是一个江湖杀手,咱们都是你老一手训练出来的,那一个不比姓万的强?”   宓副总管一手拈须,一阵嘿嘿干笑道:“你们给我听着,今晚咱们的任务,原本只要把点子截住,不让他们离开此谷就好,如今两边的出口,都不见人出去,点子一个不见,本座认为他们不可能已经离去。那么自然还留在谷中无疑,你们分出一半人手,仍分两路守住出口,且待总管来了,再作定夺。”他手下两拨人立即分出一半人手,往后退去,守住了两边出口。宓副总管依然凝立不动,他一手拈着胡须,仰目四顾,嘴角间不觉含着一丝阴笑,却并未说话。   卞药姑俏声道:“姓宓的好像已经知道我们隐身在崖上了。”   沈雪姑道:“不用去理他,他在援手未到之前,还不敢采取攻势的。”就是这两句话的工夫,又有七八个人从右首谷道中走出。   为首一个正是一身绿袍的秦总管,他身后几个,远看过去,都是五十出头的人,衣饰各异,不像武士们身上一律穿着黑色劲装,显然是碧落山庄调来的高手无疑。这一行人迅快的行到中间,宓副总管迎着秦总管,低低的说了几句话。   秦总管只略为颔首,就在中间站停下来。宓副总管却一挥手,令站在中间的二十几名武士向四周散开,布成了阵势。他们似乎已经知道“点子”隐身在崖上,却并未因秦总管率同高手已经赶到,就开始攻击,还是按兵不动。这一情形,分明还在等候后援。   看来碧落山庄为了对付沈雪姑、南宫靖等人,今晚大举出动人手,大有非把和他们作对的人,一举在此搏杀不可。这时从左首谷道上,也陆续有一二十人奔行而来,他们衣着不同,年龄少说也都在四旬以上。只要看他们奔行而来的身法,就可看出是内外兼修的高手。   这些人到了中间,只向秦、宓二人略一抱拳,就站停下来。他们刚到,右首谷道,又有人出现了。这回来的人,身份似乎不同,首先是四盏浅绿宫灯,由四个身穿绿色衣裙的小鬃提灯前导,款步行来。南宫靖低声道:“果然是老夫人亲自赶来了。”大家的目光不期而然一齐朝四个绿衣小鬟身后投去。   在四名手提宫灯的绿衣小鬟后面,一共有六个人。当前一个是长发披肩,身穿浅绿衣裙的绝色少女,正是酒楼的紫衫少年,她果然是女的。她的身后,是五个黄腊脸的汉子,个子都不高,身上都穿着绿色长袍,看去特别有诡异之感。   这一行人刚行进中间,秦总管即迎着抱拳道:“属下秦皓见过大小姐。”   碧落山庄的大小姐,就是楚琬,她明亮的美眸一转,奇道:“秦总管、宓副总管都在这里,敌人怎么一个不见?”   秦总管深沉一笑,回身指指石崖,说道:“沈雪姑和宫飞鹏兄弟等人,很可能就隐身在那座石崖之上。”   翻又道:“不是还有一个江湖杀手万点星吗?是不是被他们杀死了?”   秦总管道:“据属下看,万点星很可能是被他们擒下。”   楚琬道:“好,你去叫他们下来。我娘说的,只要他们有投诚之意,碧落山庄会十分欢迎。如果他们妄想和碧落山庄作对,那就是只有一条路——死,所以要我来见见他们,可以说服,那是最好的事了。”   秦总管应了声“是”,就转身面对石崖,高声说道:“沈雪姑、宫飞鹏、卞药姑,你们听着,碧落山庄大小姐来了,传达老夫人金令,要你们下来和大小姐当面一谈。”石崖上众人,早就听清楚大小姐和秦总管两人说的话了,但却没有人回答他。   秦总管眼看崖上没人回答,又高声喝道:“你们躲在崖上,还以为老夫不知道吗?大小姐要你们下来,当面一谈,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了,你们莫要不识好歹,区区一座石崖,就能负隅顽抗吗?”   崖上李小云气道:“这老贼还当我们怕他们呢。”   沈雪姑摆手道:“不用理他。”   石崖虽然只有七八丈高,但因居高临下,上面的人只要低声说话,下面是无法听到的,相反的,崖下的人说的话,崖上却是清晰可闻。秦总管等了一会,依然不见崖上有何动静,不觉沉嘿一声,挥手道:“上去一个人,看看上面是否有人?”   他话声甫出,立时有人应声道:“属下上去。”秦总管只看了他一眼,就微微颔了下首。经他认可的人,一身武功就不会太低。   那人举步走出,一直来至崖下,突然双足一点,纵身直拔而起,此人轻功果然极为高明,一下就纵起三丈多他是第一个登崖的人,何况又在大小姐、总管和碧落山庄的许多高手面前,自然要展露一手给大家瞧瞧。因此他到了三丈高处,双脚并未落向崖石之上,只是双手划动,如鹏展翼,接连几划,一个人就凌空直上,转眼就已飞登上石崖。   崖上,孙小乙尹他越众而出,就朝万点星低声道:“来了,万老弟,这是第一个,先让老哥哥发个利市吧。”说完,就俯着身子,悄悄朝外掩了过去。   万点星看他空着双手,连兵刃也没使,而且还俯着身,只是躲在石崖边上,这样如何和人动手?但他说出来了,自己就不好和他争了。就在此时,但见一道人影从崖下直窜上来,这人连足尖都还没沾上石崖,忽然身形一沉,一个筋斗头下脚上,往崖下跌落下去。   这下直看得万点星不期一怔,他根本没看清孙小乙是如何出手的?心头不由暗暗叫了声“惭愧”,自己还一直自负剑法快捷,在江湖上,足可称为首屈一指的杀手了,如今看来,只怕连这位老哥哥一招也接不下来。秦总管只是让那人上去探个虚实,虽然他深知此人一身武功极高,还是不太放心,那人走出之后,他就朝随他同来的七人微微点了下头。   那七人自是懂得他的心意,也举步跟了上去。此时骤暗那人还没登上石崖,就一个筋斗,倒栽葱般垂直跌坠下来,秦总管低喝一声:“快接住他。”从七八丈高空头下脚上直跌下来,如没人把他接住,脑袋瓜不砸成稀烂者,才怪。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七人中突然飞起一道人影,迎着那人上去,把他一把抱住,然后轻轻跃落地面。低头看去,那人定着双目,僵如木偶,不觉唉了一声道:“郭老三被人制住了穴道。”说话之时,右掌一伸,在那人身上连拍了两掌。他这两掌虽是一般的解穴手法,但那人依然身子僵直,一动没动。   秦总管怒嘿一声道:“果然是被那老匹夫怪异指法制住了经穴,你且莫要动他,暂时先把他放下来。”   抱他的人听得一呆,问道:“总管,郭老三他……”   秦总管道:“老匹夫手法怪异,是一种独门制穴功夫,无人能解……”秦总管深邃的目光一扫八人,点头道:“好,八位最好一起上去,才能占住崖岸。”   那八人齐声道:“属下遵命。”   这八人号称河洛八义,八个人各有一身绝艺,他们原是异姓兄弟,投效碧落山庄还不到一月,自然要表现表现,这一立功机会,岂能错过?余老大率领七个弟兄,走近崖下,先行环绕石崖察看了一遍,然后低声说道:“这座石崖一面靠山,本来只有三面可以攀登,但左右两面,全是陡峭削壁,除了老三还可以借势跃登,没有人能上得去。所以真正可以攀登的,只有正面一面,上面只有两个人守住正面,再多的高手也无济于事,这是易守难攻的险地——”   金老二道:“咱们向总管讨了令,难道就知难而退?”   余老大深沉一笑道:“咱们当然不能知难而退,但要攻上去,就得用些机谋,咱们八人,可以同时扑上去,但要登上八丈高崖,至少得有三个起落,咱们在起落之间,可以分为两批。第一批由愚兄、金老二、郭老三三人组成。金老二,你说你精擅的是什么?人还未上,就要全力施展,愚兄和郭老三就可以在他们忙于应付之际,抢登石崖,有咱们三个人抢上了崖,后面的人,自然也可以跟着登上突崖了,只要站住了脚,以咱们兄弟八人之力,还怕敌人强吗?”   郭老三点头道:“老大这主意不错,金老二只要施展开来,至少还没交手,就可以放倒他们一半了?”其余的人也纷纷称好。   金老大道:“好,那就这样,咱们上。”崖上的人,因崖下点了灯火,自可清晰看到八人越众而出,要来抢攻。   万点星迅速转过身去,压低声音道:“宫公子,情形有些不对,这回来的是河洛八义,这八个人各有一身绝艺,一向行动一致,看来他们准备上来抢攻了。”   南宫靖道:“让他们上来试试好了。”   万点星道:“公子,这八人中,以金老二的“漫天花雨”暗器手法,最为厉害,他们如果抢上来,一定由金老二先施展“漫天花雨”手法,使咱们措手不及,他们才能陆续抢登上石崖,只要被他们抢登上崖,一来咱们就无险可守,二来他们八人联手的八义阵法,专门对付强敌,被他们登上石崖来,总是麻烦事儿。”他不失为江湖上名列一等的杀手,对江湖人物,果然了如指掌,说来如数家珍,而且对他们的行动,也判断极为准确。   南宫靖道:“既然如此,由在下来对付金老二的“漫天花雨”暗器,你们谁去对付其余七人?”   沈雪姑道:“有宫二弟、祝三弟、小乙三个就够,咱们人手不够,要节省一点气力,准备应付更强的敌人。万老大,你也不用出手,先退回来,我们要给他们一个莫测高深才好。”话声一落,又朝李小云等三人道:“你们也不用使兵刃,看到人影,只要给他一指也差不多了。”   李小云、祝小青、孙小乙三人答应一声,各自走近崖边,选择有利地形,蹲下身来。南宫靖一手迅快掣出长剑,缓缓站到石崖前面的中央,准备拦截金老二的“漫天花雨”暗器。万点星看沈雪姑似是丝毫没把河洛八义放在眼里,好像他们只是八个稻草人,还要宫二公子等三人连兵刃都不用使,他方才已经见识过孙小乙的手法,自己连看都没看清楚就把以轻功著称的郭老三一照面就摔了下去。所以他自然相信沈雪姑说的话。她既要自己退下去,自己乐得看看宫公子等四人,如何打发河沿八义?心中想着,也就依言退到崖后。   沈雪姑和卞药姑并肩坐在一方大石上,他就站到了左首,一手还紧紧按着剑柄,万一宫公子应付不了“漫天花雨”,自己也可以及时出手,帮他磕飞一些。沈雪姑回头道:“万老大,你不妨坐下来,这一场,用不着你出手,你只管作壁上观好了。”万点星被她说得尴尬一笑,果然也找了一块大石坐下。   这不过是几句话的工夫,崖下河洛八义也正好议计定当,八条人影,同时纵身而起。他们飞起之时,第一步差不多全都一下纵上三丈来高,但到了第二次点足纵起,就已有了先后,余老大、金老二、郊老三三人就领先一步。   他们三人虽然比其他五人领先,但三人中的金老二却又比余老大、郭老三两人抢先了一步,他第三次点足,只窜起一丈来高,距离石崖还有七八尺之处,就一下伏下身来。就在他身形还未伏下之际,双手陡然一扬,已经打出两蓬细碎的暗器,朝崖上飞扬开去。   这两蓬暗器,左手是铁莲子,右手是铁漠藜,一把少说也有百来颗之多,双手齐发,就有两百来颗了。这是他的成名绝技,打出的暗器,上下左右交织,宛如一片网罟,洒洒不绝。他一伏身,就打出两把,接连三次,就打出了六把暗器。   以他想来,崖上地方不会太大,有这些纵横交织的六百颗暗器,任你几个人兵刃舞个风雨不透,也磕不胜磕,总有几个人被暗器击中的。就在他第三次暗器出手,余老大、郭老三两条人影也疾如鹰隼,一下翻上崖去。   金老二可不怠慢,赶紧双足一点,身子一下窜起两丈多高,双手一抖,还没把手中暗器打出,就已口中“呃”了一声,像陨星般朝崖下跌落下去。原来就在他第一次暗器出手,一阵洒洒如雨的寒星,从崖下激射上来,登时在天空密集如网,纵横交织,朝众人头上罩落。   南宫靖的长剑也在此时出手了,挥起一道矫天剑光。他并没有向漫天暗器磕去,只是左手掌朝上,横置胸前,右手长剑由上而右,宛如长虹乍现,划向右方。这一划,登时显现奇景,只听一阵沙沙细响,本来激射上来漫天飞舞的点点寒星,竟然如铁似磁,跟着剑光化作一道长虹,朝崖右地上倾泻而下。   这下直把万点星看得目瞪口呆,心中暗道:宫公子使的是什么剑法?自己当真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原来南宫靖这一手使的乃是“接引手法”,本来是用右手向右引出的,现在只是把右手改使长剑而已。他这三个月来,经沈雪姑和他同练“以阴导阳神功”,得到坎离调和,水火既济之功,内功自是突飞猛进。使剑的人,剑本来就是手的延长,以意导气,施展“接引手”,自可把漫天暗器,一起吸住接引到一处了。   闲言表过,却说金老二一连三次打出六把暗器,只第一次还在崖顶上空飘飘洒洒的交织成网,那也只是刹那间事,就被南宫靖剑光一挥,接引出去。后来的两次,几乎是从崖下打上来,还没飞散开去,就被南宫靖的剑光接任,引向崖右。金老二连打三次,南宫靖只挥了三次长剑,就把所有暗器,都泻到崖右一片空地上堆成了一堆。   等余老大、郭老三纵上石崖,崖上冷冷清清,一点暗器也看不到,他们看到的只有一个人,那是仗剑站在中间的南宫靖。但两人脚尖还没落地,李小云、祝小青早已骈指如戟,划了—个小圈,凌空点出,两人几乎连出手的是谁都没看清,就朝崖外倒翻下去。   孙小乙低笑一声道:“这个就是我的了。”话声未落,金老二已一个倒栽葱像强星般跌落下去。   这时正当黑夜,相继窜上来的五人,只当前面三人已经得手,他们相继纵起,根本不知道余老大等人,已经先他们跌下去了。五个人在不同的地点柱上纵起,自然不会正好是同一个时候,只要他们稍有先后之分,李小云、视小青、孙小乙三人以逸待劳,只要骈起食中二指画个小圈,就可点出,自然应付裕如。一下就解决了三个,再上来两个,三人就抢着发指,把他们当作发指的活靶。   八个人中,除了金老二还跃临石崖上空,其余七人几乎连脚尖都没沾上崖边,就纷纷中指,跌坠下去。这下直教万点星看得对宫公子一行人,打从心眼里生出佩服来。老实说,他对河洛八义未登上石崖,就一个接一个的倒翻下去,虽知是宫二公子等三人出的手,但始终没有看清他们使的是什么手法?这简直不是武功,而是魔术了。   河洛八义在关洛之间,名声之甚着,论武功也确实是一流的好手,八人联手,会落败得如此快法,简直连秦总管都大感意外。因此连接应都来不及,八个人被制住了经穴,从七八丈高处倒栽下来,汉人接应,自然都得向封神榜上报到。牺牲了河洛八义,对崖上情形,依然一无所知,甚至连一点声音都没听到。   秦总管双目如火,怒嘿一声道:“出手果然俐落得很。”   第廿五章、六亲不认   沈雪姑突对南宫靖叫道:“宫兄,你过来。”   南宫靖道:“沈兄可有什么指示吗?”   沈雪姑嫣然笑道:“我是有些事情要和你商量。”她连自己也不知道,每次和南宫靖说话,就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之感。沈雪姑道:“据我猜想,河洛八义退下去之后,在短时间内,他们不会再派人上来抢攻,我们也可趁这段时间,稍作休息,同时也可以安排一下应付之道。”   孙小乙探头朝下望去,只见崖前围集的人手,果然已经向后撤退了七八丈远,尤其本来点燃的灯火,此时也已全数熄灭,看去黑越越的无法看清他们的行动。这就回头说道:“他们撤远了七八丈,连灯火也全都熄灭了。”   沈雪姑道:“他们是在商量对策,不想让我们看到他们的动静,但至少在他们没有十分把握之前,是不会发动攻势的。”   沈雪姑让南宫靖在大石上坐下,说道:“宫兄,你知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要上这座突崖的?”   南宫靖道:“那是为了突崖上可以稍作休息,不受敌人干扰,对不对?”   沈雪姑嫣然一笑道:“你只说对了一半。”   南宫靖望着她,哦了一声道:“沈兄请把另一半说出来听听?”   沈雪姑问道:“你重伤之后,我们……依法练习“以阴导阳”神功,你记不记得有多少天了?”   南宫靖道:“今天是三十四天了。”   “这就对了。”   沈雪姑道:“当时我预料治疗你的伤势,约需四十九天方可痊愈,但没想到你练的是“佛门“易筋经”,内功已有相当火候,所以好得如此快法,但施行“以阴导阳”神功,最少也须三十六天,始有小成,中间不可间断一天,我们只练了三十三天,还有二天,就可练成了……”   南宫靖为难的道:“要在这里练吗?”要在这里之袒裼裸裎,拥抱而坐,自然使他大吃一惊。   沈雪姑赧然道:“现在我伤势早已好了,你也大致复元了,用不着那……样……只要对面坐下,双掌掌心相抵就可行功了。”她不待南宫靖开口,接着道:“但万老大毒性也要在子时才发作,只有等他发作了,卞兄才能替他诊查得出中的是何种毒药?好在我们练功的时间,长达一个时辰,不妨稍迟,等卞兄替万老大诊疗之后,再练也不要紧。”   她口气微顿,接着又道:“我的意思,就是卞兄替万老大疗毒之时,有我们护法,自可提防对方抢攻上来。等我们运功之时,卞兄和万老大虽可加强戒备,但抢攻上来的如果是一流高手,他们就不容易挡得住……”   南宫靖道:“那怎么办呢?”   沈雪姑道:“我们运功之际,四掌虽然相抵,但我们气机相通,其实只要有一只手掌相抵,也够循环运行了,如果没有超级高手上来,我们就不用理他,万一卞兄他们抵挡不住,我们两人中,还有一个人可以出手,譬如你先出手,向某一个敌人发了一举,立即和我抵住手掌,第二招就由我出手,腾出手来发掌,第三招再由你出手,这样轮流发掌,并不妨碍我们练功,但必须澄心静虑,不可生一点杂念,否则极易走火人魔,你务必小心才好。”   南宫靖点头道:“这个在下知道。”   “那好。”沈雪姑道:“现在我们可以商量如何调配人手丁。”   南宫靖道:“沈兄想必早有成竹在胸了,我们一切听沈兄安排调遣就好。”   沈雪姑轻咳道:“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这是大家的事,自然要大家商量才好。”   卞药姑道:“待会我替万老大疗毒,有你们二位主持,自然不怕敌人抢攻登崖,但你们两个运功之时,敌人如果抢攻上来,那就麻烦了。”   李小云道:“我们仍旧和刚才一样,由我和三弟、小乙三人分守崖边,有人上来,先给他一指,他们如果无法化解,自然退下去了,万一阻挡不住,就由卞大哥出手,我说的出手,就是使用药物,让他们来两个,就迷翻一双,不就结了?”   卞药姑道:“如果有这么容易,那就好了,我看对方案结了不少高手,一旦发动,攻势一定相当凌厉,尤其我们有几个人,对方了如指掌,上来的话,只要让他们有一两个人登上崖来,占据了崖边,后面的人就可跟着登崖,我们人手有限,到时就照顾不来了。”   南宫靖道:“这样好了,如果对方上来的高手,大家万一自知不敌,就让他过来,因为对方的目标,以沈大哥和我较为显著,他们看到我和沈大哥四掌相抵,一看就知正在运功,这一机会自然不肯错过,等他们冲过来,再由我和沈大哥对付好了。”   卞药姑凝瞬问道:“你们正在运功之际,真的应付得了吗?”   沈雪姑微笑道:“应该不成问题。”   万点星道:“在下呢,你们还没分配我的工作?”   李小云道:“我和三弟两个一组隐伏东首,你和小乙一组,隐伏西首。有两个人一组,就可互相照应,不虞有失了。”   南宫靖道:“就这样好了,我们人手不多,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沈雪姑含笑道:“我们这样布置,就算碧落山庄的老夫人亲自赶来,也可以和她一拼了。”   孙小乙道:“这老虔婆上来,咱们就一齐退到沈大哥和宫大哥的身边,大家一齐出手,纵然不能一招克敌,至少也要把她逼下崖去。”   沈雪姑道:“好了,对方此时既然还没发动,大家不妨坐下来歇上一会。”   孙小乙招招手道:“万老大,来,咱们一组的,你到这边来,和老哥哥一起,一旦有人上来,也好有个帮手。”万点星依言走了过去。   李小云和视小青也合在一起,就在突崖正面一东一西,遥遥相对。   崖前碧落山庄的人,依然没有一点动静,他们既不撤走,也不抢攻,好像要把崖上的人困在这里,看你们能等得上几天?时间渐渐过去,此时差不多快到子时了。卞药姑看看天色,问道:“万老大,你可有什么感觉吗?”   万点星道:“好像没有。”   卞药姑道:“没有发作,并不是表示已经好了,我看你还是退下来,不可再逞强了。”   孙小乙道:“万老大,卞大哥说得对,你还是退下去的好。”   万点星道:“好吧。”他站起身,朝中间走去,那知本来好好的人,这一走动,顿时感到一阵头昏,头轻脚重,脚下也有些踉跄。   卞药姑注目问道:“万老大,你怎么了?”   万点星一手扶头,说道:“在下……啊……是……”   卞药姑道:“你快坐下来,让我把把脉看?”万点星依言席地坐下,伸出左手,卞药姑三个指头撮住他的脉腕,搭了一阵脉,还没开口。   万点星突然大叫一声,挣脱卞药姑指头,一下撕下面罩,双手抱头,一额头不住的左右摇晃,喘息道:“痛死我了。”这一瞬间,只见他满脸发青,额头上绽出一粒粒黄豆大的汗珠,一颗接一颗直淌下来。卞药姑闪电般点出一指,把万点星放到地上。   沈雪姑问道:“卞大哥,你看出他中的是什么毒吗?”   卞药姑道:“你没有看出来吗?”   沈雪姑道:“看出来了,我还会问你吗?”   卞药姑道:“你们再仔细瞧瞧。”沈雪姑、南宫靖回头看去,只见万点星被点了睡穴,躺在地上的人,依然身子不住的颤动。本来痛得发青的脸色,如今越来越青,青惨惨的好不怕人,甚至连他手掌、指甲都变成青色。   南宫靖口中轻“咦”一声道:“这是什么毒药,会有这么厉害?哦,卞大哥,他还有救吗?”。   沈雪姑冷哼一声道:“果然是青苗散汁。”   南宫靖不知他口中说的“青苗散”是什么毒药?但又不好多问,只是把目光朝卞药姑投去。卞药姑道:“他方才说的症状,我就怀疑是“青苗散”了,只是没有得到证实以前,不好胡乱给他解药,因为解毒药物,多半都是有毒的,如果用错解药,为害更烈。”口中说着,从身边取一个瓷瓶,倾了一颗药丸,纳入万点星口中。   南宫靖忍不住问道:“卞大哥,他服药之后,要多少时间才会好呢?”   “最多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差不多了。”卞药姑道:“你看他脸上手上的青色消退了,就可以了。”   南宫靖又道:“只一颗药丸就可以了吗?”   卞药姑道:“青苗散是刘媒婆从苗疆学来的毒药秘方,只有她独门解药,可以立时解去,用的不是她的独门解药,大概连服三天,才能把体内余毒完全消解。”   南宫靖道:“这么说,刘媒婆也一定来了?”   卞药姑道:“有可能,这老婆子善于用毒,我们倒是不可大意了。”   沈雪姑含笑道:“难道你还会怕她不成?”   卞药姑道:“我自然不怕她,但这突崖地方不大,是使毒和使迷的最好目标,我们当然不能不防了。”   南宫靖在说话之时,目光一直注视着万点星的脸上,说也奇怪,方才还青惨惨得怕人的脸色,果然渐渐淡了下去。现在快到一盏茶的工夫,他脸上和手上的青色,已经完全消失了。卞药姑道:“可以了。”伸手解开了万点星的穴道。   万点星身躯一颤,倏地睁开眼来,长长吁了口气,唉道:“在下头痛已经好了,卞公子,是你救了在下。”   卞药姑道:“万老大,你中的是刘媒婆的“青苗散”,只有她的独门解药,可以药到毒解,我给你服的是解毒药丸,药效当然不如她的独门解药,因此你必须连服二天,才有办法根治。”   万点星连连拱手道:“多谢卞公子。”一面切齿道:“好个刘贼婆,给我遇上了,非砍下她使毒的那只手来不可。”   沈雪姑看看天色,说道:“此刻子时已经过了一刻之久,我和宫兄每天子午二时运功疗伤,连今晚还差三天,就可大功告成,现在我们必须及时运功了,你们大家务必多加注意,如有敌人攻上崖来,就依方才议定的应付方法行事。”一面朝南宫靖道:“宫兄,我们就在壁下坐下来,你面向东,我面向西,这样,只要有敌人接近,就可及时发掌。”南宫靖点点头,两人就在对面席地盘膝坐下。   沈雪姑缓缓伸出一只玉掌,又道:“宫兄记着,待会如有敌人接近,你只能发右掌,发掌之后,必须立即和我左掌相抵,我才能发掌。”   南宫靖道:“在下记下了。”   沈雪姑道:“好了,现在消除杂念,和我双掌相抵,还有,就是出手发掌,心中必须依然保持宁静,意守丹田,不可心生杂念。”南宫靖点点头,伸出手去。和沈雪姑双掌相抵。   两人同时闭目垂帘,默默运起功来。两人这一坐下,卞药姑虽然还是坐在大石上,但心头不期有些紧张起来,她知道自己这一行人中,以沈雪姑和南宫靖两人武功最高。如今两人开始运功,至少要一个时辰才能毕事,在这段时间个,要由自己和李小云、视青、孙小乙、万点星五人负担起守护突崖的责任。   虽然沈雪姑曾说:他们在运功之际,还是可以出手应敌,但总是冒险之举,只要稍一不慎,就会走火人魔。所以最好是由自己几人把攻上突崖来的敌人挡住,不用扰及两人。心念这一动,伸手从身边革囊中取出应用之物,一一放在身边石上,一面抽出长剑,搁在膝上,暗作戒备。   李小云、祝小青也和卞药姑一样,悄悄抽出长安人左手也同时骈起食中二指伏身石后,准备随时出手。万点星和孙小乙一组,两人也各自找了一处石后,蹲下身子。他们早已计议好,一旦发现敌踪登崖,先由孙小乙发指,如果阻拦不住,再由万点星出手,横扫对方双足。大家都已进入备战情况,每个人只是目光炯炯注视崖下。   崖下,依然一点动静也没有。所有的人,依然停在崖前七八丈外。因为对方已经熄去了灯火,看去只是黑幢幢的人影,看不清面貌,也无法看清他们有什么举动?就在此时,蓦听几声厉啸,接连响起,连晃人影,从崖下扑上。   李小云、祝小青、孙小乙三人,还没看清人影,就连续发掌,几缕指风无声无息的激射出去,接连着响起轻微的“唉”、“唉”之声。既然发出声音,那就表示已经击中对方了,那知这些人影居然恍如不觉,全数登上了突崖。   李小云一连发出三指,依然没有把来人击落下去,心头不觉一怔,定睛看去,抢上崖来的竟有八人之多。这八人都是头戴钢盔,身穿铁甲,手持开山大斧,看去黑幢幢的就保人座宝塔,此时占据了突崖前方,就立即向四周散开,布成了一座阵势。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李小云、祝小青、孙小乙、万点星四人,本来伺伏突崖前面的大石之后,此刻眼看指功无效,立即迅疾无侍从两旁跃出,挥剑攻上。这八个铁甲武士占据了突崖正面,正好把四人从中分隔开来,李小云和祝小青在左,孙小乙和万点星在右。   李小云、祝小青挥动长剑抢攻上去,右边的孙小乙因指功已失去效用,也掣出双节棍,和万点星并肩攻上。八名铁甲武士看到攻击他们的只有四个人,也只分出四个人来应战,另外四人,却仍分两边待斧站立,空出了中间一片崖地。   卞药姑眼看李小云四人一出手就被四个铁甲武士接任,另外四个铁甲武土却分两边站开,留出中间丈许见方一丈空地。这一情形分明是对方有计划的行动,先让身穿铁甲不惧指功袭击的武士登崖,占据阵势,以便后面的人陆续登上突崖。   她心念闪电一动,口中一声娇叱,身形疾然欺上,长剑如轮,朝当前两个铁甲武士卷飞过去。两个铁甲武士左首一个居然左脚后撤,退开了一步。为首一个挥动开山大斧,朝卞药姑剑上硬砸过来。卞药姑因自己手中长剑只是轻兵刃,岂肯和他开山大斧硬砸,身形轻灵一转,带转剑势,朝铁甲武士腰际斜刺过去。   铁甲武士一斧落空,虎的跨上一步,又是一斧直劈过来。卞药姑不退反进,身随剑走,一下欺到对方左首,剑招亦变,“当”的一声,刺在铁甲武士左腰上。对方有铁甲护身,当然刺不进去,反而震得卞药姑虎口隐隐生痛,剑尖也一下滑了开去。   铁甲武士可不是等闲之辈,就在卞药姑剑尖滑开之际,左手突然五指勾曲,朝卞药姑右肩击来。卞药姑暗暗冷笑一声,左手出手如电,五指连弹,切出一掌。那铁甲武士“虎爪手”堪堪递出,突觉脉门、手背等处骤然一麻,左腕登时酸麻无力,再也使不出力道来。   铁甲武士又惊又怒,厉喝一声:“飞星入户掌。”只有“飞星入户掌”,掌中暗藏指劲,这是卞药姑早就计算好的。   对方头脸一身,都包在铁甲之中,只有双手脉腕以下,露在外面,他发掌击来,正是自己施展“飞星入户掌”的好机会。铁甲武士左手脉穴受制,只是左手不能动弹而立。这下激得他凶心大发,口中大喝一声,右手抡动开山大斧,直劈横扫,发出一片凌厉的攻势,记记都是沉猛杀着。卞药姑剑势轻灵,人如穿花蝴蝶一般,长剑虽伤不了对方,但她在开山大斧重重斧影之中,依然毫无败象。   左首李小云和祝小青的对手,也是两个挥着开山大斧的铁甲武士,但李小云和祝小青并未分开来单独动手。她们是两人联手对付两个铁甲武土。这一点是她们在出手之前已商量好的。因为一对一,就要完全凭仗个人的武功独立作战,两人联手,对方虽然也有两个,但总是可以互相照应。   对方身穿铁甲,指功对他们已经失效,动手之际,就得以真实功夫和对方硬拼硬搏。可是祝小青精擅暗器,对方戴的头盔留出了两个眼孔,是唯一可使暗器之处,只要出其不意,就可制敌,这就是两人所以要联手的原因。   李小云最近勤练奇门的内功,功力精进甚多,一支长剑展开“形意剑法”,使得剑光缭绕,还可以巧劲化解对方的斧势。视小青武功平平,遇上铁甲武士的开山大斧,没有三两招早就招架不住,但她心思灵巧,铁甲武士身上穿了厚重的铁盔、铁甲,行动难免受到影响,她就一味的躲躲闪闪,左手早巳捏了四支钢针,只等待机会出手。   右边的孙小乙情形和她差相近似,他手中双节棍已无用武之地,不过他以轻功为主,你开山大斧当头劈落,他躲闪不及,会一个筋头翻开去。有时他也会一个筋头腾空翻起,越过你头顶,朝你背后翻落,双脚会在你背上重重蹬上一记。有时更会乘隙欺近,左手在你面前划个圆圈,朝你没有铁甲遮住的招子点来。就因他身手十分灵活,和他动手的铁甲武土空自挥动着开山大斧,简直让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万点星和另一个铁甲武士打得极为激烈,他被人在身上下了“青苗散”,此刻体内剧毒虽未完全消除,但眼药之后,头痛若失,功力立时恢复。他恨透了碧落山庄的人,尤其自己弃暗投明之后,一直没有立功的机会,这回一下上来八个铁甲武士,眼看己方人手不但不够,而且从动手之后的情形看来,几乎全落了下风,心头不禁又急又怒,暗暗忖道:我至少也要解决他一两个,给大家瞧瞧。   心念一动,长剑越使越快,点点寒芒,急如骤雨,朝铁甲武士飘洒过去,只听一阵当当叮叮的金铁交鸣,像连珠般响起。那“当”“当”金铁狂鸣,是他长剑封架开大斧,剑斧交击的声音,“叮”“叮”轻响,却是他长剑刺中铁甲后的声音。   从一阵金铁交鸣的声音中,使人可以想得到,只有万点星封架铁甲武士的开山大斧,铁甲武土因为身上穿了铁甲,不惧兵刃,是以并不需要封架万点星的剑招。铁甲武士不用封架你的剑招,就只要专心和你抢攻就好,万点星要封架开铁甲武士的攻击,才有机会还击。这一情形,自然是铁甲武士占了很大的便宜。   但万点星的外号就是万点星,他发出去的剑招,快到一招之间,可以洒出数十点剑芒,出剑之快,江湖上只怕很少人能及得上他。他这一下动了杀机,长剑越使越快,一阵又一阵的“当”“当”“叮”“叮”之声,不绝于耳。   铁甲武士和他动手,心中忍不住暗暗冷笑:“老子身上穿了铁甲,凭你手中长剑,又刺不伤老子,还一个劲的乱刺个屁……”心念未已,又是三声“当”“当”金铁狂鸣,铁甲武士开山大斧一连三招攻势,悉数被万点星架开。   照说,紧接着这三声“当”“当”大响之后,就该有一阵细碎的“叮”“叮”之声了!但这回并没有“叮”“叮”轻响。接着而来的却是一声大喝,一蓬剑芒焕然尽敛,化作一道森寒耀目的银虹,由下而上,闪电般直射铁甲武士当头。   这一剑万点星存心已久,几乎运起了全身力道,力贯剑尖,但听“唔”的一声,剑尖居然穿透铁甲,刺人三分光景。铁甲武士感到胸口刺痛,情知不妙,急急往后疾退。万点星岂肯让你活着退下?口中“嘿”的一声,左足一个箭步紧跟而土,右手贯劲继续朝前刺出。   这一下双方动作均已快到极点,但铁甲武士身上穿了沉重的铁甲,自然退得不如万点星跟踪而上的快,剑尖由三分一下刺人了八寸光景。铁甲武士做梦也没想到身上穿了铁甲,还会被他长剑刺穿,瞪大双目,发出一声凄厉惊骇的惨号。   万点星更不怠慢,右足突然飞起,一脚蹬在他小腹上,长剑也拔了出来。那铁甲武士身子摇了两摇,砰然往后倒去。万点星口中发出一声大笑,一个转身,朝孙小乙道:“老哥哥,我来助你一臂之力。”这一段话,说来似乎已有好长一段时间,其实不过是双方交手不到一盏茶的工夫而已。   突崖前面因有三个铁甲武士占据了一丈方圆的一片崖地,这时已有不少人陆续从崖下登上了突崖。继八名铁甲武士之后上来的,是由秦总管秦皓率领的五个人。这五个人高矮不一,衣着各异,但却有一共同之处,那是这五个人面貌冷漠,毫无一点表情。随后上来的则是一身浅绿衣裙,长发披赡的绝色少女碧落山庄的大小姐楚琬。另外还有一个身穿天蓝长衫的英俊少年,赫然是丁玉郎。   这些人登上突崖之时,也正好是万点星一剑穿刺铁甲武士,铁甲武土发出凄厉惨号倒下之时。楚琬冷冷的道:“秦总管,叫他们住手。”   秦皓应了声“是”,大喝道:“大家住手。”秦总管下达命令,铁甲武士唯命是从,但就在秦皓喝声甫出,铁甲武士攻势随着稍懈。   突然间,惨嗥、惊叫同时响起,原来和卞药姑动手的铁甲武士开山大斧攻势稍缓,卞药姑左手扬处,一蓬轻烟打向铁甲武士的面部。这蓬轻烟飞入眼睛,那铁甲武士突觉双眼奇痛,大叫一声,往后栽倒。另外两个就是和李小云、祝小青动手的铁甲武土。   李小云出身龙眠山庄,算得上是武林中大大有名的世家,因此听到秦暗喝声,已是收剑跃开。视小青可不管这些,她手中早己捏了四支飞针,一直在等待机会,现在有了机会,岂肯罢手?中食两指连弹,四支飞针分别朝两个铁甲武士双眼打去。   这时正当子夜,天色如墨,夜影迷蒙,飞针体积甚细,不易发觉,何况秦总管已要双方住手,这两个铁甲武士自然不防有他,等飞针射入眼孔,双目剧痛,口中各自大叫一声,双手掩着眼睛满地乱滚,不住的嘶叫,其声凄厉。   楚琬冷声道:“是什么人暗算他们?秦总管,快过去看看。”   秦皓急忙闪身出去,一下掠到两个铁甲武士身边,右手抬处,迅快的点出两指,先点了他们穴道,然后扳开一个铁甲武士掩目双手,凝目看去,只见双目流血,显然是被细小暗器打中,双目已瞎。秦皓紧闭着嘴唇,举起右掌,掩在武土眼上,微微吸了口气,手掌朝上提起,再低头看去,掌心已多了一支寸许长的极细银针。口中不觉沉嘿一声,手指连弹,两缕指风分别弹在两人头部。才站起身,拱手道:“启禀大小姐,这两人被人用飞针刺瞎双目,已成残废。”   楚琬问道:“你把他们处理了吗?”   秦皓躬身道:“残废之人,对本庄并无用处,属下已把他们处理了。”楚琬眼皮一拍,要待说话。   卞药姑冷哼一声道:“碧落山庄果然凶残无比,不管人命,连你手下之人,一旦失去利用,就下得了手,总有一天,你姓秦的也会被处理掉的。”   秦皓两个指头拈着一枚银针,沉声道:“老夫手下两个武士,是被你们飞针刺瞎双眼,而且你们打出飞针,是在老夫叫停之后,所以真正杀害他们的,乃是你们偷放这四支飞针的人,并非老夫。老夫今晚非替他们报此杀身之仇不可,否则老夫还能统率碧落山庄数百武士吗?”说到这里,目光如剑,沉喝道:“你说,这飞针是什么人放的?”   在场的人,除万点星之外,沈雪姑、卞药姑等人,为了改扮男装,脸上多少都经李小云加以化装。因此秦皓除了认得宫飞鹏、宫飞云、孙小乙三人之外,其余的人,容貌都大同小异的有了改变,但这点手法,自然瞒不过秦皓的双目。   卞药姑冷冷的道:“你管我们是谁放的?反正今晚难免一战,没什么好说的了。”   楚琬问道:“秦总管,此人是谁?”   秦皓道:“她是卞药师的女儿卞药姑便是。”   楚琬微微一哂道:“就算你爹,也不敢在我面前放言无忌。”   卞药姑冷笑道:“我爹虽是跑江湖的药师,但一向为人正直,嫉恶如仇,像你们这些专门在江湖上兴风作浪的左道旁门,我爹连眼角都不会瞄你一眼,少臭美了,你以为碧落山庄是武林中的名门大派?”   楚琬脸色微变,冷喝道:“好个贱婢,你敢对我这样说话。”回过脸去,道:“秦总管,先着人把这个贱婢给我拿下了。”秦皓一挥手,站在他身后一个青袍人直奔出来,锵的一声掣出长剑。   李小云陡见此人闪身而上,身法极为眼熟,拔剑的姿势,更是眼熟,心头止不住一惯,急忙抢前一步道:“卞大哥,这一阵让我来。”一手迅快的掣剑在手,迎了上去。   那青袍人眼看李小云仗剑迎上,一言不发,蓦的一剑,斜刺过来。李小云看他刺出的一剑,心头更加证实了几分,长剑一引,侧身避开,果然对方在斜刺一剑之后,紧跟着又是一剑急刺过来。这一剑剑势长而有劲,一个人忽然随剑而上,又是刷刷两剑,因他人已逼近,剑势较短,出手却更见劲急。   李小云从他第一剑出手,就已猜到了十之七八,自然可以料到他第一剑的后面会有一长两短的剑势急袭过来,她手中长剑早在一引之后,随身右旋,又避开了对方一剑,紧接着“锵”“锵”两声,架开对方相接的两剑。她两次旋跃,已把青袍人引向右侧,口中立即以“传音入密”说道:“二叔,我是小云呀,爹是不是也来了?”原来这使剑的青袍人,竟是皖西三侠中的老二霍山霍天柱。   李小云自幼看惯了霍二叔、谢三叔练剑,所以他闪身而出,从他身法就一眼认了出来,对他掣剑手势和出手发剑,自然更为熟悉了。青袍人竟然恍如未闻,长剑抡转,身形直逼而上,长剑短打,唰唰生风,一剑接一剑的攻出,正因双方相距极近,他一口气攻出了六剑,剑风强劲,记记指向李小云的要害。   若非李小云近日勤练奇胲门内功,功力大进,而且又识得霍二叔的剑路,这六剑就很难接得下来。她长剑连封带架,挡住六剑之后,仍以“传音入密”急急的道:“二叔,你听见了没有,侄女是小云呀。”   青袍人面上一无表情,并不理会李小云的话,六剑甫出,由坤转干,长剑飞划,又是三道剑光,如飞瀑流泉,匹练横飞,疾划而至。李小云心头又惊又急,忖道:“二叔从小对我最疼爱了,我说的话,他不会听不见,还是这般急攻不休,莫非他被碧落山庄迷失了神智不成?一面急忙举剑封架,再以“传音入密”试探着道:“霍二叔,你不认识侄女了?”   第廿六章、一败涂地   秦皓因大小姐吩咐要把卞药姑拿下,青袍人仗剑上去,被宫飞云(李小云)接了过去,这就左手一抬,沉声道:“再上去一个。”   站在他身后的左首的另一个青袍人立即举步走出,此人身形瘦高,手技一支熟铜杖,朝卞药姑逼近过来。万点星回头朝孙小乙道:“这回该我出手了。”长身掠出,大喝一声道:“由我来会会你。”长剑一摇,横剑当胸,一下拦在青袍人面前。   青袍人也不打活。熟铜杖呼呼作响,迎面盖顶,劈了过来。万点星一怔,忖道:“此人使的会是“伏虎杖法”?难道会是少林寺的人?”身形一转,让过杖势。长剑起处,就洒出八九点剑芒,反刺出去。   青袍人熟铜枝头一昂,挑起斗大一个杖花,朝剑芒磕来。万点星知道他杖势沉重,岂肯和他硬磕,八九点剑芒倏然尽敛,身形一个轻旋,这一旋,立时又有数十点寒芒飞洒而出。青袍人一连两杖落空,右腕翻动,呼呼呼一连三杖,带起一片呼啸之声,杖影矫若神龙,记记都是迎头猛击之势,少林“伏虎杖法”,以虎作为对象,自然都是迎着虎头痛击。   万点星身形闪动,长剑抡转,剑芒如雨,由简而繁,由疏而密,虽然处处都闪避着不肯和对方硬打硬磕,但避敌进招,丝毫不懈。两人这一战,一个杖影如山,啸声如涛,越来越猛,一个剑芒流动,此灭彼生,潇潇如雨。   一个盘空匝地,直击横扫,竭尽打虎之能,一个身形如风,进退之间,宛如一蓬飞星,一时之间,谁也奈何不了谁。万点星越打心头越感到惊异,暗自忖道:此人一手“伏虎杖法”,使得如此精纯,决非普通少林派的庸手,以他身手来说。一身功力似乎还在自己之上,至少也该是少林长老级的人了,若非自己见机得快,处处闪避他的杖锋,只怕早巳落败了。   就在他心念转动之际,突听青袍人吐气开声,“嘿”了一声,左手杨处,对着万点星凌空直劈而出。万点星闯荡江湖多年,阅历丰富,对敌之时,自然持别留意,“嘿”声入耳,瞥见对方举掌劈来,心头蓦地一凛,暗道:“大力金刚掌。   只听孙小乙的声音在背后低叫道:“不用管他,让我来。”喝声出口,其实他早已骈起食中二指在等待机会,此时两指划了个小圈,陡地朝青袍人左臂“臂儒穴”上点出。   青袍人没想到和万点星动手之际,边上还隐伏有人,一记“大力金刚掌”堪堪出手,突觉“臂儒穴”一麻,掌力半途而废,一条左臂立时软软的垂了下来。青袍人虎吼般一声厉啸,一支熟铜杖掀天揭地,攻势陡变,宛如十七八条苍吼,张牙舞爪,当头抓来,劲风贯耳,令人目不暇接。   万点星心知对方恼羞成怒,起了杀心,自是不敢大意,人随剑走,剑芒如雨,也拿出压箱子的救命绝招,来和他一拼。这时孙小乙压低着声音“喂”了一声道:“你把他引到右边来好不?”万点星心知这位老哥哥指法神奇,依言剑势稍懈,往右疾退三步。   青袍人左手动弹不得,恨不得一杖劈了万点星,看他向右疾退,岂肯放过,手中熟铜杖一记“直捣黄龙”乘势追击过来。孙小乙等他快步逼上之际,两指一图,点丁出去。青袍人连哼都没哼一声,应指扑倒地上。孙小乙一跃而上,抱起青袍人往后退去。   就在此时,李小云也得手了。原来李小云发现和自己动手的青袍人,竟是二叔霍天柱,而且神志似乎已被人迷失,对自己和他说的话,均置若未闻,长剑展开“八势剑法”,一路急攻,长短参差的剑光,逼人而来。李小云虽然从小就看惯霍二叔练剑,对霍二叔的剑路,耳熟能详,但究竟没有练过“八卦剑法”,一旦动上手时间稍长,就有应付不下来的感觉,心头一急,却被她急中生智,暗道:“自己怎么不使大姐教我的那一招指法呢?”心念这一动立即左手划圈,朝前疾点出去。   青袍人正在发剑之际,没防李小云会猝然发指,自是躲闪不及,不,这一记指法,就算你早有准备,也无人闪避得开,身躯一震,立被制住。李小云在发指之初,早就想到若是自己制住了程二叔,绝不能让碧落山庄的人抢去,因为霍二叔既在这里出现,爹可能也来了。   霍二步既被他们迷失心神,爹可能也被他们迷失了心神,只有留下霍二叔,待他清醒之后,才能问出爹的下落。她心中有了这样的盘抑,一指制住了霍天柱之后,迅即一闪而上,伸手挟起笛天柱,双足猛蹬,朝石崖里首跃去。站在对面的楚琬、丁玉郎、秦皓等人,眼看两个青袍人均被对方擒去,不由怔得一怔。   秦皓脸露阴笑,举步朝卞药姑走去,口中阴恻恻的说道:“卞药姑,老夫看你还是束手就擒的好。”   卞药姑长剑当胸,凛然道:“姓秦的,你再走上一步,我就不客气了。”   秦皓深沉的看了石崖里首对面肤坐的南宫靖、沈雪姑两人一眼,沉笑道:“你们这几个人中,以沈雪姑、宫飞鹏二人武功稍有可观。宫飞鹏伤在老夫人掌下,伤势尚未复原,如今正在运功紧要关头,尚需人替他们护法,等于是毫无抵抗的人,凭你们几个小毛头还能和老夫抗衡阻。”   卞药姑冷笑道:“姓秦的,那你是想试试了。”话声未落,左手突然屈指弹出几缕肉眼难见的黄粉。   就在此时,站在秦皓右首身材高瘦的黑衣人忽然伸手连指,飞出几点火星,迎着黄粉投来。登时响起极轻的异响,卞药姑弹出去的黄粉,立时在空中燃烧,化作青烟,随风散去,暗早已一下退出数步之外。   卞药姑眼看自己弹出去的黄粉末,被人用火星烧去,不觉怒声道:“你是刘媒婆。”黑衣人没有作声。   卞药姑冷哼一声,左手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一手揭开瓶盖,暗暗把药末倾在掌心。运起全力,扬手朝黑衣人招去。这一拍,因有内力送出,一道灰色粉末。凝而不散,疾快的随着掌风撤出,黑衣人没有作声,依然屈指弹出几点火星,这回火星飞入灰色粉末之中,立时发出一股浓烟。黑衣人情知不妙,要待后退已是不及,咕咚往后栽倒。   原来黑衣人弹出的几点火星,乃是刘媒婆用毒药和火药炼制的“弹指毒火”,击中人身,一点火星也不扩大,就像香头一样,可以一直烧穿你的衣衫,灼伤肌肤,只要肌肤被他灼伤,毒气就会随着侵入,瞬息毒发,非她独门解药不救。   “弹指毒火”的另一功用,因为它是用火药合成,遇上敌人也是用毒能手,她这“毒火”就能以毒攻毒,再藉火药之力,把对方的毒药引起燃烧,自然也失去效用了。这是一般常情,但他不知卞药姑第二次拍去的药末,必需经过燃烧之后才会发出浓烟来,不论人畜,只要闻到浓烟,就会昏倒。   黑衣人不知就里,依然用“弹指毒火”去燃烧卞药姑的药末,自是连后退都来不及,一路跌倒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秦皓冷笑一声,左手挥了挥,站在他身后的一个身穿蓝布大褂的老者随着他手势大步走出,李小云、万点星及时拦住。蓝褂老者脸色冷漠,空着双手,只有腰间插着一支旱烟管,似是他的兵刃,但他并未使用,一见两人拦在他前面,一言不发,右手伸出一只比常人大了一倍的手掌,呼的一声,朝两人迎面劈了过来。   万点星久走江湖,看出此人手掌有异,急忙回头低声说道:“宫二公子,此人手掌比常人大了一倍,必定练有掌功,你且慢出手,让在下试他几掌。”李小云点点头,依言后退了几步。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蓝褂老者右掌出手,一道凝重的掌风,已经笔直撞到。万点星并未发剑,身形急闪,向他右侧转进,一溜十数点寒芒,也在此时激飞而出,朝蓝褂老者右侧射去。蓝褂老者连身子也没转动,朝前劈出的有举,忽然带转,朝右横扫过来。他手掌横转,本来劈出去的这一道掌风竟然也随着他手掌带转,横卷过来。   万点星经验何等老到,已知此人不易对付,岂会老站在原地?他刚才向对方右侧转进,抖剑发招,人已再次右移,早已闪到了蓝褂老者身后左方。右边十数点寒星候然隐没,又有十数点寒芒在蓝褂老者左后方出现,宛如一簇飞雨,参差刺到。   蓝褂老者连头也没回,左手突然向后弯了过来,巨灵般手掌,张开五指,竟然朝一簇如雨的剑芒中抓来。一个人的手臂,天生只能弯,那是骨路和关节的环扣作用,决不能往背后弯过去,但蓝褂老者左手往后弯过来,竟然和向前弯一样,真是出入意外?   老实说,万点星的外号叫万点星,自然也是夸张之词,因为他出剑迅速,长剑一抖,最多可以幻出三十点剑网。但无论你幻出多少剑雨,长剑总归只有一支,数十点剑雨之中,真正能够伤人的也只有一点而已。蓝褂老者不但左手能够朝后弯,而且他箕张的五指,不用回头去看,就是朝万点星数十点剑雨中的一点——真正的剑尖所在抓了过来。   这下,自然看得万点星大感凛骇,没待对方抓上,急急收剑护胸,往后疾退。蓝褂老者抓来的五指,忽然一并,由爪化学,当背直竖,朝疾退的万点星笔直迫劈过来。万点星正在后退的人,突见对方竖掌劈来,而且不带丝毫掌风,心知有异,他究竟对敌经验丰富。急忙身形横移,使了一招“白鹤亮翅”,剑向横出,截向对方掌风。   这一招,也差幸他身子已经向横移开,没有直接对方顶风,只是用剑去横截。但觉手腕轻震,“啪”的一声轻响,那是长剑折断的声音,他横出的长剑竟然被对方掌风齐个削断。蓝褂老者也在此时,缓缓转过身来。万点星几乎不敢相信,对方这一掌来得并没有像第一掌那么凌厉,居然一下就会把自己长剑震断。   就在此时,耳边突听南宫靖的声音,低声喝道:“他是无形刀邢铿,你快退下来。”声音人耳,站在对面的蓝褂老者突然张口发出一声震慑人心的厉笑,右手缓缓举起,当胸直竖缓缓推出。   李小云眼看万点星手中长剑被对方震断,只剩下半截断剑,正待闪出身去替万点星接他一招。万点星听了南宫靖的话,一时来不及和他招呼,身形闪动,一把拉住李小云执剑右碗,低喝一声:“速退。”顿足朝旁跃开。   这一段话,说来费时,实则何殊电光石火。万点星拉着李小云顿足旁跃,坐在石崖里首的南宫靖左手依然和对面的沈雪姑右掌相抵,右手却在此时离开沈雪姑的左掌,扬手向外拍来。蓝褂老者直劈的手掌,看去虽然极为缓慢,但缓慢的只是他的姿势而已,从他掌缘透出来的一道无形举风,却并不缓慢。   正好在万点星顿足旁跃之际,涌到万点星原来站立之处,也正好和南宫靖劈出的一道掌风,在此处遇上。两股无形潜力乍然相接,也没有什么蓬然声响,只是蓝褂老者站着的人,就像被人推了一把,上身往后一仰。这下可把蓝褂老者激怒了,口中发出一声厉啸,双目神光暴射,盯注着南宫靖,右手一收再发,凌空直劈过来。   南宫靖右手劈出一掌之后,急忙又和沈雪姑左掌相抵。沈雪姑不敢怠慢,左手和南宫靖右手紧抵掌心,腾出右手,向前扬起,迎着蓝褂老者劈来的右掌拍去。因为双方发出来的都是内劲,毫无凌厉风声,外人看来,只不过是双方手掌遥遥作势。   万点星是过来人,他一支百炼精钢长剑就是被蓝褂老者无声无息的内劲削断的,自然深知厉害,站在一旁,只是凝目注视着双方,几乎连大气也透不过来。蓝褂老者这一记“无形刀”自然比先前两掌加重了力道,沈雪姑听出他啸声凄厉,分明要下杀手,当然也凝足了十成力道。   因为自己两人,正在运功之际,和人动手,可说情非得已,只能胜,不能败,若是接不住对方掌力,运功的两人,都会立即走火入魔,岂同小可?双方掌力一经出手,就很快接触上了。这回依然和上次一样,听不到一点声音,但这一接之下,蓝褂老者还是落了下风,身躯陡然一震,脚下踉跄后退了五步之多,胸口起伏,张口连透了两口大气。   沈雪姑右手劈出,又赶紧相南宫靖左手相抵。她因仗着两人体内真气互相贯通流注,情形自然比蓝褂老者好得多,但也已经全力施为了。这一情形,秦暗自然看得出来,他回头低低的说了两句,转过身来,左手又朝那蓝褂老者轻轻挥了一下。敢情他挥手就是一种命令,蓝褂老者喘息未定,又朝前冲了上来,右手直竖如刀,急劈而出。   沈雪姑右手已和南宫靖相抵,这回自然又转到南宫靖出手了,他右掌离开沈雪姑左掌,凌空朝蓝褂老者劈来的掌势迎出。就在此时,丁玉郎也出手了,右手扬处立时响起一缕刺耳的异声,一朵碗口大的紫红玫瑰,疾若风轮,朝南宫靖后心激射而来。   这时,秦皓的右手也随着挥起,站在右首的黑衣人突然双手连扬,立时响起一阵细碎的“叮”、“叮”之声。漫天暗器,像一阵狂风暴雨,潇潇洒洒朝对面抵掌跌坐的南宫靖、沈雪姑两人倾盆而下。这一瞬间,响起了李小云的一声惊呼,和万点星的一声怒喝,但他们在这一情形之下,也已有凑手不及之感。   也在这同时,忽然响起了一声清朗的长笑,和一声娇叱、一声闷哼、一声惊啊,这些声音,虽有先后也几乎是同一时间发出来的。朗笑的是南宫靖,他和沈雪姑本来跌坐的人,此刻已经双双站了起来。他藉着两人真气互通,掌力骤吐,先把蓝褂老者一记“无形刀”震退。   要知蓝褂老者的“无形刀”虽是武林一绝,但“无形刀”究非真力,而是以内功凝练的一种霸道功夫而已!如何能和两人体内一阳一阴浑成一体的佛道两种内功相抗衡?这第三掌是在喘息未平之际,“奉命”发出来的,早已是弩管之末,一经接触,立被南宫靖的掌力把他震得闷哼一声,脚下踉跄,连退数步之后,张嘴喷出一口鲜血,人也摇摇欲倒。   南宫靖一掌震退蓝褂老者,朗笑声中,劈出的右掌,忽然带转,使出了“接引手”,一股强大的吸力,把打向他后心的“旋风花”和漫天暗器一股脑儿向右首崖外引出。漫天暗器被一股极大吸力吸住,化作一道细细碎碎的长虹,朝崖外激射而去。   丁玉郎打出“旋风花”,突听耳边响起南宫靖的声音,说道:“贤弟原来就是旋风花。”此时骤然听到南宫靖“传音入密”的声音,不由心头大喜,口中惊“啊”一声,就大声叫道:“大哥,你在哪里呢?”随着话声,一个转身朝崖下纵落下去。   那一声娇叱,却发自沈雪姑。原来楚琬飞身而出,人还未到,右手扬处,一道青虹快若闪电,朝卞药姑虹射而至。卞药姑急忙举剑封架,但听“当”的一声,手中长剑立被削断,但楚琬的一道剑影,依然笔直射向卞药姑咽喉。   沈雪姑口中发出一声娇叱,人随声到,从她袖中射出一支细长长剑,“叮”然一声,架开楚琬剑尖,还把她震得后退了两步。这时石崖上一场暴风雨,已因南宫靖、沈雪姑两人出手,扳回了整个局面,敌我双方,几乎全已停了下来。   楚琬看出情况不对,挥手让总管秦皓让人退下,只得率人跟着跃下,迅速指挥崖下的人往后退去。秦皓道:“大小姐,崖上几人,沈雪姑和宫飞鹏两人武功较高,而且沈雪姑练成剑气,咱们如果再上去,她势必和咱们拼命,那时,咱们这些人,只怕全会伤在她剑气之下,不如依约先行退出去,再作计较的好。”   楚琬闻言螟首微点,说道:“总管说得不错,沈雪姑练成剑气,咱们这些人只怕全非她的对手。我们带来的这些人,都是碧落山庄的精锐,损失一个,就少一分力量,都是碧落山庄的损失。对付沈雪姑,除了娘亲自赶来,我们都不是她对手,还是趁早退出去的好,我意已决,秦总管,你给我传令下去,大家退出石门山谷,回去再说。”秦皓只得挥手要大家后退。   沈雪姑在他们退下崖去之后,急忙朝南宫靖道:“你可以跟着他们,伺机混入碧落山庄,今后务必小心,我自会派人和你联络的。”   南宫靖一跃而起,也以“传音入密”问道:“你要我混入碧落山庄去,做什么呢?”   沈雪姑同样以“传音入密”说道:“我考虑了很久,只有你去最适合了,又不怕败露身份,因为你只要洗去易容药物,就是真正的南宫靖,而且据我猜想,碧落山庄必有极大阴谋,你先潜伏在里面,多加注意,才能了解。”   南宫靖道:“你和我如何联络呢?”   沈雪姑浅浅一笑道:“二妹精擅易容,我们有事找你,随时都可以派人和你联络,记住,我如果派人去,第一次联络暗号是“鹏飞九千里”,不可忘了。”   南宫靖点头道:“在下记住了。”   李小云道:“大姐,那青衣人是我霍二叔,可能已被他们迷失神志,看情形我爹也可能被他们迷失了神志。”   沈雪姑朝她微微一笑,以“传音入密”说道:“你大哥混进碧落山庄,还怕查不出来吗?”一面又以“传音入密”和南宫靖交谈了几句。   崖上,南宫靖举目了望,看到楚琬率同众人,已经疾快的朝右首谷道中退去,立即悄悄地跟了下去,只听耳边响起沈雪姑“传音入密”的叮嘱道:“南宫兄,你诸多小心。”虽然只有短短的七个字,但钻进南宫靖的耳电却有着无比温馨之感。   这大概是三个月来,贴身拥坐运功的“后遗症”吧?虽然两人心头各自战战兢兢,不敢稍存绩念,但终究是一阴一阳,气息互通,坎离调和,心灵久合。当时虽然各自没有稍露形迹,其实两人心底,情爱早已潜生,此刻分离在即,不禁起了关切之情。南宫靖不敢再看她,一个转身,住崖下跃去。沈雪姑目送南宫靖远去,心头忽感若有所失。   李小云道:“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呢?”   沈雪姑道:“我刚才在一霎那,才想到由宫兄混进去,可能会对整个武林有极大的帮助,咱们的行动,自然也要变动了。”   卞药姑道:“你心里大概已有腹案,不知要如何变动呢?”   沈雪姑微笑道:“你不用再装腔作势了,人已经被我点住了穴道,只要把他提出来就好。”   孙小乙耸耸肩道:“大公子,你怎不早说?”双足一点,扑了过去,一转身就提着一个瘦小汉子走了出来,说道:“这人只是一个趟子手而已。”   李小云道:“他是碧落山庄的人改扮的,躲在这里,分明是奉命窥伺我们行动的,你放下来,问问他口供。”   沈雪姑道:“他被我以“米粒打穴”手法制住了穴道,我先替他把穴道解开了。”说完,走上前去,伸手朝那人拍了一掌,起下一粒沙砾,说道:“小乙,你去问他。”   孙小乙走到那人面前,刚“喂”了一声,那趟子手突然双手齐发,一连拍出三掌,双足一蹬,转身就朝谷口奔去,企图夺路而逃。这三掌快速凌厉,使得奇幻无比,一片掌影,似东实西,几乎记记都拍上孙小乙的致命大穴。   要在从前,孙小乙早已着了他的道,但近来孙小乙不但学会了一记指法,又屡经大敌,岂会上当?对方掌影未到,他已经身影一晃,朝左闪开,紧接着一个筋斗,跟着趟子手身后翻去,双脚堪堪落地,右手划圈,食中二指随着点出。   一下朝对方右肩点落,再一闪身,转到趟子手面前,笑嘻嘻的道:“你小子一手“幻影掌”,倒也学得了八、九成,但对小老儿可还不管用,说,你是王牙婆的门下?对不,叫什么名字?”要知他是孙虔婆的儿子,对“六婆”中人有些什么能耐,自然知之甚详,“幻影掌”正是王牙婆的看家本领。   王牙婆,凤阳人,以替人取牙虫为业,除了“幻影掌”,还精擅三十六支骨针,可以闭着眼睛取人穴道,手法十分阴毒。趟子手穴道受制,一句话也没说。孙小乙哼道:“好小子,在小老儿面前你还想充好汉,你不说,小老儿也知道,你可是后悔方才不曾使三十六支骨针?哦,不,你师傅也不过会使三十六支,你最多也不过会使十六支而已,小老儿替你取出来看看就知道了。”口中说着,老实不客气坤手朝趟子手怀中摸去。   这一探入趟子手怀里,摸到的是一只老太婆干瘪的乳房,赶紧缩手不迭,口中“啊”了一声,说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李小云道:“你怎么啦?”   孙小乙脸红耳赤,连呼晦气不止,道:“她是女的,还是老太婆。”   李小云仔细朝趟子手脸上看了一眼,说道:“此人脸上戴了面具。”伸手一按一扯,果然从趟子手脸上揭下一张面具,露出一张满脸皱纹的脸来,上嘴唇暴出一口黄板牙,咬牙切齿,面有怒容。   孙小乙定睛瞧去,唉道:“她会是王牙婆?”   原来孙小乙从小就听娘说过,王牙婆的“幻影掌”和三十六支骨针,如何厉害,他还不知道气己在这三个月来,勤练一招指法,武功业已大进。因此看到王牙婆使出来的“幻影掌”感到没有什么了不起,还以为趟子手是王牙婆子的徒弟了。   李小云道:“小乙,她如果再不开口,你只管点她五阴绝脉,看她说不说?”   孙小乙哪会什么“五阴绝脉”?尤其王牙婆和他娘同是“六婆”中人,几十年的老姐妹,就是会也不好下手。他耸耸肩,说道:“王牙婆,依小老儿相劝,你还是老老实实说的好。”   王牙婆听李小云叫他“小乙”,方才看孙小乙翻的筋斗,也极为眼熟,但孙小乙偏是个小老头,而且口音也不对,心头不觉暗自嘀咕,尤其李小云说要点她“五阴绝脉”,她久走江湖,自然知道点“五阴绝脉”的厉害,这就沙哑着声音说道:“你们要问什么?”   孙小乙笑道:“对了,你能和咱们合作,爽爽快快的说就好。”接着“哦”了一声,回头问道:“二公子,咱们要问她什么?”他怕和王牙婆多说话,最好是让李小云来问她。   李小云哼道:“真是饭桶,吃饭比别人吃得多,连问话都不会问。”   孙小乙耸耸肩道:“二公子,我看还是你来吧。”   李小云哼了一声道:“站开去。”一面朝王牙婆问道:“你是王牙婆?”   王牙婆点头道:“正是老婆子。”   李小云又道:“你躲在大石后面,想做什么?”   王牙婆道:“老婆子是奉秦总管之命,留在这里,等天亮之后,就跟踪你们后面,沿途留下记号,如此而已。”   李小云问道:“还有同党吗?”   王牙婆道:“老婆子只有一个人。”   李小云又问道:“楚琬、秦皓等人呢?”   王牙婆道:“秦总管他们都已回碧落山庄去了。”   李小云又道:“你王牙婆也小有名气,怎么会投到碧落山庄去的?”   王牙婆脸上忽有愤色,低下头去,叹息一声道:“只怪老婆子结交非人,中了人家恶计。”   李小云道:“你也是老江湖了,还会中人恶计?”   “知人知面不知心?”   王牙婆愤愤的道:“江湖诡诈,自然瞒不过老婆子,但自家老姐妹,她在你茶水饭某做了手脚,那就防不胜防。”   孙小乙矍然道:“是刘媒婆在你茶水里下了毒?”   王牙婆看了他一眼,才点点头道:“不错,老婆子就因为中了剧毒,才身不由己。”   沈雪姑心中一动,问道:“若是有人替你解去剧毒,你是不是还会听命于碧落山庄呢?”   王牙婆喟然叹道:“投靠碧落山庄的人,有的为名,有的为利,老婆子年已花甲,了然一身,无儿无女,名缠利锁,已经羁绊不住我了,一旦解去我身中之毒,怎么还会去自投罗网,为虎作伥?”   沈雪姑道:“我替你解毒之后,你在一月之内,必须和我们在一起,我要你做什么,不得推诿。”   王牙婆道:“剧毒在身,终生受制于人,听人差遣,你替老婆子解去身中剧毒,只要老婆子跟随你一个月两下比起来,便宜得多了,老婆子自然同意,只要你解了我体内剧毒,一月之内,赴汤蹈火,老婆子决不皱眉。”   “好,一言为定。”   沈雪姑取出卞药姑交给自己一瓶解药,顿了三粒递给王牙婆,说道:“你把这三颗药丸吞下,再坐息一会,就可以了。”   王牙婆道:“三颗就可以解去老婆子身中剧毒了?”   沈雪姑道:“每日三颗,要三天始能把你体内剧毒全数消解。”   王牙婆吞下药丸,依言坐下,约摸道了盏茶工夫,沈雪姑问道:“你现在引有什么感觉吗?”   王牙婆慎地睁开眼来,欣然道:“这解药果然灵效,老婆子内腑本有一处剧毒积聚成疾,服药之后,好像松动多了。”   沈雪姑含笑道:“现在你愿意履行条件了。”   王牙婆朝她一礼,说道:“老婆子愿意追随沈姑娘了。”   第廿七章、混入敌营   沈雪姑忽然正容道:“王婆婆,你行走江湖多年,总可以分得出邪正来,碧落山庄网罗江湖各派高手,目前虽无显著恶迹,但一旦有所举动,整个江湖武林,只怕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弥天大功。我们没有门派,只是几个志同道合的人,聚在一起,为的只是稍尽我们学武人的一份天职,毫无利害关系,王婆婆如果和我们合得来,可以和我们互助合作,对抗暴力,如果志趣不合,可以随时退出,独善其身,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王牙婆忙道:“老婆子明白,老婆子说过愿意追随沈姑娘,出自肺腑,可表天日。”   沈雪姑道:“好,二妹,你又有生意上门了。”   李小云讶异的道:“我有生意?”   祝小青在旁笑道:“易容呀,那不是你的独门生意还是什么?”   李小云望着沈要姑问道:“要给王婆婆易容吗?”   沈雪姑笑道:“你看看就会明白,我们之中少了一个什么人?秦皓既会派王婆婆留下来侦察我们行动,自然还会另外派人,如果他发现我们少了一个人,就会想到她往那里去的。路上岂不增加许多困扰,现在正好来了一个王婆婆,你把她改扮一番,我们一行人就一个也不少了。”   口气微微一顿,接着又道:“而且王婆婆一下就投到我们这边来让他们知道了也不好,秦皓心思毒辣,诡计多端,万点星投过来在前,如今又有王婆婆投过来了,以后再派人出来,就会加倍小心,或者加重使用毒药,这样对我们多少总是不利之事,目前有不少人被他们利用,我们只有慢慢的釜底抽薪才是办法,你替王婆婆易了容,最多只是王婆婆失了踪,并没有投向我们的证据。”这番话中,她虽然没说出卞药姑三个字来,但已明白表示要李小云把王牙婆易成卞药姑了。   李小云心中暗暗佩服大姐不但心思缜密,而且随机应变,把事情处理得面面俱到。这就点头道:“小妹遵命。”一面招呼王牙婆席地坐下,然后取出易容药物,在王牙婆脸上,仔细涂抹了起来。不过一会工夫,就把王牙婆改扮成了卞药姑,只要王牙婆紧闭嘴唇,不露出一口暴牙来,谁也看不出来了。   王牙婆是老江湖,任由李小云替她易容,也没有询问把她化装成谁?孙小乙等李小云易好容,赶紧走到王牙婆面前,急急问道:“王婆婆,我娘怎么了?”   王牙婆望着他,讶然问道:“你是谁?”   孙小乙耸耸肩,笑道:“王婆婆,我是小乙呀。”   王牙婆心里登时明白了,宫飞云会易容术,自可改变一个人原来的面貌,无怪自己看到孙小乙觉得身形有些眼熟,这就问道:“你是孙小乙?”   孙小乙连连点头道:“是,是,我就是孙小乙。”   王牙婆怒笑道:“好小子,原来是你。”   孙小乙耸耸肩笑道:“王婆婆,小老儿给你赔罪就是。”说着,果然爬在地上磕头。   王牙婆道:“老婆子和你娘几十年的老姐妹,你小子叩几个头,老婆子还受得起,好了,可以起来了。”孙小乙依言站起。   王牙婆道:“你娘福气好,有你这样一个孝顺儿子,还惦记着老娘亲,我……”   孙小乙没待她说下去,急急问道:“王婆婆,我娘怎么了呢?”   王牙婆道:“没有什么,你娘也和老婆子一样,只是被刘媒婆下了毒,身不由己,在碧落山庄听任差遣,不过这次她没有被派出来。”   万点星一把扯住孙小乙道:“好哇,原来你是假老头,还要我叫你老哥哥。”   孙小乙连忙拱手道:“方才咱们连聊天的工夫都没有,来不及和你说明白。现在你都知道了,我倒过来叫你老哥哥总好了,老哥哥也不用怪我这小兄弟了。”   万点星五指一松,说道:“这还差不多。”   李小云也急着问道:“王婆婆,皖西三侠呢?是不是也中了刘媒婆的毒药?”   王牙婆微微摇头道:“老婆子不大清楚琬咱们几个老婆子,都是刘媒婆拉进去的,也都是着了刘媒婆的道,每天都要服用一颗解药,不然每到子时,就会全身发绿,头痛若裂,所以咱们几个老婆子都归刘媒婆率领,其他的人,不属刘媒婆管辖,老婆子只是隐约听到一些……”   李小云急不容缓的问道:“王婆婆听到了些什么呢?”   孙小乙道:“老婆子只是听说,好像秦皑会使“摄魂大法”,只要被他手掌轻轻在你肩头拍上一下,你就会任他摆布,究竟如何,就不知道了。”   沈雪姑、李小云听得暗暗点头,王牙婆说的可能不假,不然,像终南五老的五常,无形刀邢铿,白虎神暴本仁,和皖西三侠等人,都是武林中一流高手,论武功总不会比秦皑差,怎会无故失踪,甘心听秦皓的差遣?看来这秦皓果然是个可怕人物。   祝小青也闪列王牙婆面前,问道:“王婆婆,这么说,我娘也中了刘媒婆的毒了?”   王牙婆眨着眼睛,朝祝小青一阵打量,问道:“公子……”   祝小青忙道:“王婆婆,我是祝小青咯。”   这话听得王牙婆不禁又是一怔,祝小青那不是卖花婆祝三娘的女儿?眼前这几个人中,有孙虔婆的儿子,还有卖花婆的女儿,凭他们几个居然把碧落山庄迫来的这许多高手,打得落花流水,铩羽而归,这真是传出去了,也没有人相信的事。   一面“哦”了一声道:“你是小青,老婆子真是做梦也想不到的事,你娘也和老婆子一样,着了刘媒婆的道,方才你娘不是登上石崖去了吗?”   祝小青道:“我看到漫天暗器,知道是娘发的,但那时怎么能喊呢?”   王牙婆道:“你娘目前不会有机的,大家慢慢再设法好了。”   沈雪姑催道:“天快亮了,目前情形对我们有利,因为王牙婆投到我们这一边,至少已没有人监视我们行动,我们务必及早离开此地,我们快些走吧。”   安庆南大街的安澜酒楼,这时候正是生意最旺盛的时刻。楼上、楼下,几乎全坐满了茶客。茶客们有茶水润喉,各自在高谈阔论,人声就像一群苍蝇似的,只听到闹哄哄的嘈杂声音。这时从楼梯走上一个人来。这人不过二十来岁,穿一件天蓝长衫,生得剑眉星目,唇红齿白,脸如抹粉,不但一表人才,就是走几步路,也显得风流潇洒,俊逸不群。   他在楼梯口一停,一双明亮的目光徐徐一瞥,不禁剑眉微微一拢,这自然是嫌楼上雅座都已没有座位。但当他目光落到全楼正中间一间紫绒门帘低垂的贵宾室依然阒无人声,还空着没有茶客,不觉微露笑意,就举步走去。   这时忽然响起一个娇稚的少女口音叫道:“王老爹,你这是在做什么呢?老夫人和小姐已经到楼下啦,还不快要他们伙计准备茶水?”茶客闻声纷纷回头看去。   只见从楼梯上走上来的是两个身穿绿色衣裙的小鬟,看去不过十六七岁,生得明眸皓齿,娇憨动人,宛如两朵含苞待放的小花。蓝衫少年依然没有作声,缓缓转过身去。楼梯间传来一阵登登的声响,走上来一个高头大马狭长脸的老婆子,一面嚷着道:“快让开,走开些,咱们老夫人、小姐上来啦。”   这狭长脸老婆子正是戚嬷嬷,接着上来的又是两个绿衣小鬟,然后是一个身穿白色衣裙的少女,秀发披肩,生得眉如春山,眼若秋波,瑶鼻樱唇,娇美有如凌波仙子。蓝衫少年看得不禁一呆,忍不住朗笑一声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这位姑娘真是天仙下凡,在下幸会之至。”说着,不觉迎了上来。   楚姑娘目光一抬,心中暗暗讶异的道:“会是他。”   戚嬷嬷朝他叱道:“你小子还不让开些。”右手腕一抬,朝蓝衫少年格去。   她虽然是随手一抬,腕上只用了二三成力道,但只要是被格上了,少说也得摔出去两三步,那知右腕堪堪格出,突然如同抽了筋一般,口个只“啊”了一声,底下话,就没再说得出口。这原是一瞬间的事,因为楚姑娘的后面就是老夫人了,她由副总管管巧巧搀扶而行,走上楼梯,戚嬷嬷格向蓝衫少年,反受制于人,她自然看到了,心中暗道:这小子几时学会了“五行穿截脉手法”?   她右手扶在管巧巧肩头,左手轻轻一拍,发出一股暗劲,替戚嬷嬷解开了受制经穴,同时也给胡帐房等五人一齐解开了穴道。戚嬷嬷只觉身上一震,受制穴道顿解,不由怒声喝道:“好小子,老婆子一时不察……不给你教训,你还以为老婆子是纸糊的呢。”左手抬处,正待劈出。   老夫人适时叫道:“戚嬷嬷,不可伤人。”   戚嬷嬷气不过道:“老夫人,这小子……”   老夫人没去理她,朝蓝衫少年道:“在这里遇上南宫相公,真是巧事,如果不嫌弃,请随老身人内奉茶如何?”   蓝衫少年南宫靖是有备而来,目光一溜白衣少女,连忙拱着手道:“老夫人宠召,在下自当从命。”老夫人已由管巧巧搀扶着走入贵宾室。   蓝衫少年朝楚姑娘抬抬手,温文的道:“楚姑娘请。”   楚姑娘朝他盈盈一笑,跟着老夫人身后走去,他跟在姑娘身后,鼻中可以隐约闻到一缕非兰非麝的幽香,,老夫人已在上首一张紫檀木坑床上落坐,楚姑娘傍着老夫人身边一把椅上坐下,管巧巧和四名绿衣小鬟则站到了老夫人的身后。   老夫人目光一抬,说道:“南宫相公请坐。”   蓝衫少年朝上拱手道:“在下告座。”他就在下首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这时两名青衣伙计端上茶来,老夫人端起茶碗,轻轻喝了一口,似是颇为嘉许,颔首道:“这茶不错。”   底下的话,还没出口,只见戚嬷嬷一脚跨入,尖声说道:“禀报老夫人,杨公奇来了。”   老夫人道:“叫他进来。”   戚嬷嬷应了声“是”,回身道:“老夫人有请。”   蓝衫少年举目看去,只见从门口走进一个身穿黑褂、古铜长袍的白面黄髭老者,一进门就急步趋上,朝老夫人恭敬的躬下身去,说道:“属下拜见老夫人,闻讯赶来,还是没有赶得上迎接老夫人金驾,还望老夫人恕罪。”   老夫人蔼然笑道:“老身也刚到没多久,你先坐下来。”杨公奇退后一步,坐到右首下面的一张椅上坐下。   老夫人抬目问道:“最近可有什么消息?”   杨公奇道:“最近听说宁胜天、万青峰等人去了万松山庄,前天还发了一个请柬给属下,邀约属下十天之后,前去万松山庄,有要事相商,属下正待向老夫人请示,正好老夫人金驾已经莅止。”   老夫人微哂道:“宁胜天的神灯教,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万青峰、卦居易、崔介夫等人也都是不成气候之辈,唔,智通也在万松山庄吗?”   杨公奇道:“属下听说智通大师已在三日前赶赴少林,但十日之后一定会赶来的。”   老夫人冷峻的哼一声,说道:“少林寺真要是敢和老身作对,老身就要他少林寺倒翻过来。”蓝衫少年听得暗暗一怔,忖道:“这位老夫人好大的口气。”   杨公奇道:“老夫人说得是,谅他智远也没有这个胆子。”他口中的智远,正是少林寺方丈。   老夫人左手一抬,指指坐在她身边的楚琬姑娘,又道:“江南之事,今后由琬儿负责,你们和她联系就好。”   杨公奇应了声“是”,一面又朝楚姑娘拱拱手道:“属下今后还要姑娘多多指导。”   楚琬含笑道:“杨帮主好说。”   杨公奇在江湖上名头不小,徽帮也是和丐帮齐名的大帮,但杨公奇在这位老夫人面前却恭敬异常。楚姑娘这句“杨帮主好说”,对他竟然似奉纶音,面上陡增光彩一般,连连欠身道:“不敢,不敢。”   老夫人一抬手道:“好了,没你的事了。”   “是,是。”杨公奇躬身道:“属下告退。”他迅快的退了出去。   老夫人直到此时,才转过脸来,含笑道:“南宫靖,现在该你了。”她面垂黑纱,虽然看不到她的笑容,但语气甚是和蔼。   蓝衫少年一抱拳讶然道:“老夫人的意思,在下怎么?”   老夫人道:“老身请你相公进来,自然要和你谈谈了。”   南宫靖道:“不知老夫人要和在下谈些什么?”   老夫人道:“三月不见,你武功似乎精进不少。”   南宫靖豁然笑道:“老夫人法眼果然厉害,在下不敢隐瞒,最近确实稍有进步。”   老夫人道:“你有何打算?”   南宫靖道:“在下有何打算?老夫人此话怎说?”   老夫人道:“老身说得还不够明白吗?”   南官靖道:“在下愚鲁,还请老夫人明白赐告。”   老夫人道:“方才的事情,你都看到了,也听到了,是吗?”   南宫靖心头暗暗一凛,但依然潇洒一笑道:“老夫人的意思,在下是不该看到、听到的了?”   老夫人缓缓说道:“不错,你既然看到了,听到了,目前你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   南宫靖自然听得出她言外之意,但故作不知,抬脸问道:“老夫人乞道其详。”   老夫人道:“一生、一死。”   南宫靖道:“生如何,死又如何?”   老夫人道:“生,就是投到老身门下,死,那你就休想跨得出这扇门去,从今以后,这世上就不再有你南宫靖这个人了。”她语声依然十分缓和,但谁都听得出这话声中,已经隐隐带着浓重的杀机了。   南宫靖听得面不改色,大笑一声道:“在下相信老夫人有此能耐,在下也绝非老夫人对手,只是……”   老夫人面纱中透出两道森冷的目光,说道:“说下去,只是什么?”   南宫靖傲然——笑道:“老夫人的本意,并非真的要杀在下,而是要在下投到老夫人的门下。”老夫人只哼了一声。   南宫靖又道:“在下纵非老夫人的敌手,但老夫人手下这些人……哈哈,只怕没有一个会是在下的对手,老夫人要在下投效门下,准备如何安置在下呢?”他说得很狂,在老夫人面前谁也不敢开口。   管巧巧一双水汪汪的妙目,死命的盯了他一眼,嘴角含笑,虽没作声,但等于在说:“以后,总有一天会教你领教我一手绝艺的。”   他这话也颇出老夫人意外,听得不觉一怔,问道:“你想干什么呢?”   南宫靖目光瞟动,看了站在老夫人左首的楚姑娘一眼,才道:“老夫人手下,各有职司,大概也容纳不下在下了,老夫人如不嫌弃,在下愿意拜你老人家做干娘,不知老夫人意下如何?”他是暗中沈雪姑的计划,有备而来,拜了老夫人作干娘,自然高出老夫人手下任何一人了。   老夫人看着他,一阵打量,终于点着头道:“老身膝下没有半个男的,收一个义子也好。”   南宫靖眼看机不可失,立即走上两步,扑的跪倒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磕头道:“义母在上,孩儿南宫靖给你老人家磕头。”   老夫人看得大喜,慈笑道:“够了,够了,孩子,你起来。”上身微欠,伸手把他扶了起来,一面含笑道:“婉儿,他可能比你大一些,你叫他大哥好了,以后,你们要像亲兄妹一样。”   楚琬粉脸一红,朝南宫靖裣衽一礼,低低的叫了声:“大哥。”   南宫靖连忙还礼,含笑道:“妹子不可多礼。”   管巧巧躬身道:“恭喜老夫人,收了这位英俊潇洒的义子。”她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随着横瞟了南宫靖一眼,裣衽道:“奴家管巧巧见过南宫公子。”   楚琬在旁道:“她是管副总管。”   南宫靖连忙拱手道:“原来是管副总管,在下失敬之致。”   老夫人乐得笑出声来,说道:“好了,现在都是自己人了,不用再客气了。”接着话声一寒,又道:“靖儿,你是老身的干儿子,为娘自会把你视同己出,但为娘门下门规素严,任何人触犯禁律,决不轻贷,你也不能例外。”   南宫靖恭敬的道:“干娘吩咐,孩儿自当谨记在心,定不有负干娘期望。”   老夫人道:“如此就好。”   碧落山庄虽然沿路派出了不少眼线,但因王牙婆的无故失踪,消息中断,他们更没想到沈雪姑一行业已回转,而且走的又是小路。碧落山庄的人却只是朝嘉山方向,一路搜索下去,双方自是越岔越开了,儿日之后,沈雪姑一行人,就已赶到黄山万松山庄。   这是午后牌时光,一行人越过万松山庄前面二十亩田大的一片草坪,刚走进大门。就有一名身穿天青劲装的庄丁迎了上来,抱了拳道:“诸位哪里来的?”   孙小乙道:“咱们大公子、二公子、三公子,是拜会万大先生来的。”   那庄丁看了众人一眼,依然抱抱拳道:“请问贵公尊姓大名,是哪一派的人?”   沈雪姑心知万松山庄近日戒备颇严,这就走上一步,抱拳说道:“有劳壮土进去通报一声,就说在下姓沈,是在这里作客的卞药师邀约来的。”   那庄丁抱抱拳道:“那么请公子稍等,容在下进去通报。”   沈雪姑道:“壮士请便。”那壮土转身匆匆往里行去。   不多一会,从里面走出一个身穿青布长袍的中年汉土,目光抡动,抱拳说道:“沈公子诸位请进。”   沈雪姑走在最前面,一行人相继进入大门,那青袍中年人把大家领到右侧一排三间客室之中,抬抬手道:“诸位请坐。”   沈雪姑看他把自己等人领到二门外的客室待茶,分明还想先了解自己等人的来历了,这就抱抱拳道:“在下还想请教这位是……”   青袍中年人道:“在下章守勤,忝任庄中管事,沈公子既是卞药师约来,在下已经命人进去禀报,卞药师很快就会出来,诸位先请用茶。”   沈雪姑道:“原来是章管事……”   话声未落,门口响起一阵轻快的步履,走进一个貌相清瘦,六十出头的青衫老者,一面呵呵笑道:“章总管,是那一位公子来找老朽?”   章守勤连忙转过身去,抬手道:“就是这位沈公子。”   沈雪姑也立即迎了上去,拱手道:“卞老伯,是我……”   这清瘦老者正是卞药师,看到沈雪姑,觉得并不认识,不由得微微一怔,说道:“沈公子……”   沈雪姑轻哦一声道:“侄女是沈雪姑,我脸上易了容,老伯就认不出来了。”   卞药师也峨了一声,忽然看到王牙婆,就呵呵大笑道:“药姑,你和沈姑娘一起来了,怎不早和为父说呢?”王牙婆一大把年纪了,忽然有人自称“为父”,也是怔得一怔。   沈雪姑忙道:“卞老伯,她不是药姑姐。”   卞药师也弄糊涂了,瞪大双目看着她,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药姑呢?”   沈雪姑道:“药姑姐到天台去了,此事说来话长,卞老伯请坐下来,容侄女慢慢的说,而且我们这一行人,差不多全易了容,也容侄女慢慢再作介绍。”   卞药师一手摸着疏朗朗的垂胸黑须,在倚上坐下,点头宣:“沈姑娘诸位都易容而来,可是路上发生了什么事吧?”   沈雪姑道:“事情多着呢。”当下就从南宫靖、李小云、祝小青三人夜探碧落山庄说起。   “南宫靖,他可是前一阵子闹得江湖上人心惶惶的旋风花吗?”   “旋风花不是他。”沈雪姑道:“此事直到最近,侄女才知道使旋风花的就是碧落山庄老夫人的义子丁玉郎。”   卞药师皱皱眉道:“又是碧落山庄,哦,你说他们亲眼看到碧落山庄释放失踪的人,那是三个月以前的事了。”这些事情,他自然是听万大先生等人说的了。沈雪姑点点头,接着就把南宫靖如何负伤之事说了一遍。   卞药师吃惊的道:“那老夫人夹在“九阴摧心掌”中使出来的,莫非会是“魔火炼形”?”   沈雪姑听他一口叫出“魔火炼形”,不觉休然道:“卞老伯果然如同亲眼目睹,侄女只是从脉象中发现南宫靖是被一种极厉害的旁门火功所伤,还不知道就是魔教的“魔火炼形”。”接着就说自己等人在一处渔村地室中,替南宫靖疗伤,她当然不好意思说出自己和南宫靖同练太素经所载“以阴导阳神功”,差不多待了三个月工夫,接着说到卞药姑如何被宓飞虹追逐。   一直说到自己和卞药姑等人决定去天台找寻大师姐了因,被碧落山庄的人在石门埋伏,和自己等人赶来黄山,扼要说了一遍。只有南宫靖的去向,并没说出来,那是因为此地虽在万松山庄之内,但究非密室,耳目众多,不便明说。   卞药师听得很仔细,他是老江湖,自然也听得出沈雪姑在述说之时,有不少地方含糊带过,交代得并不详细,他就不好细问。沈雪姑说完之后,就替和自己同来的诸人,一一给卞药师引见。连万点星也才知道宫飞云竟是龙眠山庄的大小姐李小云,卞药师听得更是暗暗称奇不止。   这些人中,只有沈雪姑,他知道她的来历,万点星是江湖上着名的黑道杀手,武功自然不会差到那里去。但李小云是擎天手李天群的女儿,年纪不大,祝小青、孙小乙不过是六婆中卖花婆和孙虔婆的儿女,武功当然不刽艮高,凭这几个人,居然把碧落山庄大批高手击退,当真令他不敢置信。   试想像苍龙宁胜天、万大先生、智通大师、八卦门封居易、形意门金赞廷、武功门崔介夫等人,还加上神灯教四大香主,差不多都是一等一的高手,遇上碧落山庄老夫人,还弄得个灰头土脸,身中“对消散”,几乎武功全失。   他看着几个女娃儿,不觉呵呵笑道:“沈姑娘率同一批生力军,来到黄山,真是太好了,这几天差幸少林、武当赶来了援手,不然,这万松山庄中,已有不少人中了他们“对消散”,形势十分险恶。”一面又朝万点星和改扮成卞药姑的王牙婆拱拱手道:“万老弟和王婆婆能够毅然弃邪归正,更是难能可贵,老朽佩服得很。”   接着站起身笑道:“方才章总管因不明诸位来意,才把大家领到这里待茶,现在都说清楚了,万大先生和几位掌门人正在书房里,大家请随老朽来。”   沈雪姑道:“卞老伯请。”   王牙婆道:“李姑娘,现在已到地头了,老姑子脸上易的容,总可以洗掉了吧?”   沈雪姑笑道:“王婆婆,暂时要委屈你几天,第一,你王婆婆失踪,对方还不知道你已经投到咱们这里来了。第二,对方一定也会有眼线看到我们一行人的,卞药姑也到了万松山庄,可以使他们不会再去注意卞姐姐的行踪了。”   孙小乙耸耸肩道:“王婆婆,这一扮成卞姑娘,年轻几十岁不好吗?像小老儿,真不想恢复本来面貌呢。”   王牙婆叱道:“小子,你在老婆子面前,也敢油腔滑调?”   孙小乙吐吐舌头,说道:“小老儿不敢。”   第廿八章、真假难辨   一行人由卞药师领着,从右首一道侧门,进入长廊,再折而向东,来至一座自成院落的精舍。一排五间,窗明轩敞,花木扶疏。这时屋内还不时传出隐约的欢笑和交谈之声,但若稍为留心,拨可以察觉迥廊折处和花木阴暗间都隐伏有人,而且这些人连呼吸都听不到,显然全非弱手。   卞药师须着大家迳自走入,那是五间精舍中居中的一间,前后都是落地长窗,后面一片花园,更见广阔。这是书房的中厅,厅上灯光明亮,四周围坐看十一二个人,有僧、有道、有俗,看去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当大家看到卞药师领着一行人走入,不觉纷纷站了起来。   当先走入的是卞药师,他朝众人拱拱手道:“诸位道兄,兄弟先来路大家引见一位女侠,她是……咳咳,不能说是兄弟故人的传人,因为兄弟昔年有幸得遇这位武林前辈高人,这位女侠,就是这位前辈高人的唯一传人,她就是沈雪姑沈姑娘。”大家听他说活吞吞吐吐,没有说出这位高人是谁来,心中暗暗奇怪,目光不禁全向沈雪姑一人投来。   卞药师接着又道:“跟沈姑娘一起来的,还有好几位,但武林中最讲究的是身份,老朽要替在座的诸位道兄先作一个介绍……”   这话自是对李小云等人说的了。接着依次介绍了形意门掌门人金赞廷、八卦门掌门人封居易、武功门掌门人崔介夫、神灯教教主苍龙宁胜天、少林寺达取院首席长老智虔大师、罗汉堂首席长老智通大师、武当派青松道长、八卦门陆其昌、武功门何津舫、形意门赵之欣、徐永昶,以及主人万青峰。   原来自从金赞廷、封居易、崔介夫、宁胜天、智通大师、万青峰等几人,被碧落山庄下了“对消散”,只要你使一分真力,就会消耗一分,不敢再行运功。就由几人联合,向少林、武当求援,少林达摩院首席长老智虔大师率领八名弟子,武当青松道长也奉命率领八名弟子赶来。八卦门陆基昌、武功门何津舫、形意门赵之欣、徐永昶,也各自听到家门人负伤,纷纷赶来,先后到达万松山庄。   卞药师介绍完毕,接着介绍了李小云、祝小青、孙小乙、万点星四人,最后才朝化装成卞药姑的王牙婆一指,说道:“这位兄弟所以要在最后才替大家引见,因为她也是一位成名多年的人,但此刻脸上易了容,扮作小女药姑,此中另有原因。一是因为小女远去天台,行踪十分隐秘,不能泄露,二是这位老嫂子目前还不宜露面。因此只好暂时委屈她改扮成小女模样,此事详细来龙去脉,兄弟自会再向诸位道兄呈报。”   他这番话,听来似乎甚是神秘,但在座的人,都是多年老江湖,自然听得出其中关系重大,是以没有人向他多问。王牙婆朝大家敛衽为礼。主人万青峰向沈雪姑等儿至连拱手道:“欢迎、欢迎,大家请坐。”   李小云从脸上揭下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走到金赞廷面前扑的跪了下去,说道:“侄女给大师伯叩头。”   金赞廷已经听卞药师介绍过,如今李小云取下面具来,他自然认得,这就含笑道:“贤侄女请起,晚你爹闭门不出,不知……”   李小云站起身道:“爹已经到碧落山庄去了。”   金赞廷吃惊的道:“怎么,你爹又落到碧落山庄的手里了?”   “不是。”李小云道:“爹好像是被碧落山庄胁迫去的。”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金赞廷听得一怔,问道:“老夫怎么会不知道的呢?”   李小云道:“这事说来话长,待会让卞老伯来说吧。”接着转身又朝赵之欣、徐永昶二位师叔行了礼,才把面具戴上。   大家才行坐下,庄丁送上茶来,万青峰叫道:“章总管。”   章守勤连忙应声走入,说道:“属下在。”   万青峰吩咐道:“你去站到阶前,不准有人进来。”章守勤答应一声,欠身退出。卞药师拿起茶碗,喝了一口,才把方才沈雪姑说的一番话,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阿弥陀佛。”智通大师合十道:“原来旋风花竟是碧落山庄弄的玄虚,贫衲见过南宫施主,就觉得此人气宇非凡,极不像是旋风花。”   苍龙宁胜天大笑道:“这么说,倒是兄弟错怪了他,但几次有旋风花出现之处,都有南宫靖在场。那也难怪会发生误会了。”说到这里,哦道:“南宫靖和沈姑娘等人在一起,怎么不在这里呢?”这点,连卞药师都不知道,他就没有作声。   沈雪姑道:“南宫兄另外去了一个地方,暂时还不能说。”   宁胜天心中暗道:“莫非他到碧落山庄去了?”   金赞廷双眉微拢,却朝李小云问道:“你爹是受到了什么胁迫呢,怎么会投到碧落山庄去的,真是奇怪。”   李小云道:“侄女也不知道。”   封居易道:“贤侄女,霍师弟在石崖上相你动过手,你叫他,他不理不睬,那是被迷失了心神。”   李小云:“是的,霍二叔好像不认识侄女一般。”   崔介夫道:“这么说,谢东山一定也去了,碧落山庄已经把他们放出来了,他们怎么又会回到碧落山庄去的呢。”   万青峰道:“据兄弟看,其中一定另有原因。”   宁胜天道:“试想柴一桂、娄通、敖六三人,跟了兄弟二十多年,也居然说走就走,从此一无消息,如今看来,他们一定也是投到碧落山庄去了。”   万青峰愤然道:“碧落山庄危害武林,已经罪证惧全,如果不能及时把它消灭,让它羽毛养成,一旦发难,江湖武林将是极大灾难,将要不可收拾。”   卞药师吁了口气道:“目前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几位身中“对消散”,不能再使武功,此时急也无用,还是等小女天台回来,解去诸位道兄身中之毒,再作计议。不过沈姑娘诸位赶来此地,碧落山庄大概也可以得到消息丁,咱们怕它坐大,不可收拾,他们自然也怕咱们联手,尤其咱们为了对付碧落山庄,必然会联合各大门派,他们岂肯让咱们形成联合之势?”说到这里,口气一顿,接下去道:“因此兄弟认为他们很可能会有举动。”   苍龙宁胜天道:“药师认为碧落山庄可能会大举袭击万松山庄?”   卞药师点头道:“此举大有可能。”   万青峰道:“卞老哥顾虑极是,咱们严加戒备就是了。”一面叫道:“章总管。”   章守勤急忙随声趋人,垂手问道:“庄主有何吩咐?”   万青峰道:“如今又来了四位女宾,二位男宾,你要他们收拾客房,另外拨出两名使女到女客宾舍伺候。”章守勤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不多一会,天色渐渐昏暗下来,一名庄丁存客房中点起了灯,接着在客室右首一间,开上两桌酒席、主人万青峰拍手肃客,请大家人席。武林中虽然不讲究俗礼,但还是互相逊让了一阵,才各自坐下。   这一顿酒筵,原是给沈雪姑等人洗尘的,经大家互推之后,几位掌门人和少林、武当的大师、道长等人坐了第一席。沈雪姑坐了第二席的首席,由卞药师、宁胜天、万青峰三人作陪。酒筵初开,自是免不了互相敬酒,正当此时,忽见总管章守勤匆匆走入,朝万青峰耳边低低说了两句。   万青峰站了起来,含笑道:“既是霍兄来了,快请进来。”章守勤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万青峰转脸朝宁胜天道:“宁老哥,是霍五兄来了。”   宁胜天一怔道:“会是霍五。”话声甫落,章守勤已领着一个高大肥胖老者,大步走入,此人生得白面团团,浓眉细目,手中盘着两枚铁胆,正是霍五太爷。   万青峰、宁胜天同时迎了上去,霍五细目一抡,没待主人开口,就双手抱拳,洪声笑道:“兄弟霍五,不速而来,多多打扰。”   万青峰忙道:“霍兄光临,兄弟有失迎迓,欢迎得很。”   宁胜天目光一眨不眨的打量着他,洪笑道:“五兄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   霍五沉嘿一声,哈哈的道:“咱们还是几十年的老朋友,你和万大先生联名发出武林帖,居然不通知兄弟一声,难道兄弟不配是你宁教主的朋友?还是兄弟一点庄稼把式,帮不上忙?”   宁胜天细察他神情举止,并无异处,稍稍放下了心,笑道:“兄弟和五兄论交数十年,怎么会不邀请五兄帮忙,五兄总记得一个多月前,兄弟不是去过霍家庄……”   “一言难尽。”霍五截着他的话头,说着道:“宁兄来的时候,兄弟实有不得已的苦衷……”   宁胜天问道:“五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万青峰道:“霍兄先请入席,有话也等喝杯水酒再说。”   庄丁给他在宁胜天边上添了一张椅子。霍五也不客气坐下之后,就接着道:“兄弟被人下了毒。”   宁胜天给他一一介绍了在座的人,霍五连连抱拳,说着:“久仰。”   宁胜天道:“五兄是给碧落山庄下了毒?”   “不错。”霍五说着道:“不但被下了毒,而且还威胁兄弟,从此不得再听闻江湖上的事。”   宁胜天道:“所以你不肯对兄弟说出原委来。”   霍五道:“那时兄弟第一要务,是要设法解除身中之毒,只好三缄其口了。”   宁胜天道:“五兄现在已经把毒解去了吗?”   “哈哈。”霍五大笑一声道:“剧毒若是未解,兄弟怎么能赶来万松山庄呢?”   万青峰举杯道:“霍兄请喝酒。”   留五举杯一饮而尽,接着笑道:“兄弟所以要等天黑才来,也就是为了避入耳目。”   万青峰关切的问道:“霍兄身中剧毒,不知是如何解去的?”   霍五大笑道:“兄弟有一个堂房侄女,嫁给唐世贤的侄儿为妻,兄弟从碧落山庄回来的时候,正好是我那侄女夫妇每年清明节后回娶亲的时间。兄弟就把中毒之事,告诉了他们,我那侄女婿因身边只带有普通解毒药物,只怕无法解去兄弟身中剧毒,就连夜赶去西川,那时也就是宁兄找来之时,兄弟剧毒未解,就不便和宁兄详说。”   “原来如此。”宁胜天大笑道:“西川唐门,以用毒驰誉武林,五兄区区剧毒,自可得解了,哈哈,来,来,恭喜你剧毒得解,咱们干一杯。”   万青峰沉吟道:“兄弟和唐世贤也有过一面之缘、谈不上交情,但宁老哥和他极熟,咱们也曾派人送了一封信给他……”   “这事兄弟已经知道。”霍五道:“如果不是兄弟那侄女婿说起,兄弟还不知道你们联名发出的武帖,兄弟还不会找到这里来呢。”   万青峰问道:“霍兄令侄女婿怎么说的?”   霍五道:“唐世贤因祖上遗训,唐门子弟不得过问武林中事,不便亲自赶来。正好他侄儿为了兄弟身中剧毒,赶回去求取解药,就要他带来了唐门秘制化毒丹,随同兄弟前来……”   万青峰道:“他们人呢?”   霍五道:“兄弟因天色已晚,命他们在石棕落店,明日一早再来。”   万青峰道:“霍兄和他们一起来就好,咱们相识已久,何用如此?”   霍五举杯朝沈雪姑道:“听说沈姑娘是千手大士的高足,兄弟久仰得很,今晚能够在这里遇到沈姑娘,真是荣幸得很,这一杯,算是兄弟敬沈姑娘的。”说罢一口喝干。   沈雪姑连忙站起身道:“霍大侠好说,我不会喝酒,谢谢霍大侠。”在座众人之中,只有卞药师一人知道沈雪姑来历。   这时大家听霍五大爷一口道出沈雪姑是千手大士的高足,不由得心中都暗暗“哦”了一声。千手观音昔年出身峨嵋派,不知为了何事,竟然和掌门人闹翻,就拂袖而去,后来据说在东海一处岛上,得到一册玄门秘笈,练成玄门绝世神功,不但驻颜有术,武功更是高不可测。   只是她一生嫉恶如仇,人又生得冷艳绝俗,江湖上只要提起千手观音来,莫不谈虎色变,胆颤心惊,后来甚至于连“观音”二字都不敢称了,大家都改以“大士”二手来代替了她。这还是五十年以前的事,如今算来,千手观音当然是八十以外的人了。   霍五接着又朝李小云、视小青、孙小乙、万点星、王牙婆等人一一敬酒,敬酒之时,自然要和每一个人都说上两句。孙小乙、王牙婆只是唯唯喏喏的敷衍过去。霍五忽然一拍万点星肩膀,笑道:“万老弟,你在黑道上颇享盛名,此次能够弃邪归正,当真可喜可贺,兄弟听说你被碧落山庄下了剧毒,还能毫不在乎,毅然不顾,兄弟最佩服的就是你老弟这种人。”   万点星连忙抱拳道:“霍五太爷的威名,万某早就如雷贯耳,谬承过奖,万某愧不敢当。”   霍五大笑道:“霍五太爷,哈哈,这样的称呼,一听就不是白道中人,霍五就是霍五,加上太爷,就俗气了,兄弟为了这四个字,不知声明过多少次,叫他们不可再叫我太爷了,但兄弟门下一些徒子徒孙,就是不肯改口,你老弟以后千万不可在霍五下面再加太爷这两个字了。”说到这里,口中哦了一声道:“老弟身中剧毒之事,明日一早,我那侄儿婿来了,他带来了唐门化毒金丹,只要眼下一颗就没事了。”   万点星也没说剧毒已解,只是含笑道:“多谢你老关心。   霍五站起身,手举酒杯,又朝另一桌上依次敬酒。除了少林寺智虔、智通二位大师,和武当派青松道长以茶代酒,大家都是熟人,尤其都是武林中人,谁都是洪量,自然一杯又一杯的干起来。这一顿酒,直吃到初更时分,方始散席。   沈雪姑、李小云、祝小青、王牙婆四人,被招待到西首一排女眷宾舍之中。大家经过几天长途跋涉,就各自回房。沈雪姑和李小云两人一间,正待就寝,房门上起了剥啄之声。李小云过去打开房门,看到叩门的是王牙婆,忙道:“王婆……”   王牙婆“嘘”了一声,闪身入房。李小云掩上房门,看她神色神秘,不觉问道:“王……”   王牙婆道:“你不要再叫我王婆婆,应该叫我卞姐姐才对。”   李小云笑道:“你怎么突然想到要我们叫你卞姐姐呢?”   沈雪姑道:“你是不是发现有什么不对吗?”   王牙婆大拇指一挑,说道:“沈姑娘方才没把老婆子的身份说出来,这一着真高明,老婆子就是为此才来的,从明天起,大家都得叫我卞姐姐才好。”   沈雪姑道:“你一定有所见,才会这样叮嘱我们的。”   王牙婆笑笑道:“真的没什么。”   沈雪姑道:“小青呢?”   王牙婆道:“她说累了,要早点休息。”   三人围着小圆桌坐下,沈雪姑望着王牙婆问道:“卞姐姐觉得霍五怎样?”   王牙婆一怔说道:“沈姑娘怎么突然问起霍五来了?”   沈雪姑笑笑道:“难道你不是为霍五的事来的?”   王牙婆轻轻叹息一声道:“沈姑娘年纪不大,但观察入微,什么事好像都瞒不过你的眼睛。”   沈雪姑笑道:“那么你承认是为了他的事来找我商量的了?”   李小云睁大双目道:“怎么?霍五有问题吗?”   王牙婆叱道:“李姑娘,你别乱说,老婆子只是……有些怀疑而已。”   沈雪姑道:“事无佐证,二妹,你确是不可对人说起。”一面朝王牙婆含笑道:“你倒说说看。”   王牙婆道:“三个月前失踪的人,都是被碧落山庄弄去的,后来虽然都释放了,但如今咱们已经知道的,几乎都回笼了,霍五何能独免?”   沈雪姑道:“他不是说已经解了毒吗?”   王牙婆道:“老婆子觉得可疑的是三个月来,他那一天都可以到万松山庄来,但他都没有来,偏偏今天下午咱们赶到万松山庄,他上灯时分就来了,未免太巧合了。”她不傀是老江湖,处处都防人一着。   沈雪姑看着她道:“你好像意犹未尽?”   王牙婆面有惊奇之色,点着头道:“老婆子确是还有一点没有说出来,那是有关沈姑娘的来历,我看在座诸人,对卞药师介绍姑娘之时,脸上都有思索之容,那就是说,没有一个人知道姑娘师门,但方才霍五却一口道了出来。”   沈雪姑偏头道:“这有什么奇怪呢?”   “问题就在这里。”   王牙婆道:“霍五不过是江湖草莽,连少林达摩院长老智虔大师、罗汉堂氏老智通大师和武当背松道长三仪,都想不出姑娘来历,霍五怎么会知道的呢?”   李小云道:“他怎么会知道的呢?”   王牙婆道:“如果智虔、智通和武当青松和沈姑娘已经交过手了,也许可以想得到了。”   李小云道:“霍五又没和大姐交过手。”   王牙婆裂啪一笑道:“但秦皓和沈姑娘交过手了。”   李小云道:“你说霍五是听秦皓说的?”   王牙婆道:“秦皓也许想不起来,但秦皓上面不是还有一位主子吗?”   李小云登然道:“对,是碧落山庄的老夫人说的了。”   王牙婆道:“就是咱们一路行来,据老婆子猜想,碧落山庄应该早已知道咱们的行踪,他们一直没有敢动咱们,大概就是顾忌沈姑娘,但是老夫人顾忌的当然不会是沈姑娘,那自然顾忌另一个人,这人自然是沈姑娘令师了。”这回她没待两人开口,就接着道:“从这两点来说,老婆子就觉得事有可疑,所以要来提醒沈姑娘一句。”   今晚在座有三位掌门人,还有少林、武当的高手,但这些人,都是名门正派中人。正派中人论心机总归不如旁门中人,王婆子就是旁门中的老江湖,所以她的见解就比别人深刻,疑人之心,也比别人多了。沈雪姑忽然笑了,她朝王牙婆含笑道:“卞姐姐,眼光果然有独特之处,但还有一件事,不知你看出来了没有?”   王牙婆一惯,问道:“沈姑娘还看到了什么?”   沈雪姑微笑道:“卞姐姐明天不妨再仔细看看。”她不肯说。   李小云道:“大姐,你快说出来咯,别卖关子了。”   “不。”沈雪姑说了个“不”字,接着道:“我还不确定,要等明天问过卞老伯,才能告诉你。”   王牙婆起身道:“老婆子那就告退,二位姑娘也该休息了。”说完,举步朝外行去。   一宿无话,翌日早晨,沈雪姑等四人洗完毕,一名使女已在起居室中摆上早餐。正在用餐之际,孙小乙在院中嚷道:“沈姑娘起来了吗?”   祝小青隔着窗子叱道:“小鬼头,你一清早就来嚷什么?”   孙小乙道:“祝三哥你别冤枉人好不?小老儿是陪药师来的。”   沈雪姑听说卞药师来了,急忙站起身迎了出去,果见孙小乙身后随着卞药师从长廊走来,这就拱拱手道:“卞老伯早,请到里面坐。”   卞药师一手捋须,含笑道:“老朽不知沈姑娘几位起来了没有,所以要孙小哥一起来的。”   沈雪姑把他让进起居室,说道:“卞老伯请坐。”   卞药师连连摆手道:“大家请坐,你们不用相老朽客气,请用早点。”   沈雪姑道:“卞老伯用过早点没有?一起用一点……”   卜药师摇手道:“你们只管请用,老朽天还只有朦朦亮就起来,早吃过了。”使女送上一盏香茗,就退了出去。   沈雪姑道:“卞老伯一早就来找侄女,想必是另有什么见教了?”   “唔……”卞药师点着头道:“老朽确实有点小事,想和姑娘谈谈。”   沈雪姑自然看得出来,卞药师不愿在这里说,这就说道:“卞药师请到房中坐如何?”   卞药师回头朝孙小乙道:“孙小哥你最好站到门口走廊上去。”   孙小乙道:“小老儿遵命。”迅速退了出去。   沈雪姑也朝李小云等三人叮嘱道:“卞姐姐和二妹、三妹就留在这里。”一面朝卞药师拾手道:“卞老伯请。”她把卞药师让到房中,在小圆桌旁坐下,才道:“卞老伯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   卞药师目光直注,问道:“沈姑娘,你对霍五昨晚忽然的赶了来,是否觉得有些突兀?”   沈雪姑反问道:“卞老伯是不是看出哪里不对了?”   “唔。”卞药师道:“他从碧落山庄释放回来,已有两个多月,何以早不来,迟不来,你们午后抵达万松山庄,他在傍晚也赶来丁,这能说是巧合吗?”他说的和王牙婆相同,可见老江湖所见略同。   沈雪姑道:“他来的确实有些巧合。”   卞药师微微摇头,接着道:“尊师和葛仙翁、萧大侠,被称为东海三仙,姑娘也精擅医理,难道昨晚没有看出破绽来吗?”   沈雪姑道:“卞老伯这是过奖之词,医理一道,深邃精奥,侄女只是听大师伯讲过一些,仅能说略懂一些皮毛而已,不然,不会要卞姐姐远去天台,找我师姐了。”她不待卞药师开口,接着道:“今天就是卞老伯不来,侄女也要去找卞老伯求证一件事……”   “哦”卞药师道:“沈姑娘找老朽求证什么?”   沈雪姑道:“有关耳中“命门”……”“命门”,为耳朵内弦部位。   卞药师目光精芒飞闪,捋须笑道:“老朽说了半天,原来姑娘果然也注意到了。”   沈雪姑道:“侄女看他,命门隐见有黑,不知是不是中毒之征?”   “一点不错。”卞药师道:“他自称服了唐门化毒丹,剧毒已解,这岂不是自欺欺人呢?”   沈雪姑沉吟道:“这么说,他可能是被人胁逼来的了。”   “不错,老朽就是怀疑他这一点。”   卞药师神色凝重的道:“他身中剧毒,既然丝毫未解,那么今天来的唐门弟子,他侄女婿夫妇,就有问题了。”   沈雪姑道:“卞老伯认为他们可能是碧落山庄的人……”   卞药师道:“老朽正是此意,对方以剧毒作为威胁,要他带着两人同来,冒充是他的侄女和侄女婿,咱们就不会起疑,他们就可以在万松山庄之内,自由活动。第一、对方可以随时明了咱们的一举一动,第二、只要对方一个命令,他们可以随时在咱们茶水饭某之中,暗下“对消散”,等咱们这些人全中毒了,毫无抗拒之力,岂不省去一番手脚,就可一网打尽了?”   沈雪姑道:“卞老伯这些话是不是已经告诉了万大先生他们?”   卞药师微微一笑道:“事无佐证,老朽怎好告诉万大先生呢?”口气微顿,望着沈雪姑郑重的道:“正因此事目前不宜张扬,老朽来找姑娘,就是希望沈姑娘诸位,能协助老朽,暗中加以防范,严密监视他们行动,就不怕他们不露出马脚来。”   沈姑娘沉吟了一下,点头道:“卞老伯吩咐,侄女自当遵命。”   卞药师欣然道:“老实说,此事也只有沈姑娘几位才能办得到,好了,方才章总管已经去接他们了,你们不妨同去万庄主书房坐坐,老朽要先行一步了。”说完,起身往外行去。   第廿九章、钩心斗角   就在此时,突听卞药师的声音“咦”道:“孙小哥,你怎么了?”李小云、祝小青、王牙婆三人听到卞药师的声音不对,立即纷纷赶了出去,只见卞药师两手抱着孙小乙回身走来。   沈雪姑迎着问道:“卞老伯,小乙怎么了?”   卞药师道:“好像中了暗算。”说话之时,已经走入起居室,卞药师把手中抱着的孙小乙平放在地上,因为孙小乙脸上易了容,无法看到他的脸色,但双目紧闭,人已昏迷不醒。   卞药师脸色凝重,蹲着身子,仔细在他身上检查了一遍,最后才发现孙小乙右肩后面的衣衫上,似有一个极细针孔,迅即一把撕开他肩头衣衫,果然有一点针尖大的黑血,已经凝结成珠。卞药师脸色微变,嘿然道:“会是黑芒针。”   “黑芒针”正是唐门毒药针的名称,细如麦芒,打中人身,深入肌肉,外表看不出中毒,但人却已中毒昏迷。卞药师口中说着,右手业已轻轻按上,运功向外吸住,喝了声:“起。”右手一提,翻过掌来,掌心已经多了一支通体乌黑,长仅一寸光景的纲针,看去几乎比麦芒还细。   祝小青精于暗器的人,看得一怔道:“这么细的针如何打出来的?”   卞药师没有说话,取下细针,他右手又按到孙小乙伤口上端,然后微微运气,但见孙小乙针孔伤口之处,缓缓流出一缕比墨还黑的黑血,黑血不绝如缕,继续流着,颜色渐渐的由浓变谈。约摸过了盏茶工夫,流出来的已是鲜红血液。卞药师收回右手,吁了口气道:“总算没事了。”   李小云问道:“这会是什么人暗算的呢?”   卞药师道:“由此看来,准是有人盯上老朽了。”   王牙婆道:“黑芒针不是唐门暗器吗?”   卞药师道:“是唐门暗器,但……”   祝小青气道:“那准是霍五带来的人了。”   卞药师道:“这个似乎不可能,因为章总管亲自到石墙去接他们,他们不可能先来了,唉,事情越来越复杂……”   “啊。”孙小乙忽然坐起,目光四顾,吃惊的道:“我怎么会躺在这里的呢?”说着,已经站了起来。他中的是毒针,原非什么重伤,只要剧毒消失了,自然也就没事了。   祝小青问道:“你方才站在走廊上,有没有看到什么人?”   “没有呀。”孙小乙搔搔头皮,接着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祝小青披披嘴道:“你中了人家暗算,你不知道,我们怎么会知道?”   卞药师左手两个指头拈着那支细针,说道:“方才老朽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你们岔开去了,这种“黑芒针”,是因为太细了,若非内功已臻上乘,无法用手发射,所以它必须凭藉针筒,才能发射。黑芒针筒是唐门秘制的七种瞎器之一,细如小楷笔管,里面可装七十二支毒针,一按就是一支,唯一的缺点是因为针身太细了,不能射远,有效距离,最多只能打出数尺,这是一般唐门弟子常备之物。通常是在和人动手之际,用以袭击敌人,也是唐门最普通的一种暗器,现在既已发现有人在使用此种毒针,大家务必提高警觉,一旦发现敌踪,不可和他太接近,尤其在和人动手之际,要提防他使用毒针,这很简单,只要注意他左手就好了。”   说完,看了孙小乙一眼,又道:“现在孙小哥已没事了,你去换一件衣衫,就可以出去,方才发生之事,暂时不要提它,咱们要暗中进行侦查,说出来了,反而不好,老朽要先走一步了。”   沈雪姑点头道:“卞老伯,你只管忙好了。”卞药师匆匆走了。   李小云道:“大姐,我们什么时候出去呢?”   沈雪姑道:“等小乙换过衣衫,我们一起去。”大家来至万大先生的书房,各大门派的人已经全在这里,正在围坐闲聊天,看到沈雪姑等人走入,纷纷站了起来。   沈雪姑连忙拱手答礼,连说道:“大家请坐。”   万青峰含笑道:“沈姑娘诸位也快请坐下,敝庄招待不周,诸位还住得惯吗?”   沈雪姑道:“万大先生太客气了,贵庄安排妥善,宾至如归,怎会住不惯呢?”   卞药师道:“沈姑娘,你们都坐下来好说话,今晨有人从西首围墙潜入万松山庄,守在墙外的两名庄丁伤在暗器之下,毒发而死……”   沈雪姑问道:“不知是什么暗器?”   卞药师从纸包中取出两支细针,说道:“是“黑芒针”。”   沈雪姑故意问道:“卞老伯知不知道此针来历呢?”   卞药师还没开口,霍五大笑一声道:“黑芒针乃是四川唐门七种毒药暗器中的一种,针筒只有笔管粗细,一简藏针七十二支,因为射程不远,威力不大,是一般唐门弟子随身携带之物。但用完七十二支,必须缴回唐门管理制造暗器的部门再行配装,外人无法依详仿制,这厮在兄弟和我侄女、侄女婿来到万松山庄之日,先用唐门暗器伤人,显然是冲着霍某三人来的了。”   万青峰大笑道:“今天在咱们这里的人,都是碧落山庄久欲得而甘心的人,岂止霍老哥三位而已?”正说之间,章总管已领着一男一女走进厅来。   男的瘦削脸,面貌白皙,浓眉俊目,年约二十七八,穿一件紫色绣红花长袍,对襟披肩,腰悬长剑,看去极为英俊。女的年约二十四五,柳眉如画,杏眼如水,身上同样穿着紫色绣红花衣裙,外加披风,好不娇绕。霍五站起身来,拱着双手,洪声说道:“诸位道兄,这两人就是兄弟的侄女婿唐纪中和侄女如玉了。”一面朝两人道:“你们过来,老夫给你们引见在座的前辈。”   接着就领着两人,引见下在座的诸人,最后才指点着沈雪姑等人,含笑道:“这几位都是和你们年纪差不多的朋友了,你们夫妇要多亲近才是。”一面一一说了大家的姓名。   大家自有一番寒喧,霍如玉娇声说道:“大伯父,侄女早就和你老人家说过,行走江湖,侄女还是改换一身男装较为方便,你老人家听得直是摇头,如今你瞧,人家沈姑娘、祝姑娘不是都穿着男装吗?”她说话之时,眼波流转,风情万千。   霍五大笑一声道:“你如今是唐家的媳妇儿,老夫可管不着,你要穿男装,还得问问你夫婿同不同意呢。”   霍如玉娇靥一红,撒娇道:“大伯父,我不来啦。”   大家落坐之后,唐纪中走到万青峰面前,双手抱拳,恭敬的作了一揖,说道:“晚辈奉家伯父之命,专程前来拜见庄主,家伯父僻居西川,蒙庄主不遗在远,赐书宠邀,至感荣宠,只因敝门历代祖训,后世子孙不得参与任何江湖纷争之中,家伯父接奉大函,无以报命,才要晚辈持敝门化毒丹一瓶,奉呈庄主,薄具功效,也聊表家伯父一点心意,敬请庄主笑纳。”说完,从怀中取出一个青色瓷瓶,双手呈上。   万青峰慌忙站起,双手接过,放到几上,一面含笑道:“贵门祖训,兄弟不是不知,实因兄弟等人身中“对消散”,无药可解,才向令伯父求援,蒙赐贵门秘制化毒丹,足见盛情了。”唐纪中连说“不敢”,退回霍如玉身边的椅子坐下。   霍五目光一转,说道:“纪中,你们唐门暗器中,可有“黑芒针”?”   唐纪中点头道:“有,“黑芒针”是敝门最普通的一种暗器,敝门中人,几乎人人身边,都有一筒。”   霍五回头道:“药师老哥,你可否把刚才那两支针取出来给纪中瞧瞧?”   卞药师因他既已说出来了,只得把纸包朝唐纪中递了过去,含笑道:“让唐少侠鉴定一下也好。”   霍五伸手接过纸包,随手交给唐纪中,说道:“你且看看,这两支是不是“黑芒针”呢?”   唐纪中双手接过打开纸包。目中一注,不觉得然道:“正是敝门的“黑芒针”。”一面朝卞药师拱拱手道:“卞前辈,这两支针不知是哪里来的?”   霍五不待卞药师开口,就洪笑一声道:“这是今晨有人潜入本庄,偷袭两名庄丁,从庄丁身上起下来的。”   唐纪中脸色微变,说道:“敝门“黑芒针”,即使不中要害,也子不见午,晚辈身边带有解药……”   霍五摇手道:“两名庄丁针中要害,已经用不着解药了。”   唐纪中听得脸色一沉,接着迅速站起来,朝万青峰抱拳说道:“晚辈临行之时,家伯父曾有言交代,敝门祖训,不准子孙涉及江湖,参与任何江湖纠纷,但如有损及敝门声誉,必须严于查究。晚辈初来贵庄,贵庄之中就发生有人持敝门暗器行凶,这件事明明冲着敝门而来,人命关天,晚辈身为唐门子弟,就不得不问,本来晚辈只是奉命送药而来,任务一了,即须拜辞,如今发生了这件事,晚辈就只好在贵庄多待上几天了,务必查明了此事,才能向家伯父禀报。”   万青含笑道:“唐老弟贤伉俪远来是客,就是不发生这件事,也应该多盘桓几日再走,这件事,万某已要章总管去查了,唐少侠贤伉俪只管在此住下,万某深表欢迎之忱。”   霍五道:“此事显然是碧落山庄的人使的狡计,志在离间唐门和万松山庄两家和气,你自然要留下来查清楚了再走了。”只见总管章守勤急步从外走入。   万青峰抬目问道:“章总管,有事吗?”   章守勤躬身应了声“是”,抬头说道:“回庄主,碧落山庄副总管宓飞虹前来求见庄主。”   “碧落山庄的副总管要来见我?”万青峰道:“好,你领他到客厅待茶,我马上就来。”章守勤答应一声,迅快的退了出去。   万青峰站起身,拱拱手道:“诸位道兄请宽坐,兄弟去去就来。”   武当青松道长随着站起,说道:“贫道和庄主同去。”他因万青峰身中“对消散”,不能和人动手,而且武当派和万松山庄渊源极深,所以自告奋勇要和万青峰同去。同去,实际上是含有保护万青峰之意。   宁胜天笑道:“有道兄同去,那是最好不过了。”   两人行出客厅,总管章守勤已陪同宓飞虹在厅上奉茶,看到两人走出,立即起身道:“庄主来了。”   宓飞虹慌忙跟着站起,左手当胸,右手一只空飘飘的衣袖也自飞了起来,作出拱手之状,说道:“在下宓飞虹,久闻庄主大名,无缘拜识,今天奉命前来,始得拜瞻丰采。”   万青峰连忙还礼道:“宓副总管远来,兄弟失迎得很。”   宓飞虹目光一转,又拱拱手道:“这位道长,大概就是武当青松道长了?在下世久仰得很。”   青松道长心中暗暗奇怪,忖道:“自己很少在江湖走动,他如何认得我的?一面连忙稽首道:“不敢,贫衲正是青松。”   万青峰拍手道:“宓副总管请坐。”口中说着,一面打量着店飞虹,只觉此人颏下留一把花白长须,年龄当在七旬左右,看他右臂衣衫虚飘飘的,显然已无手臂。他不知道密飞虹有臂是沈雪姑削断的,居然能鼓动真气,举起衣袖,这份内功,已是相当精纯,何以从前江湖上都没听到宾飞虹这号人物呢?心念转动,人已坐了下来,抬目问道:“宓副总管远来,想必定有见教,兄弟洗耳恭聆。”   “见教不敢。”宓飞虹欠了欠身,说道:“在下是奉老夫人之命,来见庄主的。”   万青峰道:“不知老夫人有何见教?”   宓飞虹含笑抱拳,说道:“老夫人风闻庄主和几位掌门人联名发出武林帖,似有和碧落山庄为敌之意,因此要在下来见庄主,希望庄主和几位朱门人不可意气用事,有伤和气……”   万青峰不等他说完,大笑一声道:“贵庄老夫人劫持各派同道于前,又在万某等人身上施下“对消散”于后;万某等人只是为求自保,何尝意气用事?”   宓飞虹等他说完,笑了笑道:“庄主这话,就己先存了几分意气了,不错,敝庄曾邀请过几位武林同道,前去敝庄盘桓了几天,但都已先后回去了,江湖传出某某人失踪,纯属一时误会,至于庄主几位所中“对消散”一节,因诸位在青阳近郊聚会,那里原是敝庄产业,大小姐就住在后园,眼看诸位都是武林中人,意图不明,才在酒中下了“对消散”,这是误会,只要庄主和几位掌门人不再和敝庄为敌,敝庄自当奉上解药。”   万青峰道:“这是条件吗?”   “不,本来这是一场误会……”   宓飞虹深沉一笑道:“敝庄早该奉上解药,但诸位对敝庄误解甚深,奉上解药,适足以加速诸位对敝庄的报复行动,老夫人为了息事宁人,但也不得不存防人之心,故而先要庄主承诺,不再和敝庄为敌,有万大先生千金一诺,自可奉上解药。”   青松道长道:“贵庄老夫人真是存有息事宁人之心吗?”   猛飞虹陪笑道:“敝庄既非门派,亦非帮会,和万松山庄一样,只是一个山庄而已,一向和江湖上人毫无过节可言。抱的是和武林同道和平相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自然是有息事宁人的诚意了。”   青松道长点点头道:“这还差不多。”   万青峰听得暗暗攒眉,心中暗道:这位道兄从未在江湖上走动过,所以被人家三言两语就说动了。一面接口道:“兄弟当然希望最好不伤和气,只是听说贵庄又把从前失踪的人,弄去贵庄,还迷失了这些人的神智,那又作如何解释呢?”   “哈哈。”宓飞虹大笑一声道:“这又是误会,敝庄几时把这些人迷失了神智?庄主这话,不知是听谁说的?”   万青峰道:“兄弟所说,乃是实情,贵庄老夫人如有息事宁人的诚意,就把这些人先行释放回来再说。”   宓飞虹深沉一笑道:“庄主难道不想先解去身上的“对消散”吗?”   万青峰神色凛然道:“对消散纵然厉害,但武林同道有不少人被迷失心神,比万某身中“对消散”更为严重,万某岂能只顾自己,就把许多迷失心神的武林同道置之不顾了?”青松道人心中暗道:万庄主果然是三代武林盟主的后人,不失为领袖武林的人才,自己方才轻信人言,差点上了碧落山庄的当。   宓飞虹道:“听万庄主的口气,那是非和敝庄为敌不可了。”   万青峰道:“兄弟方才已经说过了。贵庄老夫人如有诚意,就先把迷失心神的人释放回来。”   宓飞虹道:“万庄主可知这样对事情毫无补益吗?”   万青峰道:“如何于事无补?”   宓飞虹阴笑道:“万庄主不肯承诺和敝庄和平相处,敝庄就不会奉上“对消散”解药,那么万庄主、神灯教宁教主、少林智通大师和八卦、形意、武功三位掌门人,都无法解去体内的“对消散”。就算敝庄把许多武林知名人士迷失了心神,试问庄主坚持和敝庄为敌,对这些人又有什么帮助?”   万青峰道:“所以万某坚持贵庄必须先把这些人放出来。”   “万庄主这么坚持,那就谈不拢了。”   宓飞虹缓缓站起身,右袖扬处,拱拱手道:“在下那就告退,不过有一句话,在下要奉告万庄主……”他拖长语气,没有说下去。   万青峰跟着站起道:“请说。”   宓飞虹道:“老夫人在临行之时,曾交代在下,转告万庄主,如果万庄主坚持要和碧落山庄为敌,老夫人已经尽了心意,此后任何后果,均由万庄主负责了。”   “哈哈。”万青峰仰天一声道:“老夫人的意思,是衅由我启,这倒是很好的借口,麻烦宓副总管,也替万某转告老夫人一句话,她释放所有被迷失心智的人,才能表示她并无与武林为敌的诚意,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宓飞虹点头道:“在下会把万庄主的话,回禀老夫人的,告辞。”   万青峰道:“章总管,代我送客。”章守勤答应一声,送着宓飞虹出去。   青松道长长眉微拢,说道:“明知双方谈不拢的,他这是做什么来的呢?”   万青峰笑道:“这姓宓的无非是来探探兄弟口气的,兄弟如果口气不硬,那就显示咱们实力不足,他们就会大举袭击。如果兄弟口气较硬,就显示咱们已经得到各大门派的支援,他们就不敢贸然动手,那会真的把解药送给咱们?”   回到书房,宁胜天迎着问道:“万老哥,宓飞虹做什么来的?”   万青峰道:“他是奉老夫人之命,和咱们谈和来的。”   宁胜天怒笑道:“我神灯教纵然不是名门正派,但在江湖上也算得是一个堂堂正正的教会。他碧落山庄是什么?危害武林,妖言惑众的魔教余孽,就是他不找我们,我们也非找他不可,谈和?和魔教余孽谈和,还不是与虎谋皮?”   “阿弥陀佛。”智通大师双手合十,低喧一声佛号道:“宁教主不可冲动,且让万庄主把经过说出来听听。”万青峰落坐之后,取起茶盏,喝了一口,才把宓飞虹说过的话,一字不漏的,说了一遍。   卞药师道:“他说只要万庄主答应一声,就可奉上解药,他们真的肯把解药送给咱们吗?”   宁胜天道:“当然不会,如果他们肯把“对消散”解药给咱们,那么当时就不用在咱们身上下“对消散”了。”   万青峰忽然哦了一声,探手人怀,取出唐门“化毒丹”把药瓶朝卞药师递来,说道:“药师,这是唐少侠送来的秘制化毒丹,专解天下奇毒,你先看看能不能医治“对消散”呢?”   卞药师接过药瓶,收人大袖之中,说道:“兄弟数日前曾切过诸位道长的脉,“对消散”虽有毒性,但并不是毒药,如果是剧毒之药,诸位中毒已有多日,早就发作了,唐门秘制化毒丹,专解天下奇毒,主要是以治疗暗器上的毒为主,诸如见血封喉,子不过午等等毒性极烈,立时发作的毒药,自可一服见效,至于“对消散”,本身并非是毒药,只怕药不对症,待会儿兄弟先要去化开来看看,再行奉告。”   唐纪中脸色微变,站起身拱拱手道:“万庄主,敝门化毒丹,一向列为敝门秘方,不传外人。纵或救人,也必须由敝门弟子亲自喂服,此次沈家伯父是因几位前辈中了“对消散”,才命在下送上化毒丹一瓶,以解“对消散”之毒。这位药师前辈对敝门化毒丹心存怀疑,还要化开了检查,此举对敝门来说是极大的禁忌。因为敝门列代相传的秘方,是禁止任何外人研化开来检查药性的,这一点还请药师前辈多多原谅。”   卞药师听他口气,不准自己研开来检查,心中不禁一动,没待他说完,暗暗在袖中拨开药瓶瓶塞,领出三颗药丸,立即塞上药瓶,等唐纪中话声一落,立即歉然道:“兄弟不知唐门有此禁例,差幸唐少侠及时提出,否则岂不引起极大误会?这瓶化毒丹还是请万庄王保管吧。”说完,伸手从大袖中取出药瓶,递还给万青峰。   万青峰伸手接过,迟疑的道:“那么咱们身中“对消散”该不该服呢?”   卞药师微微一笑道:“唐门化毒丹,被江湖上视作解毒救命之宝,对解救毒药暗器,那是灵效如神,不容宜疑,只是……兄弟方才说过“对消散”含看毒性是不错,但它本身并非毒药,服用化毒丹恐非所宜,所以治疗剧毒,多半都是毒药,藉收以毒攻毒之效,这就是说,身中剧毒,才能以毒攻毒,如果体内没有剧毒,服下毒药,岂不反而有害?所以兄弟认为还是不服的好。”   唐纪中脸有愤色,再次站起身来道:“药师前辈既说“对消散”含有毒性,敝门化毒丹无毒不解,自可服用的。”   卞药师一手捋须,含笑道:“唐少侠,老朽精研药理,垂五十年,很惭愧不能解去几住所中的“对消散”,但对“对消散”的作用,还能从几位脉象中得知一二,所以敢,断言“对消散”,只是含有毒性,不是毒药。含有毒性和毒药的区别甚大,少侠不是研究医药的人,所以把药中含有毒性和毒药混为一谈了。老朽并不是对贵门化毒丹存有怀疑,实因贵门化毒丹能解天下剧毒,药性一定十分强烈,才能产生奇效,对身中“对消散”的人不宜而已,少侠幸勿误会。”   宁胜天道:“咱们还是谈谈碧落山庄和咱们谈和的事,较为重要,兄弟觉得万大先生拒绝了对方要求,宓飞虹回去之后,碧落山庄说不定会对咱们采取突袭行动,这一点,咱门倒是不可不防。”   形意门掌门人金赞廷点头道:“宁教主这话不错,碧落山庄提议和咱们讲和不成,必然会使用武力对付咱们,咱们应该分派人手,有个准备才好。”   八卦门常门人封居易道:“咱们原已推举万庄主为召集人,自然该由召集人分派就是。”   少林达摩院首席长老智虔大师合十道:“敝寺方丈接获万庄主几位联合武林帖,命贫衲率同敝寺护法弟子赶来声援,临行之时,敝寺方丈曾交代贫衲,一切听候万庄主差遣,万庄主不用客气,要贫衲做什么,只管吩咐好了。”   万青峰连说“不敢”。目光一转,说道:“兄弟觉得咱们人手也并不算少,除了身中“对消散”的几位,无法和人动手……”   宁胜天张目道:“咱们几个集合在一起,如果那老妖婆闯进来的话,咱们拼着全力一击,也足可与她同归于尽。”   万青峰笑道:“宁教主绝气不减当年,只是咱们还不到以死相拼的地步,何况闯进来的如果不是老夫人呢?全力一拼,划得来吗?不过宁教主这句咱们集合在一起,倒是提醒了兄弟,几位身中“对消散”的,不如一起住在兄弟书房里,一旦有事,就可以聚在一起,较为方便,书房内,可由少林、武当八位护法弟子分日夜两班守护,也就差不多了。”少林智虔大师和武当青松道长都点头答应。   万青峰接着又道:“其余各位道兄,也可分为日夜两班,当班的人可在这里喝茶聊天,不必出去,因为敝庄各处,均有庄丁分组巡逻,一旦有警自会迅速传送进来,诸位只要随时予以支援就好。”他口气微顿,又道:“至于这日夜两班的人手,兄弟蒙诸位抬举,就僭作分配,不知是否有当……”   宁胜天大笑道:“万大先生怎么也婆婆妈妈起来,这里在座的都是自己人,有什么好客气的,你只管说出来就好。”   万青峰道:“兄弟之意,想请少林智虔大师、霍五兄、沈姑娘等人,担任日间接应工作。”   智虔大师合掌道:“贫衲说过,但凭万庄主吩咐。”   霍五也道:“兄弟没问题。”沈雪姑也表示同意。   万青峰又道:“至于夜班,就请青松道兄、卞药师、陆其昌兄,(八卦门封居易师弟)何津舫兄,(武功门崔介夫师弟),赵之欣兄、徐永昶兄(形意门金赞廷师弟)几位来负责。”大家也表示同意,事情就这样决定。   中午,庄丁在左首餐厅,开上两桌酒某,用过午餐,差不多也快近未时。只见总管章守勤匆匆走入,躬躬身道:“启禀庄主,碧落山庄副总管宓飞虹又来求见了。”   万青峰微微一怔,奇道:“他又来了?”   宁胜天沉嘿一声道:“碧落山庄诡计多端,青峰兄可得小心应付,别个了他们的计谋哦。”   青松道长道:“他去而复回,那夫人必然另有指示,依贫道之见,宁老施主阅历丰富,和咱们一起出去,也好拿个主意。”   卞药师点头道:“道兄说得极是,宁教主见多识。有他同去,碧落山庄纵有诡计,也难逃法眼了。”   宁胜天大笑道:“你们都把兄弟看成了老狐狸。”   武功门掌门人崔介夫道:“事情也确是如此。”   万青峰道:“那就快些走了,别让宓飞虹笑咱们拿不定主意哩。”三人随着总管章守勤走出客厅。   宓飞虹立即站了起来,飞起右手衣袖,作出抱拳模样,含笑道:“万庄主见谅,在下又来打扰了。”   接着又朝宁胜天抱拳道:“宁教主请了。”   宁胜天还了一礼,说道:“兄弟听说宓副总管两次枉驾前来,兄弟只闻大名,未曾识荆,所以要来一瞻丰采。”   宓飞虹连忙抱拳道:“宁教主威名远播,在下久仰得很,至于在下,只是江湖末流,名不见经传,宁教主太抬举在下了。”   万青峰抬手道:“宓副总管两次惠临,必有见教,请坐了好说。”四人相继落坐。   宓飞虹再次抱拳道:“在下上午告别之后,即将万庄主的意见,以飞鸽传书,呈报敝庄老夫人请示,刚才接获老夫人回示,所以特地再来向万庄主报告。”   万青峰道:“贵庄老夫人怎么说?”   宓飞虹道:“敝庄老夫人认为万庄主提出的意见,极为宝贵,双方既然坦诚相见,以和为贵。万庄主所代表的乃是武林各大门派,只要万庄主千金一诺,今后各大门派自能和敝庄和平相处,互不侵犯。”   万青峰道:“那要看贵庄老夫人有没有诚意?”   宓飞虹连连点头道:“万庄主说得极是,老夫人不愿和各大门派处于敌对地位,自然是有诚意谋和,只要能和各大门派和平相处,那么敝庄就不需再罗致帮手,作兵戎相见的准备了,敝庄最近邀请来的一批武林同道,自然要各自遗散。万庄主的提议,要敝庄释放所有迷失心神的人一节,老夫人要在下向万庄主郑重声明,敝庄所邀约的人,没有一个心神被迷失的,因此敝庄决定把所有邀约来的人,一齐当着万庄主的面释放,这样万庄主总可以相信了吧。”   万青峰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碧落山庄会如此迁就,急于谋和。碧落山庄老夫人武功高不可测,何况她羽翼已成,实力相当坚强,绝不会因自己等人联名发出武林帖,联合了各大门派,使她有所慑服,那么她顾忌的又是什么呢?心念转动,不觉朝宁胜天看去。   宁胜天江湖经验老到,但对碧落山庄急转直下的谋和,也感到大出意外。一手捋着拂胸长髯,轻轻咳了一声,问道:“想来贵庄老夫人必有什么附带的条件吧?”没有附带条件,碧落山庄岂不是五条件投降了。   宓飞虹道:“宁教主说对了,敝庄老夫人确实有一个小小要求。”   宁胜天道:“你说出来听听?”   宓飞虹道:“老夫人听说沈雪姑沈姑娘目前正在万松山庄作客?”   万青峰道:“不错。”   宓飞虹又道:“此次误会,纯是敝庄和万庄主、宁教主以及智通大师、八卦、形意、武功三位掌门人身中“对消散”所引起,和沈姑娘无关,现在双方既达成协议和解了,沈姑娘夹在中间,万一仍对敝庄不谅解,岂非又会引起冲突?因此敝庄老夫人希望沈姑娘不要再插手,万庄主如有诚意,最好请沈姑娘离开万松山庄,不知万庄主意下如何?”   万青峰现在听懂了,碧落山庄老夫人不是惧惮各大门派联手,她所顾忌的却是沈雪姑姑娘,她对沈姑娘顾忌什么呢?说穿了她顾忌的就是沈姑娘的师傅——千手观音。万青峰不觉感到为难起来,沈雪姑远来是客,自己怎好对她下逐客令呢?一面沉吟道:“这个……”   宁胜天马上接口道:“这个没有问题,因为沈姑娘精擅医道,原是卞药师邀约而来,请她共同设法看看能不能化解“对消散”之毒。如今贵庄老夫人既然诚心谋合,答应交出解药来,自可婉言请沈姑娘离去,此事自有兄弟负责,和卞药师说明原委,沈姑娘自然也乐意看咱们双方和解的了,只是贵庄老夫人必须言而有信,把解药交出来。”   宓飞虹连连点头,左手拍看胸脯,说道:“这个自然,在下保证把解药送上。”   万青峰虽觉宁胜天毫不考虑,答应得太快了,但他既然说出来了,也只好表示同意,一面问道:“宓副总管,不知贵庄何时可以释放所有邀约的人?解药什么时候送来?”   宓飞虹含笑道:“咱们既已达成协议,自然越快越好,敝庄要释放的人,最迟傍晚时光可以运到,解药也由老夫人专程派人送来,在下就在傍晚稍后,就可把解药和释放的人,一齐送到贵庄大门前,请万庄主点收就是了。”说到这里,接着又道:“但万庄主必须请沈姑娘在傍晚以前,离开贵庄才好。”   宁胜天点头道:“好,咱们一言为定,希望贵庄幸勿食言。”   宓飞虹连连点头,陪笑道:“这是敝庄老夫人谋求和各大门派和平相处的一点诚意,岂会食言?”说到这里,就站起身来,飞起右手衣袖,抱抱拳道:“在下就告辞了。”   万青峰起身道:“宓副总管恕兄弟不送了。”章守勤身为总管,却跟着宓飞虹身后送了出去。   万青峰回头道:“宁老哥,你看此事如何?”   宁胜天仰天洪笑一声,说道:“看来碧落山庄老夫人自思招惹不起沈姑娘的师傅,才急于要和各大门派谋和,只要她和各大门派不再起冲突了,沈姑娘就不会再介入,大概如此而已。”   青松道长道:“贫衲看来,大概也这样了。”   万青峰道:“沈姑娘的事怎么办呢?”   宁胜天沉吟了一下,又道:“兄弟另外还有一种想法。”   万青峰道:“宁老哥话说出来听听?”   宁胜天徐徐说道:“就算碧落山庄老夫人招惹不起沈姑娘的师傅,才要和咱们谋和,也不至于要沈姑娘离开万松山庄作为条件。”   青松道长,呆道:“不错,难道他们另有花样不成?”   宁胜天道:“兄弟方才才想到这一点,那是因为老夫人招惹不起沈姑娘的师傅,才要她离开的。”这话说得很含蓄。   万青峰一位道:“老哥这话反过来说,她就敢招惹得起咱们这些人了?”   宁胜天沉笑一声道:“兄弟正是此意。”   万青峰脸色微变,倏然道:“宁老哥是说他们有诈?”   宁胜天颔首道:“防人之心不可无,走,咱们还是大伙好好商量商量,先须有个准备才行。”接着附耳和万青峰低低说了两句,万青峰听得连连点头。   三人回人书房,八卦门封居易首先问道:“青峰兄,他怎么说?”   万青峰回到椅上坐下,就把刚才宓飞虹说的话,一字不漏的说了一遍,只是把碧落山庄要沈雪姑离开万松山庄的话,略过不提。那是因为沈雪姑等人都在座上,说出来了,对沈雪的面上不好看,而且他和宁胜天早就商量好了,这件事由宁胜天先透过卞药师,再由卞药师去说,较为隐秘。他说完之后,就把宁胜天的意见也说出来。   金赞廷道:“宁老哥这话大有道理,咱们必须严加防范,他们纵有诡计,也就无所使了。”   武功门崔介夫道:“他们唯一可以便诈的,就是释放迷失心神的人那个时候,乘机发难,万老哥该先布置好人手,免得临时乱了阵脚。”   “阿弥陀佛。”智通大师合十道:“万大施主,崔掌举门人此言有理,你先分配一下咱们的任务才好。”他们说话之时,宁胜天也悄悄把宓飞虹转达老夫人之意,唯一的条件是要沈姑娘离开万松山庄之事,和卞药师说了一遍。   第三十章、暗藏祸心   卞药师低声问道:“宁教主之意,是否要兄弟去转告沈姑娘?”   “非也。”宁胜天改以“传音入密”和他说了几句。卞药师连连点头,接着也以“传音入密”和宁胜天说了一阵。宁胜天听得脸色为之一变,也连连点头。   只听万青峰道:“咱们分配人手一节,宁教主另有高见,他早巳胸有成竹,兄弟之意,迎接对方释放的人这一档事,还是请宁教主担任总指挥的好。”   宁胜天爽朗的大笑一声,点着头道:“好,兄弟来担任总指挥,不过兄弟要进去写几封柬帖。”   万青峰道:“宁老哥请。”   崔介夫道:“看来宁教主倒是有点像诸葛亮呢。”   宁胜天大笑道:“兄弟连天都胜得过,诸葛亮何足道哉?”说着大步朝里首一间行去,过了足足一顿饭的时光,宁胜天才从里面走出,洪笑一声道:“现在该升帐了。”一面朝卞药师招招手道:“兄弟第一支令箭,是请药师听令。”   卞药师拱拱手道:“末将在。”   宁胜天从袖中取出密柬一封,说道:“兄弟这里有密柬一封,药师率药姑、孙小乙、万点星三位,晚餐之后,依柬行事。”   卞药师接过密柬,含笑道:“末将遵令。”回头朝王牙婆、孙小乙、万点星说道:“咱们四个人一路的,饭后你们就得跟随老朽走了。”   宁胜天又取出一份密柬,朝沈雪姑道:“沈姑娘,你和宫飞云、祝小青三位,也有柬帖一份,饭后拆阅,依柬行事。”   沈雪姑站起身,走上前去,双手接过密柬,说道:“敬遵教主将令。”回身退下。   宁胜天又朝八卦门陆其昌、武功门何津舫、形意门赵之欣、徐永昶四人道:“你们四位一组,也有密柬一份,饭后开拆。”说罢,取出一份密柬,递给了陆其昌。   陆其昌道:“教主不分派兄弟的任务吗?”   宁胜天道:“五兄率本教弟子八名,饭后出庄,守住本庄右侧林前,郑香主率本教弟子八名,饭后出庄守住本庄左侧林前,一旦发生冲突,不得让敌人冲人庄去。你们是正面对敌,不用密柬了。”接着又朝总管章守勤道:“章总管挑选二十名本庄壮丁,随万庄主、青松道长,和兄弟三人出庄,与宓飞虹交涉。”章守勤躬身应声“是”。   宁胜天却朝青松道长道:“至于道长门下八名道兄则请隐身大门之内,如有变故,道长可用暗号指挥。”   宁胜天又朝少林智虔大师拱拱手道:“大师和八位护法弟子,作为后援,随时机动增援。”   智虔大师也合十道:“贫衲遵命。”   武功门崔介夫道:“看不出你教主爷,果然指挥若定,只是咱们这几个呢?”   宁胜天道:“咱们这几个,都身中“对消散”,动不上手,就在大厅上喝酒也好,喝茶也好,只好作壁上观了,万一前面抵挡不住,有人冲进来,咱们几个至少还有六成力道,也足可和敌人一拼,这是最坏的打算,希望不至于如此。”说到这里,又回头朝章守勤道:“章总管,还有件事。就是今天咱们都得在黄昏前及早用餐,饭后准备好茶。”   章守勤躬身道:“这个在下自会准备的。”说完,匆匆退了出去。   宁胜天大笑一声,站起身道:“好了,现在咱们应该到大厅上去坐了。”   大家也跟着站起。因为宁胜天发号施令之时,大半数的人,都领取了一封密柬,谁也不知道谁的任务是什么?大家心里都觉得有神秘之感。这是宁胜天听了卞药师方才“传音入密”说的话,才有这样安排。   卞药师告诉他的,就是霍五来意可疑之事。本来卞药师不打算告诉他的,事无佐凭,希望借助沈雪姑等人,暗中侦查霍五和唐纪中夫妇的行动,但碧落山庄忽然前来求和,并答应释放所有被迷失心神的人,又以沈雪姑离开万松山庄为条件,显然另有图谋。因此不得不提前告诉宁胜天,好有所防范。   宁胜天和霍五虽有数十年交情,但鉴于手下柴一桂等三位香主,也追随了自己二三十年,和碧落山庄的人一照面,就像中了邪一般,竟然不别而去,霍五此来,甚为突兀,自然有防范的必要,所以分配任务,改用密柬,就不致泄漏消息了。众人之中,另有唐门弟子唐纪中夫妇,没有分配任务。那是因为唐门弟子不准参加任何江湖纷争,此来也只是客人身份,就不好请他们出手了。   大家来至前厅,差不多已快近黄昏,庄丁盯幢着在厅上摆好两席桌椅,大家也就依次坐下。不多一会,庄丁陆续上某,所有的人因各有任务在身,谁也无心喝酒,各自匆匆吃毕,和分派在同一组的人,纷纷起身走了。   如今大厅剩下来的人,只有身中“对消散”的神灯教主苍龙宁胜天、主人万青峰、形意门掌门人金赞廷、八卦门掌门人封居易、武功门掌门人崔介夫,少林罗汉堂首席长老智通大师,另外还有武当青松道长、和没有任务的唐门弟子唐纪中夫妇两人。   庄丁撤去残席,替大家沏上茶来。这时正好黄昏时分,夕阳衔山,沈雪姑、李小云、祝小青三位易钗而弁的姑娘,已经相偕从万松山庄大门走去。原来沈雪姑饭后拆开苍龙宁胜天的密柬,只见柬上写着:“碧落山庄允诺释放被迷失心神诸人,唯一条件是姑娘离开万松山庄,此一条件,显系被之诡计,或因顾忌令师,故必须姑娘离去,方能动手,姑娘三人行出大门,可向石埭方向而去,务使对方确认姑娘离去。由本庄至辅村,可在道旁稍息,初更时分,务必赶回本庄,由后院进入,如双方已动上手,三位可随进接应支援,阅后毁去。”沈雪姑看完之后,双后一搓,立时成为粉屑,洒落地上。   李小云问道:“大姐,密柬上怎么说的?”   沈雪姑道:“走,在路上我再告诉你们。”三人出了大门,就飘然朝大路行去。   现在三位姑娘已经离去,万松山庄内也早巳安排就绪,就是等侯着碧落山庄的副总管宓飞虹前来践约了。时间渐渐过去,天色由黄昏而上灯时分,依然不见宓飞虹前来赴约。万青峰攒攒眉道:“这姓宓的莫非爽约了?”   “这不可能。”   宁胜天道:“这是他们说的,两次派人前来谈和,咱们已经依了他们的约定,沈姑娘三位离开万松山庄,也快有半个时辰了。碧落山庄纵有诡计,决不会失信,否则他们此后还想在江湖上立足吗?”   青松道长道:“宁教主此话不错,贫道也觉得碧落山庄不至于失信,他们没有来之前,大家正好养精蓄锐,一旦动手,以逸待劳,总是好的。”   刚说到这里,只见一名庄丁匆匆走入,朝万青峰躬身道:“启禀庄主,总管要小的进来禀报,大路前面,正有一行人朝本庄而来。”   万青峰问道:“可曾看清人数?”   庄丁道:“人还在一里之外,看不大清楚,琬大概总有十几个之多。”万青峰挥了挥手,那庄丁还没退出。   只见另一个庄丁又急匆匆走入,躬身道:“总管要小的进来禀报庄主,来人离本庄尚有半里光景,据报一共是十五个人。”万青峰又挥了挥手,两名庄丁先后退出。   宁胜天讶异的道:“只有十五个人?”   封居易道:“宁老哥是不是觉得他们人来少了?”   宁胜天道:“不错,仅凭十五个人,还动不了万松山庄。”   崔介夫道:“那要多少才能动得了咱们?”   宁胜天突然一拍巴掌,冷哼道:“是了。”   崔介夫道:“宁老哥想到了什么?”   宁胜天呵呵一笑道:“咱们出去和宓飞虹交涉的人,除章总管率同二十名庄丁之外,不也只有青峰兄、青松道长和兄弟三个人吗?”   万青峰矍然道:“宁老哥是说他们还有高手在暗中跟来了?”   宁胜天笑道:“除非他们真的有和各大门派和平相处的诚意,但这是绝无可能之事,如果要乘机向咱们下手,那就不会只来区区十五个人。”   万青峰道:“那……宁老哥安排的人手……”他不了解苍龙宁胜天是如何调派的人手,才有此一问。   “放心。”宁胜天一手捂着长髯,微笑道:“兄弟已把咱们现有的人手,作了最妥善的安排,除非对方来的人手实在太强,咱们的人无法抗衡,那就注定一败涂地,只要旗鼓相当,兄弟可以保证咱们不会输给他们。”   崔介夫道:“你有信心?”   宁胜天大笑道:“兄弟若是没有信心,还敢当这个指挥吗?”   只见总管章守勤匆匆进来,说道:“回庄主,宓飞虹已经来了,现在庄外,请庄主出去。”   万青峰站起身道:“总指挥,咱们走吧。”   宁胜天朝青松道长抬抬手道:“道兄请。”   万青峰、青松道长、宁胜天三人举步走出,章守勤紧随三人身后跨出大门。万松山庄前面,早己挑起了八盏气死风灯,二十名庄丁,手待扑刀,像雁翅般在两旁伺立。对面一片广场中间,果然站立了十几个人,最前面的一人,正是宓飞虹,他们距离万松山庄大门,至少还有八九丈远近。   万青峰走上前去,在相距一丈五六,便自停住,拱拱手道:“宓副总管果然信人,兄弟迎迓来迟,有劳久候了。”   宓飞虹飞起右袖,抱拳还礼,说道:“兄弟也来迟一步,因敝庄答应万庄主释放的人,还是傍晚时候,方行赶到。”说到这里,回身一指身后十人,又道:“在下此间事了,即须回去覆命,现在就当面点清了,免得再说敝庄用药物迷失他们心神。”   原来他身后十四个人,有十个头脸均蒙着黑布,只露出两个眼孔,但服饰各异。另外四人,则一式穿着黑布劲装,敢情是他随行的手下了。   宓飞虹接着回身朝十个蒙面人道:“诸位候在下叫出姓名,就走上一步,揭去蒙面黑布,好,现在在下开始点名了。”话声一落,随即叫道:“田五常。”   站在他身后的第一个蒙面人应声道:“老夫在。”一手揭去蒙面黑布,举步跨上了一步。他这一取下蒙面黑布,大家都可以看得清楚,确是如假包换终南五老的老三金鞭里田五常——矮个子老头,浓眉扁脸,肩膀极阔。   宓飞虹接着叫道:“邢铿。”   他身后第二个蒙面人应道:“老夫在。”举手揭去蒙面黑面,跟着路上一步,和田五常站在一起。无形刀邢铿,也一点没错,头盘小辫的庄稼老头,颊下还有一把山羊胡子,他是金刀门金刀无敌郭东升的师叔,和终南五老是同一辈的人,在江湖上算得是前辈高手了。   宓飞虹又叫道:“暴本仁。”   第三个蒙面人应声道:“老夫在。”同样摘下蒙面黑布,踌上一步,他是白虎门的掌门人白虎神暴本仁。   宓飞虹接着叫道:“智光。”   第四个蒙面人应道:“贫衲在。”也摘下蒙面黑布,跨上了一步。   这下把隐身在大门内的少林寺达摩院长老智虔大师看得一怔,暗道:“智光师弟也落在他们手中。”要知智光乃是庐山黄龙寺的监寺,方丈智明死于旋风花,由他代理方丈,原是少林智字辈的长老。   宓飞虹接着叫出“李天群”、“霍天柱”、“谢东山”三人的姓名。三个蒙面人也依次应声摘下黑布,跨上一步。皖西三侠乃是结义兄弟,并非一个门派,李天群是形意门的名宿,霍天柱出身八卦门,谢东山出身武功门。宓飞虹接着又叫柴一桂、娄通、敖六三人的姓名,最后三个蒙面人也应声走出,各自揭下了蒙面黑布。   苍龙宁胜天看得暗暗冷笑,忖道:“柴一桂等三人,果然也在他们那里。”十个人站立成一排,除了刚才宓飞虹点名时答应过一声,就没有再说话。   宁胜天突然感到不对,暗暗叫了声:“不好……”   宓飞虹已经开口了,他朝十人拱拱手道:“诸位原是碧落山庄邀请来的,请问碧落山庄可曾在诸位身上下过迷药,迷失了诸位心智吗?”   由田五常为首的十人异口同声说道:“没有。”   宓飞虹又道:“那么诸位的神智是否很清爽呢?”   十人又异口同声说道:“很清爽。”   宓飞虹目光一抬,朝万青峰含笑道:“万庄主,你都听清楚,敝庄并没有在他们身上下什么迷失心神的药物吧?”他不待万青峰回答,左手向前一抬,说道:“万庄主要敝庄释放诸位,事实摆在眼前,这不能说是释放,而是万庄主要请你们到万松山庄去,现在诸位可以过去了。”由田五常为首的十人果然举步朝万青峰这边走来。   宁胜天看出情形不对,急忙大声叫道:“且慢。”但十人已举步走来,岂会听你的?   宓飞虹也跟着走上,口中说道:“万庄主,在下奉敝庄老夫人之命,给诸位送来“对消散”解药,请万庄主收下了。”   宁胜天喝声出口,眼看对方十人并不理会,就低喝一声:“快退。”   万青峰闻言正待后退,宓飞虹双肩一晃,好快的身法,几乎令人无法看清他如何欺上来的,就已到了万青峰的身前。青松道长听到宁胜天这声低喝,也已感到事情有变,急切之间,一下挡在万青峰的面前,沉声道:“你要如何?”   宓飞虹突然仰天发出一声裂帛大笑道:“在下奉命把解药送交万庄主,道长何故拦阻在下?”   口中说着,右手衣袖突然扬起,像匹练般朝青松道长迎面拂来,这一拂,居然风声呼然,使出来的竟是一记“铁袖神功”。他右臂已被削断,这一记“铁袖神功”全凭数十年的勤修苦练的精湛内功贯注衣袖拂出来的。只要看他这一记,就可想见此人功力何等深厚了?   宓飞虹右手衣袖拂出,身形突然一侧,左手化爪,闪电般朝万青峰抓去。青松道长看他右手衣袖突然朝自己袭来,剩下左手,显然另有图谋,老道士很少涉足江湖,江湖经验纵然稍差,但在武功火候上,可是武当派第二把交榜,反应极为敏捷,左手推出一单,拍向宓飞虹卷拂而来的衣袖。右手抬处,已从肩头撇下长剑,手腕一振,划出一道弧形剑光,朝万青峰身前截去,口中喝道:“万庄主速退。”万青峰、宁胜天要退未退。   宓飞虹口中发出一声响亮长笑,喝道:“你们还想走吗?”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万松山庄前面,在他这声长笑甫起,情形立时大变。   原来宓飞虹的这声隙亮大笑,敢情就是暗号?碧落山庄“释放”回来的田五常、邢铿、暴本仁、智光等十人,在他大笑声中,一齐亮出兵刃,杀奔过来。万松山庄方面,也是早有准备。青松道长的一道弧形剑光堪堪划起,武当八名护法弟子,原是隐身大门之内,立即仗剑飞掠而出。   章守勤手执熟铜棍,朝前一挥,大门左右雁翅般排列的二十名庄丁,就像飞雁展翅,从大门两侧迅速的快步赶上。另外从门楼上也疾如飞隼,扑下来四条人影,那是八卦门陆其昌、武功门何津舫、和形意门赵之欣、徐永昶四人。   还有万松山庄左侧一片松林间,冲出黑煞神郑玄通率领的八名庄丁,右侧松林间冲出霍五率领的八名庄丁,也一左一右包抄过来。以上所说的,乃是万松山庄出动支援人手的情形,双方的人,一来一迎,自然立时接触上了。   在这种情形下,双方根本用不着答话,各挥兵刃,展开混战。再说青松道长长剑划出,宓飞虹左手一缩,也及时抽出长剑,挥手击出。   青松道长沉哼道:“宓副总管,你们这点伎俩,可惜早被宁教主料到,今晚的袭击行动,只怕未必得逞,依贫道相劝,你们及早撤走,还不至于损兵折将,铩羽而归。”   宓飞虹大笑道:“敝庄此一行动,原本就瞒不过诸位老江湖,敝庄也用不着要诸位中计。”   青松道长道:“那是为什么?”   宓飞虹阴沉一笑道:“敝庄要以实力胜过万松山庄。”   “好个要以实力胜过万松山庄。”青松道长微哂道:“宓副总管自认可以胜得过贫衲吗?”   宓飞虹道:“在下纵或不胜,也不至于会很快落败,对不?万松山庄中只有智虔大师和道长二位,算是一流高手,其余的人只怕不堪一击,所以在下也奉劝道长一句,仅凭二位,是撑不了危局的,还是及早抽身的好。”   两人口中说话,但两支长剑,相互守柜,却丝毫不懈,青松道长在这一瞬之间,已经连续攻出了八剑,封解了六剑。宓飞虹虽然左手使剑,但他剑术精湛,对敌经验十分老到,双方功力悉敌,确然毫无逊色。   青松道长心中暗道:此人果非易与,他说的话,也确然不错,自己这边,有多人身中“对消散”,无法动手,论武功,也委实只有智虔大师和自己二人最高,对方有田五常、邢铿、智光、暴本仁等十人,几乎无一不是高手,看来今晚这一战,形势果然大为不利,只有和他速战速决,才可支援其他的人。   心念这一动,口中朗笑道:“贫衲奉命前来,岂能抽身?看来今晚只好和施主舍命—搏了。”说话声久剑势逐渐加紧,把—套“两仪剑法”,使得密如蛛丝,柔若春水,但见一道接一道的剑光,此去被来,飘然而来,倏然而往,去来之间,无迹可求。   宓飞虹却也不弱,左手连挥,你剑势加强了,他也随着加强。指东划西,剑光连闪,记记都是抢攻进击的招式,但却没有一剑是和你交击的。因此两人尽管各展所学,在身外幻起重重剑影,除了嘶嘶剑风,不闻一点金铁交鸣之声。青松道长使出毕生练剑所学,还占不到对方半点上风,心头愈战愈奇,暗忖道:此人剑法如此精纯,不知究竟是何来历?   智虔大师和八名少林达摩院弟子,在万青峰、宁胜天、青松道长三人走出大门之时,也跟着到了大门之内,因他们的任务是后援,随时机动支援各处,是以就在大门内停了下来。   此时眼看对方果然以释放被迷失神志的人作借口,大举扑攻过来,就手提镔铁禅杖,率同八名弟子走出大门。章守勤首先挥棍指挥二十名庄丁快步迎上,保护万青峰、宁胜天二人后退。当先冲上来的是终南五它的老三田五常,章守勤心头一急,闪身而出,拦在前面。田五常一言不发,手中旱烟管随手朝他脑门敲来。   章守勤知道终南五老各有一身高不可测的武功,但此刻救主心切,那计厉害?双手紧握热铜棍一记“拨云见天”,棍头硬向对方管上拨去。他明知对方武功胜过自己甚多,这一记自然全力施为,但武功一道,差不得一筹,何况他和田五常差得何止十七八筹?   但听“当”的一声大响,章守勤但觉双手虎口剧痛,十指发麻,连棍带人被震得朝右连退了七、八步之多。差幸经他这一拦,二十名庄丁簇拥着万青峰、宁胜天两人退下一、二丈远,正好迎着智虔大师率同八名护法弟子。智虔大师让过他们,拦住丁田五常。   田五常神智被迷,看到有人拦住去路,不问青红皂白,旱烟管又是一记“直叩天门”,朝智虔大师脑门敲来。智虔大师当然和章守勤不同了,禅杖往上轻轻一封,“当”的一声,杖头就点住下旱烟管,口中低喧一声佛号:“阿弥陀佛!田老施主请住手。”   田五常喝道:“尔是何人?让开。”喝声中,右手一转,旱烟管疾取智虔大师胸口。   智虔大师暗暗攒了下眉,心想:他心智果然有些不清。禅杖下移,又是“当”的一声,封住了旱烟管,口中缓缓说道:“田老施主真的不认识老衲了?老衲智虔。”   “智虔?”田五常似有些印象,微微怔了下神,陡然喝道:“智虔又是什么人?”呼的一声,旱烟管化作一点流星,朝智虔大师咽喉点来。   智虔大师低低叹息一声:碧落山庄果然阴毒可怕,连终南五老田五常这样功力深厚的人,都被他们迷失神智,唯命是从。心中想着,也就不再和他客气,挥杖击出。田五常看他举杖击来,一个失去心智的人,唯一的意念,就是好勇斗狠,这下正合心意,口中大喝一声,右手旱烟管接连挥出,左手巨灵般手掌也接连拍出三掌。   智虔大师总因对方是迷失心智的人,少林和终南也是友派,不好伤了对方,这一来,在田五常的管、掌夹击之下,竟然有缚手缚脚之感。和田五常先后冲过来的是无形刀邢铿,就在他冲到之时,正好被从门楼上飞掠下来的赵之欣、徐永昶截住。邢铿一见有人拦路,口中沉喝一声,双掌就蓦地朝前推去。   两人连拔剑的时间都没有,两道强猛掌风已经像怒潮般涌到身前。赵之欣见机得抉,右手拍出,身形急急向左旋开。徐永昶出手便了一记“炮拳”,迎着对方掌风击出,闪避较慢,但听蓬然一声,一个人被雷得离地飞起,直摔出一丈开外。差幸无形刀邢铿使的只是一记普通劈空举,若是使出“无形刀”来,徐永昶非当场毙命不可。   赵之欣虽然闪避得快,但掌风和对方乍接,也感到一股无形压力,袭上身来,闪出去的人,就像被人重重推出一把,脚下不由自主的朝前冲出去了数步之多。邢铿一掌击退两人,口中发出哈哈笑声,目光抡动,看到有人奔来,就提着双掌迎了上去。那奔来的八人,正是随着智虔大师进来的少林寺达摩院八名护法弟子。   双方还未接触,为首弟子就听到智虔大师“传音入密”的声音说道:“此人是无形刀邢铿,尔等不是他的对手,火速列阵能够把他困住最好。”   为首弟子听到长老的嘱咐,哪敢怠慢,左手向空一圈,喝道:“列阵。”这八名弟子,随同智虔大师赶来黄山,自是经过挑选,武功出众之人,此刻听到为首弟子喝出“列阵”,他们久经训练,动作迅速,七个人赶紧各自散开,就地列下了“罗汉阵”。   他们阵势堪堪列好,邢铿也正好冲到,为首弟子左手再次挥起,整个“罗汉阵”忽然流动,向冲来的邢铿围了上去。邢铿神智受迷,遇人就打,但八人结成阵势,情形就不同了,你举掌劈来,掌风虽强,首当其冲的两人,立即一左一右向旁闪开,就像敞开丁大门一样,让你的一道掌风,从门中向外泄出,但你左右后三方,却有六个人六支禅杖,同时袭来。   邢铿一掌出手,劳而无功,迅即转身,但你还未出手,身后两人因掌风业已泄出,就迅速恢复原位,两支禅杖又同时向你身后袭到,本来是对面的两人,因他转身,变成身后。邢铿怒嘿一声,双手齐发,拍出两道掌风,势如狂澜。此时“罗汉阵”阵势业已发动,不论你掌风击向何处,总是有两人一左一右向旁闪开。让你掌风从两人之间泄出。   闪避的人刚刚闪开,袭击你的人,又联手袭到,他们虽不和你掌风硬接,却依然有人还击,任你双掌轮飞,发得最快,“罗汉阵”也转得更快,反正你只有一个人,一双手,他们却有八个人,八支禅杖。无论你冲向何方,阵势流动,始终跟着你走,也始终把你围在中间。   达摩院的护法弟子,个个都是少林寺中武功出类拔萃的高手,单打独斗,自然不是无形刀邢铿的对手,但他们久经训练,对阵势变化,和互相照应的攻守之术,已是滚瓜烂熟。对任何攻势,几乎连想都不用想,就能应付裕如。无形刀邢铿空有数十年修为,掌势如刀,落人阵中,也就英雄无用武之地了。   赵之欣一下掠到徐永昶身边,急急问道:“师弟,你可曾伤到了什么地方吗?快运功试试?”   徐永昶缓缓吸了口气,从地上站起,说道:“还好,小弟只是被他掌风所震,并没伤到内腑。”   赵之欣道:“如此就好,情况十分紧急,你稍加休息。我要上去了。”   徐永昶道:“小弟并不碍事,我和你一起去,能够把李师兄救下来才好。”   赵之欣道:“好,那就一起上去。”   陆其昌、何津舫是和赵之欣、徐永昶同时从门楼飞掠下来的,赵徐二人截住无形刀邢铿的同时,陆其昌和何津舫也迎面和白虎神暴本仁相遇。暴本仁眼如铜铃,目光如炬,两人和他相距还有两丈光景,白虎神发出虎吼般一声大喝,右手呼的一声,凌空一掌,朝两人拍来。   风从虎,白虎门的“大风掌”就是取义于此。大风起兮云飞扬,白虎神暴本仁的这一记“大风掌”掌势出手,立时卷起一道狂飙,当真有风云丕变,沙飞石走之概。陆其昌、何津舫不敢硬樱其锋,两人不约而同的各自向旁横移三尺。   陆其昌长剑乍展,身形连转三个方位,业已欺到暴本仁的右侧,右腕一振,漾起三长六短九道剑光,分向暴本仁袭去。出手第一招,就使出“乾坤九剑”,自是不敢轻视对方,这是“八势剑法”中最凌厉的招式了。何律舫更不怠慢,身形一伏,左右双手一前一后,击出两记“百步神拳”,这两记拳风,有如石破天惊,轰然有声,也是武功门最具威力的绝技。   白虎神暴本仁一拳落空,陡觉右侧剑光连闪,出现了三长六短九道剑光,参差刺到,他身为一派掌门,自是见多识,一眼就认出这是八卦门的绝招“乾坤九剑”。口中沉嘿一声,扬手发掌,朝九道剑光劈出。他右手堪堪拍出,突然一团劲气直袭过来,乃是一记武功门的“百步神拳”,他自然识得,左手疾抬,朝前推出,硬接何津舫的“百步神拳”。   这是何等快速之事,暴本仁右手一道掌风发如横澜,正好拦住了陆其昌的“乾坤九剑”,长剑遇上刚猛掌风,发出铮铮剑鸣。同时暴本仁的一记左掌,也和何津舫的“百步神掌”对上了,响起莲蓬两声大震。暴本仁可没想到何津舫双手都练成了“百步神拳”,而且又是一先一后打出,他接任了前面的一记,却忽略了这一记“百步神拳”后面,紧接着还有一记“百步神拳”。   他的掌风和第一记“百步神拳”堪堪击实,把何律舫一个人震得后退了两步之多,左手还没回转,何律舫第二记“百步神拳”又接踵而至。他几乎连转念头都来不及,遑论发掌硬接了,心头大怒,猛地吐气开声,左臂横架,迎着朝前架去。   这一下他毫无准备,武功门“百步神拳”,原是刚猛外门功夫,但听砰的一声,把他震得后退了一步。陆基昌这一机会岂肯放过?身形旋动,右手长剑连展,“坎离九剑”又是三长六短九道剑光急袭而至。何津舫一击得手,精神一振,右手又是一记“百步神拳”,直捣而出,右手甫发,左手“百步神拳”紧接着击出。   暴本仁发出连声虎吼,双手挥舞,右拦左劈,把掌风使得呼啸有声。卞药师、万点星二人所分派的任务原本只是暗中守护庄院,如果敌人不是大举来犯,他们只要隐身在万松山庄右侧树上,居高监视就好,但如今对方人手较多,他们也只好现身了。   卞药师朝万点星低声嘱咐道:“你在此监视,老朽下去对付智光。”话声一落,长身掠起,一下落到智光面前喝道:“智光大师,老朽在此。”智光没有作声,举起禅杖当头就劈。   卞药师手中是一支坚逾精钢的古藤杖,轻轻一拨,人随杖走,一下闪到智光右首,藤杖朝他有肩点出。智光身为少林智子辈长老,一身武学岂同寻常?出手第一杖被卞药师以“四两拨千斤”的巧劲拨了开去,杖势陡划弧形,急如星火朝卞药师拦腰横扫而来。   卞药师也不怠慢,身形陡然扑起,藤杖一颤,幻起八九道杖影凌空洒落。智光沉吟一声,双足站桩,摈铁禅杖迎着卞药师扑击而下的杖影挥起,他一生精练“降龙伏虎杖法”擅长就是和人硬打硬接。这一下,只听接连响起了八九声“啪”、“啪”大响,杖杖交击,卞药师吃亏在身在高处,着力不得,这八九记下来,他在空中连翻了两个筋斗,才卸去震力。   智光却在此时,双足一点,身发如箭,杖直如矢,朝卞药师激射过去。卞药师卸去震力,正待飘身落地,智光已像一支穿云利箭,射了过去,急切之间,藤杖—记“龙尾挥风”,朝身后智光的禅杖挥去。半空中响起了“啪”的一声大震,两道人影疾若流星,飞泻而下,脚尖堪堪落地,便已各自挥杖攻出。   这两人功力悉敌,使的都是杖法,此番交手,各出奇招,快逾掣电。远看过去,但见两道人影,进退起落杖影飞舞,已难分得清是佃是俗?是禅杖还是藤杖了。从左侧包抄过来的黑煞神郑玄通率领了八名庄丁。其实这八名庄丁,乃是郑玄通的部属,神灯教武士,不过到了万松山庄,为了掩人耳目,才穿上万松山庄庄丁的服装。   他们监视的目标是神灯教的三位香主,被迷失心智的催命符柴一桂、三绝手娄通、门神敖六。是以郑玄通四尺长的黑色阔剑一摆,率同八名健儿直奔柴一桂等三人。以九个人对付三个,自然一拥而上,先把三人包围住了再说。   郑玄通大喝一声:“柴香主、娄香主、敖香主,你们神智到底是否被迷?教主要你们跟兄弟……”   他话还没说完,柴一桂也大喝道:“谁是香主?”右手精钢旱烟管一记“凤凰点头”,漾起三点精光,朝郑玄通迎面磕来。   郑玄通急忙举剑封格,响起三声金铁狂鸣,口中喝道:“柴香主,你果然被迷失了神智。”柴一桂“哼”了一声,旱烟管陡然一紧,一语不发,一口气攻了一十三记,记记直取要害。   郑玄通阔剑飞洒,把对方凌厉攻势,全接了下来,心中暗暗叹息:碧落山庄到底给他们服了什么药,神智不清的人,武功会依然未减。就在柴一桂出手之际,娄通、敖六也一语不发,各自展开点穴道、火叉剑,分向八个庄丁攻去。这八人虽非高手,武功也自不弱,尤其追随郑玄通多年,对四位香主的武功,平日看得多了。   四个联手,对付一个,纵非敌手,但只要不和香主硬打硬接,你攻我退,躲闪得法,还可支持一段时光,静待后援。这时赶出来的八名武当弟子也列下“太极剑阵”把皖西三侠李天群、霍天柱、谢东山等人截住。   第卅一章、智计破敌   “太极剑阵”是武当派镇山护法之阵,在武林中与少林寺的“罗汉阵”齐名。门下弟子只要会“两仪阵法”,有两人就可联手。八个人组成的剑阵,已可正式列为阵势,人数最多,可以由一千另二十四个人组成,那是天下最大的剑阵,也是最具威力的阵法了。   皖西三侠武功再高,落到“太极剑阵”之中,但见人影游走,剑光如林,也休想突围而出。赵之欣、徐永昶掠了过来,眼看武当剑阵如山,已把皖西三侠困在剑阵之中,一时插不上手,只得站停下来。从万松山庄右侧出来的霍五,也率了八名庄丁。这八名庄丁,也是神灯教武士改扮的,他们冲到庄前,大家几乎都已有了对手,各自分头闭杀,他们可以说已经没有对手了。   霍五目光转动,挥手一招,率同八名武土,朝郑玄通走了过去,洪笑一声道:“郑香主,兄弟来助你一臂。”   喝声出口,身若奔雷,疾向郑玄通身边欺去,声到人到,右手突发,闪电般朝郑玄通后心印去,就在此时,跟随霍五身后的一名庄丁及时叫道:“郑香主小心。”郑玄通阔剑挥洒,和柴一桂的旱烟管正打得难分胜负。   不,郑玄通身为神灯教四大香主的首席香主,论武功,应该比催命符柴一桂略胜一筹,但二三十招下来,依然只和柴一桂打成平手,难分胜负。那是因为柴一桂是被迷失心智的人,急攻猛打,把郑玄通当作仇人一般,郑玄通心智没有被迷失,下手难免有顾忌,不想伤了对方。这一来,双方岂不就扯平了?   郑玄通听到霍五的喝声,他明明说是助自己一臂来的,那就应该朝柴一桂欺去才对,但是他反而朝自己的身边欺来,这就于理不合了。要知黑煞神郑玄通是久经大敌的老江湖,虽然和柴一桂动手,但仍然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对霍五的向他欺去,心头已经动疑。再听霍五身后有一名庄丁喝出要自己小心,霍五率领的庄丁,原来是神灯教武士。”   郑玄通不觉沉笑一声道:“霍五太爷,你这是做什么?”身形倏地一转,左掌色呈乌黑,朝后抵来。   霍五被身后一名庄丁喝穿,印向郑玄通的后心掌势急忙一收,笑道:“兄弟是来协助你的,你怎么怀疑起兄弟来了?”一面回头喝道:“小子,你胡喝什么?”收回的右掌,随着喝声,猛然朝身后那名庄丁顺势劈了过去。   那知手掌还没有劈到庄丁身上,那庄丁右手一圈,出指点来。霍五陡觉右臂一麻,劈出去的右手再也使不出一点力道,不,半边身子全动弹不得,心头不由猛吃一惊,喝道:“你……”   庄丁耸耸肩,凑上一步,低笑道:“五太爷,小的奉教主将令,跟随你老身边,如果发现你老向咱们人动手,就要小的出手。方才你老不是向郑香主出手了吗?所以小的只好出手了,你老就委屈些时候吧,小的还要帮郑香主拿人去呢。”   霍五喝道:“你胡说什么?老夫……”   “别嚷了。”那庄丁低声道:“小的绝不会冤枉你老的,你还是安静些吧。”又是一指,点了霍五的哑穴。原来这庄丁,正是孙小乙假扮。他随同卞药师一组,只是掩入耳目而已。   宁胜天听了卞药师“传音入密”的话认为霍五来得突兀,大有可疑,就要孙小乙假扮庄丁,盯着霍五,一旦发现他另有企图,就乘机把他制住。孙小乙点了霍五穴道,那敢怠慢,身形一弓,一下闪到郑玄通身侧,低声道:“小可已把他制住了,这位柴香主也交给小可吧。”话声未已,右手一圈,食中两指迅快点了出去。   “无极神指”指风如电,柴一桂正在挥动旱烟管和郑玄通抢攻,自是毫无准备,也无法躲闪得开,一下就被制住穴道。郑玄通看得大为惊愕,忍不住问道:“兄台不是本教弟兄,究竟是什么人?”   这也难怪,以霍五太爷和催命符柴一桂的武功,他知之甚稳,和他只在伯仲之间,这个假扮庄丁的人,举手之间,就把两人制住了,此人的武功,岂不高出他何止百倍,怎不叫他看得目瞪口呆。孙小乙耸耸肩,低笑道:“小可孙小乙。”话声一落,身形一晃,朝娄通、敖六两人掠去。   八名神灯教武士力敌两位香主,已是东闪西躲,不伤在两人点穴镢、火叉剑之下,已是天大的幸事,眼看无法再支撑下去。孙小乙正好及日十赶到。他只朝两人各自一个小圈,点出一指,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三绝手娄通和门神敖六几乎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制住穴道。   郑玄通简直看傻了眼,急忙走上,抱抱拳道:“孙小哥,今晚兄弟真是开了眼界,小哥这等身手,真使兄弟佩服之至。”   孙小乙笑道:“郑香主过奖,说穿了一点也不稀奇,小可只是会此一招而已。”   郑玄通听得更是惊奇,问道:“孙小哥只会此一招,这话怎么说?”练武的人,目睹如此精妙武学,自然想要多知道一些。   孙小乙道:“小可这一招,是沈大姐教的。”   郑玄通道:“是沈姑娘?”   “没错。”孙小乙道:“小可还有事去,这三个人就交给郑香主了。”   原来孙小乙忽然听到卞药师“传音入密”的话声,在耳边道:“孙小哥,你快去帮武当弟子,把皖西三侠制住。”   孙小乙话声一落,就急匆匆朝武当八个弟子布成的“太极剑阵”掠去。此刻“太极剑阵”剑势流动,八个武当弟子剑光此来彼去,动如流水。孙小乙在阵外持了一会,口中叫道:“喂,武当小道长,你们可不可以慢一点,小老儿是奉命来拿人的,你们总得让我进去。”口中说着,一低头,耸着肩往剑阵中钻了进去。   他是看准了一下挤入两人中间,就跟定前面一个道士,往东转去,他也跟着往东转去,你往西跨出,他也跟着往西跨出,好在他个子瘦小,仗着轻功身法,倒出和“太极剑阵”并无抵触。只是紧跟着前面道士,一心注意着步法,只要跨错半步,左右前后的剑光,就会像闪电般划来。   孙小乙跨了两步,后面的道士大声喝道:“你还不快退出去,这样会乱了咱们的阵法。”   孙小乙不敢回头,只是说道:“小老儿就是奉青松道长之命,来帮你们拿人的,啊,来了,来了。”话声未落,谢东山已经冲到面前来,举剑劈来。一时哪还怠慢,身形一偏,右手一圈,迅速朝他执剑的右手腕点出。谢东山还没看清人影,右腕一麻就垂了下去。   孙小乙左手又是一指,点了他穴道,才回头道:“这个人交给你们了。”   皖西三侠在“太极剑阵”发动之后,三人已是鼎足而立,面向八名武当弟子,跟着剑阵转动。谢东山忽然穴道受制,就停止不动了,霍天柱是在谢东山的右首,谢东山停了下来,他也只好脚下一停。孙小乙眼看机不可失,一下从谢东山身边闪出,右手一圈,食中二指迅速无比的朝霍天柱点去。霍天柱堪堪看到人影,要待劈剑,已是迟了,一下就被点了穴道。   孙小乙从两个道士中间闪出,“太极剑阵”依然在旋转不已,他们都听到了孙小乙话声,他是奉师叔之命,人阵拿人来的。先前还有些不相信,但看到孙小乙举手之间,果然已把两人制住,就不再发剑攻向李天群。八个道士只是像流水般在两人身边旋转,阵势依然不敢松懈。   孙小制住霍天柱之后,身子一矮,再从霍天柱身边闪出,右手再圈,食中二指朝李天群点去。要知他们神智被迷失之后,武功虽然并未失去,但总归是神智受到迷失,失去了平时的机警,但知一味的攻敌。譬如他们三人联手,就应该互相呼应,可是李天群对左古两边的人已被人制住穴道,呆若木鸡的站停下来,他依然一无所觉,还是手舞长剑,和流水般去而复来的八个道士力拼不休。   孙小乙一指点出,就大声叫道:“喂,小道长们,你们可以收阵啦。”   黑煞神郑玄通指挥着十六个庄丁,把霍五、柴一桂、娄通、敖六,以及皖西三侠等人,迅速押送人庄。八名武当弟子剑阵一收,就迅速朝青松道长身边围了上去,但因青松道长没有下令,谁也不敢发动剑阵。青松道长和宓飞虹双剑齐飞,两道剑光盘旋交织,拼搏多时,依然相持不下。   青松道长练剑数十年,是武当派第二高手,剑上造诣十分精纯,最使他感到惊异的是对方只是碧落山庄一名副总管,平日在江湖上根本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一个人。尤其宓飞虹还缺了一条右臂,仅以左手使剑,居然能与自己打成平手,这人究竟会是什么身份呢?   宓飞虹纵然没有败象,但四周已被武当弟子列下的剑阵包围了起来,心头难免感到威胁,他心焦的是自己独力支撑了这些时候,何以后援还不及时的赶来?这时万松山庄前面,整个战局业已稳定下来,除应飞虹以外,被碧落山庄所趋使迷失心智的人,只剩下田五常、邢铿、暴本仁、智光四人还在缠斗之中。   田五常早巳使出了金鞭,纵横开阖,攻势十分猛烈。智虔大师使的是少林“降龙伏虎杖法”,稳扎稳打,攻少守多。这不是老和尚已经穷于应付,他是少林寺达摩院的首席长老,能人达摩院担任长老,必须是少林寺中武功最高的高手,每人至少练成七十二艺中三种以上的绝技。   智虔大师身为首席长老,在武功上自有独到的造诣,他至少有三种以上的佛门降魔神功,可以胜得了金鞭娶田五常。但是他始终不肯施展出来,为的是:一、田五常是被迷失心智的人,究非真正的敌人。二、万一伤到田五常,少林寺岂不和终南派结下了梁子?是以一直退居守势,不肯出手还击。   无形刀邢铿被困在少林八个护法弟子的“罗汉阵”中,掌势再凌厉,功力再深厚,也无法一举破阵而出。他精擅的无形刀究竟不是真刀,它只是一种震力奇强的掌功而已。八个少林弟子展开“罗汉阵”,八支精钢禅杖所汇成的杖风内力,宛如一道旋转的铜墙铁壁,邢铿击在这旋转的铜墙铁壁上,就像被长江大河般的杖风带出,丝毫伤不了人。   这一来,他所凭仗的掌力,就无所施其技了。只是八个少林弟子除了依照阵法,游走挥杖,也无法停止下来,当然更无法制得任他,双方欲罢不休。卞药师和智光这一对,卞药师修为功力当然不如智虔大师,但他和智虔抱着同样的心理。因为智光是少林寺的人,伤了他不好向少林寺交代。   何况卞药师的武功原和智光不相上下,这一心存顾忌,古藤杖在挥动之余,难免感到缚手缚脚。智光使的也是“降龙伏虎禅杖法”,你屈居守势,他攻势就增强了,不过卞药师和他原是功力相等的人,纵然屈居守势,也并未落败。   和白虎神暴本仁动手的是八卦门的陆基昌和武功门伺津舫,他们在武功上当然不是暴本仁的对手,早巳落败下风。差幸其他几处战事,迅快的急转直下,形意门赵之欣、徐永昶两人本来就站在武当“太极剑阵”外面,无法帮得上忙。   眼看陆、何二人在暴本仁狂涛般的掌风之下,除了闪躲,已是抵挡不住,就各抡长剑,纵身而上,两道剑光一左一右,有如剪刀般,朝暴本仁攻去。陆其昌、何律舫有两人加入战团,精神不觉一振,一个“八卦剑法”剑法立时大盛,由守势一变而为攻势。   —个本来就没有拔剑机会,双手不住的轮流击出“百步神拳”,一个人还要东躲西闪,不敢和本仁的掌风交接。这回赵、徐二人的加人,可以腾得出手来,锵的一声掣剑在手,挥动长剑,跟踪而上,左手还可以在使剑之余,发出“百步神拳”。   这一下四人联手,四剑并举,剑光飞卷,剑风如湖,声势极壮,立时把暴本仁的掌风压制下去。尤其赵之欣、徐永昶几十年同门师兄,使的同是“形意剑法”,自然心意相通,招式变化,相辅相成。譬如你使某一招,攻敌上部,另一个就会使另一招攻敌下三路,使敌人首尾不能兼顾,自是更增加了攻敌的先机。   暴本仁本是火暴脾气的人,再加神志被迷,更使他不顾—切的拱命发掌,但围攻他的四人,神智并未迷失,先前只有两个人,未免进退失误。现在他们也不和你掌风硬接,却此进被退,心有默契,同样是退,但主动已操之在我,形势就和方才完全不同了。   郑玄通一拉孙小乙的衣袖,低声说道:“孙小哥,现在咱们就分头办事,在下去助陆大侠等人一臂之力,你小哥快去帮卞药师把智光拿下,如果咱们还制不了暴本仁,你再起来帮咱们拿暴本仁。”   孙小乙点头道:“小可省得。”话声一落,双脚顿处,一条人影朝卞药师身边掠了过去,口中大声叫道:“药师前辈,小可来了。”声到人到,右手便划起一个小圈,食中二指已凌空朝智光点了过去。   这一记“无极神指”,当真百发百中,智光正在挥杖猛击的人突然停止下来,但听“啪”的一声,他手中精钢禅杖被卞药师古藤杖挑飞而起,射出去两丈多远。卞药师缓缓吁了口气,欣然道:“孙小哥,沈姑娘说你可以帮咱们拿人,果然不错。”   孙小乙心头十分得意,口中说道:“这是沈大姐教给小可的一招,小可哪有那么大的本领厂接着,他又说道:“郑香主还约小可去帮他拿人呢。”   卞药师一手柱杖,含笑道:“那你就快去吧。”   郑玄通手中四尺黑色阔剑,身若旋风,飞扑过来,加人战圈,四道雪亮的剑光中又多了一道黑色剑光。对陆其昌等四人来说,自然平添了一个生力军,但白虎神暴本仁身为白虎门的一派掌门人,一身武功,果然十分了得。身外虽有五支长剑飞舞盘旋,他双掌开阉,一记接一记的掌风,飞沙走石,势如狂飙,依然丝毫不减。   一丈方圆,掌风迥旋,宛如布成了一圈风墙,五支长剑不时被震得铮铮有声,却没有一支能够劈得开这道风墙,而刺得进去。五条人影,五支剑光,就像走马灯一样,只是围着走动,最多也仅是把他困住而已。这时忽然又有一条人影闪了进来,口中叫道:“郑香主,小可来了。”   他正是孙小乙,一下掠到郑玄通身侧,说道:“你能不能叫陆大侠他们住手?”   郑玄通见识过他指法神妙,就点着头,大声道:“陆大侠四位请快住手。”   陆其昌等四人听到郑玄通的喝声,果然一齐收剑后跃,但四人还是各占一方,远远的守住了暴本仁。郑玄通在他们收到的同时,也迅即收剑,只是他并末后退,左手缓缓抬起,露出一只乌黑的手掌,劲蓄掌心,目注暴本仁,算是给孙小乙掠阵。   暴本仁杀机已动,一个人变得又高又大,双掌挥舞,恍如煞神一般,此时眼看四个敌人忽然各自收剑后退,只有孙小乙和郑玄通站在面前,他神智受迷,根本认不清人,也不知道和他动手的究竟有多少人。他只知道见人就打,一双铜铃似的巨目凶光四射,一下投注到孙小乙身上,口中大喝一声,右手巨灵般手掌猛向孙小乙当头劈落。   孙小乙机伶过人,欺来之时,早有准备,暴本仁右手堪堪举起,孙小乙右手骈起食中二指,就已划了个围困,对方手掌乍拍,他食中二指已从小圈中朝外戳出。郑玄通眼看孙小乙不躲不闪,竟然伸出两个指头,迎着暴本仁手掌点去,不由大吃一惊,他怕孙小乙不识得白虎门的“大风掌”的厉害,急忙喝道:“孙小哥小心。”   孙小乙回头耸耸肩,笑道:“没关系。”他手指业已点出,自然可以回头说话,何况这一记指法,百发百中,更没把暴本仁放在心上了。   暴本仁一记“大风掌”刚刚拍出,陡觉肩头如中利锥,真气立时受阻,那里还使得上功力?一条右臂竟然缓缓地垂了下去,心头猛然一惊,左手突发,又朝孙小乙拍来。孙小乙一击得手,不觉缩头一笑道:“原来你也不过如此……”   话声未落,瞥见暴本仁左手又拍了过来,一团劲风迎面击到,口中“啊”了一声,急忙右手圈动,两指朝前点去。这一下是暴本仁出手比他快了半拍,孙小乙是发觉不对才圈指点出,但觉自己像被人重重推了一把,登登登地退后了三、四步,才站住了脚。暴本仁却闷哼一声,左手又缓缓地垂了下去。   原来他左肩又中了孙小乙一指,他一身功力,已臻上乘,光是右肩中指,只有半边身躯发麻,所以还可以拍出左掌来,但如今左肩也中了一指,两边身躯都麻木了,一个人自然动弹不得了。郑玄通看他口中说着“没关系”,却被“大风掌”震得连连后退,急忙闪到孙小乙身边,急急问道:“小哥没事吧?”   孙小乙笑嘻嘻地道:“小可说过没关系,就是没关系。”他伸手一指暴本仁,晃着脑袋,得意地道:“这位暴掌门人,还真有些倔强,小可两次出手才把他制住,现在没事了。”郑玄通招来几名庄丁,把暴本仁扶进庄去。   现在大部份的人,确实都没事了。只有青松道长和宓飞虹、智虔大师和田五常,少林八名弟子的“罗汉阵”困住了无形刀邢铿,双方仍然相持不下,战局尚未结束。众人虽然已停下手来,但青松道长是武当三青的老二,在武当中坐第二把交椅,在武林中也是普遍受人推崇。   智虔大师是少林达摩院的首席长老,在少林寺中辈份甚尊,地位极高。这一僧一道,正在和人动手,大家自然不好上去帮忙。少林八名护法弟子列下“罗汉阵”,八支禅杖织成一片,也没有人闯得进去。因此人家虽没事可做,也只好站停下来观战。   不,对方还有四个人,那是随同宓飞虹的四个黑衣劲装汉子,他们一直站在宓飞虹身后。宓飞虹和青松道长动上了手,没有时间招呼他们动手,他们没有宓飞虹的命令,就一直站在远处,对万松山庄前面这场颇杀,简直视若无暗,一动也不动。   方才大家忙于对敌,也没人注意到他们。那可也不尽然,卞药师要万点星躲在庄右大树上,就是监视着这四个人,他们没动,万点星也就一直没有露面。现在大家空出手来就看到了,远处还有四个碧落山庄的手下。今晚碧落山庄的来人,多数已被拿下,这四个人自然不能让他们漏网。   孙小乙是今晚最露脸的人,他自己也信心十足,兴高采烈,目光一动,就朝卞药师低声道:“药师前辈,对面还有四个碧落山庄的爪牙,小可去把他们拿下了。”话声出口,双肩一弓,使出“八步赶蝉”轻功,朝对面四个黑衣人掠了过去。   就在此时,但听一声长啸,从远处飞射而来,啸声未落,一道人影已划空泻落在四个黑衣人面前。此人刚刚泻落,孙小乙一条人影,也如夜鸟般飞掠而去。那个人沉喝一声:“回去。”袍袖一层,一股凌厉劲风已撞到孙小乙身前。   孙小乙飞掠过来,根本没想到对方会有人进来,等看到人影,再待圈指发招,已是迟了。砰然一声,一个人被对方袖风拂中,宛如断线风筝一般,凌空倒飞出来。这声长啸乍然飞来,宓飞虹、田五常正在动手的人,突然撤招,舍了对方急急往后跃退,只有邢铿被困在“罗汉阵”中,虽然听到啸声,要想突围而出,但在重重杖影缭绕之中,猛力冲杀,依然无法突围而出。   那人拂出衣袖,震飞孙小乙,口中只喝了声:“走。”身形一旋,首先凌空而起,宓飞虹、田五常和四个黑衣汉子跟着连翩掠起,去势奇快。   陆其昌、何津舫、赵之欣、徐永昶四人,不约而同的大喝一声:“你们还往哪里走?”正待纵身扑追。   卞药师连忙摇手道:“四位请快住手,穷寇莫追,随他们去吧。”郑玄通奔到孙小乙身边,孙小乙已从地上站起。   郑玄通关切的道:“孙小哥!快运气试试,伤到了没有?”   孙小乙道:“还好,这老贼是秦皓,他烧成灰我也认得出来……”突然张口吐出一口鲜血,人也摇摇欲倒。   郑玄通急忙把他扶住,说道:“你快坐下来。”   卞药师连忙走近,从身边取出一颗药丸,纳入孙小乙口中,说道:“小哥好像伤得不轻,还是先进去休息吧。”当下就由两名庄丁扶着孙小乙入内。   卞药师看碧落山庄的人全已走了,只有邢铿左冲右突,还是被困在“罗汉阵”中,这就攒攒眉,朝智虔大师说道:“邢铿一身武功十分了得,兄弟觉得既不能伤他,又无法把他拿下,不如让他去吧。”   “阿弥陀佛。”智虔大师合十道:“药师说得极是,他们八人列的“小罗汉阵”,只能把他困住,除非一直斗到他筋疲力尽,方有机会擒他,否则以他们八人的武功,确实是无法把他拿下的,那就放他走吧。”说完,沉喝一声道:“撤除让邢施主走吧。”   八名少林弟子听到智虔大师的话,立即阵势一散,各自提杖后退。邢铿自从听了那声长啸,内心似是起了突围之念,才会左冲右突,到处乱冲,此时骤看八个少林弟子忽然撤去阵势。他就从两个和尚中间,飞快的闪出,双足一顿,跟踪前面的人去的方向,凌空斜飞出去。几个点足起落,就已飞掠出十余丈外,隐没在黑暗的夜色之中消失不见。   卞药师朝智虔大师、青松道长等人抬抬手道:“大师、道长,咱们该进去了。”一面举手向空中挥了两挥,万点星也迅疾从庄右一棵大树上长身掠起,划空飞来,大家一起回入庄中。   第卅二章、奸计落空   初更,没有星月,万松山庄前厅。灯火辉煌,大门内外,各有数十名一身劲装的庄丁刀出鞘,弓上弦的埋伏在两旁,准备随时出手,捍卫庄院。   这时从大门外走进两个人来,那是万松山庄庄主万青峰和苍龙宁胜天,他们身后还跟着总管章守勤和二十名劲装庄丁,前面两人走的不徐不疾,神态从容,后面的二十名庄丁却挺起胸膛,刀背紧靠手臂,走得步伐整齐,一点声音也没有。   庄院前厅,灯火通明,正表示万松山庄的光明正大,后面两进和许多偏院,却不见一点灯光,不闻一丝人声,愈是这样,也愈见万松山庄有周密的布署。在大厅上的人,有少林罗汉堂首席长老智通大师、八卦门掌门人封居易,形意门掌门人金赞廷,武功门掌门人崔介夫等四人,都是身中“对消散”的人。   另外还有两个客人,那是霍五太爷的侄女和侄女婿四川唐门弟子唐纪中和他妻子霍如玉。唐门弟子,不得参与任何江湖门派的纠纷,乃是唐门三百年来的禁律,唐纪中夫妇只好坐在厅上,陪着大家喝茶聊天了。碧落山庄在释放迷失心神的十人之际,突起发难,厅上诸人电随时有庄丁报进来的消息。   形意门金赞廷攒着眉道:“碧落山庄果然心存叵测,幸好咱们早有防范,不然真还措手不及呢。”   武功门崔介夫点头道:“宁教主有时候真还有一套,可以称得上老谋深算,要不是他预先调兵遣将,布置了人手,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八卦门封居易忽然回过头去,朝智通大师问道:“大师,你中了“对消散”之后,如果要动手,还有几成功力?”   智通大师合十道:“贫衲已有多日未曾运功,自己也不清楚,但据贫衲想来,大概三成功力还是有的。”   封居易又朝金赞廷、崔介夫二人问道:“金道兄,崔道兄二位呢?”   金赞廷道:“兄弟和智通大师说的差不多,三成功力应该有的。”   崔介夫道:“封道兄问这干吗?”   封居易淡淡一笑道:“碧落山庄只是由副总护法宓飞虹率领了十个心神被迷失的人,突起发难,咱们虽已把他们截住,双方实力几乎相等,诸位道兄总该知道咱们的人手,已经只有这些了,但碧落山庄只出动了一个宓飞虹,他们既是有计划的行动,自然不会只有这些人,一定还有后援的人,如果后援及时赶到,咱们有限的人手,恐怕会抵挡不住。”   崔介夫矍然道:“这话不错。”   割居易道:“因此,兄弟认为咱们四人,目前既然还有三成功力,如果一旦敌人侵入大厅,咱们不妨联合出手,合咱们四人之力,全力一搏,三五招之内,搏杀他一二个主脑人物,应该不成问题。”   金赞廷道:“封道兄此计不错,咱们与其落人敌手,不如和他们拼个同归于尽。”   崔介夫回头朝智通大师,问道:“大师意下如何?”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智通大师双手合十,连连念佛,说道:“贫衲没有意见,三位掌门人认为可行,贫衲自当唯命是从。”   封居易道:“好,那就这样决定了。”   崔介夫道:“但咱们出手须得一致,到时就由封道兄为首,你以咳嗽为号,咱们就同时出手。”刚说到这里,只见章守勤和二十名庄丁拥着万青峰、宁胜天退了进来。   封居易急忙站起,迎着问道:“万兄,情况如何?”   万青峰道:“姓宓的心怀叵测,竟然指使释放过来的人突起发难,所幸咱们已多准备,目前总算稳住了阵脚。”   宁胜天一手指着龙头杖,沉吟道:“稳住的也只是目前的形势而已,如果碧落山庄有后援赶来,敌众我寡,形势依然十分险恶。”这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封居易道:“方才咱们就是在讨论这个问题,因为咱们的人手仅此而已,而对方出动的,还只是几个迷失心神的人,一旦后援赶到,势难支持,因此兄弟和金、崔二位道兄及智通大师商议的结果,如果有敌人闯入,咱们四人,以咳嗽为号,合力一击。至少也可以搏杀他们一、二个高手,如今宁教主和万兄退进来了,有咱们六人联手,实力就可增强不少了。”   宁胜天点头道:“那也只好如此了。”   唐纪中忽然冷笑道:“诸位只怕没有机会了。”   宁胜天一手摸着垂胸花白长髯,回过头去,问道:“唐世兄此话怎说?”   霍如玉娇笑道:“宁教主纵横江湖,怎么会连外子这句话都听不懂?”   宁胜天道:“老夫确实听不懂。”   唐纪中道:“在下之意,诸位身中“对消散”,已如瓮中之鳖,若图顽抗,无异自找死路。”   万青峰嗔目喝道:“唐世兄,你是唐门子弟,唐门一向严禁门下参与江湖纠纷,你此话简直替碧落山庄匪人张目。”   “哈哈。”唐纪中仰首大笑道:“万大先生,有些事情,只怕你连做梦也想不到。”   万青峰道:“万某想不到什么?”   唐纪中一个字一个字说道:“因为唐某就是碧落山庄的人。”   “你会是碧落山庄的人?”   万青峰身躯陡然一震,诧异地道:“你加人碧落山庄,难道忘了唐门历代的祖训。”   “你想不到吧?”唐纪中大笑道:“哈哈,唐某加入碧落山庄,正是为了保存唐门三百年基业,碧落山庄一旦统治武林,唐某就是四川唐门的掌门人了。”   万青峰怒笑道:“好个数典忘祖的唐门不肖之子。”   崔介夫道:“万兄何用和他多说,这种连祖宗都要出卖的人,留他不得。”右掌扬起,正待向唐纪中遥遥捣去。   唐纪中斜睨了他一眼,冷然道:“崔介夫,你这记“百步神拳”击出之后,唐某也许无事,你中了“对消散”,只怕真力全泄,再也无药可救了。”   他口气微顿,目光迅速一扫,接着又道:“唐某早已知道各位也许会联手一击,诸位虽然只剩三成功力,但如果联手奋力一击,江湖上只怕仍然没有人能接得下来,唐某当然无法抗拒,但诸位出手之后,就会力竭而死,诸位拼死一博,所搏杀绝只是区区唐某一人,这代价未免太高了,诸位划得来吗?何况……”忽然住口,就不再往下说去。   崔介夫喝道:“何况什么?”   唐纪中朝他笑笑,才道:“何况唐某还不至于笨到把自己身份说出来,还会毫无把握,任人出手。”   崔介夫道:“这么说你是有恃无恐了?”   “一点不错。”   唐纪中深沉一笑,傲然道:“只要诸位一有举动,唐某不用还手,诸位只怕都将身化脓血。”这是说另外会有人出手了,这人除了他妻子霍如玉,不会有第二个人,因此大家的目光忍不住朝站在他身后的霍如玉投去。霍如玉手中确实紧握着一个黝黑的圆形铁管,对准了众人。   封居易不觉心头一凛,喝道:“天绝地灭化血针筒。”   “天绝地灭化血针筒”,是四川唐门最歹毒、最霸道的毒针,一筒之中,装有三百六十支细如牛毛的毒针。只要一按机簧,三百六十支毒针一齐射出,宛如一篷细雨,三丈方圆,所有的人,无一能免,只要中上此针,见血封喉,不出顿饭工夫,就可以化成一滩脓血,没入泥土。   当年唐门第八代掌门人唐宗望花了十多年心血,研制成此针,消息传到九大门派掌门人的耳中,认为此针太过歹毒,有违天和,曾联名写信给他,劝他毁去此针,唐宗望因制造不易,就藏之铁柜,列为禁物,严禁子孙使用,没想到唐纪中丧尽天良,居然将本门禁物私自偷了出来,投靠碧落山庄。   “阿弥陀佛。”智通大师合十当胸,连念了两句佛号,说道:“小施主这管真是“天绝地灭化血针筒”吗?”   唐纪中得意地笑道:“唐某即将成为四川唐门的掌门人,拿出来的东西,还会有假的吗?”   智通大师合十道:“那么贫衲奉劝施主,此物有违天和,请令夫人赶快收起来的好。”   唐纪中狞笑道:“老和尚说得倒是轻松,唐某此来,奉有秦总管之命,只要诸位束手成擒,任由唐某点了尔等的穴道,自可无事,如若意图反抗,就可格杀勿论,诸位如想身化脓血,那就容易得很,贱内只须拇指轻轻一按,诸位就会在一顿饭的时光,都消失了,若是不想死得如此凄惨,那就只好由在下逐个点了你们穴道,就可逃过此劫了,诸位最好仔细考虑考虑。”苍龙宁胜天突然仰首发出龙吟般一声长笑。   他虽然身中“对消散”,但这声长笑,笑声清越,历久不绝,依然声若裂帛,震慑人心。唐纪中沉喝道:“宁胜天,你笑什么?”   宁胜天并没有理他,只是回过头去,朝万青峰笑道:“万大先生虽没想到,兄弟却早已想到了。”   唐纪中不待万青峰开口,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宁胜天又是一声大笑,说道:“因为老夫早就看出你们夫妇是卧底来的。”   唐纪中也大笑道:“你既然看出来了,怎么还会给唐某得手呢?”   宁胜天沉声道:“老夫面前,岂会容你区区竖子得手?”这话没错,苍龙宁胜天是什么人?他在四十年前,早巳纵横江湖,名震长江卑下游,你唐纪中那时候连娘胎里都还找不到影子哩。   唐纪中悍然道:“老匹夫,你形同废物,还能怎样……”话声未落,突觉身后微风一飒,似是有人欺近过来,急忙一个旋身,向后转了过去。   只见卞药姑左手已从霍如玉手中把“化血针筒”夺了过去,右手长剑急如星火朝自己肩头刺来,这卞药姑当然是王牙婆了。原来她虽和卞药师是同一组的,其实宁胜天在密柬上指派她的任务就是隐身在大厅之内,负责监视唐纪中夫妇。   因为王牙婆也精擅暗器,她三十六支骨针,可以闭着眼睛取人的穴道,只要唐纪中夫妇一有异动,要她先发制人。方才宁胜天和万青峰回人大厅之后,唐纪中表明身份,霍如玉手持“化血针筒”对准着大厅上众人,宁胜天就以“传音入密”通知王牙婆,要她听自己大笑为号,先行出手,制住霍如玉,等他二次大笑,就出手夺下霍如玉的针筒。   唐纪中发现针筒被夺,他当然不怕王牙婆用针筒对付自己,因为按下针筒,三丈方圆无人能闪躲得开,对方众人都在射程之内,王牙婆投鼠忌器,自是不敢发射。心念闪电一动,身形疾转,避开王牙婆的剑招,右手化爪,旋身发招,闪电般朝王牙婆左手握着的针筒抓去。   王牙婆经验老到,看他侧身欺来,自然志在针筒,当下迅快的把针筒往怀里一塞,右手长剑刷刷两招,快如劈风,急攻出去。唐纪中期身过去,没抢到针筒,对方已挥剑攻来,他反应极为敏捷,右手一探,就从身边掣出一柄蓝色长剑,铮铮两声,把王牙婆的攻势挡了开去,口中喝道:“你把如玉怎样了?”   王牙婆尖笑道:“你不会去问问你老婆?”   唐纪中听得大怒,喝道:“我和你拼了。”长剑急攻而出,剑光飞洒,煞是凌厉。   章守勤眼看王牙婆已经得手,立即闪身而上,手中熟铜棍一挥,口中叫道:“卞姑娘,你只管后退,保护庄主他们,把人交给在下就是了。”   王牙婆除了会使骨针,武功并不高明,听到章守勤的喝声,就依言收剑,往后跃退。章守勤出身少林,在熟铜棍上,下过二十年苦功。他在金鞭叟田五常手下,虽然不堪一击,但对付唐纪中,就不一样了。此刻他人随棍上,展开“小夜叉棍法”,棍势连绵,着着俱是进攻招式,一连几棍,就把唐纪中逼退了三步。   唐纪中轻嘿一声,左手指处,打出三支黑色细芒。王牙婆左手跟着挥起,只见她手中已多了一支两尺长的黑色铁尺,这一挥,就把三支黑色细芒凭空吸去。章守勤怒笑道:“好小子,你暗器失灵了吧。”喝声中,熟铜棍骤然加紧,刹那间幻起十几条棍影,漫天飞舞,左右缭绕攻到。   唐纪中手中长剑只是轻兵器,不敢和他沉猛的棍势硬打硬接,尤其长剑只有三尺长,章守勤的熟铜棍比剑长了一倍,一时之间,除了不住的变换身法,闪躲棍招,几乎已无还手之力。但他却在每一次旋身,左手就扬了起来,至少每一次扬手,都会打出两三支“黑芒针”。   王牙婆就是等着他使暗器,因此就站在章守勤与唐纪中两人的横头,相距不远,唐纪中每次扬手,打出来的“黑芒针”,都被她手中短尺吸了过去。唐门弟子最厉害的就是毒药暗器,暗器无功,就没有辙了。   这一阵功夫,他早已打得汗流浃背,心慌意乱,再也顾不得娇妻,突然大喝一声,刷刷刷一连三剑急攻,把章守勤逼得后退了一步,右手抬动,射出五支梅花袖箭,左手扬处,撤出一把“满天星”,双足猛然一顿,身形飞快的一个轻旋,纵身朝厅外飞射出去。   章守勤挥起铜棍,击落五支袖箭,喝道:“你往那里走。”正待追踪而去。   王牙婆短尺圈动,把一篷数十支“满天星”毒针一齐吸住,呷呷笑道:“总管不用追,他跑不了的。”这原是一瞬间的事,唐纪中堪堪掠近厅门,突觉腿弯一阵剧痛,身不由己跌倒在地,再也站不起来。   站在厅门外的二十名庄丁,看到唐纪中跌倒,正待上去拿人。王牙婆喝道:“你们不可近前,他身边毒药暗器并未使完。说话之时,她举步走了过去。   唐纪中低头看去,自己一双脚弯上,钉着两支三寸长的骨针,不觉怒声道:“你是王牙婆?”   王牙婆尖笑道:“你还蛮识货的。”   唐纪中哼道:“老虔婆,碧落山庄不会放过你的。”   王牙婆道:“万松山庄今晚就不会放过你。”说完,手中铁尺疾落,连点了他几处穴道,回头道:“章总管,现在你可以派人把他押下去了。”章守勤答应一声,指挥庄丁把唐纪中夫妇押了下去。   万青峰连忙朝王牙婆拱手道:“今晚幸亏有大娘出手,不然,咱们都落人他的手中了。”   王牙婆还了一礼,笑道:“这是总指挥的功劳,老婆子只是奉命行事罢了。”   宁胜天大笑道:“这功劳说起来还是卞药师的,他告诉兄弟,霍五身中某种剧毒,可能是受碧落山庄胁迫而来,要兄弟留心,兄弟就想到唐纪中夫妇和他同来,极为可疑,才请王大娘藏身厅上,监视他夫妇二人,另一用意,是咱们都已不能动手了,万一碧落山庄的人乘机潜入,王大娘精擅暗器,也可以保护厅上诸位道兄,这原是一着预备棋子,却想不到唐纪中果然是碧落山庄派来的人。”   万青峰怵然道:“霍五兄他会是碧落山庄派来的?那……”   宁胜天大笑道:“万兄不用担心,在霍五身边,兄弟也早巳安排了一个人,他不出手便罢,一旦有什么举动,自会有人把他拿下。”   崔介夫道:“看不出宁教主倒还真有一手,遣兵调将之外,居然还算无遗策,兄弟这回真是佩服你了。”   苍龙宁胜天大笑道:“你是一派掌门,当名门正派的掌门人,只要行得正,坐得直,就可没事。当兄弟这一个半白半黑的教主,就不同了,和正派人要结交,三教九流的人,都要认识,自然要处处留心,不用一点心机,江湖上那有你称雄的地步?防人之心,就是这样熬练出来的了。”   说话之时,神灯教的八名武士,押着霍五、柴一桂、娄通、敖六,以及皖西三侠李天群、霍天柱、谢东山等人走了进来。宁胜天眼看对方援手并未赶到,己方业已拿下了这许多人,沉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总算放了下来。缓缓吁了一口气道:“现在就算对方有人赶到,大致也不碍事了。”   崔介夫道:“宁教主认为碧落山庄不会再派高手来了吗?”   宁胜天大笑道:“那倒不是,碧落山庄就算有高手赶来,也不难对付,最难对付的就是这十位被迷失了心神的人,他们可以向我们放手搏攻,咱们能对他们放手搏攻吗,既不能放手搏攻,那就只有挨打的份了。如今十个人已被咱们拿下七个了,岂不松动得多了?何况内奸已除,咱们也空出来了不少人手,对方纵有高手赶来,也足可放手和他们一搏了。”   “阿弥陀佛。”智通大师合十向天,低喧佛号,说道:“这真是我佛保佑。”   第卅三章、身世大白   章守勤欠身向万青峰请示道:“庄主,这些人该如何处理呢?”   宁胜天不待万青峰开口,就道:“章总管,你先要庄丁把他们送到后院去,多派人守护,可得小心。”章守勤答应一声,转身挥了挥手,把人押下。   刀青峰道:“这些人神智受迷,又不能解开他们穴道,倒是十分棘手的事。”   宁胜天道:“且待还有三个擒下来,再行设法不迟。”过没多久,庄丁又押了智光和暴本仁两人走入,章守勤要他们把人送去后院。   接着只见两名庄丁扶着孙小乙走上厅来,章守勤吃了一惊,忙向两名庄丁问道:“孙少侠负了伤,他伤在那里?”   —名庄丁答道:“孙少侠如何负的伤,小的没看清楚,小的是奉卞药师之命把他送进来的,方才卞药师已经喂孙少侠服过伤药了。”   孙小乙睁开眼来,有气无力的道:“药师前辈说在下不碍事了,大概已不碍事了。”   章守勤道:“那就好,你们快扶孙少侠坐下来。”   几句话的功夫,庄前战事已告结束,智虔大师、青松道长、陆其昌、何津航、赵之欣、徐水旭、万点星、郑玄通等人也相继走入。金赞廷、智通大师等人纷纷站了起来。万青峰走上几步,拱手道:“大师、道长、诸位道兄辛苦了,快快请坐,今晚幸有诸位在场,碧落山庄狡计才未能得逞。”   智虔大师连忙合掌还礼道:“万庄主好说,这里都是自己人,不用说客套话了,贫衲惭愧,未能把田老施主留下。”   青松道长也道:“贫道也惭愧得很,任由宓飞虹逃走,未能把他留下来。”   万青峰含笑道:“虽被走脱了三个人,咱们也已经是大获全胜了。”说话之时,大家已依次落坐,庄丁重新沏上茶来。   青松道长道:“咱们今晚能够大获全胜,这是总指挥宁教主运筹帷幄,调度有方,有以致之,宁教主实是今晚的首功。   “哈哈。”宁胜天仰天大笑道:“兄弟纵然调度有方,但如果没有猛将如云,又如何能克敌致胜……”说到这里,抬目看看天色,浓眉不觉微微一皱,说道:“现在已经快二更了。”   万青峰问道:“宁老哥有什么事吗?”   宁胜天道:“兄弟要沈姑娘务必在初更时分赶回来,三位姑娘直到此刻尚未回转,会不会发生什么事呢?”   孙小乙正在闭目养神的人,听说宁胜天的密柬上要沈雪姑二更回来的,至今还未回来,心头一急,睁目说道:“沈大姐她们会不会遇上碧落山庄的人呢?”宁胜天担心的就是这一点。   试想碧落山庄以求和为名,释放被迷失心神的十人,实施突袭,这一计谋,必然早就布置好了,俾可一举歼灭万松山庄。当然不会只有宓飞虹率领了十个迷失心神的人,就来贸然动手,可见在宓飞虹的后面,一定有压倒性的极强高手,随后赶来;但从宓飞虹发动攻击,到战斗结束,碧落山庄的后援,始终不曾前来。   宁胜天交给沈雪姑的密柬,是要她们从万松山庄大门出去,走石墙方向,这是一条大路,但到了辅村,在道旁略事休息,初更时分务必赶回,由万松山庄后院人庄,作为此番动手的后援,她们无论如何,初更稍后,一定可以赶回来;但她们直到此时,依然不曾赶回来。这两件事凑在一起,岂不是沈雪姑三人在辅村遇上碧落山庄的后援了?   宁胜天心头一阵犹豫,目光迅朝众人一掠,最后落到卞药师身上,说道:“卞老哥,沈姑娘三人,很可能遇上碧落山庄的后援了,咱们得立刻派人前去增援……”   卞药师问道:“她们现在人在那里,宁教主知道吗?”   宁胜天道:“兄弟密柬上要她们循大路朝石塌方向去的,但到了辅村,就不用再走,略事休息,初更时分就得迅速赶回,她们最远就在辅村……”   万青峰道:“辅村离敝庄不过二十五六里路。”   卞药师道:“救兵如救火,宁教主要如何分派人手,请快下令吧。”   宁胜天点头道:“兄弟之意,要麻烦卞老哥一趟,此行由你老哥领头,和陆其昌、何律航、万点星、王大娘四位一起去,另由郑玄通率同敝教八名武士随行,如果敌势强盛,郑香主立时可以派人急足赶来报讯。”   卞药师点头道:“兄弟遵命。”   孙小乙站起身道:“宁教主,小可也要去。”   宁胜天道:“孙小哥今晚出了不少力,如今伤势初愈,还是不去为宜。”   孙小乙道:“沈大姐三人遇上了强敌,小可拼了命也要去一趟。”   宁胜天含笑道:“孙小哥这份义气,老夫极为钦佩,但其实用不着去这许多人,何况这里也要留一部份人手,这样吧,如果沈姑娘三人确是在辅村遇上敌人,而且敌势甚强的话,咱们就得再派人手支援,那时你小哥再去不迟。”孙小乙只得点头坐下。   卞药师不敢怠慢,立即率同陆其昌、何津航、万点星、王牙婆四人走出大厅,郑玄通也挑选了八名神灯教武士,依然穿着万松山庄的劲装,一起出发。   沈雪姑、李小云、祝小青三位易钗而弁的姑娘,傍晚时分,走出万松山庄,循着庄前石板路,转入去石塌方向的大路。她们因为宁胜天的密柬上写得十分清楚,要沈雪姑离开万松山庄,是碧落山庄释放迷失心神的人唯一的条件,路上说不一定会有碧落山庄的眼线,因此三位姑娘一路上都不曾交谈,只是不疾不徐的作出赶路模样。   她们去的方向是石壕,那是因为石域是临近的县城,有客店可以投宿。从万松山庄到石域,辅村是在两者的中间。宁胜天不愧是神灯教教主,计算得十分精确,她们傍晚时候出门,赶到辅村,正好天色已黑。天黑了,她们的行动就不会十分明显,再在路旁略事休息,所谓休息,就是暗示她们看清楚是不是有人跟踪,或者四周有没有对方的眼线?如果没有,就可以回头,赶回万松山庄。   那时,如果碧落山庄有什么行动的话,也该是动手的时候了,她们赶回去,正好作为万松山庄的后援。这一封密柬,当真是老谋深算,算无遗策。沈雪姑等三人,赶到辅村,果然天色已经全黑,祝小青一指路旁左首一片松林,说道:“大姐、二姐,我们就在那边林下歇一会再走吧。”   李小云道:“大姐,碧落山庄真会释放爹他们吗?”   沈雪姑道:“这是他们的诡计,利用释放迷失神智的人回去,然后来个里应外合,就可彻底毁了万松山庄,但此一诡计,如何瞒得过宁教主?他不是各授密柬,分头埋伏了?这是将计就计之计。”   李小云急道:“那怎么办,爹他们都是被迷失心神的人,万一动起手来,岂不不好收拾?大姐,我看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好。”   沈雪姑微笑道:“宁教主已有妥善的安排,他要我们初更的时候再赶回去,一定有他的道理,我们自然要依柬去行事,去早了反而会碍事,你不用性急,来!坐下来歇一会吧。”三人就在大树下的大石上坐了下来。   就在此时,远处出现了七八点灯光,像是在地上飘浮着一般。沈雪姑目光一注,道:“有人来了。”   李小云问道:“大姐,你说的是那七八点灯光?”   沈雪姑依然目注远处,唔了一声道:“好像有不少人影,会不会是碧落山庄的人呢?他们像是朝我们这里来的,二妹、三妹,我们快上树去。”说罢一提真气,首先“飕”的一声,腾身而上。   李小云、祝小青跟着跃上树干,藉着浓密枝叶隐住身形,然后再拨开枝叶,凝目看去。那七八点灯光,确是沿着大路而来,而且来得极为快速,就仆三人这一腾身上树的时间,相距已不过二三十丈远近。黑夜之中,李小云、祝小青只能看到八盏灯光和幢幢人影。沈雪姑目能夜视,已看得极为清晰,这一行人,果然是碧落山庄的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四个黑衣劲装汉子,稍后是总管秦皓,然后是四名绿衣少女,楚琬手下的四香,四香后面是一对少年男女,男的青衫飘逸,丰神俊朗,女的一身白色衣裙,婀娜多姿,这两人正是南宫靖和楚琬。沈雪姑看到两人并肩行来,心头不禁起了一阵说不出的异样感受。   两人后面则是四名手提宫灯的绿衣丫环,和一个身穿绿色衣裙的少妇,护着一顶绿呢软轿,软轿是由四个大脚婆抬着奔行。轿后又是四名手提宫灯的绿衣丫环。这一行人奔行极快,不过片刻之间,已经由远而近,从树下通过。突听软轿中传出一个老妇声音喝道:“停轿。”   她喝声不响,但轿前正在奔行的人,和隐身在树上的三人,都听得十分清楚,宛如就在自己耳边说话一般。因此喝声甫出,所有的人如响斯应,在这一瞬间,一齐刹住了脚步。在轿前侍候的副总管管巧巧立时欠身道:“老夫人可有什么吩咐吗?”   轿中老夫人沉声道:“秦总管。”   秦皓急忙趋上几步,躬身道:“属下在。”   老夫人道:“你叫躲在树上的人下来。”   她此言一出,不仅隐身树上的沈雪姑等三人大吃一惊,就是秦皓也吃了一惊,口中应了声“是”,,直起身,抬头朝树上喝道:“树上是什么人,老夫人叫你下来,朋友还不下来?”   沈雪姑没想到轿中的老夫人耳朵竟如此灵敏,人家既然出了声,不下去也不行了,这就低喝一声道:“我们下去。”三人同时朗然飞落轿前。   秦皓目光一注,呵呵笑道:“老夫还当是谁,原来是沈姑娘三位。”   “是我又怎么样?”沈雪姑冷然道:“老夫人要我们下来,不知有何见教?”   轿中老夫人徐徐说道:“给我打起轿帘来。”两名绿衣少女立即替她打起轿帘。   老夫人目光直注沈雪姑,点头道:“你就是沈姑娘?”   沈雪姑应道:“不错,是我。”   老夫人又道:“老身听说姑娘是千手观音门下高足?”她这口气是试探沈雪姑的口气。   沈雪姑淡淡笑道:“老夫人既已知道,何必再问。”人家都已知道了,也就不想再掩饰身份了。   老夫人点着头道:“老身久仰令师尊名,令师可好?”她这句还是含有试探之意。   沈雪姑道:“家师遁迹东海,久已不问尘事。”   “好个不问尘事。”   老夫人微哂道:“有沈姑娘行走江湖,令师自然不用再问尘事了。”   沈雪姑道:“沈雪姑行走江湖,是沈雪姑的事,与家师无关连。”   “如此就好。”   老夫人道:“沈姑娘一再和碧落山庄作对,当然也不是令师之意了。”   沈雪姑冷笑道:“家师才懒得管你们的事。”   老夫人道:“但沈姑娘却管了敝庄不少的事。”   沈雪姑道:“碧落山庄要我离开万松山庄,不是也管了我的事吗?”   老夫人道:“那是老身的一番好意,看在令师份上,才劝姑娘离开的,免得和万松山庄玉石俱焚。”   李小云哼道:“好大的口气。”   老夫人目光转到李小云身上,森然道:“这位姑娘是谁?老身和沈姑娘说话,你也要插嘴。”李小云正待开口。   沈雪姑以目示意,不让李小云开口,一面说道:“她是我二妹。”   老夫人道:“咱们既然在这里遇上,也是有缘,从前沈姑娘和碧落山庄作对的事,老身可以不计较……”她拖长语气,应该还有下文,但她却住口不说了。   沈雪姑道:“老夫人怎么不说下去呢?”   老夫人颔首道:“沈姑娘是聪明人,老身不希望沈姑娘今后再和敝庄作对。”   沈雪姑道:“老夫人之意要如何呢?”   老夫人徐徐说道:“沈姑娘浪迹江湖,也不是办法,老身之意,希望沈姑娘能够投效敝庄,不知你意下如何?”   李小云道:“大姐,她的话你不能听。”   祝小青也道:“是啊,碧落山庄不择手段,惯用迷药迷失神智,投效她们,就会被迷失神智,由她们牵着鼻子走了。”   老夫人喝道:“你们两个女娃儿给我住口。”   李小云哼道:“难道我们说的不对。”   沈雪姑道:“二妹、三妹你们不准多说。”一面朝老夫人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老夫人的好意,我心领了。”   老夫人不悦的道:“老身说出来了,沈姑娘只怕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沈雪姑道:“那老夫人是想把我留下了?”   “不错。”老夫人冷峻的道:“沈姑娘如果不为碧落山庄所用,必然还会和碧落山庄作对,老身不允许有人和我作对,和我作对的人,只有两条路可走,不是死,就是降。”   沈雪姑道:“听老夫人的口气,我不肯投效碧落山庄,那就非死不可了。”   老夫人道:“老身不杀你,把你拿下囚禁起来总可以吧?”   沈雪姑傲然道:“那要看老夫人能不能把我拿下了?”   老夫人怒哼一声道:“你以为老身拿不下你?”   沈雪姑道:“看来老夫人今晚非和我交手不可了?”   秦皓道:“老夫人,沈姑娘口气狂傲得很,属下不大服气,还是让属下先试她几招,老夫人觉得如何。”   老夫人还没开口,李小云抢先哼了一声,朝沈雪姑道:“大姐,这姓秦的好大的口气,凭他也配跟大姐叫阵,小妹先试他几招,大姐觉得如何?”她这几句,完全是秦皓方才说的话。   秦皓怒哼一声道:“好,老夫就接你几招,你出来吧。”   李小云披披嘴道:“你急什么,我大姐还没有答应呢。”话声甫落,只听沈雪姑以“传音入密”在耳边说道:“秦皓功力深厚,你绝不是他的对手,要和他动手,必须先拿话套住他,问他几招为限,你能躲则躲,不能躲就左手使我教你的一招指法,这样方可不败。”   李小云点点头,道:“我记下了。”当下一手按剑,举步走出,扬眉问道:“秦总管,我大姐说的,我们还有事去,时光宝贵,你说,你想和我比划几招?”   秦皓听得暗暗冷笑,忖道:“凭你这小丫头,能接得住老夫一掌,已经不错了。”一面嘿笑道:“你说呢?”   李小云偏头想了想,道:“这样吧,咱们就以三招为限,三招大概总可以分出胜负来了,你能在三招之中胜了我,就有资格和我大姐动手,如果连我都胜不了,那就免淡了。”   秦皓口中发出哈哈笑声,说道:“好,一言为定,你可以发招了。”   李小云道:“不,是我接你三招,应该由你先发招才对。”话声一落,锵的一声掣剑在手,随便摆了一个姿势,双目紧盯着秦皓,一眨也不眨。   秦皓嘿的一声冷笑,目光朗定李小云,右掌突然凌空拍出,口中喝道:“接招。”他这一掌,出手奇快,而且掌发在先,喝声在后,一道掌风快涌到李小云身前,喝声才出口。   李小云长剑疾划,挽剑如花,朝前推出,其实只是一记虚招,剑花推出,和秦皓的掌风要接未接,人已一晃肩,横移开去,左手飞快的划了个小圈,骈起食中二指,从圈中点出。秦皓右掌拍出,目光凝注,左手迅快地又拍出一掌,直等掌风拍出,口中才喝道:“第一招。”   他右手掌风因李小云横移开去而落了空,左手这一掌,正好截住了李小云横闪出去的人,应该可以得手,但就是在掌风快扫到李小云的时候,突觉一缕无形劲风,不见她何时发出来的,居然倏然一声,贯穿掌风,直戳过采。   秦皓几乎毫无防备,匆忙之间,双足一顿,身子凌空跃起,避招发招,右手一记“雷公劈木”,掌若奔雷,朝李小云当头劈落。李小云右手展开剑法,刷刷刷剑光连闪,那是掩人耳目的,眼睛却一直盯着秦皓,不敢有丝毫疏忽。   这时看到他飞身扑起,心中暗喜,手上更不怠慢,长剑划空中一圈,使出“朵云升空”,像是全力要相对方一拼,实则在一圈剑光出手之后,急忙使出“懒驴打滚”,在地上接连打了三个滚,躲开秦皓扑击而下的一记掌风,就在打滚之际,左手早已骈起食中二指,伏身不动。   秦皓飞扑而来的人,身子还在半空,掌风在前,砰然一声,击在地上,人也跟着飘身落地。李小云就是等着你落地,她左手划圈,食中二指疾点出去,这一指,她使得促狭,不点他要害,却朝他右足踝点去,一指出手,才长身跃起,口中叫道:“你这是第二招了吧?”   秦皓双足堪堪落地,突觉右脚跟奇痛彻骨,再也站立不住,身子往下蹲去。他蹲落之时,也正是李小云站起之时,这一蹲一起,极明显是秦皓吃了大亏。但秦皓一身功力,何等深厚,右足受伤,无法立起,左足突然站起,厉声喝道:“老夫劈了你。”喝声出口,右手扬处,一道掌风,有若狂飙般席卷而出。   “二妹回来。”沈雪姑冷喝道:“秦皓,你身为碧落山庄总管,还要不要脸?”右手随着拍出一掌。   这一记看来只是随手而拍,不闻丝毫风声,没有秦皓那一掌气势;但等到双方掌风乍然一接,却响起篷然一声大震。秦皓一身绿袍吹得猎猎作响,他只有一只左脚站在地上,就像封神榜里的龙须虎一般,这时一只独脚“登、登、登”接连往后跳二了五步之多,须发戟张,厉喝道:“沈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沈雪姑冷笑道:“你和我二妹约定了三招分胜负,你在第二招上,就中了我二妹一指,是不是已经算落败了?你既然不顾江湖规矩;还要发第三招,由我接你一掌,又有何不对的?”   轿中老夫人低喝一声:“秦皓,回来。”秦皓威态收敛,躬身应“是”,疾快的退了下去。   老夫人道:“沈姑娘,你考虑好了没有?”   沈雪姑道:“我不用考虑。”   老夫人哼道:“沈姑娘是要老身出手了?”   沈雪姑傲然道:“老夫人一定要赐教,沈雪姑也只好奉陪了。”   老夫人沉哼了声,喝道:“你们打开轿门。”两名绿衣少女迅快打开轿门,管巧巧赶忙伸过手去,扶着老夫人跨出轿门。   老夫人目光一凝,望着沈雪姑,冷峻地道:“沈姑娘,咱们也以三招为限,你敢不敢接老身三招?”   沈雪姑道:“老夫人既然划下道来,我能不接三招吗?”   南宫靖听得大急,他听沈雪姑说过,老夫人武功高不可测,只有自己和她合两人之力,才能接得下来。因为自己和沈雪姑同时练成了“太素玄功”,体内真气可以互通,故而在石门悬崖上,两人要席地而坐,双手互抵,为的就是防备老夫人会及时赶来。   如果仅是沈姑娘一人之力,只怕未必能接得下老夫人三掌,但自己是她授意混入碧落宫来的,这该如何是好?但心念一转,想到沈雪姑单打独斗,绝非老夫人的对手,自己岂能眼看沈雪姑伤在老夫人的掌下?万一她负了伤,自己就是再想救她也无能为力了。一念及此,不觉身形一下闪了出去,叫道:“沈姑娘,你一个人绝非老夫人的对手,只有在下和你联手,才能接得下老夫人三掌。”这一突来的变故,听得老夫人、楚琬、秦皓等人莫不为之一怔。   老夫人厉笑道:“好哇,南宫靖,你原来和姓沈的丫头是一路的,很好,你们只管联手,老身今晚就成全你们。”   南宫靖抱拳道:“老夫人息怒,这位沈姑娘对在下有救命之恩,单凭沈姑娘一人,绝非老夫人的对手,在下……”   “不用多说。”老夫人白发飞扬,一脸俱是戾色,桀桀笑道:“老身说过成全你们,自然要成全你们,你们准备好了没有?”   沈雪姑没想到南宫靖会在此时挺身而出,这一来,自己本来安在碧落山庄的这一着棋子,就全盘落空了,但心里却又有着无限安慰,自己独战老夫人,本来就毫无把握,他的挺身而出,给自己增强了不少信心。她目光柔和的望着他,低声道:“你不该这样挺身出来的。”   南宫靖道:“你如果负了伤,我就无能为力了,哦,我们要不要坐下来?”   “不用,这里四面受敌,又不是在悬崖上。”沈雪姑依然低声说道:“我们只要牵着手就可以了。”   老夫人厉声道:“你们还没有商量好吗?”沈雪姑一只纤纤玉手忽然朝南宫靖身边伸了过去,南宫靖急忙伸出右手一把握住了她的左手。   楚琬看到这里,突然一个转身,一言不发,舍了老夫人等人,发足狂奔出去。这时大家目光都落在南宫靖和沈雪姑两人身上,谁也没去注意到她,但是李小云却暗暗看在眼里,心说:“大哥才到“碧落山庄”几天,这楚姑娘就对大哥有了情意,大哥还真是的。”   老夫人眼看南宫靖和沈雪姑忽然手牵手的并肩而立,心中暗暗奇怪,两人纵是情侣,但此时此刻也不是牵手的时候,难道他们练的会是同一种功夫?这也不对,沈雪姑是千手观音门下,南宫靖绝不会是千手观音的门下。沈雪姑左手同南宫靖握住,两人同时默默运起神功,两股真气顿时合而为一,在两人体内循环流动起来。   沈雪姑目光一抬,徐徐说道:“老夫人不是要赐招吗,我们正在恭候你发招呢。”   老夫人心中暗哦一声,忖道:他们果然练的是某一种联手合击的功夫,哼!就算合你们两人之力,也不过是两个年轻娃儿罢了,能有多少道行。口中沉哼一声,道:“好!你们接着了。”喝声出口,右手缓缓举起,这一瞬间,她本来祥和慈蔼的脸上,宛如布上了—层阴霾,目光也渐渐变成绿芒,白发随着拂拂飘动,一个人变得十分狞厉。   就在她右手举起的刹那之间,虽然还没有发掌,但沈雪姑和南宫靖已可感到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已然袭上身来。沈雪姑急忙以“传音入密”说道:“记住,由我发掌接她,你不可出手。”南宫靖不敢开口,只是点了点头。   就在此时,老夫人右掌突然凌空击出,一道无声无息的阴柔暗劲,强大得有如山岳一般,朝两人身前压了过来。“九阴摧心掌”只要遇上有人用掌力抵抗,就会发出强大的震力。沈雪姑心知厉害,不待阴柔掌风逼近,右手疾发,迎着老夫人拍去。   练“太素玄功”必须先从“以阴导阳”开始,然后才臻阴阳调和,可知也是以阴为主,出手当然也不着丝毫风声,宛如毫不着力一般,但两股掌力,在双方中间乍然接触,就响起了一声裂帛似的异响。这一瞬间,登时狂风起于咫尺,沙飞石走,旋卷成柱,大有天地五变,昏晓不辨之概。   老夫人白发披扬,像是被人推了一把,上身往后仰了一仰,但却强行站住了椿。沈雪姑也被人推了一把,但推得较重,脚下不觉后退了一步,因为她左手和南宫靖右手互相紧握之故,把南宫靖也拖着后退一步。   这下激得老夫人更是怒不可遏,紧咬着牙齿,沉嘿一声,右手再扬,又是一掌,朝两人直拍过来。如果方才一掌只用了八成力道的话,这一掌上,就使出了十二成力道来了。一掌,虽然还是不闻丝毫风声,但在场的人都可以感觉得到,老夫人这一掌的威力实在惊人之极。   两丈以内,好像把空气都逼出去了,令人有窒息之感,两丈以外,却起了一阵强劲的旋风,刮得每一个人都有被吹起来的感觉。沈雪姑的右掌也凝聚了十二成力道,朝前推出!南宫靖的右手紧握着沈雪姑的左手,心头不禁暗暗担忧,老夫人这一掌似乎十分凌厉,恐怕沈雪姑仅以一只右手承担不下来。   心里这一急,就在两股暗劲要接未接之际,左手突然扬起,五指一招,猛地向左引出,使的正是佛门“接引手”。这一记,虽然减弱了沈雪姑的全力推出,,但这一记却也使得正是时候。因为老夫人一掌本是直拍过来的,含蕴着十二成内劲;但在还没有和沈雪姑内劲交击之前,经南宫靖“接引手”向左一带。“接引手”乃是内功中的巧劲,笔直冲击的力量虽大,给“接引手”轻轻一带,一股强大力道不期而然向左带出。   这时正好沈雪姑推出的内劲也相继涌到,等于顺手推舟,把老夫人的内劲加速向左方推出。这一下连裂帛之声都没有响起,老夫人受到自己发出去的内劲所带动,上身朝前俯扑了下。沈雪姑也因为推出去的力道极猛,结果没和对方内劲互撞,这一掌就像击在流水上,也身不由己的跟着朝左横跨了一步,几乎扑入南宫靖的怀里。   南宫靖慌忙左手一推,把她扶住,急急问道:“你怎么了?”   沈雪姑玉脸微微一红,低声道:“是你使了“接引神功”把她掌风引出,我才会收势不住。”   南宫靖道:“对不起,我是怕你接不下来,才冒险出手的。”   沈雪姑斜睨了他一眼,低声道:“谁怪你来了?”   老夫人两掌无功,自然越发气恼,眼看两人正在低声说话,突然沉嘿一声,仰首吐气,突然双手叉天,立时色呈腥红,双足猛然一顿,一道人影捷若魅影,朝两人头顶飞扑过这一记名为“飞天夜叉式”,原是魔教中最厉害的杀着,双手腥红,名为“血影爪”,只要被她爪风袭中,非死即伤,任你功力再高,也极难抵挡得住。   沈雪姑究竟年事不大,这类邪门功夫从来没听人说过,但她目光锐利,发现老夫人双手在前,飞扑过来,而且双爪腥红怵目,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邪门功夫,心知老夫人老羞成怒,使出来的这一招,定然十分厉害,急急叫道:“你快发左掌,和我同时向上托起。”喝声中右手使了一记“天王托塔”迅疾上托。南宫靖闻言那还敢怠慢,左手立即跟着上托。   就在此时,突然半空中响起一个苍劲的声音喝道:“老嫂子,你怎么施展如此歹毒的魔功,骨肉相残。”一道人影横空飞来,和老夫人在空中交叉飞过,但见老夫人像陨星般从空中直堕下来,砰然一声,跌倒在地。同时在南宫靖、沈雪姑两人面前,也飘落一个瘦高长发者人,呵呵笑道:“你们还不住手?”   南宫靖、沈雪姑慌忙收手。南宫靖不知这老人是谁,微一错愕,问道:“老人家出手赐助,想必是前辈高人……”   沈雪姑看他依然紧握着自己的左手不放,脸上一热,咳道:“你还不快些放手?”   南宫靖“啊”了一声,俊脸也为之—热,连忙放开了手。长发老人目光炯炯看着南宫靖,突然呵呵大笑道:“好小子,你不认识老夫并不重要,你娘入魔已深,只怕连她神智也受到影响,被老夫点中经穴,暂时受制,但又不能解开她穴道,倒是一件棘手之事。”   南宫靖道:“老人家,她不是晚辈的娘,她是碧落山庄的老夫人……”   长发者人脸色一沉,晚道:“你知道什么?老夫比你清楚得多。”   沈雪姑道:“老前辈,此地离万松山庄不远,晚辈的意思,不如把这位老夫人送到万松山庄去,也请老前辈枉驾一行,不知老前辈意下如何?”   长发老人道:“老夫就是为了他们母子二人来的,自然要去的。”   沈雪姑喜道:“老前辈能去是再好不过了。”   这时碧落山庄的人,除了平日伺候老夫人的两名绿衣丫环站着没走,总管秦皓、副总管管巧巧,和六名使女,以及抬轿的四名大脚婆,都已走得没有影子了。祝小青道:“那我们就快些走了,看了经穴被制的老夫人一眼,望望南宫靖,又道:“大哥,这位老夫人……”   李小云道:“你别急。”一面朝两名绿衣丫环招招手道:“你们过来。”   两名绿衣丫环怯生生的走了过来,其中一个道:“老夫人伤得很重吗?”   “你们老夫人只是被制住了穴道,不碍事的。”李小云道:“别人都逃走了,你们为什么不走呢?”   那丫环道:“小婢二人平日是伺候老夫人的,老夫人没有醒来,小婢二人自然不敢走了。”   李小云问道:“你们两个倒是忠心得很,叫什么名字?”   那丫环道:“小婢叫飞霜,她叫飞电。”   李小云道:“好了,你们抱着老夫人,跟我们走。”   飞霜为难地道:“这……”   李小云叱道:“我们不会害她的,还不快去抱起来,跟我们走?”   飞霜道:“你们真的不会害老夫人吗?”   沈雪姑道:“你们只管放心,我们岂是乘人之危的人?”飞霜望望飞电,只好走过去双手抱起了老夫人。   李小云道:“你们走在前面,如想乘机逃走,休怪我出手无情。”   两个丫环不敢作声,只好抱着老夫人走在前面,由李小云、祝小青紧跟着她们身后而行。南宫靖、沈雪姑陪着长发老人走在最后。长发老人目光斜睨,问道:“小娃儿,你现在想起来了吗?”   南宫靖道:“晚辈从未见过老前辈,是不是老前辈认错人了?”   “哈哈。”长发老人大笑道:“你叫南宫靖?是不灭的徒弟对不?”   “是的。”南宫靖道:“原来老前辈认识家师?”   “岂止认识?”长发老人道:“你知道不灭大师怎么会收你做徒弟的?”   南宫靖愕然道:“这个晚辈不知道。”   长发老人哼道:“是老夫抱你去请你师傅抚养的。”   南宫靖听得一怔,这话他听师傅说过,自己是师傅的一位方外好友送去的,不觉惊啊出声,说道:“你老人家……”   长发老人打断他的话头,又道:“你知道怎么会姓南宫的吗?”他这话问得奇怪,姓南宫,自然是南宫一姓的子弟了。   南宫靖因他问得奇怪,一时不好出声。长发老人呵呵一笑道:“老夫把你抱给不灭,不灭问老夫此子姓什么呢?老夫告诉他:此子身负奇冤,暂时就姓老夫的姓吧,说完老夫就走了。”   南宫靖身躯一震,本来在奔行的人,突然停了下来,朝长发老人面前跪了下去,说道:“老前辈,那晚辈究竟是姓什么呢?我爹娘……”   长发老人道:“你起来,前面快到万松山庄了,老夫既然来了,自会告诉你的,你爹过世已有多年,你娘,老夫不是把她救下来了吗?”   南宫靖听得又是一怔,说道:“老前辈是说碧落山庄的老夫人?她……真是晚辈的娘?”   长发老人道:“老夫还会骗你不成?”   沈雪姑一路已经听出一些原委来了,忙道:“南宫兄,你暂时不用性急,其中只怕有许多曲折经过,且等到了万松山庄再说吧。”刚说到这里,只见十几条人影,从大路奔行而来。   李小云朝飞霜、飞电二人喝道:“你们退后。”锵的一声掣剑在手,和祝小青并肩站到前面。来人脚下极为快速,眨眼工夫,已渐渐接近。   沈雪姑含笑道:“二妹、三妹,来的是药师前辈。”过没多久,双方已逐渐接近,那正是由卞药师领头,率同陆其昌、何津航、万点星、王牙婆和八名神灯教武士,赶来支援的人。   李小云叫道:“药师前辈,你们到那里去呢?”   卞药师笑道:“老朽等人就是赶来接应你们的,哈哈。咱们出庄只跑了三里路,就在这里遇上你们了,这样咱们就可以少跑些路了。”   李小云道:“药师前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已经把碧落山庄的老夫人点了穴道,带回来了。”   卞药师听得大出意外,看了飞霜手中抱着的老夫人,诧异地道:“她就是碧落山庄的老夫人?”   沈雪姑忙道:“卞伯父,今晚多蒙这位老前辈相励,不然,只怕侄女和南宫兄二人还接不下来呢。”   长发老人呵呵笑道:“这位大概就是名满武林的卞药师了,老朽久仰得很。”   卞药师连忙还礼道:“老哥过奖,在下正是卞无咎,还没请教老哥如何称呼?”   长发老人呵呵一笑道:“老朽南宫望。”   卞药师口中惊“啊”一声,面露惊喜之色,连忙抱拳道:“老哥原来是昔年号称五行叟的南宫老人,卞某真是失敬之至。”   南宫老人大笑道:“老朽昔年隐居五行山,大家不知道老朽姓名,就指老朽是五行山的老叟,如此而已,贱名何足道哉?”   卞药师道:“老哥能光临万松山庄,真是太好了,此次能仗南宫老哥神威,一举擒下碧落山庄老夫人,江湖上可以消敉一场劫杀,实是武林之幸。”   南宫老人微微摇头道:“只怕未必,碧落山庄的这位老夫人不过是一个被人利用的傀儡而已,其实她本人也是受害者,而且所受的害,比别人还深呢。”   卞药师吃惊道:“难道碧落山庄幕后还另有主使的人?”   南宫老人微微叹息一声,道:“此事一言难尽,咱们且到庄上再说吧,老朽一直担心着宁件事。如今有你卞药师也在万松山庄,事情就好办了,咱们快些走吧。”他指的当然是老夫人了。   卞药师急忙吩咐万点星先进回庄去通报,万点星领命之后,立即施展轻功,赶回庄去。李小云问道:“药师前辈,庄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故?”   卞药师道:“事情已经结束了,哦,李姑娘的令尊,已经被咱们截下来了。”   李小云还待再问,沈雪姑轻轻扯了她一下衣角,低声道:“你待回去再问吧。”   卞药师、南宫靖、沈雪姑三人陪同南宫老人,边走边谈,沈雪姑把自己三人此行经过,大略说了一遍。不多时,已到了万松山庄门前,只见几名庄丁手挑气死风灯,门口早已有一大群人站在那里等候。看到卞药师陪同南宫老人走近,由万青峰为首,一齐迎了上去。   万青峰连连拱拱手道:“南宫老前辈光临寒庄,万青峰迎迓来迟。”和万青峰一起出来的少林智虔、智通二位大师,神灯教主宁胜天,和八卦、形意、武功三派掌门人等人,一一抱拳行礼。   南宫老人笑道:“老朽深夜造访,怎敢当得万庄主和诸位道兄出迎?”当下由卞药师替在场的人一一作介,然后一起人庄,在大厅上落坐。李小云、祝小青押着飞霜、飞电抱了老夫人一起进入大厅。   宁胜天等人早巳听万点星赶来报告,只知南宫老人拿下了碧落山庄的老夫人,详细情形并不清楚。此时看到两名绿衣丫环抱着老夫人进来,宁胜天不觉问道:“这位老夫人……”   卞药师已经在路上听了个大概情形,好像老夫人也是被害之人,这就站起身道:“老朽方才听南宫老哥口气,好像这位老夫人不但不是主脑人物,而且也是受害之人,此中情形,还是请南宫老哥来说吧。”   南宫老人摇手道:“此事说来话长,今晚贵庄必然也发生了变故,沈姑娘一行,也另有经过,要向诸位报告,老朽之意,不如先让大家把经过情形作了交代,老朽再说不迟。”   宁胜天点头道:“南宫老哥此话不错,咱们先把今晚之事,让大家了解了,再作探讨,庄上发生的事,就由我兄弟说好了。”一面就把宓飞虹借释放被迷失心神的人为由,如何发动袭击,幸好庄上早有准备,经过一场搏斗,碧落山庄来人只走脱了宓飞虹、田五常、邢铿三人,详细说了一遍。   接着由沈雪姑站起身,报告自己三人奉密柬行事,在辅村休息之时,如何遇上老夫人一行。本来自己要南宫靖打入到碧落山庄去的,接下去说自己一人无法和老夫人抗衡,南宫靖只好出手,和自己联手对付老夫人,最后幸蒙南宫老人现身,制住了老夫人,详细说了一遍。   南宫老人一拍巴掌,点头道:“这就难怪了,难怪我从龙眠山庄救出的是侯元那小淫贼,他还想骗老夫,被老夫结果了。”众人这才知道侯元为什么失去了下落。南宫老人目光抡动,看了在座诸人一眼,才道:“好,现在诸位都说完了,且听老朽先讲一段往事。”   南宫靖因南宫老人说老夫人是他亲生之母,心头早已憋得急不容待,忍不住问道:“老前辈,我娘……   南宫老人道:“小娃儿,你稍安毋躁,听老夫把话说完了,你自会明白的……”接着说道:“长安上官平,原是少林北派俗家弟子,武功出自家传,其父上官鼎,曾开设金鼎镖局,有长安一鼎之称,老夫那时才三十出头,蒙他不弃,许以忘年之交,老夫如果到长安去,就在他镖局里落脚。那时上官平才十来岁,后来老夫厌倦江湖,住到五行山去,就很少到长安去……”大家听他述说往事,没有一个人出声。   正好庄丁沏上茶来,南宫老人取起茶碗,喝了一口,续道:“那金鼎镖局和水胜镖局只隔了—条巷子,上官平和永胜镖局少东罗永椿自幼相识,稍长就结为兄弟,有一年上官老哥去世,上官平就把金鼎镖局收了。因为他是少林一派,心慕少林寺,遂去少林朝山,畅游少室,竟被他在少室山一处岩洞中无意得到一具石函,里面藏的竟是达摩祖师手着的“洗髓经”……”大家听得出神,大厅上更是鸦雀无声。   南宫老人接下去道:“他回家之后,一直秘而不宣,但因罗永椿是他结义大哥,就把得经之事和罗永椿说了。罗永椿是个极工心机的人,存心谋夺经书,有一趟镖,是一个臣宦返乡,其中有不少珍宝,罗永椿故意说这条路不甚安宁,恐怕出事,恳求上官平帮忙押运。上官平慨然答应,不料罗永椿暗中勾结黑虎神候敞,意欲在中途把上官平置于死地……”   李小云忍不住道:“白虎门在江湖上也算得是一个门派,侯敞怎么会是劫镖的强盗呢?”   南宫老人笑道:“白虎门本来就是黑道上的门派,不过白虎神暴本仁还算正派,所以一个叫黑虎,一个叫白虎。”他接下去道:“就在侯敞劫镖之时,恰巧皖西三侠路过,看到上官平使的是少林路数,但已落尽下风,就助上官平把候敞击退。又遇上神灯教金惟能、金刀门郭东升,大家都是武林同道,一见如故。”   他取起茶碗,又喝了一口,续道:“其实金惟能和郭东升,是看黑虎神侯敞败在皖西三侠手下,心有不甘,故意放出口风,说上官平身上有一册达摩师祖手着武功秘发,才寻来的,岂是真的存心和上官平结交?皖西三侠中的雹天柱又在无意之中听到金、郭二人的谈话,又把这消息告诉了李天群和谢东山,于是这一干人故意竭力笼络上官平,表示义气,一同把镖护送到地头,其实各怀鬼胎,谋夺秘笈……”   李小云本来听说爹帮上官平击退黑虎神侯敞,心中还暗暗高兴,认为爹和二叔、三叔,毕竟是行侠仗义的人,但听到后来,爹竟然也想夺取秘笈,不禁暗暗攒了下眉。   只听南宫老人又道:“这趟镖有许多高手护送,自然平安无事,回程途经庐山,又遇到黄龙寺的方丈智明,坚邀大家去黄龙寺盘桓,其实罗永椿一路跟踪下来,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把消息透露给了智明。智明认为达摩秘笈乃是少林寺之物,他是少林寺智字辈出掌黄龙寺的人,自是理所当然应该收回的,但和上官平同来的有许多高手,自思不易得手,遂在素斋中下了毒药……”   智虔大师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智明师弟怎可妄生贪念,罪过罪过。”   南宫老人又道:“怎料众人之中,神灯教金惟能和郭东升都是黑道出身,江湖经验老到,及时发现素斋有毒,事有凑巧,黑虎神侯敞却在此时夜探黄龙寺,智明正好把下毒之事诿之黑虎神,双方引起激战。”   祝小青愤然道:“什么白道、黑道,这些人真该死。”   南宫老人又道:“除了皖西三侠,参与其事的人,大半都已死在旋风花下了。”接着又道:“黑虎神这次邀约了不少黑道高手,照说,双方动上手,自然壁垒分明,但是上官平这一边的人,大家都志在秘笈,是以这一场搏斗下来,上官平成为众矢之的,身上有十数处致命剑伤,当场伤重致死,众人搜身之后,并没有搜到秘笈。”   李小云道:“他秘笈可能留在家里了。”   “大家也正如你的想法。”南宫老人道:“这些人就赶去他家搜索,但上官平的妻儿早已得到风声,逃匿无踪,他们也没搜到这册秘笈,于是大家都怀疑这册秘笈是上官平的妻子携走的,江湖上明查暗访了十八年,依然毫无一点消息。”大家依然静等下文,谁也没有发言。   南宫老人目光缓缓落到经穴被制的老夫人身上,说道:“谁知十八年后,下落不明的上官夫人,竟然会是这位碧落山庄的老夫人……”   李小云道:“她练成了达摩“洗髓经”。”   “非也,她练成的只是魔教邪门功夫。”南宫老人道:“当年从上官平身上暗中取走“洗髓经”的乃是老夫,因为老夫自己知道若是挺身而出,绝非他们联手之敌,只有釜底抽薪,先取走他身上经书,怎知当晚就出了事。老夫只好赶去长安劝上官夫人离去,上官夫人只是个弱女子,自思带着二岁的小孩同行,目标显著,就把这个小孩托给了老夫。老夫孑然一身,带个小娃儿也是累赘,就远走江南,把他交给不灭大师抚养,不灭问老夫这娃儿姓什么,老夫已经走出庙门,回头告诉他,暂时就让他姓老夫的南宫吧,这娃儿就是……”   他话活还没说完,南宫靖早已泪流满面,扑的拜了下去,连连叩头道:“老前辈,你对寒门有再造之德,晚辈给你老叩头,我娘……”   “起来,起来,有话起来再说。”南宫老人道:“老夫说这一段往事,一来让你明白过去的前因后果,二来……唉,最难处理的还是你娘……”   南宫靖凛然道:“我娘怎么了?”   “唉。”南宫老人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不但是你娘,只怕被碧落宫迷失了心神的人也都差不多,只是你娘特别严重……”   卞药师道:“老哥可否说得清楚一点?”   南宫老人道:“魔教之中,有一种迷失人心的毒草,叫做“迷迭香”,香气芬芳,迷人欲醉,毒性极烈,可致人于死地。昔年魏文帝曾从西域移植而来,但并没有种活,魔教就是从西域来的,他们用“迷迭香”制成了一种药粉,可以使人迷失神智,但中了“迷迭香”的人就如白痴一般……”   李小云道:“但我爹他们没有像白痴呀。”   “你听老夫说下去。”南宫老人道:“老夫说的是从前的事,后来……那是五十年前,魔教从中原掳去了不少人,其中有四川唐门的人,云南蓝家的人,还有当时著名的药师,和江湖上懂得用毒的人,要他们去研究“迷迭香”。”   “当初的意思,只想把“迷迭香”中会使人变成白痴的毒性如何练去。那知各人研究的结果,各不相同,却研制出几种不同用途的药物。一种服了可以增强武功,名之为“金刚散”,可以使一个不会武功的人,立时变成一流高手,但从此必须长期服用下去,一旦间断,就会武功全失,而且还会十分痛苦,生不如死。一种服了可以令人耗损功力,名之为“对消散”。另一个人却才真的成功了,他把“迷迭香”中的毒质练化,服了可以令人听从命令,不会变成白痴。这是魔教中人说出来的,应该可信。”   口气微顿,接着又道:“另外老夫还听说魔教中人有一种很特殊的手法,点人脑部某处经穴,也可以使人失去记忆,但清醒却如常人。他们既有特殊手法,又有各种药物,都能令人改变性格,服从于他,试想这些药物,药性各异,也各有解药,分毫都错不得,岂不是一件棘手之事?”他目光转到南宫靖脸上,续道:“你娘从前不会武功,但目前功力之高,已可称得上魔教一流高手,据老夫推想,她可能是服了他们的“金刚散”,也可能服了另外的毒物,总之,决不会只有一种。”   南宫靖道:“那怎么办呢?”   南宫老人一指卞药师道:“如今有药师在这里,就比较好办了,他精研本草,所以有药师之称,你娘和所有被迷失心智的人,先请药师诊诊脉看,能不能从脉象之中诊得出是中了何种毒药?才能对症下药。”   卞药师苦笑道:“兄弟就是万庄主派人用快马召来的,在庄内已住了二十几天,光是一种“对消散”,就已经把兄弟难倒了,到如今依然束手无策呢。”   南宫靖走到卞药师面前,突然跪了下去,说道:“药师前辈,你老无论如何要救救我娘,晚辈今生今世感恩不尽。”   “南宫少侠快快请起。”卞药师慌忙双手将南宫靖扶了起来,一面说道:“此事容老朽想想……”   沈雪姑道:“卞老伯,连同老夫人在内,我们今晚截下不少心智被迷失的人,如能先切切他们的脉象,也许可得到一个结论,只是有一难题,如要切脉,必须先解开他们受制的经穴,但经穴一旦解开,他们就会立起反抗,目前最重要的。是如何在解开他们受制穴道之后,能够使他们安静下来。”   卞药师一拍脑袋,大笑道:“老朽糊涂,忘了沈姑娘也精通脉理。”   沈雪姑被他说得脸上微微一红,说道:“侄女只是粗通皮毛,可以替卞老伯做个助手而已。”   卞药师道:“要使他们安静下来,并非难事,据南宫老哥方才所说,魔教中有“金刚散”、“对消散”和改良的“迷迭香”,这三种害人的毒药,虽然都是从“迷迭香”练制而成。但它的功用不同,解药自然也因之而异,就算咱们能从脉象中分辨得出,依然解药难求,无法医治。”   李小云心急父亲中迷,忍不住问道:“大姐,当初大哥有一半迷失心神,是大姐把他治好的,不知对其他迷失心神的人,是否有效?”   沈雪姑被她问得粉脸飞红,微微摇头道:“目前还不知道,这要等切过脉象,如果仅系某种手法,抑制了脑部某处经穴,方可施救,但如果是被药物迷失的,施展太素导引之术,只怕也未必见效。”   卞药师道:“好,咱们那就先切切脉象再说。”说到这里,回头朝章守勤道:“章总管,最好收拾几间静室,把所有迷失心神的人,都送到静室去,老朽和沈姑娘先给他们切切脉看。”   章守勤道:“除了老夫人,所有被迷失神智的人,都在东厢房中。”   卞药师点点头道:“那么就要这两位姑娘把老夫人也送到东厢房去。”   沈雪姑朝李小云、祝小青二人道:“你们护送老夫人进东厢房去。一面以“传音入密”朝李小云道:“你和三妹要注意这两个丫头,别让她们乘人不备,暗施手脚。”李小云、祝小青奉命押着飞电、飞霜,抱起老夫人往东厢房走去。   卞药师朝万青峰道:“万庄主,今晚大局已定,所有诸位道兄,也辛苦了大半夜,兄弟之意,只要留下几位防范意外之外,其余的人都可以去休息了。”   万青峰含笑朝宁胜天道:“今晚宁老哥是发号施令的总指挥,应该派哪些人留下值班,我看还是宁老哥分配吧。”   “这是好差使。”宁胜天含笑道:“万庄主要兄弟调遣,兄弟那就不客气了。”目光徐徐掠过众人,说道:“第一,身中“对消散”的人,应该优先去休息了,但有两个人必须例外,一个是兄弟,既是总指挥,就得在厅上坐镇;一是万庄主,他是主人,就是要他休息,他也不肯的了。”   万青峰拱手道:“总指挥说的一点也不错,兄弟自然要在这里奉陪。”   宁胜天又道:“第二,少林、武当两派,各留四名弟子,守护前后院,另由万点星、章守勤二位在厅上值班,其余的人都可以去休息了。”   南宫靖道:“在下不累,自愿留下来替药师前辈当个副手。”   南宫老人道:“老朽也留下来好了。”   宁胜天点头道:“二位既然志愿留下,自是最好不过,那么其余各位道长就去休息吧。”   智虔大师合十道:“如此也好,如有用得着咱们这些人的时候,宁者施主随时差遣,咱们随时可到。”当下其余的人就一齐退出厅去。   卞药师一手取过药箱,说道:“万庄主,你陪南宫老哥,在厅上喝茶,南宫少侠、沈姑娘,咱们到东厢房去吧。”南宫靖、沈雪姑跟在卞药师身后,跨入东首厢房。   章守勤已命庄丁临时在东厢房搭了九张床铺,躺着暴本仁、霍五、智光、李天群、霍天柱、谢东山、柴一佳、娄通、敖六等九人,由李小云负责守护。把老夫人另外安置在里面一间,由祝小青和两名绿衣丫环作陪。   卞药师把药箱放到窗口一张长桌上,然后打开药箱,取出一个瓶子,倒了十粒淡黄色药丸交给李小云道:“李姑娘,每人一粒,你只要纳入他们口中就好。”李小云接过药丸,就依次纳入九人口中,才走入里间,再给老夫人纳人口中。   沈雪姑问道:“卞伯父的药丸,要多少时间才生效呢?”   卞药师道:“很快,只要一盏热茶的工夫,姑娘就可以解开他们的穴道了。”   沈雪姑又道:“那他们要多少时间才会醒来呢?”   卞药师含笑道:“这是老朽遵古方配制的安眠丹,不给他们解药,可以一睡四十九天时自醒,好在药性温和,不伤身体,比点他们穴道还要好得多。”   沈雪姑道:“这样就好,有四十九天时间,总可以想出办法来了,药姑前去天台,再有几天,大概也可以赶回来了。”   卞药师算着时间,看看已有盏茶光景,抬目道:“可以了。”首先举手解开了暴本仁的穴道,拉过一张椅子,在榻前坐下,伸出三个指头,搭在他左手脉腕之上,就缓缓闭上了眼睛。   沈雪姑回过头去,悄声道:“南宫兄,我们到里间去。”   两人进人里面一间,沈雪姑走近榻前,举手一拂,解开老夫人受制的穴道。南宫靖知道她要替娘切脉了,就去端了一把椅子,放在榻前。沈雪姑朝他说了声:“谢谢你。”移身坐下,伸出一只纤纤玉手,三根玉管似的手指,轻轻按在老夫人脉腕上。   祝小青凑近大哥身边,低声问道:“大哥,卞药师呢?”   南宫靖道:“在外面替迷失心神的人切脉。”   祝小青双眉含颦道:“二姐的爹,已经被救下来了,不知我娘现在怎么样了?”   南宫靖含笑道:“小妹,你不用发愁,你想想看,碧落山庄的老夫人,我娘她老人家武功有多高,不是也被我们救下来了吗?剩下的一些人就更不足为患了,只要给我们遇上,自可把令堂救下来的。”   祝小青道:“就是不知道我娘现在到那里去了?”   南官靖道:“你放心好了,今晚被救下来的人,除了神智被迷,谁也没有受到伤害,可见令堂也不会有什么的,我们只要找到秦皓:就可以把令堂救出来了。”   祝小青斜睨道:“大哥,你一定要救我娘,我会感激你一辈子。”   南宫靖笑道:“我们遇上不相干的人都要加以援手,何况你是我的小妹子,我自然会尽力的。”   祝小青道:“大哥,你真好。”说话之时,沈雪姑已经切完老夫人的脉。   南宫靖急忙问道:“沈姐姐,我娘的脉象如何?”   沈雪姑缓缓站起身,说道:“南宫兄不用焦急,待会让卞伯父诊过伯母脉象之后,也许可以探讨得出结果来,这时我一时也无法说得清楚。”接着又道:“这里有三妹照顾,我们出去吧。”   南宫靖点了点头,两人回出东厢房。卞药师正在逐一替迷失神智的人把脉,现在正在切李天群的脉,看到两人走出,抬头道:“沈姑娘,这几个人你来切切看,咱们回头再讨论好了。”   沈雪姑点头道:“侄女遵命。”接着就从柴一桂开始,坐下椅子,细心地切起脉来。   南宫靖、李小云没事可做,只是看着他们切完这个,又切那个,这样足足等了一顿饭的时光,卞药师已把外面几个人的脉都切完了,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含笑道:“切这几个人的脉,比起方才在庄外和人动手,还要吃力,走,南宫少侠,现在进去切令堂的脉。”   南宫靖道:“药师前辈,怎么不歇一会呢?”   卞药师笑道:“不要紧,切完令堂的脉,还有许多事呢。”   李小云道:“卞伯父,我爹他……”   卞药师道:“别急,等老朽切完了老夫人的脉,再作详谈吧。”南宫靖又陪着他进入里间。   卞药师在椅子上坐下,切了老夫人双手的脉,口中不觉轻“咳”一声,重新又取过老夫人的左腕仔细地切了一遍,双眉不由得微微一皱,站起身举步往外走出,南宫靖不敢多问,随着他走出外间。这时沈雪姑也正好切完暴本仁的脉,站起身来。   卞药师问道:“沈姑娘都切完了吗?”沈雪姑点点头。   卞药师道:“那就到外边去说吧。”   沈雪姑回头朝李小云道:“二妹,你还是留在这里,我和卞伯父研究出结果,很快就会告诉你的。”   李小云道:“好嘛。”   卞药师、沈雪姑、南宫靖回到厅上,南宫老人、宁胜天、万青峰三人正在厅上品茶谈天。万青峰站起身道:“卞老哥,这些人中了“迷迭香”的情形如何?”   卞药师微微摇头道:“难、难,兄弟也遇上不少疑难杂症,自从到了宝庄,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被难倒了,大家先坐下来再说。”三人一起坐下,庄丁替三人重新沏了茶送上。   卞药师取起茶碗,喝了一口,朝沈雪姑道:“沈姑娘,十个人的脉,咱们两人都切过了,老朽想先听听你的意见?”   沈雪姑道:“侄女只是略懂皮毛,说得不对,卞伯父多多指正。”   卞药师笑道:“姑娘蒙葛仙翁指点,令师又精通太素脉诀,应该比老朽高强得多了,不然,老朽也不会要小女找你去了。今晚这十人的脉象,颇有出入,咱们必须详细探讨,才能整理得出头绪来,姑娘不用和老朽客气了。”   沈雪姑道:“那么侄女只好遵命先说了。”她螓首微抬,望着卞药师道:“侄女先从南宫兄令堂说起,老夫人的六脉之中,充满阴邪之气,而且阴中有火……”   卞药师道:“不错,她练的正是魔教火功,这一点,脉象之中可以切出来的。”   沈雪姑道:“侄女也许脉理不精,切不出她有什么中毒现象。”   卞药师微微一笑道:“毒象未露,似已入骨,又像被药物所控制,所以你切不出来了。”这是凭数十年切脉经验切出来的,沈雪姑就有所不知了。   南宫靖听得心头一急,忍不住叫道:“药师前辈……”   卞药师连忙摇手道:“这是老朽和沈姑娘交换意见,少侠且勿插口。”   沈雪姑又道:“但侄女还切到了一点,老夫人“脑户穴”真气似滞非滞,却大有问题。”   卞药师“哦”了一声,一手捻须沉吟道:“贤侄女是否可以确定?”   沈雪姑精擅“太素脉诀”,是以有此发现,这就非卞药师全凭脉理诊切所能发现,他看了南宫靖一眼,粉脸微微一红,说道:“他当时神智似清非清,也有这种现象,侄女应该不会有误。”   南宫老人一拍巴掌,笑道:“这就对了,魔教确有一种秘法,可以叫人永远服从,神智也似是似清非清,莫非此种秘法,就下在“脑户穴”上?“脑户穴”乃是人身体最脆弱的地方,这是如何下手的呢?老夫一生专取人穴道,若要在“脑户穴”上下手,只怕也未必拿捏得准……”   “好了。”卞药师缓缓道:“结合老朽和沈姑娘切得的脉象,老夫人身上,就发现了三种情形,第一,老夫人从前不会武功,如今却练成了魔教火功;第二,毒象虽然未露,却毒已入骨;第三,“脑户穴”上被人做了手脚。这就是说,她所中之毒,必然是“金刚散”无疑,“金刚散”之毒似被药物所控制,很可能经常有人在食物中加入了可以控制毒性的药物,所以并未发作,“脑户穴”被人动了手脚,就是为了使她永远服从幕后主使人的一种手段……”   南宫靖听到娘竟然有如此的严重,急得目含泪水,说道:“那要如何才能救我娘呢?”   卞药师道:“少侠不用难过,找出了原因,才能对症下药,咱们慢慢再商量。一面又朝沈雪姑道:“其余九人呢?姑娘可有什么发现?”   沈雪姑想了想才道:“九人之中,正好分为两组,暴本仁、霍五、柴一桂、娄通、敖六四人,问题都出在“脑户穴”,六脉和平,别无征兆……”   “不错。”卞药师不待她说完,就点点头道:“所以老朽切来切去,切得茫无头绪。”   沈雪姑又道:“至于智光和皖西三侠,却是极明显的在脉象中有中毒的现象,但气血依然畅通,武功未失。”   “姑娘说得完全正确。”卞药师频频点头道:“他们中的极可能就是改良后的“迷迭香”了。”口气微顿,接着又道:“现在剩下来的问题,只有两个了,第一,老夫人、暴本仁、霍五、柴一桂、娄通、敖六六个人的“脑户穴”中了魔教某种特殊手法,以致被人利用,若要解除“脑户穴”上的障碍,只怕非熟谙此种手法的人不可,稍一不慎,即有性命之忧……”说到这里,忽然“哦”了一声,转脸问道:“沈姑娘当日如何解开南宫少侠“脑户穴”?”   沈雪姑被问得粉脸葛地一红,说道:“光是解开“脑户穴”,倒是不难,有南宫兄和侄女二人足可胜任。”   “如此就好。”卞药师又道:“那么如今只剩下一个难题了,就是魔教的“对消散”、“金刚散”和改良的“迷送散”三种解药了,老朽空自以药师为号,对三种解药,当真是束手无策。”   沈雪姑道:“卞姐姐去天台找敝师姐,再有几天,大概可以赶回来了,敝师姐蒙大师伯垂青,授以青囊之术,如果敝师姐肯来,区区魔教剧毒,就可迎刃而解,万一敝师姐不来的话,我想卞姐姐既然进去了,也一定可以带回解毒药丸来。”   卞药师顿首道:“那也只好等药姑回来再说了。”   南宫靖望着沈雪姑问道:“沈姐姐,家母等人的“脑户穴”,是不是可以先替他们解开呢?”   宁胜天道:“南宫老弟说的极是,老夫人如能及早清醒过来,就可以说出这幕后主使之人是谁了,此事关系十分重大,自然愈早知道愈好,碧落山庄已无形瓦解,免得此人又制造出第二个碧落山庄来;而且暴本仁、霍五、柴一桂等五人,只是“脑户穴”受到禁制,解开穴道,对咱们也可以多增加一分实力。”   沈雪姑道:“那就早些替他们解开穴道也好。”   万青峰忙道:“兄弟觉得解穴之事,也不急于—时,二位还是先去休息—会,明天再解不迟。”   沈雪姑微微—笑道:“不碍事,我和南宫兄练成“太素玄功”,替他们解穴,也就是练功,和休息一样,只要准备一间静室就好。”刚说到这里,只是总管章守勤急步走了进来。   万青峰抬目道:“章总管,你来得正好……”   章守勤没待他说完,躬着身道:“属下是向庄主请罪来的,属下疏忽,不但被贼人救走了人,而且还杀死了三名庄中弟兄……”   万青峰一怔,急急问道:“什么人被救走了?”   章守勤道:“是唐门的唐纪中夫妇,还用毒药暗器射杀了一名看守他们的弟兄,另有在后进西廊值岗的两名弟兄,也是被极细的毒针所伤,很可能就是黑芒针。”   第卅四章、母子重逢   宁胜天道:“莫非有奸细混进来了?”   章守勤道:“这个在下也不清楚,因为第三进西廊的墙外,已是庄外的一片松林,林外也有几处值岗的弟兄,但他们如果窜林而行,可以通过三里外的一处山麓,就根难发现了。”口气顿了顿,又补充道:“今晚从第二进到第三进各处走廊,都布满了岗哨,他们除非从相连的房屋中穿行,才能避得开岗哨,这不是熟悉本庄房屋的人,极不会如此走法。”   卞药师问道:“章总管,你可曾查过,庄上有没有少了什么人?”   万青峰一怔,道:“卞老哥认为庄中出了内奸吗?”话未说完,忽然好似想起了什么来,口中“哦”了一声,接着目注卞药师,说道:“兄弟想起来了,早晨,你老哥手中拿着两支唐门黑芒针,曾说敝庄西首墙外有两名庄丁伤在暗器之下,露发身死。其实那天庄上并未出事,兄弟当时怀疑老哥另有用意,但因唐纪中夫妇初来,后来又有宓飞虹求见,给一连串发生的事故岔了开去,几乎忘了,老哥那两支黑芒针是那里来的?”   卞药师道:“早晨兄弟去找沈姑娘,讨论霍五耳中“命门”隐现青黑,极似中毒,或者体内积有旧伤,伯隔墙有耳,要孙小乙站到门口去,结果孙小哥差一点送了性命……”   万青峰愕然道:“这两支针是老哥从孙小哥身上起出来的?”   卞药师道:“如果中上两支,就没有救了,一支是从他右肩取下来的,另一支打在窗根上,大概此人心头慌张,拿着针筒发颤,才失了准头。”   宁胜天“唔”了一声,道:“大白天不可能有外人越墙而入,也不可能窃听药师和沈姑娘的谈话,此人自然是潜伏在庄中的奸细无疑。”   万青峰挥手道:“章总管,你快去查查看,庄中是不是有人失踪了?”章守勤答应了一声,正待转身。   “章总管慢点。”宁胜天一手持须,说道:“手中拿着针筒,还会因心头慌张而发颤,很可能是一名女的,而且年纪应该不会太大,你可先从年轻女子着手。”章守勤应了声“是”,匆匆退去。   南宫老人呵呵一笑道:“宁教主果然不愧是一教之主,心细如发。”   宁胜天大笑道:“你若哥哥夸奖,这不过是一般常情而已。”   万青峰道:“唐纪中夫妇这一逃脱,敝庄和四川唐门,又多了一道梁子了。”   宁胜天道:“唐世贤是个明理的人,他派来的侄子,竟是碧落山庄的奸细,此事有大家可以作证,他岂会如此护犊?唐纪中夫妇虽然在逃,只要咱们联名给他送封信去,说明原委,也就是了。”   万青峰点点头道:“那也只有如此了。”   不多时,章守勤勿匆回入,朝万青峰躬身道:“启禀庄主,派在第二进伺候女宾的梅香,果然不见了,很可能就是她把人救走的。”   万青峰问道:“此女如何来的?”   章守勤道:“她是厨房打杂的田嬷嬷的义女,田嬷嬷半年前过世,她孤苦无依,才到庄上来的。”   万青峰点头道:“如此说来,田嬷嬷也可能是她害死的了,也由此可见他们早就在打咱们主意,只是咱们没有发觉罢了。”   章守勤道:“这是属下的疏忽……”   “这不是你的错,人已经走了,说也无用。”万青峰又道:“你去准备一间静室,好让南宫少侠和沈雪姑娘替暴掌门人等人运功解穴。”   沈雪姑道:“章总管,所谓静室,第一要没有人惊吵的地方,第二只要一间空房间,不要有家俱。”章守勤答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万青峰叹息一声道:“咱们虽然幸蒙南宫前辈赐助,拿下了老夫人,碧落山庄暂时失去了主持的人,但真正在幕后主使的人,咱们依然不知道他是谁?稍假时日,仍会有第二个老夫人出现,对各大门派,对整个江湖的威胁,也仍然存在,还真是心腹大患。”   宁胜天道:“碧落山庄有总管秦皓,和副总管宓飞虹、管巧巧,老夫人其实也只是一个傀儡而已,多一个老夫人,和少一个老夫人,对他们并无多大的影响,何况咱们今晚虽擒下多人,但这些人原本只是被他们迷失心神的人,并非真是碧落山庄的人,所以看起来他们今晚败得很惨重,事实上碧落山庄的实力却丝毫无损,何用假以时日,只要幕后那个人再派上一个人主持碧落山庄,他们就可以卷土重来了。”   卞药师连连点头道:“宁教主这番话,说得极为精辟入理,确实如此,碧落山庄只是一个对外的名称,以种种迹象看来,他们幕后应该是消声匿迹已有三十年的魔教遗孽在作祟了。”他回过头去,朝南宫靖问道:“少侠进入碧落山庄,不知可有什么发现吗?”   南宫靖道:“说来惭愧,在下混入碧落山庄,前后不过七天,虽然处处留心,却看不出有什么异处,只有两点可向诸位报告。第一、副总管管巧巧名义上虽是两名副总管之一,但她的权力,似乎还在总管秦皓之上。第二,秦皓和宓飞虹各自领有一股武力,两人之间,似乎也并不十分协调,这只是在下粗浅的观察所得,也许并不准确。”   牛胜天道:“很好,这两点都很有价值,少侠在这七天之中,是否对整个碧落山庄都查看过了,有没有什么较重要的地方,譬如是什么禁地之类,不准任何人进入。”   “宁教主不说,在下倒是忘了。”南宫靖道:“在下混入碧落山庄,行动较为自由;但碧落山庄后园,分为东西两区,号称东园、西园,老夫人的住处在西园,但东园却禁止任何人进入。有一次,在下想进去瞧瞧,就在门首被人挡住,说没有老夫人的手令,不得擅入,后来在下问过楚琬,她也说不知道,还叮嘱在下,不可心存好奇。”   沈雪姑情不自禁地看了他一眼,心中暗道:“楚琬对你可倒蛮不错的啊。”   宁胜天一拍巴掌,说道:“这就对了,碧落山庄东园,很可能就是那幕后主使人的巢穴了,可惜咱们这些人都身中“对消散”,无法行动……”   万青峰道:“宁教主可是想直捣他们的老巢吗?”   宁胜天道:“兄弟就是这个意思,假使我们没中“对消散”,趁这机会,直扑碧落山庄东园,自是最好不过了。”沈雪姑道:“卞姐姐去找我师姐,再有几天时间,一定可以起回来了,只要卞姐姐回来,就会有解药了。”   章守勤又匆匆走入,说道:“启禀庄主,静室已经收拾好了,不知道南宫少侠和沈姑娘还有什么吩咐?”南宫靖朝沈雪姑望去。   沈雪姑沉吟道:“老夫人体内有魔火阴功,“脑户穴”受制,又有“金刚散”之毒,情形较为复杂,我想先替老夫人解开了穴道的障碍再说。”一面对章守勤道:“章总管,请你去通知祝姑娘,先把老夫人送去静室。”   章守勤答应一声,又退了出去,不多一会功夫,就回了进来,抱抱拳道:“南宫少侠、沈姑娘,祝姑娘已把老夫人送到静室去了。”   沈雪姑站起身道:“南宫兄,我们走吧。”   一面朝卞药师道:“卞伯父,侄女想请你老同去。”   卞药师含笑道:“老朽帮得上忙吗?”   沈雪姑道:“侄女和南宫兄替老夫人运功解穴之后,要请你老再仔细切切她的脉象,再作商量。”   卞药师点点头,道:“好吧,老朽和你们一起去。”   万青峰道:“沈姑娘,你们在运功解穴之间,总要有人护法吧?”   沈雪姑含笑道:“不用有人护法,我们在运功之时,只要有敌人闯进来,一样可以出手,何况还有卞老伯在场,大概不会有什么事的。”当下就由章守勤领着三人来至第二进的东厢,推门而入。   房中家具果已全部搬了出去,腾出一间空屋,所有的门窗也都挂上了重厚的棉帘,地上放着一盏明亮的琉璃灯,燃起一支红烛,可见章守勤设想得果然周到。祝小青和飞霜、飞电早已站在房中,老夫人双目紧闭,用棉被裹着躺在地上。   章守勤道:“沈姑娘还有什么吩咐吗?”   沈雪姑道:“那就麻烦总管再搬两张椅子进来。”   章守勤道:“有,有。”立即退出身去,双手提着两张椅子走入。   沈雪姑道:“谢谢你,现在没有事了,待会如果有事,再请你好了。”   章守勤道:“在下已派了两个丫环,站在院子里,沈姑娘有事,就告诉她们好了,在下告退。”说完,便退了出去,随手带上房门。   沈雪姑朝卞药师、祝小青二人抬抬手道:“卞伯父、三妹,这两张椅子就是给你们准备的,请坐。”   卞药师依言坐下,笑道:“你们呢?”   沈雪姑含笑道:“我们就要运功了。”自己席地坐下,伸手指指地上,朝南宫靖道:“你坐到这里来。”南宫靖依言坐下。   沈雪姑又朝飞电、飞霜两人道:“你们扶着老夫人盘膝,坐到这里来。”飞电、飞霜依照她的指示,扶起老夫人,坐在沈雪姑和南宫靖的对面,三个人成鼎足形坐好。   沈雪姑伸出右手,和老夫人左掌相抵,左手和南宫靖右手相抵,南宫靖也伸出左手和老夫人右掌相抵,两人就缓缓闭上眼睛,默默运起功来。祝小青心中暗暗奇道:“从前大姐替大哥疗伤,两人都要脱了衣衫,赤身抱着练功,现在怎么不要脱衣衫了呢?”   她不知当时南宫靖并不会“太素玄功”,而是由沈雪姑运功施展“以阴导阳”,替他打通全身经络,所以必须赤身相抱,始能以纯阴之气引导纯阳之气,使之运行调和,达到坎离互交水火既济,不但疗伤,而且也使得两人都练成“太素玄功”。如今两人已经练成了“太素玄功”,只须手掌相抵,两人体内的真气就可以贯通为一,就不用使“以阴导阳”,这道理,小姑娘就无法领悟了。   老夫人服下卞药师的“安眠丹”,正在酣睡之中。人在睡眠之中,一切意识自然也会在停止之中。但南宫靖、沈雪姑运功输入她体内的真气,却依然遇上了极强的抗拒。这是极自然的排斥,一个练功的人,体内真气遇到外来的力量,自要与之抗拒。   所幸老夫人正在安眠之中,体内的真气没有意识去领导,抗拒的力量,没有后继之力,渐渐就被两人逼人她体内的真气所引导,归于平静,一路循经而行,到达“脑户穴”,也只有轻微的停滞,就豁然贯通。那是因为南宫靖、沈雪姑施展的“太素玄功”,含有一阴一阳天地氤氲之气,魔教阴邪手法所制的穴道,经这一阴一阳合而为一的真气冲开,所过之处,宛如春风和照,寒冰解冻,用不着大力冲穴,穴道自解。   前后不过顿饭功夫,南宫靖、沈雪姑同时候地睁开眼来,各自放开了和老夫人相抵的手掌。沈雪姑朝飞电、飞霜两人吩咐道:“你们现在可扶老夫人躺下了。”飞电依言在地上铺了一条棉絮,和飞霜一同扶着老夫人躺下。   沈雪姑目光一抬,朝卞药师道:“卞伯父,现在你来切切老夫人的脉象。”   卞药师含笑道:“姑娘怎么不先切呢?”   沈雪姑嫣然一笑道:“侄女运行真气,走遍老夫人十二经络,和切脉也差不多了,等卞伯父切过脉之后,再由侄女和伯父互相印证,就可得到结论了。”   卞药师一拍脑袋,笑道:“老朽真是老糊涂了,忘了姑娘替她行气运功,十二经络无所不到,比仅以三个指头切脉,还清楚得多,好,好,老朽这就来切。”他站起身,走到老夫人身边,盘膝坐下。取过老夫人左腕,三个指头轻轻按下,就闭眼睛,仔细的切起脉来。   南宫靖朗沈雪姑低声道:“你在运气之时,觉得娘如何呢?”   沈雪姑含笑道:“至少我们已解开了伯母“脑户穴”的禁制,现在剩下来的只有“金刚散”之毒了。”   南宫靖道:“还有魔教阴火呢?”   沈雪姑看了他一眼,轻笑道:“那是伯母练的功夫,并不是病,除非废了她的武功,魔教阴火如何能消……哦……”   南宫靖听她话未说完,忽然低“哦”出声,好像想到了什么事,忍不住问道:“沈姐姐,你想到了什么?”   沈雪姑双眉微拢,说道:“伯母从前不会武功,她是服了“金刚散”,才练成魔教阴功的,如果一旦解去“金刚散”之毒,不但武功全失,只怕身体也会支持不住,但“金刚散”之毒不解,我们没有抑制此种毒药的药物,一旦毒性发作,就不可收拾,而且抑制的药物,也不可常用,时间愈久,积毒愈深,最后还是会发作的、这真是棘手之事。”   南宫靖心头一沉,问道:“那该怎么办?”   沈雪姑道:“等卞伯父切完脉再和他研究,看看有何良策?”说话之时,卞药师已经切完了脉,站起身来。   南宫靖急忙问道:“药师前辈,家母……”   卞药师道:“少侠放心,令堂脉象和平,除了体内魔火阴气依然极盛,所中“金刚散”之毒,目前似无发作现象……”   一面回头朝沈雪姑问道:“沈姑娘,老朽说的如何?”   “卞伯父说的极是。”沈雪姑道:“只是侄女想到了一件事,觉得十分为难。”   卞药师道:“姑娘想到了什么事?”   沈雪姑道:“老夫人是服下“金刚散”才练成魔教阴功,如果一旦解去“金刚散”之毒,她一身武功也必然失去,一旦失去武功,只怕她身子会支持不住……”她说的“支持不住”,卞药师自然听得出来,那就是虚极致死,只是她不好言明而已,这就点头,“唔”了一声。   沈雪姑又道:“但“金刚散”之毒不解,也不是办法。”不解终有毒发之日,一样不可收拾。   卞药师只是沉吟着没有说话,过了半晌,才道:“目前老夫人的“脑户穴”禁制已解,不再受人控制,神志也自然清楚了,不如让她醒来,问问她可有什么解救之道?”   沈雪姑道:“这样也好。”   卞药师回头朝祝小青道:“祝姑娘,你去请南宫老人进来。”祝小青答应一声,返身走出。   卞药师已从药箱中取出一粒解“安眠丹”的药丸,递给南宫靖,说道:“少侠可把此丸纳入令堂口中,大概有一盏茶的工夫,就可清醒过来了。”南宫靖接过药丸,转身蹲下身子,把药丸纳入老夫人口中。   正好南富老人也随着祝小青走了进来,含笑道:“卞老哥,情形如何了?”   卞药师道:“老夫人“脑户穴”禁制已解,因为有许多事情,必须要问她自己,因此老朽已喂她服下清神丹,再有一盏茶的工夫,就可清醒过来,二十年前的经过,要老哥来亲口告诉她,她才会相信。”   南宫老人道:“她武功未失,一旦清醒过来,肯相信老夫的话吗?”   卞药师道:““脑户穴”禁制已解,她会想得起来的,但咱们也要防她猝起发难,大家心里有个准备就好。”   南宫靖、沈雪姑点点头,就稍稍散开,由南宫老人和卞药师站在正面,南宫靖、沈雪姑、祝小青则站在两人边上。一盏茶的时间,很快就到,老夫人沉沉熟睡的人,就在此时,眼皮轻轻抬动了一下,卞药师急忙朝南宫老人使了一个眼色。   南宫老人呵呵一笑道:“好了,老弟妹果然醒过来了。”   老夫人是服了药才清醒的,所以人已渐渐醒转,眼睛还没有睁开,但听了南宫老人这声洪笑,不觉倏地睁开眼来。同时翻身坐起,足跟一点,站了起来,两道逼人的目光,迅速扫过站在她前面的五人,冷冷地道:“沈雪姑、南宫靖,你们要待怎的?”   南宫老人呵呵一笑道:“老弟妹醒过来了,咱们就可以谈谈了。”   老夫人目光阴沉,盯着南宫老人问道:“你是什么人?”   “哈哈。”南宫老人大笑道:“老夫和上官鼎、上官平两代都是忘年之交,弟妹不认识老夫,总该记得十八年前,携走你两岁幼儿的是谁吧?”   老夫人身躯一震,失声道:“你会是南宫老人。”   南宫老人大笑道:“弟妹终于想起来了,哈哈!那么老弟妹还记得你那两岁的儿子叫什么名字吗?”   老夫人目中已有泪光,颤声道:“他叫……靖儿……他现在在那里?”   “哈哈。”南宫老人又是一声大笑,说道:“那小娃儿姓了老夫的南宫,单名一个靖字可没有改,你说南宫靖会是你老弟妹的什么人?”   老夫人目光迅速一转,落到南宫靖身上,失声道:“他……会是靖儿……”   南宫靖急忙趋了上去,扑地脆到地上,含泪叫了一声:“娘。”   老夫人一下抱住南宫靖的头,悲喜交集,颤声道:“靖儿,果然是你,娘早该想到了。”十八年母子重逢,这是何等感人之事,南宫靖从现在起就更名为上官靖了。   南宫老人道:“好了,你们母子重逢,可喜可贺,咱们还有许多事要谈呢。”   老夫人突然朝南宫老人跪拜下去,说道:“前辈是上官家的大恩人,请受我母子一拜。”上官靖跟着娘一起拜了下去。   南宫老人连连摇手道:“弟妹,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小娃儿,你还不快把你娘扶起来?”上官靖随着娘拜了几拜,才双手扶着娘站起。   南宫老人一指卞药师,说道:“老弟妹,老夫给你引见,这位是武林中大大有名的卞药师。”   老夫人连忙裣衽一礼道:“老身久闻卞药师大名,只是未曾见过面。”   卞药师含笑道:“老夫人好说,这里没有坐处,兄弟觉得还是到外面去谈吧。”   老夫人问道:“靖儿,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上官靖道:“这里是万松山庄。”老夫人闻言,不禁脸色微微一变。   沈雪姑忙道:“伯母虽是碧落山庄的老夫人,但魔教中人只是利用伯母而已,不但给伯母服下剧毒,而且还在你的“脑户穴”下了禁制,使伯母永远听命于他……”   老夫人道:“沈姑娘怎么知道的?”   沈雪姑道:“那是卞伯父和晚辈两人从伯母脉象中诊察出来的,刚才就是由上官兄和晚辈两人运气行功,替伯母解开了“脑户穴”禁制,现在伯母是不是觉得头脑比以前清爽的多了?”   老夫人略作凝思,欣然地点头道:“唔,是清爽多了,从前……老身总觉得头脑一片空白,除了复仇,好像什么事情都想不起来,也不能多想,多想——会就会头昏。不知看过多少名医,都说老身多年宿疾头风,现在我以前的事,都可以想起来了,沈姑娘,老身真该谢谢你。”   沈雪姑道:“伯母怎么还和晚辈说起这些客气话来了?”   老夫人看看靖儿,又看看沈姑娘,心里不禁有些明白了,一手拉起沈姑娘的玉手,含笑道:“老身想起来了,你和靖儿好像合练了什么功夫,普通内功,只怕不容易解得开老身“脑户穴”的禁制呢。”   沈雪姑被她拉着手问话、显得十分亲切,不觉粉脸微微一红,低头道:“是“太素玄功”。”   一行人由南宫老人和卞药师走在前面,老夫人—直拉着沈雪姑的手同行,上官靖只好跟在两人身后而行。祝小青心中暗道:“这位老夫人变成大哥的娘,就随和多了,和大姐有说有笑,真像婆媳两个呢。”   走进客厅,万青峰站起身问道:“卞老哥,老夫人如何了?”   南宫老人呵呵一笑道:“老弟妹不是出来了吗?”   老夫人一脸既感慨又愧疚的道:“老身活了五十几年,竟然为虎作伥,直到今晚,才知道名门正派之士,果然不同,老身和万松山庄为敌,却想不到万庄主还如此关切老身,怎不教老身既感且惭?”原来她听到万青峰刚才问的那句话了。   万青峰连忙抱拳道:“不敢,老夫人过奖了,老夫人和万松山庄为敌,只是被人使了手脚,本性被迷,可说也是被害的人。武林中人像终南五老的田五常,金刀门的邢铿,都是前辈高人,也都被迷失了本性,老夫人何用自责?”   宁胜天呵呵一笑,抬手道:“老夫人,诸位老哥请坐下来说不迟。”大家落坐之后,一名庄丁立即给老夫人送上茶来。   卞药师道:“老夫人请先喝口茶,老朽还有话想问哩。”   老夫人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抬目问道:“药师要问什么,但说无妨,老身知无不言。”   卞药师心知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还以为想问她碧落山庄的事,就笑了笑道:“老夫人也许误会了老朽的意思,碧落山庄的事,当然希望老夫人能够详细的说出来,但并非目前当务之急……”   老夫人道:“那卞药师想问老身什么呢?”   卞药师道:“老朽和沈姑娘切过了老夫人的脉,老夫人除了体内阴火极盛,那是老夫人练的魔火阴功之故,另外还有两点,一是剧毒入骨,却又被某种药物所抑制,一是“脑户穴”被人用特殊手法下了禁制,以致老夫人永远听人摆布。关于“脑户穴”的禁制,方才上官少侠和沈姑娘以“太素玄功”给老夫人冲开穴道,恢复清明,所以老夫人从前记忆不起的往事,已可逐一想得起来,不同受制于人,只是老夫人身中奇毒,不知你是否想得起来?”   老夫人愕然道:“老身方才曾听沈姑娘说过,但老身竟然一点也不知道……”   卞药师道:“老夫人再想想看,譬如你平日饮食,是不是这两位姑娘伺奉的?”他说的这两位姑娘,是指飞电、飞霜两人。   老夫人顿首道:“正是飞电、飞霜两人伺候老身的,但另外还有一个人,就是副总管管巧巧,她是老身身边的人。”   飞电在旁道:“管副总管是唯一照料老夫人饮食起居的人,老夫人的饮食,都是她亲手伺奉的。”   卞药师点头道:“那可能就是她在老夫人的饮食中下的毒了。”   老夫人悍然道:“是她在老身饮食中下的毒?”   卞药师微微摇头道:“不是,老朽听南宫老哥说过,老夫人从前不会武功,很可能是她给老夫人服了“金刚散”……”   老夫人道:“老身从未听说过“金刚散”这个名称。”   卞药师道:“那是魔教中人练制的一种毒药,服了之后,可以令人功力精进极为神速……”   老夫人道:“不错,老身想起来了,十八年前,老身在一处尼庵避难,庵中一位老师傅听说老身遭大故,问老身要不要亲自报雪血仇?当时曾给老身服了一颗药丸,和一页手抄练功诀要,老身只花了三个月时间,就练成魔火阴功,管巧巧就是她的小师妹,老身到了碧落山庄,由管巧巧担任副总管,协助老身,那颗药可能就是“金刚散”了。”   卞药师道:““金刚散”虽然能使个增长功力,但却是剧毒之物,必须按时服用抑制它的药物,方可不使剧毒发作。管巧巧伺候老夫人饮食,正是及时给老夫人服用抑制的药物,只是不让老夫人知道而已,所以老夫人剧毒入骨,自己却始终一无所觉……”   老夫人问道:“听药师的口气,老身剧毒入骨,已经无药可救了?”   “那倒不是。”卞药师道:“老夫人是凭仗“金刚散”霸道毒性练成的魔教阴功,功力愈深,剧毒始终未解,才会渐渐侵入骨骼,如果一旦解去“金刚散”剧毒,不但功力顿失,只怕后果极为严重,但剧毒不解,老夫人又不再服用抑制毒性的药物,一旦毒性发作,也不易治疗……”   老夫人坦然一笑道:“老身已经活过半百有余,上天有眼,上官一脉也后继有人,就算毒发不治,老身也并不在乎了。”   上官靖道:“娘,药师前辈一定会有办法把您老人家治好的。”   老夫人蔼然笑道:“靖儿,生死有命,今晚咱们母子重逢,上天对娘已经很厚爱了,能不能解毒,对娘来说,已经并不重要了。”   上官靖眼中不禁涌出泪水,叫了声:“娘……”   沈雪姑道:“上官兄,过几天我大师姐来了,她医道极精,还有卞伯父精通药理,总会想出办法来的。”   南宫老人突然问道:“卞老哥,你切老弟妹的脉,剧毒入骨,大概要多少时间才会发作?”   卞药师道:“目前剧毒隐伏不发,似为药物所抑制,大概十天之内,还不至于发作,十天之后那就很难说了。”   “十天。”南宫老人沉吟了一下,抬目问道:“唔!以弟妹目前的功力,练习某一种神功,十天之内,很可能会有希望,你愿不愿意试试?”   老夫人道:“不知前辈有何吩咐?”   南宫老人呵呵一笑,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打了开来,里面是两页陈旧的纸张,随手递了过去,说道:“达摩“洗髓经”,只要你能在十天之内把现在的功力,转变为“洗髓经”中的功夫,虽不能消除你体内剧毒,老夫相信你自己也可以把剧毒从骨髓中退出,即使做不到这一点,但一旦有了“金刚散”的解药,也可以放心服用,不至于失去功力,全身真气枯竭了,不过你务必在十日之内完成,才能得救。”   上官靖连忙双手接过,一面朝卞药师问道:“药师前辈,家母练“洗髓经”有效吗?”   卞药师道:““洗髓经”顾名思义,能清洗骨髓,只要练成了,自可把剧毒从骨髓中逼出,只是十天时间,只怕太短促下些……”   “哈哈。”南宫老人大笑道:“普通人当然办不到,如果对武功已有根底的人,三个月就能练会,以老弟妹的功力,本身已有足够的真气,只须依法转练,十天应该也差不多了。”   宁胜天道:“南宫老哥这话不错,譬如本来已经有了一江水,只是向东流的,现在给它改变河道,堵住东边,使它朝西流去,虽然要费一番手脚,但江中的水,是现成的,诀窍一通,自然水到渠成。”   上官靖道:“娘!那就快些去练吧。”   万青峰抬手道:“静室现成的,上官少侠、沈姑娘,就陪老夫人到第二进静室去。”   卞药师道:“上官老弟和沈姑娘先陪老夫人进去,这十天之中,不可有人惊扰,你们先替老夫人护法,等天亮之后,再换人接替二位好了。”   上官靖点点头,就和沈雪姑陪同老夫人往第二进西厢静室走去。这里原是女客住的宾舍,沈雪姑要飞电、飞霜住到外面一间,自己和上官靖守在房中替老夫人护法。老夫人自然不敢怠慢,翻开“洗髓经”仔细的看了一遍,就在榻上盘膝坐定,依照口诀,运起一口真气,行功吐纳。   她练的虽是魔教阴功,但宁胜天说得不错,不管这江水是向东流还是向西流,江里总是有这么一江水存在,只是本来向东流的,现在引导使它向西流而己。只要依照诀窍,慢慢导引,纵然要费一番手脚,但体内有这一身真气,总可以把它引导过来的。老夫人一身功力,已到了上乘境界,依照“洗髓经”的口诀,引导真气,自非难事。   上官靖、沈雪姑两人一直在静室中陪着老夫人,眼看她练功阶情形,似无差错,总算渐渐放下心来。沈雪姑以“传音入密”说道:“上官兄,伯母似无大碍了,由我看着她就好了,你可以坐息一会了。”   上官靖也以“传音入密”说道:“我还不累,你先调息吧。”   沈雪姑朝他深情款款的一笑,道:“难道我们还分什么彼此?你先休息,我先休息,有什么好客气的?反正都在这间静室里,伯母如果运气稍有不妥,我会照顾她的,你只管坐下调息好了。”   上官靖心头一阵感动,伸过手去,紧紧握住了她的玉手,道:“雪姑姐姐,你真好。”   沈雪姑任由他握着,心头感到充满了甜意,这样过了半晌,才轻轻缩回去,低声道:“你现在可以定定心,运功啦。”   上官靖心头也充满了柔情蜜意,听她这句“定定心运功”俊脸不禁一红,心知自己两人只要一握手,就气息相通;方才自己心头跳动,意乱情迷的情形,她一定已经察觉了,这就点点头道:“好吧,那我就先运功了。”   沈雪姑嫣然一笑,道:“这才是好弟弟。”话说出口,粉脸也骤然红了起来。   上官靖盘膝坐下,赶忙澄心静虑,运起功来。天色渐渐大亮,门口摄手摄脚走进王牙婆和孙小乙两人,眼看老夫人和上官靖正在跃坐调息,悄悄走到沈雪姑身边。王牙婆放轻声音说道:“沈姑娘,你一晚没有睡了,也调息一下吧,这里由老婆子和小乙守着就好。”   沈雪姑点点头,轻声道:“你们两个来了就好,伺候伯母的飞电、飞霜究竟是魔教中人,她们真心跟着伯母来的,自是最好,万一别有居心,就防不胜防,所以咱们还是小心些好。”   王牙婆连连点头道:“这个老婆子省得。”   沈雪姑抬目朝孙小乙问道:“小乙,你伤势完全好了吧?”   孙小乙道:“早就好了,大姐,你快调息一下吧。”   沈雪姑又朝王牙婆叮嘱道:“上官伯母要把一身魔教阴功,转练佛门神功,只要有一丝差错,就会运气入岔,你要仔细看着,如果发现不对,譬如呼吸忽然急促,或者上身颤动,你要立时叫醒我。”   王牙婆笑着应道:“沈姑娘只管放心,这个老婆子懂。”   沈雪姑不再多说,也就在地上盘膝坐下,运起功来。中午时光,老夫人运功完毕,缓缓睁开眼来。王牙婆连忙站起,迎了过去,说道:“老夫人运动醒了吗?”   老夫人目光一抬,道:“姑娘是……   王牙婆笑道:“老婆子是王牙婆。”   老夫人奇道:“你是王牙婆?”   孙小乙忙道:“没错,老夫人,小的就是孙小乙。”   老夫人笑了笑道:“你们都易容了。”   孙小乙道:“是、是、我们都是二姐给我们易的容,哦,二姐就是李小云,她就是宫飞鹏。”他们说话之时,上官靖、沈雪姑也一起醒过来了。   上官靖问道:“娘、您老人家练功如何了?”   老夫人蔼然笑道:“还好,为娘初时有些格格不入,但练了一回,总算渐渐能够适应了。”   上官靖道:“这样就好。”   只见门口探进祝小青的头来,说道:“上官伯母醒了吗?那就可以把午餐送进来了,大哥、大姐,万庄主还说你们醒了,就请到厅上去,这里有我和王婆婆照顾就好,小乙,你也可以出去了。”她说话之时,指挥飞电、飞霜提着食盒走入。   原来卞药师也怕老夫人身边两个使女未必可靠,才要祝小青和王牙婆两人照顾老夫人的,祝小青负责老夫人的饮食,王牙婆替老夫人护法。上官靖、沈雪姑因有王牙婆、祝小青在静室中陪着娘,自可放心,就和孙小乙一起退出静室,来至前厅。   大家已都在厅上,卞药师问道:“上官少侠,令堂练功的情形如何?”   上官靖道:“听家母刚才说,初练的时候,有些格格不入,后来渐渐已可适应。”   南宫老人点点头,说道:“小娃儿,这册“洗髓经”原是你爹之物,老夫不慎,把它误传给姓侯的小子,如今你娘正在练习,老夫之意,你练的是“易筋经”,如能再练“洗髓经”,必可事半功倍,不如跟你娘一起练习,依老夫想来,你一定可以比令堂进步得快,这有一个好处,就是一旦令堂在练功时发生差错,你就可以随时协助令堂了。”   沈雪姑道:“上官兄,南宫前辈这话不错,本来伯母练气不慎,我们只能合两人之力以“太素玄功”替她运气疏通经络,如果你也练“洗髓经”,就可及时用“洗髓经”的练功方法协助伯母运气了。”   上官靖道:“我们饭后还要替暴掌门人、霍五爷和柴香主等五位解穴。”   沈雪姑笑道:“解穴之后,你就可以到伯母的静室中去练功了。”   少林智虔、智通二位大师听说上官靖练的是“易筋经”,心中不觉大奇,要知“易筋经”乃是少林七十二艺之首,除了几位护法长老,就是寺中弟子,也极不轻易传授,上官靖的师傅会是谁呢?   第卅五章、诡谋奇出   两位大师,互望了一眼。智虔大师站起身,朝上官靖合十一礼,问道:“老衲方才听南宫老施主说起,小施主练的是“易筋经”,只不知小施主尊师是那一位高人?”这话从前智通大师也曾问过上官靖。   上官靖连忙还礼道:“家师方外之人,法号上不下灭。”   “不灭禅师?”智虔听得不禁一怔,少林寺最近几代前辈高僧中,从没有“不”字辈的排行。   南宫老人道:“他叫不灭和尚。”   智虔大师合掌道:“老施主,当年把上官小施主送给这位大师,想必极熟了?”   南宫老人大笑道:“咱们是五六十年的老朋友,当然极熟,不是老朽夸口,除了老朽,天下之大,任何人送去,不灭和尚也决不会收他做徒弟的。”   智虔大师合掌道:“贫衲想请教老施主,这位大师能把“易筋经”传给上官小施主,不知他是何来历?”   “哈哈。”南宫老人大笑道:“不灭和尚出身少林寺,那可一点不假。”   智虔大师大吃一惊,连忙合十道:“但……敝寺……”   南宫老人笑道:“大师是说少林寺没有不字辈的僧人,对不?哈哈,不生不灭,你现在懂了吧?”   智虔大师听得又是一惊,连忙合掌道:“他老人家会是天生师叔?”   “一点不错。”南宫老人道:“五十年前,他在落鹰峡用“般若禅掌”诛杀黑道煞星二十八宿,贵寺上两代的方丈认为他法号天生,竟然不顾上天好生之德,岂不是和黑道煞星相同,当时罚他三年不准重返少林寺。这意思原是三年之后,准他重返少林,怎知他生性倔强,从此摒弃天生这个法号,自称不灭和尚,不忌酒肉,不念佛经,也不理任何人,连老朽在内,只有两个人是他的朋友。”   “阿弥陀佛。”智虔大师连忙低诵佛号,一面问道:“不知师叔还有一位朋友,又是何人?”   南宫老人笑道:“此人也是上官小娃儿的半个师傅,他不喜欢人家说他的姓名,小娃儿,你把随身那柄剑取出来给大师瞧瞧,也许就会知道。”上官靖应了声是,伸手从腰间解下一条色呈淡青,不知是什么皮革制成的剑鞘,原来竟是一柄三尺六寸长的软剑。   智虔大师看得又是一怔,暗暗攒眉,心中忖道:“这位小施主既是师叔的传人,师叔已经够怪了,却又是另一位大煞星的半个徒弟,岂不是杀气更盛了?”他没有说话,只是不住地念着“阿弥陀佛”。   宁胜天目光一注,不觉惊奇地道:“老弟这柄会是青阳剑?”   青阳剑的主人号称天杀星,此人昔年生得玉面朱唇,俊逸潇洒,就像是文质彬彬的读书相公,但武功却高不可测,出手更是毒辣无比。据说在他手下,从无活口,五十年前黑、白两道,只要听到他的名号,莫不闻风丧胆,才齐“天杀星”这个外号。   其实送命在他剑下的,无一不是该杀之人。因为他嫉恶如仇,各大门派中,当然也会良莠不齐,但江湖上因为他是某派门下弟子,看在门派和师长的颜面,也就隐忍下来,但遇上这位天杀星,不管你是什么门派,只要他认为你该死,剑下就毫不留情。   当时各大门派中,如武当、峨嵋、华山、点苍等门派,都有弟子死在他的剑下,这些门派自知门下弟子不争气,死有应得,谁也不敢作声,但心里总难免不快。因此整个江湖,都把这位主持正义的侠士视为“天杀星”、大魔头,视作邪派人物。   这人就是不灭和尚的好友,上官靖的半个师傅——师叔萧临川,上官靖的“游刃身法”和“达摩剑法”中渗杂了好几手凌厉杀着,都是他教的。   午餐之后,总管章守勤已命人把暴本仁、霍五、柴一桂、娄通、敖六等五人,扶到东厢里首一间静室。卞药师要郑玄通、万点星作为上官靖和沈雪姑的助手,几人相侣偕进入静室。由郑玄通、万点星扶着暴本仁,席地盘膝坐好,上官靖和沈雪姑也就席地坐下,三人成鼎足形,各自以掌单相抵,立即运起功来。   卞药师拉过一把椅子,坐到门口,算是给他们护法。上官靖和沈雪姑如今对“太素玄功”,越练越精纯了,而且昨晚替老夫人冲开“脑户穴”,也有了经验,不过盏茶工夫,便已竣事,两人双双站起,郑玄通和万点星就扶着暴本仁躺下。   卞药师立即把一颗解除“安眠丹”的药丸,纳入暴本仁的口中,一面含笑道:“所幸上官少侠和沈姑娘练成“太素玄功”,否则这些“脑户穴”受到禁制的人,真不知要如何办才好。”   沈雪姑道:“卞伯父夸奖了,其实只要内功精纯的人,谁都可以冲得开。”   “哈哈。”卞药师笑道:“沈姑娘这就不知道了,论到内功精湛的人,这里就有好几位,譬如南宫老人、少林智虔大师、武当青松道长,就算老朽也还可以凑个数;普通打通十二经络,自然没有问题;但“脑户穴”受制,就不同了,力道用得轻了冲不开,用得重了,就会伤到脑中经络,只有“太素玄功”,以先天阴阳氤氲之气化物,温煦如同春风,轻轻吹过就万象回春,岂可同一般内功相提并论?”   上官靖道:“原来药师前辈对“太素玄功”也有研究。”   卞药师道:“老朽只是在一部医书上看到论及“太素脉诀”,“太素玄功”乃是昔年一位精通医道的玄门修真之土从“太素脉诀”中领悟出来的……”   刚说到这里,只听郑玄通道:“药师,暴掌门人快醒过来了。”卞药师回头看去,只见暴本仁眼皮抬动,果然睁开眼来了。   他发现自己躺在地上,边上围着几个人,心中觉得奇怪,不禁“咦”,了一声,倏地翻身坐起,说道:“兄弟……”只说了两个字,突然大叫了一声,往后仰去。   几个人同时吃了一惊,卞药师奇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急忙走上两步,蹲下身去,目光一注,只见暴本仁脸呈青黑,业已昏迷不省人事。   沈雪姑道:“卞伯父,他好像是毒发了。”   卞药师没有作声,赶紧一手握起暴本仁腕脉,按了一会,奇道:“昨晚切脉之时,他脉中明明没有中毒现象,何以……”迅速站起身,从药箱中取出一个药瓶,倾了三颗药丸,纳入暴本仁的口中。   沈雪姑看他取出来的药丸,和卞药姑交给自己的一瓶相似,这就问道:“卞伯父,这是解毒丹吗?”   卞药师道:“这是老朽合制的解毒丹,对一般奇毒都能奏效惟有对魔教“迷迭香”练制的三种毒药,毫无效果。”   沈雪姑道:“但万点星、玉牙婆服了何以都有放呢?”   卞药师道:“那就是他们二人中的不是魔教“迷迭香”之毒了。”   沈雪姑道:“那暴掌门人呢?”   卞药师苦笑道:“老朽看他剧毒已发,只好喂他三颗试试了,不过服了老朽这三颗解毒丹,再过一会等药性行开之后,就可以从脉象中切得出他是中了何种毒了。”   上官靖道:“药师前辈,在下觉得暴掌门人猝然毒发,很可能和解开“脑户穴”禁制有关,我们是不是还要替其他四人运功冲穴呢?”   卞药师口中“唔”了一声,说道:“少侠说的也不无道理,那就稍缓再说。”他—手又去抓暴本仁的左腕,静静的切着脉象,过了一会,忽然脸色大变,沉吟道:“竟是唐门的“百步散”,这是昨晚咱们切脉之后,有人在他身上下了毒。”   沈雪姑问道:“唐门“百步散”有没有解药?”   卞药师道:““百步散”顾名思议,中毒之人,只能走出百步,就会毒发,替他冲开“脑户穴”,带动全身气血,不是和走出百步差不多吧?唐门毒药,只有他们独门解药能解,老朽的解毒丹,也只能暂时维持毒性不发,无法解它。”   他急忙转身抓起霍五的左手搭了一会,再搭柴一桂、娄通敖六三人的脉,气愤的道:“果然不出老朽所料,昨晚有人潜入,在他们身上下了毒,这真是一毒未清,又来一毒,上官少侠,你们不用再替他们运功冲穴了,一旦解开禁制,剧毒就会发作,还是让他们昏睡着,只要不动气血,暂时还可无事。”   沈雪姑道:“这些人昨晚是由二妹看守的,怎么会让人下了毒的呢?”几人退出里间,静室外面一间,还躺卧着智光和皖西三侠,卞药师走过去,又逐一的为他们切了脉。   上官靖问道:“药师前辈,这四位是不是也中了“百步散”?”   卞药师点点头,攒着眉道:“毒上加毒,这真是棘手的事。”   一行人回到前厅,万青峰含笑道:“暴掌门人他们……”   他底下的活还未出口,卞药师摇摇头道:“都被人下唐门的“百步散”,一旦运功冲穴,立时会引起毒发……”   万青峰一怔道:“被人下了唐门“百步散”,药师的意思,这是昨晚的事?”   卞药师道:“正是,此人很可能就是救走唐纪中夫妇的那个丫头了。”正说话之间,李小云正好走入。   卞药师道:“李姑娘,你来得正好,昨晚你守护东厢静室,可曾有人去过?”   李小云道:“没有呀。”   卞药师道:“老朽是说庄上的人,有没有进去过?”   李小云“哦”道:“卞伯父,大姐等人走后,只有梅香给我送来宵夜,旁的人都没有进去过?”   卞药师道:“果然是她。”   李小云道:“卞伯父,有什么不对吗?”   沈雪姑道:“是她在昏睡的人身上下了唐门的“百步散”。”   李小云听得一惊,道:“我爹他们都被她下了毒?”   “这可能是贼党暗中通知她的。”   沈雪姑道:“贼党一定已经知道我们会替他们运功冲穴,下了“百步散”只要运气行功、毒性就会发作。”   李小云望着卞药师道:“那怎么办呢?”   卞药师笑道:“你暂且放心,只要让他们昏睡不动,目前还可无事。”接着又道:“咱们眼下只有等小女从天台回来,才能解毒了。”   宁胜天大笑道:“这叫做毒上加毒,反正咱们这些人的性命,都在你卞药师父女两人手中了。”   刀青峰道:“那也只好如此,等卞姑娘回来了再说,好在现在咱们有足够的人手,不用担心贼党来袭了。”   沈雪姑道:“上官兄,这里已经没事了,你该去练功了,我们走吧。”上官靖点点头,两人就向众人告退,李小云也跟着两人身后,一起退出,来至第二进西厢静室。   老夫人用过午餐,又在榻上瞑坐运功。祝小青和王牙婆就坐在靠窗的椅上。飞电、飞霜已经由王牙婆吩咐过了,她们住在后面一间,未听呼唤,不准惊扰,是以没有出来。   三人放轻脚步走入,上官靖从娘身边取过“洗髓经”,就席地坐下,翻开书本,只听沈霄姑以“传音入密”说道:““洗髓经”中,一定会有口诀,你先把口诀背热了,再依次练功,就可事半功倍。”   上官靖从前练“易筋经”,师傅也是这样吩咐的,沈雪姑这样嘱咐自己,心中自然极为感激,朝她看了一眼,点点头,也以“传音入密”说道:“谢谢你。”   就专心一致的看起经文来,一面就暗暗记背,经文纵然深奥,但都有细字注解,何况他从小练会“易筋经”,如今再读“洗髓经”,就仿佛有似曾相识之感,自然较旁人容易理解,不过半天时光,就把总诀和练功运气的诀都已背熟了。   晚餐时分,祝小青亲自和飞电、飞霜到厨房取来食盒,为的是防人下毒,就在房中小圆桌上摆好,大家围着圆桌坐下。老夫人眼看有这许多人陪自己进餐,心里自然十分高兴。饭后,飞霜给大家泡上茶来,是她去提开水,祝小青也跟着一同去了。   老夫人含笑道:“靖儿,你把口诀背熟了没有?”   上官靖道:“孩儿背得差不多了。”   老夫人点点头:“那就好,今晚你可以开始练功了。”一面又朝王牙婆、祝小青二人道:“你们二位白天已经累了一天,待会可以早点去休息了。   王牙婆道:“咱们没关系。”   沈雪姑道:“伯母说得不错,你和三妹值日班,晚上由我来陪伯母和上官兄好了。”   老夫人道:“那就再移一张床铺进来,倦了也可以躺一下。”   沈雪姑道:“不用麻烦,只要拿一个坐垫进来,侄女坐着调息就好。”   老夫人感激地道:“为了老身,要劳动你们来陪着我,连睡都没有好好的睡,真使老身过意不去。”   沈雪姑道:“侄女等人和上官兄道义之交,情同骨肉,这点微劳,算不得什么,侄女就算是不在这里陪伯母,晚上也是一样坐着调息,和在这里没有两样。”   老夫人问道:“今天外面可有什么事吗?”   李小云道:“方才大哥、大姐替暴本仁运气冲穴,“脑户穴”禁制刚解开,他就突然毒发,昏迷不醒,后来药师前辈诊察的结果,是中了唐门的“百步散”,再给昏睡的几人切脉,全被人下了毒。”   “会有这等事?”老夫人惊讶的道:“那是什么人下的毒,可曾查出来了?”   上官靖道:“可能就是救走唐纪中夫妇的那个丫头。”   老夫人点头道:“老身听秦皓说过,好像万松山庄有传递消息的人,当时老身并没有详细的问他。不过据老身所知,管巧巧会使毒,另外刘媒婆也会使毒,但碧落山庄中并没有使唐门毒药的人。”   上官靖问道:“唐纪中是唐世贤的侄子,他加入碧落山庄,娘也不知道吗?”   老夫人道:“这些事都是秦皓在管,他不和娘说,娘怎么会知道呢?如今想来,娘真是他们抬出来的傀儡而已。”   沈雪姑道:“伯母知不知道秦皓的来历?”   老夫人道:“娘没有到碧落山庄以前,他就在碧落山庄了,据说他是雪山派的人,老身没有仔细问过;那是因为他平日对老身十分恭敬,办事也极为谨慎老成,老身知道的只有这些了。”   沈雪姑道:“这么说,他一定是魔教的老人了。”   王牙婆眼看时光不早,就起身道:“李姑娘、祝姑娘,老夫人和上官少侠该运功的时候了,咱们也该告退了。”   李小云、祝小青跟着站起,和老夫人道了晚安,一起退出,飞电去取来了坐垫,放到地上,和飞霜一同退出。老夫人在榻上坐定,上官靖和沈雪姑也各自在坐垫上坐下,运起功来。   上官靖先把“洗髓经”的口诀默诵一遍,才依照口诀,徐徐吐纳行气运功。他虽是初练“洗髓经”;但因从小练的就是佛门神功“易筋经”,和“洗髓经”同出达摩祖师手着,自是脉络贯通,仿佛有迹可寻。此时一经导气运行,极自然的水到渠成,毫无碍难之处,就像从前练过一般。   沈雪姑坐在边上,其实并未运功,只是暗暗留神着上官靖的练功,此时看到他神气安详,气息绵长,心知已经领悟了“洗髓经”的运功诀要,心中暗暗替他高兴。   一连五天,白天虽由王牙婆、祝小青值班,沈雪姑以依然留在居中,并未出去。这五天,老夫人勤练“洗髓经”,不但不感到吃力,而且已经深得要领。因为“洗髓经”对练习旁门功夫的人有伐毛洗髓之功,既不排斥原来所练的功夫,只是把你导向正途。   因此这五天来,老夫人自己可以清晰的感觉到,本来练的魔教阴功,几乎已有十之三四,渐渐化为另一股真气,四肢百骸,好像春冰解冻,都在融化之中。   上官靖的感觉,和老夫人不同。他坐到第三天就觉得全身真气鼓动,一呼一吸,风雷隐隐,一个人几乎要随着呼吸,凭空飞起,但这一现象,到了第五天,就归元人静,灵台明朗,身稳如山,不过五天功夫,已经把“易筋经”和“洗髓经”及“太素玄功”三种神功合而为一,坐着就像老僧人定,紫气直透华盖。   运功完毕,已是子夜,刚刚缓缓睁开眼来,只见沈雪姑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神,直注着自己,脸上浮现出欣喜之色,低声地道:“上官兄,恭喜你大功告成,我真想不到,你在短短的五天时间,就把“洗髓经”练成功了。”   上官靖惊道:“姐姐是怎么知道的?”   沈雪姑被他当着老夫人的面叫出姐姐来,虽然老夫人没有醒转,也不觉粉脸发热,低声道:“你怎么忘了我们一同练“太素玄功”,你的情形,我怎么会看不出来?”她不待他开口,接着又道:“你练成了,那是最好不过了,伯母练功的情形,我看还只有三四成火候,本来要十天时间,才能把魔教阴功化去,如今你练成了,从现在起,你可以和伯母同练,能使伯母提早完成。”   上官靖道:“我和娘如何同练呢?”   沈雪姑笑道:“你连这点都不懂?练功之时,你坐在伯母对面,只要双掌相抵,缓缓导气行功就可以了。”   他们说得虽轻,但老夫人本身功力极深,自然早就听见了,只是没有出声而已,这时才缓缓地睁开眼,欣然道:“靖儿,你练成了,真是难为你。”   上官靖道:“娘,刚才雪姐姐说,孩儿可以帮你老人家提早练成,娘,我们这就开始吧。”   老夫人慈祥笑道:“你也刚刚练会,不如多练几次,你等到明天再和娘一起练好了。”   沈雪姑在旁道:“伯母、靖弟已经练成功了,就让他和您老人家一起练好了,赶在毒发之前退出,不是更好吗?”   老夫人真把她看成了儿媳妇,含笑点头道:“这是你们一番孝心,娘就依你们的。”这话说得很露骨了。   沈雪姑红着脸,心里却有说不出的安慰,一面朝上官靖催道:“目前正是子时,你还不快和伯母坐下,趁早练功?”   上官靖兴高采烈的点着头,道:“好,娘,我们就快开始吧。”说着,就在老夫人对面坐下,伸出双手,和娘双掌相抵,缓缓运气。   老夫人一身功夫本已极为精湛,只因改练“洗髓经”,须得慢慢引导转变,但五日来,至少已有三四成火候。如今有上官靖以“易筋经”作为基础的内功,再加他和沈雪姑一同练成“太素玄功”,今晚把三种神功融合贯通,合而为一。   有这样一股内力作引导,再经老夫人本身按照“洗髓经”心法加以运行,所过经穴脉络,无不像引水人渠,自然流注,魔教阴功,随着很快就化解了。天色渐渐黎明,老夫人坐着的人,忽然间身躯起了一阵又一阵的颤抖。   上官靖急忙睁眼一瞧,只见娘脸色一阵灰,一阵青,十分怕人,心头不觉大为凛骇,出声叫道:“沈姐姐,你快去瞧娘怎么了?”   沈雪姑闻言惊觉,举目看去,果见老夫人神色不对,急忙站起身,走到榻前,低声道:“不要慌张,快守神归一,助伯母运动,我看伯母情形,好像练功到了紧要关头,我来助你一臂之力。”说完,她也顾不得许多,盘膝坐到上官靖背后,伸出左手,缓缓按到他背后“灵台穴”,把“太素真气”从掌心透出,输入过去。   她输入的真气,很快的就和上官靖的真气合而为一,输入老夫人体内,再和老夫人的真气会合,循行经络。过了盏茶功夫,沈雪姑察觉到老夫人练的“洗髓经”神功,似是已把潜在骨骼间的剧毒引发,逼了出来,这已证明“洗髓神功”确有洗髓之功。   因为上官靖从小就练“易筋经”,骨髓凝固,是以练习“洗髓经”并未经过这一关,无怪他心生惊惧了。这一关,也正是由旁门转入正途最重要的一关,尤其老夫人体内积有奇毒,在成功之前,必须把奇毒排出体外,练成功了,奇毒自然也就清了。如果稍为有差错,不但运气入岔,走火入魔,而且引发的奇毒,一旦失去控制,立时会毒发身亡,比起其他练旁门功夫的人改练“洗髓经”更为严重。   沈雪姑深知此刻正是老夫人的生死关头,就以“传音入密”向上官靖道:“靖弟,伯母练功,此刻“洗髓神功”已把骨髓里的奇毒引发,只要把毒进出体外,大功即可告成,你只要依照“洗髓神功”口诀,导引伯母真气,我以“太素玄功”真气助她迈毒,就可事半功倍了。”这时天色业已大亮。   就在三人正在运功之际,从房门外轻巧地闪进一条人影,此人身法相当快捷,但沈雪姑耳朵何等敏锐,听到一丝风声,已判断进来的绝不是王牙婆和祝小青,因为她们用不着施展轻功。   心念一动,身形不动,目光斜斜看去,因为她背门而坐,所能看到的只是一点影子,那人手上似乎捏着一截根短的东西,正待举起手来。这下沉雪姑不由得易然一惊,想起唐门黑芒针筒,一时那容对方出手,左手按在上官靖背心不动,上身微侧,右手振腕一指,闪电般点出。   那人做梦也没有想到沈雪姑正在帮上官靖运气的人,突施袭击,右手针筒还未抬起,已被制住了穴道,再也动弹不得。沈雪姑虽然一举制住了来人,心头也自惊出一身冷汗,只要自己出手慢了半步,此人打出黑芒针来,老夫人正在运功的人,非运气入岔不可。此人虽已制住,只不知他有没有同伴。   因此一面运功输气,一面暗暗功凝右手,全神戒备,只要再有人闪进房里,就得立时把他制住。这要换成旁人,既要运功输气,又要暗作警戒,是办不到的事,所幸她练的是“太素玄功”,又是和上官靖一同修习的,她只要把真气运过去就好,不怕分心。   好在天色已经大亮,再过一会,王牙婆和祝小青就会来了。然过了约莫顿饭工夫,房门口传来了极轻的脚步声,沈雪姑自然听得出那是王牙婆和祝小青的声音,心头总算放下了一块大石。   王牙婆走在前面,一眼看见飞电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她究竟江湖经验老到,立时发觉情形不对,急忙一个箭步掠到榻前,看到沈雪姑一手按在上官靖后心,正在运气,就不敢出声。祝小青跟着跨入,王牙婆连忙伸出一根手指,竖在唇上,知会她不可作声。   沈雪姑以“传音入密”问道:“王婆婆,这偷袭我们的是谁?”   王牙婆看她正在运功的人,还能用“传音入密”说话,心中暗暗惊异,一面也以“传音入密”道:“是飞电。”   沈雪姑道:“她手中握着的可是针筒,你把它取下来,再到隔壁去看看飞霜,还在不在?”   王牙婆答应一声,从飞电手中取下针筒,转身对祝小青叮嘱道:“你留在这里,不准任何人进来。”说完,飞快的闪身而出。   祝小青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看这情形,就可以猜想到飞电拿着针筒,混人静室,一定是想出手偷袭,被大姐制住,她自然不敢大意,就向房门站立,暗作戒备。王牙婆很快的返身入内,仍以“传音入密”朝沈雪姑道:“飞霜在卧室内被人点了睡穴。”   沈雪姑再以“传音入密”道:“好,你要三妹快叫二妹进来,如此如此。”   王牙婆点头立即向祝小青道:“沈姑娘吩咐,要你快去找李姑娘进来。”   祝小青领命迅速的出房而去,不大工夫,两人一起走了进来。李小云低声问道:“王婆婆,大姐找我?”王牙婆把她拉到边上,低低说了几句。   李小云点点头,就从身边取出易容匣,首先给飞电脸上,易成了祝小青的容貌,然后又要祝小青坐下,把她易成了飞电的面貌。然后由王牙婆和李小云两人动手脱下飞电的衣衫,祝小青也迅速地脱下自己的衣衫,穿上飞电的衣衫,王牙婆、李小云又把祝小青的衣衫给飞电穿上了。   王牙婆凑着祝小青耳边低低说了几句,祝小青点点头,就翩然退出房去。她扮了飞电,自然回到隔壁房中去了。王牙婆要李小云留在房中,自己扶着假扮祝小青的飞电,回到祝小青房中,把她放到床上,又盖了一条棉被,才返回静室,以“传音入密”朝沈雪姑道:“沈姑娘,老婆子都办好了。   “很好。”沈雪姑道:“老夫人此刻运功正当紧要关头,不可有人惊扰,卞伯父来了,你告诉他的情形,但不可泄露出去,只说三妹受了风寒,身子不适就好。”   王牙婆点点头,道:“老婆子省得。”转身附着李小云耳朵,低声道:“沈姑娘要你留在这里,老婆子守到门口去。”说完就退了出去,站在门口。   过没多久,飞电(祝小青)、飞霜去厨房端来早餐,放到小圆桌上,就退了出去。她们两人除了送茶水和三餐之外,因老夫正在运功,不能有人惊扰,是不用留在静室之中,就退回房去。又过了一会,卞药师果然来了。   王牙婆慌忙迎了上去,道:“卞药师,老婆子奉命守在这里,已经恭候您老多时了。”   卞药师道:“是沈姑娘要你在这里等侯老朽的了?不知有什么事?”   王牙婆道:“老夫人运功正在紧要关头,不可有人惊扰。”   卞药师惊喜道:“今天刚第六天,老夫人那是快要大功告成了?”   王牙婆道:“老婆子听沈姑娘说,老夫人此刻正由上官少侠和沈姑娘运功相助,好像是在逼出体内奇毒,只要把奇毒退出,就可以大功告成了。”   卞药师问道:“上官少侠不是也在练功吗?”   王牙婆道:“这个老婆子没听沈姑娘说。”接着以“传音入密”道:“今天清晨,静室中有人潜入行刺,手里握着一管唐门“黑芒针筒”,所幸沈姑娘发现得早,把人制住了。”   卞药师听得一震,急忙以“传音入密”问道:“是本庄的人?还是由外面潜入的?”   王牙婆也以“传音入密”答道:“是老夫人身边的飞电。”   接着就把飞霜被人点了睡穴,如今由祝小青改扮飞电,以便伺机套问飞霜口供,看她是不是同谋?另外也可以暗中侦察庄上有没有潜人贱人同党?飞电已经改扮为祝小青,只要按说受了风寒,身子不适就好,此事目前最好不要泄露出去,等老夫人练功完毕,由老夫人亲自询问的好,详细地说了一遍。   卞药师听了连连点头道:“沈姑娘不但武功极高,而且机智过人,这里就有劳王婆婆护法了。”说完,拱拱手,就转身往前厅走去。   时间快接近中午,老夫人经上官靖、沈雪姑二人运功相助,已把引发的“金刚散”余毒,渐渐的逼出体外,本来剧烈颤抖的身躯,也渐渐平复下来,本来一阵青,一阵灰的脸色,也逐渐恢复正常。   沈雪姑缓缓收回按在上官靖“灵台穴”的手掌,以“传音入密”说道:“靖弟,伯母体内“金刚散”余毒,似已藉着“洗髓神功”退出体外,现在你只要以“洗髓神功”再助她老人家运行一个周天,就可以放开手掌,让伯母自己再运一回气,就大功告成了。”说完,轻轻举足,跨下榻来。   李小云悄声问道:“大姐、伯母已经好了吗?”   沈雪姑点点头道:“只要再运一回气,就可以了。”   李小云望着大姐,忽然垂泪道:“大姐,我爹……”   沈雪姑拉着她,走到房门口,低声说道:“二妹,你的心意我明白,我们是结义姐妹,只要有办法可想,伯父中了毒,不用你说,早就设法救助了,只是上官伯母中的毒,和伯父不同……”   李小云道:“不是都是魔教炼的毒吗?”   “不一样。”沈姑娘轻声道:“上官伯母中的是“金刚散”,这种毒药,只是为了快速练成魔教阴功,所以只要改练“洗髓经”神功,把旁门功夫,化为正派的功夫,“金刚散”就会渐渐失去作用,可以退出体外。至于伯父等人被下的是“迷迭散”,使人只知服从,听命于下毒之人……”   语声顿了顿,接着又道:“如果一旦解去了“安眠散”就无人可以控制,更谈不上要他坐下来练功了,何况又被暗下唐门的“百步散”,除了能把这两种毒药,一齐解去,别无办法。”   李小云道:“卞姐姐来了,就会有解药吗?”   沈雪姑道:“我大师姐那里,可能有大师伯的“百草丹”,能解天下奇毒,自无问题,就算没有“百草丹”了,大师姐也会另行设法,总之,等卞姐姐来了就好。”   刚说到这里,上官靖已经跨下榻来,走到沈雪姑面前,突然拜了下去,道:“雪姐姐,家母能够逼出入骨剧毒,全是你赐助之力,请受小弟一拜。”   沈雪姑给他突如其来的举动,不觉脸上骤然一热,连忙闪了开去,含羞道:“靖弟,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起来,我们几个情同手足,这点微劳,还要说谢吗?”   上官靖站起身,正容道:“雪姐姐,你两次救了小弟,小弟几时说谢了?但你助家母退出余毒,小弟这是代家母谢你的。”   沈雪姑低笑道:“我为伯母稍尽微劳,也是应该的。”顿了顿,又道:“你还不知道方才天亮的时候,差点出了事呢。”   上官靖一怔,问道:“出了什么事?”沈雪姑就把方才飞电闪进房来,被自己制住的经过,和他说了。   上官靖道:“会是飞电。”   老夫人点头道:“这就是了,她比飞霜来得早,那是管巧巧有意安置在老身身边的人了,唉,老身竟会一无所觉。”   上官靖道:“但她那管黑芒针筒从那里来的呢?”   沈雪姑忽然压低声音说道:“我想可能是放走唐纪中夫妇在逃的梅香给她的,也可能是另有人在暗中送进来的,所以我要三妹假扮飞电,只要另有奸细,也一定可以查得出来的。”   老夫人道:“沈姑娘果然机智绝伦,方才一面给靖儿输送真气,一面还把事情处理得如此妥贴。”   沈雪姑粉脸微红,道:“伯母夸奖了。”   上官靖问道:“那么飞电如何处置?”   沈雪姑道:“她已经假扮成三妹,躺在床上,目前只能说三妹受了风寒,身子不舒服,且等三妹查出有没有接应的人,再由伯母亲自问她较好……”   第卅六章、防不胜防   话声甫落,只听门口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老远就响起孙小乙的声音,叫道:“王婆婆,快进去告诉沈大姐,卞姑娘回来了。”   王牙婆低声比道:“小乙,你声音不会放轻些,老夫人运功正当紧要关头,你嚷什么呢?”   孙小乙道:“是卞姑娘回来了。”   上官靖喜道:“雪姐姐,是卞姐姐回来了。”一面急忙掀帘走出,道:“王婆婆,娘运功已经好了,谢谢你站在门口替娘护法。”   王牙婆哦了一声,就转身朝房中向来,深连拱手道:“恭喜老夫人,大功告成了。”   孙小乙也连忙跟了进来,拱手作揖道:“老夫人大功告成,小的好高兴,上官大哥,真的恭喜你了。”   老夫人连忙还礼道:“王婆婆、小乙,多亏你们大力相助,老身感激不尽。”   沈雪姑道:“小乙,你说卞姐姐回来了,人呢?”   孙小乙道:“卞姑娘刚到,现在万庄主书房里,小的特地先赶来报讯的。”   老夫人道:“娘总算把体内的“金刚散”余毒逼出来了,也该去谢谢大家,靖儿!我们一起到万庄主的书房去吧。”上官靖应了声“是”,   王牙婆在门口尖声叫道:“飞电、飞霜,老夫人要到万庄主书房去,你们还不快来伺候?”飞电、飞霜在隔壁房中“唷”了一声,迅快地奔了出来。   —齐屈膝道:“老夫人功练成了,小婢恭喜老夫人、恭喜公子。”   老夫人眼看飞霜一脸喜色,似是不像有假,心中暗道:“看来飞霜倒不是管巧巧的人。”一面含笑道:“你们起来,随我到万庄主书房去。”飞电、飞霜应了声“是”,站起身,就一左一右的来扶老夫人。   当下由上官靖、沈雪姑走在前面,王牙婆和孙小乙则跟在老夫人身后,一行人由长廊折人东院。上官靖跨进书房,就拱拱手道:“万庄主、各位前辈,家母练功完毕,特来向各位致谢。”   南宫老人、八卦门封居易、形意门金赞廷、武功门崔介夫、少林智虔和智通大师、武当青松道长、苍龙宁胜天、卞药师等人纷纷站起来。主人万青峰急忙朝门口迎来,拱着手道:“恭喜老夫人神功告成,真是可喜可贺。”   老夫人忙道:“老身应该多谢万庄主才是。”万青峰把老夫人让进书房。   老夫人屋朝大家裣还一礼,道:“老身一时不慎,误人旁门,不但蒙诸位道长原谅前愆,而且同情关怀,才使老身有自新的勇气,老身能有今日,实出诸位之赐,老身不胜感激之至。”   大家都纷纷说道:“老夫人好说,如今练成神功,逼出奇毒,等于脱去魔教的枷锁,可喜可贺,这是武林之幸。”   老夫人连说:“不敢。”   南宫老人呵呵笑:“老夫预计老弟妹至少也要十日工夫,才能把“洗髓经”神功练好,却没有想到老弟妹居然第六天就练成功了。”   老夫人道:“这是靖儿先练成功,再和沈姑娘二人相助,才能提早逼出“金刚散”余毒,不然哪能在第六天就练成功了。”   说到这里,从袖中取出“洗髓经”,走到智虔大师面前,说道:“二位大师是少林有道高僧,昔年先夫在少室一处岩洞中无意获得一方石函,里面所贮的就是这两页“洗髓经”,出至达摩祖师手笔。先夫虽然得此秘笈,却也因此惹来杀身之祸,老身和小儿托天之福,侥幸练成神功,但这册“洗髓经”,既是达摩祖师所著,应是少林寺的故物,老身谨以此经归还少林寺,请大师收下。代老身转呈贵寺方丈。”   智虔大师听得不由一怔,当年上官平得之沿穴,并非取自少林,因此少林寺虽觉这册“洗髓经”是少林镇山之宝,却也不好意思向上官平说出索回的话来。   如今老夫人居然把此经归还少林寺,这真使老和尚感到意外,连忙合十道:“达摩祖师所著“易筋”、“洗髓”二经,载之典籍,原为敝寺镇山之物,不知何年失落,至今少说也已有百年之久。因此二十年前,江湖上传言上官施主无意中获得此经,也只能说佛赐有缘人,敝寺从不敢说要向上官施主索回此经,如今得蒙老夫人慨然将此经见赐,使祖师手迹能重回敝寺,敝寺自是万分感谢。老衲谨此向老夫人致谢,我佛有灵,一定会保佑老夫人、少施主福寿绵绵,今后老夫人有什么差遣,少林寺一定全力以赴,藉以报答老夫人这份高义。”说完,双手接了过去。   老夫人道:“大师过奖,这本是贵寺之物,老身应该归还贵寺的。”   智通大师也合十当胸,道:“阿弥陀佛,老夫人赐还经书,对少林寺来说,这是莫大的恩惠,代代弟子,都会永远记得老夫人大德的。”   万青峰道:“老夫人深明大义,大家都十分钦佩,现在大家可以请坐了。”   卞药师朝卞药姑招手道:“药姑,你快来拜见上官伯母。”   卞药姑急忙走到老夫人面前,屈膝道:“侄女卞药姑,拜见上官伯母。”   老夫人连忙一把把她扶起,含笑道:“卞姑娘一路辛苦,不可多礼。”   卞药姑站起身,就从怀中取出一件东西,塞到李小云手里,道:“谢谢妹子,这一路上幸亏有它,才不致被人家认出来呢。”她塞给李小云的,当然是面具了。李小云只笑了笑,就收入了怀中。   沈雪姑问道:“卞姐姐,你见到我大师姐了?”   卞药姑道:“见到了,先前她还不肯相信,后来我拿出妹子给我的一方手帕,她看到角上绣了一个雪字,才算相信了,我就说出来意。她沉吟了一下,才说:师傅的“百草丹”,当年制的就不多,她那里只剩半瓶,就全交给我带来了。”   “她那里剩了半瓶?”沈雪姑道:“卞姐姐,你拿出来给我瞧瞧。”   卞药姑道:“我一到这里,就交给爹了。”   卞药师道:“沈姑娘,药瓶在老朽这里,你要看就拿去好了。”说着,伸手从大袖中取出一个古玉雕成的葫芦形药瓶,递了过来。   沈雪姑心头微微一动,接过药瓶,抬头问道:“卞姐姐,你见到我大师姐,她是怎么形状的人?”这话问得很奇怪。   卞药师听出沈雪姑问这句话,必有原因,不觉一怔,问道:“沈姑娘,哪里不对了?”   沈雪姑道:“卞伯父且听卞姐姐说出来了再说。”   卞药姑道:“令师姐了因,是个瘦高个子,说话冷冷的,其实我看她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沈雪姑问道:“她穿的是什么衣服?”   卞药姑道:“自然是缁衣了。”   沈雪姑又道:“青竹庵里还有什么人?你可曾见到?”   卞药姑道:“有一个小尼姑,约莫十六七岁,叫做净缘,旁的人我就没看到了。”   沈雪姑又道:“我大师姐有多大年纪了,脸上可有什么特别明显的疤痕,你还记得吗?”   卞药姑像在竭力地思索着,良久才道:“她约莫三十多岁,脸上……”   沈雪姑接口道:“左眉梢有一条极淡的刀伤,若非细看,就看不出了,但卞姐姐和她当面说话,自然会看到的。”   “哦,我想起来了。”   卞药姑嫣然一笑道:“不是妹子提起,我差点忘了,令师姐左眉有一道极细的痕迹,一点不错。”   “错了。”沈雪姑冷笑一声,突然右手疾出,一把扣住了卞药姑的右腕脉门,喝道:“说,卞姐姐是不是落在你们手里?”这一下突如其来,听得在场之人不由全都一愣。   卞药姑急得叫了起来,道:“妹子,你这是做什么?我就是卞药姑呀。”   卞药师骇然道:“沈姑娘你说她不是药姑?”   沈雪姑冷笑道:“破绽太多了,第一,我大师姐是我师尊门下,只是跟大师伯学医,怎么会说师傅练制的“百草丹”?”   卞药姑道:“令师姐就是这么说的。”   沈雪姑没有理她,又道:“大师伯的“百草丹”,每颗大如核桃,这个古玉葫芦,如何装得下?再说大师伯的药瓶,都是极普通的青瓷,那有这么讲究,用古玉做药瓶,这正是你们弄巧成拙之处。”   卞药姑道:“这明明是令师姐交给我的……”   “好。”沈雪姑道:“我大师姐是道姑,卞姐姐去了青竹庵一定知道,大师姐是瘦高个子,说话冷冰冰,这些自然是你们从卞姐姐口中套问出来的,但卞姐姐告诉你们底里有一个小尼姑,叫做净缘,这就错了。净缘是个老婆婆,她这么说,自然是故意留下破绽,好让我们发现你是假冒的,再说我大师姐常年都是穿青衣,那会穿什么锱衣?左眉梢有粒小黑痣,也不是刀疤迹,你易容而来,虽然瞧不出破绽,但这些话中已经露出了狐狸尾,还能狡辩吗?”   卞药师听得大急,问道:“你们把卞药姑怎么了?”   卞药姑眼看已被沈雪姑当场拆穿,却依然十分镇定,任由沈雪姑按着脉门,只是冷冷地道:“沈雪姑,算你厉害。”   卞药师又道:“药姑人呢?”   假卞药姑道:“她很好。”   沈雪姑左手一下点了她的穴道,才放开右手,一面转身朝李小云道:“二妹、你先洗去她脸上易容药物,瞧瞧她是谁,她要混到这里来,我想一定是熟悉这里情形的人了。”   李小云答应一声,从怀中取出易容盒来,把洗药剂涂到了假卞药姑的脸上去,然后用一块绒布轻轻擦去,果然立时抹去了一层易容药物,露出本来面目。卞药师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卞药姑,这时不觉失声道:“会是她。”这假扮卞药姑的人,原来是六天前已经逃走的梅香,看来碧落山庄也有易容高手。   万青峰哼道:“这就正好,她居然又自己送上门来了。”   沈雪姑道:“万庄主,此人关系重大,暂时且让章总管把她押起来。”   卞药师道:“不问问药姑的下落吗?”   沈雪姑朝他使了一个眼色,道:“卞伯父不用心急,卞姐姐不会有事的。”   万青峰已把总管章守勤叫了进来,吩咐道:“你把此女押下去,派人严加看守。”章守勤答应一声,指挥两名庄丁押着梅香出去。   一名使女进来欠声道:“启禀庄主,可以请大家入席。”   万青峰点点头,就请大家到右首一间膳厅进餐。席间,大家自然要举杯向老夫人敬酒,自有一番热闹。老夫人对南宫老人道:“前辈算起来该是贱妾公公的朋友,和先夫论交,已是低了一辈,上官一门,若没有前辈仗义援手,不但“洗髓经”早已落入贱人手中,就是靖儿小命只怕也不保了,哪能还有今天?所以前辈是上官一门的大恩人,靖儿自小就姓了你老人家的姓,只要你老人家喜欢靖儿,靖儿过继给你老人家做义子也是应该的。”   宁胜天大笑道:“南宫老哥哥若是没有这个意思,就不会当众提出来了,哈哈,上官小兄弟,你还不赶快磕头,拜见义父,咱们这许多人就是见证了。”   上官靖依言走到南宫老人面前,双膝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几个头,一面说道:“义父在上,孩儿南宫靖给你老人家磕头。”   南宫老人听他自称“南宫靖”,自然更加高兴,大笑道:“靖儿,你起来,老弟妹,这就对了,靖儿在你们上官家,是上官靖,但到了我南宫家,就是南宫靖,将来娶媳妇,一房是你们上官家的,可是咱们南宫家里,也得讨一房才是。”这话听得上官靖俊脸通红,但大家都随声附和,又要敬南宫老人的酒,作为庆贺。   饭后,老夫人因新练成“洗髓神功”自然要回房去温习,李小云以“传音入密”悄悄对南宫靖道:“大哥,你先到我的房间等我,一会我找你有事。”南宫靖不知她有什么事,依言走向后院。   推开李小云的房间,一股熟悉幽香的扑面而来,牙床锦被,流苏低垂,上官靖不觉心头一荡,环顾四周,虽然布置简单,但淡雅脱俗,显得格调高雅。夜色渐浓,沈雪姑还没有回来,上官靖坐在椅子上,回想起这段时间的经历,感觉就像是作了场梦,不由长叹一声。   “大哥,你在叹什么气啊?”李小云突然出现在门口,满脸笑意。   “云妹,没什么,我在想以前的事情,你找我有什么事情?”上官靖问道。   李小云笑道:“大哥,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我们都没有机会谈谈心。”   上官靖点点头道:“是啊,不过来日方长嘛。”说着顺手一拉,将李小云拉了过来,一起坐在床上。   李小云白了他一眼,笑着问道:“大哥,我问你一件事情,你可别生气。”   上官靖笑道:“你尽管问吧。”   李小云笑着道:“大哥,你一直没有机会给我们讲讲在碧落山庄的事情,不过,有一点我可以肯定,那位楚琬姑娘对你有情是不是?”   上官靖脸一红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李小云笑着道:“你先说说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事情,回头我在告诉你。”   上官靖红着脸道:“那我就告诉你吧,反正也没什么。”说着就将大概情形说了。他说的倒也不假,其实也真的没有什么,只不过楚琬对他处处都很照顾而已。毕竟上官靖只呆了七天时间,楚琬虽然心里很喜欢他,但是两人也还没有机会来倾诉爱慕之情。   李小云听完笑道:“大哥,那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早就看出楚琬姑娘对你有情了?”   上官靖赧然道:“要说我完全没感觉,那是自欺欺人,而且老实说,楚姑娘确实是个很不错的姑娘,只可惜明珠暗投……”   李小云笑道:“这还不简单,有机会把她争取过来不就行了。”   上官靖赧然道:“云妹,瞧你说的……”   李小云笑着道:“大哥,我是说实话,你可能没有注意到,那天你和大姐一起迎战伯母,楚琬姑娘伤心地扭头就跑,就是瞽子也能看出她对你的情意。”   上官靖道:“我没有注意到,当时那种紧张的情形下……”   李小云点头道:“我知道你没有看到,所以才告诉你咯。我看楚姑娘也是一个好姑娘,你能忍心看她在那种环境下越陷越深?如果能把她争取过来,对咱们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于公于私,你都应该争取她弃暗投明,否则,她的结局就可想而知了。”   上官靖陷入了沉思,李小云的话无可辩驳,李小云笑着道:“大哥,你先别想了,小妹还有礼物要送给大哥呢。”   “哦,云妹有什么礼物要送给愚兄?”上官靖诧异地道。   李小云神秘一笑道:“三个大美人。”   “什么?云妹,你搞什么鬼?”上官靖大吃一惊。   李小云娇声道:“别急嘛,大哥,听我给你慢慢说嘛。”接着就将那天她和沈雪姑、卞药姑、祝小青三人商量的事告诉了上官靖。   上官靖听完道:“云妹妹,我很感激你这么大度,雪姐姐我没有话说,但小青和卞姐姐……”   李小云娇嗔道:“怎么,你看不上她们?”   上官靖道:“这怎么会呢?我当然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但是这样对她们是不是太委屈了?而且她们的长辈是否会同意?”   李小云娇笑着道:“大哥,你终于说漏嘴了吧。”   上官靖愕然道:“我怎么说漏嘴了?”   李小云笑道:““韩信点兵,多多益善”,你的胃口倒是不小。”   上官靖红着脸,不知该如何分辩,李小云笑着道:“大哥,你放心,我是逗你玩的,我们姐妹四个都是自愿的,我想长辈们也没有理由会反对。”   上官靖感慨地道:“人家是生怕自己的郎君拈花惹草,你到好,将自己的相公送给别人。”   李小云幽幽地道:“你知道就好,人家还不是为了你好,你倒好,还推三阻四的,好像是我逼你去杀人放火似的?”   上官靖将她搂入怀中,亲了一下道:“云妹妹,我哪是推三阻四,老实说,我是“固所愿尔,不敢请耳”,我是担心不能给你们幸福。”   李小云也回亲了他一下道:“你这是杞人忧天,未来的幸福是要由我们大家一起共同来创造的,我坚信我们将会是很幸福的。”   “云妹,你真好。”激情的吻,如雨点般落在李小云的脸上、唇上。   半晌,李小云轻轻推开了上官靖,娇声道:“大哥,虽然很想留你,但是你必须得走了。”   上官靖愕然道:“为什么?”   李小云脸一红,羞笑着道:“我们商量好了,今夜让大姐陪你,她在隔壁一定等急了。”上官靖闻言不禁呆住了。   李小云接着低声道:“大哥,这样平静地日子实在是机会难得,你难道不乐意?”   上官靖道:“可是,你……”   李小云红着脸道:“你太强了,妹妹一个人实在受不了,所以才安排大姐与你合体,如果可能的话,干脆连小青也一块收了,卞姐姐只有等以后了。”   上官靖柔声道:“云妹,我真是前世积德,才能遇上你这么贤惠的妻子。”   “好了,别灌迷魂汤了。”李小云羞笑着道:“大姐还在等着你呢,大姐很害羞,你可要温柔点。别发呆了,快去吧。”说完,将上官靖推出了自己的房间。   南宫靖来到隔壁门前,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心情稍微平静一下,才轻轻地敲门道:“雪姐姐,我可以进来吗?”   “嗯。”带着鼻音的轻嗯,令上官靖心头一荡,轻轻推开房门,红烛高烧,流苏低垂,旖妮的气氛让上官靖心头一窒,抬头望去,牙床锦被,沈雪姑用粉水绿色的棉被蒙着头,大概是害羞吧。   上官靖锁上房门,带着一颗跳动不已的心,缓缓脱除自己全身的衣物,来到大床边缘坐下,伸出颤抖的双手,将粉水绿的丝被轻轻地由沈雪姑的脸上拉下来。只见她俏脸羞红,一双媚眼紧闭着,细长的睫毛轻轻颤动,表露出芳心的悸动。   望着她的媚态,上官靖双手老实不客气地搂住沈雪姑温暖细滑的香肩,将头一点点地往她的脸上移动。终于,上官靖贪婪的嘴儿,印上了她小巧的红唇。一开始,她像是欲拒还迎地紧闭着两片香唇,在上官靖努力不懈的热吻之下,终于使她放弃了抵抗,唇儿半开,让上官靖的舌头入侵她的嘴里,吻着,吻着,她甚至还伸出了小香舌和上官靖交缠吸吮。   两人吻得是那么的狂热,两个人的呼吸都有点儿喘不过气来了,一场肉体争霸战的序幕,就在这种男欢女爱的旖旎气氛中展开了。上官靖吻着吻着,灵活的舌头舔遍了她娇靥上的每一寸嫩滑的肌肤,从她性感的小红唇之中,不时流泄出低哑而娇媚的哼声:“嗯……唔……哼……哼……嗯……嗯……”她的呼吸也渐渐变得急促起来,饱满丰耸的胸脯也上上下下地起伏个不定。   上官靖爱怜地看着沈雪姑娇艳的脸庞上透着晕红的色泽,一只急色的魔手悄悄地伸到她的胸前由游移、抚摸着,揉着饱涨的玉乳,终于忍不住解开她的上衣,直到完全剥开她的衣服。沈雪姑雪白的胸肌,在那艳红的肚兜衬托下,显得是那么丰满白嫩,迷人已极。   上官靖的手轻轻隔着肚兜揉弄着她的玉乳,好一阵子,才将肚兜的结解开。霎时,一对晶莹剔透、丰肥柔嫩的大乳房,就这么摄人心神地裸露在上官靖的眼底,上官靖忍不住心里的感动,低下头去,用嘴唇轻轻地含住她的乳头,以舌头去旋转、舐弄着。   如此调弄,使得沈雪姑的鼻息咻咻,娇喘嘘嘘地呻吟着道:“嗯……嗯……唔……哦……唔……嗯……哼……哼……”   眼前这位娇哼不已的沈雪姑实在太美了,上官靖仔细地打量着,只见她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又常又直地飘散在柔软的枕头上,还微微地散发出一股淡淡的玫瑰香味。再看她嫣红的娇靥上,水汪汪半开似闭的媚眼、柳眉弯弯长弧、挺直的鼻梁、红嘟嘟的樱唇,不时轻泄出令人销魂的模糊哼声。毫无斑点而白嫩又有弹性的雪肤,让人百摸不厌;身材高窕,却又显得丰满玲拢;胸乳肥满,柳腰纤细。上官靖一边欣赏着,一边轻柔地替她褪除其余的衣物,只有那条和肚兜同色系的亵裤。到了这时,两个人就这么光溜溜地,依偎在她床上。   只见沈雪姑胸前那一双又白、又嫩、又柔软、又挺耸的玉乳,光是静静地平躺着,不必抖弄,只靠她呼吸之间的轻颤,就好像两颗有生命的大肉球似的,在她的胸前活蹦乱跳地晃荡着。沈雪姑那樱桃似的小嘴儿,两边菱角线条分明,充满了成熟女人特有的风韵与气质。长长而卷曲的睫毛之下,是一对会说话的迷人媚眼,此时在半开半阖的情形之下,透射出无限的诱引与柔情。连结娇躯与蓁首的,是雪白而粗细适中的玉颈,体侧两条柔美的曲线,引人无限的遐思和幻想。   再看她圆如满月的丰臀之下,大腿根部的那黑色的三角丛林地带,毛茸茸地形成诱人的草原,就像是白沙地上长出一片茂密的黑色杂草。乱毛丛生的区域中,仔细一看,中间遮掩着一条微微弯曲而带点暗褐红色的小缝,紧闭着的门缝顶端,用手剥弄,还突起一颗油光潋滟的樱红色而小巧玲珑的肉核,看上去是那么的诱人吮进嘴里,细细品味的哪。平坦而滑腻的小腹和让人垂涎三尺的小穴之下,修长迷人的两条玉腿,和款摆扭动的蛇腰,散发出极具性感诱惑力的绝代风华。葫芦形的胸、腰、臀部,构成她美丽的娇躯上令人难以抗拒的完美女性象徵。   沈雪姑的身裁实在是太迷人了,简直就是上帝在人世间最完美的杰作,而这一切的诱惑,更让上官靖欲焰如烈火般在胸腔里焚烧,忍不住便将赤裸裸的娇躯紧紧地搂进怀中,然后倒在床上,把她压在自己的身下。这个时候的上官靖,像一只饥饿已久的老虎,逮到了待宰的羔羊,想要大肆朵颐一番。   上官靖将大宝贝抵住她的小肉缝磨擦着,不懈地爱抚着她的性感带,好让她分泌出更多的淫水。这时,上官靖的身体整个压在沈雪姑柔软的胴体上面,嘴巴含着她左侧的乳房,对着鲜红挺翘的乳头又吸、又吻、又舐地来回吮弄着,右手则像搓汤圆似地抚揉她石侧的乳房。而另一只手更是顺着细滑的小腹摸下去,移到微湿的洞口,扣弄着女人身上最敏感的部位——小阴核。   过了好一会儿,沈雪姑的小穴穴充满了淫液,上官靖慢慢将手指头伸进了她的小穴穴之中,在阴道前端的嫩肉区域扣弄着。未经人事的沈雪姑,哪还抵受得住这三面夹攻的侵袭,娇躯就好像一片风中的落叶般地颤抖着。而且柳腰还随着上官靖手指插动的频率,前后上下地款摆摇晃着。她轻颤的嘴唇里,不时轻泄出:“噢……噢……我……快……热死了……啊……好……难受……嗯……哼……”   “啊……小……弟弟……你……嗯……不……不要……再……逗……逗姐姐了……嗯……我……快受……受不了……噢……啊……啊……”   看来她的淫水也流得差不多了,上官靖便将插在小穴中的手指抽出来,一手握住自己的大宝贝,让充血澎胀的大龟头顶住她淫水涟涟的小穴洞口,用龟帽揉磨着她敏感的的阴蒂。正在搔痒难耐的沈雪姑,被上官靖逗得实在忍受不住了,用她一双水汪汪的媚眼,散射着贪婪的眼光注视着上官靖的下半身,胀红着娇靥,嘟着性感迷人的小红唇,颤抖地用渴求着道:“嗯……弟弟……嗯……你……能不能……快一点……把……嗯……把你的……大宝贝……插……插进来……嘛……嗯……哼……快……快嘛……我……我实在是……受不了……就算……算我……求求你……好吗……”想不到,沈雪姑到了床上,也变得这么骚浪,真是人不可貌相。   为了逗逗她,以增加闺房的情趣,上官靖道:“雪姐姐……你……真的愿意……让弟弟的大宝贝……插进你的小穴里……去吗……”   沈雪姑着急不依地哼着道:“我……嗯……嗯……哎呀……你……真是的……都……都让你……玩遍了……你还……这么问……我愿……意……求求你……快把……你……的……大宝贝……插进来……吧……不……要再……逗……我了……”   这时的沈雪姑,己经被熊熊的欲火烧昏了所有的理智和矜持,顾不得什么羞耻之心,饥渴地伸出玉手抓着那条在肉缝洞口打转而过门不入的大宝贝,自己把双脚叉得开开的,小腿努力地向上举起,扭动着肥嫩的大屁股,把那个肥涨饱满的小肉穴,迎向上官靖的大宝贝挺去,好一付色欲薰心的模样。   见她如此,上官靖的玩心又起,一个使坏,故意把大宝贝向后一挪,再使劲往前一推,“滋”的一声肉棍入洞的脆响,“哇”的一声惨叫,使她痛得连眼泪都挤了出来。低头一看,只见那根肥壮怒峙的大宝贝,在上官靖使劲的挥动之下,竟然连头带把,整根都戳进了她的小穴里,也难怪她会大叫一声,这刻骨铭心的痛楚,是她打从娘胎出生以来,都还未经历过的。   沈雪姑娇靥上眉头都缩成一团,双手直推着上官靖的胸膛,一付痛不欲生的模样,上官靖见状赶忙俯头低声在她耳边安慰地轻声说道:“雪姐姐,你就忍耐一下,第一次的破瓜之疼是免不了的,过一会儿,小穴松动了,就会好多了。”   同时,上官靖再轻吻她细嫩的脸颊,用舌头舔弄着她凸起的乳头,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吐气如兰地在上官靖耳际说道:“嗯……现在好多了……刚才……真是痛死我了……嗯……嗯……”   见她语气和缓平顺,上官靖趁势问道:“雪姐姐,现在是不是可以再让弟弟继续插弄了?”   沈雪姑娇媚地瞄了上官靖一眼,悠悠地道:“嗯……好嘛……不过……你可要……轻……一点儿……不许再……弄痛……人家……了喔……”   听了这番话,上官靖如奉懿旨地慢慢将大宝贝从她紧窄的小穴中抽了出来,再小心翼翼地慢慢插了进去。以这种慢工出细活的方式又抽插了一刻钟,小穴里淫水如泉地溢了出来,她又开始叫道:“弟弟……嗯……弟弟……姐姐……嗯……好……舒服……嘛……喔……喔……小……小穴……好美……嗯……姐姐感……感到……好舒服……唷……嗯……美……美死了……嗯……好爽……真是太……太美了……喔……啊……啊……可真……爽死……弟弟了……哦……哦……好……真是太爽……了……”   到了这时的沈雪姑,可真是苦尽甘来,表现出一付春情汤漾、媚眼如丝的娇俏模样,这种风情万种、迷人的浪态,更让上官靖紧紧地压住她令人着迷的胴体,大宝贝一阵又一阵如狂风暴雨地猛插猛操着她的小肉穴,干得她香汗淋漓、娇喘嘘嘘地抖个不停。在上官靖每一次又猛又劲的进出之中,小穴里的淫水泛滥的像洪水决堤,此刻的她,哪像个娴静温婉的武林侠女?   上官靖见她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淫荡之性已被挑逗到了最高点,索性用双手抱住沈雪姑的小蛮腰,大宝贝横冲直撞地狠命轰炸着,这一波猛烈的攻势,搞得她一双玉臂紧紧地抱住上官靖的背部,两条玉腿也勾到上官靖的屁股上,一个肥美的丰臀则努力地往上猛挺,迎凑着大宝贝插动的频率,小嘴里又是一连串地狂叫着。   “弟弟……哦……大宝贝……弟弟……快来……快来干……我的……小穴……哦……噢……真爽……好舒服……嗯……对……用力呀……喔……小穴美……美死了……啊……哦……再……再快一点……人家……的……小穴穴……美……美死了……喔……用……用力……干……干我吧……把我……插死……好……了……”   沈雪姑一直淫媚地娇哼着,一面疯狂地扭摆着她的大屁股,极力迎合着上官靖的大宝贝,同时,四肢像只八爪鱼般地紧缠着上官靖,好加重上官靖插干的力道。过了一会儿,她的娇躯一阵阵地颤抖了起来,上官靖一看,便知道她是要泄身了,赶忙再加重干穴的力道,嘴巴也堵上了她的樱桃小口,两条舌头就在两张互相蜜吻的嘴儿里翻滚交缠了起来。   又连续插弄了几十下,沈雪姑躺在上官靖的身下混身猛颤着,小穴中一阵强烈的收缩,一大股又烫又热的阴精直冲而出,浸得上官靖的大宝贝全根发酸,沈雪姑泄得浑身酸软地平瘫在床上,任由上官靖狂插猛操地在她美妙的胴体上蠢动着。   约摸又插了一百多下,上官靖的大宝贝也在一阵抖颤之下,精关一开,大股炙热的精液直接射进了沈雪姑的花心里,又烫得她在半昏半醒之中,迷糊中呢呢喃喃地哼着:“喔……喔……弟弟……姐姐……美死了……啦……喔……你的……精水……好烫……射……得我……好……舒服呀……嗯……好累喔……我……要休息……一下……”   静静地,上官靖也在全身舒畅中躺到她身旁,把她柔若无骨的娇躯拥入怀中,皎洁的月光透过半透明的白纱窗廉射进房里,朦胧地洒在这张床上。经过激情洗礼的上官靖,映入眼廉的便是方才和自己颠鸾倒凤的沈雪姑,美丽的娇靥上,犹带几分慵懒的满足感,晕红的双颊使上官靖忍不住这秀色可餐的诱惑,凑过头去,一口就狠狠地亲了下去,吻得她在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一阵热吻之后,只见沈雪姑睁开美丽的凤眼,千万缕柔情的目光望了上官靖好一会儿,忽然一双玉臂如蛇般地又缠上了上官靖的颈项,献上她心甘情愿的热吻,两条红嫩的舌头舐吻着彼此脸上的每一寸肌肤,轻怜蜜意地缠绵了许久。   上官靖笑道:“想不到姐姐到了床上,居然另有一番风情。”   沈雪姑羞红着脸道:“弟弟,你不会笑话我放荡吧?”   上官靖笑道:“弟弟喜欢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笑话你呢?”不经意之间,目光扫到沈雪姑挺耸的双峰和那双修长无瑕的玉腿上,平滑白皙的小腹之下,一片呈倒三角形的浓密阴毛,掩覆着微微隆起的小肉丘,穴口蜷曲而有点凌乱的阴毛上,还留着刚才激情狂欢后的余渍。   忍不住心中的欲念,上官靖的魔手悄悄地揉搓着她两颗肥嫩丰满的双乳,手指头还不停地把玩岭上那两颗鲜红欲滴的小樱桃。从缓缓硬实的乳尖和柔弱无骨的娇躯轻颤不已的讯息之中,让上官靖知道沈雪姑的淫欲又再次被自己挑逗起来了。   脸上燃烧着一股烈焰,香息咻咻的沈雪姑,热情如火地凑过她的小嘴,找到上官靖的嘴唇就吻了下去,纤腰如水蛇般地扭动着,全身发烫,紧紧地密贴在上官靖的身上。男女之间的情欲之火,到了这种程度,可就像是春雷勾动了地火,一发而不可收拾的了。   一阵阵的甜蜜长吻和赤裸裸的身体接触后,搞得上官靖是欲火焚身,力求一泄为快;而她也进入了春情荡漾、迷离恍惚的境界之中。上官靖将右手插入俩人身体贴合的下身部位,沿着细滑的大腿嫩肉向上游摸索著,鼓腾腾的小穴外面已被她流出来的淫水浸得湿淋淋的了,滑腻的手感,让上官靖伸出两根手指拨弄着她淫水涟涟的肉缝中探索着,一股湿热热的感觉由指尖传到了上官靖的神经中枢,更让上官靖的欲念如火上加油般地热切燃烧了起来。   沈雪姑也配合著上官靖的动作,扭动她的腰肢,好让上官靖的手指在她小穴里揉搓得更彻底;她的小手也伸到上官靖的跨下去握住那根大宝贝,轻柔地上下捋动着。两人的动作都不约而同地让小穴和大宝贝凑到一块儿去,拨开她滑嫩的双腿,一根铁一般坚硬的大宝贝就在她的小穴洞口四周磨弄起来。沈雪姑的情欲已如沸腾的滚水,将要喷溅而出;而上官靖的欲念也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只听娇喘不已的沈雪姑,心痒难耐地呢喃着:“喔……嗯……嗯……弟弟……噢……噢……我……我的……小穴……好痒……嗯……嗯……快……快把……你的……大宝贝……插……插进来……我……我要嘛……嗯……嗯……”   看着她媚眼如丝,激汤的情欲已到了欲火焚身的地步,上官靖连忙将屁股一抬,宝贝对准了湿滑的肉缝,顶开两片嫩嫩的小阴唇,缓缓地在“滋”、“滋”的水声挤弄之中,藉着她潺潺的淫水滑进了她的小骚穴里了。一阵“唉呀”、“唉呀”的肉感叫声中,还没等到上官靖抽动大宝贝,沈雪姑的屁股已经自动地扭摆起来,女人的天性和激情的刺激,让这昨夜以前还是冰清玉洁的处女之身的她,无师自通地筛动着嫩臀,扭摇着纤腰来增加双方性爱的乐趣。被她这身浪态感染的上官靖,也开始抽动大宝贝,在她的小淫穴里面自由自在地操弄起来。这时,两人是以互拥侧交的姿势行房,所以两人都有极大的活动空间来迎合对方的动作。   紧闭着一双媚眼,嘴角含春的沈雪姑,淫荡地自她的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声满足的嗯哼声,不断挺扭的大屁股,让她的两颗酥乳也在上官靖的胸前颤动着,又白又嫩的一双玉臂勾着上官靖的颈项,披头散发地摇晃着她的蓁首,享受着丰满肥沃的小穴被大宝贝填满的快感。一连串的猛干狠操之下,记记长打都搔到她的穴心深处,让她忍不住快乐地大声浪叫起来。   “喔……喔……好……好美喔……唉呀……好弟弟……你……干……干得我……美……美死了……哎……哎哟……好……好爽……姐姐……真是……爽……极了……嗯……嗯……用……用力……一点……快……再……深一点……好美……喔……喔……弟弟……你的……大宝贝……干……得我……好爽……好舒服……呀……嗯……嗯……”   看着一位端庄贤慧的淑女被上官靖操得变成一个床上的荡妇,心中的快感驱使着上官靖更加用力地挺弄着大宝贝插干她的小穴,而在整根宝贝深入时,更是用宝贝头去顶撞着她的花心。沈雪姑的小穴里,也因为积聚了大量的淫水,在干穴的打桩动作抽动之际,发出了“噗滋”、“噗滋”的美妙声音。   沈雪姑的小嘴儿里哼着阵阵的淫浪叫声,屁股猛摆、纤腰狂扭,那根大宝贝在她的小穴儿里横冲直撞,就像是大海中的一条蛟龙,正在兴云布雨地翻腾跃动着,操得她甜腻腻地直叫着“好弟弟”、“大宝贝弟弟”不已。麻痒难堪的小穴,使她浪哼不已。   “啊……哦……哦……嗯……嗯……太……太好了……弟弟……你……你真……能干……呀……噢……好痒……小穴……好痒……快……再……再用力点……对……对……就是……那里……喔……喔……舒……舒服……快……再……插快……一点……唔……唔……美死……我了……嗯……嗯……好……好爽……喔……喔……”   沈雪姑的双腿紧紧地夹住了上官靖的腰际,充满弹性的大屁股不住地颠动着,而在看似乱挺的动作之中,渐渐地竟能配合著上官靖的动作的频率,进退有节地筛动著。上官靖的双手抱着她肥美的屁股,紧紧捏住双臀的柔嫩肌肉,并用大宝贝一次又一次地捣进她的穴心深处,逗弄着她无限的激情和春意。   此时的她已被上官靖干得神智渐渐恍惚起来,全身的香肌忽然起了阵阵痉挛,四肢紧紧缠绕住上官靖的背部,满是汗水的娇靥上扭曲着,声浪渐渐提高,叫着:“嗯……嗯……啊……哦……我要……我要……唔……我要……嗯……要……丢……丢出……来……了……我要……我要……升天……了……喔……喔……嗯……嗯……”   随着她的淫叫,一股股热流由她的子宫里直喷出来,烫得上官靖的大龟头好舒服,阵阵阴精不断地泄出,沈雪姑的身体也不住地随着她的泄身而颤抖着,激流由大变小,在最后一股热流之后,沈雪姑的娇躯整个儿瘫软在床上,缠着上官靖的四肢也渐渐放松了,全身上下能够用力的只剩下眼皮的翻动和小嘴里微张轻呼的娇喘。   上官靖见她如此透支体力,停下大宝贝的动作,让她歇息着,双手再次揉弄着她的玉乳,好让她享受干穴之后的余韵。良久,沈雪姑努力地撑开双眼,疲累地道:“弟弟……你还没……泄身……云妹妹没有说错……你真强……要不你就趴在我的身上……再干一会儿……到你泄出精水来吧……”   上官靖见她已经累得这等模样,还挂念自己还没尽兴,不由得感动地伏在她的脸上蜜吻了一阵子,才道:“好姊姊,你今天太累了,我们来日方长,有的是机会,也不急在一时,还是让你恢复了再说。”   沈雪姑突然听到李小云以“传音入密”道:“大姐,让他去找小青吧。”于是勉力提起精神道:“弟弟,憋着会对身体不好,你去隔壁找小青吧,云妹已经安排好了。”原来李小云一直注意这边的动静,没想到沈雪姑这么快就败下阵来,当下就去将假冒飞电的祝小青偷偷叫了回来,让她做好准备。   上官靖本来想就算了,听她这样说,自然无法拒绝,亲了她一下道:“那……姐姐你好好休息吧……”沈雪姑点头答应,把头一歪,很快抵挡不了睡魔的侵袭而进入了梦乡。   上官靖却悄悄地溜进祝小青的房间,祝小青果然正坐床边等着呢,看见他进来,羞红着脸站了前来。上官靖伸手抱住了她,向後一压,把她压在了床上,上官靖伏下身,挨近她的脸蛋,不停地亲吻着,手也开始在她身上不安分地抚摸起来。   小青被上官靖出其不意的攻击弄了个措手不及,先是用力地挣扎了几下,但那种挣扎对上官靖来说是微不足道的,上官靖稍一坚持,她便放弃了反抗,柔顺地任上官靖亲吻、抚摸。经过上官靖温柔地亲吻、抚摸,她内心积蓄的春情欲火再也按捺不住,开始忘情地回吻着上官靖,在上官靖的面颊、额头、脖子上胡乱地亲吻着,柔嫩的小手,也抱住了上官靖,在上官靖的後背上不住地来回抚摸着。   上官靖继续亲吻着,手也由大面积抚摸转而开始向她的性敏感区作专门的重点进攻,先是抚摸她那双丰满的玉乳,接着又向下移动,隔着裤子在她的阴部来回揉摸,弄得她刺激无比,开始呻吟起来:“痒……痒……好大哥……你真好……小青靖受不了啦……”   於是,上官靖伸手开始脱小青身上的衣服,解开了粉红小袄上的钮扣,又拉开了她小内衣上的系带,双手一分,全部的上衣一下子敞开了,出现在上官靖面前的是一对粉嫩、光滑、高耸、丰满的玉乳,褐红的乳晕、猩红的乳头,支支愣愣地来回弹跳着,彷佛在向上官靖招手。   上官靖一扎头,伏在她的胸前,一只手掬着她的左乳,使她那红嫩的乳头向上突出,上官靖伸口含住这只乳头,拚命地吸吮着,另一只手在她的右乳上不停地揉弄起来,然後两只乳房交换,亲右乳摸左乳。就这样玩了一会儿,弄得小青全身颤抖,双手不由自主地抱紧了上官靖的头,向她自己的胸前用力按,使上官靖对她的双乳的刺激更加直接,口中娇喘不已:“啊……太美了……太舒服了……”   上官靖不急不燥地继续着,继续挑逗着她的欲望。终於,祝小青忍受不住这种强烈的身心刺激,浑身扭曲着、呻吟着,再也控制不住了,将她的小手伸向她自己的腹部,哆哆嗦嗦地去解开那大红的丝绸腰带,然後一把抓住了上官靖正在揉弄她乳房的右手,插入了她的亵裤,然後微闭杏眼,等待着那既渴望又可怕的一瞬。   上官靖并不急於行事,而是将她那青缎面长裤连同粉红的小裤头,从腰际一抹到底,她自己也急切地双腿互曲,褪出了裤筒,然後又一蹬腿,将裤子踢到一边。上官靖伏身一看,恍然大悟,怪不得祝小青这麽主动、这麽合作,原来她已是春潮泛滥、浪水四溢了。   只见那光闪闪、亮晶晶的淫液,已经将整个的三角地带弄得一片黏糊了,黄色而弯曲的阴毛上,闪烁着点点的露珠,高耸凸起的小丘上,好像下了一场春雨,温暖而潮湿。两片肥大而外翻的阴唇,丰满鲜嫩,阴蒂饱满圆实地整个地显露在阴缝中。一股少女的体香,丝丝缕缕地扑进上官靖的鼻孔中。还有那粉白的玉腿、丰腴的臀部,无一不在挑逗着上官靖,勾引着上官靖,使上官靖神魂颠倒,身不由己地伸出双手,张开十指按住两片阴唇,缓缓地向两侧掰开,露出了里面鲜红的嫩肉,浸满了汪汪的淫水。   上官靖的冲动难以抑制,低头伸出舌头,轻轻地刮弄着那又凸又涨的阴蒂,每刮一次,祝小青的全身便抖动一下,随着缓慢的动作,她的娇躯不停地抽搐着:“啊……大哥……小青的心……直打颤……浑身……痒得钻心……”   “靖哥哥……求求您……别再折磨小青了……又麻又痒……难受死了……大哥……你快……快救小青吧……”小青扭动着肥白的屁股,小浪穴里充满了淫水,一股一股地涌出,顺着穴沟、肛门,不住地向下流淌着,把床单都弄湿了一大团。   上官靖抬头看祝小青,只见她红霞满面,娇喘吁吁,浪吟不已,腰臀乱舞,知道时机已经成熟,於是握住早已胀得红中发紫的大宝贝,在她的阴唇中上下滑动了几下,使它蘸满了淫水,然後对准她的洞口,全身向下一压,随着“滋”的一声轻响,大宝贝一下子插入了她的小穴中,进去了三分之二。   这下子弄得祝小青“啊”地一声惨呼,流出了眼泪。上官靖感觉宝贝插入後,她的小穴挟得很紧很紧,而且穴壁急剧收缩,好像一下子要把宝贝挤压出去,上官靖知道这是剧烈的疼痛引起的肌肉收缩,只好停下,使她的疼痛减轻,才能开始抽插。   “好些了吗?别紧张,一会儿就过去了。”   “大哥……好痛……你真坏……”祝小青满眼噙泪。   “小青,你不知道,每个处女第一次让男人都是这样,都要痛的。不过只痛这一下,接下来你就会尝到美妙的滋味的。”说着,上官靖开始了缓缓的抽送,同时用左手揉摸小青的乳房,用右手搂住她的脖子,不断地亲吻她,这一套同时进行的动作,从上中下三个方面攻击她,不大一会就平息了她的疼痛,她开始舒服了,脸上的痛苦表情也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淡淡的微笑。   上官靖从祝小青的表情上知道她的疼痛已经过去,便开始了猛烈的袭击,在她的粉脸上用力地亲吻着,左手捏着涨满的乳头,不停地拈动着,下边的大宝贝更是用力地快速抽动着,越插越猛、越插越快、越插越深。祝小青被上官靖这一阵的抽插,弄得欲火大增,扭动着屁股,用力向上迎合着上官靖,又用腿圈着上官靖的屁股拼命向下压,让宝贝更深地弄进她的阴道深处,让宝贝和她的小穴紧紧地结合在一起,不留一点空隙,好止住她心头的那高涨无比的欲火。   “靖哥哥……你真好……美死了……”   “怎麽样,大哥没有骗你吧?舒服吧?过瘾不过瘾?”   “舒服……极了……过瘾……极了……小青真爱死你了……想不到这种事……是这麽舒服……早知道……早知道就早让你了……啊……好爽喔……你的那个东西……好长……好大……好硬……插得小青舒服死了……唔……顶得好深啊……啊……喔……唷……美死了……”   祝小青的淫声浪语不断,她真浪,不停地叫着床。她的淫声浪语刺激着上官靖,令上官靖更加用力地干她。她已经香汗淋淋,气喘吁吁了,但仍不停地向上挺送着,仍不断地呻吟着:“啊……靖哥哥……往里面插点……里面又痒了……对……就是那儿……好……好准呀……小青爽死了……”   上官靖用力地、狠狠地抽插着,不停地向她发动着攻击。就这样不停地干了几百下,祝小青已经四肢无力、周身瘫软了,无力地躺在上官靖身下,任由上官靖在她身上肆意驰骋、肆意疯狂,但口中的淫语仍不断涌出:“啊……我不行了……快断气了……啊……啊……”   终於,祝小青再也支持不住了,浑身抽搐了几下,淫精如喷泉似的从子宫中汹涌而出,迸溅在上官靖的龟头上,刺激得上官靖也控制不住,猛烈地抽送了几下,就也一泄如注了……   高潮过後,俩人瘫软地交头躺着,上官靖吻着她,问道:“怎麽样,美不美?”   “美死了,真太美了,谢谢你,靖哥哥,让小青尝到了这美妙无穷的滋味。”她满足地回吻着上官靖,在上官靖耳边呢喃着。   上官靖轻轻抚摸着她的乳房,看她已经恢复过来了,轻声道:“小青,我还要……”翻身压住她,在她颊上、嘴上、脖子上,雨点似的吻个不停。   “大哥……你怎么……”祝小青也浪了起来,伸手去摸上官靖的大宝贝,上官靖的大宝贝早已胀得像铁石一样坚硬了。   “大哥,你怎麽刚泄过,就又硬得像铁棒似的?”她感到不可思议。   “谁让你这么可爱,大哥怎么忍得住?要不是因为你是第一次,非把你弄死不可。”   “真的吗?你有那麽厉害?我不信。”   “不信咱们就来试试。”说着,上官靖下身一用力,将那硕大坚硬的宝贝送进了祝小青那迷人的小穴中,开始第二次的冲击……   次日晚饭后,老夫人因新练成“洗髓神功”自然要回房去温习,上官靖、沈雪姑、李小云、王牙婆、孙小乙几人就随着一同回到了静室。沈雪姑吩咐飞电、飞霜两人道:“你们去厨房提一壶开水来。”   两人领命,来至厨房,只见一名身穿青布衣衫的老婆子含笑问道:“两位姑娘,可是提水来的,祝姑娘怎么没跟来?”   飞电道:“祝姑娘昨晚受了风寒,咳嗽发烧,身子不舒服,沈姑娘要她多休息,所以没来。”   那老婆子忽然低声道:“方才听说刚赶回来的卞姑娘,是梅香假扮混进来的,你们总看到了?”梅香假扮卞药姑的事,已经不是秘密了,万松山庄的人,全已知道了。这是章总管奉命放出去的消息。   飞霜抢着道:“我们自然看到了,不是沈姑娘机智,一把扣住了她的脉门,谁也看不出她是易过容的。”   那老婆子好奇问道:“沈姑娘怎么看出来的呢?”   飞电故意撇撇嘴道:“要不是梅香说错了话,我想沈姑娘也未必看得出来。”   那老婆子低声问道:“她说了些什么话?”   飞霜道:“飞电姐姐,你说给崔嬷嬷听吧,我去倒水。”飞电就把当时情形,详细告诉了崔嬷嬷。崔嬷嬷四顾无人,迅快把纸团塞了过来。飞电赶紧捏在手里,塞人衣袋之中。   飞霜从灶上提了一壶水下来,两人就并肩跨出厨房,回到静室,替大家泡好茶,飞电朝沈姑娘眨眨眼。沈雪姑朝两人道:“老夫人神功已经练成,你们两个,还是分班伺候好了,白天由飞电留在房中,晚上再换飞霜,这样就有一个人可以休息,不用两个人一起伺候,飞霜去休息好了。”飞霜应了声“是”,就先退了出去。   沈雪姑抬头道:“小乙,你站到门口去,别再让人从背后偷袭了。”   孙小乙道:“不会的。”就掀帘走了出去。   沈雪姑就朝假扮飞电的祝小青问道:“你发现什么,现在可以说了。”   祝小青就把厨房里的崔嬷嬷,方才向自己两人打听梅香的事,和塞给自己一个纸团,说了一遍。老夫人听得不觉一愣,道:“厨房里的崔嬷嬷会是贼人一党?若是她在饭菜中下了毒,那还得了。”   沈雪姑含笑道:我想她暂时还不敢,因为这一来,她就潜伏不下了。”祝小青已把纸团取了出来,递给沈雪姑。   沈雪姑急忙打开纸团,只见上面写着四个字:“伺机灭口”,这就把小纸团递给老夫人,一面道:“看来这崔嬷嬷的身份还不低呢。”   老夫人只看了一眼,又把小纸条给大家传阅,一面说道:“照字条上的口气看来,不但崔嬷嬷有生杀之权,而且飞电的一身功夫,也相当不弱,要不是沈姑娘出手得快,只怕一时还制不住她呢。”   上官靖道:“雪姐姐,现在怎么办?”   沈雪姑道:“你去叫小乙请章总管来。”上官靖答应一声,立即走到门口,和孙小乙低低说了两句,孙小乙立即奉命而去。   不多一会,章守勤掀帘走入,拱手道:“沈姑娘召唤在下,不知有什么吩咐?”   沈雪姑道:“我想问你一个人,厨房里的崔嬷嬷是做什么的?”   章守勤不觉一怔,望望沈雪姑道:“崔嬷嬷是庄主夫人随嫁过来的,她烧得一手好菜,所以庄主和庄主夫人的饮食,都是她亲手料理的,自从夫人过世之后,她就一直留在厨房里,因为大伙房另有两个厨司掌理,就派她管日常买菜的事务,其实买菜也另有两个庄丁负责,她只是管理厨房伙食银钱出人罢了。”   沈雪姑沉吟道:“她是庄主夫人随嫁过来的人,应该不会有问题才是。”   章守勤道:“她平日除了喜欢多嘴,人绝不会有问题的。”   沈雪姑道:“越是不会有问题的人,就越会有问题。”   章守勤又是一怔,望着沈雪姑没有说话。他身为万松山庄的总管,当然听得出沈雪姑的口气,但他却不好多问。沈雪姑从几上取起字条,递了过去,说道:“章总管请看这个。”   章守勤接过纸条,看了一眼,诧异地道:“伺机灭口,这字条……”   沈雪姑就把早晨发生的事,以及自己如何要祝小青改扮成飞电,方才崔嬷嬷如何探听梅香的消息,把这个字条塞给祝小青,大概的说了一遍。章守勤听得身躯一震,骇异地道:“这……怎么会呢?崔嬷嬷怎么会是潜伏的贼党?太令人感到意外了。”接着,拱拱手道:“沈姑娘……”   沈雪姑道:“崔嬷嬷不但是贼人一党,而且身份还不低呢,咱们必须立时采取行动,给她一个措手不及。”   章守勤迟疑地迫:“这事要不要报告庄主呢?”   沈雪姑道:“事不宜迟,只好先把她拿下了再说。”一面抬头,道:“小乙。”孙小乙应了一声,急忙举步走入。   沈雪姑道:“你立即和万点星到厨房后面的墙外去,不论是什么人,若是越墙而出就拿下了,如果有人顽抗,尽管出手。”   孙小乙道:“小的得令。”他急步奔了出去。   沈雪姑目光一转,又道:“二妹,你和三妹、飞霜二人,再去厨房提水,但要明白告诉飞霜,咱们要去捉拿崔嬷嬷,你们三人在我和章总管来到以前,要稳住她,我们到了以后,务必及时堵住她。”   李小云、祝小青点头道:“我们省得。”说完就相偕走出房门,要飞霜同去厨房。   沈雪姑也随着站起,说道:“王婆婆,你随我们一起。”   上官靖问道:“我呢?”   沈雪姑朝他含笑道:“伯母神功初成,就要练功了,你留下来陪伯母吧,再说我们人手已经足够了。”一面朝章守勤道:“章总管,我们走。”   李小云和假扮飞电的祝小青、飞霜三人出了西院,祝小青就悄悄的在飞霜耳边说道:“我们这次到厨房提水去,只是借口而已,主要是去逮人的。”   “逮人?”飞霜听得一怔,忍不住回头问道:“逮谁?”   祝小青道:“奸细,谋刺老夫人的主犯。”   飞霜听得更奇,问道:“谋刺老夫人,这会是谁?”   祝小青道:“就是那个崔嬷嬷,不过用不着我们动手,我们只要绊住她就好了,我只是先告诉你一声,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飞霜点点头道:“我知道。”三人跨进厨房,这时正当午餐之后,厨房里最空闲的时候,只有几个打杂的在扫地、闲聊。   祝小青问道:“开水开了没有?”   一名打杂的忙道:“刚才前厅打去了两壶,刚加了冷水,大概要等一会。”   “那就等一会好了。”祝小青目光一转,问道:“崔嬷嬷呢?”   那打杂地道:“崔嬷嬷没事,自然在她房里了。”   祝小青问道:“崔嬷嬷的房间在那里?”   打杂的一指东首一排房屋,说道:“姑娘没去过吗?崔嬷嬷就住在那边中间的一间。”   祝小青转身道:“李姑娘,水还没有开,我们到崔嬷嬷那里坐一会吧。”   李小云道:“也好。”   当下就由祝小青走在前面,退出厨房,朝东首一排房屋走去,绕过长廊,出了一道腰门,这里敢情就是庄令佣阳住的地方,一排七间侧屋,自成院落,屋前还有一个院子。祝小青跨进院子,就叫道:“崔嬷嬷,李姑娘来了。”   她这一叫,只见崔嬷嬷从中间一间三脚两步迎了出来,朝祝小青、飞霜两人道:“二位姑娘怎么有空找到老婆子这里来?哦……这位姑娘……”   祝小青忙道:“她是李姑娘,我们原是到厨房里提水的,水还没开,才到崔嬷嬷这里来的。”   “啊。”崔嬷嬷慌忙地朝李小云行礼道:“原来是李姑娘,请恕老婆子无状,祝姑娘来过几次,老婆子认识,李姑娘第一次到厨房来,老婆子没见过。”   李小云含笑道:“三妹受了风寒,所以由我和她们同来的。”   崔嬷嬷连忙抬手道:“李姑娘快请里面坐。”   领着三人走入,她是昔年跟庄主夫人随嫁来的,如今又是管理厨房事物,在庄中一般佣妇之中,地位较高,所以一个人住了两间房。外面一间是起居室,打扫得十分干净,上首还供奉着一尊玉石雕刻的观音大士,一张八仙桌和几把椅子,左首一间挂着棉帘,才是卧室。   崔腑娩陪着笑道:“李姑娘请坐,老婆子这里又脏又乱,李论娘别见笑,啊!老婆子这里连茶水也没有……”   李小云含笑道:“崔嬷嬷快别客气,我们坐一会就走。”她故意在靠近左首房门口的一把椅子上落坐,祝小青和飞霜只是使女身份,她们不敢坐下,只是站在边上。   崔嬷嬷眨着眼睛,似是对三人来意,有些怀疑。就在此时,突然响起王牙婆的声音叫谴:“崔嬷嬷,章总管找你,还不赶快出来?”   崔嬷嬷听到王牙婆的声音,不觉脸色微变,不但没有出去,反而举步朝房门走来。李小云立即站了起来,咦道:“崔嬷嬷,有人在叫你呢。”   崔嬷嬷道:“章总管大概是来查帐的,老婆子进去拿帐册。”   李小云道:“你……”   崔嬷嬷因她挡住了去路,突然右手一拨,急道:“你让开。”   李小云早就蓄势以待,看她右手拔来,不觉叱道:“你敢向本姑娘动手?”食中指随着划起一个小圈,朝前点出。   崔娘姬反应极快,赶紧身形一矮,“嗤”,地一声,一缕指风从她头顶掠过,她已像地鼠一般从李小云身边钻过。祝小青那还怠慢,跟着一指朝她背上戮去。崔嫂姬身形快速无比,一下就钻进卧室,祝小青出手不慢,但还是慢了半步,指风戮在棉帘之上。这原是一句话的功夫,章守勤、王牙婆已经掠了进来。   李小云没有截得住她,怒声道:“好个老虔婆。”一把拉下了棉帘,当先追进房去。祝小青、飞霜也跟着掠人,只见后窗敞开,房中那还有崔嬷嬷的影子?”   李小云正待朝窗外掠去,只所王牙婆的声音笑道:“李姑娘,她逃不走的。”   话声未落,只听窗外响起万点星的喝声:“崔婆子,你还不束手就缚?”   孙小乙笑道:“她不束手,一样就缚的。”   崔嬷嬷厉声道:“老婆子和你们拼了。”   王牙婆口中咦了一声道:“难道她会……”   这时李小云、祝小青、飞霜三人业已相继穿窗而出,王牙婆急忙跟着从窗口掠出去。后窗外面,是一片狭长的草地,距离围墙只有二三丈光景,只要越墙而出,就是庄外了。但围墙上早已站着万点星和孙小乙,是以,崔嬷嬷只好在草地中间停了下来。   李小云、祝小青、飞霜三人穿窗而出,正待朝她围上去。王牙婆在后叫道:“李姑娘快站住,她是刘媒婆,小心她使毒。”崔嬷嬷前有埋伏,后有追兵,一个人好似怔在那里,没有作声。   这时只见沈雪姑从屋脊上飘飞而下,含笑道:“她已被我制住了,万老大、小乙,你们可以下来了。”万点星、孙小乙依言飞身落地。   章守勤急忙趋前一步,朝沈雪姑拱手道:“沈姑娘果然料事如神,唉?崔嬷嬷是敝庄多年老人,居然会是贼党,当真是令人无法想像得到的事。   李小云道:“大姐,王婆婆说她是刘媒婆呢。”   沈雪姑问道:“王婆婆如何看得出来的?”   王牙婆笑道:“老婆子和她相识了几十年,怎么会连她说话的声音都听不出来?”   沈雪姑点点头,道:“如此看来,真的崔嬷嬷可能遇害了,她才假扮崔嬷嬷的。”一面回头朝万点星、孙小乙二人吩咐道:“你们押着她到前面去,等老夫人运功醒来,再亲自问她们。”   然后又朝章守勤道:“章总管,现在请你去禀报万庄主,说人已拿住了。”   章守勤应了声“是”,急步朝前奔掠而去。老夫人运功完毕,已是申牌时光,王牙婆、李小云,押着刘媒婆走入。章守勤、万点星和孙小乙则守在静室门口。老夫人端坐榻上,她左首站着两人,则是上官靖和沈雪姑。   王牙婆尖声道:“刘大姐,该你说话了吧?”   刘媒婆气愤地道:“你们怎么会把老婆子当作刘媒婆的?老婆子在万松山庄干了几十年活,你们不信可以请庄主来,庄主会给老婆子证明的。”她方才被点了昏穴,还不知道李小云已经洗去了她脸上的易容药物。   王牙婆吃吃地笑道:“万庄主还在忙着,咱们已请来了铜先生,一样可以证明你崔大姐的身份。”她这话听得李小云想笑。   刘媒婆冷冷地道:“老婆子不认识铜先生。”   王牙婆道:“你不认识铜先生,铜先生却认识你。”一面回头道:“李姑娘,你请铜先生出来和她照照面。”   李小云忍着笑,手中拿了一面铜镜,走到刘媒婆面前,轻笑道:“崔嬷嬷,铜先生在这里,你自己瞧吧。”   刘媒婆抬目望去,铜镜里面照出来的是她脸长如驴的本来面目,已经不是崔嬷嬷了,心头不觉一沉,尖声道:“我是刘媒婆,又怎么样?”   王牙婆道:“刘大姐,咱们是几十年来的老姐妹,在老夫人面前,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的说吧。”   刘媒婆泄了气,望望端坐在棉榻上的老夫人,忽然摇摇头道:“老婆子说出来了也难逃一死。”   老夫人和气道:“刘媒婆,你既然难逃一死,为什么不肯说呢?说出来,也许不见得死。”   刘媒婆脸上忽然有凄凉之色,黯然道:“老婆子一生用毒,终于还是被人下了剧毒,死原无可怕,但毒发之时,却比死还要难受,那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老夫人问:“是管巧巧下的毒?”   刘媒婆黯然道:“我不知道,但每隔十天,就必须服下一颗解药,他们答应老婆子,此行任务达成之日,就可以解去老婆子身上的毒。”任务达成,当然是指袭杀老夫人了。   老夫人问道:“你是什么人派你来的呢?”   刘媒婆道:“自然是秦皓总管了。”   沈雪姑问道:“飞电那筒黑芒针是你交给她的?”   刘媒婆道:“不错,那是秦总管交给我转交给她的。”   沈雪姑又道:“那么你要飞电对梅香下手,是谁给的命令?”   刘媒婆道:“秦总管怕她招供,只好杀以灭口了。”   沈雪姑追问道:“咱们识破梅香假扮药姑,也只是中午的事,你就塞纸团给飞电,这么快就有消息传来,那是什么人给你消息的?”   刘媒婆道:“是厨房里的小厮张四。”   沈雪姑目光一抬,朝李小云道:“二妹,你快去告诉章总管,别让张四跑了。”李小云答应一声,走到门外,把话告诉章守勤,章守勤急忙领命而去。   沈雪姑又道:“刘媒婆,王婆婆也是从碧落山庄投过来的:她如今也好好的活着,还有许多被迷失神智的人,也一个都没死,毒虽未解,那也只是时间问题,我们迟早会找到解药的,你现在作何打算?”   刘媒婆俯首道:“老婆子还有什么打算?老夫人如若肯收留我,老婆子愿意追随老夫人,决无二心。”   老夫人领首道:“好,老身相信你,沈姑娘,你替她解开穴道。”   沈雪姑走过去,伸手拍开刘媒婆的穴道,说道:“你是王婆婆向上官伯母力保的,希望你以后好好的重新做人。”   刘媒婆连声应是,朝王牙婆枉礼道:“老姐姐,我真该谢谢你。”   王牙婆笑道:“老姐妹了,还说这些做什么?”   沈雪姑叫道:“飞电、飞霜,你们可以把梅香押出来了。”飞电(祝小青)、飞霜答应一声,押着梅香从帐后走出。   原来她们早就藏在锦榻后面,这时一直走到老夫人面前,祝小青飞起一腿端在梅香的腿弯上,喝道:“见了老夫人还不跪下?”梅香身不由己,双膝一屈,扑地跪到地上。   沈雪姑冷冷地道:“梅香,方才刘媒婆说的话,你都听见了这个纸团,就是秦皓授意刘婆婆转交飞电,要飞电杀你灭口的,你拿去看看。”她左手一抬,把纸团掷到梅香的面前。   梅香俯首道:“刘婆婆说的话,小婢都听到了。”   沈雪姑道:“若不是我们发现的早,你已经死在黑芒针之下了。”   梅香道:“小婢知道。”   沈雪姑道:“你在万松山庄叫梅香,这自然不是你的本名了,你叫什么名字?”   梅香道:“小婢本来叫绿梅。”   沈雪道:“是什么人派你来的?”   梅香道:“是副总管。”   沈雪姑道:“叫你和什么人联络,是不是刘婆婆?”   梅香抬起头,望了祝小青一眼,才道:“刘婆婆只是传递消息的人,小婶奉派前来是……是听命于飞电姐姐的。”她只当飞电既把刘婆婆交给她的纸团交给了沈雪姑,自然全说出来了。   沈雪姑心中暗道:“自己还当秦皓派刘媒婆来,是他们在这里的主脑人物,原来潜伏在这里的主脑人物,竟是飞电。”她一面问道:“你假扮卞药姑前来,卞姐姐人在何处?”   梅香道:“她已被送到碧落山庄了。”   沈雪姑又道:“你现在有何打算?”   梅香跪在地上,流泪道:“秦总管要杀小婢灭口,小婢能够不死,已是天大幸运,更没地方可去,但求老夫人开恩,小婢愿意侍候老夫人,如有二心,天诛地灭。”沈雪姑站起身,举手替她解开了身上的穴道。   梅香爬在地上,朝老夫人连连叩头,说道:“多谢老夫人开恩。”   老夫人道:“好,你起来吧。”梅香依言站了起来。   沈雪姑道:“三妹、飞霜,你们去把飞电押进来。”   祝小青伸手从脸上揭下一张面具,笑道:“我现在不用再扮飞电了吧?”一面又朝飞霜笑道:“你随我来。”   飞霜直到此时,才知飞电已经被拿下来了,这就随着祝小青身后而去。   第卅七章、诡计迭出   女客宾舍,就在西院,祝小青、飞霜二人,很快地就挟持着扮成祝小青被点了睡穴的飞电走入。李小云先替她洗去脸上的易容药物,再出手点了她两肩穴道,才替她解开睡穴。飞电睁开双目,身子已经跪在老夫人榻前,四周站着不少人,不由心头一紧,立即闭上了眼睛。   老夫人道:“飞电,你跟老身多年,只要照实说出来,老身不会为难你的。”飞电垂着头,没有说话。   祝小青喝道:“老夫人在问你的话,你还不快说?”飞电依然垂头不语。   祝小青怒声道:“你再不开口,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她用脚尖在飞电的腰上轻轻蹴了一下,那知她蹴得虽轻,飞电上身却朝前一扑,就扑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刘媒婆咦了一声道:“她情形有些不对。”   飞霜急忙弯下腰去,要待把她拉起,目光一注,失声道:“老夫人,飞电她……自杀了。”没错,她扑在地上的人,从口中缓缓地流出黑血,血,比墨还黑。   老夫人沉哼道:“看来她果然是管巧巧的死党。”   这时只听外面响起章守勤的声音,道:“上官少侠,在下告进。”   上官靖忙道:“章总管请进。”   章守勤急步走入,朝沈雪姑抱抱拳道:“沈姑娘,在下惭愧,那张四已经闻风跑了。”   沈雪姑道:“张四只是一个传递消息的人,并不重要,既然跑了就算了。”一面朝扑卧在地上的飞电一指,又道:“飞电服毒自杀,章总管要人抬出去把她埋了吧。”章守勤连连应“是”,退了出去。   老夫人站起身道:“走,你们随老身找万庄主、卞药师去。”当下由老夫人为首,率领众人,一起来到万青峰的书房。   这时大家都在休息,书房中只有万青峰、卞药师和苍龙宁胜天三人,正在喝茶聊天,静候老夫人询问的结果。此时看到老夫人走入,三人一起站起身来。卞药师最关心的自然是卞药姑的下落了,迎着便问道:“老夫人,梅香可曾说出药姑的下落吗?”   老夫人道:“令媛已被送往碧落山庄,药师但请放心,老身自会把药姑救出来的。”一面朝万青峰说道:“万庄主,假扮崔嬷嬷的刘媒婆和假扮卞药姑的梅香,她们都已发誓悔过自新,希望庄主不念旧恶,予以曲宥,而且老身也要带她们同行,前去碧落山庄,一是要管巧巧交出解药,二来好把卞药姑救出来……”   万青峰听得一怔,道:“老夫人要去碧落山庄索药救人?”   老夫人已在椅子上落坐,说道:“这两件事,只有老身亲自去,才可以办得到。”   卞药师沉吟道:“老夫人要去碧落山庄,依兄弟之见,最好大家磋商磋商,因为咱们这里的情形,对方有人潜伏,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但碧落山庄,自从老夫人来了这里,他们究竟如何安排,咱们一无所知,兵法上所谓知彼知己,岂非先已棋输一着?老夫人贸然进人,容易中他们的诡计,还望老夫人三思。”   老夫人轻哼道:“就凭秦皓、管巧巧他们敢对老身怎么?”   宁胜天道:“兄弟倒是同意老夫人的意见,老夫人是碧落山庄的主人,如今名正言顺的回到碧落山庄去,这是出其不意,给秦皓、管巧巧来个措手不及,倒也不失为一着奇兵。”   万青峰道:“既然宁教主也赞同老夫人的意见,咱们如何调遣人手,也要预先有个安排才好。”   老夫人一指随来的几人道:“人手不用太多,老身只要带他们几个去就够了。”她指的自然是上官靖、沈雪姑、李小去、祝小青、王牙婆、刘媒婆、梅香、飞霜和万点星、孙小乙等人。”   宁胜天道:“老夫人率领上官少侠、沈姑娘等人去,如论实力,当然够了,但这次也可以说是犁庭扫穴,不能让他们漏网一个,才能取得到解药,兄弟之意,老夫人一行,算是主力,但后援也不可缺少,才能克敌至胜。而且咱们这里,乃是根本重地,又有许多中了剧毒躺卧在床的人,也不能让人乘虚而人,再把人劫走,所以哪些人作为老夫人的后援,哪些人留下来,作为留守,还得大家好好斟酌才是。”   卞药师笑着道:“你宁教主原是这里的总指挥,此番不用说,仍该由老哥担任总指挥了。”   “谁是总指挥?”南宫老人大步走了进来,问道:“怎么?又有情况了?”他身后一起走进来的还有少林智虔、智通大师、武当青松道长、八卦门封居易、形意门金赞廷、武功门崔介夫等人,他们都住在宾舍东厢之中,是以一起来了。   宁胜天大笑道:“诸位来得正好,征北大元帅在此,正要升帐点将呢。”   智虔大师合十当胸,问道:“宁老施主是说要去进剿碧落山庄吗?”   宁胜天点点头道:“大师说得一点不错,上官老夫人因这许多中毒之人,急需解药,卞药师的女公子又被贼人劫持,送去碧落山庄,时间不能再担搁了,所以决定赶去碧落山庄,兄弟之意,咱们该把现有人手,分为三拨。第一拨由上官老夫人为首,第二拨是后援,第三拨是留守,至于如何调遣,正待大家商量后决定。”   青松道长稽首道:“老施主是原任总指挥,上次运筹帷幄,杀得宓飞虹片甲不留,这回大家自然悉凭调遣,但等大元帅发令就是了。”   “哈哈。”宁胜天大笑道:“这么说,兄弟这征北大元帅是当定下。”他是神灯教教主,神灯教在江湖上总是一个帮会组织,虽不是名门正派,但宁胜天为人正直,结交的都是正派中人,所以江湖上才没有把他视作黑道中人,也只是介乎黑白之间而已。   如今居然连少林、武当、八卦、形意、武功等门派的人,还包括了三代武林盟主黄山世家在内,都得听他调遣,无怪他踌躇满志,纵然身中“对消散”,还是意气风发,巨目抡动,手指略为盘算,洪声道:“好,兄弟那就有僭了。”接着又道:“第一拨由上官老夫人为首,上官靖、沈雪姑、李小云、祝小青、王牙婆及刘媒婆、梅香随行……”   孙小乙急道:“小将呢?”   “你不用急。”宁胜天微微一笑,续道:“碧落山庄地方极大,第一拨只有这几个人,进入偌大庄院,人手自然嫌少了,可由万点星、孙小乙率领神灯教二十名武士,以供差遣。”说到这里朝郑玄通吩咐道:“郑香主,你可挑选本教身手较高的弟兄四十名,二十名交给第一拨,二十名交第二拨。”   郑玄通躬身道:“属下遵命。”   宁胜天又道:“第二拨是后援,由青松道长为首,卞药师为辅;八名武当弟子随行,另由赵之欣、徐永昶率敝教武士二十名以供差道,老夫人身边的飞霜姑娘由李小云替她易容改扮男装,作为向导。”   青松道长稽首道:“贫道遵命。”   宁胜天接着又道:“现在是第三拔了,也就是负责留守本庄的人,由少林智虔大师为首,陆其昌(八卦)、何律航(武功)为辅,另由郑玄通率本教武士,章守勤率本庄庄丁,分日夜巡逻。”   智虔大师合掌道:“贫衲遵命。”   “哈哈。”南宫老人大笑一声,道:“宁教主雄才大略,调兵遣将,指挥若定,老夫无比钦佩,只可惜遗漏了一个老夫,难道老夫已经老了,不堪任用了吗?”   宁胜天笑道:“你老哥如论辈份,大家都得尊称你一声前辈,但这里年纪较大的人都知道你不喜欢人家称你前辈,都称你一声老哥。你老哥一生不喜拘束,喜欢自由自在,在下派你老任务,你老不就是受了束缚吗?所以在下之意,你老愿意去碧落山庄,就看哪里需要你老,你老就去帮忙,你老如是愿意留在这里,也是一样,一旦有警,哪里需要帮忙,就去帮忙,这样岂不无拘无束,任你老自由行动,不知你老哥觉得如何?”   “哈哈,老夫的脾气原来都给教主摸熟了。”   南宫老人大笑道:“好,好!依老夫看,这里是不会有什么事儿的,就是有,凭智虔大师在此,谅来也一定罩得住,老夫还是到碧落山庄去瞧瞧的好,说不定也可凑个热闹呢。”   宁胜天笑道:“你老哥哥去了,那就更万无一失了。”   封居易环视宁胜天、万青峰、金赞廷、崔介夫和智通大师几人,感慨的道:“可惜咱们几个人都中了贼人的“对消散”这场除魔卫道亡战,咱们竟然心有余而力不足,说来实在是令人遗憾的事。”   宁胜天大笑道:“据兄弟推测,贼人真正主脑,却一直隐居幕后,至今不曾露过一次面,足见此人心机极为深,碧落山庄不过是贼人一个在明处的巢穴,可有可无,即使破了碧落山庄,也未必能逮到真正的主脑人物,咱们只要解去“对消散”,还怕没有机会与他们周旋?”   老夫人道:“好了,人手既已分派定当,事不宜迟,老身准备今晚晚餐之后就动身,李姑娘,你现在就去给飞霜易容,万点星、孙小乙二位,也可趁现在先去向郑香主把二十名武士领来,也可以先互相认识一番。”万点星、孙小乙领命而去。   李小云取出一张面具,递给了飞霜,说道:“戴面具比易容方便得多,你只要戴上去,用手向四周按妥贴就好了。”飞霜接过面具,收入怀中。   青松道长问道:“上官老夫人晚餐后就动身,那么咱们第二拨,该当什么时候动身呢?”   宁胜天笑道:“这个该由道长和卞药师去商量决定就好,兄弟只管分配人手,不管你们何时动身。”   卞药师道:“兄弟认为上官老夫人一行,既是晚餐之后出发,咱们第二拨在二更光景,也该出发了,这样前后相距不过数十里之遥,可以互相呼应,才是后援,如果两拨人距离太远了,前面发生什么情况,后面的人就一无所知,还叫什么后援?”   青松道长点头道:“药师说得是,那咱们就决定二更出发,赵、徐二位道兄,可与万、孙二位施主互相约定记号,以资联络,才不致失误。”赵之欣、徐永旭躬身领命。   事情就这样决定,总管章守勤也已吩咐厨下,傍晚时候就准备开饭。晚餐之后,老夫人率同第一拔人马,首先上路。   二更时分,青松道长、卞药师率领的第二拔人马,也在夜色之中,悄悄地离开了万松山庄。这是第七天的傍晚时光,由老夫人率领的第一拨人,已经赶到香涧湖的南首;孙小乙带了几名武士去附近港湾,找来了两艘民船,大家相继落船,直往对岸驶去,同时就在船上吃了携带的干粮。   这一趟水程,直到初更方过,才行靠岸。万点星和孙小乙各率九名武士先行登岸,在四周警戒,另派两名武士随原船折回,到对岸去等第二拨人马。老夫人一行人上岸之后,万点星就率十名武士在前开路,孙小乙就率领十名武士作为后卫。   此行虽然乘着黑夜赶来,但老夫人是碧落山庄的主人,自然堂堂正正的从大门进入,并不打算偷袭,是以不用掩饰行藏。武士们一手执刀,一手高挑气死风灯,循着石板路直奔碧落山庄。碧落山庄在空蒙夜色笼罩之下,黑压压的一片房舍,和高大的围墙,看去竟然不见一点灯光。   万点星走近门前约三丈光景,就左手一抬,要武士们停住,一面回身朝老夫人抱抱拳,道:“回老夫人,庄上一无动静,咱们要待如何?”   老夫人冷哼道:“他们不点灯火,就能阻止得了咱们进去吗?”接着朝万点星说道:“烦劳壮士,要秦皓和管巧巧出来见我。”   万点星拱手道:“在下遵命。”举步跨向前,大声喝道:“老夫人在此,要秦皓、管巧巧出来迎接。”这话声是以内力发出,庄上的人应该都可以听得到,但过了半晌,庄内依然没有一丝动静。   老夫人道:“靖儿、雪姑你们随老身进去。正待举步走去。   万点星躬身道:“老夫人且慢,让在下开路。”口中说着,左手一挥,喝道:“你们随我来。”   率同十名武士当先走上石阶,挥手一掌朝大门劈去。一道掌风撞上大门,两扇大门居然只是虚掩着,经他掌风推动,立即呀地开启了。万点星呛地一声拔剑在手,身先士卒跨进大门,十名武士随着涌人,灯光照处,但见空无一人。   老夫人、上官靖、沈雪姑等人也相继走入,孙小乙率领的十名武士也跟着进来。就在大家进入大门之时,万点星已仗剑进入了第二门,二门当然也是虚掩着。越过大天井,万点星要四名武士站在阶上,自己率同六名武士直人大厅,依然不见半个人影。六名武士分别在大厅上点燃灯烛。老夫人一行人也随即走入大厅。   老夫人走到上首一把太师椅上坐下,怒哼道:“难道这些贼子不敢见我,都躲藏起来了?靖儿,你和万壮士率领五名武士,由左廊进去,雪姑和小乙率领五名武士由右廊进去、给我搜,无论何人,见到了就给我拿下,如敢顽抗,就格杀勿论。”   上官靖、沈雪姑答应了一声,就和万点星、孙小乙各自率同五名武士,分左右长廊往里行去。留下八名武土在大厅前面、分左右两排站立。老夫人要王牙婆、刘媒婆一起坐下来休息。李小云、祝小青不肯坐下,就站在老夫人两旁。   这样足足等了一顿饭的功夫,上官靖、沈雪姑等人已经由长廊回出,走入厅来。老夫人问道:“怎么,没遇到人吗?”   上官靖道:“孩儿和雪姑分两路人内,在最后一进会合,搜遍全庄房屋,一个人也没有,好像全已撤走了。”   沈雪姑道:“据侄女察看,他们撤走,最多也不过一二天,大概听到伯母进来的消息,才匆匆离开的。”   老夫人问道:“你们没进后园去搜?”   沈雪姑道:“侄女是怕时间太久了,伯母会不放心,才退出来的。”   老夫人道:“这里可由王牙婆、刘媒婆和万壮士留守,孙小乙率领十名武士随咱们进去。”当下由老夫人亲自率同上官靖、沈雪姑、李小云、视小青、梅香和孙小乙率领的十名武士,一直向后园而来。   沈雪姑问道:“侄女听靖弟说,后园分东西两个园,伯母住西园,不知东园住的是什么人呢?”   老夫人含笑道:“东园并没有住人,只是一座家庙,是原先屋主盖的,有一个老尼姑当住持,庙后还有三间屋宇,是停柩之所。原先的屋主把整座宅院卖了,但保留了东园,说是老主人出远门未归,要等老主人回来,运柩返乡,才能把东园腾出来,这是当时契约上说明的,所以把后园划分为二,中间还砌了一道墙……”   沈雪姑道:“伯母不觉得其中有可疑之处吗?”   老夫人点头道:“当时老身是听秦皓这么说的,如今想来,其中确实不无问题。”说话之时,已经进入后园。   这座后园占地极广,林木葱郁,亭台楼阁,水树、假山,布置得极具匠心。老夫人在人园之后,就要祝小青、梅香和自己,由两名武士执灯,走中间大路;另由上官靖、孙小乙率武士四名,走左首小径;沈雪姑、李小云率武土四名,走右边小径;包抄过去,约定至中间老夫人住的一幢楼宇前面会合。   虽然只有西首半座花园,但大家搜索前进,依然花了顿饭工夫,才相继赶到一座楼宇前面。老夫人命孙小乙率领武士在楼下停住,自己领着上官靖、沈雪姑等人登楼,巡视了每一个房;只见桌椅上都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显见自从老夫人走后,就一直没有人来过了。   老夫人感慨地道:“老身真想不到半个月时间,对老身来说,恍如隔世。”   上官靖道:“娘如今练化魔功,逼出奇毒,应该高兴才是。”   老夫人蔼然笑道:“娘自然高兴,要是没有你义父相助,娘现在还是贼人的一个傀儡,任人家牵着鼻子定呢,只是娘在这里住过十八年,今晚旧地重来,多少总是会有点感触的。”   沈雪姑及时把话题岔开去,问道:“伯母,这里也没有贼人的影子,我们要不要去东园和地室搜索呢?”   老夫人道:“东园和地室虽然不无可疑,但今晚夜色已深,大家又奔波了一天,不如先去休息一晚,等明天白天再去不迟。”接着目光回顾又道:“好了,我们出去吧。”   李小云道:“伯母就在这里休息,不再用到前面去了。”   老夫人道:“偌大一座庄院,咱们人手不多,自然集中在一起的好,人手分散了,万一贼人乘咱们不备,来个袭击,岂不予人以可乘之机?园中地方辽阔,咱们还是一起住到前院去的好。”   一行人退出后园,回到前厅,万点星已命武士升火烧水,沏好了茶。大家就在厅上坐下,喝茶之际,青松道长、卞药师率领的第二拨人,也相继赶到,走了进来。老夫人连忙起身说道:“道长、药师,诸位一路辛苦了,快请坐下来喝盅热茶。”   青松道长稽首道:“多谢老夫人,这里没有发现敌踪吗?”   “没有。”老夫人道:“看情形,贼人在一、二天以前就已全撤走了。”   卞药师心急女儿安危,问道:“这里全搜过了吗?”   老夫人道:“老身等人刚从后园搜索回来,不见有人。”   卞药师双眉紧蹙,他搓着手道:“他们刚从这里撤离,又会到哪里去了呢?”   沈雪姑道:“伯父只管放心,无论他们撤向何处,侄女会把卞姐姐救回来的。”大家一齐落坐之后,一名武士送上茶来。   突听大门外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喝道:“碧落山庄的人听着,白虎门侯休、金刀门柴昆、黄龙寺慧修、慧持,特来拜山,叫你们老夫人出来答话。”此人话声阴沉,但每一个字都清晰的传了进来。   李小云道:“是虎伥夏侯前。”   老夫人道:“小乙,你去请他们进来。”   孙小乙领命走出大门,只见庄前四五十个人,有僧有俗,一个个手抱钢刀,看去杀气腾腾,这就在阶上停步,拱了拱手道:“在下奉老夫人之命,有请诸位入内相见。”   黑豹侯休哼道:“你们老夫人好大的架子,你去告诉她,咱们既然来了,要她出来答话,就以一盏热茶工夫为限,如若再不出来,咱们就杀进庄去。”   虎伥夏侯前就站在石级左侧,阴恻恻说道:“小子,听清楚了,快去叫你们老夫人出来。”他口中说着,暗藏袖内的左手忽然朝前推出。   孙小乙出来的时候,早就处处留心,凝视戒备,虎伥话声尖细阴沉,听来怪不舒服,自然特别注意,此时见他左手推出,似有一团阴气袭人而来,口中喝道:“夏侯前,你敢出手伤人?”   立即左手抬处,食中二指迅速划起一个圆圈,两指朝圈中点出。袭到孙小乙身前的一道阴风,被他两指一圈,就像遇上墙壁,再也无法迈进,但孙小乙从圈中点出的指风,却如穿云之箭,穿透阴风直射过去。虎伥夏侯前乃是黑虎神侯敞生前唯一得力助手,武功极高,他拍出的一记“阴风掌”中途受阻,自然立时就发觉了,等他发觉之际,“无极神指”一缕指风已戮破“阴风掌”,穿射过来。   夏侯前做梦也想不到对方仅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竟会有如此高明的指功,百忙之中,右手招扇豁地打开,当胸推出。但听“笃”地一声,指风击在扇面上,震得他脚下浮动,后退了一步。这还是他功凝扇面,全力推出,才算无事,心中不禁大为凛骇,忖道:“这小子使的会是什么指法?”   黑豹侯休眼看夏侯前被孙小乙一指震退,不由大怒,喝道:“好小子,你不进去传话,还敢在大爷面前逞强,想是活得不耐烦了?”   只听一个苍老的妇人声音,道:“不用他传话,老身出来了。”随着话声,从大门中走出一群人来。   老夫人由飞霜、梅香随侍左右,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上官靖、沈雪姑、李小云、祝小青、王牙婆、刘媒婆等人。另由八名武士手挑气死风灯,走出大门,就分左右排开,大门前经八盏风灯照射,立时大放光明。老夫人一直走下石阶,才朝站在广场上的一群人点头为礼,徐徐说道:“要找老身的不知那儿位?”   第一个站出来的是一身黑袍,圆脸浓眉的黑豹侯休,他洪声应道:“在下侯休。”   第二个紫膛脸汉子,应道:“在下柴昆。”   接着是两个身穿灰袖的中年僧人合十道:“贫僧黄龙寺慧修、慧持。”   另外还有一个年约二十限的青年,大声道:“还有我郭勇。”他是金刀无敌郭东升的儿子。   老夫人徐徐点头道:“诸位要见老身,不知有什么事吗?”   虎伥夏侯前阴恻恻地道:“咱们大伙找上碧落山庄,自然有事。”   老夫人道:“这位是……”夏侯前道:“在下夏侯前。”   老夫人道:“那就请夏侯先生明白见示。”   夏侯前阴笑一声,徐徐说道:“你是碧落山庄的主人,咱们找来,有什么事,你心里应该明白。”   老夫人道:“老身问你,就是想听听诸位来意。”   夏侯前冷笑一声道:“好,那在下就告诉你,咱们此来,一共是两件事,第一,咱们虎头庄老主人,金刀门郭掌门人,黄龙寺老当家,都是死在你们碧落山庄的旋风花之下,这三位遇害的后人,要不要替先人报仇?”   老夫人问道:“第二件事呢?”   夏侯前道:“碧落山庄不知用什么手法,迷失武林同道心智,供你们驱策,白虎门暴掌门人,金刀门邢前辈,黄龙寺监寺代理方丈智光大师,如今都在你们碧落山庄之中,咱们第二件事,就是要你们立即释放所有被迷失心智的武林同道,然后血债血还,各凭所学,拼个生死存亡。”   沈雪姑暗暗皱了一下眉,心想:“事情真巧,自己等人今晚刚刚赶来,他们就找来了。”   老夫人微微点头,说道:“诸位说的都是实情,只可惜诸位来迟了一步。”   夏侯前道:“此话怎说。”   老夫人道:“老身等人也刚刚赶到,这里只剩下一座空屋,据迹象判断,碧落山庄总管秦皓等人早在两天前已经撤离此地……”   夏侯前阴沉地笑道:“你不是这里的老夫人?”   老夫人道:“半个月以前是,现在不是。”   夏侯前嘿然道:“虎头庄老主人死在几个月前,就是暴掌门人等人,被迷失心智,也是三个月以前的事,你现在纵然不是,那是你们巢里反;怨有头,债有主,咱们要找的是碧落山庄的头子,并不是找你们总管来的,总管做事,总是泰你老夫人之命才去做的,你何用推诿,推诿也是没有用的。”   柴昆洪声喝道:“夏侯老哥说得极是,你们以为走了一个总管,就可以把事情都推干净了。”   郭勇金刀一指,切齿道:“老贼婆,血债血还,我非把你碎尸万段,难雪我不共戴天之仇。”   上官靖喝道:“你们事情没搞清楚,就如此胡说八道。”   夏侯前阴恻恻地说道:“事情不是说得很明白了吗?”   老夫人道:“靖儿,你不要多说,为娘的自有道理。”一面抬月道:“诸位知道老身是什么人吗?”   柴昆冷笑道:“你是什么人?难道不是碧落山庄的老夫人?”   “老身是碧落山庄的老夫人。”   老夫人接下去道:“先夫上官平,十八年前在篙山少室峰一处山谷石窟中得到一册达摩祖师手着“洗髓经”,先夫好友长安水胜镖局罗水椿为了谋夺秘笈,勾结黑虎神侯敞……   黑豹侯休听得大怒,喝道:“老贼婆,你敢诬蔑先父。”他探手一掌朝向老夫人袭来。   他含愤出手,这一记“大风掌”。虽没有暴本仁使出来的威力,但一道狂随卷撞过来,劲风四溢,声势也非同小可。上官靖冷吟一声,左手外扬,以“接引手”把对方手中左带出,但听“呼”地一声,有如黄河决堤。一道强猛掌风呼啸着朝广场左首空地泻泄出去。   黑豹侯你不觉大为惊凛,目注上官靖,喝道:“你是南宫靖。”   上官靖喝道:“在下上官靖,侯休,你最好稍安勿躁,听我娘把话说完了。”他这一手确实把在场的人给震住了。   老夫人续道:“当时谋夺先夫秘笈的还有神灯教金惟能、金刀郭东升、和皖西三侠等人,黄龙寺智明同样心怀觊觎,把这些人邀上黄龙寺,却暗中下毒,被郭东升发现,正好黑虎神侯敞夜探黄龙寺,智明就把下毒之事,诱之侯敞,大家就这样动起手来,就因这些人个个心怀鬼胎,谋夺经书,几乎把先夫当作了目标,以致先夫在敌友难分之下,身中十数剑,当场伤重致死……”   柴昆冷冷问道:“后来那经书落在谁的手上了呢?”   “都没有得到。”   老夫人续道:“因为当时有一位武林前辈眼看大家心存偷觑,先从先夫身上取走,以为可以釜底抽薪,这些人从先夫身上找不到经书,就纷纷赶去寒家,所幸这位武林前辈早一步赶来,劝老身及早离去,他也把小儿带走了……”   柴昆问道:“此人是谁?”   “五行叟南宫老人。”   老夫人又道:“老身当时只是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在一处尼庵避难,那位老师傅给老身服了一颗药丸,和一页手抄的练功诀要,老身只花了三个月的功夫,就练成魔火阴功,并引介她小师妹管巧巧协助老身,来至碧落山庄。诸位也许不信,老身服了那颗药丸,就是魔教“金刚散”,从此就担任了碧落山庄的傀儡主人,庄中一切事物,均由总管秦皓作主……”   “哈哈。”柴昆大笑道:“你说来说去,还是把事情推到秦皓一人身上,若说碧落山庄幕后主使人是死灰复燃的魔教,那么就应该做出危害武林的阴谋异动来了,譬如少林、武当、八卦、形意、华山、峨嵋,和黄山世家,都是当年围剿魔教最出力的门派了,应该先去杀害这些门派的人。但碧落山庄杀的、掳的人,却都是昔年谋夺经书的人,你说你被魔教下毒,当了他们傀儡,这话有谁能信?”   “不错,不错,这话老夫也是不信。”突然有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大门门楼上传了下来。   大家急忙举目看去,只见一个头戴斗签,身穿土布大褂,面目黝黑的白眉老人,半蹲半坐在门楼榴角上,背后还插着一支细长的钓竿。虎伥夏侯前一见此人,不觉大喜,连连上前打着拱,道:“原来是钓叟前辈在此,那就好极了。”   白眉老人重重地哼了一声,道:“谁是你们的前辈?”   “是!是。”夏侯前依然陪着笑,道:“钓叟前辈在此现身,自然是为了找寻金鞭叟田前辈来的了?贵派田前辈也是被碧落山庄迷失心智的人,如今仍受碧落山庄奴役的武林同道之一,咱们今晚找上碧落山庄,正是救人来的,钓叟前辈和咱们虽非一路,也总是同仇敌忾的人了。”   大家经他一说,才想起这白眉老人,正是终南派五者中的老四天池钓叟姜超然。老夫人朝上行了一礼,道:“前辈大概是终南派五老中的天池钓叟姜大侠了?”   白眉老人沉哼道:“老夫姜超然,只是一个钓叟的渔翁,不是什么大侠。”   老夫人仰首道:“前辈虽然不相信老者身则才说的话,但真理愈辩愈明,前辈请下来,有什么疑问,尽管提出来,老身自当详细奉告。”   “老夫觉得金刀门柴昆所说的极为有理。”   天池钓叟一阵嘿嘿冷笑,突然一步跨了下来。他从三丈高的门楼上一步跨下,就如一般人举步跨下一级石阶一般,不见他施展什么身法,就跨到了广场众人面前,目光如刀,冷冷地道:“老夫下来就下来,难道还怕你们碧落山庄暗算不成?”   沈雪姑突然心中一动,暗道:“这些人不约而同的在今晚赶来,莫非是碧落山庄贼人预先布置好的阴谋不成。”   老夫人道:“钓叟前辈不相信老身说的话,那是因为前辈认定老身是碧落山庄的老夫人之故……”   天池钓叟沉声道:“难道老夫这想法不对?”   老夫人微微一笑,道:“老身若是有人证呢。”   “好!你有什么人证?”天池钓叟道:“你叫他出来。”   老夫人回首道:“李姑娘,你去请青松道长几位出来。”李小云答应一声,转身往里行去。   不多一会,只见青松道长、卞药师、赵之欣、徐永昶四人,缓步从大门中走出。青松道长打了个稽首,道:“姜前辈也来了,贫道这里有礼了。”   卞药师也拱拱手含笑道:“在下终南采药,和姜前辈一别已经快八年了,前辈风采依然,今晚什么风把前辈也吹来了。”   天池钓叟空姜超然看得不觉一怔,说道:“青松道兄、卞药师,你们也在这里。”   夏侯前阴笑一声,道:“连终南五老的田前辈,金刀门名宿邢前辈,都会被碧落山庄迷失心智,受人驱策,武当青松道长、卞药师被碧落山庄利用,那也并不足奇。”他这话极尽挑拨之能事。   上官靖喝道:“夏侯前,你一再出言挑拨,惟恐天下不乱,是何居心?”   夏侯前道:“老夫说的那里不对了?”   老夫人一摆手道:“靖儿,不许插嘴。”   青松道长呵呵一笑道:“你看贫道像心神被迷失的人吗?”   卞药师笑道:“就算青松道长和在下被碧落山庄迷失了心智,姜前辈何妨听听青松道长和在下替老夫人作证说的话,是否人情人理?就可以知道了。”   天池钓叟顿首道:“好,青松道兄说来听听。”   青松道长打了个稽首,口中说道:“善哉,善哉。”   他从万青峰、宁胜天、以及少林智通大师、联合八卦、形意、武功三位掌门人,为了调查三个月前无故失踪的武林人士,在一片大宅院中,身中“对消散”说起,如何分函各大门派,聚会万松山庄,自己就是奉武当掌教之命,前去万松山庄支援的。   后来宓飞虹如何答应释放迷失心神的人,双方如何动手,无形刀邢铿、金鞭里田五常随同宓飞虹如何突围,老夫人如何遇上五行叟南宫老人,母子重逢。卞药师的女儿卞药姑远上天台求取解药,中途遭碧落山庄的人劫持,今晚老夫人是救人及索取解药来的,扼要地述说了一遍。   天池钓叟姜超然道:“这么说,老三到哪里去了呢?”   虎伥夏侯前阴恻恻地道:“田前辈自然还在碧落山庄的手中了?”   话声甫出,突听郭勇“啊”了一声道:“不对。”砰然一声,朝地上跌坐下去。   柴昆吃了一惊,急急问道:“郭贤侄怎么了?”他问出话来,还没有听到郭勇回答,身后二十名刀客,已经一个接一个倒了下去。   不止是金刀门的人,黄龙寺十六个灰衲僧人,虎头庄八名庄丁也同时像木排般无声无息地往地下倒去。虎伥夏侯前厉声道:“有人放毒,好卑鄙的手段,他们竟然趁武当青松道长说话之时,施放毒药,咱们和他们拼了。”   手中的招扇豁然打开,一个箭步朝阶前的老夫人扑了过来。此时广场上没有倒下去的只剩下武功较高的天池钓叟姜超然,风云刀柴昆,黑豹侯休和黄龙寺慧修、慧持几人。慧修、慧持功力较逊,虽没跌坐下去,但已感到头重脚轻,上身摇晃,大有站立不住之感。事情发生得极为突然,连老夫人、青松道长、卞药师等人都出乎意料,给怔住了。   天池钓叟、柴昆、侯休眼看已方的人,几乎全都中毒倒下,自然认定是老夫人这边的人使的毒,经夏侯前这一喝,更加气愤填膺。天池钓叟双目圆睁,怒喝一声:“好个青松道人,你果然被他们迷失神智,故意花言巧语,拖延时间,老夫今晚先劈了你。”   喝声出口,反手从背后取出一支四尺长的钓竿,随手一抡,竿中藏竿,立时变成了一支八尺长的竿,身形一跃而起人在半空,就洒出无数支竿影,像一片网罢,朝青松道长当头罩落。到了此时,已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青松道长自然知道终南五老一身功力非同小可,急急后退数步,口中叫道:“姜老施主,快请住手,这是误会,请听贫道一言。”   姜超然提吸一口真气,钓叟轻轻在地上一点,又飞身而起,口中喝道:“老夫已经听你说了半天,不用再说了。”长竿挥处,化作一篷竿影,凌空追击过来。   青松道长眼看一时也解说不清,对方攻势凌厉,自己再不拔剑,只怕无法躲得过几招,只好掣剑在手。青松道长剑划弧形,身随剑走,一阵叮叮轻响,化解攻势,一面叫道:“老施主务必请住手,老施主纵然不相信贫道,总该相信武当派……”   天池钓叟怒喝道:“老夫就是相信武当派,才会让你们得手,武当派还能相信吗?”钓竿连挥,劲急啸声,挟着丝丝竿影,急袭过来。   青松道长面对这位无法理喻的超级高手,哪敢怠慢,只好凝神运剑,小心翼翼的化解攻势。虎伥夏侯前堪堪朝老夫人扑来,上官靖左掌拍出一掌,喝道:“夏侯前,你给我站住。”一道掌风朝夏侯前涌去。   老夫人忙道:“靖儿,不可伤他。”   上官靖道:“孩儿不会伤他的。”   夏侯前扑来的人,给掌风一挡,宛如撞在一堵气墙之上,身形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不,被震得后退了一步。这一步后退,上身摇了两摇,砰然往地上跌倒下去。黑豹侯休使的是一支三尺长的黑虎爪,他是在虎伥夏侯前发招之后,抢上来的,自然比夏侯前迟了一步,此时堪堪掠上,就看到夏侯前扑倒在地上,心头一急,叫道:“大叔,你……”   他功力不如夏侯前甚多,别说出手,连话都只说到一半,也砰然跟着倒下。风云刀柴昆手握金刀,奔向卞药师,口中喝道:“柴某真想不到你姓卞的也会助封为虐,看刀。”手中金刀随着他掠来之势,直取卞药师胸口。   卞药师身形一侧,忙道:“柴老哥有话好说。”   柴昆眼看随同自己来的金刀门弟子和师侄郭勇,全已中毒倒下,那还容你说话,喝道:“咱们没有好说的了,你再不亮兵器,柴某也要先劈了你。”金刀挥动,一片刀光有如风起云涌,凌厉无前,真不愧他风云刀之名。   卞药师在对方凌厉攻势之下,不得不拔剑自卫,口中依然叫道:“这是贼党的阴谋,柴老哥先请住手,让兄弟看看他们中的是什么毒……”   柴昆此时急怒攻心,怒笑道:“毒是你们使的,你何用再假惺惺?”刀招愈逼愈紧,记记俱是他风云刀的杀着。   卞药师明知这是贼人的毒计,柴昆可是急劈猛攻,他却除了招架,不好还击,自然被逼得步步后退。不过十来个照面,卞药师已是汗流侠背,虽无败象,却也十分狼狈,就在此时,突觉柴昆的攻势居然渐渐和缓下来。   不,他刀法渐乱,上身摇幌,砰的一声,跌坐下去,金刀也随着脱手坠地。卞药师吁了一口气,急忙收剑入匣,正待俯下身去,察看风云刀柴昆究竟中的是什么毒?突听一声长笑,划空飞来,人还未到,一道强烈的掌风已涌到身前。   卞药师急忙吸气后跃,举目看去,广场中已经多了三个老人,后面还有四五条人影,相继掠来。这三个老人,卞药师全都认识,那正是终南五老的老大银拂叟向天伦、老二竹筇叟易南轩、老五南山樵子陶石田,后面跟来的是罗尚武(永胜镖局罗永椿之子)和终南派四个弟子。这一记发掌之人,是南山樵子陶石田。   卞药师拱拱手道:“陶前辈,在下只是要看看他中的究竟是何种剧毒,并无恶意。”   正在和青松道长动手的天地钓叟姜超然听到笑声,就洪声道:“老大、老二、老五,你们来得正好,这些人都中了碧落山庄的毒,今晚决不能放过他们。”   青松道长一面举剑封架,一面急叫道:“向老施主,此事全是误会,快请姜老施主任手。”   天池钓叟喝道“老大,兄弟也中了他们的剧毒,青松老杂毛也是碧落山庄一党的,你们小心中了他们的诡计。”口小喝着,一支钓竿忽东忽西,幻起一排接一排的竿影,在青松道长左右前后,层层包裹了起来。   青松道长大声道:“终南、武当一向友善,老施主千万不可意气用事。”   天池钓叟喝道:“老夫亲眼目睹,难道还会假的,终南派和武当派虽然一向友善,但你老杂毛已投到碧落山庄,还算是武当派的人吗?”身形再次腾空而起,长竿一挥,抖出一篷竿影。   他这一阵抢攻,原是仗着数十年修为,硬把剧毒逼住,但他既要全力展开攻势,又要开口说话,身内剧毒,如何还逼得住?话声甫落,人已从空中突然一个倒栽葱,跌坠下来,落到地上,再也没动一下。   第卅八章、害人害己   竹筇叟易南轩见天池钓叟跌落地上,手提竹杖一步掠到青松道长面前,厉声喝道:“青松,是你下的毒手?”   青松道长呛的一声,长剑回鞘,苦笑道:“易老施主总看到了,姜老施主一再抢攻,贫道可曾还手吗?这是贼人有计划的阴谋,目的就是为了挑起咱们一场火拼,贫道一再要姜老施主住手,他就是不肯,才引发了剧毒。”   银拂叟一身道装,面色红润,右手中指挂着一柄银拂,目光湛然,一摆手道:“老二,你先喂老四一颗辟毒丹再说。”竹筇叟易南轩依言从怀中取出一个葫芦,倾出一颗药丸,纳入天池钓叟口中。   银拂叟才目视青松道长,徐徐道:“道兄说是误会,此话怎说?”   青松道长缓缓地吁了一口气,道:“咱们赶来碧落山庄,原是救人来的,但庄中贼人,早在二日前已经撤离,只剩下一座空宅。但咱们刚刚赶到,这些人也不约而同的赶来,而且在贫道述说经过时,有人暗中下毒,岂非贼人早就安排的诡计?”   银拂叟目光转动,问道:“这些是什么人?”   青松道长伸手一指,说道:“除了贵派,这是白虎门的人,这是金刀门的人,这是黄龙寺的人,连同贵派,一共是四个门派,也就是说,四拨人应该来自四个不同的地点,何以会不约而同在今晚三更同时赶来?这就很明显是贼人事前分别通知了贵派等四拨人,他再乘贫道说话之时,大家不加注意,暗中下毒,好让向老施主等几位随后赶来的人,一眼就看到许多人中毒,不用说一定是咱们下的毒了。此中情形,十分复杂,还望三位老施主明辨是非,不可让贼人狡计得逞才好。”   南山憔于陶石田道:“老四方才何以会说道友投了碧落山庄?”   青松道长道:“此事说来话长,因为……”   他回身指了指老夫人又道:“这位上官夫人,就是从前碧落山庄的主人,贫道和卞药师是随同上官夫人刚从万松山庄赶来,他们才硬指上官夫人是碧落山庄的贼人一伙,连贫道也成了碧落山庄贼人的党羽了。”   银拂叟道:“听来果然复杂得很。”老夫人固有青松道长和来人答话,她原是碧落山庄的主人,此时自然不开口的好,故而一直没有插口。   现在青松道长煞费唇舌,总算把终南三老给说动了,这才上前一步,裣衽道:“三位前辈请了,老身也是身蒙其害的人,此中原委,一言难尽,是否可以移驾人内,老身自当详细奉告。”   银拂叟道:“老四服了敝门辟毒丹,尚未清醒,还有这些人,究竟身中何毒,是否有救,目前救人要紧,且先替他们救治了再说。”   沈雪姑走到卞药师身边,蹲下身去,问道:“卞伯父,他们中的究竟是什么毒,你老看得出来吗?”   “可能是“百步散”。”   卞药师双眉紧攒,缓缓站起身,沉吟道:“怎么又扯上了四川唐门,真使人百思不解。”   沈雪姑道:“那一定是唐纪中干的了。”   卞药师微微摇头:“广场上虽有这许多人,但彼此之间。都互相认识,唐纪中如何能混迹其间?唐门“百步散”,只能在较近距离撒出,闻入鼻孔,方能奏效,唐纪中又如何能近身施展呢?”   银拂叟道:“会是唐门“百步散”,药师不会看错?”唐门“百步散”只有他们独门解药可解,终南派的辟毒丹就不管用了。   卞药师道:“万松山庄被贼人潜入,使的也是“百步散”,在下刚才切过柴昆和侯休两人的脉,决错不了。”   沈雪姑道:“卞伯父,侄女知道了。”   卞药师愕然道:“你知道?”   沈雪姑点点头,霍地转过身去,双手疾发,闪电般点了虎伥夏候前身前几处穴道,才道:“此人嫌疑重大,青松道长、卞伯父、上官伯母请陪终南三位前辈,到里面坐,此事立刻那分晓。”一面回头道:“二妹、三妹、王、刘二位婆婆,和万老大(万点星)率同二十名武士,留在这里,守护中毒的人,不准任何人接近。”接着又朝孙小乙道:“小乙你把夏侯前提进来。”   话声一落,又以“传音入密”向孙小乙说道:“不要任何人碰他身子。”   银佛叟眼看沈雪姑调度得井井有条,忍不住朝青松道长问:“道兄,这位小哥是什么人?”   青松道长以“传音入密”道:“她是沈雪姑姑娘,千手观音的传人。”银拂叟听得微微一怔,点了点头,千手观音的门人,当然不会和魔教勾结的了。   当下由青松道长、卞药师、老夫人陪同终南五老的老大银拂叟向天伦、老二竹筇叟易南轩及老五南山樵子陶石田三人进人大厅。罗尚武和顾炎尧等四个终南门人,则留在广场上守护着中毒昏迷的天池钓叟姜超然。上官靖、沈雪姑、赵之欣、徐水敞四人,和一手提着虎伥夏侯前的孙小乙一起入内,孙小乙把夏侯前放在地上。   老夫人请大家落坐之后,朝沈雪姑问道:“雪姑,唐门“百步散”真会是夏侯前所下的吗?”   沈雪姑笑笑道:“八九不离十,侄女认为他的嫌疑最大。”   老夫人道:“你要如何问他呢?”   沈雪姑道:“此人老奸巨猾,不给他吃点苦头,他是不会说出来的。”说到这里,走近夏侯前身边,伸手在他下巴一捏,再在他后颈拍了一掌,她出手迅速,十分利落,但听夏侯前张嘴“喀”了一声,从口中吐出一颗银色小珠。   沈雪姑接到手中,冷笑道:“我早就料到他口中藏有毒珠,一旦泄露身份,就会服毒自杀。”说着右手轻轻一拂,解开了他身上穴道,喝道:“夏侯前,你苦肉计已经失败了,还不坐起来好好答话?”“苦肉计”,就是说他假装中毒了。   夏侯前依然扑卧如故,一动不动,恍如未闻。沈雪姑冷笑道:“夏侯前,你在装死,姑娘就不客气了。”夏侯前还是不言不动,躺卧如故。   沈雪姑柳眉微挑,虽然她手指并未触及夏侯前身子,但五缕指风却无声无息的袭上夏侯前身上五处穴道。因为她不是用手指点的,所以谁也不知道她指风点的是什么穴道,但大家都可以看到她屈指轻弹之际,夏侯前身躯似乎微微一动。   接着只见夏侯前口中“啊”了一声,倏地翻身坐起,脸有惊怖之色,张目道:“你点了老夫什么穴道?”说完,用力咬牙。   沈雪姑冷冷一笑道:“夏侯前,你咬牙也没有用,你们这点伎俩,如何瞒得过我?你看清楚了,毒药已经在本姑娘掌心,想死可没有这么容易?”夏侯前目光一瞥,果见她掌心托着一颗银色药丸,不觉横上了心,闭目不语。   沈雪姑在椅上坐下,续道:“你此时不说没关系,咱们有的是时间,看你能倔强到几时?”   终南三老自然都看到夏侯前用力咬牙的情形,如果他不是作贼心虚,何用畏罪自杀?因此对青松道长方才说的话,不觉相信了几分。这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夏侯前坐着的人,身躯突然起了一阵激烈的颤抖,他一身武功精纯,自然要拼命的强自忍耐;但一个人武功再高,被点了五阴绝脉,全身气血逆转,你就无法运行真气,只有听任逆血攻心。   夏侯前先前还能勉强忍受,但不到一盏热茶工夫,双目通红,头上青筋一根根绽出,黄豆大的汗水一粒粒淌下来,看样子已经支持不住,一下扑倒下去,只是满地乱滚,双手颤抖,五指如爪,向空乱抓,双脚也不住地牵动。这自然比死还难过,其状令人目不忍睹。   青松道长口中连声说道:“善哉,善哉。”就是终南三老也不觉有侧然之色。   卞药师道:“沈姑娘,你可以让他安静些么?”   沈雪姑冷笑道:“广场上数十条人命,全系在他一人身上,他若是不肯招供,这几十条人命,岂不都没有救了?”   这两句话的时间,夏侯前匐伏在地上,嘶声叫道:“沈……姑娘……我……说……我说……说了……”   “好像还差一点。”沈雪姑冷冷的道:“不给你一个厉害,你肯全盘说出吗?”   夏侯前颤声道:“我……全说了……你快……快……解开……我……我穴道……”   “好。”沈雪姑依然缓缓地道:“你如果有半句谎言,我会加倍给你厉害的。”   夏侯前张大了口,喘不过气来,只是含含糊糊地道:“快……求求……你……”沈雪姑冷笑一声,连站也没站起来,只是右手衣袖轻轻的朝他身上拂去。   夏侯前伏着的人猛地上身往后一仰,一个筋斗跌了出去,这一跌跌得不轻,夏侯前口中闷哼一声,立即昏了过去。银拂叟道:“沈姑娘,他……”   沈雪姑道:“不要紧,这是他方才忍不住逆血攻心,等到穴道一解,因气血由逆转顺,一口气一时透不过来,才会闭过气去。”说话之时,又振腕一指凌空点了过去。   夏侯前大叫一声,果然立时睁开眼来,他余悸犹在,垂下头连看都不敢再看沈雪姑一眼。沈雪姑唱道:“夏侯前,你还不快说,是什么人指使你下的毒?”   夏侯前低着头道:“是令使指示在下做的。”   沈雪姑问道:“令使?是什么人?”   夏侯前道:“在下不知道他是谁?每次和他见面他都以黑布蒙面。”   沈雪姑道:“唐门“百步散”也是他交给你的?”   夏侯前道:“是的。”   沈雪姑道:“今晚有没有同党?”   夏侯前迟疑了下,才点头道:“有。”   卞药师道:“他还有同党?”   沈雪姑道:“他一直站在前面,如何能把广场中的人全数毒倒?再说他一个人能把广场中的人全数毒倒,岂不也可以把我们一起毒翻了?”   银拂叟道:“姑娘高见。”   沈雪姑道:“你有几个同党,快说?”   “三个。”   夏侯前到了此时不得不说,接着道:“虎头庄、黄龙寺、金刀门各有一个。”   沈雪姑问道:“他们怎么会听你的?”   夏侯前道:“在下早已在他们身上下了毒,他们只好听在下的了。”   沈雪姑哼道:“今晚这场阴谋也是你策划的了?”   “不是,不是在下。”   夏侯前极口否认道:“那也是令使安排的,他最先通知的好像是金刀门,再由金刀门分别通知黄龙寺、永胜镖局,和虎头庄。”   沈雪姑问道:“通知怎么说的?”   夏侯前道:“那是派人去口头传说的,大意是碧落山庄老夫人今晚会回到碧落山庄,大家为了救人,约定三更时分在碧落山庄会合。”   银拂叟道:“不错,老夫听罗尚武是这么说的。”   沈雪姑道:“好,解药呢?”   夏侯前道:“解药不在在下身上。”   “那个令使交给你可以毒翻数十人的“百步散”,不会不给你解药?”   沈雪姑又道:“解药不在你身上,你放在哪里?”   夏侯前似是被沈雪姑说穿了,只得点头道:“令使确实交给在下一瓶解药,在下不敢带在身上,所以把它藏在一处隐秘的地方……”说到这里,他就不肯再说下去了。   沈雪姑冷声道:“你还不快快说出来。”夏侯前道:“你们可以派人跟在下去拿,只是取得解药之后,就得释放在下,这是在下唯一的条件了。”   沈雪姑道:“好,我答应你,你现在可以说出解药在哪里了。”   夏侯前道:“离这里并不远,沈姑娘派谁去,在下可以领他去,因为那个令使在下不知道他是谁,在下说出地点来,万一他先一步把解药取走,在下岂不交不出解药来了?”这是老江湖说的话,说得极为合理。   沈雪姑道:“好,我先解开你双足的穴道,你可以奔走,双手穴道,等取到解药,我自会给你解开的。现在我把话说在前头,我这点穴手法,没有人可解,也无法运气冲穴,你若有什么诡计,那么你这双手就会永远残废,无法复原了。”   夏侯前道:“在下省得。”   沈雪姑站起身,衣袖一拂,替他解开了双足穴道,说道:“你可以站起来了。”   夏侯前站起身说道:“沈姑娘派谁跟我下去呢?”   沈雪姑道:“我跟你去拿。”   上官靖道:“沈姐姐,小弟跟你一起去。”   沈雪姑道:“你留在这里,我一个人去就好。”   老夫人及时道:“这里不会有事的,还是让靖儿同你一起去吧。”   卞药师也站了起来,说道:“老朽在这里也没事可做,陪你们一同走一趟。”   沈雪姑道:“本来由侄女一个人去就够了,上官伯母要靖弟去,已足可对付任何强敌,伯父还是留在这里,不用再劳动你老了。”   老夫人笑道:“药师,你就坐下来休息一会吧。”   卞药师点点头,道:“好吧。”说着,他就回身坐下。   沈雪姑朝夏侯前道:“好,你走在前面领路。”   夏侯前吃了一次苦头,自然十分合作,垂着双手,举步朝外走去,上官靖、沈雪姑紧跟在他身后,出了大门。   李小云迎着问道:“大哥、大姐,你们要去那里?”   沈雪姑道:“我们跟他去取解药,你们守在这里,千万小心。”说完,急步跟了上去。三人越过了场,夏侯前忽然转身朝左首一条小径行去;他双足穴道已解,是以奔行得极快。   不过盏茶光景,已奔出五里来路,到了一座庙宇前面。庙上横额写着“文武殿”三个金字。沈雪姑心头不禁暗暗一动,忖道:“看这座庙宇,最多不过盖了三五年光景,这里和碧落山庄近在咫尺,岂容外人在这里盖庙?今晚自己等人连夜赶来,碧落山庄已只剩下一座空宅,贼人一个不见,试想他们经营多年的老巢,岂肯弃之而去?如今看到这里有一座庙宇,那么碧落山庄的人很可能就是藏匿在这里了。”   心中想着,立即以“传音入密”朝上官靖道:“这座庙宇邻近碧落山庄,很可能是贼人的另一巢点,我们进去,务必小心。”   上官靖道:“小弟也是这么想。”   夏侯前脚下一停,回头道:“到了,你们跟我进去。”说完,大步走上,举起右足轻轻一蹬,原来两扇山门只是虚掩的,立即呀然洞开。   夏侯前当先走入,两人紧跟在他身后,越过天井,走上大殿,夏侯前脚下没停,从神龛左首绕到龛后,那是通向第二进的门户,再穿过一座天井,笔直朗第二进大殿上行去,两人紧随他走入,只见殿上供的是观音大士,夏侯前已在神龛前面站停下来。   沈雪姑问道:“你把解药放在哪里?”   夏侯前抬目望着神宪里面的供案,说道:“就在供案上那只插杨枝的水瓶里面。”他双手被制住穴道,只好用目光来表示了。   神龛里面是一尊丈许高的白衣大士神像,神像前面有一张供案,案上左首果然有一只两尺高的描金水瓶,插着一支杨枝,那是观音大士普救众生用来洒甘露的。上官靖道:“小弟上去。”   沈雪姑道:“你小心些。”   神直离地约有三尺来高,上官靖纵身跃上神塞,走到供案前面,先把瓶中杨枝取出,放到供案之上,然后掳起袖管,把手伸了进去。沈雪姑仰面问道:“里面有没有药瓶?”   上官靖道:“有。”   他伸手抓起药瓶,突觉手背上像是被什么咬了一口,口中忍不住“啊”了一声,急忙把手退了出来。沈雪姑听到他无故发出这声惊“啊”,急忙问道:“你怎么了?”   上官靖道:“解药取到了,只是小弟手背上好像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   沈雪姑急道:“你快下来。”   就在她这一分神之际,耳中突听到一声轻响,急忙回头看去,只见夏侯前双脚—顿,一个人迅快地朝地下钻去,要待出手,一块石板已经翻了上来。原来他早已踏在一方翻板之上,这时乘沈雪姑不注意,就双足一顿,逃了下去。   上官靖跃落神龛,沈雪姑忙道:“你快给我看看,被什么东西咬了?”上官靖举起手来,只见手背上有两个极细的齿印,在齿印四周,已有铜钱大一圈,呈乌黑色。   沈雪姑吃了一惊,说道:“这是什么毒物咬的?快闭住穴道。”   突听夏侯前的声音说道:“老夫怕人家窃取了解药,所以在水瓶里放了一条苗疆最毒的乌金丝。因为它正在冬眠时期,没人动它,是不会咬人的,但这位上官老弟拨出杨枝,已经把它惊醒,再取起药瓶,触及它身子,自然把它触怒了,老夫真是抱歉得很。”   沈雪姑伸出右手,一把握住了上官靖的左手,暗中以“传音入密”道:“快运“太素神功”,把剧毒从太素脉逼出,不可说话。”一面冷冷地道:“夏侯前,你不要忘了双手穴道被我“无极神指”所制,除了我,无人能解。”   夏侯前深沉地道:“老夫并没有忘记,但这位上官老弟被苗疆乌金丝咬了一口,解药也只有老夫才有。”   沈雪姑哼道:“你想怎样?”   夏侯前阴笑道:“沈姑娘聪明过人,老夫的意思,你还会想不到吗?”   沈雪姑道:“你不说出来,我如何知道。”   “好?老夫就照直说了。”   夏侯前道:“只要沈姑娘说出如何解穴,老夫就立时给你乌金丝的解药。”   沈雪姑心头突然一动,暗忖:“自己答应取到解药,就会替他解开穴道的,如此说来,难道水瓶中的那瓶解药竟然是假的不成?”一面哼道:“我本来就答应过你,取到解药,就会给你解穴的,你何用多此一举呢?”   “不然。”夏侯前深沉一笑道:“老夫若不趁此脱身,你们还会把老夫押回去,现在你们已经取到解药了,老夫也不需你代劳,你只要说出解穴方法来就好,至于被乌金丝咬到的解药,只能算是老夫的赠品罢了。”   沈雪姑道:“你藏在水瓶中的这瓶药是真是假?”   她是故意藉着问话,来拖延时间,“太素脉诀”,原是治病灵诀,阴阳合渗,练成“太素玄功”,可以水火不侵,百毒不伤。上官靖虽被苗疆乌金丝咬伤,运起神功,自可把蛇毒从伤口退出。   夏侯前阴沉地笑道:“这瓶解药,乃是令使交给老夫的,是真是假,老夫也不得而知,这要服用之后,才能知道。”这话说得很含糊,解药分明是假的了。   他不待沈雪姑开口,又道:“但乌金丝是老夫豢养之物,它的解药却是千真万确,药到毒消,这位上官老弟被乌金丝咬伤,不出顿饭工夫,剧毒就会随血行散,不及早施救,一个时辰,毒血攻心、那时纵有仙丹,只怕也为时已晚,因此老夫认为沈姑娘还是及早把解穴方法说出来,免得误人误已。”   沈雪姑用右手握着上官靖左手,就是以真气助上官靖运功,把两人真气合而为一,气息相通,不用上官靖告诉她,也会知道他此刻已经把蛇毒经太素脉从伤口退出,只是为了怕余毒未清,仍须再继续运功一周。冷冷地道:“这是交换条件,你先把解药交出来,我自会告诉你解穴之法。”   “呵呵。”夏侯前阴笑道:“这个咱们只怕谈不拢了,上官老弟蛇毒即将发作,就算你助他以真气逼住剧毒,只怕也未必管用,老夫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用姑娘的一句话,老夫有的是时间,上官老弟的时间却不多,老夫认为姑娘就先说出解穴之法,才是上策。”   沈雪姑在他说话之时,暗以“传音入密”说道:“靖弟,你快装作支持不住,席地坐下。”上官靖此时已把蛇毒逼出体外,手背上先前流出来的还是黑血,如今流出来的血色,也业已正常,闻言故意脚下打了一个踉跄。   沈雪姑和他依然双手互握,装作大吃一惊,失声道:“你怎么了,快坐下来。”上官靖没有作声,依言缓缓地在地上坐下。   夏侯前笑道:“如何?老夫没说错吧,姑娘纵然运气助他逼住剧毒,上官老弟还是支持不住了?”   “好!我先告诉你解穴之法。”沈雪姑似是下了决心,道:“但你必须遵守诺言,交出蛇毒解药来。”   “这个当然,夏侯前催道:“时间宝贵,姑娘请快说吧。”   沈雪姑随口念道:“意存“紫宫”,鼓气上“天突”、“百会”,再分左右下“巨骨”,直贯五指,你双手就可以动了。”   她说的“紫宫”在胸前,属任脉,“百会”在头顶,属督脉:“巨骨”在双肩,属阳脐,这是奇经八脉的穴道。任脉起于“中极”,循腹里,上“关元”。沈雪姑说的,正是顺行的路线,夏侯前当然不疑她。但沈雪姑以“无极神指”,点他奇经四处穴道,要冲开禁制,应该反其道而行。穴道本已受制,只有逆冲,才能冲得开,顺行,岂不是加重禁制的力量了。   夏侯前也是大行家,只是“无极神指”制穴是无形的,他如何识得透?当下立即依言意存“紫宫”,鼓起全身真气,上“天突”、“百会”,分左右下“巨骨”,直贯五指。这一运气,果然如洪水暴发,沛然直上,但觉“紫宫”、“天突”、“百会”、“巨骨”四处穴道一齐震动,发出极其轻微的“比”、“比”细响,旁人虽然听不到,但自己却可听得十分清楚。   先前还以为穴道已经冲开,那知这般真气直贯双手五指之际,顿觉五指有肿胀之感,双手依然下垂,还是无法举列。沈雪姑却在此时,冷声问道:“夏侯前,你运气得如何了?”   夏侯前道:“老夫已经依法运气,只是双手还是举不起来。”他做梦也想不到,沈雪姑怒他用苗疆毒蛇害人,这一运气,四处经穴悉被他自己强大真气震伤,不但双手从此再也举不起来,而且此后再也不能练功了。   沈雪姑并没说破,只是冷冷地道:“你练的不是本门的“太素玄功”,我纵然传你解法,又有何用,你现在明白了吗?”口中说着,左手扬处,骈起食中二指,朝供案上的水瓶凌空点去,只听“啪”的一声,把一只二尺高的青瓷水瓶击得粉碎。   夏侯前怒声道:“你怎么把老夫辛苦饲养了三年的乌金丝击毙了?”   沈雪姑冷声道:“这种害人的东西留之何用?”她已倾听了多时,暗察夏侯前说话之处,应该就在刚才翻下去的那方石板右首。   石板既是翻板,随时可以翻动,纵然由机关控制,应该不会太厚,自己只要破板而下,就可擒住夏侯前,逼他交出解药来。心念一动,立即以“传音入密”说道:“靖弟,你从水瓶里取出的解药,只怕不是真的,此人心机极深,不把他擒住,他是不会说实话的,你守在这里,待我破石而下,把他擒来。”她口中说着,暗暗运起玄功,双足一点,飞身朝那方方形的石板上猛地顿下。   这一下她功凝双足,力逾千钧,但听“啪”的一声,石屑四溅,一方青石板登时被蹬得粉碎,一个人也随着往下落去。沈雪姑身形飞落,早已凝注目光,朝早已听准夏侯前发话的方向投去。那是一条可容两人并肩而行的地道,相距不过两丈来远,果见一条人影极快的往左闪去。   沈雪姑一声娇叱:“夏侯前,你还往那里走?”   身形一晃,朝前扑去,等她追到,哪里还有夏侯前的影子?呈现在眼前的却是一直一横两条十字形的岔路。她看到夏侯前的影子是朝左首闪出的,自然理不考虑的就朝左首岔路上掠去。走了不过十丈光景,前面又出现了一条十字形的岔路。   沈雪姑脚下不得不稍微一停,运神凝听,发觉左首岔路似有极轻微的脚步声远去。那当然是夏侯前了,急忙飞身掠去,这条岔路差不多有二十来丈远近,前面又出现了十字岔路,那轻微的脚步月却是从右首岔路传来。   沈雪姑又急忙朝右首岔路追去。这样追上一段路,就有岔路出现,那轻微的脚步声也忽而在,忽而在右,但却始终迫不上夏侯前。沈雪姑突然心生警觉,暗自忖道:“以自己的身法,不可能追不上夏侯前,怎么会一路上只闻脚步声,不见人影的呢?那只有一个解释,夏侯前在这座岔路交织的地道之中,埋伏了不少羽党,他们故意或左或右的发出轻微的脚步声,来诱使自己入伏。”   一念及此,深悔自己进来之时,没有留下记号,此刻要待循原路退出,只怕也会迷失方向了。当即脚下一停,提高声音喝道:“夏侯前,你不要忘了双手经穴,非我莫解,你再不现身出来见我,终身将成残废,到那时候就后悔莫及了。”   话声甫落,突听夏侯前的声音从身后南道中传了过来,道:“沈雪姑,你已经进入地下迷阵之中,这座迷阵,一里方圆有数以百计的岔路,就算你不食不眠,走上三年,也未必能走得出去,依老夫相劝,此时告诉老夫解穴之法,老夫还可以放你出去。”   沈雪姑霍地回过身去,喝道:“夏侯前,我说过只有我可以亲手解穴之外,别无解法的。”   夏侯前忽然没有作声,过了半响,只听他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阴笑道:“沈雪姑,你不肯说,老夫只好先把你拿下,老夫不相信你不说。”   他方才半晌没有作声,自然是从另一条岔路转到了沈雪姑的后面来。沈雪姑又很快的转过身去,冷笑道:“凭你,能把我拿下吗?”   夏侯前大笑道:“这地道之中,有的是老夫手下,只要老夫一声令下,他们就在每个十字路口,喷出毒烟,用不着和你动手,你就会乖乖束手成擒。”   沈雪姑听得暗暗一惊,在地道之中,如论武功,自己当然不怕他有多少的党羽,但如果施放毒烟,那就真的成了瓮中之鳖!心念迅速一转,忖道:“如果他要施放毒烟,早就放了,何用告诉自己?他这样说,大概只是虚言吓吓自己而已。”   这就冷笑一声道:“夏侯前,你养的苗疆乌金丝,不是最厉害的毒蛇吗?老实告诉你,上官靖虽被你的乌金丝咬了一口,但此时早巳没事了,姑娘连乌金丝剧毒都不放在心上,何惧你放毒烟?你不防把毒烟喷出来试试,看能把姑娘毒倒吗?你若是惹怒了我,到时候你就是跪在我面前磕头,我都不会再给你解穴,你只好终身残废。”   夏侯前似是一愣,问道:“你当真把上官靖的乌金丝剧毒治好了?”   沈雪姑哼道:“不信,你可以出去瞧瞧。”   夏侯前道:“老夫用不着出去瞧,上官靖纵然剧毒已解,此刻只怕也遇上了几个极强的高手,正在动手呢,只要他失手被擒,很快就会押进来了。”上官靖果真遇上了极强的高手吗?   那是沈雪姑走后不久,上官靖缓缓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正待过去看看;突然听到神龛两侧传来一阵极轻微的脚步声。要知他目前不仅“易筋经”已有八九成火候,又练成“太素玄功”和“洗髓经”,一身集佛、两家之长;十丈之内就是轻微的呼吸之声,都可以清晰的听见,何况是脚步声了?”心中暗暗忖道:“光听这五人的脚步声,一身功夫,就不是寻常之辈了,雪姐姐说得不错,这座庙宇,看来真是碧落山庄的另一处巢穴了。”   思忖之际,故意不作理会,背负着双手,缓缓走近那方石板已碎的窟窿,朝下望去,只见窟窿下面,离地约在三丈来高,果然是一条地道,还隐隐传来沈雪姑叱喝之声。他对沈雪姑的武功,自然相信得过,不必为她担心。   这时又听到左首三人中,有一个人的脚步声,正在缓缓地移动,不觉回过身去,微哂着道:“阁下既然要出来,又何必躲躲藏藏?大大方方的走出来不好吗?”   “哈哈。”一个尖沙阴沉的笑声乍起,一个身穿绿袍的矮小老人已从神龛左侧走了出来,拱拱手道:“南宫公子果然耳目灵异,老朽是听说公子中了乌金丝蛇毒,特地赶来的,没想到公子竟然好得如此快法。”这人是碧落山庄的总管秦皓。   上官靖看了他一眼,才道:“原来是秦总管,你不在碧落山庄当总管,却跑到这里来当庙祝了,在下是上官靖,已经不是南宫靖了。”   秦皓拱拱手,笑道:“上官公子这是跟老朽开玩笑了,试想老朽追随老夫人十多年,她老人家轻信人言,对老朽有了极大的误会,今晚盛怒而来,老朽那敢待有碧路山庄,因此只好在这里暂时避风头了。”   上官靖问道:“管巧巧呢?”碧落山庄前面,有几十人中了唐门“百步散”,管巧巧善于使毒,所以要问她的下落了。   秦皓道:“管副总管不在这里。”   上官靖道:“管巧巧既然不在这里,遇上你秦总管也好,你总有唐门“百步散”的解药了?”   “上官公子说笑了。”   秦皓诡笑道:““百步散”是四川唐门秘制的毒药,老朽不是唐门中人。那里会有解药?”   上官请问道:“那是什么人身上才有解药?”   秦皓一张古铜脸上,堆起了满面笑容,说道:“自然只有唐门中人才有,上官公子如有需要,老朽可以向一个人去取。”   上官靖望着他问道:“谁?”   他这一望,只觉秦皓一双目光似是十分深遂,瞬息之间,变幻不定,古铜脸上笑意也愈来愈深,好像每一条皱纹都在笑,而且笑得极为古怪。心中暗暗觉得奇怪,忖道:“他这是在做什么?”   他不知秦皓使的正是魔教“摄魂大法”,如以现代话来说,该是“催眠术”了。这种功夫,一经施展,不论你武功多高,都会坠他术中。在几个月之前,连大名鼎鼎的终南五老老三金鞭叟田五常、金刀门名宿无形刀邢铿、白虎神暴本仁、霍五、智光以及皖西三侠等人陆续失踪,都是被他“摄魂大法”所迷,才落人碧落山庄手里的。如今他对上官靖又故技重施,但他怎知上官靖身兼佛、道两家上乘内功,岂是魔教“摄魂大法”所能迷惑得住?   秦皓笑脸迎人,目光不住变幻,只是站着不动,却看得上官靖深感奇怪,忍不住问道:“秦总管,你这是在做什么?”   秦皓听得一怔,他不相信“摄魂大法”会迷不住上官靖,口中发出低沉的声音,道:“老夫想请公子到一个地方去。”   身形闪电欺上,左手更是快速,朝上官靖肩头拍来,他这一拍,原也是“摄魂大法”之一,只要被他拍上肩头,你就会乖乖的跟他走。但上官靖在心灵上丝毫没有受他的影响,看他忽然欺身而上,举手拍来,还以为他突然出手袭击,右手随着疾发,朝他掌上迎击而去。   秦皓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施展“摄魂大法”,居然会有心神不受迷惑的人?这个例子,就是千万人中间也难得遇上一个的。他这一拍,施展的既是“摄魂大法”,自然不会凝聚真力;但上官靖这一掌,却是硬接他拍下掌势的,掌上少说也用了六七成力道,但听“啪”,的一声,双掌乍接,秦皓一个人猛地被震得凌空倒飞出去。   所幸秦皓一身功夫极为了得,赶忙施展“千斤坠”身法。飞出八九尺远,便已落到地上;站住了桩,一张古铜脸上,尽是惊诧之色,望着上官靖半晌不得作声,心中暗道:“这小子竟会不接受“摄魂大法”?”   上官靖一掌出手,才发觉秦皓掌上根本并未出力,心下也大感奇怪,道:“你现在可以说出“百步散”解药,向谁去要了。”   秦皓道:“老朽已经告诉过你,只有唐门中人才有。”   上官靖道:“唐纪中不是在这里吗?你把他交出来。”   秦皓道:“他是唐门弟子,如何会在这里?”   上官靖道:“那好,你随我到碧落山庄见我娘去?”   秦皓诡笑道:“老朽也想请公子随我去见一个人。”   上官靖道:“谁?”   秦皓笑道:“公子去了自会知道。”   上官靖道:“在下不想去呢?”   秦皓道:“依老朽想来,公子应该是非常乐意去见她的,也非去不可。”   上官靖点头道:“所以你在神龛两侧,埋伏了四个高手,准备和在下动武的了。”   秦皓听得一怔说道:“公子好灵的耳力。”   上官靖道:“你不妨叫他们出来,看看是否能把在下请去?”   秦皓道:“老朽奉命来请公子,原无和公子动手之意,但公子既然坚持不肯随老朽进去,老朽就难以覆命,那就说不得只好动武了。”话声一落,口中就发出一声低沉的啸声,啸声甫起,从神龛两侧立即闪出四个头蒙黑布,只留出两个眼孔的黑衣人来;这四人身法极为快速,宛如飞鸟一般,一下落到了上官靖的四周。   上官靖看他们身手矫捷,武功定然十分了得,心中暗道:“他以低啸代替发令,这四人大慨是被他们迷失神智的武林知名人物了。”一面傲然笑道:“秦总管,你自己怎么不出手呢?”   秦皓诡笑道:“公子能接得下他们十招八招,已经很好了,老夫何用亲自出手呢?”   上官靖心中暗道:“这四个人不知是什么人?”   就在此时,突听神龛后面传出一个银铃般的娇脆声音叫道:“秦总管。”一个身穿绿色衣裙的小丫环急步走出。   秦皓问道:“飞虹,你来有什么事?”   绿衣小丫环欠身道:“回总管的话,老夫人有谕,对上官公子不得无礼。”上官靖听得不觉一愣,“老夫人”,他们这里又有一个“老夫人”?   秦皓躬身道:“属下遵命。”   绿衣小丫环没去理他,却朝上官靖躬躬身道:“老夫人要小婢来请公子,公子请随小婢来。”   上官靖既然听到这里又有一个“老夫人”,他艺高胆大,自然要进去瞧个究竟,这就点头道:“好,姑娘带路。”   绿衣小丫环黠笑道:“小婢给公子带路,但公子必须用黑布蒙上眼睛才行。”   上官靖艺高胆大,豪爽地道:“好,—姑娘只管给在下蒙上黑布好了。”   秦皓由衷的生出佩服之心,一挑大拇指,道:“秦某数十年来,还没有见过像上官公子这样豪气凌云的人。”   绿衣小丫环飞虹从身上抽出一方黑色丝巾,说道:“上官公子,你蹲下来些,小婢才能替你缚上眼睛。”   上官靖道:“好吧。”他依言蹲下了身子。   飞虹给他缚上眼睛,走到前面,一手拉起上官靖的手,娇声道:“上官公子,请随小婢来。”说完,往龛后走去。上官靖只觉飞虹纤小的玉手,人握如绵,又软又滑,她拉着自己还有些儿轻微的颤抖。   转过神龛,好像后面还有第三进,上官靖清楚的可以感觉到踏着石板铺成的小天井,再拾级而上,那是第三进了,忍不住问道:“到了吗?”   飞虹道:“还没有呢?”   上官靖任由她拉着穿行大殿,又曲曲折折的转了几个弯,飞虹才脚下一停,伸手推开一道木门,走了进去。上官靖道:“现在总该到了?”   飞虹轻笑道:“还没有呢?”她忽然放开了他的手,接着听她关上了门。   这一瞬间,上官靖忽然发觉飞虹和自己站得很近,她一个娇小的身子几乎贴着自己,不再走动,自己鼻子可以很接近的闻到她秀发上清香的气息,和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谈幽香。她虽然只有十六七岁,但女孩子的这种香味总是十分诱惑的。   上官靖忍不住问道:“飞虹姑娘,这是什么地方?”   飞虹笑道:“公子不用多问,就快要到了。”   上官靖发觉她伸手朝壁上拉了两下,也隐约听到“铃”、“铃”两声极轻的铃声,一面问道:“快到了,怎么你不走了呢?”   飞虹轻笑道:“唉,你这人的话也真多。”   上官靖笑道:“这间房很小是不是?”   飞虹问道:“你看到了?”   “没有。”上官靖道:“我是感觉到的,我们站得很近,在下还可以嗅到你秀发上抹了香油的香味。”   飞虹听得大羞,连呼吸都急促起来,娇声道:“你……好坏。”接着幽幽地道:“你不该进来的,进来了,就会出不去。”   上官靖问道:“为什么?”   话声甫落,突听一阵辘轳之声,起自屋顶,接着这间小房间,忽然起了一阵颠簸。飞虹似是站立不稳,一下扑入上官靖的怀里。上官靖急忙双手一张,把她抱住,一面低声问道:“姑娘怎么了?”   飞虹一个娇小而丰满的身躯发出轻微的颤抖,慌忙轻轻推开他双手,站直了身子。这时小房间好像缓缓的往下沉落,飞虹忽然附在他耳朵、吹气如兰,低声道:“公子进去之后,务必随机应变,不可触怒了老夫人。”   上官靖一把抓住她纤手,低声问道:“老夫人是谁?”   飞虹轻轻缩了一下手,但却挣得不重,并没挣脱,就任由他握着,颤声道:“小婢不知道,小婢说的话,公子记住了就好,不可触怒她,因为你是走不出去的……”   下沉的房间在一阵震动之后,突然停住,飞虹的话也突然停止,随着又轻声道:“我们可以出去了。”她举手掠掠秀发,才推开房门,拉着上官靖的手走了出去。   上官靖心中已有七八分的谱儿,这间仅容两人站立的小房间,敢情是由辘轳操纵,可以升降;方才这一阵缓慢的下降,分明已降落到地窖中来了,无怪飞虹会说自己走不出去的。心念转动,就暗暗的数着脚步。飞虹牵着他的手,一路行来,好像转了一个大圈子,现在上官靖已可听到左前方不过三丈来远,有两个人呼吸的声音。   果然走了不过丈许光景,就朝左转弯,笔直行去,这两人站立之处,敢情是一道门户了,因为飞虹牵着自己的手,就从两人的中间进去的,再定了约莫三丈来远,飞虹就引着自己走了三级石阶,跨过一道门槛,终于停了下来。   接着就响起飞虹的声音,道:“上官公子,到了,你蹲下来些,小婢好给你解去黑布。”上官靖依言蹲下身子,飞虹很快就解去了蒙一眼睛上的黑布。   上官靖倏地睁开眼来,但觉自己站立在一座陈设相当典雅的堂上。上首一张高背舶锦椅上端坐着“老夫人”——蓝布衣裙,两鬓花白,脸上垂着绿纱,看不清她的面貌。   在“老夫人”左首,站着一个长发披肩,一身葱绿衣裙的女子,身材苗条,脸上同样覆着一层绿色轻纱。这两人,用不着有人引见,高坐上首的自然是“老夫人”,穿绿色衣裙的女子,自己也曾见过,她是善于用毒的副总管管巧巧。   这堂上地方并不太大,两边各有一排椅几,灯光明亮而柔和,如果事先不知道这里已在地底,绝不会想到这是地室的,飞虹已经很快的退了下来。坐在上首的老夫人开口道:“靖儿,来了,怎么不坐下呢?”   她这一开口,上官靖不由得蓦吃一惊,这慈祥而略带苍老的声音,他最熟悉不过了,那不是娘的声音吗?若非自己刚从碧落山庄来,碧落山庄此刻有不少高手在场,还包括了终南三老在内,娘绝不可能被他们劫持,至少也会怀疑娘已经先到了这里了。   但这两种想法都不可能,那么唯一的解答,是娘离开之后,他们又制造出一个“老夫人”来代替娘了。声音同样可以假冒,自己不是也跟竹逸先生学过变音之法?他心中暗暗冷笑,这就大大方方的走上两步,在左首一把格子上坐下,目光一抬,问道:“老夫人派人把在下引来,不知有何见教?”   老夫人慈祥的道:“靖儿,你以为娘是假冒的吗?”   上官靖朗笑道:“难道不是?”   老夫人缓缓举起手来,揭下了蒙面轻纱,蔼然一笑,说笑道:“你可知道是别人假冒了娘,并非为娘假冒了别人吗?”   她取下面纱之后,当然和娘的面貌一般无二,这对上官靖来说,早已是意料中的事,是以并不觉得惊异,闻言只是淡淡一笑道:“在下愿闻其详。”   老夫人轻轻叹息一声说道:“看来你对为娘所说的话,还丝毫不信了,唉!这也怪不得你,因为你有先入之见……”上官靖看着她没有作声,心中却一直在盘算着,自己该如何措词才好?   老夫人看他没有说话,又道:“你心中一定认为在碧落山庄的是你娘了,为娘不妨告诉你,那是娘要她装扮成娘的,其实她只是为娘的替身而已。”她每一句话,都紧扣心弦,使人听了,有不由你不信之感。   上官靖正容道:“老夫人一再自称是在下生身之母,在下也似乎不得不信,那么在下有一个请求,不知老夫人肯不肯答应?”   老夫人蔼然问道:“有什么事,只管说出来。”   上官靖道:“目前有不少人中了“对消散”,也有不少人中了“迷迭香”和唐门的“百步散”,在下想请老夫人赐与解药。”   老夫人没待他说完,勃然脸现怒容,举手在靠椅上重重拍了一举,厉声道:“这些人都该死。”   上官靖心中暗道:“你一脸慈祥,果然是装出来的了。”一面又说道:“老夫人此话怎说?”   老夫人问道:“靖儿,你姓什么?”   上官靖道:“在下复姓上官。”   老夫人又道:“你是不是上官平的儿子?”   上官靖道:“你说的正是先父。”   老夫人沉哼一声道:“你知道你爹是怎么死的?你身为人子,难道不想替你爹报仇?金刀门、白虎门、神灯教、终南派、黄龙寺、八卦门、武功门,这些人那一个不和当年围攻你爹的人有关,难道他们都不该死?”   上官靖道:“当年围攻先父的人,像金刀无敌郭东升、黑虎神侯敞、黄龙寺智明、永胜镖局罗永椿、神灯教智多星金继能等均且先后死去,爹的仇也已经雪了,何用再多伤无辜?”   “住口。”老夫人怒声喝道:“什么叫做多伤无辜?这些门派,一向自号名门正派,却纵容门人,有什么正义可言?不是为娘派人用旋风花杀了他们,十八年来,他们没有一个人替你爹伸冤?你还帮着他们说话?我不但不给解药,连这些门派,都要予以歼灭,一个也不能留。”   上官靖冷笑道:“老夫人这样做法,那是假借先父报仇之名,只怕别有用心吧?”   老夫人双目神光陡射,冷森的道:“为娘有什么目的?”   上官靖倏的站了起来,目射棱芒,凛然道:“你是魔教什么人?假冒我娘,难道不是别有用心?你们为了昔年各大门派围剿之恨,要和各天门派为敌,尽可堂堂正正的向各大门派寻仇,上官靖不能让你们假借替先父报仇,更不允许你假冒家母,在江湖上猖乱。”   管巧巧骇然道:“上官公子怎好对老夫人这般讲话?”   上官靖目光向管巧巧投去,喝道:“管巧巧,在下听说你擅于用毒,你给我过来。”猛地朝管巧巧伸手一招。他原是无意招手,怎知他如今身兼佛、道两门三种绝世神功,这一抬手,陡然间从他掌心涌出一股极大的吸力,把管巧巧一个人往前拉出了四五步之多。管巧巧没有想到他会练成如此绝世功力,人被一股强大吸力拉出,口中不觉失声惊叫。   老夫人双目之中绿芒陡射,沉喝一声:“上官靖,你找死。”她挥出了一掌,直拍过来。   管巧巧也在此时急急向横里闪出,但她一张象面绿纱却被上官靖掌力吸得飘落地上,露出一张明眸皓齿姣美的面孔,只是略带惊慌之色。老夫人这一掌,是为了救管巧巧,所以少说也用了七八成力道,一道掌风宛如开山巨斧,劲势凌厉已极。   上官靖冷笑道:“你终于出手了。”右手一抬,朝前迎去,但听蓬然一声,劲风四卷,上官靖凛立不动,坐在椅上的老夫人却白发飞扬,一身衣裙都吹得猎猎作声。   这下,把老夫人激怒了,倏地站起身来,怒声道:“好个畜牲,你敢和为娘动起手来。”   上官靖突然目射寒电,舌绽春雷,朗声喝道:“住口,在下方才已经说过,绝不容许你再假冒家母,你再敢假冒一句,上官靖今天就先劈了你。”他说话之时,膨若天神,气势极为慑人。   老夫人不禁呆了呆,大声道:“反了,上官靖,你敢对老身如此说话,老身就教训教训你。”随着话声,右掌徐徐举起。   第卅九章、倩女情深   她举掌的动作极慢,上官靖自然注意她的手掌,只见这一瞬之间,掌心渐渐色呈暗红,缓缓的朝前拍来。掌势甫出,已有二股令人窒息的炙热气流,像潮水般涌来,心中暗道:“她使的大概是“魔火炼形”和“九阴摧心掌”了。”   一念及此,自然也就不敢怠慢,立时运起全身功力,凝聚右掌,一记“返照神掌”朝前推去。他此时功力和半月前和沈雪姑联手,对抗娘的时候,又精进甚多,何况又吃过“九阴摧心掌”和“魔火炼形”的亏,因此这一掌上几乎用了全力,但听“波”的一声,强大掌风有如狂陇乍发,把老夫人的掌风压得悉数倒卷过去。   接着又是蓬然一声巨震,把上首一张高背锦椅,和一座屏风震得粉碎,四壁摇动,屋顶碎石沙土下落如雨,弥漫一室,视线为之模糊不清。上官靖几乎连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一掌的力道,竟有这般的威力?直等弥漫的尘埃渐渐落定,凝目看去,堂上那里还有老夫人和管巧巧的踪影?   这就回身退出,刚跨出门槛,就见阶下“天井”中,早已悄无声息的站着四个面蒙黑布的黑衣人,好像正在等着自己一般。上官靖虽然不知他们是什么人?但方才已经见过,秦皓曾说自己能在他们手下走得出十招八招,已经不错,就可知道这四人武功之高,决非寻常之辈了。这原是目光一瞥,脚下却并未稍停,举步走下石阶,朝“天井”中走去。   四个蒙面黑衣人从眼孔中露出炯炯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看上官靖,并未出手拦阻,任由他走落“天井”,直等他走到“天井”中间,下首两人突然身形一晃,一下拦住了去路。这一下两人在前,两人在后,正好把上官靖围在四方阵的中间。   上官靖在走下“天井”之时,早已功凝双掌,蓄势戒备,看去虽然走得洒脱,却是暗暗留神着四人动静,此时乍见前面两人拦住去路,而且一言不发,就挥动拳掌劈击过来。左首一人振臂发拳,拳出无声,使的是关外“隔山打虎神拳”,要等击中目标,才会变成一团阳刚拳劲,是外门拳中最霸道的拳功。右首一人发的是左掌,掌色腥红怵目,带起一股炙热掌风,练的分明是“赤煞掌”一类旁门掌功。   “这两人不知道是何来历?”上官靖心念一动,身形随着一个轻旋,“天井”中宛如起了一阵轻风,朝左闪出。   就在他身形闪动之际,陡觉身后左首那人也及时出手,响起一道细长的“通”声,朝自己劈来,掌风就像剪刀裁布一般,把天空间的空气都裁了开来。上官靖心头突然一动,暗道:“无形刀,此人该是邢铿了。”他堪堪避开迎面击过来的一拳一掌,来不及封架,只得身形急旋,横移五尺,一道锋利如刀的掌风,正好擦身而过。   只听身后右首那人口中大喝一声,又是一道掌风直劈过来。这虽是普通的“劈空掌”,但此人掌力雄厚,内劲极强,掌风有如汹涌狂涛,波澜壮阔。上官靖心中暗道:“这一掌少说也有数十年功力,无形刀邢铿既在此地出现,那么这人很可能就是终南五老的老三金鞭叟田五常了。”   他身形连连闪动,接连施展师门“游刃身法”,才从四道各具威力,像惊涛骇浪的擎拳劲风中闪出。这四个人各占一方,把上官靖围在中间,当然不会发了一掌就算;就因为他们第一掌被上官靖轻巧的闪避开去,四个人同声怒吼,第二掌、第三掌就接连劈出。   刹那之间,一座十来丈见方的“天井”之中,掌风拳劲,来去如电,汇成一片慑人盈耳的呼啸之声。上官靖志在突出重围,不愿和他们力拼,是以双掌虽然凝聚真力,却一直不曾出手,只是施展“游刃身法”,一个人不住的闪动,从他们拳劲掌风中闪避游走。   在外人看来,还当上官靖不敢和四人交手,只是在东躲西闪,其实以上官靖此时功力而言,绝不在这四个蒙面人之下,这一点只怕连他自己也未必知道。因为他此刻接连施展“游刃身法”,在一道比一道凌厉的掌风中游走,已经感到十分吃力。   那是他施展的乃是“游刃身法”,金罗汉不灭和尚独创的避剑身法。剑长不过三尺,宽不过三指,用“游刃身法”闪避剑招,自可游刃有余;但掌风就不同了,功力深厚的人,一掌出手,就像一道汹涌狂涛。这四个蒙面人都是功力深厚的一流高手。用牛刀割鸡,自可把鸡割了,如果用割鸡的刀去割牛,那就无法割得了牛了。他用“游刃身法”去趋避掌风,自然就十分的吃力了。   所幸这四个人在“天井”中站的虽是四角方位,但他们并没接受过四方阵的合搏战术,也不见他们追扑搏击,只是各自为政,站立在原地发掌,遥击敌人。这样才使上官靖有机会从四人中间穿定闪避。但凡事有一利,也必然有弊,四个人站着发掌,虽然没有迫扑过来,窖得上官靖有游走的机会,可是敌人若是追扑过来,所发掌力,最多只能用上八九成,像他们这样站着不动,发出来的掌力,每一记部可以用上十成力道,威势自然比互相追逐要强得多。   上官靖一连避过七八记掌风,才发现他们站立不动,分前后把自己围在中间,自己若是仅凭闪躲,就极难冲得出去;看来只好和他们放手一搏,只要逼退当前两人,就有机会可冲出去了。此刻正当四人一轮又一轮的挥掌劈来,上官靖突然闪到“天井”右侧,左手一托,右手外引,使出“接引手”,把右前方击来的一记“赤煞掌”朝有后方的金鞭空田五常撞击过去。身形一个急旋,右手再次托起,左手外引,随着又把左后方无形力邢铿劈出来的一记锐利掌风朝左前力“隔山打虎神拳”送去。   这两记“接引手”使得快如闪电,但听接连响起两声“蓬”、“蓬”大震,直震得“天井”上空沙石如雨。上官靖无暇察看对方四人谁被震退?但他心中有数右首两人“赤煞掌”对田五常,绝不会占了便宜,右首两人,以“隔山打虎神拳”对“无形刀”,吃亏的一定是“隔山打虎神拳”。   他在这一瞬间,右手“刷”的一声,从腰间掣出青阳剑来,双足一顿,连人带剑化作一道清蒙蒙的光华朝大门外飞纵出去。他练剑多年,根本连想也没有想到过“身剑合一”,但这回在情急之下,纵身发剑,全身真气轰然而发,一下贯注在剑上,居然水到渠成,身剑合而为一,一道剑光捷若神龙,寒芒四射,宛如匹练激射出去。   就在他飞射出大门之时,隐隐感到似有一团掌风击上身来,但也只是身躯轻微的震动了一下而已;同时耳中也隐约听到有人发出一声轻哼。这不过是他身剑合一飞冲出大门时电光石火般的事,等落到地上,距离大门已在五丈之外了。眼前是一片黝黑的甬道,他不敢停留,身形随着掠起。   好在目能夜视,进来的时候已经暗暗留下记号,那另每隔几步或是转弯之时,都曾用脚尖在地上划下了线条;此刻所幸身后四人并未追来,这就一路按着记号向外奔去。也不知奔行了多少时间,照说应该早就可以退到地退出口处了,但眼前还是黑渤砌的甫道、岔路,始终没有找到出口。   心中忽然一动,暗自忖道:“自己进来之时,虽被黑布蒙着眼睛,但用脚尖划的记号,应该不会有错,如今分明走入岔路来了。这只有一个解释,就是心机深沉的秦皓,暗中跟着自己身后,把自己所留记号抹去,再划下错误的记号,引自己入伏。他既是有意引自己入伏,那就必有埋伏,何以甬道上如此沉寂,不闻一丝声息?”   他艺高胆大,自然不惧有何埋伏,手仗青阳剑,继续举步朝前行去。这回处处留心,走了一段路,就会出现十字岔路,有时却又左弯右拐,走到尽头,又无路可通,就得回头,心中也渐渐明白,这地下甭道,竟然分岔百出,自己已经进入他们布置的迷阵之中,是以不需再有什么埋伏了。   这一想,不由心中大急,高手围攻,还有和他们放手一博的机会。像这样把你困在黝剧黑如墨的地底迷阵之中,让你走来走去,兜着圈子,要走到几时才能找得到出路。哦,不好,沈姐姐不是也追人地道来了,她极可能也被引入迷阵中来。   就在他思忖之际,突然听到右首数丈外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他如今内功精纯,声音入耳,已可分辨出那是女子的脚步声,而且有意把脚步声放得极轻,好像怕人听到似的。心中不由一喜,迅快忖道:“莫非会是沈姐姐?不对,沈姐姐如果陷入迷阵,正在找寻出路,不用如此掩掩藏藏,这人虽然放轻脚步,却走得很快,好像对地道中的道路极为熟悉。”   上官靖不觉站停下来,贴壁而立。这原是他心念转动间的事,那脚步声已经渐渐接近,地道中虽然没有一丝天光,黝黑如墨,但他内功已臻上乘,目能暗视,所以甬道虽黑,一二丈之内,仍可看得清清楚楚。他凝目看去,果见一个苗条人影,迅快朝自己立身之处急步走来,现在两人相距已不过两丈来远,自然看得清楚了;这人穿着一身浅绿衣裙,黛眉凤目,秀发如云,只是粉脸上略有焦急和惊慌之色。   她,上官靖自然认识,正是碧落山庄大小姐,老夫人的义女楚琬。她手上并没有灯火,只是凭着熟悉的路径,一路急步行来,右手还不时的扶着石砖;因此上官靖已经看到她,她并没有看到上官靖。上官靖只是静静的站着,没有作声,直等楚琬走近,才右手疾探,三个指头一下摄住了楚琬右手脉门。   这一下楚琬自是大出意外,蓦然一惊,右手用力一挣,口娇此道:“你是什么人?”左手要待劈出,但她右腕被上官靖“拈花手”擒住了,不但挣扎不脱,甚至武功若失,连左手也抬不起来。   上官靖道:“楚姑娘,你挣扎也没用,在下并无伤人之意,只希望……”   楚琬听出是上官靖的声音,没待他说下去,就欣喜地道:“你果然是南宫大哥,还不快放手,我就是找你来的。”   黑暗之中,上官靖看她粉脸果然一片惊喜之色,这是真情流露,自然不是假装得出来的,当下三指一松,道:“在下上官靖。”   楚琬脸上继惊喜之后,目光幽怨,幽幽地道:“我知道你现在叫上官靖了,但是我叫惯了你南宫大哥咯。”   上官靖道:“楚姑娘找在下何事?”   楚琬一手抚着胸口,说道:“我听说你被诱入迷阵,心里很急,这地下迷阵足有一里见方,百多条岔路,互相贯通,你走上三个月,也休想走得出去,我……我是给你送东西来的……”   上官靖问道:“姑娘送什么东西?”   楚琬忽然扬扬眉毛,循然笑道:“自然是你最需要的东西了。”   上官靖道:“在下需要什么?”   “你这人。”楚琬娇嗔道:“难道你不想出去?”   上官靖道:“你……”   楚琬已经从怀中掏出一件东西,迅速塞入上官靖手中;低声道:“我不能多留,你出去了,只要不忘记我就好,我要走了,大哥,你多保重。”她眼中忽然起了一阵雾水,迅快的转过身去,正待举步。   上官靖低头看去,她塞过来的东西是一支精致的火筒,和一张折叠很小的笺纸,这就抬目叫道:“楚姑娘,请留步。”   楚琬低低地道:“你看了字条,就会明白,我是冒死偷进来的,不能多留,你是我的大哥,永远是我的大哥……”话声甫落,就低着头急步朝来路奔行而去。   上官靖原有许多话想问她,诸如这假扮娘的是什么人?沈姐姐有没有被诱人迷阵来?看她行动如此慌张,就不好多问了。自己目能暗视,火筒自然用不着了,这就揣入怀中,然后把折叠的笺纸打了开来,目光一注,心中不禁大喜;原来这张纸上只写了两行小字,字迹也十分潦草,想系匆促写成,但却是这一地区迷阵最近出口的走法。她说过地底迷阵足有一里见方,百多条岔路,想来一定分为几个地区,可惜她走得太匆忙,来不及多问。目前虽不知沈姐姐是否入困?自己能找到出口,不如先出去再说。   正待举步之际,突听又有一阵轻快而细碎的脚步声,从右首一条甫通中传了过来,心想道:“莫非楚琬又回来了?”心念方动,只见一条苗条人影已经到了二丈以内,急忙凝目看去,这女子长发披肩,穿的是一身葱绿的衣裙,面上覆着一层薄纱,她,不是楚琬,竟会是管巧巧。   “这倒来得正好,”上官靖心念闪电一动:“只要把她擒住,就可以问出许多事来了。”是以依然贴壁而立,凝神以待。   管巧巧走到一丈左右,忽然停了下来,“咳”的一声轻笑,说道:“上官少侠好灵的耳朵,你大概听出我的脚步声来了?”   上官靖只好应道:“在下不但听到,而且也看到你管副总管了。”   “你看到我了?”管巧巧惊异地道:“地道这么黑,你怎么看得到呢?”   上官靖道:“在下何用骗你?”   管巧巧举手掠了一下肩上秀发,娇声问道:“那你看我在做什么呢?”她举手的姿势,居然十分娇美,媚态如画。   上官靖黔然道:“副总管搔首弄姿,可惜不是时候,在下如要突起袭击,只怕你没有还手的机会。”   “看来你果然看得见。”管巧巧的话声中不期流露出惊诧之音,接着又说道:“我是特地找你来的,上官少侠何用出手袭击我呢?”   上官靖听得一怔,她也是找自己来的,一面问道:“副总管找在下何事?”   “管巧巧唁的一声轻笑,说道:“别人可以来找上官少侠,难道我就不能来找你吗?”   上官靖心中暗道:“看来她是跟着楚琬身后来的,如果不把她擒住,楚姑娘是为了救我,这下岂不害了楚姑娘了?”心中闪电一动,右手也随着抓出,三个指头一下摄住了管巧巧右手脉腕。   管巧巧一点也没有挣扎,任由他扣着有腕,身形一转,口中“嘤”,一声,忽然纵体人怀,一个软绵绵的娇躯,朝上官靖怀中偎了过来。上官靖推也不是,退也不是,一时被她闹得手足无措,只好指头一松,放开扣着她的手腕,冷冷说道:“副总管不怕在下点了你的穴道,把你擒回去吗?”   管巧巧站住身子,眨动一双俏而且美的大眼睛,幽幽说道:“我偷进地道来找上官公子,是为了……为了你……我什么都不怕,就是你把我杀了,也是我遇人不淑,我也只有认命了。”“遇人不淑”这四个字,应该是她掉错了文,否则怎么会说出这句话来?   上官靖还当自己耳朵听错了,忍不住问道:“你说什么?”   管巧巧忽然从眼角涌出两颗晶莹泪珠,低声道:“难道遇人不淑,这四个字是我用错了?我管巧巧活了一十九岁,还是处子之身,上官公子就是不要我,我活着虽不能进你上官之门,死了也要做你上官家的鬼,我会从一而终的……”   黝黑的地道中,她是看不见上官靖的,但上官靖却看得见她,她在说话之时,十分认真,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接一颗顺着粉腮滚落,此情分明不假,一时之间,可把上官靖弄糊涂了,怔怔地道:“管姑娘,你在说些什么?”   管巧巧低头擦着泪,忽然又咭的一声破涕笑了出来,说道:“你是不是听不懂我的话?”   上官靖道:“在下确实听不懂姑娘的意思。”   “这怪我说话太急了。”管巧巧娇羞地道:“你还记不记得刚才用掌风吸去我的蒙面轻纱?”   上官靖点头道:“在下记得。”   管巧巧脸上浮起了甜甜的笑容,问道:“你自然也看到我的面貌了?”   上官靖点头道:“在下看到了。”   管巧巧幽幽的道:“这就对了。”话声出口,地道虽黑,她粉脸上还是飞起两片红晕,好像不胜羞涩。   上官靖讶然道:“在下还是听不懂。”   “唉……你这人……”管巧巧轻咳道:“人家已经说得这样明白了,你难道是木头人?”   上官靖道:“在下真的不懂,姑娘最好说得明白一些。”   “好嘛。”管巧巧接着道:“我从十岁起,师傅就给我戴了面纱,她老人家要我在神龛立下重誓,从我及笄之年起,有人揭开我面纱,看到我面貌的人,就是我……的……丈夫,从一而终,终身不贰……”   上官靖听得骇然道:“在下当时是无意的,姑娘作不得真……”   管巧巧没待他说下去,就截着道:“这是我们教中的规矩,我知道你是无意的,但这就是神的安排,我说过,就是你上官公子不要我,我这一生也是你的人了,我会从一而终,至死不渝。”   “管姑娘……”上官靖道:“你听我解释……”   “不用解释。”管巧巧幽幽的道:“我进来找你,就是要把我心里的话告诉你,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好,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的夫君,你进入了迷阵,我自然要全力来营救你,但我也不能叛离师门,所以我已经有了妥善的安排……”   她从怀中取出一个纸包,伸手递了过来,低低的道:“我知道你是为解药来的,这里面是三种解药,里面都有字,我偷出解药来,只是为了解救许多人的生命,我想神一定会宽恕我的,你先收下吧。”   上官靖想不到她居然会给自己解药,不觉欣然伸手接过,说道:“管姑娘,在下想不到你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在下应该代表所有中毒的人谢谢你。”   “不用谢我。”管巧巧羞涩一笑道:“我全是为了你……”忽然抬起头来,又道:“你一定听人说过,管巧巧善于用毒,是个心思恶毒的人,对不?那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上官靖不觉问道:“那会是什么人呢?”   管巧巧微微摇头道:“以前的副总管,并不是我,只是用了我的名字,我只能告诉你这些。”接着又问道:“方才楚姑娘偷偷地进来,一定告诉了你这一地区最近的出口了,对不?但你一个人出去了,不想再救人吗?”   上官靖心个一动,问道:“救人?你说……”   管巧巧道:“自然是你的同伴了。”   上官靖急急问道:“你是说沈姐姐,果然也被诱入迷阵?”   管巧巧眼中闪着嫉妒之色,披披嘴道:“看你说到她,你就急成这个样子。”   上官靖道:“姑娘别误会了,沈姐姐是我娘的义女。”   “我才不会有误会呢。”管巧巧道:“直到目前,我已经承认你是我从一而终的……夫君,你……你还不肯认我……”   上官靖忍不住伸过手去,轻轻地握住了她的纤纤玉手,说道:“管姑娘,在下……”他想说这是误会,但说这话也没有用,她已经斩钉截铁的表示,就是自己不要她,她也会坚持从一而终,一时之间,不知要如何说才好。   管巧巧一个娇躯又缓缓的侵入他怀中,幽幽的道:“你不用再说了,你要说的话我都知道,这是上天的安排,我不会怪你的,只要你心中有我这个人就够了。”   上官靖玉人在抱,心头一阵感动,忍不住低下头去,轻轻吻着她的秀发,柔声说道:“管姑娘,你只管放心,在下不会忘记你的,只是你既然有一颗善良的心,应该知道你们的所作所为,是危害武林,残杀无辜的恶事,你怎不跟我出去?我娘是碧落山庄从前的老夫人,各大门派对她老人家一样十分尊敬,你自然也可以弃恶向善,弃暗投明。”   管巧巧把一颗头埋在他怀里,只是不住的摇头,幽幽说道:“你的心意我明白,我总算真的有了真心待我的人,我要谢谢你,对我说这番善意的话,但你不明白,我……不能走……”   上官靖忍不住用手轻轻托起她的头来,问道:“为什么?”   管巧巧满面泪痕,凄苦的道:“你不会知道的……”   她这副梨花带雨,楚楚动人的娇容,看得上官靖心头大是不忍,柔声道:“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管巧巧幽幽地道:“有许多话,我是不能说的,你是……是我夫君,我也不能说……”突然口气一转,接着道:“你的沈姐姐已被诱入迷阵,只是还在前面……”   上官靖道:“你肯领我去吗?”   管巧巧甜甜一笑道:“我若是不肯领你去,还会告诉你吗?”   管巧巧依在他怀里,心头洋溢着甜密和温馨,上官靖喜道:“我真该谢谢你。”两人依偎着喝喂细语,上官靖心里这一喜,情不自禁的双臂一环,把她一个娇躯拥得紧紧的。   管巧巧仰起脸,附着他耳朵低低的道:“上官大哥,夫君,我太高兴了,你我有这一刻相聚,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就是死了,我也会安心的……”吐气如兰,口脂微闻。   上官靖更是情难自已,她底下的话还没说完,娇小的樱唇,已被他两片炽热的唇所堵住了。她感到既窒息又兴奋,一个娇躯就和他抱得更紧了。地道中本来就黝黑如墨,沉寂得没有一点声息,现在就更静了、静得可以互相听到对方心房的跳动。   两人都沉醉在甜密的吸吮之电也不知有多久,管巧巧才羞涩的嗯了一声,喘息着推开他身子,悄声道:“我出来好一会了,我们快些走吧。”   上官靖问道:“你和我一起去吗?”   管巧巧道:“我只能领你到前面,进入另一个地区之后,就要你去找她了。”伸手塞过一个纸团,低声道:“我已经在上面划了通道,你只要照着箭头走,就可以找到沈雪姑娘,也可以找到出口了。”   上官靖问道:“在下想问你一件事,不知你肯不肯告诉我?”   管巧巧幽幽的道:“有些话,我纵然是你的人,也不能告诉你的,不过你说说看,可以说的,我一定会说。”   上官靖道:“那假扮家母的是什么人,你能说吗?”   管巧巧咬着下唇,微微摇头道:“不能,不是我不肯说,因为她……和我有很深的关系,你不会怪我吧?”   上官靖道:“你已经说过,我怎么会怪你呢?哦,那么你们是什么教,你总可以说了?”   “白衣神教。”管巧巧道:“好了,我该送你出去了。”   上官靖心知多问了,她也不会说的,当下就由管巧巧领路,拉着他的手,东转西转,走了一阵。   管巧巧忽然停了下来,附着他耳朵,低低的道:“我只能送到这里,你一直往前走,经过两次十字岔道,就往右弯,随着就可以看我纸上划的箭头寻去,我不再送你了,你多珍重。”她说了这几句话,眼中就充满了泪水。   上官靖轻轻在她的脸颊上吻了一下,低声道:“巧巧,但愿你记着我的话弃恶向善,弃邪归正,我们都会期待着你的。”   管巧巧两行泪水,又顺着粉腮流了下来,咽声道:“你快去吧。”   上官靖道:“那我走了。”   转身循着百道急步行去,他日能暗视,自然走得极快,依照管巧巧所说,经过两个十字岔路,刚向右转,就看到一个黑衣汉子贴壁站在那里。上官靖奔行而来,他自然看不见,甚至连风声也没听到,就被上官靖一指制住了穴道。   然后把手中的纸团打了开来,原来她在纸上划的是这一地区的迷阵道路,纵横交岔,足有二十来条之多,图上果然划了许多的箭头。   第四十章、分头行事   上官靖依着图中的箭头,一路寻去,在这一地区的迷阵之中,还埋伏了不少黑衣汉子,一路上被他制住的少说也有八九个之多。上官靖心中暗暗一动,忖道:“何以这地区的迷阵,会有人埋伏呢?那是这一地区,可能是迷阵的最前端,离出口较近,需要有人引诱,才能诱敌深入,如此看来,沈姐姐人阵未深,只是在附近几条地道中徘徊了。”   心念转动,脚下也就加快,正行之间,瞥见前面一条岔路上,出现了一个人影,躲躲闪闪的向右首岔道闪去,目光凝注,一下就认出那人正是虎伥夏侯前,心中不禁大喜,急忙飞身掠起,追扑过去。夏侯前双手下垂,只有双脚还可以走动,但他究竟是成名多年的人,耳目还是相当灵敏的,听出一缕风声朝他扑来,立即身形一偏,朝右首石砖贴去。   他以为在黑暗之中,只要贴壁站停,就没有人可以发现了。上官靖看得暗暗冷笑,轻轻落到他身后,故意改变声音,低声道:“夏侯前,我奉老夫人之命,来擒沈雪姑,她人在何处?”   夏侯前听到有人在身后说话,不禁吓了一跳,闻言连忙应道:“是,是,沈雪姑就在前面,在下替你带路。”   上官靖道:“快走。”夏侯前忽然回过头来,面露诡笑,举步朝左而去。   上官靖现在阅历多了,对夏侯前这种老狐狸自然特别小心,看他这一回头,面露诡笑,心中不禁一动,就低头朝纸上看去。这一看,夏侯前走的道路,果然和管巧巧划的箭头刚好相反,不觉暗暗冷笑,忖道:“不知自己说的那一句话露了破绽,他明明是想引自己深入了。”右手疾探,一把抓住他的右肩,喝道:“夏侯前,你敢违抗老夫人的金令,那是不想活命了?”   夏侯前双手经穴已被他自己冲穴受到伤损,上官靖这一把出手不轻,直痛得他口中“啊”了一声,忍不住问道:“你快放手,你究竟是什么人?”   上官靖道:“老夫是老夫人驾前金卫,你以为老夫是什么人?”   夏侯前连连躬身道:“属下该死,属下是派在白虎门的使者,方才你老没报身份,属下只当是混进来的外人……”   上官靖心想:“大概他们平常都称他使者的,自己方才只是直呼他姓名,这老贼果然奸诈得很。”心念转动之际,五指一松,只哼了一声,冷竣地道:“快领老夫去。”这回夏侯前果然不敢再使花招,连声应“是”,走在前面领路。   上官靖对他还是不敢掉以轻心,一路行去,还是暗暗核对图纸上箭头。这样走了一阵,夏侯前忽然脚下一停,压低声音道:“沈雪姑大概已经知道身入迷阵,是以始终徘徊在前面两三条甬道之中,不肯深入,属下双手被贱婢封闭了穴道,无法动手,你老自己去吧。”   上官靖嘿然道:“夏侯前,你可知老夫是谁吗?”   夏侯前心头暗暗一震,依然恭敬地道:“属下不知道。”   上官靖道:“老夫告诉你也无妨,老夫是老夫人驾前金卫上官靖是也,你这回上当了吧。”   夏侯前身躯一震,惊骇地道:“你……果然是上官靖。”   上官靖笑道:“区区迷阵,还不放在上官靖眼里,本来不用你带路,但你和咱们一起来的,总应该一起回去吧?好了,你快走吧。”   夏侯前道:“好,在下可以带路,但你上官少侠要保证沈姑娘给我解开双手穴道。”   上官靖笑道:“你还以为我不认得路吗?我是不想多花力气提着你走而已,你再不走。在下可要不客气了。”   夏侯前无可奈何地道:“好,在下自己走。”他果然走在前面,只转过两个弯,上官靖就听前面数丈外响起一阵快疾的风声,一道人影箭一般飞扑过来。   上官靖急忙叫道:“是沈姐姐吗?”   沈雪姑立即飘落,吃惊道:“你也是被夏侯前老贼诱进迷阵来了?”   上官靖笑道:“他是小弟押着来的。”   沈雪姑冷笑一声道:“夏侯前,你还有何话可说,还不领我们出去?”   上官靖道:“出路我知道。”   沈雪姑道:“夏侯前,你如果要命的话,就该交出解药来了。”   上官靖又道:“沈姐姐,解药小弟已取到了,我们出去再说吧。”   沈雪姑朝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点点头道:“靖弟既然知道出口,那就走在前面。”   上官靖被她这一眼看得俊脸不禁一红,连忙抢在前面,说道:“这老贼就由沈姐姐押着,他就是使者,咱们应把他带回去才是。”   沈雪姑道:“他逃不了的。”上官靖依照纸上箭头,只转了两个弯,就已走到一条甫道的尽头。   沈雪姑道:“这条甫道到此已尽,没有出路。”   上官靖低头看去,管巧巧划的箭头已经向上,边上注了“出口”两个细字,这就笑道:“出口就在上面了。”他说着纵身跃起,右手朝上一托,头顶一方石板果然随手往上翻起,露出一个方形窟窿,眼前大亮,看到了天光。   上官靖那还犹豫,再一吸气,“飕”地一声,穿了出去,一手赶忙抓住翻起的石板,叫道:“沈姐姐,快上来。”   沈雪姑喝道:“夏侯前,上去。”   夏侯前到了此时,自然不敢违拗,纵身跃上,沈雪姑也随着纵身上来。上官靖放下石板,回目四顾,原来已离“文武殿”山门约有十余丈远近,是一条铺着青石板的大路之上。   这时晨曦初升,天色早已大亮。上官靖道:“沈姐姐,我们快些走吧。”   沈雪姑问道:“你说已经得到解药了?是怎么得来的?”   上官靖低声道:“此地不是谈话之所,我们赶回去再说吧。”沈雪姑没有再问,两人押着夏侯前赶回碧落山庄。   李小云看到三人回来,急忙迎着道:“大哥、大姐,你们回来了,去了这么久,真急死人了。”   沈雪姑问道:“这里没有事吧。”   祝小青道:“一点事也没有,大姐,你们快进去,上官伯母看你们没有回来,很是心急。”   沈雪姑道:“你们守着别离开。我们快走。”上官靖、沈雪姑押着夏侯前走入大门,走上大厅,所有的人都坐在厅上等侯。   卞药师问道:“你们总算回来了,取到解药了吗?”   上官靖点点头道:“总算取到了。”   老夫人含笑道:“取到了就好。”   上官靖朝老夫人行了一礼,说道:“孩儿和沈姐姐此行,差点失陷在贼人布置的迷阵之中,孩儿还遇上一位假扮娘的老夫人……”   “有这等事。”老夫人哦了一声,道:“目前救人要紧,靖儿,你们先把解药取出来,给药师看看。别把毒药当作解药,不但救不了人,还会害了许多人。”   上官靖答应一声,从怀中取出一个纸包,打了开来,低头看去,里面还有三个纸包,每包上面,分别写着“百步散”、“对消散”、“迷迭香”解药等字样,那是用划眉的炭笔所写。当下就把三包解药,一齐递到卞药师面前,说道:“药师前辈,你老看看这三包解药,是不是真的解药?”   卞药师接过纸包,先把“对消散”和“迷迭香”的解药收入怀中,然后打开写着“百步散解药”的纸包。里面的药丸小如芝麻,色呈乌黑,竟有百余粒之多,取起一粒,凑近鼻子闻了闻,微微颔首道:“好像不错。”他还是不放心,用指头捏碎药丸,再仔细地闻了一阵,欣然道:“不错,果真是唐门“百步散”的解药了。”   他屈指算算中毒的人数,终南派只有天池钓叟姜超然一个;虎头庄黑豹侯休和八名庄丁,共有九人;黄龙寺慧修、慧持和十六名僧人,共为十八人;金刀门风云刀柴昆、郭勇和二十名刀客,共为二十二人;共合计有五十人之多。当下举步走出大门,把解药分给罗尚武、李小云、祝小青、王牙婆、刘媒婆、万点星等人,要他们分头救人。不过盏茶工夫,所有中毒的人都纷纷醒来。   卞药师含笑道:“好了,好了,总算都醒来了。”   天池钓叟姜超然目光抡动,问道:“卞药师,是你救了老夫?”   卞药师拱拱手,含笑道:“唐门“百步散”,除了他们独门解药,无人能解,诸位所中剧毒,是虎伥夏侯前暗中施放的……”   黑豹侯休大喝道:“卞药师,你敢诬蔑夏侯大叔?”   卞药师含笑道:“虎头庄连你九个人,都被毒翻了总是真的,夏侯前早已被碧落山庄的人收买,已经当着上官老夫人与终南、银拂叟等三位前辈招供不讳,这解药就是夏侯前领着上官老弟和沈姑娘去取来的,侯少庄主若是不信,不妨请到里面去听听他们取药经过。”   风云刀柴昆听得一怔,道:“这么说,咱们难道误会了老夫人?”   卞药师含笑道:“柴老哥说得极是,天底下是非愈辨愈明,诸位请到里面坐吧。”   柴昆道:“郭贤侄,咱们进去听听,你要他们留在外面就好。”   天池钓叟道:“不错,咱们进去。”   于是天池钓叟姜超然,风云刀柴昆,黑豹侯休,黄龙寺慧修、慧待等人,由卞药师陪同,一起往里行去。他们带来的人,则依然留在庄外。现在李小云、祝小青、王牙婆、刘媒婆、万点星等人也没事了,就一起跟了进去。   老夫人站起身道:“诸位剧毒得解,老身弥感欣慰,快快请坐,好听小儿述说取药经过。”   银拂叟易南轩道:“四弟,你方才误会了青松道兄,还不快向青松道兄赔礼?”   青松道长连忙稽首道:“易前辈言重,好在大家现在误会都冰释了,还提它则甚?”   易南轩道:“不然,四弟和道兄发生误会,岂不有伤贵我两派和气?这礼非赔不可。”   天池钓叟果然朝青松道长抱抱拳,道:“道兄恕罪,姜超然这里有礼了。”   青松道长连忙稽首道:“姜前辈好说,贫道不敢当。”   大家一起落坐之后,老夫人右手一抬,说道:“靖儿!你们现在可以把取药经过向大家报告了。”   沈雪姑站起身道:“上官伯母,诸位前辈,侄女和靖弟押着夏侯前去取解药,其中发生了许多事故,侄女遇上的只是前面一段,所以还是由侄女先说前面一段,然后再由靖弟来报告好了。”   老夫人点头道:“好,你先说吧。”   侯休眼看夏侯前双手下垂,他身边站了孙小乙和一名武士,押着站在一旁,不觉站起身道:“沈姑娘且慢,唐门“百步散”的确是夏侯大叔施放的吗?”   沈雪姑道:“这是他亲口招供的,在座有终南派三位前辈可以作证。”   上官靖站起身道:“方才夏侯前在大家面前还说毒药是一个叫令使的人交给他的,但在地道中,他已坦承他就是派在白虎门的使者,侯兄若是不信,可以问问他。”   侯休问道:“夏侯大叔!上官少侠说的可是真的?”   夏侯前俯首道:“大少庄主,老朽对不起死去的庄主,老朽当时身中奇毒,被逼担任使者,老朽实非得已。”   侯休怒哼道:“先父待你不薄,你果然当了碧落山庄贱人的爪牙。”夏侯前不敢再作声。   侯休朝沈雪姑拱拱手道:“对不起,沈姑娘请说吧。”   沈雪姑等他坐下,才从自己跟上官靖两人由夏侯前领路,到了离这里五里光景的一座文武殿说起;夏侯前如何诡称解药放在神龛供桌水瓶之中,上官靖上去取药,被瓶中的苗疆乌金丝咬了一口。李小云忍不住问道:“大哥没事吧?”   沈雪姑当着众人,不好说上官靖练成“太素玄功”,可以把剧毒逼出体外,就称自己身边正好带有师门救治毒物咬伤的解毒丹?夏侯前如何乘自己分心之时,从翻板逃走,自己要上官靖守在上面,自己如何追入地道,失陷在迷阵之中,详细说了一遍。   青松道长登然道:“地下布有迷阵,那是贼人以地下为巢穴了。”   沈雪姑道:“我只能说到这里为止,现在由上官兄弟向大家报告了。”她说完,返身坐下。   上官靖从走出地道之后,沈雪姑就曾问他如何取得解药的?他虽然不想把此行经过隐瞒沈姐姐,但固有夏侯前同行,不好多说。一路也几经盘算,自己回到碧落山庄,自然得把经过情形向大家报告出来,这该怎么说好?经过这一段时间,他已在腹内暗自整理了一番。   这时站起身来,首先把自己当日曾被江湖上误认为是“旋风花”,由李小云替自己易容,改名宫飞鹏,侯元却改扮成自己,跟一位武林前辈学艺,后来又拜老夫人为义子,在石门山一战,侯元被擒,自己便替代侯元,混入碧落山庄,一直到老夫人率众赶去万松山庄,自己和沈雪姑联手,对抗老夫人,经五行里南宫老人挺身而出,自己得于重逢,先作了简扼的叙述。   上官靖然后转入正题,从沈雪姑震碎石板,进入地穴,自己守在上面,如何发现秦皓率同四个蒙面人在身后出现,就在双方正要动手之际,从神龛后转出一个绿衣小丫环,说是“老夫人”有请,她要自己用黑布蒙眼,随她进去,自己如何进入一个仅容两人站立的小房间,就听到辘轳之声,小房间就随着下沉。   青松道长问道:“那是通往地底去的了?”   “是的。”上官靖接着就把自己如何见到“老夫人”,以及“老夫人”口口声声说她是自己生身之母,娘只是她的替身而已……   老夫人忍不住问道:“她和娘生得一般无二吗?”   上官靖道:“面貌、声音、举止,和娘简直一模一样,连孩儿也分辨不出来。”   卞药师道:“他们果然制造出一个“老夫人”来了,此事却不可等闲视之。”   李小云披披嘴道:“那有什么稀奇?她不过易了容,变了音而已。”   卞药师道:“不然!目前上官老夫人在这里,大家自可知道这里是真的,那个是假冒的人,但如果不在这里,或者双方在动手之际,她突然出现,就难分真假了,因此老朽觉得咱们应该和老夫人约定一个记号,见了面,就说出记号来,如果她说不出记号,那就是假的,庶可以防万一。   青松道长道:“药师此话不错,只是约定的记号,不可一样,臂如老夫人遇上贫道和遇上另一个人,记号应该不同,否则知道的人多了,难免泄露出去,那就更糟了。”   上官靖接着就把自己向她索取解药,“老夫人”说出要杀尽这些门派,银拂叟哼道:“这些人果然具有极大野心。”   上官靖接下去说到自己如何与她说僵,“老夫人”使出“九阴摧心掌”和“魔火炼形”,老夫人一怔道:“她居然也会“九阴摧心掌”和“魔火炼形”,这人会是谁呢?”上官靖又把自己如何接下这一举,掌风倒卷,击碎她坐的高背椅,等到尘埃落定,已不见“老夫人”和管副总管。   在场的终南四老听他说出接下“老夫人”一记“九阴摧心掌”和“魔火炼形”,心头兀自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年仅弱冠的少年,竟会有如此深厚的功力。上官靖接着又说自己退出“大厅”,阶下已有四个蒙面人在等候,自己走下“天井”,两人在前,两人在后,正好落在他们四方阵的中间。   从他们出手拳掌之中,可以推想得到这四人之中,站在前面的两个,一个皮的是“隔山打虎神拳”,一个使的是“赤煞掌”;后面两人,一个使的“劈空拳”,掌力雄厚,很可能就是终南派金鞭叟田前辈;一个使的是“无形刀”,应该是金刀门的邢前辈了。   银拂叟矍然道:“会是老三?”   风云刀柴昆动容道:“一个会是师叔?少侠可曾和他们四人交手了?”   上官靖道:“他们一言不发,就各自抡掌攻来,在下接连使展身法,也只避过七八招,已是十分吃力,只好取用长剑……”大家听他被四个高手围攻,莫不摒息凝神,谁也没有出声,这回连沈雪姑也不禁替他暗暗担心。   青松道长攒攒眉道:“会使“隔山打虎神拳”的只有长白神拳莫奇龄,难道他也落入贼人手中了?这个使“赤煞掌”的又会是谁呢?”   卞药师道:“会不会是西门渊这老怪物?”   青松道长双目乍然一睁,急急问道:“上官少侠如何突围的?”从他这句话就可以听出上官靖当时落人四人重围之中,该是如何严重的事了。   上官靖微微一笑道:“在下只好以剑护身,侥幸冲出大门。”他不愿说得太详细,在四个特级高手围攻之下,如果说得太详细,一则泄露了师门武功,二则岂不就是说终南派和金刀门的武功不管用了吗?   他虽然说“侥幸冲出”,但终南四老和风云刀柴昆还是有些不太相信。南山樵子陶石田问道:“上官少侠冲出大门,他们就没有追出来吗?”   “没有。”上官靖道:“因为门外就是他们布置的迷阵了,据说这座地下迷阵,足有一里见方,百多条岔路,一旦陷身其中,很难找得到出路。”他说出自己进去之时,因为双目被蒙上了黑布,当时曾用脚尖在石板上留下了记号,竟被人抹去,自己并不知情,就被引入迷阵之中。   李小云、祝小青几乎同时问道:“大哥怎么出来的呢?”   上官靖道:“愚兄方才曾向在座的前辈提起过,我在两个月前曾混入碧落山庄,曾和一个人结为兄弟,此人是谁,因为他不肯弃暗投明,在下不便说出他的姓名来,他听到在下陷入迷阵,就偷偷赶来,把在下引到沈姐姐所困之处,还指点了附近的出口,这包解药,也是他偷出来的。”   他这番话,外人不知道,老夫人心里明白,根本并无其人,沈雪姑也听得出来,他说的并非实情,但他既然掩饰过去,自是不好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前问他了。银拂叟向天伦沉吟道:“这么说,他们撤离此地,果然并未远去,如今全在地下了。”   卞药师问道:“你可曾问他,假扮令堂的是什么人?”   “在下问了。”上官靖道:“他说这是违反教规的,所以他不肯说……”接着口中“哦”了一声,又道:“在下曾问他是什么教?他说他们是白衣圣教。”   “白衣圣教?”青松道长含笑道:“那不就是魔教?”   老夫人道:“夏侯前,你不是认识地道走法吗?”   夏侯前微微摇头道:“不瞒老夫人说,在下是昨晚来的时候,秦皓派人送来了一张地图,要在下成事之后,可迟去文武殿;图上只划了五条通路,曾说万一有人跟踪,可把来人引入迷阵;另外还有一粒毒药,如果一旦身份败露,就得服毒自杀,这张地图,就在在下身上,除了这五条通路,其余的在下就不知道了。”他双手下垂,不能动弹,是以地图仍在他身上。   老夫人道:“孙小乙,你把地图取出来。”   孙小乙答应一声,果然从他身上搜出一张手掌大的地图,他说得不假,图上果然只划了五条通路。老夫人目光一抬,朝侯休说道:“侯少庄主,虎伥夏侯前是你们白虎门的人,老身把他交给你们,如何处置,悉听贵门处置。”   侯休朝上首拱拱手道:“多谢老夫人。”   沈雪姑道:“夏侯前,你说虎头庄、金刀门、黄龙寺各有一个同党,现在当着大家该说出来了吧?”   这话听得虎头庄侯休,黄龙寺慧修、慧持,金刀门风云刀柴昆、郭勇等人不禁又是一怔。侯休喝道:“夏侯大叔,此话当真?”   夏侯前到了此时,不得不承认,点了一下头,道:“是的。”   侯休道:“你还不快说出来?”   夏侯前低首道:“虎头庄是侯阿根,黄龙寺是妙悟,金刀门是郭良。”侯休虎地站起,往厅外就走,慧持、郭勇也紧跟着往外行去;但他们已经出去得迟了,这三人看情形不对,早就脚底抹油,溜之乎也。   三人回人大厅,侯休皱起双眉看了夏侯前一眼,沉声道:“夏侯大叔,你追随先父数十年,遂有虎伥之外号,没想到你竟然甘心附贼,出卖虎头庄,我不忍心亲手处置你,你自己了断吧。”   夏侯前双手已废,闻言点头道:“我对不起先庄主,我自己会了断的。”说完,他猛力运气一震,自断心脉,身子一歪,扑倒地上,嘴角间缓缓流出血来。   侯休朝大家拱拱手道:“家门不幸,有此吃里扒外的人,以致诸位都受累不浅,若非上官少侠取来解药,后果不堪设想,在下敬向诸位深致歉意。”说完,又连连作辑,然后指挥两名虎头庄的庄丁,把夏侯前的尸体指出去埋了。   风云刀柴昆站起身拱拱手道:“现在大家误会已经冰释,“百步散”剧毒也消了,咱们几个门派的人,都齐集在此,碧落山庄的贼人又并未远去,而且还近在咫尺,不如一鼓作气,把他们消灭了不好吗?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天池钓叟姜超然道:“柴兄此话不错,咱们这些人难得聚在一起,而且咱们老三、金刀门的邢老哥,仍在贼人手中,自然要把他们救出来不可。”   慧修站起身合十道:“贫僧觉得方才听上官施主的述说,他们全在地下,而且地道纵横,足有一里方圆,还分了几个区域。如是不熟悉走法,咱们虽有几十个人,一旦进去了,对方只要加以引诱,难免各自走失。因此贫憎之意,最好能找到熟诣地道的人,才能一举把他们破去,否则对方狡兔三窟,隐现无常,咱们是无法进去的。”   竹筑叟易南轩道:“不错!咱们若是不知地道走法,别说进去救人,只怕连咱们这些人都会失陷在里面呢。”   银拂叟向天伦道:“熟谙地道的人?这到那里去找?”   卞药师道:“江湖上若说精通地道之术,那只有地鼠门了。”   地鼠门虽然也是江湖上的一个门派,但只是下五十门之列,各大门派的人,从不把他们视作门派,当然也不会有和他们打交道的。卞药师说出地鼠门来,大家谁也没有作声,那倒不是反对卞药师的意见,而是没有人认识地鼠门的人。平日耻与为伍,临时有求于人,自然无法去找人家了。   风云刀柴昆接口道:“精通地道消息之学的,倒是还有一个人,而且住处离这里也不太远,只是此人不喜有人打扰,就是去找他,也会当面错过……”   卞药师笑道:“柴老哥说的是刘转背?”   柴昆道:“不错,刘仲甫自号竹逸先生,他是奇胲门第二十八代掌门人,奇胺门不但精通易容术,为江湖易容之祖,而且对机关消息,五行生克之学,也有独门精到之处,如能找到此人,区区地道,不足道了。”   老夫人喜道:“那就好,小云,你是竹逸先生的传人,由你去请令师,应该不成问题吧?”   大家听他一说,所有目光不期而然齐朝李小云投去。李小云欠身道:“晚辈这就去,一定会把家师请来的。”   老夫人道:“这也不忙在一时,大家昨晚一个晚上都没有睡觉,一直熬到现在了,如今碧落山庄的人,既已有了下落,也不怕他们逃上天去,这座庄院占地极广,大家不如先安顿下来,稍事休息。”   口气微顿,接着又道:“目前有两件事急需去办,第一件事,万松山庄还有许多人身中奇毒,急需解药,此事也迟缓不得,尤其是送解药的人,十分重要,如是路上遭到拦截,必须有必胜的应付能力,老身想这件事就交给雪姑去办,现在去休息一会,午后就要动身。”沈雪姑欠身领命。   老夫人又道:“第二件事,就是去请竹逸先生,当日他收小云为徒,也有小儿在场,因此可由小儿陪同前去,以免途中有人拦截,你们也去休息一会,午后动身好了。”上官靖、李小云也一齐躬身领命。   老夫人又朝终南四老、风云刀柴昆、虎头庄侯休、黄龙寺慧修及慧持等人说道:“诸位也请各自找一院落作为下榻之处,最好等万松山庄的人赶朵,再和他们决战。”   向天伦拱手道:“老夫人说得极是,大家自然要统一步骤才行。”   风云刀柴昆道:“敞门悉听老夫人安排。”   侯休和慧修因掌门人都在万松山庄,自然也一致赞成等万松山庄人来了再作计议。老夫人又派万点星、孙小乙、刘媒婆、王牙婆等四人担任采购和大家的伙食,四人也一起欠身领命。老夫人眼看诸事均已安排得差不多了,就要孙小乙陪同终南四老和金刀门、虎头庄、黄龙寺等人在前进左右两处院落作为住处,老夫人带来的人,则住到中院。   大家一晚未睡,现在都已安顿下来,就各自回房休息。好在每一进都有人居住,只要留下少数人轮值,就不虞有敌人侵入。万点星、王牙婆、刘媒婆三人率同八名武士,进去附近村集采购食用之物;并在武士中挑选了几名会烧菜的到厨房作饭,并由王牙婆、刘媒婆亲自在厨房坐镇,以防贼人潜人下毒。   好在碧落山庄一切都是现成的,贼人当时没防到老夫人会把带来的人留在这里住下,因此只是人撤退了,一应用具全都留了下来。午牌时光,大家经过一阵休息,全已起来,武士们在大厅开上了饭来。   饭后,上官靖、沈雪姑和李小云别过老夫人,连袂上路。老夫人却邀了终南四老、青松道长、柴昆、侯休、慧修、赵之欣、徐永昶等人共商防守和轮流值班的事宜。   上官靖、李小云是奉命去八公山找竹逸先生的,沈雪姑则是赶去黄山万松山庄送解药的。他们从碧落山庄出来,要到临淮关才分道,差不多有一百五十里光景,是一路的。过江之后,三人展开脚程,经过李八集,上官靖在一家包子铺买丁三十个包子。   天色渐渐昏黑下来了,沈雪姑含笑道:“这一带没有宿头,看来我们只好找附近农家去借宿了。”   李小云道:“这附近那里找得到农家,就是找到农家,也是贫苦人家,地方不大,如何腾得出房间来?好在大哥已经买了包子,我们填饱肚子,不如随便找一处树林子坐息一晚的好。”   沈雪姑含笑道:“这样也好,那就到前面树林底下找个地方坐下来,该吃晚餐啦。”   三人来至一片树林之下,正好有一棵大树,树下有一长条青石,敢情是给人歇脚的。上官靖道:“就在这里吧。”   俯身吹了吹,把手中纸包打了开来,里面还有两张荷叶,一起打开,三人就坐在长条青石上,各自吃着包子。上官靖一口气吃了八个,沈雪姑、李小云每人只吃了三个,就已饱了。上官靖道:“早知你们一人只吃三个,就不用买得这么多了。”   李小云把吃剩的包子依然用荷叶包好,外面用纸包了,再拿草绳缚好,一面说道:“留下来的,明天还要当早餐呢?”   沈雪姑笑道:“二妹做事真细心。”   李小云在她身边坐下,笑道:“我是跟大姐学的。”   沈雪姑笑道:“看来你的嘴也甜得很。”   上官靖道:“二妹,你为什么不说跟大哥学的呢。”   李小云眼波一溜,轻笑道:“大哥,你还和大姐分什么家呢?”   沈雪姑被她说得脸上不禁微微的发热,就拿话岔开去,回头朝上官靖问道:“对了,你昨晚当众说出的经过,是不是另有隐情?”   李小云睁大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问道:“大姐,你说大哥另有隐情,我怎么没听出来呢?”   上官靖俊脸一红,点头道:“是的,小弟昨晚遇上的事,是不能当着许多人说出来的。”   李小云道:“大哥,那你现在可以说出来了。”   上官靖本来没有瞒她们的心,当下将在迷阵中接连遇上两个多情的女子的情形说了出来,又补述了一段自己在大厅上和假冒娘的“老夫人”说僵之时,因气管巧巧在娘身上下毒,朝她怒喝之际,伸手指了一下,没想到竟把管巧巧一个人凭空拉出来了四五步之多,还把她蒙在脸上的面纱吸了下来。   沈雪姑惊喜地道:“靖弟你的内功又精进了,这一吸之力,无意中竟和昆仑派绝学“纵鹤擒龙”暗合,可见天下武功异派同源,只要你修到某一境界,就有你意想不到的成就。”   李小云却急于听大哥的下文,就催着问道:“后来呢?”   上官靖也不隐瞒,就把自己发现管巧巧,乘她不备,一把扣住她脉门,管巧巧毫不挣扎,却说进入迷阵是找自己来的,同时把管巧巧说的话,一字不漏的说了出来。他说的就是管巧巧说明她师傅要她立下誓言,谁看到她面貌,就要嫁给谁的一段。   李小云哼道:“这妖女真不要脸,我听说她已经三十多了,还黄熟梅子卖青。”   沈雪姑笑道:“二妹,你听他说下去。”上官靖接着往下说完了,沈雪姑听得很仔细,直等上官靖说完,才道:“她说从前的副总管不是她,只是用了她的名字?”   李小云道:“大姐也真是的,这妖女的话,能相信吗?”   沈雪姑道:“听靖弟方才所说的经过,她说的话应该是真的。”抬目看了看上官靖一眼,问道:“你掌力吸下她蒙面绿纱之时,可曾看见她的面貌?她大概有几岁了?”   上官靖被她问得不禁俊脸一红,说道:“看到了,最多不过十七八。”   李小云道:“长得美不美?”   上官靖脸上更红,讪讪的道:“差不多。”   李小云不肯放松,追问道:“大哥,什么叫差不多呢?”   沈雪姑笑道:“差不多,自然就是很不错的意思了。”接着轻唔了一声,又道:“管巧巧能出污泥而不染,就着实难能可贵,尤其对靖弟说的一番话,可以说是出自内心,发乎至情……”   她刚说到这里,上官靖突然转脸朝左首林中望去,还没出声,沈雪姑左手皓腕已经扬起,一面侧脸笑道:“靖弟,你已听到了。”   上官靖道:“沈姐姐好快的手法。”   李小云膛目问道:“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呢?”   沈雪姑道:“有人窃听我们谈话,就在左首林内,这人精擅地形之术,等到我们发觉,已离我们有五丈左右,可见他的地行术已相当不错了。”   李小云道:“人呢。”   沈雪姑道:“已经被我制任了。”   李小云“咦”了一声,道:“在大姐、大哥面前,我真是太差劲了,竟然连大姐出手都没看清楚。”说着她站起身,朝林中走去,到了五丈左右,问道:“大姐,人不见了。”   沈雪姑笑道:“你左边不是有一小堆隆起的土吗?他就躲在土堆里。”   李小云凝目看去,左边果然有一堆隆起的松土,一面问道:“要怎么把他弄出来呢”沈雪姑捡起一粒碎石,扬手朝土堆投去,说道:“好了,你叫他出来好了。”   李小云长剑一指,喝道:“你还不给我爬出来?”那堆松土一动也不动。   上官靖道:“二妹,让我来。”   他右手立掌,朝土堆轻轻推去,一道无形内劲,应手而生,把松土推开,只见一个瘦小的黑衣人姥伏在半人保的土堆之中,依然一动没动。李小云气道:“我不相信你装死到几时去?”她举足朝那黑衣人身上蹴去。   她在大哥、大姐面前,武功当然是最差的,但在一般江湖人上而言,可也算得是高手了,因此她这一脚纵然并没用上很大的力气,可也不轻。黑衣汉子被她蹴了一个身,只见他双目紧紧的闭着,嘴角间已经缓缓的流出了黑色的血。   上官靖轻唉一声道:“他服毒自杀了。”   沈雪姑道:“大概他在我用碎石解穴之后,自知无法逃走,怕我们逼问口供,才服毒自杀的,他窃听我们谈话,如果让他回去,管巧巧偷取解药,就会被揭发,我正愁不知如何处置他才好,这样也好,省得我们动手了。”   李小云回出树林,问道:“大姐,你说他精擅地行之术,我怎么从没听人说过呢?”   “地行术是地鼠门的一种特技,就像地鼠一样,可以在地中钻行。”   沈雪姑沉吟道:“看来碧落山庄的贼人,果然和地鼠门的人有了勾结,那么文武殿地下通道,也是地鼠门的人替他们建造的了。”   “哦。”她忽然低哦了一声,侧脸朝上官靖问道:“你问过管巧巧,假扮伯母的是什么人,她不是说,不能告诉你,因为她们有很深的关系,对不?”   上官靖点点头道:“她是这样说过。”   沈雪姑道:“那就对了。”   上百靖望着她,疑惑地道:“姐姐想到了什么?”   沈雪姑神秘一笑道:“她已经告诉你了,只是你没仔细听罢了。”   上官靖道:“小弟还是想不出来。”   “是啊。”李小云道:“我也想不出道理来。”   沈雪姑道:“管巧巧有一个姐姐,就是人称桃花女的管玲玲,你们总知道吧?”两人点点头。   沈雪姑道:“桃花女心毒狠辣,擅于使毒,昔年各大门派有不少人死在她的桃花香粉之下,因此一直不敢在江湖露面,管巧巧告诉你从前的副总管不是她……”   李小云抢着道:“我知道了,从前的副总管就是管玲玲,因为她不敢出面,所以用了她妹妹的名字。”   沈雪姑轻“唔”了一声,又道:“由此可见桃花女多年不曾露面,是投靠到魔教去了,而且在魔教中甚得信任,故而由她出任碧落山庄的副总管,名虽副总管,实际权力还在秦皓之上,而且还负有监视伯母的使命。”   李小云道:“那么现在的副总管怎么又会是管巧巧呢?”   沈雪姑淡淡一笑道:“伯母脱离碧落山庄,碧落山庄不是缺少了一个老夫人吗?这个人选,自然是管玲玲最适合了。她代替了伯母,副总管不是出缺了吗?这就是管巧巧说的,现在那个老夫人和她有很深的关系,她自然不好直说了。”   李小云道:“所以她和大哥动手之时,她会使“九阴摧心掌”和“魔火炼形”了。”   上官靖望然道:“不错,这些事情,只要把它凑起来,就有了答案,但沈姐姐若是不说出来,我们竟然一点也想不到。”   沈雪姑朝他嫣然一笑道:“这是你没把遇上管巧巧的事告诉伯母,若是你早说了,伯母也就早会猜想得到的。”   李小云笑道:“遇上管巧巧的事,大哥自然不敢和伯母说了。”   上官靖脸上一红,道:“愚兄怎敢蒙骗家母,只是从昨晚到今天,哪有时间跟家母说呢?”   “不要紧。”李小云神秘地笑道:“大姐对管巧巧很有好感,大姐自会去跟伯母说的了。”她这句话,语意双关,意思是:大姐同意了,自会跟老夫人说的。   沈雪姑粉脸一红,笑道:“不光管巧巧,楚琬的事,大姐也会说的。”上官靖听得心头暗暗高兴。   李小云笑道:“大姐,你看他得意的。”   上官靖红着脸笑笑,正要说话,就在此时,沈雪姑突然目光一注,低声道:“有人来了,我们快到林中去。”   身形闪动,迅快的往林中闪去。李小云一手抓起那包吃剩的包子,紧跟着大姐的身后闪人,上官靖也跟着走入。   沈雪姑因不知来人的武功如何,自己三人此时不宜露面,就一直迟到树林深处五六丈远,才各自伏下身子,隐蔽好身形。   一阵工夫,大路上已经出现了两乘敞轿,轿前由一个身穿黑布长袍的中年人领路,敞轿各由两个黑衣劲装汉子抢着,健步如飞,朝树林前面奔行而来。   现在离林前已不过两丈来远,天色虽黑,上官靖和沈雪姑早已看清楚了,就是李小云也已看得到轿前那个黑袍中年人,赫然是碧落山庄的副总管宓飞虹。   前面一乘轿上端坐着一个长眉下垂,两眼微因,双颧突出,蒜鼻狮口的黄衣老人,一头白发,簪一支白玉如意,一部白髯,根根如银,老人身后还张着一把黄色大伞。   第四一章、黄云妖怪   后面一顶敞轿上,坐的是一个满头珠翠的白发老婆婆,也是一身黄色衣裙,她虽是一头白发,但一张脸上却白嫩如三十许人,柳眉风目,娇艳得像桃花一般,身后也张着一把黄色大伞。   李小云悄声问道:“大姐,这两人不知是什么人?”   沈雪姑早已看出这黄衣老人不好惹,自己三人各有急事在身,不想在路上多事,急忙扯了她一下衣袖,示意她噤声,但已经迟了。   那黄衣老人忽然转过脸来,微阖的双目中进射出两缕极细的光芒,投向林中,沉喝道:“林内何人,还不给老夫出来?”他这声沉喝,声音虽然不响,却震得李小云耳朵嗡嗡作响,心头不由大吃一惊。   那四个抬轿的汉子听到他的喝声,正在奔行中人立时刹住了脚步,这一来,两顶敞轿正好停在三人隐伏树林的前面。沈雪姑眼看自己三人行藏已被对方喝破,就站起身来,低声道:“靖弟、二妹,我们出去。”上官靖、李小云也随着站起,举步走出林去。   宓飞虹目光一注,看清上官靖等三人,不觉脸色微变,嘿然沉笑道:“这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三位在林中,那是有意在路旁埋伏,拦阻路老爷子伉俪去路的了?”他一开口,就具有极大的煽动性。   上官靖冷然道:“我们坐在树林子里,并不是要拦阻谁,如果要拦阻谁,我们早就出来拦阻,但我们是这位老丈要我们出来的。”   宓飞虹阴笑道:“那么你们坐在树林子作甚?”   上官靖道:“我们为什么坐在树林里,你管得着吗?”   宓飞虹沉嘿道:“在路老爷子伉俪面前,你敢如此说话,不嫌太狂妄了吗?”   黄衣老人道:“宓副总管,这三个娃儿是什么人?”   宓飞虹连忙弯腰恭敬答道:“回路老爷子,这三人就是专门和敝庄作对的上官靖、沈雪姑、李小云。”   上官靖心中暗道:“只要看宓飞虹对他如此恭敬,这黄衣老人的身份,自然十分崇高了,只不知他们是什么人?”   黄衣老人双目微睁,问道:“你说他们三个小娃儿,专门和碧落山庄作对,凭他们三个小娃儿有多大年纪?又有多大的能耐?”   白发红颜老婆婆忽然娇笑一声,道:“老头子,咱们是应教主礼聘来的,总该带些见面礼去;这三个娃儿既然专门和碧落山庄作对,依老婆子看,就把他们拿下了,当个见面礼也好。”她一头白发,看上去总该是六七十岁的人了;但她这一开口,居然嗲声嗲气,比十七八岁的姑娘还娇脆悦耳。   黄衣者人呵呵笑道:“你看,三个娃儿,只有这点年纪,凭老夫的身份,如何好向他们出手?”   “唔。”接着口中唔了一声,两道精芒如缕的目光,打量着三人,一手摸着垂胸白髯问道:“你们三个人的师傅是谁?你们总听师傅说过老夫是什么人?”   上官靖道:“家师方外之人,从未在江湖上走动,说出来了,老丈也未必知道,这和家师从未和在下说过老丈一样,在下并不知道老丈是谁,还请老丈告赐才好。”   黄衣老人目光不觉又睁开了一半,怫然道:“你师傅真的没告诉过你老夫是谁?哈哈!看来你师傅果然是没在江湖上行动的孤陋寡闻之人,你们两个呢?”   沈雪姑道:“我也从未听师傅说过。”   李小云接口道:“我也没有。”   黄衣老婆婆道:“老头子,你听到没有,这三个小伙子都没有听他们师傅说过。”   黄衣老人掀须大笑道:“这也并不稀奇,他们三个人的师傅,谅是出道较晚,就不知道老夫是谁了。”   沈雪姑冷笑道:“许多不在家师眼里的人,家师自然不会说的下。”   黄衣老人双目乍睁,射出两道冷电般慑人的光芒,直注沈雪姑,问道:“你说什么,老夫夫妇并不在你师傅眼里?”   沈雪姑道:“江湖上多的是妄自尊大的邪魔外道,当然不在家师眼里了。”   “哈哈。”黄衣老人忽然大笑一声,偏头道:“你听,这小子居然说老夫邪魔外道。”接着又回头朗沈雪姑含笑道:“你说老夫邪魔外道?你如何看出老夫是邪魔外道来?”   沈雪姑听他称黄衣老婆婆冷娘,又想起宓飞虹刚才称他为路老爷子,心中突然一动,不由想起两个盛名久着的老怪来,心头不禁一凛。但自己的话已出口,只得依然冷笑道:“我不知二位是谁,但二位既和在江湖作乱的碧落山庄沆瀣一气,自然是邪魔外道了。”   黄衣老人哼道:“白衣圣教也是佛门旁支,如何能说它是邪魔外道?数百年来,这是中原自称为名门正派的武林中人,心存偏狭门户之见,不能容人所造成的争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老夫夫妇就是应他们教主之邀,替大家调停是非的,你既然连老夫夫妇都指为邪魔外道了,真是岂有此理,你说,你师傅究竟是谁?”   黄衣老婆婆娇声道:“老头子,你烦不烦?和他们有什么好噜唆的?”她右手轻举,姿势美妙地掠了一下鬓边白发。   上官靖看她举手掠发,自然极为注意,瞥见三缕极细的银芒快如闪电,朝沈雪姑身前激射过来。上官靖不待沈雪姑出手,右手一探,三个指头像凌空摄物。把对方打出来的三支暗器一起撮到手上,一面冷笑道:“亏你还是前辈高人,居然乘人不备,就打出暗器伤人。”话未说完,只觉手指撮住的并非暗器,急忙低头看去,不由得大吃一惊,原来这三缕银芒,竟然只是三根寸许长的银发,但人手之际,势道却颇为沉重。   黄衣老婆婆格的一声轻笑,道:“年轻人,好一手“拈花指”,原来你是少林门下。”   上官靖道:“在下不是少林门下。”   黄衣老婆婆又是一声轻笑,说道:“什么人门下,其实并不重要,今晚你们遇上了老头子和我,那是万万走不了的,还是乖乖的跟我们走好?”   上官靖冷笑道:“在下为什么要跟你们走?”   黄衣老婆婆娇笑道:“就是因为你们专门和碧落山庄作对咯。”   上官靖负起双手,微笑道:“要我们跟你们走,也并不难,但二位总要使我们心服口服才行。”   黄衣老婆婆回头道:“老头子,看来他们还不服气呢。”   黄衣老人呵呵笑道:“这三个年轻人,老夫倒有些喜欢了,这样吧,几十年来,咱们从未收过门人,这三人资质不错,老夫收这男娃儿为徒,你收这两个女娃儿,咱们就不虚此江南之行了。”   “你倒想得好。”黄衣老婆婆娇声道:“不知人家愿不愿意呢?”   黄衣老人哈哈笑道:“那是他们还不知道咱们来历,一旦知道咱们是谁,他们还不欣喜若狂?”   上官靖道:“那倒未必。”   黄衣老人目光如电,朝上官靖看来,大笑道:“你是少林弟子,哈哈,就算是智远亲授,又能教你些什么?江湖上不知有多少的人磕破了头,想拜在老夫门下,老夫连看也不屑看他们一眼。今晚你能遇上老夫,又获老夫垂青,动了收徒之念,此乃千载机缘,可遇而不可求,你以为老夫是什么人?”   “前辈好意心领。”上官靖冷冷的道:“在下已有授业恩师,岂可见异思迁?”   黄衣老人点头道:“这有什么问题?自古以来,多少人带艺投师,为的就是深造,你如拜在老夫门下,不出三年,包你在年轻的一辈中,独步武林。”   沈雪姑在旁笑道:“他就是不拜你为师,也足可在年轻一辈中独步武林了。”   黄衣老人看了上官靖一眼,拂髯笑道:“年轻人心可以高,气不可以傲,这话岂不太狂了一点?”   沈雪姑不让上官靖开口,抢着答道:“上官靖不但在年轻的一辈中可以独步武林,就是在年长的一辈,也应该算得上抗手无敌,我这样说他,又何狂之有?不信,你可以试他一招看看。”   “呵呵。”黄衣老人目光大盛,怪笑一声,道:“好,老夫确有此意。”目光转向上官靖,道:“年轻人,你可敢和老夫赌上一招?”   上官靖拱手道:“老丈可是要在下接你老一招吗?”   “接自然要接。”黄衣老人道:“但这一招,咱们也要赌上一赌。”   上官靖道:“不知老丈要如何赌法?”   黄衣老人道:“老夫只是一招,你接下了,老夫立时就走,若是接不下,你就得拜老夫为师。”   “慢点。”沈雪姑道:“这不公平。”   黄衣老人道:“如何不公平?”   沈雪姑道:“他接不下,就拜你为师,接下了你只是立时就走,这就不公平了。”   黄衣老人道:“依你说呢?”   沈雪姑道:“说要公平,他如果接下了,我当然不能说你拜他为师,因为你究竟年纪比他大出很多。这样好了,他接下了,你就和他做个忘年之交,兄弟相称……”   黄衣老婆婆哼道:“小丫头,你敢出言无状,戏耍老头子。”   “不,不,她这话很有道理。”   黄衣老人连连摇手,笑道:“咱们武林中人,艺技为先,这年轻人真要接得下老夫一招,他就有资格和老夫称兄道弟,哈哈,当今之世,和老夫称兄道弟的差不多已经没有了,交个小兄弟,岂不是好?何况他若是接不下来,就得拜老夫为师,这主意太好了,接不下就有一个好徒弟,接下了,老夫也有一个小兄弟,两者对老夫来说,一点也不吃亏。”   黄衣老婆婆娇柔的道:“只要你说好就好。”   黄衣老人欣然道:“好,老夫同意了,年轻人,你说呢?”   上官靖心知沈姐姐这样说法,必有原因,这就点头道:“老丈认为可行,在下自当遵命的。”   黄衣老人道:“老夫只发一掌,你要用兵器都行。”   上官靖道:“老丈既然使的是掌,在下自然也以掌奉陪了。”   “壮哉此言。”黄衣老人呵呵一笑,道:“年轻人,你记着,老夫发掌之时,压力逐渐增加,你若撑不下去,只要叫出师傅二字,老夫自会及时收手。”   上官靖道:“在下记着了。”   黄衣老人道:“好,你准备了。”   上官靖依然潇洒的站在轿前不远,他竟然连架势也没摆出来,仰脸说道:“老丈只管请出手。”   黄衣老人越看这年轻人,越觉得合自己的胃口,如果膝下有黄花大闺女的话,恨不得立时嫁给他才好,一面含笑道:“好,你小心了。”端坐在轿上的人,右手抬处,徐徐朝上官靖拍来。   他出手发掌,看去丝毫不使劲力,只是随手拍来,但就在他手掌这一扬起,站在轿前的三人,登时感到有一般极大的暗劲,应掌而生,好像气压立时降低,令人有透不出气来的感受。这种感受最深的当然是李小云了,她正待运功抗拒,沈雪姑及时伸过手来,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其实就是沈雪姑不伸手握住她的手,这种无形压力,也已随着消失了,那是上官靖已经出手了。上官靖正身而立,右手也缓缓抬了起来,他为了要试试自己的功力,因此没有立即使出“接引手”或“返照神掌”来,只是手掌当胸竖立,极其缓慢的朝前推去。   本来黄衣老人拍来的一股无形内劲,已经弥漫到一丈方圆,压力奇重,但上官靖手掌竖立,朝前推去,他出掌虽极其缓慢,却同样有一股无形内劲,把涌到身前的压力,完全挡住了。坐在轿上的黄衣老人自然立有感应,心中兀自不信眼前这个弱冠少年,内力修为居然会有如此深厚。   他出手之际,掌上只用了五成力道,至此,不觉又加重了一成,他虽然暗中加重了一成内力,上官靖有手当胸,依然手臂微屈,手掌直竖,一动也不动,但自己发出的掌力,还是被对方遥遥挡在身前,宛如一道无形气墙,竟然难越雷池一步。   黄衣老人看得大奇,不自觉又加重了一成力道,现在他已经加到七成力道,就算当今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差不多已经接不下来了。但眼前的年轻人依然神态从容,脸带微笑,不但没有一点脸红气粗的现象,就是当胸竖立的右掌,还是手臂微弯,好像还没有使出内力来一般。   黄衣老人越看越觉得惊奇不止,尤其从对方使出来的内力,其中既似佛门神功,又似道家玄功,轻轻年纪,哪来佛、道两门绝世功夫,集于一身?心念转动之间,掌上不觉又加重了一成内力,现在可是加到八成了。老实说,他平时出手,最多也只是使到八成,就已经没有人能接得下来,数十年来,可说从未使出过九成功力。   他这八成功力,确实非同小可,上官靖仅凭一只有手当胸竖立,已经感到不胜负荷,而对方滚滚不绝的强大压力,却愈来愈盛,眼看光凭内力,已经无法支撑得下去,心头不禁大急,只要接不下来,自己岂不就要拜他为师了?一念及此,左手掌心朝外,缓缓抬起,当胸右手却随着缓缓下沉,以左手接替当胸右手,突然朝前拍去。   这一记,他使出来的正是师傅传他唯一压箱子绝学,威力最大的“返照神掌”,不论对方有多大的力道,可以一下返击过去。黄衣老人用到八成力道,还怕上官靖接不下,是以来势十分缓慢,怕上官靖一旦接不下来,可以及时收手,正因他心有怜才之念,出手不快,才算保住了老脸。   因为上官靖由左手接替右手,使出“返照神掌”,手势虽也缓缓递出,但“返照神掌”一旦使出,借力打力的内劲,却轰然而出,快若雷霆,一道无形狂劲势若席卷。黄衣老人骤不及防,几乎被自己发出去的八成力撞上,匆忙之间,右手再次朝前推出,阻挡来势。但已是迟了一步,抬着他敞轿的两个汉子被一股无形推力,推得往后退下了两步,才算稳住。   稳住,是黄衣老人推出的第二掌挡住了上官靖的“返照神掌”,这也只有像黄衣老人这样修为功深已臻上乘的人才挡得住,换了一个人,早被“返照神掌”震飞出去了,那里还想挡得住?   “哈哈。”黄衣老人双目睁得比电还亮,坐在轿上,敞笑一声道:“小兄弟好一记“如来神掌”,老夫真是看走了眼。”   上官靖拱拱手道:“在下使的不是“如来神掌”。”   黄衣老人奇道:“小兄弟虽用左手使掌,但使的明明是佛门“如来神掌”,难道你不是金罗汉天生大师的传人?”   上官靖已经听智虔大师说过,自己师傅就是天生大师,这就躬身道:“老丈说的乃是家师从前的名号。”   黄衣老人问道:“令师现在的法号如何称呼?”   上官靖恭敬地道:“家师自称不灭和尚。”   “哈哈,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令师还不是天生大师?”黄衣老人含笑问道:“那么令师一定也把“如来神掌”换了一个古怪的名称了?”   上官靖道:“是的,家师把这一招称之为“返照神掌”。”   “不错。”黄衣老人点着头道:““佛光返照”威力无穷,哈哈,普天之下,能够推得动老夫的,大概也只有“佛光返照”了。”接着目注上官靖,又道:“老夫已经叫你小兄弟了,你还叫老夫老丈吗?”   上官靖还没开口,突听耳边响起沈雪姑的声音,以“传音入密”说道:“靖弟还不快叫老哥哥。”这就连忙正身直立,朝黄衣老人作了个长揖,恭敬的道:“小弟拜见老哥哥。”   黄衣老人乐得哈哈大笑,说道:“好!好!小兄弟,你去见过老嫂子。”   上官靖又朝黄衣老婆婆作了个长揖,道:“小弟拜见老嫂子。”   黄衣老婆婆目如秋水,格地一声娇笑,道:“小兄弟,老嫂子生受啦,唔,这两个小妹子是你什么人?”   上官靖被她问得不禁俊脸一红,答道:“沈雪姑是小弟义姐,李小云是小弟义妹。”   “看不出你小兄弟真是风流种子。”黄衣老婆婆又是—声娇笑,道:“好吧,本来老嫂子要想考量考量她们的,现在冲着你小兄弟,那就算了。”说着话,回过头去,又道:“我说老头子,你认了小兄弟,怎么不给人家见面礼呢?”   黄衣老人道:“这位小兄弟一身武功,已得佛、道两家之长,老夫有什么好给他的?”   黄衣老婆婆轻哼一声,道:“说你糊涂,真是一点也没错,咱们前年在苗疆你弄到了什么?那不是最好的见面礼吗?”   “噢。”黄衣老人被她一语提醒,不觉呵呵大笑,道:“不错,不错,不是你说,老夫倒是忘了。”他伸手从腰间解下一个丝囊,一抬手,朝上官靖面前缓缓飞来,说道:“小兄弟,老哥哥真是老糊涂了,这东西是老哥哥在苗疆无意中得来的,送给小兄弟留个纪念吧。”   上官靖只得双手接任,说道:“老哥哥,这是你老随身之物,小弟怎好……”   黄衣老婆婆娇笑道:“小兄弟,老头子已经出手了,你就收下吧,快打开来瞧瞧,你知道这是什么珠子吗?”   上官靖接到手中,已经摸到丝囊中是一颗有算盘子大小的圆形东西,不知究是什么?这就依言打开丝囊袋口,里面竟是一颗色呈淡黄的珠子,珠光氤氲,一看就不是寻常的珠子。黄衣老婆婆没待他开口,含笑道:“这叫蟾珠,是老头子在苗疆一处深谷中,觅到了一只千年蟾蜍的身上得来的,佩在身上,可以百毒不侵。”   上官靖双手捧着丝囊,抬头道:“老哥哥得来不易,这样千载难求的奇珍,小弟如何能收?”   “哈哈。”黄衣老人大笑道:“普通之物,黄衫客拿得出手吗?小兄弟只管收下,这是老哥哥给你的见面礼,你能不收吗?”   黄衣老婆婆道:“是哟,我方才不是说过,老头子已经出手了,还会收回去吗?”   “你是小兄弟,老哥哥送的东西,自然不用客气了。”   沈雪姑也以“传音入密”说道:“靖弟不可推辞,收下了吧。”   上官靖只得拱拱手,道:“老哥哥、老嫂子厚赐,小弟那就只好拜领了。”   黄衣老人点头道:“好了,小兄弟,以后有什么事,只管来找老哥哥好了,咱们要走了。”   宓飞虹眼看黄衣老人认上了上官靖做了小兄弟,心头深感懊恼,他做梦也想不到江湖上出名难惹的老怪物,今晚竟有如此好说话,白白便宜了上官靖这小子。上官靖拱拱手道:“小弟恭送老哥哥、老嫂子。”宓飞虹朝四名抬轿汉子挥了挥手,四名汉子立即抬着两顶敞轿,洒开大步,往前奔去。   只听黄衣老婆婆娇柔的笑声传了过来:“小兄弟,什么时候喝你喜酒,可别忘了通知老哥哥、老嫂子一声。”   沈雪姑等他们走远,才吁了一口气道:“今晚之事,真想不到会有这么顺利就收场。”   李小云道:“这两老夫妻很厉害吗?”   沈雪姑走到树下大石坐下,说道:“何止厉害,武林中简直无人敢招惹他们。”   上官靖跟了过去,问道:“老哥哥自称黄衫客,那么老嫂子呢?”他和李小云也一起在大石上坐下。   “黄衫客还是他昔年的名号。”沈雪姑道:“自从他和白发冷仙娘结婚之后,武林中就叫他们黄云妖怪。”   “黄云妖怪?”李小云道:“这名称好古怪。”   沈雪姑笑了笑,道:“这也有缘故的,黄衫客人还算正派,只是脾气甚怪,出名的难惹,所以称之为怪。白发冷仙娘据说从小就是一头白发,不但人长得极美,说起话来,更是娇声娇气,妖而且艳,江湖上人背后就称她为妖。再加上两人都喜欢穿黄衣,武功又高,来去就像—朵黄云,所以就叫他们为黄云妖怪了。”   接着笑道:“碧落山庄贼人邀请这两人前去,本待倚作靠山的,没想到今晚会遇上我们,靖弟又认他做了老哥哥,这一来,日后对我们的威胁,也无形中消解了,尤其他送给靖弟这颗蟾珠,对我们最有用了。”   上官靖道:“老哥哥说过,它能辟百毒。”   沈雪姑道:“这就是了,碧落山庄贼人一再使毒,令人防不胜防,尤其四川唐门精研各种毒药,我有些怀疑,他们和唐门说不定已经有了勾结,果真如此,这颗蟾珠的用处就更大了。”   李小云道:“对了,她们和唐门一定有勾结,不然,他们怎么会有唐门的毒药?”   沈雪姑道:“我也只是猜测罢了,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坐息一会了。”   三人就在树下坐息,天色已现黎明。李小云打开昨晚吃剩的包子,各自吃了,就继续上路。黄昏时候,赶到临淮关。这里是一个大镇甸,街上总算有一家客店,先落了店,才到一家面馆用过晚餐,回转客店。沈雪姑因自己要去黄山,明日一朝就得往南,上官靖和李小云要去八公山,还得朝西走,这就叮嘱两人,路上务必小心。   李小云笑道:“大姐也真是的,这条路,我和大哥走了几次了,别说大哥目前功力比从前精进了许多,就是我一个人也不在乎。”   沈雪姑道:“眼前情形和从前不同,贼人耳目众多,敌暗我明,自以不让对方发现行踪的好,靖弟武功虽高,阅历总嫌不足,凡事总是谨慎些好。”   李小云笑道:“好了,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休息了。”   沈雪姑斜睨了上官靖一眼道:“二妹,你还想休息?”   上官靖笑道:“知我者雪姐姐也,云妹妹上半夜,雪姐姐下半夜。”   李小云羞红着脸道:“大姐,你看他,像个恶狼似的。”   沈雪姑红着脸道:“谁叫我们姐妹遇人不淑。”上官靖得意的笑了。   这是上半夜,自然是李小云来陪他。两人互相拥抱着,上官靖觉得她体热如火,鼻中咻咻的喘:“怎么了?忍不住呀?”上官靖说着抄起了她的裙子,直探她的神秘地带,隔着条薄薄的亵裤,尽情的抚摸按揉着。   “嗯……唔……讨厌……”李小云扭着她的腰,不胜痛快的模样。   “怎么都湿了?”   “还不是你这死东西害人。”   “我害你?我什么东西害你?”   “都是你这个东西害人。”在没提防下,她猛的握着上官靖的那个,直握得把持不住。   上官靖抱着李小云的身体,四片嘴唇密密的吻着,把个舌头在她嘴内翻搅着,上官靖实在忍不住了:“快点脱你的衣服。”他一面向李小云说,一面脱衣裤,只留了一条短亵裤,而李小云此时也脱得只留下一件肚兜,和一条亵裤。上官靖望着李小云这动人的曲线,娇媚淫荡的神态,胯下之物不禁一挺。   “大哥,抱紧人家嘛。”李小云眯着眼睛,娇柔无力的说。   上官靖猛的一把抱住她,倒向了床上,胯下之物紧紧的抵着她的亵裤,以最快速脱掉了她的肚兜,顿时两个丰满柔软无比的乳房呈现在上官靖眼前,那深深的乳沟,及红色的乳头。上官靖把嘴凑上她的乳头,一手揉捏另一个乳头,另一手则伸入亵裤内,探向丛林地带,用牙咬着她的乳头,再微微的贲起,玩弄着她神秘地区的手,则直推入那已泛滥的阴户内捣、捏。   “啊……大哥……”李小云只觉一股浪水由阴户深处流了出来,她亦伸出玉手来握住上官靖那根,业已直立的宝贝,不停的套弄。   上官靖飞快的除下了她的亵裤和自己的亵裤,两人精光光的相见,准备来一场大肉战。再用手指着她那已发硬的阴核,一阵揉动,只见李小云她全身一阵,一股洪水又流了出来:“大哥……快……别逗我了……”   上官靖挺直了宝贝对准阴户,李小云连忙把腿张得开开的露出她那个小穴洞来,两片腿厚黑红红的阴唇正一张一合著,她用手握着上官靖的宝贝,引导着它,上官靖顺着她的引导,屁股就一用力,一个宝贝没进了三分之一,一个龟头可以感觉到被紧紧的肉壁圈围着。里面竟像小孩吃奶似的,一张一吸。   李小云一双玉腿自动的圈上上官靖的屁股来,双手把上官靖一抱,低迷的说:“好人……快进……用力……”一面更把臀部迫凑上来,一下又插进了二寸多。看她淫荡的模样,本能的激起了上官靖已高涨的欲火。   “唔……哥……你好狠心……这下要干……死人了……哟……”当上官靖的宝贝在抽插时,无意间碰到她的核儿,引起她的快感,使她疯狂的叫了起来。上官靖提起气来直抽插入,有时在她的阴户外打转,在她不注意时又重重的插,每每使她抖颤不停。   “哥……你真行……停停……让妹妹喘口气……今天妹妹死了……这下……”   “喔……停停……你这么狠心……哟……你要插破……妹妹的小洞……喔……妹妹丢了……”说着她打个寒颤,下身拼命的向上挺,圈屁股上的两条腿紧缩猛收,她阴道内深处冒出了一股炽热的阴精来,直流在上官靖的龟头上,四壁的内圈不断收缩,把上官靖那东西圈住,两腿也无力的放了下来,两手也软弱的放在床上,胸部也一起一伏,张着樱桃小嘴喘着气。   上官靖又是一阵急抽猛入,下下顶到根,两片阴唇随着抽插也一厥一翻,精水被带了出来,为了让她知道厉害,忙出急顶入,一下比一下重。   “哥……你好厉害……差点让妹妹上天。……重点没关系……这下过瘾了……”李小云的屁股又渐渐的扭转起来,迎合著上官靖的攻势。上官靖紧紧的抱住她的腰,用上暗劲贯注宝贝,猛力的抽插。   “大哥……妹妹……你都这么重……要命的东西……你的本事真大……”   “喔呀……妹妹又流了……妹妹要死了……哥哥……休息一会……吧……”   “大哥……真的又出来了……死了……”   “哥……你……”李小云屁股的迎凑已经渐渐的慢了,口中也说不出清楚的话了,只是张着嘴唇喘着气。再经过一会的横冲猛刺,她的屁股不再扭转了,全身软弱的躺在床上,口中唔唔出声。   “喔……唔……死了……”一动也不动了,又是一股荡热的阴精冒了出来,里面又再不断的吸着上官靖的龟头,层层的浪肉紧紧的圈围住上官靖的整根宝贝,上官靖感到屁股沟一酸,上官靖知道要丢了,连忙加紧抽插。   “呼……天……”上官靖只觉得宝贝发涨,龟头射出了股精液。   “喔……你的好烫……”李小云被上官靖一烫,紧搂着上官靖,上官靖也紧紧的拥抱她,细细领略刚刚的滋味,一根宝贝也舍不得拔出来。   “大哥,刚才真好。”   “你好,我还没好。”   “真的,刚才差点连骨头都被你拆散了,你怎么这么……久还不出来……又顶上了。”   “你别自己过足了瘾,就不管大哥了。”   “哟……妹妹是不行了……不能再把妹妹引出水来……喔……又出来了……都是你……”   “嗳呀……真的我又……快动……今晚我真……会死定了……这下……真好……”   “嗳……妹妹这下好美了……妹妹的小穴被你干开花了……哥哟……”   “喔……又顶到了……妹妹的花心了……你真的要干死我了……好哥哥……快停停……妹妹又要被……你干死了……我真的……又要丢……丢了……”   “快点,你用力夹,我要出来了……”   “喔……哥……你的好烫……”   下半夜是属于沈雪姑的,上官靖扑上床把她抱住,猛的吻住她的香唇,不停的吸吮。   “喔……唔……”时间的长久,使沈雪姑几乎透不过气来,发出唔唔的声音。上官靖把手在她身上的每一个地方恣意的抚摸着,突的地方捏一下,凹的地方摸一把,直摸得她抖颤起来。   “唔……弟弟……我要你……你下面那根……插我……我里面好痒……”上官靖把那根早已硬涨的宝贝,在她的小腹挺了几下子,她就用双腿猛的夹紧了上官靖的宝贝。   “弟弟……你的宝贝……好烫……”上官靖的宝贝被她夹得好舒服,禁不住一阵冲动。   “来,快放开,我要插你了。”她一听,连忙把腿张得大大的,阴户正泊泊的流着淫水,此时上官靖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她的小穴。   她的阴户生得很低,两片阴唇特别肥大,因为多肉的关系,阴户高高的隆起,很浓厚的阴毛长满了四周,阴毛虽茂盛但是却细柔光滑可爱,她的阴门很小,阴门内的肉壁红红的,略可看到那粒核仁般大小的阴核,那股淫水也随着她一张一合的阴门排泄出来。   沈雪姑把两腿盘在上官靖的腰上,那个小洞洞更加突出。上官靖挺着发涨的宝贝,向她已泛滥的阴户直冲,宝贝很顺利的插了进去。   “喔……唔……喔……美死了……”由于淫水的润滑,上官靖抽插起来一点也不费力,抽插间肉与肉的磨碰声和淫水的唧唧声,成了疯狂的乐章。   “弟弟……美死了……快点抽送……喔……这下差点……喔……唔……”上官靖不断的在她的酥胸上打转,最后张开嘴把她的乳头吸吮着,不断在她的乳头上打转。   “嗳哟……弟弟……你别吮了……我受不了……下面……快抽快……我要死了……”上官靖吮着她的乳头,下面的宝贝紧紧的抵住了她已发硬的阴核。   “喔……好烫……好麻……你快抽插……嗳……我难过死了……”   “雪姐姐,弟弟要抽送了,你准备好。”说完,上官靖的屁股一上一下,如奔马,如迅雷,下下着实,直抽插得她骚浪的直叫,一张屁股疯狂的扭转,上官靖觉得她的穴内深处似有股力量,吸吮着自己的宝贝,使上官靖十分的舒服。   “嗳哟……美死人……害人……你真干死我……我被你插得……这下太好了……”上官靖把宝贝继续不停的上下抽送起来,直抽直入,她的屁股上逢下迎的配合着他的动作,淫水如决堤的河水,不断的从她的穴门深处流出,一直不停的流到床上。   “嗳……弟弟……好了……慢一点……太太……重了……不要……太狠了……”浪水又随着上官靖宝贝的抽插带了出来。   “雪姐姐,你的水真多……又出来了……”   “唔……这不是你的东西……逗得人家……发浪……哟……轻点……这下太重了……”   上官靖俨如一头勤耕的老牛,不停的继续着抽送动作,浅浅深深,又翻又觉,斜抽直入,沈雪姑的两片大阴唇随着上官靖的抽插翻翻吐吐,她的两片肥厚阴唇就往外翻。内壁的肉红红的,入时两片肉也跟着进去,整个阴户简直变了形,直把她入得死去活来,满床乱转。   “嗳哟……弟弟……你真狠呀……姐姐的小浪穴没命了……这下要被你插死了……”上官靖的龟头在那子宫口磨转,磨的她打了个颤。   “哟……好人……别磨了……”上官靖的宝贝用力的塞入,再把宝贝在她子宫口用力直顶、直磨、直转三样功夫,直弄的她不知是酸是麻还是疼。   “喔……你要干死人了……弟弟……别再……用力了……我的穴要裂了……”   “大宝贝的……弟弟……姐姐下面……要被你涨死了……唔喔……这下又顶到……那粒了……你把姐姐干死算了……痛……快停停……姐姐不能再动了……唔……真的不能再干了……姐姐不行了……姐姐要丢了……哟……死了……”   上官靖只觉一股烫热的阴精向龟头射来,在她泄完后,阴户内子宫口还把整个龟头包了起来,俨如小孩吮奶,一吸一吮的,上官靖只觉得全身一阵舒畅,三万六千个毛孔全开了花,脊骨一麻,上官靖再也忍耐不住了:“雪姐姐……我也不行了……”因为射精的关系,上官靖的宝贝一挺再挺的,一连几下都触到她的阴户,乐得她紧紧的缠住了上官靖。   “弟弟……你的真厉害……唔……睡吧……时间不早了……”一场大战,曲终人散。   第二天走出镇甸,沈雪姑就和两人分手,独自往南行去。上官靖和李小云一路西行,中午时光,在风阳打了个尖,就继续西行,好在这条路李小云极熟,那里打尖,那里投宿,不用上官靖操心,一连赶了两天路,第三天中午,就赶到八公山下。这条路李小云当然更熟了,他们沿着小溪,穿过竹林,就看到一片圆形草地上,搭盖的三楹竹屋。   李小云一喜,正待纵身掠起。上官靖一把把她拉住,低声道:“有人来了,我们快走。”带着李小云,双足一点,两人同时凌空飞起,掠过草地,一下落到竹屋后面,隐住身子。   李小云轻声道:“大哥知道来的是什么人吗?”   上官靖道:“不知道,但听脚步声,至少有三个人。”   李小云道:“那是来找师傅的了,不知师傅知不知道。”   上官靖轻嘘一声,道:“他们来了。”   李小云道:“大哥,我们从厨房进去。”   上官靖道:“不知刘前辈在不在,我们先听听再说。”说话之时,果然听到三个人的脚步声逐渐走近,接着竹篱门打开了,三人一直定到竹屋前面,只听有人轻咳一声,响起尖沙的声音叫道:“刘师弟在家吗?”   李小云奇道:“他称师傅刘师弟,那是师傅的师兄了。”屋中没有人答应。   那尖沙的声音又道:“刘师弟,你明明在家,这是有意不肯出来见我了。”   “砰”的一声,两扇木门已被推开,三个人一起走入屋中。李小云悄声道:“大哥,你在这里等一等,我去应付他们一下。”   上官靖点点头,道:“小心些。”   李小云点点头,迅速从怀中取出一张面具,覆到脸上,然后悄悄从屋后绕了过去,口中故意“咦”了一声道:“是什么人把门打开了呢?”   她还没走近大门,只见一个黑衣汉子从屋中走出,看到李小云,喝道:“小子,你是什么人?”   李小云脚下一停,咦道:“你是什么人,怎么闯到我们屋里来了?”   那黑衣汉子还没开口,只听屋中响起方才那个尖沙声音,说道:“辛十八,你叫他进来。”   黑衣汉子朝李小云挥挥手,道:“还不快进去。”   李小云哼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居然反客为主起来。”随着话声,举步走入。   只见堂屋上首一张竹椅上,坐着一个披了一头花白头发的黑袍老人,他右首站立着一个黑衣汉子,打扮得和叫辛十八的差不多。   黑袍老人生成一张尖瘦脸,灰沉沉的,看去甚是阴沉,脸上似笑非笑,两道刀一般的目光朝自己投来,沉声道:“小兄弟,你是刘师弟的什么人?”   李小云反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闯到屋里来想做什么?”   站在右首的黑衣汉子喝道:“小子,你见了……”   黑袍老人一摆手,不让他说下去,一面抬目朝李小云道:“这里是刘师弟的家,老夫是刘师弟的大师兄,你现在可以告诉老夫,你是刘师弟的什么人?”   站在右首的黑衣汉子,道:“还不快说。”   李小云道:“我叫宫飞云,竹逸先生是我师傅。”   “很好。”黑袍人深沉一笑,道:“这么说,你是老夫的师侄了。”   李小云道:“我没听师傅说过。”   黑袍人脸色微变,嘿笑一声,道:“老夫是找你师傅来的,你快去叫师傅出来。”   李小云摇摇头,道:“师傅不在家。”   黑袍老人目注李小云,问道:“你师傅那里去了?”   李小云道:“不知道。”   黑袍人沉嘿道:“你师傅到哪里去,你会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我骗你作甚?”李小云理直气壮地道:“师傅出门,从没和我说到那里去的,他老人家不说,我怎么会知道?”   黑袍老夫目射奇光,冷然道:“好小子,你既然敢对老夫这样说话?”   “奇怪?”李小云道:“那你要我怎么说法?”   黑袍老人脸现怒容,沉喝道:“小子,你以为老夫不敢把你劈了?”   就在此时,李小云突听师傅的声音以“传音入密”在耳边说道:“徒儿,你不是他对手,不可和他说僵了,为师不好出面,你只要说为师是到九华采药去好了。”   李小云久经大敌,何况还有大哥在后面,哪会把黑袍老人放在眼里?一面大声说道:“不要紧,你要劈就劈劈看?”她这句不要紧是跟师傅说的,意思是说自己足可应付。   黑袍老人道:“你倒真是不怕死。”   李小云哼道:“我宫飞云从来说一不二,师傅不在,就是不在,你凶什么?你找师傅究竟有什么事,和我说也是一样,等师傅回来,我自会转告他老人家的。”   黑袍老人面现怒色,右手指处,正待举掌劈出,忽然又缓缓放了下去,说道:“好!你师傅既然不在,那你随老夫去。”说到最后一字,突然振腕一指点了过来。   李小云早就注意着他,对方手指堪堪点出,她早已骈起食中二指,一漾之间,向前划了一个小圈,然后轻轻朝前点去,她使出来的正是“无极神指”。黑袍老人一指点出,陡觉风声有异,不仅自己指风宛如遇上了一堵漩涡般无形气墙,再也戳不过去。不,自己指风突然消失,而且对方一缕犀利如剑的指劲,却从漩涡般气流中刺出,心头这一惊非同小可。   他究是练了数十年武功的人,反应极快,发觉不对,右手衣袖闪电般扬起,迎着李小云指风拂去,人也随着立即向左闪出。李小云这一指其实并无伤他之意,是以出手极缓,否则就算你黑袍老人闪避得再快,也休想躲得开,但听“嗤”的一声,黑袍老人衣袖已被指风射穿了一个指头大的窟窿。   这原是电光石火般的事,只听门口及时响起竹逸先生的声音叫道:“大师兄手下留情。”竹逸先生手拄竹杖,已在门口现身。   李小云没有想到师傅会突然现身,急忙垂下双手,叫了声:“师傅。”   竹逸先生本来是不愿见这位大师兄的,又怕李小云伤在大师兄掌下,虽然他听到李小云方才说了一句“不要紧”,但总是放心不下,不得不现出身来。黑袍老人心头正在凛骇,这小子使的是什么手法,竟有如此厉害,莫非也是“奇胲经”上所载的武学?一念及此,更是恨恨不已。   正好看到竹逸先生在门口出现,不觉沉哼一声,道:“刘师弟,你调教的一个好徒弟,连对愚兄都敢出手。”   竹逸先生连连拱手道:“大师兄歇怒,小徒年幼无知,多有冒犯,小弟给你陪罪,”一面转头喝道:“飞云,还不上去见过大师伯?”   李小云碍着师傅,只好拱着手,欠身道:“见过大师伯。”   黑袍老人只是嘿了一声,转脸朝竹逸先生冷冷的道:“师弟既然不肯见我,怎么又出来了呢?”   “大师兄请上坐。”竹逸先生抬抬手,等黑袍老人坐下,自己也在下首一把竹椅上落坐,才接着道:“大师兄误会了,小弟感染微恙,不见外客,所以才关照小徒,只说小弟不在,刚才听到大师兄的声音,才赶忙迎了出来,还望大师兄多多恕罪。”   黑袍老人嘿然道:“咱们师兄弟几十年不见了,你总算还听得出我的口音来。”   竹逸先生道:“大师兄和小弟一起长大的,小弟怎会忘记?”   黑袍老人冷峻的道:“愚兄还以为你当了奇胲门的掌门人,早就没有我这个不成材的师兄了。”   竹逸先生道:“小弟不敢。”   黑袍老人道:“师弟可知愚兄来意吗?”   竹逸先生欠身道:“小弟正想请教。”   “嘿嘿。”黑袍老人皮笑肉不笑的连嘿了两声,才道:“愚兄应白衣圣教的敦聘,担任该教供奉,并在教主面前推荐了师弟,教主延揽高贤,至为心切,才要愚兄亲自前来邀请,敦促师弟出山。”   李小云心中暗道:“原来他是贼人一党,对了,碧落山庄也精于易容,原来是他。”   竹逸先生听得一怔,随即陪笑道:“大师兄盛意,小弟心领了……”   黑袍老人佛然道:“你不答应?”   竹逸先生道:“大师兄你是知道的,小弟一向淡泊名利,不求人知,年轻的时候,都已恬淡过去,何况如今已近古稀,更不想再作出岫之云了。”   “哈哈。”黑袍老人忽然发出一声尖沙大笑,说道:“当年老鬼认为老夫没有出息,你是有作为的青年,才把奇胲门衣钵道统传给了你,老鬼的心意,当然希望你这个有为青年定可光大奇胲门,大有作为,没想到师弟竟然辜负老鬼传你衣钵的苦心孤诣,庸庸碌碌的过了一辈子,比老夫还要没有出息,老鬼若是不死,当真要自掘双眸,气得吐出血来。”   竹逸先生正容道:“大师兄怎可对先师不敬?”   黑袍老人冷嘿道:“他传你衣钵,当然是你恩师,老夫当年拂袖而去,早已和老鬼恩断义绝,这样说有何不可?”说到这里,目光炯然直注竹逸先生,问道:“师弟当真不去?”   竹逸先生道:“大师兄原谅,小弟……”   “不用说了。”黑袍老人忽然伸出手来,说道:“那么师弟把“奇胲经”交给老夫,老夫立即就走。”他原来是为“奇胲经”来的。   竹逸先生又是一怔,望着黑袍老人为难地道:“大师兄,“奇胲经”乃是本门历代相传的宝典,例由本门掌门人保管,传与下一代的继承人,小弟碍于祖师遗训,不敢私相授受,还望大师兄鉴谅。”   黑袍老人道:“老夫不管这些,师弟既然淡泊名利,不想再作出岫之云,交与老夫,正是光大本门的机会,师弟不为个人打算,也总该为本门着想。”   竹逸先生道:“小弟继承先师遗命,大师兄要索取此经,小弟实在难以遵命。”   “很好。”黑袍老人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封柬帖,随手递了过来?说道:“师弟!你自己去看吧。”   竹逸先生不知柬帖上写的是什么?双手接过,打开封口,抽出一张信笺,只见上面只有七个字,那是——“不归顺本教者死。”目光才一接触,陡见信笺表面上忽然飞起一缕袅袅淡烟,心知不妙,左手急忙朝站在身侧的李小云推去,喝道:“快退远些。”喝声甫出,身子突然一歪,一个人随着从竹持上跌倒下来。   李小云看得大吃一惊,口中叫了一声:“师傅。”正待伸手去扶,哪知身子刚刚一移动,突觉一阵天旋地转,两眼一黑,跟着“咕咚”栽倒下去。   黑袍老人不觉发出尖沙的哈哈大笑,但就在他的笑声未已,忽然问,笑声无故的凝结住了。因为他刚刚笑到一半,面前突然多了一个紫脸浓眉的青衫少年,这人从那里来?怎么来的?他都没有看清楚,只觉得好像一阵风,也好像只眨了一下眼,人就已站在前面了。   黑袍老人当然也不是省油的灯,他明白这青衫少年的突然出现,会对他不利,在这种情况之下,自然要先下手为强,于是他笑声乍停,右手如刀,已疾然直插对方心窝。照说他这一记出手得并不慢,虽然仓猝之间,不能用上全力,但至少也用上了七成的力道。通常他用七成力道,已足够碎碎裂石,何况对方总归是人,人总不会比石碑要坚硬吧。   青衫少年身上果然并不很坚硬,而是软的,软得几乎没有骨头一样,就像一个气囊。青衫少年没有容他再出手,突然举手,只用两个指头一下敲在黑袍老人的“华盖穴”上,黑袍老人就如触电一般,再也动弹不得了。   第四二章、四川唐门   这青衫少年正是上官靖,他隐身在屋后,堂屋中发生的事情,自然全看到了,临时覆上了一张面具,就闪身而出,一下制住黑抱老人之后,目射精芒,沉喝道:“说,你用什么迷药,迷翻了刘前辈师徒,解药呢?”   站在黑袍老人左右的两个黑衣汉子,更没看清上官靖是如何来的,他们只听到黑袍老人尖沙的大笑突然停止,接着就有了个清朗的声音在说话。两个人觉得奇怪,定眼瞧去,才发现黑袍老人面前不知何时已多了一个人,而且这人口气不善,两人不约而同刷刷两声,迅快掣刀在手,互使了一个眼色,一言不发,突起发难,一左一右挥动钢刀,朝上官靖身上横劈了过来。   上官靖根本理也没理他们,身形一个轻旋,右足横扫而出,但听“砰”、“砰”两声,两个黑衣汉子分向左右跌了开去,再也爬不起来。   黑袍老人虽然身不能动,但他两只眼睛还能够动,看到两个黑衣汉于猝起发难,一张灰沉沉的脸上不禁流露出一丝喜色,但这喜色也仅仅只是一现即消,因为两个黑衣汉子不但空有两把锋利的钢刀,连人家衣衫都没碰到,就已踣地不起。看来青衫少年这一腿分明扫上他们的经穴,才闭过气去的。   黑袍老人心中暗自忖道:“这小子究竟是什么路数?竟有如此高绝的身手?”心念一动,忍不住问道:“小兄弟,你是那一门派的高人?老朽和刘师弟之间的事乃是敝门私事,小兄弟总该懂得江湖规矩,不插手人家门户之内的事,快替老朽解开穴道。”   上官靖冷声道:“我问你解药在那里?”   黑袍老人阴笑道:“你去看看信笺上写的是什么,就会明白,老朽身边哪会有解药?”   上官靖转身从地上拾起信笺,只看了一眼,就目射寒芒,冷然道:“不归顺本教者死,那是毒药了?”   黑袍老人哼道:“老朽不知道,这封柬帖是副教主交给老朽的,当时他曾说过,若是刘仲甫不肯归顺的话,要老朽把这封信交给他,别的老朽就不知道了。”   “他们中的是毒?”上官靖愤怒道:“好个白衣教,果然好歹毒的手段。”   右手一抖,把信笺震得粉碎,回过身去,目光一注,只见竹逸先生脸上宛如涂了一层淡墨,鼻息已经十分微弱,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黑袍老人看他只是一抖手,就把信笺震得粉碎,心头更是骇然不止,但看他竟似束手无策,心中又不禁暗暗地高兴,刘仲甫—死,“奇胲经”就会落到自己手上,这青衫少年武功虽高,但江湖经验似乎不足,那就不足为患。   就在他心头忽而懔骇,忽而高兴之际,上官靖心中突然一动,想起老哥哥黄衫客送给自己的蟾珠,据说能解百毒,不知能不能解竹逸先生和李小云所中之毒?心念闪电一转,立即解下丝囊,取出蟾珠,他不知道如何用法,就以两个指头拈着蟾珠,凑近竹逸先生鼻孔,让他闻吸瞻珠的气息。   这一着,他只是想到竹逸先生乃是闻到了信笺上涂着的毒粉所化毒烟中的毒,自己把蟾珠放在他鼻孔,也许可以解毒,他虽然不知蟾珠的用法,只是以意度之,却给他歪打正着,想对了主意。要知蟾蜍皮黑多疣,内有毒腺,就是入药的蟾酥,千年蟾蜍,积存在体内的蟾酥自然更多,就像老蚌孕珠一般,凝结成珠,是为蟾珠,换句话说,蟾珠就是蟾酥的精华,能解百毒。蟾珠平时洁净无暇,毫无气味,但遇上了毒,就会散发出极浓的蟾酥气味,这气味就能解毒。   上官靖给竹逸先生闻了一会,目光一直注视着竹逸先生,只见他脸上黑气渐渐消散,由淡而无,心知蟾珠已经奏效,方自暗暗高兴,竹逸先生却在此时打了一个喷嚏,突然睁开眼来,这—下直看得黑袍老人心头大骇。   上官靖喜道:“前辈总算醒过来了。”   竹逸先生看到上官靖脸上戴着的面具,原是他送给李小云的,自然认得出来,这就翻身坐起,说道:“是少侠救了老朽,哦,小徒如何了?”   上官靖道:“前辈快运气试试,体内剧毒是不是已经消解了?”   竹逸先生略为运气,欣然道:“老朽已经不碍事了。”说着站了起来,目光一注,看到李小云仍然昏迷不醒,扑卧地上,忙道:“小徒她……”   上官靖道:“在下就去救她。”   这回他有了信心,手持蟾珠,凑着李小云鼻孔,给她闻了一会,李小云也打了一个喷嚏,立即醒转,睁开眼来,看到大哥拿着蟾珠给自己闻,不觉喜道:“大哥,是蟾珠给我解的毒吗?”脚跟一点,纵身跃起,指着黑袍老人说道:“这老贼就是贼人一党,居然用这样卑鄙的手段来毒害师傅,这种人留他不得。”   黑袍老人眼看竹逸先生师徒都被青衫少年用一颗淡黄珠子救醒,心中大感奇怪,一面嘿然道:“师弟,你可知老夫后面还会有什么人会来?仅凭你们三个,能对付得了吗?此时放开老夫,你既然不愿出山,那就算了,老夫也不再勉强,让老夫走吧。”   李小云哼道:“放你走?哼,你说得倒容易,你后面还有人来,那正好,不然,怎么能一网打尽呢?”   竹逸先生道:“徒儿,不可对大师伯如此说话,他虽不仁,我不能不义……”   李小云道:“师傅,你没听他说吗?他是碧落山庄派来的,碧落山庄危害武林,幕后主使人就是白衣圣教,白衣圣教就是魔教……”   竹逸先生道:“你怎么知道的?”李小云朝大哥使了一个眼色。   上官靖左手一挥,点了黑袍老人的昏穴,李小云偏头问道:“师傅,你老人家知不知道大哥是谁?”   竹逸先生含笑道:“为师怎么会猜不到。他自然是南宫少侠了。”   李小云笑道:“师傅只猜对了一半,大哥现在叫上官靖了。”她就把自己两人去找沈雪姑说起,一直说到自己两人奉老夫人之命,来请师傅为止,简扼的说了一遍。这一段曲折的故事,她虽然简扼的说,也足足说了一顿饭的工夫,才说完。   竹逸先生惊诧的道:“原来江湖上竟然发生了这许多事故。”   李小云道:“师傅想不到吧?”   刚说到这里,上官靖抬头道:“果然有人来了。”   李小云道:“师傅,你老人家只管进去,这里有徒儿和大哥两人,就足够应付了。”目光一转,急步过去,掩上了木门,一面说道:“大哥,快把他坐到椅子上去。”   上官靖含笑道:“你又要出什么花样?”   李小云道:“大哥不用管,只要把他坐到椅子上去就好了。”   上官靖依言把黑袍老人放到椅子上坐好,然后又从地上提起两个黑衣汉子,让他们一左一右站到了黑衣老人身边,再把他们的两柄钢刀也纳入鞘中,一面问道:“二妹,还要我做什么呢?”   李小云笑吟吟地附着他耳朵,低低说了几句,然后推着竹逸先生的身子,说道:“好了,这里没有师傅的事了,你老人家进去歇一会吧。”   竹逸先生笑道:“好!为师就看你们的了。”说着,果然举步往里走去。   李小云伸手扶着师傅走去,回头道:“大哥你留下来,等他们好了。”   上官靖果然留了下来,只是低声道:“来人已经走出竹林了。”   竹逸先生点头道:“上官老弟耳朵果然敏锐,老朽直到此时,才听到声音呢。”这时竹篱前面的一条石子小径上,果然出现了一行五个人。   当前一个是头戴黑毡帽,身穿黑布大褂的矮小老头,手里还拿一支竹根旱烟管,耸肩弯背,面如土灰,但双目却特别明亮,炯炯有光,他后面跟着四个身穿一色灰布短靠的汉子,每个人都面目篱黑,个子瘦小精干。这五个人走在一起就会使人感到有些怪异。   他们走近竹篱门,那为首矮小老头忽然住步,口中咳了一声道:“奇怪,戚供奉早就来了,怎么不见他的人影呢?”他似是生性多疑,目光朝四下乱转,过了半晌,才回头道:“你们上去一个敲门,看看竹逸先生在不在?”   他身后一名灰衣汉子答应一声,举步走上。竹篱门只是虚掩着,他推开竹篱门,走近竹屋,就高声叫道:“竹逸先生在家吗?咱们黄副总管特来拜访。”又是一个副总管。   竹屋中没有人回答,也没有半点声音。灰衣汉子忍不住举手往门上重重的叩了两下,不,他只叩了一下,第二下还没叩,两扇木门豁然启开。灰衣汉子吃了一惊,急忙往后退下一步,抬目看去,屋内比较幽暗,但堂屋并不太深,一眼就可以看到黑袍老人双眼微闭,坐在上首,这就迅快回身,躬躬身道:“回副总管,戚供奉就坐在里面。”   黑褂老头听得一怔,缓步走近篱门,一面问道:“你没看错?”   灰衣汉子垂手道:“戚供奉坐在上首,双目微闭,跟他来的两人,就站在戚供奉的身后,只是他们都没说话,连看也没看小的一眼。”   黑褂老头一手摸着下巴,口中唔了一声,沉吟道:“他们就是在等竹逸先生,也不会不出声的,这是怎么一回事?”   随着话声,举步跨上,但走到门口,又倏然止步,凝目看去,戚供奉确实大马金刀的坐在上首一把椅子上,只是瞑目垂睑,一动也不动。黑褂老头看得心头大疑,忖道:“戚供奉好像在运气行功?”   就在此时,耳边突然响起戚供奉“传音入密”的话声说道:“老夫被刘老弟点了穴道,你快来替老夫把穴道解开。”   黑褂老头听出确是戚供奉的声音,当下干咳一声,右手旱烟管当胸,举步跨入。他果然狡猾如狐,左脚刚跨进门槛,右脚却依然停在门外,一双炯炯有光的鼠目先朝堂屋中左右四顾,以觑动静。这时戚供奉的声音,又在他耳边响起:“屋里没人,刘师弟已经走了。”   黑褂老头暗自失笑道:“就算有人,又能把自己怎样?”于是右脚也跟着跨入,朝前走去。   他还没有走到戚供奉面前,只听戚供奉的声音又道:“你后面有人,小心。”黑褂老头一惊,急忙回过身去,但他已经迟了半步,刚回过头去,突觉腰眼一麻,就被人制住了穴道。   就在他回头之际,门外四个灰衣汉子就听到他的声音,说道:“你们进来两个人。”四个灰衣汉子中立时有两人依言走入,但刚走到黑褂老头身后,就停下步来,他们停下步来,就已经被制住。   接着黑褂老头又喝道:“现在你们两个也可以进来。”那门外两人果然又依言走了进来,他们踏进了堂屋,自然也被点了穴道。原来刚才戚供奉两次以“传音入密”说的话,和后来黑褂老头说的话,都是李小云隐身在堂屋后面说的。   上官靖则躲在门后,进来一个,就制住一个,不费多大力气,就把五个人全制住了。李小云拍手笑道:“师傅,徒儿这招使的不错吧,连人都还没有照面,就全制住了。”   竹逸先生道:“但麻烦也惹大了,你可知这黑褂老头是什么人?”   李小云道:“他手下叫他副总管,他自然是碧落山庄的副总管了。”   “不。”竹逸先生道:“他叫黄鼠狼,是四川唐门的副总管。”   上官靖听得一怔,道:“沈姐姐果然没有料错,这么看来,四川唐门果然也和碧落山庄勾结上了。”   李小云望着师傅,道:“这几个人师傅打算如何处置呢?”   竹逸先生道:“跟我们来要人的人不是已经来了吗?”   “跟我们要人的人?”李小云诧异的道:“人在那里?”她回过头去,只见大哥已经挡在门口,门外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人,正和大哥面对面的站着。   这人尖瘦脸,面色白净,嘴上留着八字胡子,身穿一件宽大天蓝长袍,年约五十五六,看去不像是江湖人,他因上官靖拦在门口,不让他进来,就沉声道:“年轻人,让开些,老夫是找刘仲甫来的。”   上官靖道:“阁下何人,找竹逸先生何事?”   “哈哈。”蓝袍老者怒笑道:“年轻人,你不觉问得太多了吗?”右手大袖突然朝上官靖拂来。   上官靖站着,动也没动,微笑道:“今天来找竹逸先生的人,都没怀好意,所以在下要问清楚。”在他说话之时,一道劲风已涌到他身前一尺光景,就好像遇到了一堵无形高墙,忽然朝左右溢出。   蓝袍老者没想到眼前的年轻人一身内功竟有如此高明,不觉怔得一怔,望着他点头道:“年轻人果然身手不凡,你是刘仲甫什么人?”   上官靖道:“事有先后,在下问你在先,阁下还没有回答在下。”   蓝袍老者嘿了一声,似要发作,但还是忍了下去,徐徐地说道:“老夫唐世良。”   上官靖道:“是四川唐门的人?”   唐世良道:“你现在该告诉老夫你是刘仲甫的什么人?”   上官靖道:“在下宫飞鹏,唐先生找刘前辈何事?”   唐世良道:“老夫要见他。”   上官靖道:“唐先生和刘前辈可曾约好了?”   唐世良道:“老夫临时赶来,不曾和刘仲甫约好。”   上官靖道:“抱歉得很,唐先生既没有和刘前辈约好,刘前辈就不能延见了。”   唐世良脸色沉了下来,哼道:“刘仲甫见不见我,你做得了主吗?”   上官靖冷冷的道:“刘前辈要宫某替他看守着房屋,宫某自然能够做得了主。”   唐世良听得不期又是一怔,问道:“刘仲甫不在家吗?”   上官靖道:“不在。”   唐世良又道:“那么黄副总管是被什么人制住的?”   上官靖道:“他们擅闯竹逸先生的居处,自然是在下把他们制住的了。”   唐世良大笑道:“年轻人好大的口气,那是要老夫出手了?”   上官靖冷然道:“唐先生刚才不是已经出过手了吗?”   唐世良面现郁怒,沉声道:“老夫看你年纪轻轻,本待不与你计较,这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老夫了。”左手缓缓拾起,一只乌黑如墨的手掌,突然从大袖中出现,迅快朝上官靖当胸印来。   上官靖依然站着不动,耳边听到竹逸先生“传音入密”说道:“他使的是“毒煞掌”,上官老弟接不得。”话声堪堪入耳,上官靖右手抬处,三个指头已一下扣住了对方脉门,浓眉微轩,冷声道:“唐门“毒煞掌”对宫某未必管用,阁下收回去吧。”他话声一落,三个指头果然松了开来。   唐世良做梦也想不到唐门最厉害的毒功“毒煞掌”竟然会被人家一把扣住,扣住了竟然还敢就此放手。他对眼前的这位年轻人,当真有些莫测高深!心想:“他说得出“毒煞掌”,若是没有把握,岂敢随便松手?嘿嘿,就算你练成护身真气,也无法和唐门的“七绝散”抗衡。”心念电闪一动,左手倏收,人也随着往后退出去了一步,但就在他往后退出之际,右手衣袖也再次扬起。   他方才第一次扬起右手衣袖,只是贯足内劲的一记衣袖而已,这回可不同了,他衣袖乍展,从他大袖之中飞出几缕极细的彩丝。这几缕彩丝,有着七种颜色,细得几乎连肉眼都看不清楚,但它却是唐门中最霸道的“七绝散”。不论人畜,只要沾上一点,就得当场中毒倒地,一盏热茶时间以内,没有他们独门解药,内腑便告溃烂,再过一盏热茶时光,骨肉皮毛悉数变成一滩黄水,人地无形,是唐门历代相传列为禁方的三种强烈剧毒之一。   上官靖内功已臻上乘,目光何等锐利,自然看得清楚,七缕彩丝从对方大袖中飞出,立即飘散开来,一瞬之间,散于无形,心中不禁一动,忖道:“看来这七缕彩丝,大概是唐门很厉害的毒药了。”一念及此,不由双目乍睁,大喝一声:“你敢对宫某使毒?”   右手抬处,一掌迎着拂出,他虽没使出“返照神掌”,但以他目前的功力,已是非同小可,一道掌风像扇面般展开,浪潮般推出,不但把毒粉吹得无影无踪,连唐世良一个人都被震得离地倒飞出去寻丈之外。唐世良落到地上,还是站不稳,连连退了三步,才算站稳,一张白皙的脸上流露出骇异之色,双足一点,一个旋身,飞纵而起,朝竹林外投去。   上官靖冷冷地道:“唐先生,恕宫某不送了。”回转身,只听竹逸先生以“传音入密”说道:“上官老弟,老夫不想出面,你问问黄鼠狼的口供,不过此人甚是狡猾,才有黄鼠狼的外号,问清楚了,就让他们走吧。”   上官靖点点头,也以“传音入密”答道:“晚辈省得。”当下走近黄鼠狼背后,举手在他肩上轻轻拍了一下,冷声道:“黄朋友,你可以转过身来了。”这一拍自然是解开了他的穴道。   第四三章、狡猾如狐   黄鼠狼果然依言转过身来,一双鼠目滑溜溜地打量着上官靖,悍然道:“在下和少侠毫无过节可言,不知少侠何以要点在下穴道?”   上官靖目光冷厉,徐徐地说道:“宫某虽然点了你的穴道,但你耳朵依然可以听得到,对不?”   黄鼠狼只好点点头道:“是。”   “那好。”上官靖道:“方才唐世民来过了,你总听到了?”   黄鼠狼道:“在下听到了。”   上官靖哼道:“可笑他“毒煞掌”没有奏效,又从大袖中施放出七缕彩丝,那自是唐门极厉害的毒粉了,但依然被宫某一掌震飞出去,你也听到了?”   黄鼠狼听得大骇,“毒煞掌”是唐门中最厉害的毒功,他说出七缕彩丝自是“七绝散”了。“七绝散”乃是唐门严禁的烈毒,这年轻人不惧“毒煞掌”,不畏“七绝散”,他难道不是人?他瞪大炯炯双目,看着上官靖,几乎不敢相信,口中只得应了声:“在下听到了。”   上官靖回到右首一张竹椅上坐下,目光一抬,说道:“这是说黄朋友已经没有后援会来救你了?”   黄鼠狼现在听出来了,问道:“少侠的意思……”   上官靖朝他悠闲地笑了笑,才道:“既然没有人会来救你,那么黄朋友唯一的出路,只有自己才能救得了自己,这话你应该懂吧?”   黄鼠狼本是个狡猾如狐的人,但因对眼前这个年轻人有莫测高深之感,心理上不免受到了很大的威胁,说道:“宫少侠可否说得明白些?”   上官靖道:“我说没有人会来救你,只有你自己可以救你自己,这自救之道,就有两种,第一种你可以用武功对付宫某,但不是宫某小瞧你,凭你这点能耐,想和宫某动手,那还差得远,但有一点,你不妨可以试试。”   黄鼠狼方才面向里面,没有看到上官靖和唐世良动手的情形,唐世良使出“毒煞掌”和“七绝散”,还被上官靖震飞出去,只是听上官靖自己说的而已,心中自然并不完全相信,但二庄主不敌败退总是事实,因此他不敢轻举妄动,闻言问道:“宫少侠的意思是……”   上官靖微微笑道:“你穴道已解,宫某坐在这里,可以让你走出五步,如果黄朋友能逃去”二丈以外,宫某就让你把四个手下一齐带走,不再为难你,黄朋友认为够公平吗。”黄鼠狠自然不信,他坐着不动,让自己走出五步,既已走出五步,还逃不出二丈以外吗?   这话连隐身屋后的竹逸先生也不相信,听得微微攒眉,心想:“我已告诉过他,这黄鼠狼十分狡猾,放他出去,还想捉得回来。”   黄鼠狼没有立即回答,望着上官靖,沉吟道:“宫少侠坐在这竹椅上不动?”   “当然。”上官靖微微笑道:“宫某如果站起身来,就算宫某输了。”   黄鼠狼道:“宫少侠说话要算数?”   上官靖嘿然道:“宫某说出口的话,自然算数。”   黄鼠狼道:“那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上官靖道:“你自己数着步数,走出五步,然后你可以用任何方法逃走,只要能够逃出二丈就算你赢了。”   “好,那在下就遵命。”   黄鼠狼听他口气如此坚定,自然不敢小觑了他,当即举步朝外走去,口中数着:“一、二、三、四、五。”走到第五步,已经跨出大门,但在第五步,脚步一停,回头道:“在下那就少陪了。”他回头说话之时,脚尖猛力一点,一个人就像箭一般纵身朝前掠去。   上官靖果然端端正正坐在竹倚上,就在黄鼠狼话声甫落,双足堪堪纵起,他右手也及时抬起,朝前招了一下,说道:“回来。”这“回来”两个字说得并不响,但黄鼠狼纵起的人,突觉背后传来一股极大的吸力,把他一个人“嘶”的一声,凭空攫了回去,一下落到上官靖的面前。   这一下把黄鼠狼惊出一身冷汗,心头暗暗骇异道:“这小子几时学会了昆仑派失传已久的“纵鹤擒龙”神功。”一个转身连连抱拳道:“宫少侠神功盖世,在下认输了。”   上官靖朝他微微笑道:“方才宫某说过,你自救之道,共有两种,逃走只是第一种而已,目前你已经试过,在宫某面前要想逃走,是办不到的事。”   黄鼠狼双目转动,问道:“在下想听听宫少侠的第二种。”   “第二种非常简单,只有两个字……”上官靖徐徐地道:“黄朋友做到了,也可以带着你四个手下离去。”   黄鼠狼觉得自己平日善用心计,但今天在这年轻人面前,就有黔驴技穷之感,望着他说道:“在下愿闻其详。”   “合作。”上官靖只说了两个字,但双目之中神光陡射,沉声道:“在下想知道的,黄朋友只要老老实实的说出来,就是合作;如果黄朋友有半句虚言,或是想故弄狡猾的话……哈哈,宫某不是名门正派出身,你总可以想到后果如何了?”   黄鼠狼只觉他两道眼光,宛如两柄锋利的长剑,冷芒逼人,你只要看他一眼就会不寒而栗。心头不觉暗暗地发毛,忖道:“这小子好精纯的内功,好浓重的杀气,不知他究竟是什么路数?”一面连忙抱拳道:“不知宫少侠要问什么?”只要在下知道的,在下自然愿意奉告,决不保留。”   “哈哈。”上官靖忽然大笑一声,这笑声铿锵如同有物,直震得黄鼠狠两只耳朵嗡嗡作响,吃惊道:“宫少侠何故大笑呢?”   上官靖朝他微哂道:“宫某说过,黄朋友在宫某面前少弄狡猾,宫某如果问你的话,若有遗漏之处,黄朋友自然不会说出来的,因此宫某并不想问你什么,黄朋友还是自己说出来的好,这样你若有遗漏之处,宫某就可以听得出来了。”   隐身屋后的竹逸先生听得暗暗点头,忖道:“上官老弟这番话,说得极对,让黄鼠狼自己说,确实比他闷一句答一句好得多,这样一来,任你黄鼠狼再狡猾,自然也使不出花样采了。”   黄鼠狼作难地道:“这要在下从何说起呢?”   上官靖冷峻地道:“黄朋友就从自己说起好了,”   黄鼠狼只得说道:“在下本名黄五郎,江湖朋友开在下的玩笑,叫在下黄鼠狼,是四川唐门的副总管……”   竹逸先生以“传音入密”说道:“上官老弟要他报个出身。”   上官靖道:“你没说出身?”   “出身……”黄鼠狼脸上很难堪,勉强说道:“少林逐徒,在下本来是不想说的,在江湖上游荡了些年,蒙二庄主垂青,携回四川,至今已有二十余年。”   “在江湖上游荡了些年”这句话就打了马虎眼,上官靖就没有听得出来,连竹逸先生这样的老江湖,也被蒙混过去了。上官靖哼道:“黄朋友倒是会避重就轻,应该言归正传,说说如何和白衣圣教勾结的经过了。”   “白衣圣教?”黄鼠狼惶恐地道:“在下并没有和白衣圣教有什么勾结,这教在下如何说呢?”   上官靖冷笑道:“那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黄鼠狼道:“在下是奉二庄主之命,来接应戚供奉的。”   上官靖问道:“你知道威供奉是什么人?”   “不知道。”黄鼠狼道:“在下只知道戚供奉是二庄主的朋友,他是竹逸先生的大师兄,如此而已。”   上官靖道:“方才来的唐世良,是你们的二庄主?”   黄鼠狼道:“是的。”   上官靖又问道:“唐纪中呢?在唐门是什么身份?”   黄鼠狼道:“他是二庄主的公子。”   上官靖依然问道:“唐世良父子勾结白衣圣教,你真的—点都不知道?”   黄鼠狼道:“在下只是一个下人,这种事情,在下如何会知道?不过据在下所知,二庄主很少出门,勾结白衣圣教恐怕并非事实。”   上官靖一手摸着下巴,偏过头去,暗中以“传音入密”朝里首问道:“前辈,还要问他什么吗?”   竹逸先生也以“传音入密”说道:“咱们没有证据,再问也未必问得出来,老弟放他走好了:“   “好。”上官靖道:“你既然否认和白衣圣教有勾结,那就算了,不讨黄朋友最好给我记着,下次发现你真有勾结的话,就没有这么便宜的事了,你带他们走好了。”   黄鼠狼心里松了一口气,暗自忖道:“你小子若论江湖经验,比起老子来可还差得远呢。”他一面向上官靖抱拳道:“在下记着了。”   上官靖站起身,用衣袖朝四个黑衣汉子每人拂了一下,四个黑衣汉子的穴道顿解。黄鼠狼朝他们喝了一声:“你们随我走。”首先举步向外走去,四人也急步跟了出去。   李小云一下跳了出来,说道:“大哥,看来是唐世良父子勾结碧落山庄,那是不会错了。”   竹逸先生跟着走出,一面笑道:“黄鼠狼为人狡猾,他说的话,也未可全信。”   李小云道:“那为什么放他走呢?”   竹逸先生道:“咱们问也问不出所以然来,不放他走,又能把他怎么样?”   李小云朝戚供奉撇撇嘴道:“师傅!他怎么打发呢?”   竹逸先生道:“上官老弟,你替他解开穴道,老朽想和他谈谈。”上官靖举手朝他肩头一拂,解开了戚供奉的穴道。   威供奉双目乍睁,看到竹逸先生就站在他面前,不觉嘿然道:“师弟要怎样对付愚兄呢?”   竹逸先生道:“大师兄,小弟只想问你几句话……”   戚供奉道:“问老夫什么?老夫无可奉告。”   李小云道:“师傅要问你的话,你不说也不成啊。”   戚供奉凛然道:“你们杀了老夫好了。”   上官靖冷冷地道:“在下看在刘前辈份上,才替你解开穴道的,像你这种丧心病狂的人,根本用不着和你多费唇舌,依了我,早就废去你的武功,还可让你多活几年,也不至再去为虎作伥,危害武林。”“废去武功”这四个字,果然比用刀架在他的颈子上还要管用,戚供奉听得脸色微变,默然没有作声。   竹逸先生忙道:“宫老弟,你和徒儿先到屋后去,还是老朽和敝师兄谈谈,他虽不义,总是老朽的师兄。   上官靖点头道:“好!我们进去。”   李小云走了两步,回头道:“师傅别再上了他的恶当。”   竹逸先生等两人进去之后,拉过一把竹椅,在戚供奉下首坐下,抬目道:“大师兄,你应该想想,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同门师兄弟,小弟一向对大师兄十分尊敬,怎么说,你总是奇胲门的人……”   戚供奉截着道:“老夫离去之后,早就不是奇胲门的人了。”   竹逸先生道:“大师兄怎么会加入白衣圣教的呢?你可知道所谓白衣圣教,就是昔年危害武林的魔教。”   “魔教?”戚供奉大笑一声道:“哈哈,师弟可知魔教这两个字,乃是自视为名门正派的一些人硬加到人家头上的恶毒名称?白衣圣教乃是佛门一支,主张光明正大,没有系派门户之见,要以毅力战胜黑暗,这有什么不好?老夫在奇胲门,连老鬼都瞧不起我,人家却敦聘我当供奉,奉若上宾,以备教主咨询,这样还不够吗?”   “唉。”竹逸先生叹了一口气道:“大师兄!这是他们在利用,你……”   “胡说。”戚供奉道:“他们利用我什么?老鬼认为我没出息,没出息的人,有何利用价值!会受到如此礼遇?好了,老夫不想和你谈这些,人各有志,你还有什么话要问,问完了,老夫就要走了。”   竹逸先生道:“大师兄可知白衣圣教教主是谁吗?”   戚供奉道:“老夫不知道。”   竹逸先生看了他一眼,道:“大师兄身为供奉,怎么会不知道他是谁呢?”   戚供奉道:“老夫只见过他二次,如何会知道?”   竹逸先生道:“那么唐世良呢,大师兄总和他根熟了?”   “不错。”戚供奉道:“老夫和他很熟,他是唐门二庄主。你不是已经知道了?”   竹逸先生道:“你在白衣圣教又是什么地位呢?”   戚供奉道:“唐世良只是老夫的朋友。”他显然不肯说。   竹逸先生听大师兄的口气,心知他执迷不悟,绝不肯回头的,不但不管他听不听,自己和他总是同门师兄弟,劝他的话不听,也总是要劝的。因此他轻轻地叹息一声,说道:“大师兄,我们总是同门师兄弟,大师兄就是听不进去,小弟也非说不可。白衣圣教处心积虑,和武林各大门派为敌,自古以来,邪不胜正,这道理大师兄应该懂。”   “我自然懂。”戚供奉不耐烦地道:“我已经说过,白衣圣教乃是佛门一支,它并不是邪教。”   竹逸先生道:“但他们多行不义……”   “不用说了。”戚供奉站起身道:“师弟说来说去,还是这几句话,老夫听得烦了,你当你的奇胲门掌门人,我当我的白衣圣教供奉,人各有志,老夫要走了。”   竹逸先生跟着站起,说道:“大师兄,为人一世,走错一步,终身悔之莫及,小弟希望大师兄好好的想想。”   “哈哈。”戚供奉走到门口,忽然大笑一声,停步回头道:“老夫活了一大把年纪,还有什么后悔不后悔的?老夫看在和你同门师兄弟的份上,也要告诉你一句话,不接受白衣圣教敦聘,他们只怕未必会放过你,你要多注意才好,老夫言尽于此……”他举步往外行去。   竹逸先生拱拱手道:“小弟不送了。”   上官靖、李小云从屋后走出,竹逸先生摇摇头道:“你们都听到了,唉,大师兄生性倔强,一向就不受别人劝说,不然,当年也不会负气而去,脱离师门了。”   李小云道:“师傅,他叫什么名字呢?”   竹逸先生道:“戚继祖,唉,白衣圣教利用他什么呢?”   李小云道:“碧落山庄的人转入地下,一里方圆,岔道纷歧,也许是他设计的了。”   竹逸先生唔了一声,缓缓地道:“不错,先师在日,要大师兄专攻土木之学,大师兄虽志不在此,但也被逼着学过几年,建造地道,那是绰绰有余了。”   李小云问道:“师傅懂不懂呢?”   竹逸先生笑道:“当时先师原想把本门两种奇学分传给大师兄和为师二人,继承先师衣钵,大师兄负气出走,为师对土木之学,纵然小时候没有学过,但这两门学问,载在“奇胲经”,为师是奇胲门的掌门人,书总是看过的。”   李小云道:“师傅那就快些走了,大家在等着你老人家呢。”   “好吧。”竹逸先生道:“这一来,为师真的和大师兄作对了。”   李小云哼道:“他此来的目的,大概也是为了怕师傅知道地道秘密,所以要师傅归顺白衣圣教,不归顺他们,就把你老人家毒毙,以绝后患,师傅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竹逸先生道:“为师并不是有什么顾虑,只是大师兄……”   李小云道:“这人已无药可救,师傅还理他作甚?”三人走出大门,竹逸先生关上了门,又移了几盆花,和一些锄头、扁担之类的东西,横七竖八的放置到门口。   李小云道:“师傅,你这是做什么?”   竹逸先生笑而不答,接着走出竹篱,竹逸先生又在附近捡了一些竹根、石块,疏疏朗朗的散置在门口,一面朝两人含笑道:“上官老弟,你们走在前面,老朽还有一些事。”上官靖和李小云依言走在前面,穿行竹林,回头看去。   竹逸先生在竹林中转来转去,每走几步,就俯下身去,好像在地上拣着些石块,东移西移的。李小云笑道:“师傅大概在布置什么奇门阵法了,这些竹根木石,真会管用吗?”   上官靖道:“不管用,刘前辈何用这么费事?要知奇门阵法,出自易经,这是一门博大精深的学问,你若是不信,这片松林,进去了只怕再也走不出来了。”   李小云道:“真有这样神奇,那师傅为什么不教我呢?”   上官靖笑道:“如果不神奇,还叫奇胲门吗?你拜师不过几天而已,既是刘前辈唯一的传人,还怕刘前辈会不传授给你吗?”   李小云喜孜孜地道:“这回师傅到碧落山庄去,我就要师傅教我。”   正说之间,竹逸先生已从竹林中走出,含笑问道:“徒儿,看你这么高兴,有什么事吗?”   李小云道:“大哥说师傅在竹林中布了奇门阵法,什么人也走不进去,这回师傅到碧落山庄中,有的是时间,师傅就可以教徒儿了。”   竹逸先生笑道:“你年纪还小,只知新奇,要知这门学问,极为深奥,初学的时候,只怕你会感到枯躁无味,没有耐心,那就学不会了。”   李小云道:“不会的,师傅,你一定要教给我。”   三人沿溪而行,走没多远,只见一个身穿缁衣的老尼迎面而来。这条路只通竹逸先生的竹庐,别无去处,这缁衣老尼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竹逸先生不觉放缓脚步,悄声道:“这老尼不知又有什么事?”   李小云问道:“师傅认识她吗?”   竹逸先生道:“为师并不认识,但此人身手极高……”双方一来一往,很快就遇上了。   缁衣老尼脚下一停,双目湛然,打量着上官靖、李小云两人,合掌问道:“二位小施主,不知那一位是宫飞鹏宫小施主?”   上官靖问道:“老师傅要找宫飞鹏有什么事吗?”   缁衣老尼目光直注上官靖,问道:“你就是代名宫飞鹏的南宫靖了?”   上官靖拱拱手道:“在下上官靖,从前确是叫南宫靖,不知老师傅有何见教?”   缁衣老尼道:“好哇,南宫靖,你害得小徒好苦,老尼今天总算找到你了,还不快跟老尼去?”   上官靖道:“在下和老师傅并不相识,怎么会害了令徒,老师傅莫非认错了人?”   缁衣老尼脸色一沉,哼道:“你不是就叫南宫靖吗?老尼怎么会认错人?方才要不是无意听到有人说起你宫飞鹏就是南宫靖,老尼还找不到你呢,你走是不走?”   李小云跨上一步,正待开口,竹逸先生以目示意,要她不要作声,然后拱拱手道:“老师太请了,你找上官靖老弟,总得先把话说清楚了。”   缁衣老尼道:“你就是人称竹逸先生的刘施主了。”   竹逸先生拱手道:“不敢,在下还没有请教老师太法号如何称呼?”   缁衣老尼冷冷地道:“老尼没有法号。”一面又朝上官靖不耐地道:“南宫靖,你随老尼走吧。”   上官靖眼看竹逸先生碰了她一个钉子,心想:“这老尼怎地如此不通人情?”一面笑道:“老师太要在下跟你去可以,但你总该明白的告诉在下,究竟有什么事呀?”   缁衣老尼道:“你去了自会明白。”   上官靖道:“老师太不肯说,那在下恕难从命……”   缁衣老尼双目寒芒暴射,冷然道:“你说什么?”   上官靖道:“在下既不认识令徒,何用随老师傅去呢?”   “好个忘恩负义的小子。”缁衣老尼怒声道:“老尼说出来了,你想不去成吗?”   上官靖大笑道:“怎么不成?”   缁衣老尼沉声道:“看来老尼只好把你擒回去了。”   李小云憋了多时,这时实在忍不住了,冷哼道:“你能把大哥怎样?”缁衣老尼突然右手一抬,闪电般朝上官靖左手抓来。   上官靖没有闪躲,左手三个指尖反向对方手腕拈去。这二下双方出手可说奇快无比,缁衣老尼一把扣住上官靖脉腕,上官靖三个指头也拈住了对方脉门。这—瞬间,上官靖但觉对方扣住自己脉腕的手竟然冰冷如铁,有若一道铁箍,若非自己练成佛、道三种旷世绝学,早就全身酸麻,用不上力气了。自己三个指头也拈上对方手腕,也感到冰冷如铁,心中暗暗奇怪,忖道:“难道她会是铁手?”   缁衣老尼虽然一把扣住了上官靖的脉腕,但她的脉腕也同时披上官靖三个指头拈住,她瘦削冷峻的脸上忽然飞过一丝诧异的神色,目注上官靖,问道:“拈花手?你是不灭和尚的什么人?”随着五指一松,放开了上官靖的手腕。   上官靖听她说出师傅的名号,那自然是师傅的熟人了,也慌忙三指一收,抱拳道:“老师太说的,正是家师。”   缁衣老尼沉哼道:“你师傅果然调教出一个好徒弟。”   上官靖道:“老师太认识家师吗?”   缁衣老尼又哼了一声,问道:“你认不认识萧临川?”   上官靖躬身道:“萧师叔在下自然认得,他老人家也时常指点在下武功。”   缁衣老尼问道:“你师傅没和你提起过老尼?”   上官靖道:“在下没听家师说过。”   缁衣老尼点点头道:“你师傅不会跟你说这些的。”她神色渐霁,接着又道:“你既是不灭和尚的徒弟,那就更非跟老尼去不可?”   上官靖虽然不知老尼来历,但听她的口气,一定和师傅、萧师叔极熟,这就恭敬的说道:“在下虽不知令徒是谁,但老师太既然认识家师,在下恭敬不如从命,就跟老师傅去好了。”   缁衣老尼又朝竹逸先生道:“二位也不妨一起去。”   竹逸先生听她提到天杀星萧临川,不觉心中一动,登时想起一个人来,连忙拱手道:“老师太见邀,刘某自当同行。”   缁衣老尼没有再说什么,转个身走在前面,上官靖则跟在她的身后走去。竹逸先生在路上以“传音入密”的声音道:“徒儿,你大哥的事自可由你大哥自己处理,这位老师太以难缠出名,你切莫招惹她。”   李小云只得点点头,但她心中却暗暗忖道:“连黄云妖怪都奈何不了大哥,还和大哥结为兄弟,这老尼难道比黄云妖怪还厉害吗?”   前面的缁衣老尼一直没有再说话,她领着三人,由八公山向东,一路举步如飞,上官靖和竹逸先生跟在后面,自然不会很吃力。但李小云是女孩儿家,内力较为弱,这一阵功夫,已经跑得气喘心跳,连粉额上都有了汗水。   总算路程并不太远,就已到了一座小山脚下,缁衣老尼循着石条铺成的山径,缓缓往上行去。竹逸先生看得暗暗惊诧,自己在八公山住了几十年,却想不到相距不过几十公里酌路的一座小山上,却隐居了这样一位昔年名震黑白两道的高人,自己竟然一无所知。   小山当然不会很高,半山腰上,一片疏林间,却有一座看不起眼的小庙,你不走到近处,是不会发现的。山门上一方横匝,写着“桂花庵”三个字,风雨剥落,也只有走近了才能看得清楚岁月留下的痕迹。缁衣老尼没和三人打招呼,推门而入,三人跟着走入,竹逸先生示意李小云要把门掩上。   李小云会意地点了点头,进入山门,就是一座弥勒佛的神塞,转过神宪,是一个小天井,天井中间有一棵高大的挂花树,几乎覆盖了整个小天井。大概这“桂花庵”三个字,就是因为这棵挂花树而来的。   第四四章、痴情少女   缁衣老尼刚踏上大殿前面的石阶,只见从殿上迎出一名佛婆,合掌说道:“老师傅回来了。”缁衣老尼只“唔”了一声,转身往里就走。   缁衣老尼这才转身过来,朝竹逸先生抬抬手,道:“刘施主请坐。”   竹逸先生连忙拱手道:“老师太不用客气。”   缎衣老尼朝上官靖看了一眼,说道:“小施主已经到了小庵,可以把面具取下来了吗?”上官靖只好依言从脸上揭下面具。   缁衣老尼不觉又看了他一眼,还没开口,只听神龛后面响起一个娇脆的少女声音叫道:“师傅回来了?”像一阵风般闪出一个一身青布衣裙的长发少女来。   缁衣老尼本来尖瘦冷漠的脸上,刹时间有了慈祥的笑容,说道:“徒儿,你看谁来了呢?”   青衣少女迎着缁衣老尼出来的人,蓦地一呆,她才看到和师傅同来的还有三个客人,再听老尼这一说,她一双明澈如水的眼光一下落到上官靖的脸上,不禁惊喜地道:“会是大哥,真是大哥来。”这一瞬间,她几乎是在梦中,僵立下来,清瘦的脸颊上,忽然挂上了两行如断线珍珠的泪水。   上官靖给她的这句“大哥”愣住了,这青衣少女脸色苍白清瘦,但更显得楚楚动人,只是依稀之间,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在那里见过?上官靖不禁愕然道:“姑娘是谁?在下好像在那里见过。”   “真是负心人。”   缁衣老尼陡然间怒容满面,大声道:“我徒儿为了你盗取解药,身中“魔火炼形”,几濒于死,差幸遇上老尼,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从生死边缘挽救过来,她日日夜夜念着你,连睡梦中都叫着“大哥”、“大哥”的,你这忘恩负义的小子,居然当了面,连认都不认得她了,好,我去叫不灭和尚来评个理,他这种徒弟是怎么教出来的呢?”   上官靖听得一头雾水,张目道:“老师傅,在下真的不……”   缁缁衣老尼愈听愈怒,不待他说下去,就厉声喝道:“好小子,你再说不认识我徒儿,老尼就一掌劈了你1”   青衣少女急叫道:“师傅……”   缁衣老尼怒声道:“你还要护着他,你没听他说连认都不认识你。”   青衣少女流着泪道:“师傅,请息怒……”   缁衣老尼是个火爆脾气,也没让青衣少女说下去,就截着道:“他这样无情无义,怎不教为师生气?”   青衣少女哭道:“师傅听弟子说,大哥……他……他是不认识弟子……”   “你说什么?”缁衣老尼这回睁大双目,望着青衣少女错愕道:“他不认识你?那……你是一头热,唉,孩子,你怎么这样死心眼?”   “不是的。”青衣少女红着脸,急道:“徒儿……没告诉他真名字,那是……化了名……”   缁衣老尼口中唔了一声,点头道:“没错,当日老尼救你回来的时候,你是穿着男装的。”   李小云轻笑一声道:“对了,你是丁玉郎。”   一言提醒了上官靖,口中“哦”了一声,目注青衣少女,笑道:“原来姑娘就是丁贤弟。”   青衣少女清瘦的脸上,飞起了两朵红云,低低地说道:“我……我叫……丁瑶……”   缁衣老尼直到此时才转怒为喜,笑道:“好了,好了,你们总算认识了,刘施主,你们大家坐下来谈吧。”   大家落坐之后丁瑶朝着李小云敛衽微微笑道:“你是宫二兄,对不对?”   上官靖笑道:“其实宫飞云只是她的化名,说起来丁姑娘也认识,她就是龙眠山庄的李小云。”李小云笑着取下了面具。   丁瑶忽然啊了一声,道:“大哥莫非就是宫飞鹏?”   上官靖点点头道:“因为大家那时误认愚兄就是旋风花,愚兄只好找上刘前辈,替我易了容,所以改名宫飞鹏的。”说到这里,目注丁瑶问道:“丁姑娘怎么会身中“魔火炼形”呢?”   丁瑶道:“大哥总记得在渡船上,你责备我把南宫靖骗去碧落山庄,被人用阴手封闭了“脑户穴”,落个终身白痴,其实我一点也不知情,我告诉过你,我正在找他,我会设法的……”   上官靖点点头道:“你说过。”   丁瑶道:“后来我回到庄上,就去找阎婆……”她怕上官靖不知阎婆是谁,接着就补充道:“阎婆就是庄中掌管“迷迭散”的人,我问她是不是给南宫靖服了“迷迭散”?她不肯说,我又问她南宫靖在不在庄上,她说奉老夫人之命放出去了,我自然不信……”她一口气说到这里,正好佛婆给大家送上茶来。   缁衣老尼道:“大家请喝口茶。”   丁瑶接着又道:“当天晚上,我用黑布蒙脸,偷偷进入阎婆房里,用小石子打中阎婆的穴道,原本只想盗取“迷迭散”的解药乙那知找了一会,依然找不到她解药放在那里,只好去搜阎婆的身。阎婆经过这一阵工夫,已经把受制的穴道解开,我去搜她的身,她却乘机扣住我的手腕,阴笑道:“二姑娘,你不用再蒙面了,副总管交代过,“迷迭散”解药任何人都能给的。”我心中一急,被她抓住的右腕一抬,从腕底打出一支袖箭,原是取她“肩井穴”的,没想到她听到机簧声,顺手往下一拍,袖箭反而打中她的心窝,我心头慌张,眼看她已经没有救了,匆匆地从她怀中搜到几个药瓶,就很快地退出,回房一看,总算其中有一瓶是“迷迭散”的解药。那天晚上,幸好你们都潜入碧落山庄,所以阎婆被杀,没有人怀疑到我头上,我得到了解药,就急着要去找你。”   丁瑶又道:“直到那天晚上,在石门山突崖上,我使出旋风花,被宫飞鹏击落,我听到大哥“传音入密”的话声:“原来贤弟就是旋风花。”我不知道大哥就是宫飞鹏,只当大哥隐身在我们后面,就叫了声“大哥”,急急往谷外找去……”   缁衣老尼插口道:“为师今天是路过一处茶棚,听到有几个人在低声交谈,其中一个锦衣少年说道:“爹遇上的那个宫飞鹏,就是南宫靖。”接着另一个穿黑袍的嘿然道:“这么说,他们也是找竹逸先生去的了。”为师就他们这两句话,才找到了你大哥。”   李小云轻声道:“师傅,那穿黑袍的准是唐世良,锦衣少年叫他爹,那是唐纪中了,对不?”   竹逸先生道:“有可能。”   上官靖问道:“丁姑娘,后来呢?”   丁瑶似乎因他叫自己“丁姑娘”,目露幽怨,看了他一眼,续道:“那时,正有一条人影,朝谷外奔去,我就一路追了上去,叫道:“大哥,你停一停。””   上官靖道:“你没有追上他?”   丁瑶续道:“一直追出七八里外,他才停了下来,背着身道:“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大哥。”他说完,朝一片树林中走去。他学大哥的声音,学得很像,我一时情急,追了进去,叫道:“你是大哥,请你相信我,我并不是有意把你骗到碧落山庄去的,我这三个月来一直在到处找你。”那人冷冷地道:“找我做什么?你有“迷迭散”的解药?”我说:“没有解药,我会急着找你?”那人道:“好!我相信你,把解药给我。”他转过身,伸出手来……”   上官靖问道:“这人是谁?”   丁瑶道:“等他转过身来,我才看清楚,她竟然是副总管管巧巧,当时我心头不禁一愣,气道:“管副总管,你是有意在捉弄我?”管巧巧格格地大笑道:“二姑娘,原来阎婆是你杀死的,你好大的胆子,你知道她是什么身份吗?”我说:“你胡说什么?谁杀了阎婆?”管巧巧没有理我,自顾自地道:“阎婆是教里的护法,不然,怎么会要她掌管本教的独门解药?你拿到解药,一直在找寻南宫靖,我早已经得到了消息,今晚,你还有什么话可说的?””   “我道:“你管得着我吗?”管巧巧笑道:“小丫头,别说是你,连你干娘我都管得着,你还是乖乖的跟我回去好了。”随着,她便从怀中取,出一方执法令牌来。我心知随她回去,必然会受到极严厉的处分,大哥又心神被迷,没有解药,就无法恢复清明。这个解药得来不易,以后再也无法弄得到的,心中想到这里,就豁出去了,随手撤出长剑。管巧巧笑道:“你果然吃里扒外,还想反抗。”我没有和她多说,挺剑就刺,那知她武功极高,徒儿和我打了几十回合,就被她一掌击中了左肩。就在此时,只听有人哼道:“魔火炼形,你居然会是魔教余孽,又在这里害人了。”那时候我已经感到遗体如同火烧一般,便昏了过去,是师傅她老人家把我救来此地的。”   缁衣老尼笑道:“老尼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体内魔火逼出,这丫头无时不刻的念着“大哥”,还说要落发为尼呢……”   丁瑶被她说得满脸通红,叫道:“师傅……”   缁衣老尼道:“为师说的,难道是捏造的不成?你还说只有一件心事未了,就是要找到“大哥”,给他解去“迷迭散”,就要归依我佛,我佛怎么会收一个尘缘未了的人当佛门弟子?”   说到这里,忽然脸色一正,目注上官靖,道:“现在你们都说清楚了,上官小施主,瑶儿从前是你结义兄弟,现在应该是你结义的妹子了,老尼方外之人,原本早已不问尘俗之事,我就把徒儿交给你了,你要好好待她,不然的话,老尼自会找你师傅算帐。”一面朝丁瑶说道:“好了,徒儿你随你大哥去吧。”   丁瑶听得扑地跪倒在地,咽声道:“师傅,大哥他神志已经恢复了,徒儿已经没有心愿了,徒儿愿意跟随师傅,再也不下山去了。”   “痴儿。”缁衣老尼慈祥道:“你心愿虽了,尘缘未了,你并不是佛门中人,为师要你下山去,你怎可留在这里?你总该知道为师传你剑法之时,就曾和你说过,你用旋风花造成的杀孽,要你自己去洗脱。你学的是“荡魔剑法”,自然要替佛门扫荡魔障,这是昔年为师学剑时的一桩心愿,如今为师已经身入空门,该由你替为师去完成了。”她说着,从大袖中取出一个小小布包,递给了丁瑶,又道:“你好生收着。”   丁瑶只得含泪接过,抬目问道:“师傅,这布包里是什么?”   缁衣老尼道:“你日后自知。”丁瑶不敢多问,应了声“是”。   缁衣老尼站起身合掌一礼,道:“天色不早,你们可以走了,恕老尼不送了。”说完,自顾自的往里行去。   竹逸先生站起身,拱拱手道:“老师太,在下等人告辞。”丁瑶呆呆的站着,还不肯走。   李小云依然把面具覆到面上,拉着丁瑶的手,悄声地说道:“丁姐姐,我们快些走。”   丁瑶目含泪光,点点头说道:“我去拿剑。”匆匆地奔了进去,过了一会儿,她果然提着一个长条青布包走出。   竹逸先生道:“我们走吧。”一行四人走出桂花庵。   只见那佛婆急匆匆地赶了出来,叫道:“丁姑娘,你等等。”   丁瑶回身道:“佛婆……”   佛婆把手中拿着的一个青瓷小葫芦,递到丁瑶手里,道:“是老师傅要我送来的,这是“冰云丹”,只要先吞服三粒,就可防火气侵身,不用再怕“魔火炼形”了。”   丁瑶接过,含泪道:“师恩浩荡,佛婆,你给我谢谢恩师。”   佛婆含笑道:“老师傅不是交代了你任务吗,丁姑娘只要办完了,就是报答了你的师傅。”   丁瑶点头道:“我会替师傅完成心愿的。”   佛婆笑道:“那就好,丁姑娘去吧。”说完,她就回身走入,关起了山门。   李小云道:“师傅,我们要快些走了,天都快黑了。”   竹逸先生微微一笑道:“你这个人就是急性子,咱们就是要等到天黑了,才方便下山的呀。”   李小云道:“为什么?”   竹逸先生道:“咱们此去碧落山庄,沿途必然有人拦截,说不定人家已在暗中等着咱们了,因此这一路上,最好不要让人发现,而且咱们四个人最好分开来走,你和丁姑娘一路,为师和上官老弟也分开来,各走各的,这样就没有人会注意了。”   李小云道:“难道我们还怕他们不成?”   “不是怕他们。”   竹逸先生道:“他们明的不敢来,可以给我们来暗的,多少总是麻烦,而且也会耽搁了行程。”   上官靖道:“刘前辈说的是,我们自然尽快赶去的好。”   李小云道:“好嘛,我和丁姐姐要怎么改扮呢?”   竹逸先生笑道:“这个还要为师亲自给你们易容才行,而且还得多准备两张面具,因为大师兄也精于易容,你火候不够,别人纵然瞧不出来,却瞒不过他的。”   李小云道:“师傅,那就快给我们易容吧。”   竹逸先生道:“你们跟我来。”他走在前面,不但没有下山,反而朝小山上走去。他的意思,三人当然懂,小山顶上不易被人看到。李小云心里有些不以为然,觉得师傅谨慎过了头。   一会工夫,就已经登上山顶了。竹逸先生含笑道:“上官老弟,现在由你担任把风。”   上官靖道:“在下省得。”   竹逸先生取出易容扁盒,一面朝李小云、丁瑶二人说道:“你们两个,不戴面具,是祖母和小孙女,戴上面具,就是姐妹二人,从这里到蚌埠不用戴面具,过了蚌埠,就要戴上面具。”两人点了点头。   李小云却笑道:“徒儿会改变声音,自然当老祖母。”竹逸先生没有作声,迅快地给两个人易好了容。   李小云变成了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婆婆,丁瑶看去只有十五六岁的小姑娘,都像乡下的人了。然后竹逸先生又从衣袋口取出两张面具,递给两人说道:“这两张面具,一个十六七岁由丁姑娘改扮,另一个只有八九岁的小女孩,你已练会了“缩骨功”,就由你改扮,衣物可以到蚌埠街上去买。”两人接过面具,收入怀中。   竹逸先生又道:“现在该你们去把风了,上官老弟,你过来。”上官靖依言走来,在大石上坐下来,李小云、丁瑶两个人立即一个向南,一个向北走了开去。   竹逸先生道:“老弟从这里到蚌埠,可改扮成布贩,由蚌埠起就得戴上面具,充当车把式,替她们姐妹二人赶车。”他口中说着,双手已迅快地替上官靖在脸上易容,几句话的工夫,已经竣事,随手也递过一张面具。   上官靖收入怀中,李小云问道:“师傅呢?”   话声刚落,竹逸先生忽然脱下长袍,翻了过来,一个人也随着转过身去,等他把衣衫穿到身上,再转过身来,双手合十,低喧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老衲只是一个佛门的穷和尚罢了。”   原来他转个身,已变成一个面貌枯瘦的老和尚,头顶也多了两行伤疤,手中果然托着个钵头,身上长袍也变成了一件灰衲,如非亲眼目睹,谁也不相信会变得如此快法,刘转背,果然名不虚传。丁瑶看得目瞪口呆,说道:“刘前辈变得好快。”   李小云笑道:“不然,他老人家还能称刘转背吗?”   竹逸先生道:“好了,现在咱们可以下山了,不过咱们得从山后另一条路下去。”接着又朝两人叮嘱道:“记着,你们祖孙两人是去蚌埠深亲的,下山之后,还得去准备一支竹篮,放些土产,衣服也要改换。”   李小云道:“徒儿知道了。”当下由竹逸先生领路,从山后小径下去。   四人就分成三拨,李小云、丁瑶就在附近农家买了衣物,上官靖却连夜赶去风台县城中,买了几匹布。竹逸先生虽然自顾自的走了,但他还是暗中跟在两位姑娘身后。   第二天就各自上路,一路上虽有先后,但还是可以互相照应,只是不打招呼而已。到了蚌埠,就已各自改换了身份,依然各走各的路。李小云、丁瑶改扮成姐妹两个,就雇了上官靖的一辆马车。竹逸先生因两位姑娘有上官靖同行,自可放心,他外号刘转背,自可随时改变各行各业的人,更使人不可捉摸。   这一路上,他们果然随时都可以发现,有人在注意着路上行人,也不时有快马从身边驰过。但经过竹逸先生这番安排,居然瞒天过海,神不知鬼不觉的抵达了五河。   第三天傍晚,四人都已赶到渡口,遇上王牙婆、孙小乙停在芦苇间的一条小船。李小云发出暗号,王牙婆蹲着问:“四位是什么人?”   李小云道:“王婆婆,我和大哥回来了。”   孙小乙探出头来喜道:“是大哥和二姐。”   李小云道:“还有家师。”   王牙婆道:“你们快上船。”四人跳下小船,孙小乙帮着一名水手迅快的划着船。   上官靖给竹逸先生和丁瑶引见了王牙婆,一面问道:“王婆婆,这几天可有什么动静没有?”   王牙婆道:“没有,对方缩在地道里,连鬼影子都不曾见一个,老夫人天天都盼着你们早些回来,才有办法破他们的迷阵。”   孙小乙一面划桨,一面问道:“大姐不知有没有消息?”   李小云道:“大姐去万松山庄,路程比我们远得多,哪会这么快就回来了?”   小船双桨如飞,不过顿饭工夫,就已到达了对岸。上官靖、李小云领着竹逸先生、丁瑶二人上岸后,一路急行,离碧落山庄快到十丈之处。突见两条人影,快若殒星,一下落到四人面前,刚喝了声:“来人止步。”左右两边,也及时出现了八个人影,远远站定。   上官靖一眼就看出当前两人乃是黄龙寺的慧修、慧持,敢情今晚是他们当值了,急忙跨上一步,拱手道:“二位师傅请了,在下是上官靖。”   李小云接口道:“我们迎接家师回来了。”慧修、慧持听他们口音极似,但面貌却认不出来,正待开口。   只听远处传来南山樵子陶石田的声音,笑道:“没错,是上官老弟和李姑娘,他们脸上大概易了容,所以二位认不出来了。”   竹逸先生跟着跨上,举手在两人脸上抹了一把,笑道:“方才在船上,老朽忘了叫你们洗去易容药物了。”经他轻轻一抹,上官靖、李小云立即恢复了本来的面貌。   陶石田哈哈笑道:“竹逸先生果然名不虚传。”   竹逸先生拱手道:“见笑,见笑。”他一面回头朝上官靖望来,目光含有询问之意。   上官靖连忙低声道:“这说话的是终南陶前辈,人还在门楼上呢。”   竹逸先生连忙拱手道:“久闻陶石田大名,容随后拜见。”   陶石田连说:“不敢。”上官靖随着又引见了慧修、慧持。   慧修忙道:“上官少侠快请刘施主人内奉茶,贫衲师兄弟失陪了。”说完,迅快地退去左右八个人影,他也随着隐去。   上官靖心中暗道:“这里和贼人相距咫尺,防守自然要如此严密了。”一面陪同竹逸先生进入碧落山庄大门。只见卞药师和赵之欣、徐水旭快步迎了出来。   卞药师拱着手道:“久闻刘老哥大名,今日总算见到面了,快快请里面坐。”上官靖急忙替三人引见,就相继进入大厅。   这时正是晚餐时候,老夫人和终南三老、青松道长、风云刀柴昆等人,都在厅上。他们听到上官靖和李小云把竹逸先生请来了,立即在上首一席,撤换杯筷,也腾出了四个坐位。当下仍由上官靖替大家介绍了竹逸先生,大家对竹逸先生闻名已久了,但没有人见到过他,所以见了面自有一番的寒喧。   接着丁瑶走上前去,朝老夫人跪了下去,说道:“干娘,女儿给你老人家请安来了。”   老夫人轻咦道:“你是瑶儿,怎么会和靖儿他们一起来的?”   李小云在旁笑道:“瑶妹妹弃邪归正,自然跟着大哥来了。”   老夫人伸手把丁瑶扶了起来,含笑道:“起来,起来,来了就好。”她自然听得出李小云的口气,当着大家面不便多问,一面抬手肃客,就请竹逸先生上座。   竹逸先生再三谦让,却不过大家的盛意,只好在上首的椅子上落坐,上官靖站着向大家报告了此行经过。青松道长惊异的道:“他们居然把黄衫客和冷仙娘也请来了,这位教主倒是神通广大得很。”   银拂叟向天伦呵呵笑道:“但他想不到老怪会和上官老弟一见投缘,结为忘年兄弟,这一来,咱们倒可减少不少的麻烦了。”饭后,撤去筵席,两名武士给大家送上了茶。   卞药师喝了一口茶,攒攒眉道:“四川唐门一向不准子弟参与江湖纠纷,这回竟连唐世良也会和他们勾结,真是出人意料之外。”   天池钓叟姜超然哼道:“哪一个门派都说不定有不肖子孙,唐世良自甘堕落,和贼人勾结,那也不足为奇。”   刚说到这里,只见一名黄龙寺的灰袖僧人匆匆走入,朝青松道长合十一礼,说道:“老施主,刚才在大门口不远,出现了一个女施主,给小僧师兄截住,她声称有急事要见上官施主。”原来青松道长经大家推定,担任了总值日,卞药师为副总值日。   卞药师道:“大师傅可曾问她是什么人?”   灰衲僧人道:“二师叔问过她,她不肯说,看她神情,好像十分焦急。”   卞药师回头道:“上官老弟,你快出去看看。”   李小云站起来道:“大哥,我也去。”   竹逸先生道:“徒儿,你还是让上官老弟一个人出去的好。”   卞药师心中一动,也含笑道:“不错,她既是找上官老弟,说有急事,人去多了,反而不好,上官老弟,你快去吧。”   上官靖俊脸微红,点点头道:“在下这就去。”当下就和灰衲僧人一起往外行去。   跨出大门,只见阶下果然站立了一个青衣少女,被三个灰衲僧人品字形把她围困在中间。上官靖目光一注,认出那青衣少女正是几天前,在地道中领自己去见假冒娘的“老夫人”的那个使女飞虹。上官靖这就叫道:“你是飞虹姑娘。”   飞虹喜道:“上官公子还记得小婢名字。”那领路的灰衲僧人朝其他三人打了个手势,就一起悄悄退去。   现在这大门口的石阶旁,只有上官靖和飞虹两人了。上官靖含笑问道:“飞虹姑娘找在下有什么事吗?”   飞虹粉脸一红,娇声道:“不是小婢找你。”   上官靖道:“那是什么人要找在下呢?”   飞虹目光左右一瞥,走上一步,悄声道:“是管副总管要小婢来的。”   上官靖心头一动,暗道:“会是管巧巧?”   飞虹没待上官靖发问,接着道:“管副总管有一封极为重要的信,要小婢务必交到上官公子手里,这封信十分重要,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小婢是偷偷溜出来的,上官公子快收好了。”她随着话声,果然从怀中取出一个折叠得很小的密封,迅快塞到上官靖手里,又道:“小婢要走了,管副总管还等着小婢呢。”   上官靖问道:“她没有交代你什么话吗?”   飞虹摇摇头,神秘的笑道:“大概要说的话都已经写在信上了。”   上官靖道:“谢谢你。”   飞虹道:“不用谢,管副总管待小婢很好,给她送封信,也是应该的,哦,小婢得快快回去了。”说完,匆匆地朝左首转角奔去。   四个灰衲僧人原本站在远处,看到飞虹没有向外走去,却奔向转角,不觉跟了过去,想要看个究竟,哪知转眼之间,就已失去了飞虹的踪影。一名灰袖僧人连忙朝上官靖叫道:“上官施主,快请过来。”上官靖听他在叫自己,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急忙走了过去。   灰呐憎人说道:“上官施主,方才小僧师兄就是在这里转角上发现她的,现在她奔近转角,一转眼就不见了。”   上官靖听得暗暗一怔,忖道:“这转角处,一定有一个地方,是可以通往地道去的。”但凝目细看,却又看不出什么痕迹来。   上官靖沉思了好一会,道:“这里可能有一个地道的出人口,几位师傅要多加注意才好。”   灰衲僧人连连点点头,说道:“小僧立即就去禀报敝师叔,加派两个人到这个地方来。”   上官靖不知管巧巧送来的密函写些什么?听飞虹的口气,好像十分重要,大厅上大家都在等着自己,万一这封密函上写的只是些倾诉衷情的话,自己怎好拿进去?一念及此,赶忙撕开封口,抽出一张纸笺,只见上面字体十分潦草,而且是用眉笔写的,显然这封密函是匆匆写成的。   这就凝目看去:“据报,你们去请的刘转背快要来了,我们奉命今晚就要撤走,碧落山庄下面,已埋下了大量火药,定在子刻引爆,届时恐怕悉数将化为灰烬,我不得不通知你,越快离开越好,行动务须隐秘。无暇多叙,巧巧手书。”上官靖看得大吃一惊,急忙拿着密函,回身往里奔了进去。   卞药师看他急匆匆地回来,正待问话,上官靖已把密函朝他手中塞去,说道:“药师,你快看看这封信再说。”   李小云道:“大哥,是谁写的信?”   上官靖道:“是管巧巧。”   卞药师看他神色有异,急忙低头看去,不觉失色道:“这如果是真的,那就尽快撤离此地。”   上官靖道:“管巧巧不可能骗我们的。”   卞药师转身朝青松道长递过密函,说道:“时机紧急,道长快请看了,大家再作商议吧。”   老夫人问道:“管巧巧信上有什么消息呢?”上官靖就把管巧巧要飞虹送密函来,大致说了一遍。   老夫人沉哼道:“管巧巧会把这么重要的消息透露给我们?这个贱人又不知道要在耍什么花样了。”   判、云道:“伯母,你弄错了,据沈姐姐推测,从前的副总管是管玲玲,她只是借用了她妹妹的名字而已。后来她假冒了伯母,才要管巧巧改扮副总管的,上次给大哥解药,也是管巧巧,她这封密函,侄女认为百分之百不会假的。”   老夫人听得一怔,朝上官靖问道:“解药是管巧巧给靖儿的?”   李小云抢着答道:“伯母,详细情形,等沈姐姐回来,自会给你老人家报告的,现在还是先商量这封密函上的事要紧。”老夫人心里有些明白了。   管巧巧上次居然肯把解药偷偷地交给靖儿,如今又透露了这样重大的消息,自然和靖儿有了儿女私情。那时靖儿不好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现在敢情是已告诉了沈雪姑和李小云,李小云这才会帮着她大哥如此说的。就颔首道:“如果管巧巧的密函是真的,咱们确实要尽快的离开这个地方才好。”   上官靖俊脸微红,说道:“据孩儿想来,管巧巧这封信上说的,应该可以相信,刘前辈和孩儿等人一路上易容改装,分开来走,对方一直没有发现我们,还不知道刘前辈已经到了这里,与其让我们请到刘前辈,去破他们的地道,还不如先下手为强,把我们这里的人一举消灭。”   卞药师道:“不错,他们此举,不过损失一座建造费时的地下迷阵,但消灭了咱们这些人,至少消灭了他们一大半心腹大患。”   银拂叟道:“看来咱们不但要赶快离开此地。而且行动也要特别秘密,给他们来个将计就计才是。”   老夫人抬目道:“向老的意思……”   银拂叟微微笑道:“最好咱们先隐藏起来,好让他们以为咱们全数被炸死了,这样一来,他们地下迷阵已毁,就只好在地上活动了。本来他们在暗处,咱们在明处,现在他们认为心腹大患已去,就可毫无顾忌,或者会有所行动,咱们只要静待他们有行动的时候,就可以一举把他们消灭。”   青松道长道:“咱们这许多人,如何能隐藏起来呢?”   风云刀柴昆道:“这个不难,咱们目前有五条船,可以从庄后天井湖撤退,峰上镇有一所大宅院,是兄弟一个远房侄子的,家里人口不多,只有母子二人和一个老仆,大部份宅院都空着,咱们可以住到他家里去,就不易被对方发现。”   银拂叟道:“如此就好,青松道长,你是总值日,时间紧迫,事不宜迟,道兄这就下令分拨撤退才是。”   竹逸先生道:“向道长说的是,咱们这里人数不少,正该分拨撤走,上官老弟,你先陪老朽各处去走走吧。”   卞药师问道:“刘老哥要去哪里?”   竹逸先生笑了笑,道:“这许多人如果一下撤走,对方可能很快就会发觉,兄弟想去各处看看,顺便也好略使小计,布些疑阵,如果对方的人前来觑探虚实,就不致被他们识破了。”   李小云笑道:“师傅大概又要搬些石头竹木,在庄外布奇门阵了。”   竹逸先生笑叱道:“你真会饶舌。”   卞药师哦了一声,笑道:“兄弟忘了刘老哥是奇胲门的掌门人,精通奇门遁甲,真是失敬之至。”当下就由上官靖陪同竹逸先生往庄外行去。   青松道长也立即要赵之欣、徐水旭、万点星、孙小乙四人,调拨船只,趁着夜色,把所有庄上的人,分为三拨,由后院悄悄撤走,来至天井湖依次上船渡江。不过半个时辰,大家业已神不知鬼不觉的抵达对岸。竹逸先生也足足花了半个时辰多,围着碧落山庄四周。放下了不少石块、砖块,布置了奇门阵法,这才舒了一口气,笑道:“好了,咱们现在可以上船了。”   上官靖跟在他后面,好奇地问道:“刘前辈,如果有人前来窥探,这阵法会有什么变化呢?”   竹逸先生微微一笑道:“来人只要踏进阵中,就会迷失方向,走了半大,依然回到原处,除非识得阵法的人,才能走得进去。”   上官靖道:“刘前辈的师兄呢,他走得进去吗?”   竹逸先生道:“大师兄当年负气出走,所学不多,大概也不易参得透吧。”   上官靖道:“看来学问一道,当真浩瀚如海。”   竹逸先生回首笑道:“上官老弟天资聪明,如果想学奇门遁甲,老朽自当倾囊传授。”   上官靖道:“小云是前辈衣钵传人……”   竹逸先生摇头道:“小云是女孩儿家,不宜学这些东西,而且她只是一时的好奇,未必会有恒心,依老朽看,你老弟是最适当的人选了……”说话之时已来到了江边,孙小乙坐在石上等侯,看到两人,连忙站起身道:“这是最后一条船了,快请上船。”   竹逸先生、上官靖二人跨下了船,孙小乙和一名水手立即掉转船头,朝对江划去。   第四五章、收服地鼠   沈雪姑和上官靖、李小云分手之后,独自上路,她因自己是送解药前去的,自然越快越好。因此日夜赶程,第三天上午已牌时光,就已赶到黄山脚下,目光所及,不由得整个人怔住了。万松山庄,近百年来,可说是武林重地。   万青峰的祖、父二代,都担任过武林盟主,万青峰虽是不曾担任过盟主,那是近三十年来,已经没有推举盟主。但在武林中,万青峰依然是一言九鼎,各大门派对他极为推祟,万松山庄屹立在黄山之阳,依然象征着武林正义,是各大门派之间桥梁。   沈雪姑逐渐走近,本来巍峨高大的庄院,不但远远看不到,就是走到近前,也再也找不到万松山庄。呈现在眼前的,只是一片大火之后的残垣断壁,和被烧成焦炭的木梁瓦砾。   “万松山庄会毁于大火。”沈雪姑不由得怔立在当地,心中暗自惊诧:“那庄上的人呢?”她游目四顾,万松山庄四周,当然不会有民房,就是想要问,也没有地方没有人可以问的。   她只是暗暗思索着:“难道会是白衣圣教纵的火?这不可能。万青峰、宁胜天等人虽中了“对消散”,但留守的人中有少林达摩院首席长老智虔大师和八名护法弟子,还有八卦门陆其昌,武功门何津航,神灯教黑煞神郑玄通,和万松山庄总管章守勤,武功都非弱手。还有庄中数十名庄丁,神灯教二十名武士,即使敌人大举来犯,也决不可能得手,那这些人,怎么一个个都不见了呢?”   就在她望着一片焦土,怔怔出神之际,突听一个女子声音说道:“这位施主请了。”沈雪姑急忙回头看去,只见一个头挽道髻,手持玉拂的青衣道姑,飘然的行来。   这道姑年约三十出头,柳眉如画,凤目含煞,一张黑里带俏的瓜子脸,不是师姐了因,还有谁来?一时不禁大喜过望,迎了上去,叫道:“师姐,是你,你也来了。”   了因听出是沈雪姑的声音,但面前却是个青衫少年,不觉微微地一怔,说道:“你……你是……”   沈雪姑道:“师姐,我是沈雪姑。”   了因看着她,问道:“师妹怎么穿了男装,我几乎认不出来了。”   沈雪姑笑道:“这样行走江湖比较方便。”一面问道:“师姐什么时候来的。”   了因道:“我昨晚来过,看到这里已是一片焦土,找不到人可问,所以今天再来看看,却想不到会遇上师妹。”接着问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沈雪姑道:“谁知道,我也是刚才才到的,师姐怎么会找到这里来呢?”   了因道:“师妹不是要卞药师的女儿药姑去找我吗?我正好去了东海,回去之后,听净缘说,这里有许多人中了毒,所以才赶来的。”   沈雪姑攒着眉道:“这把大火,好生奇怪,不知有没有人葬身火窟?”   “没有。”了因道:“我昨晚已经仔细察看过了,并未找到一具人骨,可见所有的人都已及时逃出了。”   “这就奇了。”沈雪姑道:“万青峰、少林智虔大师、苍龙宁胜天等人,都到哪里去了呢。”   了因道:“江湖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事说来话长。”沈雪姑道:“师姐,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谈吧。”   了因点点头,两人离开黄山山麓,差不多走了二十来里路,才看到路旁挑着酒帘的小店。那是临大路旁卖茶水兼酒菜、面食的摊子,小路边搭着松棚,棚下放了三五张木桌子和长凳。这时午牌已过,松棚下除了一个老头蹲着洗碗筷,没有一个食客。   两人走入硼下,就在外面的一张木桌旁坐下。那老头慌忙抹了一把湿淋淋的手,才倒了两杯茶,送到桌上,含笑问道:“二位要些什么?”   沈雪姑道:“给我们下两碗素面就好。”那老头答应一声,回身退下。   沈雪姑喝了口茶,就把这几个月来的情形,扼要地说了一遍。了因听得半响不语,沉吟道:“这么说,这些人中的毒,有魔教的“迷迭香”和四川唐门的毒药,莫非四川唐门和魔教已经互相勾结?”   沈雪姑道:“大概如此,不过到目前为止,对方主脑人物,始终不曾露面,不知是何人?”   了因道:“你们已经弄到解药了。”   沈雪姑点点头道:“我就是专程送解药来的,怎知万松山庄已毁于大火,所有的人悉数失踪,我想这件事一定是贼党下的手,只是这些人会到哪里去了呢?”说到这里,老头子端了两碗面来,她们低头就吃。   了因又道:“这事我看你还是赶快回去,给大家送信,我这里有大师伯给的一瓶“九九祛毒丹”,虽然比不上“百草丹”,也可解天下奇毒,你带去好了。”   沈雪姑道:“师姐不到碧落山庄去吗?”   了因笑道:“既然遇上了你,我就不用去了。”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青瓷小瓶,递了过来。沈雪姑接过瓷瓶,收人怀中,随手取出十几文制钱,放到桌上,两人便走出松棚,就各自分手了。   沈雪姑因万松山庄无故毁于大火,庄上所有的人又神秘的失踪,这是一件震惊武林的大事,她自然不敢耽搁,就日夜兼程,赶去碧落山庄报讯。这一路上,除了中午打尖,夜晚随便找个庙宇过夜,第五天傍晚,进到临准关,离碧落山庄已只有一天的路程了,但发现从凤阳附近,就有人一路跟了下来,她自然不会把对方放在眼里。   这时,她就在大路边一方大石上坐了下来,取出中午买的包子,打开纸包和一层苗叶,慢慢的吃着。天色渐渐昏暗下来,心中暗自忖道:“怎么还没有人来?”   她站起身,走近一道小溪,用于掬着喝了两口水,再回到大石上坐下,忽听身后数丈,传来一阵极轻微的沙沙细响,心中不由一动,暗道:“又是地鼠门的人。”她故作不知,静心倾听。   这回发现自己左右两边,也有人挖着地底泥土,渐渐逼近,听声音至少也有三四个人,直到离自己一丈左右,才行停住,就潜伏不动。沈雪姑坐着等了一会,依然不见他们有什么动静,心中突然一动,忖道:“他们隐伏不动,敢情是在等人了,贼党既和唐门勾结,这几人身上,莫非带了唐门毒药暗器,自己倒不可大意。”   一念及此,哪还怠慢,右手从地上捡了几颗石子,把身后、左右三处潜伏的人,一齐制住,然后就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倚着大树打起盹来了。过没多久,大路上果然出现了一条人影,朝自己停身之处走来,这人头戴瓜皮帽,身穿黑布大褂,扎脚挎,手里拿一支竹根旱烟管,是个耸肩弯背的瘦小老头。但双目炯炯有光,走近树下,口中忽然哈了一声,说道:“这位小哥,你在路边打盹不怕受凉?”   沈雪姑故意连看也没去看他,只是随口哦道:“没关系,我只是走累了休息一会的。”   瘦小老头看着他阴恻恻地道:“小哥从哪里来?”   沈雪姑抬眼道:“我是从石埭来的,老丈呢?”   “老朽从凤阳来。”瘦小老头又道:“小哥要去那里?”   沈雪姑道:“五河。”   “啊。”瘦小老头口中发出笑声,好像他也是五河的人,一面眨着一双鼠目问道:“小哥去五河哪里?”   沈雪姑故意装出对瘦小老头怀疑之色,反问道:“你呢?”   瘦小老头似笑非笑地道:“老朽住在碧落山庄,小哥呢?”   沈雪姑双手提了提,似是有了戒备的模样,冷声道:“我也是住在碧落山庄,你大概是住在地下吧?”   “小哥完全说对了。”瘦小老头逼上一步,阴声道:“小哥想不想跟老朽住到地下去呢?”   沈雪姑故作惊慌,后退了一步,说道:“你是什么人,若是再过来,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哈哈。”瘦小老头大笑道:“看采老朽把你估高了,原来只是一个三流脚色。”他因沈雪姑畏缩,看来武功不高,这就一抬手喝道:“你们可以出来了。”   沈雪姑好奇地问道:“你还有帮手?”   瘦小老头嘿然道:“他们只是老夫的手下而已。”   沈雪姑看着他,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瘦小老头得意地道:“你看老夫是什么人?嘿嘿!老夫是黄掌门人。”   “掌门人?”沈雪姑越听越惊,问道:“你老是那一派的掌门人呢?”   瘦小老头道:“你听说过地鼠门没有?老夫就是地鼠门的黄掌门人。”   “那好极了。”沈雪姑忽然作喜,道:“这真巧,我们正要找地鼠门的掌门人呢,会在这里遇上黄掌门人,真是太好了。”   “你们要找老夫?”瘦小老头子问道:“有什么事?”   沈雪姑道:“我听老夫人说,碧落山庄的地下迷阵,多半是地鼠门的人建造的,所以我想如果能请到黄掌门人,老夫人一定会重重有赏。”   瘦小老头嘿然道:“你如何请得动老夫?”   沈雪姑朝他笑笑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在下就是拼了命,也非把黄掌门人请去不可。”   瘦小老头自然不会把沈雪姑放在眼里,只是过了这许多时光,依然不见他四个手下出来,忍不住喝道:“你们听到没有,还不快给老夫出来。”   沈雪姑忽然哦了一声,说道:“在下忘了告诉黄掌门人了,你老手下是不是有四个人呢?”   瘦小老头,道:“你怎知道的?”   沈雪姑道:“你老难道没听到他们的鼾声?他们打呼的声音,此起彼落,看来都睡着了,你老说的话,自然没听到了。”   瘦小老头惊道:“你听到他们的打鼾声音?”   沈雪姑笑了笑,用手指点着道:“他们一个在左首前方,两个在我身后,也分一左一右,一共是四个人躲在土堆里,对不?”   瘦小老头看他指点的一点也不错,心头已经暗暗吃惊,猛地跨上一步,出手如电,手中旱烟管一连点了沈雪姑三处穴道,阴笑道:“小子,老夫已经点了你三处穴道,你还能拼了命把老夫请回去吗?”   沈雪姑朝他点点头,笑道:“掌门人出手果然快得很,只可惜还是慢了点。”   瘦小老头愕然道:“老夫怎么慢了一点?”   沈雪姑道:“你抬一下手看看,还抬得起来吗?”   “老夫怎么抬不起来?”瘦小老头想要举手,但握着旱烟管的右手果然抬不起来了,这一刹那,他一张瘦削脸上不禁变了颜色,疾快地后退一步,睁目喝道:“你……”   沈雪姑没去理他,又道:“你现在大概已可感觉到麻木之感已由手肘向肩头了吧,唔,你再退一步试试,双脚还能后退吗?”   瘦小老头心中暗暗奇怪,自己明明点了他三处穴道,对方明明没有还手,自己有手如何会被他制住穴道?他当然更不相信自己双脚也被制住了,因为刚刚还后退过一步,而且若是被制住穴道,自己多少总会有些感觉,于是他果然又举步后退,那知心里虽然这么想着,双脚就像钉在地板上一样,再也无法移动。   瘦小老头脸上肌肉一阵扭曲,似遇到了鬼一般,骇异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沈雪姑缓缓地站起身来,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揭开瓷瓶的塞子,倾出一粒药丸,含笑道:“你不用问我是谁?先把这粒药丸吞下去。”   瘦小老头头上不禁绽出汗水,说道:“这是什么药丸?”   “毒药?”沈雪姑徐徐说道:“七日断肠丹,七日之后肝肠寸裂,但只要在第六天的子夜,能服下解药,就可保无事。”说话之时,已经走到瘦小老头面前,右手指起,一下捏开了他的牙床,左手迅速把药丸投入他口中,然后又替他合拢了牙床。   瘦小老头纵然不肯把药丸吞下去,但牙床一开一拢之际,早已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去,心里又急又怒,喝道:“你要老夫做什么?”   “你完全说对了。”这句话,正是瘦小老头方才说过的。   沈雪姑朝他笑了笑,道:“你我无怨无仇,我给你这颗“七日断肠丹”,完全为了领赏,你老是地鼠门的掌门人,老夫人欢迎得很,说不定见到你,立即延为上宾,送你黄金千两,明珠百颗,你老不是也可以发一笔横财吗?”   瘦小老头问道:“你什么时候可以给我解药?”   沈雪姑道:“最迟六日之后,我一定会给你的。”   “好。”瘦小老头道:“我答应跟你去,你可以解开我穴道了。”   “可以。”沈雪姑故作得意之色,右手在瘦小老头肩膀拍了一下,笑道:“现在你……”   瘦小者头穴道一解,没待沈雪姑说完,忽然疾退一步,右手一抬,指着沈雪姑厉笑道:“好小子,你乖乖的把解药交出来,不然的话,老夫只要手指一按,你就可以立时化成一滩脓血。”   沈雪姑听得心中一动,忖道:“听他口气平小京的准是唐门“化血针筒”了。”她一面右手掌心竖起,对着他的针筒一面含微笑道:“你手里大概有一管唐门化血针筒了,但你决不敢对我出手的,因为我若化成了一滩脓血,谁来给你“七日断肠丹”的解药?”   瘦小老头手上果然握着一管黑黝黝的针筒,沉喝道:“你再走上一步,莫怪老夫对你不客气?”   沈雪姑从身边取出一个小瓶,捏在左手掌心,手臂向左平伸,右手依然竖掌向前,一面抬目说道:“我已经把解药捏在左手,现在你不妨按一下机簧试试,能不能把我射死?如果把我射死了,你就可以从我的左手取到解药,你也不用随我去见老夫人了。”   瘦小老头是个生性多疑的人,闻言不禁踌躇起来,天下那有这样傻的了,左手拿了解药,要自己发射毒针,把他射死,除非他练成了道家护身真气,但这小子年纪轻轻,不像练成道家护身真气,那么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呢?他一手执着“化血针筒”竟然不敢发射,问道:“你左手真是解药?”   沈雪姑微哂道:“在下何用骗你?我这是给你机会,再迟这机会就没有。”随着话声,又举步跨了上去。   瘦小老头看他走近,更是吃惊,一旦给他夺去针筒,自己势非跟他前去不可,这个机会的确是稍纵即逝,一时那还敢犹豫,拇指迅快按了下去,针筒机簧竟似失灵似的,化血针竟然一支也射不出去。心头不禁大急,拇指接连按了几下,“化血针筒”还是无法发射。   沈雪姑走上前去,右手朝前轻探,有如探囊取物,一下从他手中把“化血针筒”取了过去。原来沈雪姑是用真气逼住了针孔,是以任你瘦小老头按动机簧,毒针也就发射不出去了。瘦小老头一身武功也极为可观,不知怎的任由人从他手中夺走了“化血针筒”,连半点的抗拒都没有,这一点连他自己也想不明白。沈雪姑把针筒和左手一瓶解药,一起收入怀中,才笑了笑道:“你现在相信了吧。”   瘦小老头骇异地道:“你……是谁?”   沈雪姑含笑道:“我就是宫飞鹏,你呢?姓什么?叫什么?”   “你是宫飞鹏?”瘦小老头暗道:“宫飞鹏不就是上官靖?自己曾在竹逸先生的竹庐中见过他,他应该认识自己,不会再问自己姓名。那么这个宫飞鹏,不是在竹庐中遇到的那个宫飞鹏了,怎么会有两个宫飞鹏?都是年纪轻轻,武功高不可测。”心念转动,一面忙道:“老朽黄五郎,江湖朋友开老朽玩笑,叫我黄鼠狼,到现在大家都叫我黄鼠狼了。”   沈雪姑道:“你是地鼠门的掌门人不假?”   黄鼠狼道:“一点不假。”   沈雪姑随手从地上捡起几粒碎石子,然后漫不经心的一扬手,朝地上掷出,说道:“好了,你四个手下穴道已解,你叫他们爬出来吧。”   黄鼠狼看他随手撒出几粒碎石,居然一下能解开分别伏在四个不同方向土堆中人的穴道,心里自然不敢相信,这就喝道:“你们可以出来了。”话声甫落,只见从四处土堆中果然立时站起四个人影,举步走来。   黄鼠狼看得心头暗暗震惊,忖道:“这宫飞鹏一身武功果然高明,自己可得小心应付才是。”   沈雪姑目光如电,早已看到四个灰衣汉子站起身来时,每人手中同样握着一管黑黝黝的针筒,这就说道:“黄掌门人,你要他们把手中针筒拿过来。”   黄鼠狼心中暗道:“这小子,眼光锐利得很,可惜方才错过机会,如若四人同时出手,早把他射成一滩黄水了。”但想归想,此时他和沈雪姑站得很近,自思无法脱身,何况自己还吞服了他的“七日断肠丹”,没有他的解药,七日之后自己岂不是要肝肠寸断?”一念及此,只得朝四人说道:“宫少侠要你们把针筒拿过来,还不快拿过来?”四个灰衣汉子果然依言各自把针筒送上。   沈雪姑接到手中,含笑道:“黄掌门人,时间不早,你要他们分散开去,各自找个地方,休息去吧。”   黄鼠狼只得朝四人挥挥手道:“没你们的事了,下去休息吧。”四个灰衣汉子依言退下。   沈雪姑也没有再去理会他们,自顾自在大石上倚着大树打起盹来。黄鼠狼平日生性多疑,,这回因服了“七日断肠丹”,又慑于沈雪姑的武功,自是不敢妄动,也就在附近找了一个大石坐下,闭目养神。这时不过二更时光,沈雪姑正在假寐的人,忽然听到远处,似有一阵脚步声传来,细心请听,来人不止一个。她就以“传音入密”向黄鼠狼说道:“有人来了,你得好生应付,不许泄漏半句,否则我会先取你的性命。”   黄鼠狼听到话声,急忙睁目看去,大石上早已没有了宫飞鹏的影子了,心中暗暗地惊擦,忖道:“这小子好快的身法。”   再举目朝来路看去,他并未发现人影,不禁疑信参半,暗自嘀咕:“这时候还有什么人会来?莫非这姓宫的小子又在耍什么花样?”   但他还是站了起来,就在此时,果见远处有三条人影,从大路上奔行而来,心头不由又是一怔:“自己刚看到寸许长的人影,这小子居然早就听到了。”   这样又过了一会,那三条人影才逐渐接近,现在他已可看清楚了,来的是四川唐门的二庄主唐世良,和他的儿媳唐纪中、霍如玉。等黄鼠狼看清楚的时候,三人差不多已快到面前。唐世良目光深沉,相距还有一丈来远,就嘿然道:“前面可是黄老五吗?老夫听说你发现了上官靖,一路跟踪下来,在五管化血针筒之下,大概已经把他解决了吧?”   黄鼠狼耸耸肩道:“没有,这小子滑溜得很,到了这里,被他溜进了树林子里,兄弟和四个兄弟搜遍松林,再也找不到他的影子。”   唐纪中冷哼一声道:“上官靖这小子是上面要你负责追踪的人,你连这点事都办不成,你说该如何交代呢?”   黄鼠狼一张瘦削的脸不由沉了下来,道:“唐公子这样责备兄弟,这里可不是四川唐门当差的时候。”   唐纪中怒声道:“黄老五,你敢对本公子这样说话?”   黄鼠狼忽然大笑道:“不错,黄某是在你们唐门当过副总管,你唐公子是二庄主的少爷,但你要弄清楚,黄某虽是副总管,实际上二庄主还要听黄某的。二庄主,黄某没有说错话吧?”   这话听得隐身在树上的沈雪姑暗暗奇怪,忖道:“他是唐门副总管,二庄主怎么会要听他的呢?”   唐世良一手持须,豁然大笑道:“黄老五,你说的没错,从前老夫是要听你的,那是因为你衔教主之命,到四川唐门当副总管去的,但现在已经不是了。”黄鼠狼口中“哦”了一声。   唐世良续道:“现在老夫奉教主之命,出任唐门掌门人,教主已把地鼠门拨归老夫指挥,你黄老五应该受老夫节制才是。”   黄鼠狼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禁怔了一怔,说道:“教主把兄弟拨给二庄主节制指挥,兄弟自当遵命,只是兄弟还没有接到教主的指示,一点也不知道此事。”   唐世良哈哈一笑,回头道:“如玉,你取出金令来让他瞧瞧。”   霍如玉答应一声,纤手从怀中取出一块银牌,在掌心一扬,娇笑道:“教主命我传达金令的,你看清楚了。”   黄鼠狼不由身躯一震,吃惊道:“少奶奶原来是银牌使者,属下从前竟然一点也不知道。”   霍如玉娇笑一声,道:“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教主令我传达金令,拨归唐门掌门人管辖的,并不止你地鼠门一个门派,我这银牌使者,也不过是奉派在唐门掌门人手下听候差遣而已。”黄鼠狼心头暗暗一沉,只得唯唯应“是”。   唐世良掀须一笑道:“黄老五,老夫命你继续监视,从这里到五河,就由你地鼠门完全负责,只要发现上官靖、竹逸先生的行踪,随时传递消息,报告银牌使者;还有三日后,你招集三十六鼠,去凤阳向纪中报到。”   黄鼠狼只得躬身道:“属下遵命。”   唐世良一阵嘿嘿干笑,沉声道:“纪中,咱们走。”   唐纪中回身冷峻地道:“黄老五,你听清楚了,今后地鼠门就由本公子负责指挥,你虽是地鼠门掌门人,也要听本公子的,知道吗?”   黄鼠狼连连陪笑道:“属下知道。”唐世良率同儿媳,转身奔行而去。   黄鼠狼等三人去远,朝松林中拱拱手道:“宫少侠,你请出来,在下有事奉商。”沈雪姑早就在他身后,朝他肩上一拍。   黄鼠狼吃了一惊,急忙回身一看,舒了一口气,道:“宫少侠,你吓了在下一大跳。”   沈雪姑道:“我问你,这姓唐的是什么人?”   黄鼠狼道:“他是唐门的二庄主唐世良。”   “你呢?”沈雪姑道:“还是唐门的副总管?”   “少侠都听到了。”黄鼠狼道:“在下也就不用隐瞒了,在下本是地鼠门的掌门人,因为地鼠门在江湖上只是一个下五门的门派,一向不被江湖上所重视,白衣圣教就是利用这一点拉拢敝门,替他们建造地下迷阵……”   沈雪姑问道:“你懂迷阵?”   “在下不懂。”黄鼠狼道:“那是威供奉画的图样,咱们只是依照图样在地下施工。”   沈雪姑问道:“戚供奉是谁?”   黄鼠狼道:“好像是奇胲门的人。”   沈雪姑问道:“后来呢?”   黄鼠狼道:“迷阵完工之后,在下就以铜牌使者名义,派去四川唐门……”   沈雪姑道:“有这么容易就当上唐门的副总管?”   “当然没有这么容易。”黄鼠狼道:“因为在下擅地行术,先在唐世良饮食之中下了“迷迭香”,等他毒发,遍服唐门解药丸无效,在下才现身相见,当时曾奉教主之命,只要他投效白衣圣教,保证他当上唐门掌门人,并由他推荐在下担任唐门副总管,事实上,他处处都要听我的。”   沈雪姑道:“现在他当了唐门掌门人了。”   黄鼠狼道:“这是教主封他的,大概还没有正式当掌门人。”   沈雪姑道:“现在你们地鼠门归他统率了。”   黄鼠狼道:“就是为了这个,在下……所以要和少侠商量……”   沈雪姑道:“你想要我早些给你解药?”   “不是。”黄鼠狼道:“从煎唐世良由在下指挥,曾给他服过教中的“迷迭散”,毒发之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如今敝门三十六鼠,只怕都会受他折磨,所以……”   他目中露出求援神色,黯然道:“当初敝门投效白衣圣教,就是因为江湖上没有人瞧得起咱们,以为投效了白衣圣教,可以出一口气,但如今看来,古人说的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白衣圣教势力扩大了,有许多门派归附了他们,敝门只是走狗而已,不值他们重视,所以……所以在下想通了。”   沈雪姑道:“你的意思……”   黄鼠狼道:“少侠给在下服了“七日断肠丹”,答应六日之后给在下解药,在下相信少侠六日之后一定会给在下解药,而且在下也相信少侠一定可以解救敝门之厄……”   沈雪姑问道:“你要我如何解救法呢?”   黄鼠狼道:“少侠等人不是正在和白衣圣教作对吗,敝门为了自救,颇想投到少侠这一边,不知少侠能不能替在下引介,敝门庶可有将功赎罪的机会。”   沈雪姑点头道:“你们如果确有诚意,我自可替你引介。”   黄鼠狼连连拱手道:“在下手下共有三十六鼠,别的本领没有,但个个都精于地行之术。三日之后,如果向唐纪中去报到,敝门就将断送在在下的手里,在下言出至诚,少侠幸勿见疑。”   沈雪姑道:“好,那就一言为定。”黄鼠狼喜形于色,连连道谢。   沈雪姑忽然站起身道:“既然如比我们还是这时候就走吧。”   黄鼠狼道:“在下悉听宫少侠的。”说完,口中发出“吱”、“吱”鼠叫的声音,只见四名灰衣汉子立时走了过来。   黄鼠狼吩咐道:“你们跟在后面,随时保持警戒,看看有没有人跟踪?”那四名汉子躬身领命。   沈雪姑就展开脚程,朝五河奔去,黄鼠狼跟在她身后,倒也并未落后,天色刚刚黎明,就已赶到江边。沈雪姑脚下一停,但见江水滔滔,薄雾未消,一眼望不到对岸,再举目回顾,也看不到一艘船只。心中暗暗奇道:“我们派在这里的几条渡船呢?”   黄鼠狼在旁道:“宫少侠,这里没有船只,要不要去叫他们找一条船来?”   沈雪姑点头道:“好吧。”黄鼠狼又撮口发出几声“吱”“吱”之声,只见一名灰衣汉子立即奔了过来。   黄鼠狼吩咐道:“你们去找找看,附近可有船只?”那灰衣汉子领命而去。   这回足足等了一顿饭的工夫,才见他坐在一条渔船,从左首柳荫中划了出来。这条渔船船身不大,舱中最多也只能坐两个人,渔船靠岸之后,灰衣汉子坐到船头,让两人下船,就帮那渔人划桨。一叶扁船,横流十里来宽的江面,花了将近半个时辰,才抵达对岸,三人上岸之后,灰衣汉子又要他划回去把另外三个人送过来。   沈雪姑领先走在前面,不过三数里路,自然很快就赶到碧落山庄,如今她和黄鼠狼及一名灰衣汉子就站在碧落山庄前面。这一刹那,沈雪姑一个人竟然僵住了。这一情形,几乎和万松山庄如出一辙,覆盖极广,门楼巍峨的碧落山庄,竟然只剩下一片断砖残瓦,劫后灰烬,又是毁于大火。   这当然不是老夫人下令烧的,那是碧落山庄的贼人纵的火了。人呢?这许多的人呢?沈雪姑一声不作,飞身过去,凝目四顾,仔细察看,差可安慰的似乎不见一具尸体。黄鼠狼紧跟在她身后,掠了过来,一面说道:“宫少侠,这个地方好像是被炸毁的。”沈雪姑听得身躯蓦地一震。   如果是贼人纵火焚的,所有的人还有逃生的机会,如果是被引爆火药炸毁的,那么住在庄里的人,就是生了翅膀,也极难幸免,焕然转过身去,问道:“你说什么?这里是炸毁的?”   黄鼠狼指着一处倒榻的残垣,说道:“是的,这堵墙垣,是从墙角震倒的,这个陷下去的窟窿,四周还残留硫磺的颜色,据在下看,多半是在地底隧道中埋了大量火药,引发爆炸所引起的大火,所以墙垣才会全数倒塌。”   沈雪姑听得更是大急,以目前的形势,老夫人等人占了地面上的碧落山庄,贼党却全数躲在地底。如果地底埋了大量火药,引起爆炸,自然可以把碧落山庄一举夷为平地,这一爆炸,当然是贼党准备一举消灭地面上所有的人。   老夫人、卞药师等人又不是神仙,事先如何会知道,那么等到火药爆炸,那里还有逃生的机会?她想到这里,一颗心不住地往下沉,急急问道:“你快去看看,可有人被炸死了?”   “没有。”黄鼠狼道:“这里一具尸体也找不到,可见并没有人死伤。”   沈雪姑道:“哦,对了,这里的地道是你监造的,你快看看,地底通道是否存在?”   黄鼠狠摇摇头,道:“火药从地底爆炸,所有地道自然也全毁了。”说到这里,不住地点头道:“在下明白了,地底通道全毁,所以他们再也用不着地鼠门的人了。”   沈雪姑道:“这就奇怪了,既然没有半个人死伤,那么这许多的人又会到了那里去呢?”   黄鼠狼道:“这个在下也觉得奇怪,白衣圣教命敝门开筑地下通道,足足花了三年多的时间,似乎没有理由把它毁去?”   沈雪姑冷笑道:“白衣圣教处心积虑,是对付各大门派,你知道碧落山庄住的是哪一些人吗?老实告诉你,除了老夫人,还有终南四老、武当派、金刀门、白虎门、黄龙寺的人,可以说是当今武林的精锐,全在这里。他们一举炸毁碧落山庄,自然是企图把所有和他们作对的人一网打尽,区区一座碧落山庄,再加上地底通道,又算得什么?只是……”   她望着晨光中这偌大一片劫后废墟,虽然不曾发现一具尸体,但依然止不住心头的不安和恐惧的阴影。只是沉吟道:“如果没人伤亡,怎么……会……”在她说话之时,另外三名灰衣汉子也渡过江赶来了。   黄鼠狼问道:“你们可曾发现有人跟踪?”   三人中的一个答道:“没有。”   黄鼠狼又道:“你们去两个人,到文武殿看看,那里的情形如何?但可得小心。”其中两人答应一声,迅快的转身奔行而去。   沈雪姑踏着瓦砾,找遍了整座碧落山庄的废墟,确实没有发现一具尸体,心头稍稍放宽了一些。回头看去,黄鼠狼一直跟在自己身后,就问道:“你看这场大火,是发生在几天以前的事?”   “据在下看,最多不过三天。”黄鼠狼忽然又哦了一窜,道:“官少侠,住在庄上的人,会不会是撤走了?”   “撤走?”沈雪姑道:“他们会撤到那里去呢?”如果万松山庄没被毁去,也许会撤回万松山庄去,如今万松山庄也已毁去了。再说,自己是从黄山来的,老夫人这边,少说也有上百个人,这一路上,怎么会一个也没有遇上?   黄山万松山庄的人,再加上住在碧落山庄的人,这两拨人好像突然在两场大火之后从江湖上消失了,这怎么会呢?她想到老夫人、上官靖、李小云、祝小青,她虽然坚他们不会死的,但人在那里呢?面对这片断垣残壁的焦她再坚强,也感到头脑昏昏的,几乎支持不住了。   就在此时,看到那两名灰衣汉于急匆匆地飞奔回来,黄鼠狼急忙迎着问道:“情形怎么样?”   左首一个跑得气呼呼的,垂手说道:“回掌门人,文武殿也炸毁了,只剩下一片瓦砾,地下迷阵也全毁了。”   沈雪姑自言自语地道:“这么说,贼党也全数撤走。”   刚说到这里,忽然耳中听到附近不远处,有极轻微的音声传了过来,似是有人隐伏,不由迅快的转过身夫,喝道:“什么人,还不给我出来?””   黄鼠狼也立即转过身来,目光注处,平坦的瓦砾中,那有什么人影?心中暗暗奇怪,但他心知宫飞鹏(沈雪姑)耳朵敏锐,决不会听错。就在此时,果见从瓦砾堆中钻出一个人来。沈雪姑不觉眼前一亮,叫道:“是小乙,你怎么躲在瓦砾堆里。”   那个从瓦砾堆中钻出来的正是孙小乙,他看到沈雪姑,急忙笑道:“原来是大姐回来了,我是奉派在这里暗中监视贼人的。”   黄鼠狼看得大奇,他是地鼠门的掌门人,精于地形术,刚才在这片瓦砾中已经仔细察看过一遍,有人躲在里面,居然会一点也看不出来,他一双鼠目,只是盯着孙小乙钻出来的地方,但依然看不出一点形迹来,心个暗道:“看来此人地行术,还远超过自己。”   沈雪姑忙问道:“上官伯母他们呢?”   孙小乙笑道:“都没事,在贼人引爆炸药以前,咱们早就撤走了。”   沈雪姑道:“你早已看到我了,怎么不早些出来?害我多担心。”   孙小乙耸耸肩,笑道:“和我在一起的,还有两个是金刀门的兄弟,咱们隐伏地下,原是等候贼人来察看,是不是把咱们全炸死了,如果有人来了,咱们就要暗中跟下去,看他们躲到什么地方去了,但等了两天,贼人一个也没有来过。咱们三人是轮流守望的,一个在上面,两个在下面,刚才是金刀门的一个兄弟值班,他可能不认识大姐你,后来听你们谈话,好像是自己人,才下去叫我上来的。”   黄鼠狼听他叫宫飞鹏“大姐”,心下更奇,忍不住问道:“这位老哥,你们躲在地下,在下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沈雪姑道:“我忘了替你们引见,这位是地鼠门的黄掌门人,他是孙小乙。”   孙小乙朝黄鼠狼抱抱拳,笑道:“咱们是躲在炸塌了的地道里面,你老哥自然是看不出来的。”   黄鼠狼道:“这里的地道,当年就是敝门建造的,不论如何炸塌,只要有人可以藏身,在下就应该可以瞧出来才是,孙老哥从地道出来,在下依然看不出一点形迹,以在下想来,孙老哥也一定精于地形术了?”   沈雪姑也道:“对了,我也一点都看不出来。”   孙小乙耸耸肩,笑道:“地道炸塌了,后来我们又挖空了一丈来深,可以住得下三个人,出口处,嘻嘻,这是竹逸先生布置的奇门阵法。其实有一个仅容一个人出入的窟窿,他只在窟窿两边堆了一些砖块,外人不懂得步法,就是走到前面,也什么都看不见。”   黄鼠狼惊奇地道:“竹逸先生已经来了?”   孙小乙笑道:“来了已经四天了。”   黄鼠狼叹息一声,道:“他当真是一位奇人,戚供奉和唐世良派出了许多人,还在沿途侦查他的行踪,他却早已到了这里。”   沈雪姑道:“现在不用多说什么了。小乙,上官伯母他们现在在何处呢?你快快领我们去。”   孙小乙道:“我们奉命守在这里,不能离开,大姐从这里往东走,到得花湖边上,用右手向天招三招,就会有人替你引路了。”   沈雪姑点头道:“好!你回下去吧。”   孙小乙道:“那我就失陪了。”说完,身形一闪,就失去了他的踪影。   这回黄鼠狼就在他身边,自然十分注意,但孙小乙一闪而没,依然没法看得清楚,所看到的依然只是一堆瓦砾而已。沈雪姑道:“我们走吧。”   从碧落山庄往东行,不过三里光景,就已到了沱湖湖滨,但见沿湖绿柳如云,湖光敛滟,附近那有什么人迹?沈雪姑姑且依孙小乙所说,举起右手向天招了三招。说也奇怪,只见从大柳树下,忽然划出一条船来,船尾坐着一个头戴毡帽的汉子,朝沈雪姑招呼道:“客官要渡江,那就请上船吧。”   沈雪姑也没和他多说话,就先跨下船舱,黄鼠狼和他四个手下也相继落船,船家不待吩咐,掉转船头,朝对岸划去,不过半个时辰,就已抵达对岸。船家靠岸之后,朝沈雪姑低声道:“客官到了天井湖边,自会有人接应。”   沈雪姑说了声:“多谢。”大家纵身上岸,船家就回转船头,自顾自的朝湖心划去。   第四六章、落入陷阱   沈雪姑、黄鼠狼和他四名手下循着小径赶到天井湖,已快近中午,只见湖边停着一条小船,船上只有一个老渔夫和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蹲在船上补网。看到六人走近,那小女孩口中“咦”了一声,叫道:“大姐来了”一面又招手道:“大姐快请上船。”   沈雪姑方自一怔,小女孩却忽然笑道:“大姐,我是小云啊。”   沈雪姑听她口音,果然是李小云,立时想起,她可能易了容,而且还以“缩骨功”装扮成小女孩的,不觉啊道:“你是二妹。”   李小云一指老渔夫笑道:“大姐认不出来吧,他是万老大呀。”   万点星忙道:“沈姑娘,这几位是?”   沈雪姑当先跨下船去,等黄鼠狼等五人下了船,才引见道:“这位是地鼠门的黄老五黄掌门人,这四位都是地鼠门的朋友。”接着又介绍了万点星和李小云。   李小云笑道:“这位黄掌门人小妹认识,他好像是四川唐门的副总管对不?”   黄鼠狼听得大奇,问道:“李姑娘认识在下?”   李小云道:“黄掌门人不是去过我师傅的竹庐吗?”顿了顿又道:“那天姓戚的去找师傅,被我大哥制了穴道,后来黄副总管带这四位也来了,大哥就躲在门后,把你们全制住了,后来唐世良也随着赶来,给大哥一掌惊退,我就在屋后,自然都看到了。”黄鼠狼被她说得不禁老脸一红。   沈雪姑道:“二妹,不用再说了,这位黄掌门人现在已经不是唐门副总管,他有心投效到我们这一边来,所以由我带他们一起来的。”说话之时,渔船已经划向湖中。   李小云走到船头坐下,说道:“我要帮万老大划桨呢,大姐你看,这两天我已经学会了划桨呢。”沈雪姑和黄鼠狼等人已在中舱坐下。   沈雪姑问道:“碧落山庄究竟发生什么事故?上官伯母等人在那里呢?”   李小云一边划桨,一面说道:“说来话可长呢,这回要不是管巧巧给大哥捎信来,咱们大伙早就被炸成粉末?”   沈雪姑道:“是管巧巧来通知你们的?”   “不是她自己来的,是要一个叫飞虹的丫环送来的信。”   李小云道:“我们撤离不久,碧落山庄就响起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接着就起了大火,我们那时候早已到达峰山镇上了。”她把别后的情形,简略地说了一遍。   沈雪姑道:“直到现在,还没查到贼党撤到那里去了。”   “不知道?”李小云摇摇头道:“卞药师说,他们引爆火药炸毁碧落山庄之后,一定会派人前来查看的,所以要小乙他们在附近监视,务必查出他们落脚之处,但今天已经三天了,依然不曾有人去过。”   沈雪姑笑道:“他们一定以为万元一失,所以没派人前来查看,哦。那么我们为什么也要如此神秘呢?”   李小云道:“那是银拂叟叟前辈说的,我们给他来个将计就计,把人手隐藏起来,让贼党以为我们都被炸死了,心腹大患己去,就会明目张胆的在江湖上出现,我们就可以把他们一网打尽了。”说到这里,忽然“哦”道:“大姐,你这次回来得真快,据卞药师估计,大姐最快也要明天才会回来。”   沈雪姑道:“我赶去黄山,并没见到人,所以就赶回来了。”   “没见到人?”李小云惊奇地道:“那么万庄主等人呢?”   “万松山庄和碧落山庄一样,变成了一片焦土。”   沈雪姑道:“所有庄上的人一个也没看到,我只好赶回来了。”   “什么?”李小云心头摹地一沉,急急问道:“万松山庄出了事?”   沈雪姑道:“二妹,你不用急,这情形和碧落山庄完全一样,虽是一片焦土,但我仔细察看过,并没找到一具尸体,可见庄上并没有人伤亡,只不知万庄主等人的去向;我赶回来,就是向上官伯母、卞伯父等人请示来的。我想,这情形也许和这里差不多,宁救主足智多谋,说不定也是将计就计,预先把人撤走了。这件事等见了上官伯母,大家好好计议计议,总得先把人找到了才是。”   李小云经她这一说,心头总算放宽了不少,点点头道:“大姐说得也是,万松山庄有不少人手,贼人世未必能得手,只是……”说话之时,船已抵达对岸。   万点星道:“李姑娘,你陪沈姑娘、黄掌门人去吧,我还要到对岸去呢。”李小云点点头,就陪沈雪姑等人登岸,万点星独自划着船往对岸而去。   沈雪姑由李小云领路,赶到峰山镇,镇后有一座小山,她领着沈雪姑、黄鼠狼等人,从一条山径走去。这是山助间的一大片平地,茂林修竹间果然矗立着一座大庄院。院前拦着一道木栅,有一名庄丁坐在木栅里面的板凳上,进入栅门,庄院两扇黑漆大门紧闭着并没开启。   李小云引着他们从东首一道边门进人、再由长廊折人东首一座偏院。沈雪姑自然看得出整座庄院中,虽然看不到人影,但暗处却都有人防守,心中不禁暗暗点头,忖道:“只要看到这里的布置,就可知道有能人调度了。”   一行人刚走到偏院,只见上官靖、丁瑶、祝小青、王牙婆等四人已经快步地迎了上来。上官靖迎着道:“沈姐姐一路辛苦了,快到里面坐。”接着又“咳”道:“这位不是黄副总管吗?”   黄鼠狼在竹庐看到上官靖时,脸上戴着面具,如今没戴面具,自然认不出来了,不由悍然道:“这位少侠如何认识黄某的?”   李小云笑道:“他就是我大哥上官靖,黄掌门人在竹庐见过,不过那时易了容,化名宫飞鹏,所以黄掌门人一时认不出来了。”   黄鼠狼回头望望沈雪姑,尴尬笑道:“宫少侠想必也是化名了?”   沈雪姑举手从脸上揭下一张面具,笑道:“我是沈雪姑。”   黄鼠狼连连拱手道:“原来是沈姑娘,在下还一直以为你真是宫飞鹏呢?”   沈雪姑笑了笑,朝上官靖道:“靖弟,这位是地鼠门的黄掌门人,如今弃邪归正,来见伯母的。”   祝小青在旁道:“大姐,你没见过丁姐姐吧?”   丁瑶走上一步,拱手道:“小妹丁瑶,见过大姐。”   沈雪姑看着丁瑶,含笑道:“这位丁姑娘,我确实没见过。”   李小云笑道:“大姐见过的,只是没见过她穿女装罢了。”   上官靖道:“沈姐姐,她就是丁玉郎。”   沈雪姑不觉笑道:“原来是靖弟的结义弟弟,所以看来有些眼熟呢。”说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上官靖、丁瑶两人被她说得不禁脸上一红。李小云连忙打岔道:“上官伯母听说大姐回来了,早就在等着你了,大家快快地进去吧。”   沈雪姑点点头,就和上官靖走在前面。跨进偏院的堂屋,只见老夫人和青松道长、卞药师、竹逸先生、刘媒婆等人都在厅上。沈雪姑急忙走上几步,朝老夫人行了一礼,道:“伯母,侄女回来了。”   老夫人一脸慈祥,含笑道:“辛苦你了,这五位是……”   沈雪姑道:“这位是地鼠门的黄掌门人,他深明大义,弃邪归正,随同侄女一起来见伯母的。”   老夫人站起身道:“欢迎黄掌门人来参加我们的行列。”   黄鼠狼连连抱拳道:“在下见过老夫人。”四名黑衣汉子也一齐朝老夫人抱拳行礼。   沈雪姑又给他引见在座诸人,一面把黄鼠狼投效白衣圣教,修筑碧落山庄地道,后来又奉命担任四川唐门副总管。以及唐世良现在当上了掌门人,还统辖了好几个门派,他要黄鼠狼手下三十六鼠向唐纪中报到。黄鼠狼逼于形势,也领教到白衣圣教只是利用他而已,才毅然投到这里来的,简扼的说了一遍。   青松道长稽首道:“黄掌门人能够及时醒悟,不失为人中俊杰,贫道代表武当派,深表欢迎。”   要知青松道长在武林中声望极尊,他说出代表武当派欢迎一个江湖下五门地鼠门的掌门人,这话份量就够重了。黄鼠狼一向以为名门正派都瞧不起他的,如今听到青松道长的话,心头十分感动,连连抱拳:“不敢。”   大家落坐之后,沈雪姑又朝青松道长、卞药师两人抱拳说道:“道长、卞伯父,晚辈奉命前去,很惭愧没完成任务,因为黄山的万松山庄发生了极大的变故,晚辈一个人也没有找到……”这是惊人之言。   上官老夫人、青松道长、卞药师以及所有在座的人莫不为之一怔。老夫人坐着的人,身体不自觉地朝前俯出,急急问道:“雪姑,你说什么?万松山庄一个人也没有找到?他们人呢?”青松道长要待开口,但老夫人已经问出来了,他也就没有再说。   沈雪姑道:“侄女赶到之日,万松山庄已经是一片焦土,一个人也没有……”   “万松山庄毁于大火?”卞药师忍不住问道:“你可曾仔细看过,有没有发现尸体?”   “没有。”沈雪姑道:“侄女大师姐比我早到一天,我们两人仔细察看过,并没有发现一具尸体。”   老夫人怒声道:“这些贼人炸毁碧落山庄,很可能用同样的方法,炸毁万松山庄,好把咱们两边的人一网打尽,当真恶毒得很。”   竹逸先生微微笑道:“沈姑娘说现场不曾发现一具尸体,那就不是用火药去炸的了。”   青松道长沉吟良久,才道:“照说有智虔大师坐镇,万松山庄不可能出什么差错……”   卞药师道:“但如果大家都没事的话,早就该派人和咱们取得联络了。”   王牙婆道:“卞药师说的原也没错,只是碧落山庄也出了事,所有的人,都迁到这里来了,他们又如何能联络得上呢?”   竹逸先生笑道:“咱们大伙虽迁到这里来了,但碧落山庄附近,有孙小哥守在那里,如果万松山庄派人来了,孙小哥应该认识。”   老夫人道:“我看咱们应该多派几个人手,去各处探听智虔大师、万庄主等人的下落才是。”   黄鼠狼站起身,抱抱拳道:“老夫人、各位道长,在下脱离白衣圣教,投到这里来,蒙大家不弃,还鼓励有加,在下内心至为感激,惭愧的是寸功未立。在下领导敝门,一共有三十六鼠,今天带来的只有四个,还有三十二鼠,散处各地,敝门在扛湖上,不过是一个下五门的门派,除了善于隐藏,没有别的长处,只有地行术,还算是一门之长。老夫人如要侦察万松山庄失踪的人,和白衣圣教究竟藏匿何处?不用多派人手,在下只要派一个人,知会敝门留在各处的兄弟一声,要他们全力搜索,既可不惊动对方,大概三五天的时间,定有确切消息传来,不知老夫人和各位道长意下如何?”   卞药师心中还在犹疑,黄鼠狼前来投诚,不知是否可靠,万一他是贼人派来卧底的,他派人出去,岂不把这里的秘密都泄露出去了?他一时之间,颇难决定。青松道长却连连颔首,欣然道:“有黄掌门人派人去通知贵属,这是最好也没有了。”   老夫人原也和卞药师有同样的想法,眼看青松道长说出来了,只得点头道:“道长说得极是,有黄掌门人派人协助查访,自是甚好,只是黄掌门人手下,贼党一定会都认识,会不会……   黄鼠狼笑道:“老夫人放心,敝门三十六鼠只听命于在下,和白衣圣教并没有直接接触的,从前只有在下一人向管副总管负责,有什么事,也是管副总管下令给在下,再由在下命敝属去做。他们也因此对在下不满,所以才会要在下交出三十六鼠,去向唐纪中报到的事发生,没有在下的命令,三十六鼠不会报到,他们是无法找得到的。”   “这样就好。”老夫人点点头道:“道长、药师,关于查访智虔大师、万庄主等人的下落,和白衣圣教贼人行踪这两件事,我看就交给黄掌门人去办吧。”   卞药师道:“好。那就请黄掌门人多费心了。”   “不敢。”黄鼠狼拱拱手道:“在下这就要他们去办?”话声一落,立即转身朝身后四人道:“你们都听清楚了,这是两件极为重要的差使,第一件,是查访万松山庄在大火之前无故失踪的人。第二件,白衣圣教的人现在的行踪,务必以极快的方法,通知本门弟兄,查明具报,你们谁去?”   其中一名灰衣汉子躬身道:“属下去。”   “好。”黄鼠狼点头道:“就你去好了,不过此行任务重大,不可稍有疏忽。”   灰衣汉子躬身道:“属下省得。”   黄鼠狼挥手道:“你快去吧。”   “属下遵命。”灰衣汉子行了一礼,转身往外走去。   老夫人含笑道:“黄掌门人初来此地,靖儿,你陪他到前厅去见见终南四老和金刀门、白虎门、黄龙寺的人,顺便也好替黄掌门人四位安排住处。”上官靖答应一声。   李小云道:“我和大哥一起去。”   当下就由上官靖、李小云陪同黄鼠狼和三个灰衣汉子一起退出,往前厅而去。   一连三天,守在碧落山庄的孙小乙始终没有发现贼人前来查看火场,也没有一个前来窥伺过。连香涧湖、沱湖、天井湖三处水面上,也始终不曾发现过一条可疑的船只,一个可疑的人物。好像贼党撤退之时,引爆火药,炸毁碧落山庄之后,从此就一无动静,这批人已经离开此地,去了遥远的地方。   到底贼党去了那里?就成为大家猜测的重点。万松山庄毁于一场大火,所有的人,同样没有一点消息,生死未卜。住在峰上镇的人,都已有些按捺不住,大家纷纷向总值日青松道长,副总值日卞药师提出建议。   这里齐集了不少人手,也有独步武林的易容圣手竹逸先生,何不请竹逸先生替大家易容改扮,分拨出发,搜索敌踪,和找寻万松山庄失踪的人,总比困守一隅,枯坐着等待消息要好得多,老夫人和卞药师也给大家说得有些动摇了。   只有竹逸先生和青松道长认为黄鼠狼已派出人去,已要他手下三十六鼠在江湖上全面展开查访。地鼠门在江湖上虽然只是一个下五门的门派,但正因他们是下五门的人,所以结交的也都是各地鸡鸣狗盗之徒,眼皮子较宽,由他们负担侦查工作,胜过大家出动。   何况黄鼠狼曾当着大家拍过胸,有三五天工夫,大概就会有消息传来,劝大家再忍耐一二天,如果还没有消息,再作打算。终南五老的老大银拂叟向天伦也力主慎重,他原先的计划,就是要隐藏己方,迫使敌人暴露行迹,才能收敌明我暗,掌握主动,打击敌人之效。   这是第四天的中午时分,那奉命去传达黄鼠狼命令的灰衣汉子果然赶回来了,而且也带了重大的消息。老夫人特地要他到前面大厅上,当众报告,俾使大家听完他的报告之后,可作进一步的商讨。这等于是全体会议,除了奉派在外,和各处的值勤人员,各派门人弟子之外,所有的人都参加了。   首先由黄鼠狼站起身,朝在场众人抱抱拳道:“各位在座的前辈、道长,在下于四天前派敝门的金鼠传令敝门弟兄,侦查万松山庄失踪的人和白衣圣教贼党行踪,现在金鼠已经赶回来了,详细情形,现由金鼠向各位报告。因为他是负责收集各处传递消息的负责人,各地传来的消息,也许互有出入,等他报告完了,各位如有疑问,可以提出来向他询问。”   说完之后,站在他身后的灰衣汉子金鼠就随着走出,朝大家躬身行了一礼,随即说道:“在下金鼠向诸位报告。”他说到这里,大家就纷纷报以掌声。   “谢谢。”金鼠又躬了躬身,才道:“在下根据敝门各地兄弟传来的消息,第一点,是有关万松山庄失踪的人,经各地查访的结果,并无确实可靠的消息,因为没有一个人在万松山庄失火前后,看到过万松山庄任何一个人。”大家听他说到这里,心头已经冷了一半,地鼠门还说消息灵通,这不是等于白说了吗?   金鼠接着又道:“惟据石埭的消息,在万松山庄失火的那天下午,曾有一拨镖车,经过石埭,保的是一位卸任知府老爷的全家,车辆、箱笼和随行的仆从,为数不少,还有三位镖师和几十名趟子手,他们好像是从歙县经石埭、贵池向西。另据安庆方面的消息证实,确有这批人经过,因为从万松山庄大火前后,只有这么一拨人,为数较众,也较为可疑,在下已命人追踪下去,详细侦查……”   卞药师问道:“这拨人是从歙县来的吗?”   金鼠道:“这是他们口中说的,到底是从何处来的,并不详细。”   卞药师点点头,抬手道:“你请说下去。”   金鼠又道:“另外是有关白衣圣教贼人的行踪,他们原先走的是水道,碧落山庄炸毁的当晚,有七八条大船从香涧湖进人淮河,以后就没有人知道下落,但在六天前的中午,须上三十里铺,曾有一拨人经过打尖,其中还有两辆马车,但后来就下落不明了,在下世已分派人追踪下去。”   竹逸先生点点头,道:“一拨由石埭向西,一拨由香涧湖到了颍上,都是向西去的,他们的目的地可能就是河南了。”   风云刀柴昆道:“这么说,难道万松山庄的人,都已落到他们手中了?”   天池钓叟姜超然道:“这有可能,如果不是落在贼党手中,就不至于没有一点消息,也不会和贼党一样,一路西行朝河南去了。”   “难道这……”老夫人沉吟道:“贼党的老巢会在河南不成?”   青松道长也沉吟着道:“贫道认为,第一,从歙县经石埭向西的镖车,是不是万松山庄的人?这一点必须先查清楚;第二,经过颖上的那拨人,也无法确定是从碧落山庄撤退的白衣圣教贼人,也须及时查明,因此贫道觉得事不宜迟,咱们这里有的是现成人手,应该从速追踪。”   口气微顿,接着又道:“如果那批镖车确是万松山庄的人,确已落在贼人手中,就得及时把他们救下来。至于在颍上打尖的如果确是白衣圣教贼党,咱们暂时就不可动他们……”   黑豹侯休道:“为什么?”   青松道长微微一笑道:“他们在碧落山庄经营地下迷阵,居然肯毁之而去,第一当然是企图把我们一举炸死,永绝后患,但也可以说明他们另有老巢,这回是奉命撤回去的了,咱们正好由他们领路,半途上自然不可让对方发觉。”   老夫人道:“大家的意思怎么样呢?”   竹筇叟易南轩顿首道:“青松道兄这构想很好,咱们确实应该迅速的追踪,查明这两拨人。”   风云刀柴昆道:“咱们人手如何分配,如果分头追踪的话,就得有两拨快速行动的人,和一个总联络处,可以根据情况,指示任务,以及调配人手和支援工作,才不至两处不能兼顾。”   竹逸先生道:“柴老哥这话极是,咱们不但要分头追踪,还得有一个联络总部和随时可以支援两处的快速后援,才能掌握全盘机宜。”   老夫人道:“咱们所有的人手,全部都在这里,要如何的分配,还要请大家公决。”   卞药师道:“兄弟觉得分配人手,方才柴老哥的提议,想得极为周到,一是分头行动,挑选两拨快速行动的人,一拨追镖车,一拨追碧落山庄贼人,这是先锋,但必须另选两拨支援的人,暗中跟踪前面的人,好及时支援。一是咱们的总舵,不参加前面四拨的人,统统在总舵候命,必要时可以派人支援前面的人。”   口气微顿,接着又道:“至于最前面的两拨人,为了要快速行动,人数就不宜太多,兄弟认为追镖车的人选,最好是以沈姑娘为主,她身上带有解药,万松山庄的人也正须要解药。另外再以李姑娘为辅,她是刘老哥的门下,学会易容术,随时可以改变容貌,再有黄掌门人指派一位地鼠门的随行,作为联络,应该就够了。”沈雪姑、李小云同时答应。   卞药师又道:“至于追踪贼党,兄弟认为由上官老弟和丁姑娘最为适宜,再加黄掌门人指派一位地鼠门的人担任联络,他们此行,并不和对方动手,有三个人也足可胜任了。”   方才提议沈雪姑、李小云,都曾明白的说派两人的用意,但追踪白衣圣教贼党,分派上官靖和丁瑶,却并未说出为什么派他两人的用意来。他虽然没有明白说出来,但老夫人等人,心里都知道他派上官靖的意思,是因为贼党里有一个管巧巧的缘故。   上次管巧巧能偷偷泄露引爆火药的消息,这回上官靖如果遇上了她,自然也会暗中相助,何况丁瑶原是白衣圣教的人,如果对方留了什么暗记的话,她当会发现的。卞药师心中所想的,只是没有当着大家说出来而己。上官靖自然也听得出弦外之音,脸上微微的一红,连忙拱手道:“晚辈遵命。”   丁瑶听他派她和大哥同行,更是喜形于色,问道:“药师前辈那我们要不要易容?”   卞药师笑道:“自然要易了容,才能上路。”一面又道:“至于两拨后援,兄弟也有一个腹案,不过是否有当,还要大家斟酌……”   银拂叟向天伦洪笑道:“卞道兄只管说出来,咱们今天在场的人,都可以分配出动,不用客气。”   卞药师道:“咱们派出去两拨追踪的人,人数不多,但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尽量避免被对方发觉,最好不和对方动手,这一点,务请沈姑娘、上官老弟切切记住。但我们派出去的两拨后援,就不同了,前面的人最好不要动手,后面的人,是支援前面的人去的,就得随时准备动手,因此必须有一二位极顶高手,才足以胜任。”   银拂叟点点头道:“不错。”   卞药师道:“兄弟的腹案,支援沈姑娘追踪镖车,如能有天池钓叟姜前辈、风云刀柴老哥,再加上万点星、孙小乙就够应付了……”   姜超然大笑道:“没问题,老夫算一个。”   柴昆道:“兄弟能追随姜前辈,这是兄弟的荣幸。”   卞药师续道:“至于支援上官老弟这一路,因贼党中颇有能手,人数就得略为增加,如能有竹筇叟易前辈、南山樵子陶前辈,再加慧修、慧持二位师傅和形意门赵〔之欣〕兄、徐〔永旭〕兄,四位为辅,也就够了。”竹筇里易南轩、南山樵子陶石田、以及慧修、慧持、赵之欣、徐水旭,都同声答应。   银拂叟向天伦道:“药师道兄,老夫呢?”   卞药师道:“前辈当然在总部了,一面又朝黄鼠狼道:“黄掌门人也有一项特别重要的任务,那就是担任总联络,有贵门三十六鼠传递消息,咱们人手才能灵活的运用。”   黄鼠狼连连拱手道:“药师太抬举兄弟了,兄弟自当全力以赴。”   卞药师也朝大家拱拱手道:“兄弟所拟腹案,不知诸位道兄认为是否可行?”   青松道长道:“卞道兄分配的人手,贫道自然赞成,只是不在分配以内的人手,自然全在总舵了,那么咱们这些人岂不是没啥事好做了?”   “哈哈。”卞药师大笑一声,道:“咱们总舵,也就是扑灭白衣圣教贼党的主力,那要等双方正式照面,才一起出动,何况有黄掌门人担任总联络,消息自然极为灵通,哪里需要咱们,随时可以出动,也可以随时支援前面的两拨人马,总舵的任务,可重得很呢。”   老夫人道:“不在两拨以内的人,都在总舵候命,但蛇无头不行,总舵应该有一个统领,才能统一事权,老身认为由德高望重的向前辈担任,最为恰当。”   银拂叟连忙摇手,但他还没开口,大家已经纷纷鼓起掌来,他还是摇着手道:“不成……老夫……”   他底下的话还没说完,卞药师便接口笑道:“向前辈不用推辞了,大家已经鼓掌通过,一致推举,这是义不容辞的事。”   银拂叟爽快地道:“好。大家抬举老夫,老夫就不好再推辞了,只是总得有一两个人协助老夫吧。”   老夫人道:“青松道长和卞药师原是这里的正副总值日,就请他们两位担任向前辈的副手好了。”大家又纷纷鼓起掌来,事情就这样决定。   沈雪姑站起身道:“卞伯父,侄女和靖弟自然要立即上路,就请黄掌门人指派一名联络给我们才是。”   黄鼠狼点头道:“这个自然,在下奉派担任总联络,随同在下来的四人,分别叫金、银、铜、铁四鼠;金鼠要负责和各地联络消息,必须随在下同行,银鼠可随沈姑娘同行,铜鼠可随上官少侠同行,路上须听候沈姑娘、上官少侠差遣,并随时和金鼠联络。”站在他身后的银鼠、铜鼠躬身领命,就各自朝沈雪姑和上官靖两人走去。   竹逸先生朝黄鼠狼问道:“黄掌门人,贵门的银鼠、铜鼠二人是否须要易容?”   黄鼠狼道:“多谢刘先生关心,他们二人,对方并不认识,不用麻烦先生了。”   竹逸先生点点头,含笑道:“好。那么现在最先出发的沈姑娘、小云、上官老弟、丁姑娘四人,请随老朽进去吧。”一面又朝银鼠、铜鼠道:“二位也跟他们进去,你们都是第一拨,老朽替他们易容之后,立时就要出发了。”于是他领着沈雪姑、李小云、上官靖、丁瑶和银鼠、铜鼠六人,一同往里行去。   不过顿饭工夫,竹逸先生又回了出来,拱拱手道:“现在该第二拨起程的人了,诸位道长,也请随兄弟进去吧。”这回站起来的有支援沈雪姑的天池钓叟姜超然、风云刀柴昆,另外万点星、孙小乙尚未赶到。   支援上官靖的有竹筇叟易南轩、南山樵子陶石田,形意门赵之欣、徐永旭,黄龙寺慧修、慧持,一起跟着竹逸先生往里行去。又过了顿饭时光,派人去撤回来的万点星和孙小乙同时匆匆走入。   卞药师站起身道:“你们总算赶回来了,刘老哥正在里面给大家易容,快随老朽来吧。”说完,便引着两人朝里走去。这回因人数较多,足足过了半个时辰,竹逸先生才从里面走出,说道:“现在咱们总舵的人,为了不让对方眼线发现咱们的行动,诸位道长也都稍作改扮才行。”   老夫人道:“真是太麻烦刘先生了。”   “老夫人说那里的话?”竹逸先生笑道:“这是为了整个武林安危,兄弟稍效棉薄,也是应该的。”   接着目光一掠众人,又道:“方才上官老弟、沈姑娘两拨人,和支援他们两拨的人,兄弟在易容之时,参以己见,让他们以不同的身份上路。咱们总舵人数较多,依兄弟之见,最好也分散开来,以各种不同的身份上路,较为妥当,不知各位道长有何高见?”   银拂叟向天伦道:“刘道兄认为咱们如何改扮好,就如何改扮好了。”   老夫人也道:“向前辈说得是,咱们都听刘先生的安排好了。”   且说上官靖和丁瑶、铜鼠一路,上官靖和丁瑶是扮成一对兄妹,这天在一客栈过夜。这是两人第一次又这种单独相处的机会,两人亲密的偎依在一起。上官靖一手轻抚着她的秀发,另一手圈着她细小的腰。   只听丁瑶幽幽地道:“大哥,你还生我的气么?”   上官靖亲了她一下道:“傻丫头,你为大哥也吃了不少苦头,大哥怎么还怪你呢?再说,对你这样的小美人,我就是有气也没有气了。”   “油嘴滑舌,我不跟你说了。”丁瑶说着作势要起来,上官靖连忙将她拥入怀里,由她的秀发、面颊,以至她的颈部,频频作无声的亲吻。另一手由下而上渐渐移到了她的乳房,弹性十足。   “大哥……啊……”上官靖的动作已将她溶化掉了,溶化成一滩水,随着感官的激动,她受着上官靖热烈的抚摸,全身不安的扭动,起着轻微的颤抖,一双手紧紧反抱着上官靖,两个面颊炽热火红,樱桃小嘴吐着丝丝热气:“大哥……我冷……抱紧我……唔……”   上官靖一张火嘴唇向目标袭去,首先吸吮她的唇,接着向她唇内伸展。上官靖的吻再配合抚摸,形成了一首疯狂的乐章,一个节奏掀起一股热流,热流直输入她的小腹,引起她阵阵抖颤:“嗯……”   丁瑶的呼吸声变得急促了,她已沈醉在上官靖的爱抚之中,上官靖热情的吻着她,当上官靖解开她第一个扣子时,她试图挣扎着要站起来。上官靖的唇,由她的唇移至她的乳房上,频频的吸吮,顿时将她卷入了欲望的漩涡里,她无法自拔地喘息着,在期待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上官靖的手滑下她的小腹。   “大哥……嗯……我怕……”层层热浪包围着她,当她的阴户被上官靖一摸,她不禁打了个抖索,一股骚水从她的子宫泄流出来。   “大哥……不要摸……我流……流水……”丁瑶低叫着。   上官靖知道已把这少女的春情引到最高峰,这时候她一定有种迫切的本能需要,于是扶起娇软无力的她,把她横放在床上,重重的压了上去。   “大哥……不要……你的手……”上官靖的手在她那个微微隆起长着几根阴毛的阴户上,乱揉、捏、搓,两个手指扣往那条痒筋上,一直痒到心肉。又轻轻的把手掀开她的两片阴唇,再慢慢的把手指插进去,只觉得里面热烘烘,非常狭窄。   “大哥……快抽出来……我痛……”上官靖把手指学着宝贝上下抽送的动作,在她狭窄的阴户内不停的抽插,一股滑腻腻的淫水又流出来。   “大哥……喔……人家那个被你手指……”慢慢的她把屁股扭了起来,少女春情一但被燃起,那是无可遏止的,很快的上官靖将她脱光了,也很快的脱光了自己。上官靖跨在她的两腿间,她的腿八字大开,她那小洞也尽量放开。上官靖用手指头一探,正触在她颤动涨硬的阴核上,她打了个冷颤,一头就钻在上官靖的胸前。   “大……哥……我……”连打寒噤,语声不成声。丁瑶已迷乱的任上官靖摆布了,当她的小手触摸到上官靖硬起的宝贝时,心头小鹿般的乱撞,哟了声:“这么大……我怕……”   “别怕,不会弄伤你的。”上官靖把龟头在她狭窄的洞口乱磨,她全身颤抖着,虽然已迫切的需要,少女本能的羞耻,使她连说:“不要……不要……你大……坏……”她扭动着一面推着上官靖紧靠着的小腹,是显得那么娇柔无力。   “嗯……大哥不要……我怕……”上官靖咬住了柔软乳房连连的吸吮,由乳端吸吮起,吐退出,到达尖端的圆浑樱桃时,改用的牙齿轻咬着她的奶头,恰到好处的轻咬着,再慢慢的后退。   “嗯……难受……”丁瑶长呼一声,阴户中好像喷泉般的浪潮涛涌而至。   “瑶妹妹,你把你下面的手拿开。”   “嗯……”   “再用另一只手带着我的宝贝。”丁瑶羞怯怯的照做了。   上官靖双手紧抱她的腰,龟头对准她的穴口,屁股一沈,弄了半天才把龟头塞入,只痛得她眼泪直流:“喔……痛……轻点……好痛……我不来了……”   上官靖觉得龟头陷入她的小穴,好像箍在一个软圈内,由于她的淫水流得多,油滑滑的,阴唇收紧把上官靖的龟头更是箍得奇紧,好不痛快,屁股又一压,送进了二寸多。她皱眉叫了声:“好痛……大哥……不能再下去了……”   上官靖像没听见似的,屁股猛一下沈,粗大的宝贝又进入了一半,只痛得她死去活来,嘴内频频呼痛,语不成声:“大哥……痛不过……快拔出来……”丁瑶长长喘了一口气,眼泪汪汪的低声哀求。   上官靖吻住她的樱唇,舌尖抵住她的香舌,下面轻轻的抽送。这时的她春情反应最敏锐,只觉得下体有着从未有过的感觉,先是隐隐作痛,而后酥痒、酸麻的感觉。上官靖怕她过份的疼痛不敢再插深,只在她的穴口处抽磨,只是这并不使她减少疼痛,反而奇痒,使她不能自主的扭动细腰,转动着屁股,下身挺动向龟头迎去,急想整根宝贝深入。上官靖又慢慢的把宝贝加重抽插,只见她又频频呼痛了,轻咬着她的舌尖,咬得她全身发麻。   只在她的穴口抽插,实在未能满足上官靖的需要,上官靖双手紧抱着她的腰,她大约知道上官靖又要深入了,忙说:“大哥……就这样……只弄半截儿……”她闭住眼睛,咬紧牙根。上官靖先轻轻挺了几下,猛的吻住她的小嘴,宝贝猛的向下压,“滋”的一声,全根尽没而入。   “大哥……不行……受不了……”丁瑶全身抖颤,眼泪汪汪的模样,叫人实在不忍,她大概痛极了,脸上直冒冷汗,眼泪流了下来。   上官靖轻怜的为她拭去汗水和泪水,屁股转动着龟头转磨花心,不一会儿她连打冷颤,只磨得她淫水直流,一个小小的阴户被宝贝塞得紧紧的,直转得花心阵阵发麻,这时她阴户内发烫,并且微微的抖颤,上官靖知道痛苦已过,现在她已引发了春情,放下了心,不停抽插起来。   “唔……大哥……不许你用力……要轻……轻的……慢一点喔……喔……”空气中散布着她的声音,她那两个富有弹性柔软的乳房,随着她摆动的身形,在上官靖眼前幌动。   处女终不如妇人,丁瑶在上官靖疯狂不停的抽送下,不一会儿,她便已露出了巅峰快感的样子,再禁不住上官靖的冲刺,便显露出了吃不消的模样,不住的扭动身体,避着上官靖的攻势:“不行……大哥……忍受不了了……轻点……大哥……哟……受不了了……瑶妹妹的小穴……裂了……大哥……慢慢……唔……停停……喔……”   “嗳呀……大哥……我不行了……你好狠……哟……你把妹妹捣坏了……干翻了……大哥……妹妹吃不消了……”   “大哥……你真会干……饶饶妹妹吧……别再动了,不能再揉了……”   “你的……那个东西……要顶死妹妹了……嗳……轻点……我下面又流水了……”   “大哥……抓紧我……抓紧我……喔……我冷……喔……这下我死了……真的……快停……”经不住上官靖一阵的狠抽猛插,丁瑶已渐渐的被上官靖带到生命巅峰,全身起了抖颤,紧紧的把上官靖搂住。   “喔……大哥……我下面……丢了……”丁瑶两腿抖了抖,收紧又伸直,两臂一松,子宫口开放开来,一股炽热少女阴精,从她的子宫深处冒了出来:“喔……我……”   上官靖知道她已经泄了:“你出来了?”   上官靖的宝贝被她的阴精一浇,更形粗长,把一个龟头顶住子宫口,一个阴户被塞得满满的,既刺痛又快感一股酸麻透过全身,丁瑶不禁由昏迷中醒了过来,连连喘气说:“大哥……你的……真怕人……害妹妹刚才……好舒服……”   “瑶妹妹,大哥再让你舒服一次好吗?”   “嗯……不……”上官靖紧搂着全身柔软无力的她,用足了力气,一下一下狠干进去,大龟头像雨点打在她的花心上,浪水阴精被带得唧唧作响,由阴户顺着屁股直流到床上湿了一大片。丁瑶喘息着,又无可奈何的迎着上官靖的攻势,使她再一度的向上官靖投降。   “喔……你又……我死了……”丁瑶的屁股,不停的向上挺动、磨转,这淫荡的动作和呼声,刺激得上官靖发了狂,上官靖搂着她挺起的屁股,宝贝对准她一张一合的阴户,猛向里插,她乐得半闭着媚眼,紧紧的拥抱着上官靖。   丁瑶柔软的屁股不停的扭动、旋转,上官靖亦不停的抽插,大龟头绕着狭小暖滑的穴腔转,她周身都麻了,每次龟头和阴核接触时,她的全身都会从昏迷中打个抖颤:“啊……大哥……我实在是不行了……经不起你的……大哥你把妹妹……干上天了……”   “你的宝贝……把妹妹的小穴……真的……你把小穴捣破了……我真的……吃不消了……”   “大哥……你不要往上顶嘛……人家吃不消……你又往上顶了……”丁瑶这时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把一张小嘴微微张开着,眼皮半闭着,小腹一上一下的起伏,两腿无力的八字开着,让上官靖的宝贝,如入无人之境的出入随心的干着。   “大哥……我不行了……喔……小浪穴被你……捣破了……下面被你玩坏了……”   “嗳哟……你别磨……我受不了了……我没命了……今天……小穴会破的……”   “瑶妹妹,好不好?”   “嗯……大哥……别再用力了……”   “大哥……你饶了妹妹……求求你……不然轻轻的……我求你……轻点……”上官靖停止了疯狂的进攻,让她喘息一下激动的情绪。   “大哥……快点动……下面又……痒了……”   “好。”上官靖把屁股向前用力一挺,整根宝贝又塞了进去。   “喔……这下干到肚子了……这下太重了……喔……大宝贝……好粗……又顶上了……”上官靖的一根宝贝儿犹如一只刀子一样,也犹如一只大鳗鱼一样,渐渐的宝贝麻木了,阴唇内好像有股热流冲激。   “喔……破了……下面……哟……嗳……不行快停停……”   “大哥……我不行了……嗳……大哥……我又丢了……抱紧上官靖……”丁瑶说着把屁股极力往上顶,一股阴精再次的从她子宫深处激流出来。   上官靖全身一阵颤抖,宝贝被她强烈的吸吮了一阵,再也忍耐不住了,上官靖知道要射精了,连把屁股一下一下的直插,一股阳精浇在她的子宫内。两个疲惫不堪,相拥睡去。   沈雪姑乔装的是中年文士,李小云是书童,银鼠没有改扮,他也并没有和两人做一路,只是忽前忽后,离两人不远而已,他是地鼠门的人,可以用不同的方法,随时传递消息,不让外人发现。沈雪姑因那批镖车已经过去七八天,因此和李小云两人,几乎是日夜赶路,当他们赶到庐州的时候,银鼠得到池消息,那批镖车在六天前曾经过六安。   当他们赶到六安时,又有消息传来,对方曾在五天前在庐州李庙歇脚;第二天传来的消息,对方已由固始到了新蔡,这一路可以说是衔尾疾追,双方距离终于渐渐接近。沈雪姑、李小云因为有消息灵通的银鼠不时传递消息,只要一路上赶路就行了,但与她们同行的银鼠可比两人忙多了,他不但要紧随着两人,还得随时察看本门弟兄沿途留下的记号,也要把自己三人的行踪,留下记号,告诉后面支援的人。   这天午牌过后,沈雪姑、李小云赶到新蔡,就在城墙边一家面馆打尖,找了一张临近大路的桌子坐下。伙计送上茶水,两人要过面点。忽见一个手持布撑的青衣汉子走了过来,那布撑上写着“相命”二字,是个看相算命的。他走近两人桌子,躬着身道:“君子问祸不问福,山人指点迷津,趋吉避凶,这位客官可要看个面相?”他,正是银鼠乔装的。   沈雪姑点点头,道:“好。就请先生相个面吧。”   银鼠随手把布撑放到桌上,在两人横头坐下,轻声说道:“对方前天到达汝南之后,进入一处大宅,已有两天没有动静,好像已经到了地头。”   沈雪姑问道:“那是怎么一处大宅?”   银鼠道:“他们镖车从东门人城,却又从南门出城,那处大宅,座落在南门之外,三里光景。”   沈雪姑道:“那些镖师,趟子手都没有出来吗?”   银鼠道:“没有。”   沈雪姑道:“目前可有人继续监视?”   银鼠道:“敝门有两个弟兄,正在附近监视。   沈雪姑道:“好。咱们吃完面,立即动身,赶到汝南去。”此刻午牌早已过了,店堂中没有食客,是以谈话不虞被人听到,但两人说话还是十分的小声。   银鼠随便胡诌了一番相面的话,沈雪姑取出一锭碎银,放到桌上,银鼠收起银子,就站起身扬长出门而去。正好店伙送上两碗面来,两人匆匆吃毕,就急着赶路,初更时分,赶到汝南李旗屯。出了屯口西南,李小云朝右首树林海口学着鸟声,林中也立即响起三声吱吱鼠叫,李小云又干咳了两声。   只见人影一闪,从林中闪出一个灰衣汉子,拱拱手道:“在下水鼠,奉命在这里恭候二位多时了。   沈雪姑问道:“你们还有一位呢?”   水鼠道:“那是沙鼠,他依然潜伏在大宅附近监视。”   沈雪姑道:“那座大宅,离这里还有多远?”   水鼠道:“不过三里来路了。”   沈雪姑又道:“他们镖车是前天到的,一直没有人进出吗?”   “没有。”水鼠道:“进去了,就一直没有人出来过。”   “这就奇了。”李小云道:“如果镖车已经送到地头,镖局的人就应该回去,如果还没有到地头,就应该继续上路,怎么会留下来不走的呢?”   沈雪姑道:“这趟镖车本来就是掩入耳目的,他们在这里停下来不走,说不定已经发现我们跟踪了。”   李小云道:“怎么会发现我们呢?”   沈雪姑道:“他们一面向西而来,自然也留了眼线,我们一路衔尾追踪当然会被发现,只是不知道我们是谁罢了。”   李小云道:“那……我们怎么办呢?”   沈雪姑道:“我们到目前还不能证实他们是不是万松山庄纵火的贼党,更不知道万松山庄这许多人的下落,自然要查个清楚,再作道理,我们走吧。”一面朝水鼠又说道:“你快领我们去。”接着又哦了一声道:“你记着,如果动上手,你不用插手,只管先退好了。”   水鼠道:“但在下兄弟奉掌门人令渝,是协助两位来的。”   沈雪姑含笑道:“贵门的人,只是协助咱们跟踪对方,传递消息,其余的就是我们的事了。”   水鼠答应一声,拱拱手道:“二位请跟在下来。”说完,转身朝西疾奔而去。   沈雪姑、李小云跟着他奔行,三里来路,不消一会工夫,就赶到了,夜色之中,果见一座黑压压的大宅,矗立在路边。水鼠在离宅院还有二十来丈便脚下一停,回头道:“二位且请稍待,在下先去问问沙鼠,入夜之后,对方可有行动?”   沈雪姑点头道:“好。你快去。”   水鼠奔出几步,身形朝地上一仆一滚,便已消失不见,两人也随着闪身隐人暗处。过了一会,只听地底一阵沙沙轻响,水鼠已从地上探出一颗头来,压低声音道:“沙鼠就隐伏在大宅左首,一直未见到有人出来,这里已有沙鼠监视,在下随两位进去。”   沈雪姑道:“你们就在这里等候,不用跟我们进去了。”一面回头道:“二妹,咱们走。”说完,纵身掠起,朝大宅扑去。   李小云紧跟她身后掠起,两道纤影,疾若流矢,只几个起落,就已掠到了大宅前面,再—点足,纵上高墙,飞身飘落在大天井中。沈雪姑目光一动,就看到大天井右侧廊前,一排停放着十几辆镖车。她在这一瞬间,已经凝神倾听,觉得大天井四周,似无人埋伏,一面朝李小云打了个手势,就举步走近过去。   李小云也立即跟了过来,低声道:“镖车就在这里了。”   沈雪姑略为察看,低声道:“装载的货物全已卸下,显见果已抵达地头,只不知这大宅中是什么人?”   李小云道:“大姐,咱们进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洗雪姑道:“我们的任务,原是侦查,不是和他们正面对阵,这样直闯进去,岂不暴露了我们的身份。”   李小云道:“这里如果是贼窝,咱们就给他挑了,也许可以把失踪的人都救出来,如果不是贼窝,咱们再退出来也来得及。”   沈雪姑笑道:“你是急着想救人,好吧,闯就闯吧。”   李小云笑道:“是啊。咱们姐妹还怕过谁来?”两人随着话声,举步跨上台阶。   迎面是高大的前厅,六扇雕花长门只是虚掩着,沈雪姑推门而人,只觉厅上陈设古雅,却是不见人影。大厅通常是接待宾客之所,深更半夜,当然不会有人,但这是一般的情形,如果这里是贼窝的话,大厅上就该有人埋伏。如今沈雪姑、李小云已进人大厅,厅上依然一无动静,沉寂如死。   沈雪姑道:“我们进去。”说完,首先朝屏后走入。   这回两人由屏后折向东首长廊,进入第二进,一路搜索前进,进入第三进,一直搜到最后的厨房、柴房,始终不见一个人影,生似己久无人居住一般。李小云道:“他们人呢?”   沈雪姑道:“看情形我们中计了。”   李小云道:“大姐是说他们已经走了?”   “不错。”沈雪姑道:“这是金蝉脱壳之计,他们把镖车停放在这里,其实所有的人,早已走了。”   “这就奇了。”李小云道:“水鼠他们不是有两个人一直监视他们的吗?”   沈雪姑道:“他们功力有限,只是在附近监视,那有什么用?如果贼人在夜间行动,他们伏在地上,如何看得清楚。”   李小云道:“这也许另有地室,我看还是找水鼠进来,让他们搜搜地下,这样比较好一些。”   沈雪姑道:“好吧。”两人迅快退出大宅,李小云正待撮口发出鸟叫的声音。   沈雪姑忽然伸手一拦,急急说道:“不好,他们出事了。”   身形突然掠起,朝大宅前七八丈远的一棵大树飞扑过去。李小云急忙跟着掠去,到了树下,只见离地三丈高处树枝干上倒挂着两个灰衣汉子,那不是水鼠和沙鼠还有谁来?李小云一怔道:“他们……””   沈雪姑屈指弹出两缕指风,把缚着他们的绳子截断,只听“砰”、“砰”两声,两人从高处跌了下来,僵直的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李小云道:“不知还有没有救?”   沈雪姑朝两人看了一眼,双眉微拢,道:“已经死了,他们伤在“黑煞掌”下,那里还有活命的机会?”接着,她微微沉吟道:“由此看来,贼人早已识破两人的行藏,迟迟不曾对他们下手,只是为了要看看跟踪下来的究是什么人而已。”   李小云悍然道:“贼人那就没有去远了?”   沈雪姑拎冷一哂道:“岂止没有去远,而且就躲在附近呢。”   李小云一怔道:“那……”她“那”字堪堪出口,突听一个深沉的声音喝道:“只有你们两个小子吗?”   李小云目光朝左右闪动,喝道:“你是什么人?还不给我出来?”   沈雪姑轻哼一声道:“人家早就在等着我们了。”   话声甫落,李小云也看到了,自己两人四周,同时出现了四个黑衣人,缓缓的包围上来。这四人头蒙黑布做成的罩子,只露出两个眼孔,虽在黑夜之中,犹可看到他们炯炯发光的眼神。李小云迅即抽出长剑,哼道:“你们蒙着眼,可是见不得人吗?”四个黑衣人一言不发,恍如不闻。   沈雪姑回头低声道:“小心些,这四人很可能是被迷失心神的人,头蒙黑布,大概怕我们认出他们是谁来。”   李小云听得心头一紧,道:“他们是万松山庄失踪的人了。”   沈雪姑来不及答话,四个黑衣蒙面人已经走到和两人相距不过一丈来远。本来这四人在围上来的时候,走得相当缓慢,但这一逼近到一丈来远,四人一言不发,不约而同的猝起发难。迎面一个挥手一掌,一道掌风,势若狂澜般撞到,左首一个双手五指勾曲,闪电扑抓过来,有首一个也挥手击出一掌,使的是一记劈空掌。后面一个使的也是掌,力道奇猛,竟似“大力金刚掌”。   四人这一记合击,有如风云丕变,四股巨大的内劲,汇集到中间,令人呼吸都为之窒息。这一着,自是早在沈雪姑意料之中,对方如果不出手,又何用调派四人埋伏在这里等待自己?她早就示意李小云落后一步,专门对付身后一人。   因为据一般情形来说,如果受到四人包围的话,应该是正面一个武功较强,左右两个较次,身后的一个是四人中较弱的一个,她把身后的一个交给李小云,相信她应该可以应付得下的。这原是一瞬间的事,沈雪姑不退反进,右手纤指直竖,迎着正面攀风推出,同时右手横掌向有推出,拦截扑抓过采的双爪,一招两式,使得极为快速。   正因她迎向左前方,身形移动,避开了右首那人劈来的一掌。这一下,以一敌二,三记掌力乍然相接。沈雪姑只觉正面那人这一记掌力之强,竟然大出意外,虽然接了下来,一条右臂感到隐隐发麻,心中不禁暗暗吃惊。   这时左手也迅快的和左首的那人的双爪接实,此人内力之强,也非同小可。她以一拒二,不由得脚下浮动,被震得退了一步,心头暗道:“是了,左首这人使的大概是“白虎爪”,莫非会是白虎神暴本仁?那么正面这人会是谁呢?”   她这一步后退,正好右首那人第一掌被她闪开,第二掌又疾劈过来,一道掌风快要扫及有肩。沈雪姑身形闪动,一个急旋,左手及时挥出,这一记她没有和对方硬接,使的只是巧劲,把对方掌力封出,但她还是可以感到右首这人掌力之强,和左首的白虎神不相上下。   劈空掌能练到这一境界,只有一个人,那是少林寺主持罗汉堂的智通大师了。她有了这一发现,心头不由得一紧,贼党果然劫持了万松山庄所有的人,那么眼前的四人,只是其中的一部份而已。如果他们把所有迷失心智的高手都出动的话,仅凭自己和二妹两人,那是万万敌不住的。心念电转,立时展开身法,再也不肯和三人硬拼。   李小云的对手是最后面的一个黑衣人,她堪堪转过身去,一道强劲的掌风已经撞到离身前不过三尺光景。李小云不慌不忙,立即骈起食中二指,朝前划了一个小圈,两指迅若雷霞向前点出,这一记正是大姐传给她的“无极神指”。   她划出小国之时,已把对方一道强劲掌风逼住,最后点出的一缕指风,嗤然有声,还从对方掌风中直刺过去。她指风虽然刺入对方掌风之中,但在划出小圈抵住对方掌风之际,因对方掌风十分强劲之故,也把李小云推得后退了一步。   李小云因被对方掌风震得后退,心头一怯,赶紧收指后跃。对方发现李小云的指风如锥,刺穿他的掌风,同样心头一健,急急收掌,也后跃了一步。双方这一招,各自极快收招,是以并未分出胜负来。李小云若非心存怯意,这一招也许可以伤了对方,只是她自己并不知道而已。   那人在第一招几乎就吃上了大亏,心头不禁大怒,一退即上,举手挥舞,一片掌影,朝李小云抢攻过来。李小云不敢和他硬接,使出奇胲门的“八九奇门身法”,以虚为实,以进为退,不时的乘暇蹈隙,骈指划圈,袭击对方。   她这一展开身法,身形滑溜无比,使对方无从捉摸,攻出去的掌势,一再落空,李小云攻出去的“无极神指”,使他无法抗衡,因此遇到李小云划圈点出,他就迅疾后退,不和李小云接触。这—来等于是两人都怀了戒心,不肯和对方硬接,一个身法奇幻,一个掌影重重,但却各自避重就轻,你进我退,形成了缠斗之局。   沈雪姑可就不同了,她面对的三个强敌,已可从他们出手的路数中看出其中两人,一个是暴本仁、一个是智通大师,她自然是不好遽下杀手。但对方三人,却是被迷失了神志的人,既然和你遇上,岂肯轻易放过?品字形围着沈雪姑,你一掌,他一掌,无不全力以赴。   即使在乎时,沈雪姑以一人之力,力敌这样三位高手,也难以讨好,何况心里有着顾忌,不好放手施为,这一来变成只有挨打,不容还手的局面,自然缚手缚脚,落尽了下风。她唯一的办法,只有避重就轻,在纵横交织的凝重掌风之间,翩然游走,尽量不和三人硬拼。这样打了二三十个回合,已经累得她香汗涔涔,湿透了衣衫。   就在此时,一阵衣袂飘风,四道人影恍如天外飞来,—个身材瘦小的白眉老人挟着一声长笑,泻落到正面黑衣人面前,洪声道:“老三,果然是你。”   这人正是天池钓叟姜超然,其他三人,风云刀柴昆扑向暴本仁,万点星扑向智通。孙小乙却一下闪到李小云身边,叫道:“二姐,我来帮你。”声到人也到,右手一圈,两指朝前点去。他使的也是“无极神指”,他只有这一手,最能克敌制胜了。   和李小云动手的黑衣人不防他出手会如此的快,等到发现指风像箭一般射去,再待闪避,已是不及,左肩如中铁锥。奇痛澈骨,一个人也身不由己的退后了一步。孙小乙哈地笑出声来,道:“他被我击中了。”李小云眼看机不可失,急忙圈指朝前点出。   第四七章、为虎作伥   黑衣人的左肩虽中了一指,但他一身武功极高,反应也极快,身形一侧,让开了李小云的指风,双掌骤发,记“日月双悬”,拍出两道强猛掌风,分向两人迎面击来。李小云一下横里闪开,瞥见身侧人影一晃,冒出一个人来。   那是银鼠,他低声道:“在下去捉住他双脚,李姑娘和孙少侠联手点他穴道,就可以把他拿住了。”   李小云点头喜道:“好主意。”银鼠人影一晃,朝地底钻了下去。   李小云叫道:“小乙快过来。”   孙小乙急忙掠了过来,问道:“二姐,有什么事?”   李小云低声道:“银鼠从地下捉住他双脚,我们联手发指,点他穴道,就可以把此人拿下了。”   孙小乙道:“小弟得令,哦,我看你和他正面为敌,我闪到他身后去发指好了。”   李小云道:“快去。”话声出口,左手划圈发指,朝黑衣人迎面点去。孙小乙也不待慢,同样身形一晃,左手圈指点出。   两人这一记,虽然只是虚招,但“无极神指”例无虚发,依然指风生啸,凌厉如箭。黑衣人不敢硬接,要待后退,怎知银鼠早从地底钻到他身边,双手突然一把抓住他的双脚,牢牢握住。李小云左手还没收回,右手迅即骈指划圈,闪电一指,朝他的“左将台穴”点了过去。孙小乙也一下闪到了黑衣人身后,右手疾发,一圈即点,指风急袭“精促穴”。   黑衣人突觉双脚被人捉住,急忙用力一挣,还没挣脱,李小云、孙小乙前后挟攻的一记“无极神指”,业已点中他的穴道,口中闷哼一声,砰然侧身倒下。孙小乙大笑道:“咱们成功了。”   李小云道:“你把他蒙面的黑布撕下来,看看他是谁?”   孙小乙弯下腰去,伸手撕开黑衣人的蒙头布罩,口中“咦”了一声:“是个和尚,他已经死了。”   “死了?”李小云惊奇地道:“他怎么会死呢?”说着,她也弯下腰去,同样发出一声轻“咦”,轻声道:“他是黄龙寺的智光。”   银鼠隐身在一堆松土之中,只露出半个身子,突然伸手指着智光的咽喉,说道:“他喉头中了一支毒针,这是唐门的化血针。”   李小云道:“是你放的针。”   “不是。”银鼠目光四顾,说道:“一定有人躲在暗处,看咱们制住了他,才偷放毒针的。”   “好个贼党。”李小云怒声道:“咱们擒住他,也要他尝尝毒针的滋味。”   银鼠道:“在下去帮沈姑娘把还剩的三个人擒下了再说。”他身子一缩,从土堆中走了。   李小云一下掣出长剑,回过头去,朝孙小乙道:“小乙,我们四处搜搜,别再让贼党放冷箭了。”   孙小乙道:“好,不过可得小心他的毒针。”这时突听右侧林中响起一声凄厉的吹竹声音。   李小云喝道:“贼党就躲在树林子里,咱们搜。”   天池钓叟姜超然认定黑衣人是老三金鞭空田五常,飘身飞蒋在他面前。黑衣人可是六亲不认,天池钓叟堪堪飞落,他就横手一掌朝天池钓叟迎面拍来。天池钓叟急忙身形一闪,避开他的掌势,一面大叫道:“老三,我是姜老四,你怎么不认识了?”黑衣人一言不发,又是一掌急袭而来。   天池钓叟不得不再次闪身,心中暗道:“看来老三果然迷失了神志,自己得想个办法,把他制住才好。”心念电转,急忙从身后取下钓竿,这回不再躲闪,挥手之间,钓竿幻起点点竿影,朝对方全身大穴下手。   黑衣人既是田五常,他神志虽被迷失,武功却丝毫未失。天池钓叟和他同门数十年,钓竿才一挥起,他似有所觉,双掌也立时加快,你他点点竿影,像雨点般飘落,专取他周身穴道,他双攀飞舞,掌风如涛,记记迎向你竿头,把你竿影悉数挡开。   两人这一动上手,周围一二丈之内,宛如风雨交加,竿影发出尖细的呼啸,和呼呼掌风共鸣,声势极为惊人。风云刀柴昆已听沈雪姑“传音入密”告知对方这个黑衣人可能是白虎神暴本仁,自然不好取出刀来。但他金刀门有一种最厉害的功夫“无形刀”,就是以掌代刀,可以伤人于无形,他师叔邢铿,就是以“无形刀”成名的。此时虽以双手代刀,掌风依然犀利如刀。   黑衣人似已被他激怒,一个高大身躯,不时的飞扑,左手五指如爪,右手发掌如风,都被风云刀柴昆的“无形刀”硬挡硬架,逼了回去。论功力,柴昆自然要比暴本仁略逊一筹,但一个全力应付一个究是神志被迷,对敌之间,反应总没有神志清明的人来得灵活,是以才可打成平手。   万点星是以一手剑法成名,他的对手却是少林寺的智通大师,他当然不好用剑,但少林寺以拳术驰名武林,智通大师是主持罗汉堂的首席长老,此时双掌交替,使的是“大力金刚掌”,万点星舍己之长,和他徒手相搏,自然不是智通大师的对手。   不过他只是连接了智通大师三招,就听沈雪姑以“传音入密”说道:“万老大,你擅长使剑,怎不用剑?由我接住他的攻势,你从侧面攻入,专取他的穴道,就可以制住他了。”   万点星答应一声,迅快退下一步,一手已经抽出剑来,他一退即上,果然从侧面欺去,长剑一抖,幻成几点银星,飞洒过去。沈雪姑双手似拂似拍,看去生似毫不使劲,但对方黑衣人一记又一记的“大力金刚掌”强劲掌风,都被她以柔克刚,接了下来,你别以为黑衣人的掌风都被沈雪姑接下来了,万点星就可以得手了。   万点星长剑幻化的万点银星还没近身,黑衣人只须斜封一掌,就把他的剑势震散。这是智通大师武功高过万点星甚多、是以一连几次,万点星从侧面抢人,依然无法得手,被逼得连连后退。银鼠悄悄地旋展地行术,来到了无池钓叟身边,才冒出头来,低声说道:“姜老丈,在下过去抓住他的双脚,你老就可以出手制住他了。”天池钓叟点点头,银鼠又缩入地下,潜形到黑衣人脚下,缓缓探出头手。   天池钓叟又为了配合银鼠的行动,乘机大喝一声,手中的钓竿也随着加快,丝丝竿影,宛如网般朝对方罩去。银鼠那敢怠慢,双手加劲,一下紧紧抓住了黑衣人的双脚。黑衣人骤不及防,但觉双脚被人抓住,他一身功力,自然比智光高出太多,这一发觉双脚被人抓住,右脚猛地飞起,朝前踢去。   银鼠只有头手露出地面,半个身子依然伏在地下,但黑衣人这飞起一脚,竟然将他整个人从地里拨起,呼地一声,飞起三丈多高,直摔出去。黑衣人依然掌发如风,迎着天池钓叟迎头罩落的千百缕竿影劈出,漫天竿影,立即被他一齐震散,不,连天池钓叟的一支钓竿也被他掌风震飞出去。   就在此时,蓦地天池钓叟一声大笑,一条瘦小人影箭一般射到黑衣人身前,双手突发一连点了他四处穴道,终于把黑衣人制住。原采天池钓叟奋起全力挥动钓竿,朝对方当头罩落之际,右手五指一松,放开钓竿,乘对方双掌迎向上空发掌之际,一下矮身欺近,出手点了他四处穴道。   这时也正是右侧林间响起凄厉吹竹之声,和风云刀柴昆动手的黑衣人,听到吹竹之声,心头似十分惶急,双掌加重,接连拍出几掌,这几掌几乎形同拼命,逼得风云刀柴昆后退了两步,他却突然一个转身,双足一顿,飞也似的往后纵掠而去。   风云刀柴昆不防他突然舍了自己逃走,这一迟疑,对方已掠出去二十来丈,要待追赶,已是不及了。和沈雪姑、万点星动手的黑衣人听到吹竹之声,同样似困兽发威,掌力突然加强,逼退万点星,急如星火,纵身跃起。   他究竟是神志迷失的人,分不清谁强谁弱,以为两个敌人,逼退其中一人就可以安全脱身了。沈雪姑听到吹竹之声有异,早就有了戒心,此时看他忽然不战而退,纵身跃起,立即振腕点出一指。万点星也不慢,跟着纵身而起,长剑在交中幻成无数点银星,激飞而上,袭取他足上穴道。   黑衣人堪堪跃起,就被沈雪姑指风点中“涌泉穴”,接着又被万点星剑尖连点了“委中”、“筑宾”两穴,一个人从空中翻身跌下。万点星跟着纵上去的人左手一探,接住他身子,一同落到地上,伸手揭开他蒙面黑布,失声道:“他果然是智通大师。”   沈雪姑立即从身边取出“迷迭散”解药,给智通大师服下,一面说道:“等他清醒过来,就可以知道万松山庄的情形了,你守在他身边,不可离开。”四个黑衣人,只被逃走一个,战局已告结束。   天池钓叟也撕去黑衣人的蒙面布罩,正是老三金鞭叟田五常。银鼠被田五常一脚踢飞出去,躺卧在两丈以外,口中喷血,早已昏死过去了。他是抓住田五常双脚,而被踢出去的,但只可以说是被田五常脚上内力震飞出去的,并不是田五常真正把他踢出去的,若是真被他踢了一脚,只怕连五脏六腑都毁了,但饶是如此,却也伤得不轻。   天池钓叟喂了他一颗终南派的救伤药丸,此刻正以“推宫过穴”给他疗伤。终南派的救伤金丹,驰誉武林,天池钓叟又以本身真气给他疗伤,银鼠很快就醒来了,睁眼道:“老丈……”   天池钓叟双手运气,忙道:“小哥伤势不轻,快不可说话。”李小云、孙小乙没搜到人,也赶了过来。   沈雪姑给田五常喂了解药,就叮嘱两人守护着他,举步朝天池钓叟身边走来,问道:“姜前辈,银鼠伤势不碍事吧?”   天池钓叟缓缓地吁了一口气,收回双掌,说道:“还好,他只是被老三内力震伤,已服了敝派救伤丹,又经老朽替他推宫过穴,目前已无大碍了。”   银鼠睁开眼道:“多谢姜老丈赐救。”   天池钓叟道:“你要再坐息一会,目前还不宜多说话。”   风云刀柴昆道:“兄弟惭愧,没把人留下,让他跑了。”   沈雪姑道:“那人可能是白虎神暴本仁,和前辈功力悉敌,他可以毫无顾虑,放手施为,而前辈心存顾忌,难免缚手缚脚,这就是咱们吃亏之处了。”   天池钓叟笑道:“方才若非银鼠抓住老三双脚,老朽也拦不住他了。”接着“哦”道:“咱们留下了三个,还有一个是谁呢?”   李小云接口道:“是黄龙寺的智光,也是银鼠帮我们抓住了他双脚,才制住的,没想到贼党隐身附近,使用唐门化血针,暗下杀手,已经中毒身死。”说到这里,忽然“咦”了一声:“他尸体怎么不见了?”   风云刀柴昆道:“唐门化血针歹毒无比,见血封喉,不出一注香的时光,全身悉皆化去,毛发无存,所以叫化血针,智光的尸体,自然化成一滩浓血了。”   沈雪姑气愤地道:“方才那吹竹声音,极可能是他们撤退信号的了,此人隐身林内,可惜咱们没有逮到他。”   天池钓叟抬目问道:“沈姑娘,你给老三和智通大师服了解药,不知要多少时间才能醒过来。”   沈雪姑道:“大概有一盏热茶工夫,就会醒过来。”   天池钓叟轻轻叹息一声,道:“如今已可证实万松山庄失踪的人,全已落在贼党手中,这倒是一件十分棘手之事。”   经过一阵调息之后,银鼠苍白的脸,已经好了许多,他站起身,朝天池钓叟、沈雪姑等人拱拱手道:“今晚这里发生的彩情,在下必须立即把消息传递出去,只是水鼠、沙鼠出了事,附近已没有传递消息的人,在下要亲自赶去。姜老丈、沈姑娘,如果没有别的差遣,在下此刻就暂行告退,明天中午时分,就可以赶回来。”   沈雪姑道:“这里的情形,你大概都知道了,今晚走脱的一个,很可能是白虎门暴掌门人,另外还有一个隐身暗处发出吹竹声的贼人,这两人的去向,最好请黄掌门人能够查一查。”   银鼠点点头,道:“在下记下了。”说完,再一拱手,就转身疾奔而去。   银鼠走后,天池钓叟、风云刀柴昆、沈雪姑等人围着田五常、智通大师二人,足足等了一盏热茶的时光,田五常和智通大师才同时醒过来。田五常双目乍睁,发现围着自己的几个人,几乎全不相识,不觉站起身,目光四顾、诧异地道:“老夫怎么会在这里的,诸位又是什么人呢?”   智通大师也跟着站起来,合十道:“诸位施主,可否见告,这是什么地方?”   天池钓叟洪笑—声道:“老三,怎么不认识兄弟了?”   李小云笑道:“姜老前辈,你脸上易了容,田老前辈自然认不出来了。”   天池钓叟把手中钓竿一扬,说道:“老三就是认不得兄弟,总该认得兄弟的这支钓竿吧。”   田五常睁大双目,道:“你果然是老四,你干嘛要易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天池钓叟问道:“你还记得什么吗?”   田五常一呆,举手摸摸脑袋,说道:“糟糕,你不问,老夫倒还没觉得什么,这一问,老夫脑里好像一片空白,记不起什么来了。”   沈雪姑朝智通大师问道:“大师呢,可曾想起什么来?”   智通大师听出沈雪姑的声音,问道:“你莫非是沈姑娘?”   沈雪姑点点头,接着又介绍了在场的人,并说明每人脸上都经过易容而来,一面问道:“大师想想看,是不是想得起来?”   智通大师道:“贫衲只记得身中“对消散”,大家都在万松山庄,后来上官老夫人、青松道兄各领一拔人赶去碧落山庄……以后贫衲就想不起来了。”   沈雪姑道:“这么说,大师并不知道万松山庄毁于大火的事了?”   “什么?”智通大师全身一震,吃惊道:“万松山庄毁于大火?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沈雪姑道:“看来万松山庄还有潜伏的内奸,上官伯母和青松道长两拨人走了之后,此人就在饮食之中下了“迷迭散”,把所有留守的人全迷失了神志,再纵火烧了万松山庄。”   “所有留守万松山庄的人全落在贼人手中了?”智通大师神情猛震,急急问道:“贫衲和田老施主,怎么会在这里被诸位救下来了呢?”   “此容说来话长。”沈雪姑道:“姜前辈,这座大宅院并没有人,我看不如先到里面去,坐下来再说吧。”   天池钓叟道:“不错,这里有一座现成宅院,大家进去休息一晚也好。”一行人进入宅院,就在大厅上落坐,孙小乙点起了灯。   田五常问道:“老四,江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的变故?不然你绝不会易容改装的了。””   天池钓叟笑道:“不止兄弟,连老大、老二、老五都来了,而且也全都改变了本来的容貌。”   田五常道:“对方有这样厉害吗?”   天池钓叟道:“如果不厉害,你老三会被迷失神志,听人摆布?”   田五常问道:“对方究竟是什么人?”   “目前咱们只知道他们叫白衣圣教。”天池钓叟道:“其实就是昔年的魔教余孽。”   田五常大笑道:“哈哈,昔年魔教的祖师的誓言,倒是还应验了。”   李小云问道:“老前辈,魔教祖师说了什么誓言?”   田五常道:“他说每六十年,魔教都会应运而生。”   智通大师急于想知道万松山庄的事,但因田五常正在说话,不好插口,此时转脸朝沈雪姑问道:“沈姑娘,现在该你说了,万松山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故?”   “田前辈和大师都不知道,那就没有人能说得出来了。”   沈雪姑接着就把上官老夫人和青松道长各率一拨人,先后赶到碧落山庄,后来自己奉老夫人之命赶回黄山去送解药,发现万松山庄已经成了一片瓦砾,一直说到自己和李小云追踪镖车,和今晚发生的事,扼要地说了一遍。   田五常道:“原来竟然发生了这许多事。”   李小云道:“大姐说的已是后半段了,前面还有很多事呢。”   田五常道:“好,待会你把前面一段,说给老朽听听,不然,老朽听来有些没头没脑的感觉。”   智通大师一直听沈雪姑说完之后,不禁攒着两道花白眉毛,说道:“这么说,万松山庄所有的人,不但都被贼人劫持,而且也都变成了他们的帮凶,阿弥陀佛,这是多么可怕的事。”   天池钓叟笑道:“是有点麻烦,但也不可怕,今晚咱们不是把老三和大师二位都截下来了吗?目前唯一重要的,就是只要知道他们在那里,就可以设法救人了。”   万点星道:“除非贼党从此隐匿不出,就无法找到他们,地鼠门的人消息灵通,只要他们稍有行动,就瞒不过地鼠门的耳目。”   沈雪姑道:“地鼠门真有这么大的神通?”   万点星道:“他们结交的都是些三教九流的人,眼皮子杂,消息来源多,自然耳目灵通了,你莫小看了他们,在各大门派中,地鼠门只是下五门的门派而已,但在扛湖下层社会里,地鼠门三十六鼠,名头还是叫得蛮响的。”   在他们说话之时,李小云也把大家齐集万松山庄,宓飞虹假意送还被迷失神志的人,一直说到老夫人归来,率领大家找上碧落山庄。这一段话,直听得田五常耸然动容,点头道:“老朽想起来了,唔,那是在十里铺茶亭里,遇上一个绿衣小老头……”   李小云没待他说下去,就接口道:“他就是碧落山庄总管秦皓,当时被他请进去的,除了老前辈,还有暴掌门人和皖西三侠。”   田五常道:“你怎么知道的?”   李小云道:“那晚我和大哥也在茶亭里躲雨,自然是亲眼目睹了。”   田五常道:“后来呢?”   李小云道:“老前辈等几位从此就失了踪,一直到宓飞虹把迷失神志的人送还万松山庄才出现。”   田五常点点头,道:“唔!现在前后都可以连贯起来了。”   天池钓叟笑道:“那就好了,时间不早,大家连日奔波,走了不少路,现在可以坐息一会了,明天可能还会有事呢。”大家经他一说,就各自在厅上席地而坐,调息起来。   孙小乙熄去灯火,独自在厅右壁角躺下,呼呼睡去。   第二天一早,大家运功醒来,万点星已从镇上买了一大包油条、烧饼。李小云笑道:“万老大,多谢你了。”   天池钓叟道:“万老弟是咱们这一行的总管,一路上马不停蹄的奔行,时常错过食宿,都由他给咱们准备。”   孙小乙抢着道:“那可不一定,十次之中,最少也有四次是小可去买回来的。”   沈雪姑含笑道:“那就封你当副总管好了。”   大家用过早点,李小云拍拍刘道:“大姐,我们现在要去那里?”   沈雪姑道:“我们是追踪镖车来的,现在没有目标了,要去那里?我看不如等银鼠回来,再作行止。”   天池钓叟颔首道:“沈姑娘说得极是,咱们是两拨追踪的一拨,后面还有总舵,银鼠回来,可能会带来总舵的消息,到底是赶回去,还是继续追下去?只有等银鼠回来了再说。”   李小云笑道:“银鼠临走时说要中午才能赶回来,孙副总管,你有事情做啦。”   孙小乙点点头道:“我知道,咱们要在这里吃了午餐再走。”   “算你聪明。”李小云道:“不过你去采办午餐,别忘了一件事,现在多了一个智通大师……”   孙小乙没待她说下去,就接着道:“要准备一份素食。”   智通大师合十道:“阿弥陀佛,小施主不用太麻烦,多买一套油条大饼就可以了。”   孙小乙道:“大师不用管,小可会给你准备的。”   中午时分,孙小乙买了馒头、小菜,大家刚刚食用完毕,只见银鼠匆匆走了进来。天池钓叟招呼道:“银老弟,咱们刚吃好,还剩有馒头、小菜,你先坐下来吃了再说吧。”银鼠也不客气,坐下来撕着馒头就吃。   李小云急着问道:“总舵可有消息?”   银鼠边吃边道:“总舵的人已经到了佳阳,因为追踪白衣全教的上官少侠已到了开封,因此在下没赶去佳阳,只是把这里的消息,交给敝门的人送去,另外却有了线索……”   李小云道:“是不是押镖车的人?”   银鼠道:“可能是昨晚逃脱的两个人,他们昨晚落脚在上蔡城中一家客店里,今天一早往北去的,从上蔡往北,只有一条路,那就是郾城,在下已经通知敝门的人,一路追查下去。”   李小云道:“咱们今晚追得上吗?”   银鼠道:“走得快一点,今晚赶到郾城不成问题,只是这两人会不会还在郾城,就不知道了。”   智通大师道:“上官少侠一行已经赶到开封,那是还没追上贼人了?”   银鼠道:“好像还没有。”   智通大师沉吟道:“由此可见白衣圣教贼人一行,已经早已不在开封了,昨晚逃脱的两人又一路向北,很可能是赶去和他们会合的。”   风云刀柴昆憬然道:“贼人人数不少,再加上万松山庄被劫持的人,他们会不会另有企图?”   田五常道:“他们有什么企图?”   柴昆道:“贼党如果两拨人加在一起,实力就不算小了,会不会有什么行动?”   沈雪姑道:“他们走的这条路,很接近少林寺了。”这句话柴昆不便说明,其实他的意思,也是指少林寺了。   天池钓叟唔道:“有道理,他们认为一举炸毁碧落山庄,已经除去心腹大患,又劫持了万松山庄的人,收为己用,大大的增加了他们的实力,已足可横扫武林,必先取下少林、武当,这是他们魔教一向的心愿,也是他们历来倡乱江湖的老路子。”   智通听得心头一震,合十道:“老施主这番推断,极为合理,老衲还是尽先赶回寺去,通知敝寺方丈好早作准备的好。”   天池钓叟想了想,点头道:“兄弟也是猜想罢了,大师如能及早赶回寺去,自然最好不过,只是大师这样去恐怕不妥。”   智通大师一怔道:“老施主的意思……”   李小云笑道:“自然要改装易容,才不会被贼党认出来呀。”   智通大师为难地道:“贫衲出家之人……”他是少林寺罗汉堂首席长老,要他改装易容,自是心中感到为难。   李小云道:“大师不改装易容,万一路上给他们认出来了,岂非于事无补?”   智通大师道:“这个……”   天池钓叟道:“李姑娘说得极是,贼党若是志在少林,贵寺在毫无准备之下,势必吃大亏,但大师如能及时先赶回寺去,贼党就不可能得逞,而且到时大家都已赶去,还可以里应外合,歼匪徒于少林寺前,因此大师此行,责任重大,自以不露行藏为宜。”   智通大师矍然合十道:“多谢老施主,贫衲受教。”一面朝李小云合掌道:“女施主要替贫衲如何改扮,那就请动手吧。”   李小云朝他脸上端详了一会,说道:“大师最好扮成过路的官绅,上少林寺进香,再由小乙扮成跟班,万老大扮成车把式,这样就不至引人注意了。”   孙小乙听说要自己跟智通大师上少林寺去,不觉喜道:“我也要上少林寺去吗?”   沈雪姑道:“这样很好,你可以跟银鼠先学会几种连络记号,一路上见到有何动静,也可以留下记号。”当下这样决定。   李小云替智通大师扮成了一个六旬出头貌相清癯的官绅,孙小乙扮成跟班,万点星扮成驾车的壮汉,先行起程。天池钓叟、田五常、柴昆、沈雪姑、李小云、银鼠等人也立即动身,相继上路。这一路,大家放腿急奔,赶到郾城,天色刚刚昏暗。   银鼠却在城墙边看到记号,这就伫足道:“这两人今天中午曾在郾城打尖,就继续北行,不在临颍落脚,当在许昌落脚。”   田五常道:“走,咱们追下去,今晚非逮到他们不可。”   沈雪姑道:“田前辈这提议很好,先逮住他们,贼党对这一路的情形,就完全不知道了。”   柴昆因没有截下暴本仁,自然也希望能把这两人留下来,就说道:“那就找个饭馆,大家先填饱肚子,好继续上路。”当下就在一家小饭馆里用过晚餐,继续上路。   白天大路上有车马来往,大家还不好施展轻功,现在天色已黑,路上早就没有行人,出了郾城,就各自展开轻功,一路奔行。银鼠目光如鼠,不时留意着路旁的记号,不过半个时辰,就已赶到了临颖。   沈雪姑朝银鼠问道:“银兄可发现记号吗?”   “有,他们在未牌时候,从这里经过。”银鼠道:“敝门的黑鼠已经跟下去了。”   沈雪姑道:“看来他们要赶到许昌去落脚了。”   柴昆道:“看这情形,他们也在急着赶路了。”   天地钓叟道:“由此可见,当时留下五人,应该是断后的人,五个人被咱们留下三个,自然急于赶上前面的人去报讯了,老夫觉得咱们暂时不宜动他们,不如暗中跟踪下去,就可以找到万松山庄所失踪的人了。”   “不。”田五常却持相反的意见,说道:“老四,你的意见虽然不错,但据老夫的看法,万松山庄失踪的人,比咱们早走了好几天,以他们所走的路线来说,只怕早已达到目的地,他们的目的地不是郑州,就是密县,应该与碧落山庄撤退的人会合了。   咱们如果只是跟踪,不动手的话,像暴本仁这样的高手,截下来,就可以成为我们的帮手,此时放过了,等到一旦动手之际,咱们就得分出一个高手去对付他,一来一往,就等于差上两个人,所以老夫的意思,不如趁他们落单的时候,先截下来为是。”   柴昆道:“田前辈这顾虑也是对的,咱们能截下两人,咱们这里就加了两个帮手,对方相对的也减少了两名高手,而且咱们这一路的情况,因五人下落不明,贼党就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天池钓叟笑道:“既然你们认为把人截下来好,那就把他们截下来好了。”   一行人边走边说着,脚下丝毫没有慢下来,二更不到,已经赶到大石桥,离许昌已不过六七里路。银鼠突然伸手一拦,停下步来。沈雪姑问道:“你可发现记号了吗?”   银鼠点点头道:“他们没有进许昌城,从这里折而向西。”   李小云道:“那就跟下去了。”   银鼠道:“黑鼠已经跟下去,要我们在这里等他。”话声甫落,突听路旁左首一片草丛间忽然响起“吱”“吱”两声地鼠的叫声。   银鼠忙道:“是黑鼠来了。”银鼠也立即撮口发出“吱”“吱”两声鼠叫。   只见草丛中忽然冒出一个人来,那是一个黑衣人,他迅即趋上几步,拱手道:“小弟见过二哥。”   银鼠问道:“那两人落脚何处?”   黑鼠道:“在湛涧不到的河神庙里。”   沈雪姑急忙问道:“这两人是何等模样的人?”   黑鼠道:“这两人都是高大个子,脸上好像戴着面具,神情冷漠,看不到一丝表情,在下跟了他们四天,从没听他们交谈过一句话。”   李小云问道:“河神庙离这里远不远?”   黑鼠道:“约莫五里光景,那是一座破庙。”   李小云道:“四面有没有人家?”   黑鼠道:“河神庙离湛涧还有三里来路,要到湛涧才有人家。”   李小云笑道:“田老前辈、柴老前辈,咱们到了庙前,你们两应用黑布蒙脸,先走进去,看看两人中间那一个跟你们打招呼,那个打招呼的,就是领头的人,他也就是贼人的爪牙,务必不能让他跑掉。另一个不和你们招呼的当是白虎门的暴掌门人了,他是被迷失了神志的人,只要制住他就好。”   田五常笑道:“李姑娘这个办法不错,柴兄!你对付那个贼党,把暴本仁交给老夫好了。”   天池钓叟笑道:“你们先进去,只是先试探一下他们而已,咱们几个随后也会跟着进来的。”   沈雪姑道:“这样好了,姜前辈和二妹守在庙外,防他们夺门逃走,我跟田前辈、柴前辈一起进去。”   田五常道:“凭他们两个人,还用沈姑娘出手吗?你跟咱们进去,那贼子还肯跟咱们招呼吗?”   沈雪姑笑道:“我会躲在暗处的。”   田五常一挥手,道:“那就走吧。”   银鼠朝黑鼠吩咐道:“你领路吧。”黑鼠答应了一声,转身走在前面领路。   五里路,不过盏茶的工夫,就赶到了。黑鼠走到离河神庙数丈远,脚下一停,指了指前面,说道:“前面那座小庙,就是河神庙了。”   虽在黑夜中,大家凝目看去,都有可以看得到,那是小路边上一座孤零零的小庙,庙后却有一片竹林。天池钓叟朝李小云招招手,道:“李姑娘,他们从前门进去,咱们不如绕到庙后去看看。”李小云点点头,就跟着天池钓叟往庙后走去。   沈雪姑回身朝黑鼠、银鼠说道:“你们两个就守在这里好了,不用过去了。”田五常和柴昆二人取出蒙头黑布套在脸上,两人打了个手势,就展开身法,直向小庙掠去。   沈雪姑跟在他们身后,也随着掠起,奔近庙门。田五常、柴昆一下越过围墙,双双朝殿前小天并飞落,沈雪姑也跟着纵起,却在两人飞落之际,身形轻快地一闪,隐人了暗处。这原是一瞬间的事,殿上两人反应可也不慢。   两人听到小天井有人飞落,就已察觉,霍地站起身来。他们堪堪站起。田五常在前,柴昆在后,已一声不作的举步跨上了石阶,朝着殿上走入。那两人果然如黑鼠所说,并未用黑布蒙脸,只是两张冷漠得毫无一点表情的黄蜡脸。   他们两人看到田五常和柴昆走入,右首那个黄蜡脸的汉子似乎微微怔了一下,左手不觉横掌一挡,这自然是一记手势了。因为双方相距,少说也一丈多远,既没有人向他出手袭击,他自然用不着横掌封架的了。田五常乃是终南五老的老三,江湖经验何等丰富,一看他手势,分明要自己停步的意思,脚下便停了下来,心中暗道:“此人果然是贼党的爪牙了。”心里虽然想着,只是用炯炯目光盯着对方,口中却一言不发。   右首黄蜡脸汉子也只是用目光瞧着两人,足足过了半晌之久,看田五常并无举动,才缓缓地道:“你过来,把罩子脱下。”田五常依言跨上两步,伸手取下黑布罩子。   右首黄蜡脸汉子看他取下黑布罩子,果然是田五常,而且双手下垂,毫无戒备之意,这就挥了一下手。田五常随着他手势,向右退开。右首黄腊脸汉子又朝柴昆缓缓地说道:“你也过来,也可以把黑罩子取下来了。”隐身暗处的沈雪姑听他口音极熟,只是一时想不起谁来?   风云刀柴昆也依言走了过去,伸出左手揭下蒙头黑布,右手闪电般朝他抓去,口中沉哼道:“你也该取下面具来给柴某瞧瞧了。”那黄蜡脸汉子虽然早有准备,还是吃了一惊,右手一缩,左手朝前推出,身子却往后暴退数尺。   柴昆看他推来的左手色呈乌黑,不觉嘿然道:“黑煞掌,那么你就是黑煞神郑玄通。”沈雪姑经他一喝,立时恍然大悟,难怪自己听他声音极熟。   只是黑煞神郑玄通乃是神灯教四大香主之首,苍龙宁胜天的亲信,怎么会变成了白衣圣教的爪牙呢?她心念电闪,迅即闪身而出,喝道:“不错,他就是黑煞神郑玄通,此人绝对不能放过。”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右首黄蜡脸汉子身在暴退之际,听到柴昆一口喝出他的姓名来,以及沈雪姑突然现身,心头更是震惊,一时再也无暇出手,一个旋风般急转,纵身往殿后掠去。风云刀看他不战而迟,往后掠去,口中大喝一声:“你还往哪里走?”正待纵身追去。   沈雪姑道:“柴前辈不用追去。”   柴昆回头道:“沈姑娘……”   沈雪姑道:“他走不了的。”话声甫落,陡听后面传来一声铿锵的长笑,响起天池钓叟的声音喝道:“回去,此路不通。”   接着只见一团人影从殿后飞了进来,砰然一声,跌坠在地,那不是刚刚纵出去的黄蜡脸汉子,还有谁来?他这一跌,背脊落地,跌得显然不轻,但他一身武功却也了得,身如陀螺在地上飞快的一个滚动,人还没有站起,就像负伤之兽,身形一伏,双足一顿,有如狼窜一般,头先脚后,朝殿外天井贴地飞掠出去。   但他怎知沈雪姑比他还快,一下拦在殿门前,娇叱道:“黑煞神郑玄通,你还想逃走不成?”她右手纤纤玉指点出,指风夹着嘶然轻啸,朝他顶门“百会穴”点来。   黄蜡脸汉子自然识得厉害,他贴地飞掠的人,突然在地上滚开,避过指风,人已长身跃起。“呛”地一声,掣出一柄四尺长的黑色阔剑,反身劈剑,朝柴昆急劈过去,口中厉吼道:“老子和你们拼了。”敢情他心知不是沈雪姑对手,是以朝柴昆攻去。   风云刀柴昆哪会让他劈着,大笑一声:“来得好。”金刀出鞘,迎着黑剑推出。这一招双方都用上了全力,但听“当”地一声大响,刀剑磕实,飞溅起一串火星,两人都被震得后退了一步。   沈雪姑喝道:“郑玄通你还不住手?宁教主落到了贼党人中,你居然为虎作伥,出卖神灯教,亏你还是神灯教四大香主之首,江湖义气何在?此时及时悔悟,放下兵刃,跟我们走,还来得及,若想顽抗,你会后悔莫及。”   黄蜡脸汉子犹如充耳不闻,一柄黑色的阔剑越攻越急,一只左掌乌黑有光,配合他的剑势,一记又一记的劈出,果然形同拚命。风云刀柴昆岂肯示弱,金刀劈风,一连几刀,刀光绵绵不绝,宛如风起云涌,凌厉无匹,果然不愧风云刀名头。   两人这一战,一个剑势狠毒劲急,宛如一片乌云,一个金刀层层铺张,刀锋犀利,谁也不肯后退半步,谁也占不到对方上风。沈雪姑心知昨晚柴昆没有截下暴本仁,心头不无耿耿,此时正在全力搏战郑玄通,自己自然不好插手,只得退后三步,袖手旁观   第四八章、弃暗投明   这时,突听大殿左首响起金鞭叟田五常的蓬然一声大震,大殿四壁起了一阵动摇,瓦砾灰尘纷纷如雨。紧接着,只听金鞭叟田五常一声洪亮大笑,道:“暴掌门人,你请歇息一会吧。”就凭这句话,已知田五常已经得手了,原来就在风云刀柴昆走上去的时候,田五常向右退开,面对着左首一个黄蜡脸汉子站停下来。   柴昆揭去蒙头黑布,朝右首黄蜡脸汉子出手的同时,田五常也右手一探朝前面的黄蜡脸汉子左肩抓去,口中还说道:“你可是暴本仁,怎么不把面具取下来?”   左首这个黄蜡脸汉子是被迷失神志的人,你不犯他,他没有得到命令是不会出手的,但你先出手,他武功未失,一旦受到攻击,自会及时出手反击。因此田五常右手抓去,他左手一记“分花拂柳”架开田五常右手,右手五指箕张向田五常迎面抓来。他出手之快,就算没有迷失神志的人,也不过如此。   但田五常乃是终南五老的老三,在各大门派中,可说是老一辈的高手,岂会把你“白虎爪”放在眼里?口中随之笑道:“看来你果然是暴本仁了。”左手大袖一挥,右手趁着对方招架之势,五指疾落,扣他左手脉门。   黄蜡脸汉子反应极快,左手一缩,脚下后退半步,身形突然弓起,双脚前进,朝田五常急扑过来,这一记来势猛烈异常,田五常倒也不敢和他硬拼,身子一侧,挥掌拍出。黄蜡脸汉子一个急旋,右手带转,呼地一声,一道强猛绝伦的掌风横扫过来。田五常出手在先,但看他掌风异常,心想:“你以为老夫不敢接你的“大风掌”?”   心念电闪一动,拍出的右掌一收再发,加强到十成功力,但听蓬然一声大震,宛如山摇地动,尘灰飞扬,黄蜡脸汉子被震得后退两步,神情为之一呆。田五常也同样脚下浮动,后退了一步,但他却趁对方微之失神之际,施展出独步武林的终南派“捷径身法”,身形一晃,宛如一缕轻烟,人不知鬼不觉地,一下转到黄蜡脸汉子的身后。出指如风,一下点了黄蜡脸汉子身后的三处大穴道,然后洪笑道:“暴掌门人,你歇一会吧。”   柴昆听到田五常的笑声,心知他已经得手,也奋起精神,口中大喝一声,金刀突然一紧,刷刷一连劈出了七刀。这七刀他几乎用上了生平苦练的全身功力!果然在一阵密如金锣狂鸣的七声刀剑交击声中,人影倏分,对面黄蜡脸汉子被震得连连后退了五步之多。   沈雪姑随着笑道:“柴老,够了。”话声出口,左手也随着屈指弹出,但听“啪”的一声,黄蜡脸汉子手中四尺阔剑业已齐中折断。黄蜡脸汉子后退之际,突见手中阔剑无故断折,心头方自一怔。   沈雪姑又道:“郑玄通,你长剑已折,也该住手了。”黄蜡脸汉子话声入耳,突觉身子一麻,已被沈雪姑凌空一指,制住了穴道。   柴昆返刀入鞘,叹道:“直到今晚,兄弟才知道武功一道,天外有天,如论年岁,姑娘比兄弟差了一大截,但兄弟的武功,却和姑娘差了一大截。”   沈雪姑笑笑道:“这是他被柴老哥震得连连后退之际,稍稍失了神,才给我捡了这个便宜。”   柴昆笑道:“沈姑娘这是有意给兄弟脸上贴金,兄弟有多少斤两,自己还会不知道?如以郑玄通的武功来说,兄弟还可稍胜一筹,但若想制住他,却也并非易事,那有沈姑娘这般干净俐落?”   正说之间,天池钓叟已经自殿后走出,呵呵地大笑道:“今晚咱们总算大获全胜了。”   李小云跟在他身后,说道:“可惜我连过过瘾的机会都没有。”这时金鞭叟田五常已从左首汉子的脸上揭下一张面具,此人正是白虎门掌门人白虎神暴本仁。   风云刀柴昆也伸手从有首汉子脸上揭下面具,一点也没错,他果然是神灯教首席香主黑煞掌郑玄通。但就在他被揭下面具之际,他口角却缓缓流出黑血来,柴昆不觉“咦”了一声,道:“不对,他服毒自杀了。”隔着从他左手腕底搜出一管黑渤渤的化血针筒来。   田五常怒哼道:“该死的东西。”   沈雪姑轻轻叹息一声道:“可惜咱们没有防他会服毒自杀,五人之中,只有他一个人的神志是清爽的……”   “所以他要服毒自杀了。”天池钓叟道:“他就是怕咱们逼问他的口供。”沈雪姑从身边取出解药,纳入暴本仁的口中。   李小云走出庙门,口中学着鼠叫声“吱”、“吱”,然后朝银鼠、黑鼠两人隐身的地方招招手,道:“你们可以进来了。”却只有银鼠一个人奔了过来。   李小云问道:“黑鼠呢?”   银鼠道:“他去探消息了。”   柴昆含笑道:“李姑娘当真冰雪聪明,连地鼠门的口技,都学得维纱维肖,一点也不逊色。”   李小云听得极为得意,笑道:“这是师傅教的,什么声音,只要听过一次,就可以摹仿。”   柴昆点点头道:“令师是武林中首屈一指的奇人,从前大家只知道令师精于易容术,所以才有刘转背的外号,直到最近,才知道他还精擅奇门遁甲。如果是在乱世,令师一定是一位最好的军师,可以和诸葛亮、刘伯温齐名,水垂青史,可惜现在天下承平,只有豚迹山林,成为草莽中的奇士罢了。”   他话声甫落,白虎神暴本仁已经清醒过来了,双目乍睁,看到自己坐在一处小庙之中,站在他面前的有天池钓叟、田五常、柴昆等人。他不认识沈雪姑,不觉“咦”,道:“田前辈、姜前辈、柴老哥,你们都在这里,兄弟怎么了?”   田五常笑道:“暴掌门人清醒了,还记不记得咱们方才动手的情形?”   “兄弟和田前辈动手?”暴本仁惊奇地道:“兄弟怎么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天池钓叟含笑道:“暴掌门人被入迷失神志,刚由沈雪姑娘给你服下了解药才醒过来的,以前的事,自然记不得了。”   “兄弟被人迷失了神志?”暴本仁愈听愈奇怪,道:“是什么人迷失了兄弟的神志?”   田五常道:“你还记不记得四个月前在茶棚避雨,遇见一个矮小的绿衣老人,说奉他主人之命,来邀请咱们入内一叙这回事吗?”   暴本仁想了想,点头道:“兄弟想起来了,当时一同去的,好像还有皖西三侠……”李小云听他提到爹,心头不觉暗暗焦急,和爹一起失踪的田五常、暴本仁,如今都已得到解药,恢复清明,爹和二叔、三叔不知现在何处。   “哈哈。”田五常大笑道:“一点没错,那矮小绿衣人就是碧落山庄总管秦皓,咱们就是被他下了“迷迭散”。”   接着就把碧落山庄就是昔年魔教余孽,他们副总管宓飞虹假意答应把迷失神志的人送去万松山庄。上官老夫人如何率众赶去碧落山庄,沈雪姑送解药回万松山庄,发现只剩下一堆瓦砾,以及此次由姜老四(天池钓叟)、柴昆、沈雪姑等人追踪一行镖车,被四个蒙面人拦击。其中两个蒙面人就是自己和智通大师,一个黄龙寺智光,已中毒针身死,另一个听到吹竹之声,突围逃走的就是你。   暴本仁道:“听到吹竹之声,那吹竹之人是谁?”   “就是他,神灯教首席香主郑玄通。”田五常一指卧倒在地的郑玄通,道:“今晚咱们就是跟踪你们来的,郑玄通神志并未迷失,他怕咱们逼供,服毒自杀了。”   暴本仁望然道:“莫非神灯教和碧落山庄也有勾结不成?”   “这不可能。”   天池钓叟道:“苍龙宁胜天为人极为正派,神灯教由他领导之后,四十年来,在江湖上一向安份守己,和各大门派也合作无间,绝不可能和魔教余孽勾结。”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黑鼠从门外飞奔进来。   他还没跨进大殿,就大声道:“二师兄,从襄城传来最快的消息,智通大师三人在西门外遇袭,要咱们赶去支援。”   沈雪姑问道:“在襄城西门外什么地方?”   黑鼠道:“就在襄阳城西门外的东长桥。”   沈雪姑道:“二妹,你跟几位前辈一起来,我先走了。”说完,双足一点,一道人影朝庙外穿射出去,去势之速,就是离弦之箭也不过如此而已。   暴本仁看得一呆,道:“这少年人好快的身法,李姑娘,他是什么人?”   李小云道:“她就是大姐沈雪姑。”   天池钓叟轻声道:“她就是昔年千手观音的门下高足。”暴本仁惊“哦”一声,就没有再说了。事隔数十年,武林中人提到千手观音,还是极为忌讳的。   田五常催道:“沈姑娘已经赶在前面走了,咱们也该快些走才是。”   东长桥是一座很长的石桥,桥的东首,有一片野草丛生的田。这时果然有六七条人影在黑暗的夜色中,搏战得很激烈。掌风、剑光,相起落迥旋的人影,互相交织,如果不是目力特强的人,很难分得出敌我来。沈雪姑来得很快,据她自己估计,在路上不过奔行了一刻工夫,就已进到了这里。她没有立即加入战阵之中,却在相距还有七八丈远,就停了下来。   是因为双方交手的人,打了这许多时间,还是没有分得出胜负来,她自然用不着立即出手,先要看看清楚再说。对方,一共有四个人,他们并未掩去本来的面目,是以一眼可以认得出来。和车把式打扮的万点星动手的,是两个老大婆,缝穷婆和卖花婆。   卖花婆使一柄两尺长的花锄,缝穷婆使一柄金铰剪,都是短兵器,一左一右朝万点星夹攻,配合得十分佳妙。万点星当然不会把她们放在眼里,只是卖花婆是祝小青的娘,他不好施展杀手。尤其缝穷婆善使迷药,卖花婆善使暗器,暗器他倒不怕,但如果缝穷婆撤出迷药来,他就会吃不消。因此,只有挥舞长剑,紧紧逼住对方两人,不让她们有机会腾出手来,而且自己尽量抢在上风头。   缝穷婆为了想施放迷药,也一直想抢到上风头才能出手。因此这三人像走马灯一般,不时的游走换位。最狼狈的是孙小乙了,他的对手就是他的娘孙虔婆。她们是被迷失了神志的人,当然认不得自己的儿子,手中一柄短剑,使得“刷”“刷”有声,记记都是近身搏斗的狠着,孙小乙几乎喊破了喉咙,娘还是毫不理睬,杀着迭出。   好在孙小乙的武功是娘教的,娘有多少杀着,他心里自然一清二楚的,除了闪躲,右手短剑拼命的封架,有时封架不住,左手就只好使出“无极神指”来,但他也只敢划出一个小圈来,逼住娘的攻势而已,食、中二指却不敢朝前点出。因此孙虔婆的武功纵然胜过孙小乙,却也伤不了他。   桥边一辆马车,那正是智通大师乘坐的,如今静静地停靠在路旁。离马车不远,还站着一个风度翩翩的青衫少年,负着双手,目注战场,清俊的脸上,虽有不耐之色,似乎还没有出手之意。这时忽然有人在他身边叫道:“楚姑娘久违了。”   这声“楚姑娘”,听得青衫少年心头蓦然一震,机警地疾退了两步,回头看去,距离自己不过三四尺远近,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身穿蓝衫的美少年。黑夜之中,眨着两点寒星般目光,笑容可掬地看着自己。这青衫少年正是碧落山庄的“大小姐”楚琬,她一手按剑,沉喝道:“你是什么人?”   蓝衫美少年朝她微微一笑,道:“我是沈雪姑。”   楚琬哼道:“沈姑娘是他们的后援了?”   沈雪姑笑道:“楚姑娘是奉命在这里拦截我们的领头之人了?”   楚琬冷声道:“是又怎么样?”   沈雪姑含笑道:“楚姑娘何用这般盛气凌人,我们好好谈谈不好吗?”   楚瑰依然冷声道:“你要和我谈什么?”   沈雪姑微微一笑道:“其实你我并不是敌人,我也没有把你当敌人看,你怎么反把我当敌人看了呢?”   楚琬脸上一红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沈雪姑笑道:“其实你心里已经知道我在说什么了,对不对?快叫她们住手,跟我一起回去。”   楚琬道:“你说什么?”   “你干娘是上官老夫人,现在已经脱离了白衣圣教。”   沈雪姑顿了顿又道:“现在的老夫人,只是桃花女管玲玲改扮的,她并不是你真正的干娘,你不应该随我回去吗?丁瑶不是也投过来了?你何苦和干娘为敌?再说靖弟也……”她故意拖长语气,停了下来。   楚琬身躯微震问道:“他……他怎样……”   “靖弟也希望你幡然归来。”沈雪姑朝她笑了笑,道:“这次他和丁瑶去追踪从碧落山庄撤退的白衣圣教中人,和我们分作两路,临行之时,还一再和我说,如果遇上你,务必要我劝你投过来。”   楚琬听得身躯一震,脸上顿时起了一层焦虑之色,急急说道:“他去追碧落山庄退出来的人,现在所有的人都已会合在一起,高手如云,他和瑶妹只有两个人,那……不是自投罗网……”   “这个你不用担心,靖弟他们足可应付。”沈雪姑含笑道:“你自己该拿定主意才是呀。”   楚琬望着她,心头傍惶道:“我……”   沈雪姑道:“这是机会,你此刻不走,真的还要待在白衣圣教里,和于娘作对?老实说,白衣圣教覆亡在即,你何苦跟他们玉石俱焚,何况……”她有手缓缓伸了过去,握住了楚琬的玉手,又道:“何况你迟早总要过来的,带她们几个一起过来,你干娘会有多高兴?”   楚琬任由她拉着手,一面犹豫不决地道:“我……”   “不用说了。”沈雪姑含笑道:“跟大姐走不会错的,靖弟叫我大姐,你也叫我大姐好了。”   “大姐……”楚琬终于叫出大姐来了,接着又道:“小妹就听你的了,只是她们四个都被迷失了神志……”   沈雪姑没待她说完,笑道:“不要紧,我身边有解药。”   楚瑰道:“他们中的是“迷迭散”,只有白衣圣教的独门解药才能解。”   沈雪姑道:“我这解药,就是专门解“迷迭散”的。”   楚琬心中还有些不信,但点头道:“好吧。”一面从身边取出竹哨,吹了一声,娇声喝道:“住手。”缝穷婆、卖花婆、孙虔婆四人听到竹哨音,果然立时住手,往后跃退。就在此时,只见六七条人影,连快飞掠而来,那是田五常、天池钓叟、柴昆、暴本仁、李小云和银鼠等人。   沈雪姑连忙朝孙小乙招招手,道:“小乙,你过来,把解药去喂他们服了。”   楚琬道:“不行,她们只听小妹的,大姐还是把解药交给我,由小妹叫她们吞服的好,只是这些人一旦清醒过来,只怕不肯再听小妹的指挥了。”   沈雪姑取出四颗解药,交给楚琬,一面笑道:“不要紧,我会说服他们的。”   楚琬接过药丸,看了一眼,不觉惊奇道:“大姐,这是白衣圣教的解药,你怎么弄来的呢?”   沈雪姑笑道:“天机不可泄漏,你先让她们服了,我慢慢的自会告诉你的。”   楚琬转身朝侯元等四人招招手,道:“你们过来。”卖花婆等四人果然依言走近。   楚瑰把手中药丸递了过去,说道:“你们每人吞服一粒,快拿去。”几人分别接过药丸,吞入口中。   楚瑰又道:“好了,你们现在就坐到边上去。”几人回身退下,果然在路旁坐下。   田五常呵呵一笑,问道:“沈姑娘,这位……”   沈雪姑含笑道:“这位是碧落山庄的大小姐,楚琬楚姑娘,她也是上官伯母的干女儿,深明大义,毅然脱离白衣圣教,投到我们阵营中来。”   “难得,难得。”天池钓叟哈哈笑道:“咱们不但欢迎楚姑娘,还对楚姑娘表示无限钦佩之忱。”   沈雪姑一面给楚琬介绍了田五常、天池钓叟等人。楚琬因为自己穿着男装,只好朝众人一一抱拳为礼。智通大师接着问道:“楚姑娘可知白衣圣教到底由什么人主持?”   楚琬道:“自然是老夫人了,她是碧落山庄的领导人。”   智通大师道:“上官老夫人已离开了碧落山庄,何以现在还要别人假冒她呢?”   楚琬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智通大师道:“难道姑娘也不知道幕后主使人是谁吗?”   楚琬微微摇头道:“我们只知道上面还有一个教主,但我们都是听命于干娘的,大概碧落山庄的人,都没有见过教主。”   智通大师问道:“这次白衣圣教是不是要去袭击少林寺?”   “不知道。”楚琬道:“我只是奉命在这条路上拦截往西去的人,好像几条路上,都派了人。”   天池钓叟道:“错不了,他们的目标,一定是少林寺无疑,大师还是及早地赶去少林寺为好。”   沈雪姑眼看孙虔婆等人即将醒转,这就说道:“小乙,你娘快醒过来了,你就留下来,不用跟大师去了,一面朝银鼠道:“我看还是由银兄派一位贵门兄弟,跟随大师去,传递消息的好。”   银鼠道:“在下立即发出信号,要敝门兄弟随时和万大侠连络好了。”智通大师朝大家合十一礼,就跨上马车,万点星跳上车辕,一挥起长鞭,赶着车往大路而去,银鼠也跟着赶了下去。   沈雪姑道:“琬妹,你知不知道万松山庄的人,现在都在那里?”   楚畹道:“我只知道教主指定我们赶到密县集合,听说好像还有几个绝世高手,已经到了密县,万松山庄的人,我不知道。”   刚说到这里,只听孙小乙叫道:“沈大姐,我娘她们醒过来了。”几个服下解毒丸的人,此时全已清醒过来。   孙虔婆看到了孙小乙,不觉“咦”了一声道:“小乙,娘是不是在做梦?”   孙小乙喜极而泣,忙道:“娘,你老人家真的清醒了,是真的,不是梦。”这时缝穷婆、卖花婆、孙虔婆三人也听孙小乙把经过情形,扼要述说了一遍。她们才知道,王牙婆、刘媒婆早已就投过来了,卖花婆知道女儿(祝小青)也在这里,自然喜不自胜。   田五常问道:“老四,咱们应该找个地方落脚吧,这许多人总不能老是站在这个地方呀。”   暴本仁道:“这里离襄城极近,不如到城里去,找个客店,先住下来……”   天池钓叟微微摇摇头,道:“不成,咱们行踪,愈隐蔽愈好,到城里去落店,对方岂不马上就知道了。”   田五常哼道:“咱们怕过谁来?白衣圣教贼人知道又能如何?”   天池钓叟道:“老三,你当然不怕,咱们也并不是怕了白衣圣教的人,只是咱们此行,关系着整个大局,不让对方知道咱们行踪,也就是不让对方知道咱们的实力,所以咱们一行,自然是要愈隐蔽愈好。“田五常道:“那么依你看该如何?”   天池钓叟还没说话,只见一条人影疾奔而来,那是银鼠,他朝天池钓叟拱手道:“在下已通知黑鼠随同大师上少林寺去了。另外刚才敝掌门人传来最紧急的消息,总舵已经到禹县,要这里所有的人,立即赶去会合了。”   沈雪姑问道:“上官靖那一路有消息吗?”   银鼠道:“敝掌门人传出来的消息,是通知在下和铜鼠的,上官少侠一行,自然也要赶回去会合了。”   沈雪姑道:“他们一路上都没有遇上贼党吗?”   “没有。”银鼠道:“从碧落山庄来的贼党,确实早已到了密县,至少要比上官少侠一行早了四天,上官少侠今晚刚赶到郑州,贼党四天前就从郑州过去了。”   天池钓叟笑道:“好了,现在总舵要咱们立即起程,赶去禹县,那么咱们现在就上路吧。”说到这里,忽然口中低“啊”一声,朝楚琬问道:“楚姑娘,你们一行,如果没有遇上什么人,是不是要赶回密县去?”   “是的,三天之中如果没有遇上可疑的人,就得转回去覆命。”楚琬眼珠一转,问道:“姜老前辈可有什么吩咐吗?”   天池钓叟哈哈笑道:“楚姑娘冰雪聪明,老朽确实想到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如果姑娘肯回去的话,那么消散这场武林浩劫,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楚琬道:“姜老前辈如有差遣,晚辈自当尽力去做,完成老前辈交给我的任务。”   “好。”天池钓叟回头朝沈姑娘道:“沈姑娘可否把“迷迭散”解药分一半给楚姑娘带去,伺机分给万松山庄被劫持的人服用,能救几个,就算几个,等他们清醒之后,暂时乃要忍耐,等到一旦动手,里应外合,就可一举摧毁贼党了。”   田五常大笑道:“老四,你这方法果然好得很,可惜郑玄通这小子自杀了,不然老夫等人也可以收兵回去,大大的干他一场。”   沈雪姑依言分了一半解药交给楚琬,叮嘱道:“琬妹,务必要小心,这些人中,可能仍有贼党的人潜伏,在给他解药之前,要先了解清楚,才不至偾事。”   楚琬把解药塞入怀中,道:“大姐放心,小妹会小心的。”然后道:“我们要等天亮了再走,诸位只管先请吧。”   天池钓叟又朝银鼠道:“贵门最好能派一个人随时和楚姑娘联络。”   银鼠点点头道:“在下立时把消息传递出去,要在附近的敝门兄弟赶来。”   孙虔婆母子刚刚重逢,现在又要分离,自然要叮嘱小乙一番。卖花婆也要小乙转告女儿祝小青,要她凡事小心,不可逞强。李小云也向楚琬请托,给爹、二叔、三叔解药。大家互相叮嘱一番,田五常、天池钓叟、暴本仁、沈雪姑、李小云、孙小乙等七人就先行走了。   银鼠为了要找一个同门,暗中随楚琬去密县,暂时留了下来。   第四九章、魔教天王   东方渐渐露出鱼白了,田五常、天池钓叟等人堪堪赶到阎店,只见一个身穿短褂的瘦小个子,站在村口,朝众人拱拱手道:“诸位大爷来了,请到舍间稍歇。”   天池钓叟问道:“小哥怎么称呼?”   “你老是天,小的在地。”那个瘦小个子笑笑道:“排行一个灰字。”他是灰鼠。   天池钓叟问道:“小哥可有什么消息吗?”   灰鼠低声道:“小的是奉二师兄之命,替诸位准备了早点!请大家稍事休息,诸位请随小的来。”说完,转身走在前面领路。大家跟着他来至一座茅舍之中,只见堂屋中间一张板桌上,果然已放好七副碗筷,一笼馒头和一锅稀饭。   灰鼠抬手道:“诸位请用吧,馒头只怕已经凉了。”大家也就不客气,各自装了一碗稀饭,围着板桌坐下,吃了起来。   沈雪姑问道:“这条路上可有什么行迹可疑的人吗?”   灰鼠想了想,道:“昨天下午有四个人曾从这里经过,在杨店落脚,刚才天还没亮,就已走了。”   柴昆道:“黄掌门人领导的地鼠门,果然消息灵通,看来江湖上没有第二个门派可以相比。”   灰鼠道:“敝门三十六鼠,奉掌门人之命,全数调来了,附近百里之内,都有敝门的人,所以消息传递比官方的驿马还要迅速得多。”   天池钓叟笑道:“这也是白衣圣教贼党气数将尽,居然会忽视了地鼠门这股力量。”   沈雪姑道:“贼党最大的缺失,就是除了他们自己人,不相信任何人,所有的人都要下“迷迭散”,这样的一个组合,还有谁会附和他?”大家刚刚用完早点,只见银鼠翩然从门外走入。   天池钓叟道:“银老弟辛苦了,快坐下来用早点吧。”   银鼠朝大家拱拱手道:“在下已要敝门土鼠暗中随楚姑娘等人身后而去。”   沈雪姑道:“银兄有没有叮嘱他,要特别小心,密县是贼党集合之处,高手不在少数呢。”   银鼠装了一碗稀饭坐下,含笑道:“敝门兄弟奉派在密县的,少说也有十人以上,都是掌门人指定地行术较佳的人担任,不会出事的。”   已牌光景,他们赶到离禹县不远的楚河,银鼠就请大家上了一条篷船,船就朝大江中驶去。中午时分,船转进了港,一路都听到芦苇擦着两边篷窗的声音,不绝于耳。李小云奇道:“禹县还没到吗?”   银鼠道:“总舵并不在城里,如果大伙都呆在城里头的话,可能早就被对方发觉了。”   李小云道:“那在那里?”   银鼠道:“快要到了。”这时突听芦苇中传来一阵“吱”、“吱”鼠叫声音,接着船就停了下来。银鼠脸色微变,低声说道:“刚才是敝门弟兄传递来的警告,说是有两个人从后面跟了上来。”   田五常道:“只有两个人,老四,咱们去,把他们截下来不好吗?”   天池钓叟道:“老三,别鲁莽,最好弄清楚来的是什么人?”话声刚落,又听到“吱”“吱”两声鼠叫。   银鼠悄声道:“咱们的船已经隐入芦苇之中,那两个人距离咱们已经只有二三十丈远近了。”   田五常问道:“是两个什么模样的人?”   银鼠道:“不清楚,不过来人身手极高,凌空踏着芦苇,一路搜索过来。”   暴本仁道:“咱们一起出去。”   沈雪姑道:“看来他们一定会找到我们这条船的,四位最好先出去,分头隐住身子,他们找来了,由我和二妹来应付,四位暂时不可出声,也好先了解一下对方的身份再说。”   暴本仁点点头道:“好!咱们出去。”   于是由银鼠悄悄推开船篷,田五常、天池钓叟暴本仁、柴昆相继掠了出去。沈雪姑和李小云为了诱敌,也跟着跨出船篷,站在船头。过没多久,只听一阵衣袂飘风之声,一道人影划空而来,这人竟然是踏着芦苇的叶尖来的。而且来势奇快,等他看到芦苇中藏着一条船,船头上并肩站着两个人,立即身形一停,定在叶尖之上。   这一瞬间,沈雪姑、李小云都看清楚了,这人竟然是南宫老人——五行叟南宫望。李小云心头一喜,正要出声,沈雪姑却轻轻地拉了她一下衣袖。南宫老人目光如炬,自然早已看到了李小云脸上神色一喜,和沈雪姑暗暗地拉了她的衣袖的动作。   他单足定在芦苇叶尖上,立即以“传音入密”朝沈雪姑问道:“你们两个小娃儿是什么人?南宫靖可在船上?”沈雪姑和李小云脸上易了容,所以他认不出来。   沈雪姑听他以“传音入密”问话,立即想到他可能不愿意让同伴听到,也就以“传音入密”答道:“晚辈是沈雪姑和二妹李小云,老人家你……”   南宫老人仍以“传音入密”说道:“老夫很好,万松山庄被劫持的人中,只有老夫没有中他们的“迷迭散”,老夫是为了查一件事,故意装作被迷,目前仍要继续留在他们之中。最重要的是贼党之中到了几个厉害人物,你们回去,赶快通知少林寺准备,贼党即将袭取少林……”   沈雪姑忙以“传音入密”道:“智通大师已经赶回去了,还有楚琬、侯元、缝穷婆等人已经投过来了,晚辈分给她专解“迷迭散”的解药,希望她回去之后,分给万松山庄所有被劫持的人吞服,要请你老人家暗中多加保护。”   南宫老人点头道:“如此甚好……”刚说到这里,急忙又道:“他来了,你们小心……”一道人影已如大鹏凌空,飞扑下来,同样落到芦苇尖叶之上。   这人是个瘦小的老道人,头戴道帽,身穿道袍,手执拂尘,脸上又瘦又黑,留着一把苍髯,目光炯炯如电,只要看他飞行神速,一身武功,显然奇高。他看到船头上只是两个乳臭未干的少年,但神色极为镇定,这就拂尘一指,喝道:“你们之中,可有南宫靖?”他一开口,就显得他神志没有迷失了。   沈雪姑冷然道:“你是什么人?找南宫靖有什么事?”   瘦小老道目光一注,嘿然道:“你就是南宫靖了?”   沈雪姑道:“是又怎样?”   瘦小老道嘿嘿笑道:“那很好,你就随老道走。”   沈雪姑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瘦小老道道:“因为你和白衣圣教作对,老道要你跟我走,已经很客气了。”   沈雪姑冷冷地道:“不客气又如何呢?”   瘦小老道嘴角微微下撇,道:“老道可以把你擒回去。”   “那很好。”沈雪姑学着他的口气说道:“你就随我走。”   瘦小老道道:“你要老道跟你走?”   “不错。”沈雪姑道:“因为南宫靖不在这里,我可以领你去见他。”   “哈哈。”瘦小老道大笑道:“老道老眼并不昏花,你难道不是南宫靖?就算称不是,老道把你拿下了,叫南宫靖来跟你换也是一样。”   “这办法很好。”沈雪姑点点头,朝他微微一笑道:“可惜的是你就是拿下了我,也走不了,何况你未必能把我拿下。”   瘦小老道目射奇光,仰天发出一声咳亮的长笑:他本待要说话的人,突然笑声一住,举目四顾,点头道:“原来你们有四个人埋伏在近处,那很好,你要他们一起出来。”   “哈哈。”东首芦苇中突然拨起一道人影,那是金鞭叟田五常。西首芦苇中同时也响起一声大笑,跟着拨起一道人影,那是天池钓叟姜超然。瘦小老道目光左右一瞥,哼道:“原来是终南五老的金鞭叟、天池钓叟,那很好,还有两个呢?”   白虎神应声道:“老夫在此。”他在南首芦苇中现身出来,接着风云刀柴昆也在北首芦苇现身。   瘦小老道虽然叫出金鞭叟、天池钓叟来,但金鞭叟、天池钓叟和暴本仁、柴昆四人,却不认识这瘦小老道究是何人?瘦小老道只看了暴本仁一眼,脸上微感惊讶,接着嘿然道:“田五常、暴本仁,你们两个居然恢复清明了?”   暴本仁喝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不亮名儿?”   “哈哈。”瘦小老道又是咳亮大笑,说道:“你们不认识老道,那就算了。”一面回头朝沈雪姑道:“小娃儿,凭他们四个,只怕还保护不了你,依老道看,你还是乖乖的跟老道走吧。”   沈雪姑听得不禁暗暗惊奇,心想:“他认得金鞭叟、天池钓叟,终南五老已可说是武林中老一辈的顶尖高手了,何况还有一个白虎神,一个风云刀,他居然说他们四人保护不了自己,自己虽然并不需要四人保护,但此人口气极大,似乎并没有把四人放在眼里,在这种情况之下,他当然不会是吹的了,那么这老道又是何方神圣呢?”一面轻哼道:“要我跟你走可以,你总要让我心甘情愿的跟你走才是。”   田五常喝道:“慢点,道友口发狂言,那是并没有把老夫几人放在眼里了,田某倒要先领教你道友有哪些高招?”   “刷”,地一声撤下他的挥鞭来,随手一挑,八尺长的金鞭立时挣得笔直,一指瘦小老道,喝道:“来,来,咱们先较量较量。”   沈雪姑转身以“传音入密”向南宫老人问道:“老人家,这老道是何来历?”   南宫老人也以“传音入密”答道:“老夫也不清楚,只听秦皓称他为“金道长”,从他口气听来,此人身份似乎并不简单。”沈雪姑听得又是一怔,连南宫老人都不知道他的来历,这人身份岂不更神秘得令人可疑了?   “那很好?”瘦小老道颔首道:“田施主有兴趣只管使出来。”   金鞭安田五常性子急躁,闻言如何还忍得住,口中大笑道:“好,道友那就接着了。”喝声出口,不见他振腕拨身,一道金虹发如电射,连人带鞭凌空朝瘦小老道飞击过去。   这一击,当真势若雷霆,快若掣电,金虹刚射到瘦小老道身前,已经由一而二,由二而四,刹那间就有九道鞭影,上下飞舞,盘空而绕,一齐攻到。沈雪姑自然看得出田五常这一记并不是幻影,而是真正有九条金鞭同时攻到。   因为幻影只是金鞭漾起的影子,看去虽有八、九条鞭影,但攻到的却只有一条鞭是实物,只是使人虚实莫测而已。田五常这一记并不是幻影,而是实实在在的攻出了九鞭。试想在飞身扑攻的刹那之间,就攻出九鞭,这九鞭该有如何神速了?普通江湖高手只怕连看都未必看得清楚,遑论封架了。   这一招,就可以看出金鞭叟果然功力深厚,出手凌厉无比。瘦小老道直待九道鞭影快要及身,右手拂尘才向前拂起,这一拂招式极其简单,但一篷拂丝就像烟雾般散了开来,正好把九道鞭影一齐挡住。金鞭安田五常九道金鞭来势何等沉猛迅速,每一鞭就算挞在山石上,也足可把山石击得粉碎,但这下打到瘦小老道扬起的一篷拂丝上,竟像抽在空气包上,柔韧而有弹性,却一点力道也用不着实,心头蓦然一愣,急急往后疾退。   疾退,是因他鞭势既未落实,力道却已用老,对方若在此时出手,他根本连封架的机会都没有,在这样的指形之下,他除了疾退,已别无选择了。他攻了人家九鞭,人家只一举手,就把他逼得急急后退,这对金鞭里田五常来说,还是五十年来的第一次,怎不教他惊怒交进?脚下一停,双目圆睁,大笑道:“道友果然高明得很。”   阔肩一晃,又疾欺而上,一抡八尺金鞭,圈起桌面大—团鞭影,飞旋如盘,像乌云压顶,直朝瘦小老道当头罩落。瘦小老道嘴角微微冷笑,右手一举,拂尘挣得笔直,朝上戮去,如盘金鞭被他这一戮,突然凌空飞起。这一着,如果用现代人的眼光来比喻,金鞭叟田五常就像飞天而降的伞兵,他手中旋转如盘的金鞭,就像张开的降落伞,带着他一个矮小的人影,冉冉斜飞出去。   金鞭叟田五常能把一支八尺长的金鞭。使的像桌面大旋转的金盘,自非数十年功力所能办得到的。瘦小老道以一柄柔软的拂丝朝上一戮,把金盘顶飞出去,这份功力,更是惊人。一时看得所有在场的人,莫不凛然变色。   白虎神暴本仁趁机口中暴喝一声,右手抬处,就是一记“大风掌”,像狂涛般凌空拍了出去。他已经看到田五常两次出手,对方功力深不可测,是以右掌甫发,左手又是一掌,紧接着拍出,左手未收,右掌一发再收,又随着拍出。“大风掌”是他白虎神仗以成名的霸道掌功,也是白虎门最负盛名的绝技。   云从龙、风从虎、大风起兮云飞扬,一掌出手,狂风如卷,可使天地变色,这连环三掌,声势之猛,方圆数丈,有如起了一阵龙卷风,刮得沙风石走,天旋地转。风云刀柴昆看得暗暗点头,自己曾和他交过手,双方久战不下,那是因为暴本仁神志被迷,出手似乎要比现在弱得多了,如果有这般声势,自己只怕接不下他三掌来。   瘦小老头脚尖停在芦苇尖叶之上,他身外狂风如涛,但他停身的那支芦苇却挺立在怒潮飞卷的暴风之中,居然一动也不动,他身上一件道袍,当然连衣角也没飘飞一下。原来他只用拂尘左右一拂,暴本仁撞过去的强劲掌风,就像潮水遇上屹立在水中的礁石,适自分向左右汹涌流去,一泻千里,礁石还是屹立如故。   金鞭里田五常飞落三丈开外,浓眉陡竖,正待再次扑起。天池钓叟呵呵笑道:“老三,该让我来试试几招吧。”他早已取出钓竿,足尖一点,凌空飞落到瘦小老道面前一丈来远,左足尖也点在芦苇之上,拱拱手道:“姜某领教道友高招。”   瘦小老道微哂道:“诸位既然要一个个上来,掂掂老道份量,自无不可,掂过老道份量之后,最好几位还是一起上,才能真正分个胜负,好让这小娃儿心甘情愿的跟着老道走。”这话够狂了。   天池钓叟却毫不在意,呵呵笑道:“好吧!那就让姜某来试试。”他虽是在笑,心头甚是恼怒,但也更不敢丝毫大意,钓竿一扬,“嘶”的一声往前抽落。   这一记,直来直往,并无多大变化,但变化也暗藏在这一记的后半招之中,那要看对方如何应付,才能决定演变。瘦小老道竟然毫不在意,直等到竿头接近,手中拂尘才随着拂起,双手一抽一迎,竿拂要接未接,天池钓叟钓竿一振,正待洒开。   那知瘦小老道拂尘突然加速,一下砸上钓竿,两件兵器砸上了,天池钓叟的钓竿自然不能再变招了,真力一注,直压而下。但听“嗒”地一声,竿拂交击,瘦小老道拂尘上一篷拂丝忽然化作绕指柔,一下缠住了竿头。天池钓叟暗哼一声:“好家伙。”本来抽下的钓叟突然往上扬起。   他号称钓叟,自然是钓鱼的好手了,你拂丝缠住了他的钓叟,岂非正是鱼儿上钩了?钓叟这一上扬,就和钓鱼一般,一扬之力,何止千斤?瘦小老道拂尘既已缠住了对方的钓竿,自然不肯放松,本来上砸的拂尘,这回却用力往下拉。双方一招接实,就以竿拂拼上了真力。   芦苇的叶尖上,只有蜻蜒才定得住,如今却站着两个大人,而且一个拂尘往下拉,一个钓竿往上拉,都是要用力道的。用力道就得脚踏实地,脚尖点在芦苇之上,是无处可以着力的,两人却在无处可着力的芦苇尖叶,各自用上了全力。芦苇叶尖既然无处可着力,那就要凭各人的修为功力,来定胜负了。   天池钓叟一支八尺长的钓竿渐渐变成了弓形,依然没有把瘦小老道钓起来,瘦小老道紧拉着拂尘,也没有把天池钓叟拉得动分毫。在双方凌空比拼真力之际,他们踏在脚下的芦苇依然临风挺立,纹风没动,但两人身上长袍,却已无风自动,拂拂波扬。   就在此时,只听疾风嘶然,三道人影,如浮矢掠空,一下泻落在沈雪姑等人面前。那是竹筇叟易南轩、南山樵子陶石田和上官靖三人。沈雪姑看到三人赶来,心头一喜,正待开口。竹筇叟向她摆了一下手,立即以“传音入密”说道:“此人自号邛崃老道,就是昔年魔教的四大天王之一余五天,今天不能再让他漏网了。”   沈雪姑心中暗道:“方才听南宫老人说,秦皓称他金道长,原来只是他的化名,金、余字形不是很相像吗?”正想之际,随着又有四、五条人影,连袂赶来,那是丁瑶、慧修、慧持,和形意门的赵之欣、徐永旭。   竹筇空易南轩手拄竹筇,目光转动,然后朝上官靖以“传音入密”道:“上官老弟,你立即去通知所有的人,退到三丈之外,布成联手之势,不论他逃向何方,务必联手把他截住。”一面朝金鞭叟田五常招招手,道:“老三,此人不但精通魔功,还在西域练会了密宗武艺,咱们四个一起上,大概可以把他制伏了。”   他们这一路,因有铜鼠传递消息,所以对沈雪姑这一行的经过情形,都已知道,毋须沈雪姑述说了。上官靖立即把竹筇叟的话,转告了大家,白虎神暴本仁、风云刀柴昆、慧修、慧持、赵之欣、徐永旭、沈雪姑、丁瑶、李小云等人都依言纷纷退下,在芦苇丛生的草滩上,远远地围成了一圈。   只有南宫老人还独自站在左首芦苇上,并没有理会众人。沈雪姑早就以“传音入密”告诉上官靖,暂时不可和他招呼。只有竹筇叟易南轩、金鞭叟田五常、南山樵子陶石田三人,却在此时品字形围了上去。竹筇叟手持紫红竹筇,呵呵笑道:“四弟!可以住手了,愚兄有话和这道友一谈。”   天池钓叟和瘦小老道正在各尽全力,互不相让之下,形成欲胜不能,欲罢不得之势,闻言果然各自收转力道。竿、拂一分,两人各自从芦苇叶尖上飞身落地。瘦小老道目光一注,嘿然笑道:“终南五老,一下到了四个,那是想群殴了?”他想拿话套住竹筇叟。   竹筇叟微微笑道:“道友身为三清门下,应该清净无为,白衣圣教包藏祸心,和天下武林为敌,道友何苦助纣为虐?依易某相劝,不如就此退出,以葆真如,岂不胜过好勇斗狠,最后落个玉石俱焚,还请道友三思。”   瘦小老道哈哈大笑,道:“终南五老,悠游林泉,早已不问尘事,怎么也会重出江湖,同是出岫之云,彼此彼此,易道友这不是只知责人,昧于责己吗?”   “这个不同?”竹筇叟道:“老朽等人重出江湖,是为了维护武林正义,道友……”   “哈哈。”瘦小老道又是一声大笑,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贫道不想和你多作辩论。”   竹筇叟点点头,道:“道友一身修为,极为可观,易某好言相劝,只是希望道友悬崖勒马,回头是岸!但道友如果执迷不悟,就该知道今天若是任由道友离去,无异纵虎归山,就会给各大门派留下极大后患,道友总该明白易某的意思吧。”这是先礼后兵,我已经尽了心意了。   瘦小老道神色微微一凛,嘿然道:“易道友之意,是要把贫道除下了?”   金鞭叟田五常洪声道:“你老道若非恶迹昭彰;今天还可留你一命。”   “就算老道恶迹昭彰……”瘦小老道冷峻地道:“要想把我除去,只怕未必如此容易的。”   竹筇叟神情肃穆,点头道:“不错,四十年前和武当青云道长、少林大智大师、形意桑天赞、金刀门邢铿和易某等人之力,还是被道友突围而去,今天仅凭易某兄弟四个,自然未必留得下道友了。”他说来十分平静,但听到瘦小老道耳中,无异焦雷,身躯陡然一震,两道精光熔熔的目光直射竹筇叟。   竹筇叟凛然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以为改穿了道装,易某就认不出你是昔年魔教四大天王中的余天王吗?”   “哈哈,好眼力。”瘦小老道发出一声宏亮的大笑,目中杀机大盛,接着冷冷地道:“老道有一句誓言,凡是认识我的人,都留不得。”“得”字出口,一道人影比闪电还快,一下直扑过采,拂尘一圈,三尺拂丝朝竹筇叟头颈绕来。   竹筇叟大笑道:“你果然承认了。”手中竹筇一记“直叩天门”朝前捣出。   在这同时,金鞭叟田五常、天池钓叟姜超然、南山樵子陶石田三人也迅即品字形围了上去,金鞭、钓竿、开山斧三件兵刃也同时出手。刹那间,拂丝、杖影、鞭风、竿影、斧光,立时在两三丈方圆之内,交织如山,劲风如涛,五条人影起落窜跃之间,已很难分得清是谁了。   这一片芦苇丛。一面临河,一面靠岸,如今大家围在靠岸的一边,分成两组;左首有上官靖、沈雪姑、丁瑶、李小云、赵之欣、徐水旭。右首有白虎神暴本仁、风云刀柴昆、慧修、慧持四人。虽说分成两组,但双方还是相当接近,因为这是半月形的包围圈,和正在动手的战场,相距不过三丈左右而已。孙小乙武功平平,和银鼠二人,只是躲在船舱篷下观看,没有出来。   丁瑶站在上官靖身边,低声说道:“大哥,待回你要助我一臂之力。”   上官靖笑道:“他如果朝咱们这里逃过来,咱们自然要全力把他截住,怎么说助你一臂之力呢?”   “你不知道。”丁瑶撒娇地道:“我要大哥助我一臂之力,就是要你把内力输给我,让我出手呀,好不好呢?”   上官靖笑道:“好,待回我把内力输给你就是了。”   丁瑶喜道:“大哥说了要算数。”   正说之间,突听一声悠长的口哨,和几声洪喝传了过来,只见瘦小老道身似陀螺,从一片杖影、鞭影、竿影、斧影交织的中间飞旋而出。他一身功力果然了得,这时把一柄拂尘使得缭绕全身,身外宛如笼罩了一片云雾,朝上官靖、沈雪姑这一边飞旋过来,身法之快,眨眼即至。   他当然早就观察好了,右首有白虎门暴本仁和风云刀柴昆,另外还有两个手持禅杖的灰衣中年僧人,可能是少林寺的和尚,虽然只有四个人,想要闯出去却不容易,只要被他们截住,终南四老就会跟踪追到,左首只有几个青少年,自然截不住自己了,突围较易,因此就朝上官靖、沈雪姑这边掠了过来,这回他可计算错误了。   沈雪姑已经知道他是昔年魔教四大天王的余天王,岂会容他突围?不待他飞近,手中一支青光吞吐的细长长剑指定瘦小老道,口中娇喝,身形陡然凌空扑起,刹那间身剑合一,化作一缕青芒,精练激射,朝瘦小老道电射过去。   瘦小老道在一圈拂影笼罩之中,身若旋风,堪堪飞到,陡觉一缕精光挟着森寒剑气,朝自己袭来。他见多识广,一眼就认出这是“驭剑术”,心头不禁大骇,急切之间,慌忙向旁飞旋出去,但身前已被剑气扫及,一阵簌簌轻响,缭绕全身的拂丝已被削断了一半。   他飞旋之势神速已极,一下从沈雪姑“驭剑术”剑光下旋出,正好遇上官靖一下拦住了去路,口中喝道:“此路不通。”左手执着青阳剑,并未出鞘,那是怕瘦小老头认出此剑来历。   瘦小老道看到拦路的又是一个弱冠少年,心头恼怒已极,大喝一声:“挡我者死。”身形未停,右手拂尘朝前扫出。   终南四老本已衔尾追逐而来,陡见沈雪姑身剑合一,施展出“驭剑术”来,四人不觉同时一怔。他们做梦也没想到沈雪姑一个年轻的姑娘,居然会使剑术中最上乘的“驭剑术”,料想瘦小老道决难闯得过去,也就不再追踪过去,停下步来。   沈雪姑也没有想到瘦小老道居然如此滑溜,从自己剑气刺击之下飞旋出去,她落到地上,眼看瘦小老道已被靖弟拦截下来,她知道靖弟足可应付,也就站定下来。这不过是瞬间的事,瘦小老道喝出声,拂尘也随着扫来。   上官靖也在此时口中大喝一声:“找死。”右手扬处,响起呛然龙吟,一道耀目青虹陡然出匣,他剑势古拙,出手不快,但青虹却随着暴长,匹练般飞卷而出,森寒的剑气,不亚于沈雪姑的“驭剑术”。   瘦小老道当真霉运当头,方才遇上“驭剑术”,差幸飞旋得快,还吃亏不大,这回却是他自己送上去的!等到青虹耀目,他发现这弱冠少年手上拿的剑,竟是昔年天杀星萧临川名震寰宇,无坚不摧的“青阳剑”。天杀星的青阳剑在这少年的手上,这少年自然极非易与了,心念电闪,身形急急旋出,但已经迟了一步。   青虹扫过,把他挥出去的一柄百炼精钢拂尘,无声无息地就裁成了两半,连右肩都被剑芒扫着了些,感到隐隐一凉,一时也顾不得回头去看,急忙又像陀螺般飞旋出去。丁瑶急忙叫道:“大哥,快把内力输给我。”   上官靖不知她要做什么,一时之间无暇多问,右手一探,抓住了丁瑶的左手,果然把内力传了过去。丁瑶右手迅快从身边革囊中取出一件东西,放在掌心,突然扬手指掌,朝瘦小老道后心打去。这一下,因有上官靖传给她内力,打出去的力道何等迅快,一下就击中了瘦小老道的后心。上官靖目光一注,瞥见丁瑶打出去的竟是一朵碗口大的红花,飞旋而出,心中暗道:“是旋风花。”   瘦小老道方才连金鞭叟田五常旋转如盘的金鞭都奈何他不得,但这一下给旋风花击中后心,却打得他身形朝前一扑,几乎收势不住,口中发出了狞厉的怪叫:“旋风花,是什么人使旋风花暗算老道?”   旋风花震力极强,中间还有一支钢针,专破真气,不过以他的功力,挨上一下,自然不在乎,但他一连遭到挫折,心头似是怒极,又撮口发出一声急促的口哨。方才他在突出终南四老围攻之际,也曾发出一声悠长的口哨。   这口哨原是指挥心神迷失的人用的,但方才发出口哨之后,南宫老人悠闲地坐在芦苇上观战,并没理会,这次口哨极为急促,乃是含有催促之意。南宫老人果然动了,“簌”地一声,身形直拨而起,一下落到瘦小老道面前,眼睛直视,一无表情。   瘦小老道左手一摆,喝道:“给我杀。”五行叟南宫望,在武林中可以说是特级高手了,自然只有四大天王这样身份的人,才配指挥他了。   南宫老人沉哼道:“你要老夫去杀谁?”   瘦小老道道:“统统给我杀。”南宫老人目中隐射异芒,盯着瘦小老道,突然挥手一掌,横击过去。   瘦小老道怎么也想不到他会突然向自己出手,双方距离既近,又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心头蓦吃一惊,急切之间,只得举掌推出,硬接一掌。但听一声蓬然大震,瘦小老道被震得拿不住桩,后退了三步,这时他才感到后心刺痛,那一朵旋风花的钢针打中了背脊骨,只怕已经刺人脊椎骨了。   南宫老人故意装作心神被迷,瞪着双目,一掌得手,紧逼而上,又是一掌迎面拍去。瘦小老道看到他脸上毫无表情,朝自己瞪着双目一眨不眨,分明是神志被迷的人,不知怎的反向自己逼攻过来,急忙举掌封架,一面再次撮口发出急促的口哨。   口哨堪堪吹出,双方第二掌又接实了,又是“蓬”然一声,瘦小老道再次被震后退。南宫老人听了口哨,脸上神情更见激动,也更形狞厉,口中大喝一声,有如凶神恶煞一般,手掌连挥,一连击出三掌。“五行掌”一掌比一掌凌厉,瘦小老道和他连接两掌,已知自己内力不如南宫老人甚多。   尤其脊椎骨上中的那支钢针一用力,就隐隐刺痛,但南宫老人就像疯了一般,接二连三的发掌逼攻过来,心头更是又急又怒,连转个时间的念头都来不及,只好挥掌硬接,连接了三掌。只听紧接着又是三声“蓬蓬蓬”大震,瘦小老道只觉后力不继,最后一掌,被震得血气翻腾,连退了四、五步之多。这一下直退到水边,足尖一点,落在船头之上。   孙小乙躲在篷舱之下,眼看南宫老人大发神威,一连五掌,把瘦小老道震得连连后退,心头大是高兴。此时骤见瘦小老道飞落船头,这机会岂能放过?他只会一式“无极神指”,这时那敢怠慢,赶忙骈起食中二指,划了一个小圈,用力朗前点出。   瘦小老道堪堪飞落船头,正待吁上一口气,再点足飞起,他做梦也没想到船舱中的孙小乙会躲在篷舱之下暗中突起发难。这“无极神指”乃是佛门无上神功,指力发出,无形无声,这一指不偏不斜正好击中了他胸口。瘦小老道突觉胸口如中巨锥,一身功力几乎全被震散,口中大叫一声,一个人应指飞起,仰跌出去。   孙小乙一击得手,不由喜得跳了起来,拍手叫道:“我击中他了,我击中他了。”   终南四老和上官靖、沈雪姑、白虎神暴本仁、风云刀柴昆等人,在南宫老人逼攻之际,早已悄悄围了上来。瘦小老道应指从船上翻跌出去,正好离暴本仁不远。白虎神暴本仁怒吼一声,身形暴长,双手如钩,纵身虎扑过来。   瘦小老道一身功力确然不可低估,他在翻身跌出之际,一个人突然像鲤鱼跃水,平飞而起,正好遇上暴本仁虎扑而至。他在这一瞬之间,双脚陡然连环踢出,但听“砰”“砰”两声大响,接着又是两声闷哼,同时响起。暴本仁一只虎爪已经在他肩头抓落,瘦小老道踢起的双足,也结结实实的踢在暴本仁的小腹上。这一着差幸暴本仁爪抓落在先,一下就抓碎了瘦小老道的肩骨。   瘦小老道发足在后,这时肩骨碎裂,一阵剧痛,昏死过去,使他踢出的双脚力道骤减,但饶是如此,白虎神暴本仁还是闷哼一声,一个人落到地上,接连后退了几步,还是跌坐在地。天地钓叟钓竿疾落,连点了瘦小老道几处穴道。竹筇叟易南轩也及时飞身而上,双手抄起暴本仁的身子,飞身上船,把他平放在船板之上。   上官靖、沈雪姑同时跃上船来,同声问道:“易前辈,暴掌门人伤得如何?”   竹筇叟从怀中取出一个葫芦形的药瓶,倾出三粒朱色药丸,纳入暴本仁口中,一面含笑道:“如果暴掌门人先被他踢中,此刻已经没有救了,所幸是暴本仁双爪已先抓落,纵然被踢中两脚,力道已经减弱很多,服下敝派的“救伤夺命丹”,应该不至于有什么大碍了。”   金鞭叟田五常道:“这妖道本来已成瓮中之鳖,暴掌门人不要操之过急,就不至负伤了。”   竹筇叟笑道:“咱们都是武林中人,就是为了争一口气,暴掌门人不惜全力和他一拼,魔教四大天王的余五天,总是他拿下来的。”   天池钓叟也在此时一手提着瘦小老道走下船来,笑道:“此人肩骨已断,只剩了奄奄一息,兄弟方才还点了他七处大穴,现在看来,已经不需再点他穴道了。”   竹筇叟突然回过头去,问道:“老四,你解开他穴道了?”   天池钓叟抬目笑道:“他武功差不多全废了,还点他穴道作甚?兄弟已经替他解开了呢。”竹筇叟急忙凌空一指朝瘦小老道点去,但已经迟了。   只见瘦小老道睁着一只无神的眼睛,黑瘦脸上隐伏一丝厉笑,从他口角缓缓流出血来,双眼也随着闭去。竹筇叟顿足道:“老四,你这一着错了,咱们好不容易拿住余无天,你已经点了他穴道,却又替他解开了,此人心机极沉,武功已毁,岂肯落在咱们手中,你看,如今他果然嚼舌自杀了。”   天池钓叟一呆,怒声道:“这妖道果然好生狡猾,兄弟当真上了他的当了。”一抬手,把瘦小老道的尸体往船舱角落摔去。   沈雪姑道:“魔教就是白衣圣教,他们四大天王,总算除去了一个。”   竹筇叟呵呵笑道:“魔教四大天王,三个早在四十年前被诛了,这余无天已是最后一个了。”他顿了顿,叹息一声,又道:“他隐姓埋名,出家当了道士,昔年种种恶迹,大家也已淡忘久矣,如果不再出山,哪会死于非命?”   田五常道:“这些贼党本性难移,就是再过四十年,还是贼人一党……”刚说到这里,暴本仁已经醒过来了,张目问道:“那妖道……是不是拿下了?”   竹筇叟笑道:“被他嚼舌自杀了,暴掌门人觉得如何?”   暴本仁道:“兄弟还好……”   竹筇叟忙道:“暴掌门人刚服下敝门疗伤丹,还要静静躺上一会,等药性行散之后,才能坐起来行动。”   就在此时,忽然听到“砰”的一声,水花四溅,似是有人落水。大家还没转过头去,只听孙小乙大叫道:“那妖道逃走了,他跳下水逃走了。”原来瘦小老道嚼舌自杀是假的,他趁着众人围过去探看暴本仁,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推开船篷,纵身跃人河中。   赵之欣、徐永旭就站在船头,急忙朝瘦小老道跃水之处看去,只见水波涟漪,轻轻晃动,那里还有人影。这时天池钓叟和南山樵子也闪身而出,两人踏着芦苇,目注河水,一路搜索了数十丈远近,不见一点动静,哪有瘦小老道的影子,只好回到船上。   竹筇叟道:“此人狡猾如狐,又被他逃走了。”   天池钓叟道:“他嚼舌自杀,明明没有一点呼吸,身子也逐渐僵硬,没想到这竟会是假死。”   竹筇叟易南轩道:“此人曾在西天竺待过,学过密宗武学,颇多诡异,自是可以瞒过咱们这些人了。”   天池钓叟道:“但他双肩骨已碎,还能恢复得了吗?”   竹席叟道:“无论他武功是否已失,给他逃走,总是日后之患。”   田五常道:“他还能有什么作为?”   “唉,魔教连绵数百年,一直是武林中的大患,就如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蔓草,就因为他们有强韧的生命力……”竹筇叟口气一顿,接着又道:“就算余无天肩骨已碎,武功已废,只要他活着,他可以教出十个八个,甚至二三十个门下弟子,倾囊传授,二十年之后,他们不是又可以建立起秘密组织了吗?这就是每隔二三十年,就有魔教在江湖上出现的道理了。”   这时第二艘船也驶近过来,那是上官靖等人乘来的,他们有铜鼠担任连络,早就得到消息,有两个人尾随下来,上官靖、丁瑶、竹筇里等人,等船驶进叉港,就先行离开,以觑对方动静,并把篷窗打开使对方一眼就可以看到只是一艘空船。那瘦小道人(余无天)和南宫老人才追上前面一艘船来。   竹筇叟站起身含笑道:“这条船只能坐五六个人,就让给上官老弟他们吧,咱们几个老头还是到后面一艘大船上去,坐得也宽敞些。”   于是田五常、天池钓叟、南山樵子、暴本仁、柴昆、慧持、赵之欣、徐永旭等人,都跟着到后面一艘大船上去,剩下上官靖、沈雪姑、李小云、丁瑶和孙小乙几个仍留在第一艘船上,银鼠本来是蹲在前舱的,现在和铜鼠依然留在前舱,并未进入舱中来。船又开始启行了,水声哗哗,一路循着叉港驶去。   上官靖朝沈雪姑问道:“沈姐姐,刚才义父还和你说了些什么?”   沈雪姑道:“南宫老人家要我们不可和他打招呼,因为他要回去查一件事,又说贼党最近来了几个极厉害的老魔头,要咱们小心,另外就是贼党即将袭击少林,要咱们尽快通知少林寺。”   上官靖道:“智通大师不是已经赶回去了吗?”他们有地鼠门的人传递消息,所以两拨人虽然不在一起,但所有行动,大家都能很快的就知道了。   沈雪姑道:“我已经和南宫老人说了,另外,我也托他暗中照顾楚家妹子。”上官靖脸色微微一红,还没有开口。   丁瑶却说道:“能把师姐说动,投到这边来,大姐的功劳可不小呢。”   沈雪姑一双风目斜膘了上官靖一眼,笑道:“没有一个人,会有这许多女将投过来吗?”“这许多女将”自然是包括丁瑶、楚琬,还有一个就是管巧巧了。   丁瑶脸上蓦地一红,撒娇地道:“大姐,我不来啦,人家叫你大姐,你连小妹也扯进去,这就不应该了。”   李小云笑道:“大姐说的也是事实,只怕将来还有一个会投过来呢。”   丁瑶听得奇道:“还有一个,那会是谁?”   李小云道:“天机不可泄漏,你日后就会知道的。”   沈雪姑忽然“啊”了一声,朝丁瑶问道:“瑶妹,你刚才使的可是旋风花?”   丁瑶点点头道:“旋风花花蕊藏有一支极细的钢针,花朵击中人身,它就会带着旋转的力道,钻人体内,专破内家真气,只是在打出旋风花时,必须要有极精纯的内力,再以特殊的手法打出,才能伤人于百步之内……”   上官靖道:“所以你方才要我输送内力给你。”   丁瑶点点头,道:“是的,因为我的内力不够精纯,没有办法把旋风花打得出去。”   上官靖道:“那你从前怎么发射旋风花的呢?”   丁瑶道:“我只学会使旋风花的特殊手法,每次都是秦总管跟着我出来,由他输给我内力的。”   上官靖道:“这姓秦的名虽总管,实际上可能是白衣圣教中的重要人物。”正说之间,船已靠岸了。   银鼠推开篷门说道:“到了,大家可以上岸了。”上官靖、沈雪姑一起站起,走出篷舱,只见船已经泊在一处柳树荫下,这里敢情是一个渔村,竹篱茅舍,约有十几户的人家,毗邻而居。   第五十章、少林狙击   上官靖、沈雪姑等人跃上岸去,银鼠留下铜鼠,自己领着上官靖等人先行,走近第一家茅屋,就听到一阵犬吠之声,一只黄狗在竹篱甘内,对着几人在狂吠。接着从屋中走出了一个老渔翁,朝大家拱拱手笑道:“请里面坐。”   银鼠和他点点头,就拍手肃客道:“上官少侠、沈姑娘、李姑娘、丁姑娘请。”口中说着,人依然走在前面,进入柴门,草地上还晒着渔网。他脚下丝毫没停,越过一小片草地,跨进茅屋,却没在堂屋中稍停,穿过堂屋,一脚走入里首一间,那里已经是厨房了。大家跟在他身后走入厨房。   银鼠一直走至灶下,搬开两捆山柴,然后伸手从地上揭起一块木板,举步走了下去,一面说道:“上官少侠,请随我来。”原来这木板下面,竟是一块地窖。   上官靖心中暗暗道:“娘他们原来住在地窖里。”一面也跟着跨下。这地道虽然只容得一个人,却有着梯级,他跟着走下,后面的人也相继鱼贯走入。梯级共有二三十级,前面已是平坦的走道,银鼠早已从身边取出火熠子,打着了,走在前面领路。   上官靖只觉两边都是泥墙,像是新近才挖的,走在上面,脚下还是软软的,忍不住问道:“这条地道是新近挖的吗?”   银鼠道:“白衣圣教贼党,离这里不到七八十里们为了不让对方发现,掌门人才临时派人挖掘出来的,这里的几十户人家,也经掌门人给他们另外安置了住处才腾出来的,地道可以通向每一户人家,现在咱们是到中间一家去。”   李小云道:“既然是中间一家,何用走地道呢?”   银鼠笑了笑,道:“上面有竹逸先生的布置,走不方便,还是走地道快得多。”   上官靖走了一段路,果然发现地道中有着好几条岔路,一面说道:“这工程大概也很费事吧?”   银鼠笑道:“这是临时的,算不得什么工程,有一两天,就可以挖好了。”   沈雪姑道:“贵门真是了不起。”   走在后面的孙小乙道:“银兄,几时你教我地行术可好,这种本领又好玩,又新鲜。”   银鼠笑道:“孙兄要学,要跟掌门人去说才行。”   李小云道:“是呀,你只要拜黄掌门人为师,他自会传你的,那时你不能叫孙小乙了,要叫孙小鼠了。”   银鼠走到地道中间,忽然朝右弯去,接着就拾级而上,抬起一方木板,走了上去,大家跟着上去,原来也是一间灶下,一张板桌旁坐着刘媒婆和梅香两人。梅香看到上官靖、沈雪姑等人跟着走上,喜道:“上官公子、沈姑娘回来啦,老夫人他们都在厅上等着呢。”   刘媒婆站起身催道:“快别说,先领上官少侠到前面去吧。”   梅香“唷”了一声,转身道:“上官公子,请往这边来。”她走在前面,奔出厨房,就大声叫道:“上官公子、沈姑娘回来啦。”   厨房外面,是一间宽敞的堂屋,中间晶字形放着三张板桌,梅香朝东首厢房走去。银鼠道:“这里正是几十户人家的中心,把两家打通了,作为咱们总舵发号施令的地方,东厢又和左首一幢茅屋打通了……”话未说完,大家已经跨进东厢。   长形的厢房,果然也十分宽敞,如今作为大家的起居室和议事之所,屋中两旁放着一、二十把竹椅、木椅,一看就知是从十多家人家搬来的。老夫人、银拂叟向天伦、竹逸先生、青松道长、卞药师、黄鼠狼等人都在座。上官靖、沈雪姑等人,上前一一见礼。   老夫人含笑道:“你们路上辛苦了,都坐下来再说吧。”其实上官靖、沈雪姑两拨人,一路上都由银鼠、铜鼠传递消息,发生了些什么事,总舵的人早就知道了。   银拂叟向天伦问道:“老二、老三他们怎么还没来?”   上官靖道:“晚辈等人坐的是一条小船,走得较快,易前辈他们是一条大船,大概也快来了。”   青松道长问道:“咱们只知道你们在九里滩遇上了强敌,听说都被他们逃走了,详情如何?”   这一段情形,银鼠因自己一行已快到了,没有向总舵详细地报告,沿途虽有地鼠门的人,随时报向总舵,却并不详细。上官靖站起身,把方才动手的情形,详细地说—遍。向天伦、青松道长不禁同时听得神色一怔,忍不住异口同声道:“会是魔教昔年四大天王中的余无天。”   卞药师问道:“不知老夫人知不知余无天?”   老夫人愕然道:“不知道,老身从没听说过。”   青松道长道:“这就是魔教厉害之处,大概除了他们幕后几个真正首脑人物之外,其他的人恐怕都不知道余无天这个人呢。”说到这里,竹筇叟易南轩、金鞭叟田五常、天池钓叟姜超然,南山樵子陶石田、白虎神暴本仁、风云刀柴昆、慧修、慧持、赵之欣、徐永旭等人,也一起走入。   银拂叟大笑道:“田老三,你总算历劫回来了。”   田五常道:“岂止历劫?简直是第二世做人了。”银拂叟接着就替老夫人和在座的卞药师、竹逸先生等人一一引见。   老夫人迎着田五常、暴本仁二人含笑道:“田前辈,暴掌门人的回来,咱们这里添了两位高手,贼人就减少了两大高手,这是咱们的幸事。”大家互相寒喧之后,各自落坐,梅香、飞霜端着茶送上。沈雪姑也把南宫老人要自己转达的话,向大家报告了。   青松道长站起身,朝银拂叟打了个稽首,说道:“向老施主是咱们公推的统领,现在咱们人手都到齐了,贼党第一个目标是少林寺,目前虽无动静,但他们的行动,也可能就是一两日之内的事了,南宫老施主传来的消息,和咱们所预料的差不多,咱们应该及早出发,能赶在他们之前,先行到达少林寺,自是最好,所以老施主该是登帐点将的时候了。”   “这个……”银拂叟朝大家看了一眼,沉吟道:“目前咱们确实要争取时间,赶在贼人前头才好,只是老朽这个统领,是大家推举的,大家有什么好主意,应该集思广益,说出来大家讨论讨论,要老朽点将,那不是给老朽出难题吗?”   竹逸先生道:“向老说的不错,这是正邪双方的成败关键,先要有周密的计划和布置,才不至只是一场大的决斗,双方互有伤亡,最后还是被他们漏网而去,过了二、三十年,再有换个名称的魔教中人在江湖上兴风作浪,所以这次行动,不但要把操纵幕后的人找出来,而且还要连根一起歼除,以绝后患。”   卞药师道:“这话对极,依兄弟看,我们大家就推举刘道兄当军师,他懂得奇门遁甲,六丁六甲,由他来当军师,那是最恰当也没有了。”   竹逸先生笑道:“兄弟只是提出一点浅见,药师就把兄弟扯上了。”   银拂叟道:“药师说的是实情,咱们确实少了一个运筹帷幄的军师,竹逸先生深谙韬略,确是最佳人选了,咱们此一行动,本来是武林安危所系公众的事,自是要大家贡献一己之能,共襄其成,竹逸先生就不用再推辞了。”   竹逸先生还待推辞,青松道长道:“道兄推辞也没有用,这是大家的意思,你就当军师吧。”   “好。”竹逸先生应了声“好”,略作沉吟,就抬头道:“那么现在且让兄弟思考思考,大家也可以去休息一会,且等晚餐之后,兄弟再向各位提出报告如何?”   银拂叟摸着垂胸银髯,连连点头道:“道兄既然认为晚餐之后再议,那就这么办好了。”   竹逸先生站起身,拱拱手道:“兄弟那就告退了。”说完,独自离座,朝外行去。   卞药师笑道:“刘道兄一个人回房去了,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田五常道:“兄弟久闻竹逸先生大名,据说奇胲门的祖师是鬼谷子,他一定是要回房去好好推算一番了。”   祝小青已经知道娘(卖花婆)投过来的消息,这时就走到大姐身边,问问清楚。几个姐妹聚在一起,就唧唧哝哝的说个没完。   终南五老和暴本仁、青松道长、卞药师等人平日难得聚在一起,也纵谈着武林往事,反而把上官靖一个人冷落在一边。   老夫人眼看这几个姑娘家,一个个生得如花似玉,姐妹之间,也十分融洽,只是她们每个人都和上官靖有着一段特殊的关系,到头来看靖儿如何得了?心头不禁为之暗暗皱眉。   不多一会,天色渐渐昏暗下来。堂屋中点起几盏纱灯,那是神灯教特制的灯笼,明亮透澈,照得如同白昼,几名武士迅快的送上酒菜。老夫人请终南五老、暴本仁、青松道长、竹逸先生坐了上首一桌,其余的人分坐左右两桌。大家因田五常、暴本仁二人脱险归来,纷纷举杯庆贺,自有一番热闹。   饭后,武士们收过碗筷,又泡了三壶茶,和洗干净的饭碗,权充茶杯,分别放到三张桌上,然后退出。三张桌上的人,各自喝茶聊天,静等竹逸先生晚餐后分配人手。竹逸先生暗中叮嘱李小云,要她和孙小乙、飞霜、梅香四人担任屋前、屋后警戒,任何人未奉召唤,都不准接近中间这幢茅屋。四人领命,就相偕走出。   竹逸先生站起身,朝大家拱拱手道:“兄弟蒙大家不弃,要我筹划这次行动,现在兄弟要向大家报告的只有两点:第一,咱们这次行动,名义上是支援少林寺,实际上则是和白衣圣教贼人的最后一战,因此咱们不用再分散人手。向前辈是此行统领,以青松道长、上官老夫人为副,终南四老、暴掌门人(本仁)、柴老哥(昆)、慧修、慧持二位师傅,包括武当八名弟子和黄龙寺十六名僧人、王牙婆、刘媒婆、飞霜、梅香,由孙小乙率同神灯教四十名武士,银鼠、铜鼠为联络。启程之时,可以分为若干组,分头乘船出发,这是咱们增援少林的主力,兄弟已经拟妥了一份路程表,和到达地头以后的行动,上面都有详细说明……”说着,把手中写好的一份密柬,送到银拂叟手中。   接着又道:“第二,是一路奇兵,卞药师和兄弟负责,同行的人是上官老弟、沈(雪姑)姑娘、丁(瑶)姑娘、祝(小青)姑娘、小徒李小云,再加上形意门的赵(之欣)兄、徐(永旭)兄、侯(休)兄、郭(勇)兄、罗(尚武)兄、顾(炎尧)兄、黄(鼠狼)掌门人、金(鼠)兄等人,包括金刀门二十名刀客,和虎头庄八名健儿,咱们这一行人,统领就不用操心,也不必问咱们的行动了。”   银拂叟含笑道:“有刘道兄和卞药师率领,老朽自然不用再过问了。”   竹逸先生朝大家拱手道:“不知道诸位道长有没有意见?”   青松道长道:“就照道兄计划行事就好了。”   竹逸先生向黄鼠狼道:“黄掌门人,贵门三十六鼠,除拨交银鼠、钢鼠指挥连络的十名外,其余的人,务必在明天天明以前向你老哥报到,才能另作调派。”   黄鼠狼点点头,道:“在下遵办。”   银拂叟问道:“咱们该在什么时候出发?”   青松道长道:“刘道兄已在路程表上拟了一个详细计划,咱们一行,分为几个小组,分批出发,刚才道友已要金鼠朋友去准备船只了。”   银拂叟点头道:“如此就好。”半夜以前,银拂叟向天伦、青松道长、老夫人所率领的总舵主力,分批出发了。   竹逸先生才取出四封密柬:一、要侯休率领虎头庄武士八名,郭能率领金刀门刀客八名,派飞鼠随行,依柬行事。二、要罗尚武率领顾炎尧等五名镖师,并派刀客八名,松鼠随行,依柬行事。三、赵之欣、徐永旭率刀客四名,白鼠随行,依柬行争。四、卞药师、上官靖、沈雪姑、丁瑶、李小云、祝小青,派金鼠随行,依柬行事。这四拨人,就要分头出发。   卞药师问道:“刘老哥,你呢?”   竹选先生笑道:“兄弟和黄掌门人另有事去。”   李小云问道:“那么师傅什么时候来呢?”   竹逸先生道:“为师办完事,自会立时赶来和你们会合的。”于是,四拨人也各自出发了。   现在偌大一座堂屋中,只剩下竹逸先生和黄鼠狼两人。堂屋中早已撤去了一张桌子,把两张桌子并起来,变成了一张长方形的长案,两旁放了长板凳,像是要开什么会议一样。竹逸先生坐在上首,黄鼠狼则坐在他左首相陪,两人正在一面品茗,一面谈天,但他们的声音都说得很轻,黄鼠狼还不时的点点头。   现在已经快近四鼓了,从厨房陆续走出十六个黑衣人来,他们当然都是从地道进来的。最后一个人,则是金鼠,要十五个黑衣人在长案两旁坐下,他才急步趋到黄鼠狼下首的板凳上落坐。黄鼠狼首先站起身,给十五个黑衣人介绍了竹逸先生。   这十五个黑衣人自然是地鼠门下,黄鼠狼临时把他们召来的了,他们听到黄掌门人的介绍,一齐神色恭敬的站起身来,向竹逸先生躬身一礼。竹逸先生也慌忙站起,朝大家含笑还礼,请大家坐下,然后就和大家低低地说了一阵的话。十五个黑衣人都聚精会神,用心聆听。   竹逸先生足足和他们说了将近一顿饭的光景,再由每一个人发问,竹逸先生随时给发问的人解答。这样又过了顿饭时光,十五名黑衣人才起身向竹逸先生和黄鼠狼告退,然后依次进入厨房。接着竹逸先生偕同黄鼠狼、金鼠,也从厨房地道走了。   早晨,辰牌时光。少室五乳峰北麓,一条宽阔的登山石级两旁,碧绿的青草上,犹含着一颗颗晶莹亮丽的露珠。东首山岭间,却已高悬着光芒四射的旭日。这时有八、九条人影,疾奔而来。一共是九人,每人手中还持着一支锡杖,虽然还看不清来人的面貌,但一望而知是僧人了。   因为这条路就是往少林寺来的,九人中当前一个是身穿深灰僧衲的老和尚,他身后是八个青衣僧人。每人也都在四旬以上,神气内敛,分明都是内外兼修的高手。就在为首老僧快走近寺门之际,从寺门中迎出了八名僧人,双手合十当胸,迅快地从十六级石级上飞奔下来,分两边站定,然后一齐躬身下去,同声说道:“弟子叩见长老。”原来这灰衲老憎正是达摩院首席长老智虔大师,他身后八名青衣僧人则是达摩院的八名弟子。   智虔大师合掌颔首,举步拾级而上,八名弟子紧跟着他朝石级上走去。进入山门,大天井上也有八名青衲僧人,看到智虔大师一齐躬身行礼。这时大殿上又有一位五十来岁的青衲僧人急步迎下,躬身道:“弟子能仁叩见师伯。”能仁,是少林寺知客堂的大弟子,平日负责前进知客事宜。   智虔大师颔首道:“不用多礼,寺里近日可有事吗?”   能仁连忙躬身道:“四师伯,没有什么事。”智虔大师正待朝西廊行去,那是因为达摩院在第二进的西院。   能仁连忙合十道:“启禀师伯,方丈和师伯、师叔们都在祖师殿。”顿了顿,又道:“明天是二祖诞辰,方丈和师伯、师叔从今天起,诵经二天。”   “哦。”智虔大师听了能仁的话,立时转身朝东首走去,一面回头道:“你们先回达摩院去好了。”八名青衲僧人躬身应“是”,一齐朝西首长廊走去。   智虔大师手提锡杖,独自由东首长廊进入第二进,再穿行了几座殿宇,来至祖师殿,刚走近圆洞门。门前站着四名青衲僧人一齐合十躬身道:“弟子叩见师伯。”智虏大师合掌还礼,一面随手把镔铁禅杖朝右首一个青衲僧人递去,那青衲僧人慌忙双手接过。   智虔大师没有再说话,合十当胸,举步跨入圆洞门,就听到一阵清磬、挠拨和梵唱之声,传了出来。他脚下加快,迅速穿行过两旁花木扶疏的小院落,走上三级石阶,只见祖师殿上香烟缭绕,两旁站立着一、二十个身穿大红袈裟的僧人,正在虔敬的诵经。   香案前面,面向祖师神位站立一个身披紫色袈裟的正是方丈智善大师。智虔大师跨进祖师殿,慌忙趋上几步,走到方丈右侧一个蒲团,双手平举,伏身拜了下去。进人祖师殿,自然要参拜历代的祖师。就在这刹那间,方丈智善大师突然双手齐发,出手如电,点了他“脊梁”、“脊心”两处穴道。   站在方丈左右两边的两个老和尚也丝毫不慢,几乎和方丈同时出手,点的是智虔左右“挂膀穴”。智虔大师不虞方丈和左右两边的人会对他突然下手,在毫无防范之下,立时应指仆倒在地。   “阿弥陀佛。”方丈智善大师合十朝神龛行了一礼才道:“总算得手了。”一面朝右首的人说道:“师弟,你快喂他服下解药。”   站在方丈左首的一个老和尚,正是连日赶回少林寺来报讯的罗汉堂首席长老智通大师,闻言慌忙答应一声,从怀中取出解药,纳入智虔大师口中。原来智通大师赶回少林寺,把此行经过,详细地察报了方丈,智善大师听得大为震惊,赶紧召集寺中长老,作紧急会商。   智通大师此行,除了由万点星改扮的车把式之外,随行的还有地鼠门的黑鼠,随时传递消息。智虔大师率同八名达摩院弟子,还没到达封登,黑鼠已经得到消息,由智通大师转禀方丈,才定下此计,借二祖诞辰,在祖师殿诵经,等候智虔大师进人祖师殿,好合力把他拿下。智虔大师不知是计,面对祖师神位自然要跪拜下去的,这就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的把他制住了。   过了盏茶工夫,智通大师朝方丈合十道:“启禀大师兄,时间差不多了,可以解开智虔师兄的穴道了。”   智善大师含笑道:“师弟给他解开穴道就好了。”   智通大师合十躬身道:“小弟恭领法旨。”他直起身,走到智虔大师身边,伸手连拍了他四处穴道。   智虔大师身躯一露候地睁开眼来,急忙翻身坐起目光四顾,口中不禁轻“咦”,一声,慌忙站起,朝方丈合什一礼,愕然说道:“大师兄,小弟……”   智善大师含笑问道:“师弟觉得如何?”   智虔大师说道:“小弟好像有些头晕,哦,诸位师兄弟齐集祖师殿。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智善大师道:“师弟仔细想想看,可想得起什么来吗?”   智虔大师略作思索,说道:“小弟……好像记起赶回寺来……哦……”忽然惊“哦”—声,神情陡震,惊恐地道:“莫非小弟糊里糊涂的做下了触犯本寺戒律的事来了?”   智善大师含笑道:“没有,师弟只是被白去圣教的人下了“迷迭散”,神智受人控制,差幸智通师弟及早赶回,刚才给你服下解药,才清醒过来。”   “会有这种事。”智虔大师听得更是震惊,问道:“白衣圣教?那是一个什么邪教?”   智善大师朝智通道:“师弟,还是你来说吧。”   智通应了声“是”,就从上官老夫人进去碧落山庄说起,一直说到白衣圣教贱人准备袭击少林寺,自己兼程进回山来,大略说了一遍。智虔大师不由惊出一身冷汗,骇然合十道:“阿弥陀佛,我佛保佑,幸亏师弟来得比愚兄早了一步,不然的活,白衣圣教袭击本寺,愚兄就是他们派来里应外合的奸细了,愚兄真要做出这等事来,纵然一死,也愧对本寺历代祖师了。”   智善大师回头问道:“达摩院八名弟子不知如何了?”   智虔大师道:“随同小弟回来的八名弟子,由小弟去处理好了。”   智通大师含笑道:“已经不用劳动师兄了,智全师兄早已喂了他们解药。”智全大师乃是管理千佛殿的长老。   千佛殿是少林寺的练武厅,厅上铺的水磨砖上,至今乃留有寺僧练拳所磨成的大大小小凹坑。有智全大师去了,自然可以把八名身中魔教“迷迭散”的弟子控制住,喂服解药了。   第二天未牌时光,石屏岭下一条往北的石板路上,出现了一行轿、马和随从的人。往少林寺,石屏峰是必经之路。达官贵人、官眷、命妇、途经高山,没有不游少林寺的,有的拈香、还愿,有的慕名而来,是以石屏峰下,出现一行车、马、轿子,可以说是常有的事。   但今天上山来的这一行轿马,为数不少,前面是五匹骏马,后面是六顶轿子,颇有浩浩荡荡之势。老远就可以发现,来的一定是朝廷大员的官眷无疑。因为在五匹骏马之后,是一顶由四人抬的绿呢大轿,大轿后面则是五顶青色小轿,从这份气派,就可以看出坐在绿呢大轿中的,准是诰封命妇了。   就当他们决要行近峰下,只见从左侧松林间转出八个青衲僧人,一排拦在路前,双手合十当胸,躬身道:“施主们请止步。”   当前第一匹马上,坐着的是一个身穿绿袍的矮小老头,古铜脸,额下留一把雪白的山羊胡子,他正是碧落山庄总管秦皓。此时依言控缓停了下来,目光一掠八个僧人,冷然道:“你们八个和尚何故阻道?”   八个青衲僧人中走出一个五十来岁的和尚合十当胸,说道:“小僧能仁,职司前山知客……”   秦皓没待他说完,不耐地道:“我问你何故阻道,还不赶快让开?”   能仁依然合十道:“老施主原谅,敝寺恭祝二祖诞辰,从昨天起,因寺僧侣诵经三天,恕不接待游客。”   秦皓哼道:“咱们老夫人是进香来的,并不是游客。”   能仁合十道:“老施主还不知道今天早晨来的一批香客,己转往二祖庵进香,施主一行也请移驾二祖庵,那里自会有人接待。”二祖庵在少林寺西南钵盂峰上,也属于少林寺。相传禅宗二祖慧可禅师立雪断臂,坚决进修,得传达摩衣钵,他的徒众遂建此庵以资纪念。   秦皓怒哼一声,道:“咱们老夫人为了进香还愿,才远上少林寺来,谁说要上二祖庵去?”   能仁合十道:“那就真是抱歉了,敝寺阖寺僧侣在诵经期间不接待一切外客,施主一行,只好请三天后再来了。”   秦皓沉笑一声,突然从马鞍上飞起,落到能仁面前,说道:“和尚,你在说什么?”   能仁依然陪笑道:“小僧是说敝寺从昨天开始,诵经期间不接待外客,施主要进香的话,只好三天后再来。”   秦皓仰首朗笑一声道:“和尚,你可知道咱们老夫人的身份吗?”   能仁笑道:“就是一品夫人也是一样……”   “好个和尚。”秦皓脸色一沉,喝道:“你敢对老夫人无礼。”喝声甫出,抬手就是一掌,朝前推出。   他这一掌无非只是想把能仁推出去数尺而已,掌上自然极有分寸,最多也不过使了三成的力道,但他掌势甫发,站在能仁身边的一个青衲和尚,却及时跨上一步,抢到能仁身前,同样右手一伸,竖掌朝前迎来。秦皓一身功力,何等精深,一看有人抢出来硬接自己一掌,心中暗暗冷笑,本来只准备把能仁推出去的掌力,此时微一吐气,就增加了三成的力道,你敢硬接,我就让你摔出去一丈以外。   双方掌势,一来一往,极为快速,谁也看不出秦皓已增加了三成力道,但听“啪”的一声,两只手掌击个正着。抢出来的青衲僧人不但没有被摔出一丈以外,而且居然和秦皓平分秋色,毫不相让,谁也不吃亏。这一下,不由看得秦皓微微一怔,心中暗道:“自己在这一掌上至少用了六成力道,普通江湖高手,已经少有人接得下来,这青衲和尚,仅仅不过三十出头,少林寺穿青衲的,仅系第三代弟子而已,掌上力道居然会有如此功力。”   秦皓心念一动,不觉杀机陡起,厉笑一声道:“果然名不虚传,小和尚,你再接老夫一掌。”说罢,凌空一掌朝青衲和尚直击过去。   这一掌聚了九成功力,自然非同不可,手势甫发,一道掌风劈出,带起松涛般啸声。青衲和尚目注来势,不避不让,竟然不知厉害,右腕一抬,同样竖掌推出。秦皓看得暗暗冷笑,心想:“你这是找死。”   但听“蓬”然一声大响,青衲和尚还是凛立不动,甚至脸不红、气不喘,这一记又被他接了下去。秦皓几乎不敢相信少林寺的第三代弟子,竟能接下他凝聚了九成的功力的一记掌风,定睛看去,对方明明只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年轻和尚。他久经大敌,怎么也想不到如此年轻的和尚,会有如此深厚的内力。   这时突听一个娇脆少女声音从后传来,问道:“秦总管,老夫人在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停在半路里不走?”   秦皓朝她陪着笑,道:“姑娘回上老夫人,是几个少林寺的小和尚阻路……”   绿衣少女道:“老夫人交代,不论什么人阻路,一律格杀勿论。”   “阿弥陀佛。”和秦皓动手的青衲僧人合十当胸,口中念着佛号,说道:“老夫人既是进香来的,怎好心生杀机?”   绿衣少女哼一声,道:“阻止老夫人金驾,罪该万死,怕死,就不该来阻路了。”   青衲和尚道:“谁说小僧怕死?”   秦皓目中厉芒闪烁,右手忽然朝前挥了挥,他这一挥手,敢情是发动攻击的暗号了。只见他身后三匹马上突然飞起三道人影,宛如苍鹰攫兔,凌空朝拦在路上的七名青衲僧人扑去。方才和秦皓对手的青衲僧人,忽然身形一侧,向左闪出,退到一边,还是对着秦皓,好像是早已分配好对手,他是专门对付秦皓的人。   就在三个绿袍老人凌空扑起的同时,七名青袖僧人中立即人影闪动,分出三个人来,迎住对方三人。这三人正是由秦皓带领来的无形刀邢铿、长白神拳莫奇龄、赤煞西门渊。三顶青布小轿,坐的是缝穷婆、孙虔婆、卖花婆。   最后是一顶绿呢大轿,由八名绿衣小丫环在前后护轿而行,轿中坐的,不用说就是“老夫人”了。假扮老夫人的自然是桃花女管玲玲,碧落山庄从前的副总管。随后又是两顶青布小轿,一个是楚琬,一个是扮成姐姐,担任副总管的管巧巧。后面另有四名绿衣使女,则是楚琬手下的四香。以上是白衣圣教由秦皓领先的一行人。   至于少林寺方面,这八个青袖和尚,除了领头的能仁,本来就是少林寺知客堂派在前进担任知客僧。其余七人,恐怕你怎么也想不到他们会是谁的。这话就要从竹逸先生前晚在茅屋和十五个地鼠门的黑衣人会谈说起,那是一次极为机密的会谈,除了竹逸先生和地鼠门掌门人黄鼠狼和大弟子金鼠参与其事。   竹逸先生先给每一个人面授机宜,要地鼠门的人建立起在少林寺的周围百里以内的消息连络网,由黄鼠狼担任总连络。这一来,各地一有动静,黄鼠狼就很快地可以把消息传递出去。智虔大师率同七名弟子赶返少林,黄鼠狼就已把消息送到少林寺。   此次秦皓等人刚从三官庙出发,黄鼠狼就已得到消息。由竹逸先生亲自赶上少林,和方丈智善大师商量对策,决定把白衣圣教来人阻拦在石屏峰下。这一计划,是由少林寺派出七位长老,再由竹逸先生替他们易容之后,本来六、七十岁的老和尚,都变成三十出头的年轻和尚,换上青衲。另外调派了两个训练有素的“罗汉阵”,隐伏石屏峰松林间归由能仁指挥。(所以秦皓发掌攻向能仁时,能仁向旁闪开,并不出手。   和能仁站在一起的七个和尚,其实乃是七位长老,计为:达摩院智虔、戒律院智成、千佛殿智全、知客堂智净、罗汉堂智通、地藏殿智广、白衣殿智难,这七位大师,也可以说是少林寺精锐高手了。方才接下秦皓两掌的,就是知客堂长老智净大师。   现在无形刀邢铿等三人从马上凌空扑来,少林寺这边也立即有三个青衲和尚迎了上去。千佛殿长老智全迎着无形刀邢铿,邢铿心神被迷,自然不会和智全大师打话,一见有人迎出,立即挥手一掌拍了过来。智全大师早已听智通大师说过,对方是无形刀邢铿,心里也早有准备,对方挥掌击来,立即竖掌当胸,迎着推这一掌,邢铿是心神被迷的人,不发掌则已,发掌自然全力施为,但听“蓬”,然一声大震,两人各自被震得退后了一大步。   这一下,登时把邢铿激怒了,口中连声呛喝,双掌挥舞,记记如钢刀劈风,一掌比一掌沉重,一记比一记快速,朝智全大师袭击而来。少林千佛殿,是僧侣们练拳脚的地方,首席长老也就是总教习,拳脚功夫,自然十分精纯。智全大师面对邢铿凌厉攻势,双手开阉,忽拳忽掌,使出来的是“罗汉拳”和“伏虎掌”揉合使用。   这两种拳掌走的都是刚猛路子,拳如铁锤撞岩,掌如巨斧开山,把少林拳的精粹,发挥得淋漓尽致,出神入化。无形刀邢铿纵然掌如利刃,但面对这样一个强敌,不但毫就得半点上风,有时还被逼得中途换招。迎着长白神拳莫奇龄的是达摩院长老智虔大师。   莫奇龄以神拳享誉武林,长白派有两种绝技,一是“百步神拳”,也就是俗称“隔山打虎”,拳劲可以打出百步,凌厉自可想见。一是“扫雪腿”,长白山终年积雪,练拳之时,必先学“扫雪腿”,把场子中的积雪扫开,其实和扫趟腿也差不多相近,但久而久之,一腿扫出,可以把周围一丈方圆的积雪扫得干干净净,如果遇上七、八个敌人,也同样可以一腿扫得跌仆出去;所谓当者披靡。   莫奇龄是长白派名宿,这一动上手,双拳如锤,记记挟着劲疾拳风,轰然有声,真有山摇地动的威势。少林达摩院,乃是僧侣们修习禅功的地方,当然也包括了佛门各种神功在内。智虔大师是达摩院首席长老,本身修为也极为精深,任你莫奇龄出拳如雷,他使的是“达摩掌”,却刚中有柔,虽然和你记记硬接,但暗寓柔劲,把你捣来的拳风,看来是硬接了下来,实则是暗中消卸于无形,这一点,若非身具深厚功力者,就极难办得到的。   迎着赤煞西门渊的是戒律院长老智成大师。赤煞西门渊练的是旁门中最厉害的“赤煞掌”,左掌腥红怵目,发掌之时带着一股炙热逼人的掌风,别说被他“赤煞掌”击中了,就是被他掌风扫上,也会如同火灼,五内如焚一般。   少林寺戒律院,专司清规戒律,每一个门派都有森严门规,人门弟子,也都必须经过严格审核;学成以后,大多数固然严守师训,但也有少数人把师门戒律,丢诸脑后,所谓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浊,不肖弟子,任何门派都在所难免。   少林寺清规素严,僧俗弟子中,也难免有不良分子,误入歧途,败坏门规,这一类事情就由戒律院来处理,门人弟子能够艺成下山,都已练成一身好武艺,如果误人歧途,转投到旁门左道,再学成邪派武功,要把他擒回少林寺,按门规处置,第一就得在武技上有必胜的把握,否则派出执行戒律的僧侣,反被打得落花流水,岂不损了少林寺的名头?   因此少林寺戒律院的僧侣,都是经过精选出来的高手,再经三到五年的深造,方能在戒律院任事。每一个人至少也要精通七十二艺中三种以上绝技,这也可以说戒律院的僧侣乃是少林寺最精锐的高手。智成大师是戒律院的首席长老,在寺中排名第二,仅次于达摩院,但如论武功造诣,他精通七十二艺中七种神功,该算是少林寺首屈一指的高手了。   以他来对付赤煞西门渊,至少就有三种以上佛门神功可以破“赤煞掌”,但这回由七位长老改扮成第三代青衲弟子,主要目的,并不是决定性的搏斗,只是要使对方知难而迟,不让对方看出虚实。是以三位大师迎战贼党三个心神迷失的人,都并没使出看家本领来,只是尽量采取守势,和对方搏斗,饶是如此,已看得白衣圣教总管秦皓心头大为惊懔。   少林寺只派出三个第三代弟子,而且有五个和尚未出手,这三个青衲和尚,迎战无形刀邢铿等三大高手,一对一居然毫无逊色。他老奸巨猾,心头自然不无怀疑,但凝目细看,这八个青衲和尚中,除了为首的能仁,已有五十出头,其余的人明明都只有三十出头,四十不到。少林寺领袖武林,名闻天下,看来果然非同小可,此行当真低估了他们。   这时能仁走上一步,朝秦皓合十一礼,大声说道:“老施主方才声称是上敝寺进香来的,怎么这三位施主出手如此凶狠,一味攻击小僧几个师弟,老施主也不喝阻他们,还不快请他们住手?”   秦皓怒声道:“他们是老夫人的轿前卫士,你们几个胆敢阻挡老夫人去路,只要你们让开,咱们自会住手。”   能仁合十道:“这么说,老施主一行,并非上山进香而来,而是有意上少林寺寻衅来的了。”   秦皓哼了一声,厉喝道:“就算咱们是上少林寺寻衅来的:凭你们几个和尚,能拦得住吗?”   “阿弥陀佛。”能仁合十道:“老施主若是想凭着武功到处乱闯,只怕是打错了算盘了。”他话声甫落,只听左右两侧森林中,同时响起一声“阿弥陀佛”。   这一声佛号,至少也有一两百个人的声音汇合而成,声震山林,响澈云霄,声势极为壮盛。佛号声中,已从左右森林中鱼贯走出两行手持镔铁禅杖,腰佩戒刀的青衲僧人,分左右包抄过来,在距离停轿之处大概五丈左右停住。   这两行憎人左右各有一百单八个,正好是两座“大罗汉阵”,少林寺“罗汉阵”,千百年来,号称从没有人能闯得出去。此刻石屏峰下,摆出两座“大罗汉阵”来,足见少林寺早已有了防备。秦皓看了看,暗暗地皱了一下眉,老夫人此行,颇为机密,少林寺在事前怎么可能会先得到消息呢?   这一阵响澈山林的佛号,端坐在大轿中的老夫人自然听到了,一手掀帘,沉声道:“请秦总管。”   轿前一名绿衣使女口中娇“唷”一声,立即提高声音,娇声叫道:“老夫人有请秦总管。”   秦皓赶紧回身,趋近轿前,抱抱拳道:“属下在。”   轿中老夫人压低声音问道:“咱们的人,怎么还没赶来?”   秦皓也压低声音回答道:“他们抄小路走,此刻也应该到了。”   塔林位于少林寺的西面,原是历代少林寺僧侣埋骨之所。从唐代以迄明清,千余年来,用砖石所砌的墓塔,约有二百六十多座,形式各异,蔚成一片塔林。因为是僧侣埋骨之所,地方自然较为偏僻,但却有一条小径,可以通往少林寺内第三进的祖师殿。尤其塔林中有二百多座石塔,林林总总,矗立有如八阵图,就算隐藏上百来个人,也和捉迷藏一样,不容易被人发现。   这时稍为前面一座深灰色形如古斜的石塔上,忽然站起一个瘦小人影面向西南,用一只手搭在眉上,作了个了望的姿势,口中说道:“来了,来了。”这话像是跟他自己说的,因为他四周根本没有人,但他话声一落,忽然伸手向身后打了个手势,就蹲下身去。   第五一章、真假鸳鸯   过没多久,塔林前面果然有二十多条人影,飞掠而来。走在最前面的是五个人,一个是身穿绿色长袍,浓眉方脸,额下有一把花白胡子,右手衣袖扎在束腰带里,显然缺了一条右臂,此人正是碧落山庄的副总管宓飞虹。   稍后是一个身穿天蓝长袍,面色白净,嘴上留着八字胡的老者,是四川唐门的二庄主唐世良。他身后紧随着一对年轻男女,是他儿子唐纪中,媳妇霍如玉。另一个黑袍老人,则是竹逸先生的师兄戚继祖。   在宓飞虹、唐世良、唐纪中、霍如玉、威继祖之后的还有十五个人。这十五个人,如果让江湖上瞧到了,保证会大吃一惊。因为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人物,计为:黄山万松山庄庄主万青峰,八卦门掌门人封居易,师弟陆其昌,形意门掌门人金赞廷,武功门掌门人崔介夫,师弟何律航;江湖怪杰神灯教教主苍龙宁胜天,三大香主偿命符柴一佳,三绝手娄通,门神敖六,皖西三侠攀天手李天群、霍天柱、谢东山,还有霍五爷,和五行叟南宫望。   这些人,没有一个不是大江南北武林硕彦,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他们也都是在万松山庄一场离奇大火之后,神秘失踪的人,如今全在少林寺的塔林前面出现,而且既未易容,也没有蒙上面巾。但这些人和平时稍异的,是大家聚在一起,没有一个人互相谈过一句话。只此一点,不用说也看得出来,他们都是被人下了迷神药物,神智已告迷失,除了听人指挥,早已没有独自思考的能力。   宓飞虹在奔近塔林之际,脚下一停,朝唐世良拱拱手道:“前面就是塔林了,唐老是否要请戚供奉先看看地道入口?”他这几句话,已可极明显的听出,他只是奉命率领这批迷失心神高手的人,而此行的主帅,则是唐门二庄主唐世良了。   唐世良一手摸着八字胡,微微顿首道:“上面指示,这条地道,可以通到少林寺心脏重地,咱们只要进入少林寺,发出讯号,智虔大师自会率领八名达摩院弟子响应,这条暗道人口,据说就在一座石塔之下,此事自然请戚供奉指点才行。”   戚继祖连忙拱手道:“世老吩咐,兄弟自当效劳。”   宓飞虹忙道:“老夫人一行,此刻只怕已经快到石屏峰下了,前山有人吸引了少林僧人的注意,这里地势较偏,贼秃们谁也料不到咱们会从此处人手,但也越快越好,才能给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话声一落,从身边取出一张小纸,递了过去,说道:“这是石塔内部的通道图,戚供奉只要找出是哪一座石塔就好了。”   戚继祖接过地道图,只看了一眼,目光转动,就朝矗立如林的二百多座石塔看去,为了争取时间,他自然无暇去逐一仔细观察,那只有参照地道图,先相度那几座石塔,较有可能。他是竹逸先生的师兄,对土木营造之术极具心得,一面沉吟道:“照这图上所绘地道看来,应该是在东北方了。”随着话声,举步朝前走去。唐世良、宓飞虹正待跟去。   戚继祖忽然伸手一拦,说道:“二位且在这里稍候,兄弟要计算步数,才能测出准确的位置。”一边从身边取出罗盘,边走边看,一路往石塔丛中行了过去。   唐世良和宓飞虹听他这么说,只好站停下来,过了一会,仍不见戚继祖出来。宓飞虹抬头看看天色,心头不禁有点焦急,山前的老夫人一行,就是等着自己这一批“奇兵”,从暗道进入少林寺,突起发难,他们才能里外应合,直逼少林寺,时间拖得太长了,就会耽误进攻计划。   这样又等了盏茶工夫,唐世良也感到不耐,微微皱眉道:“戚供奉会不会出事?”   宓飞虹道:“这个不至于吧,若是遇上伏桩,也不会一声不作。”   唐世良道:“但不论找不找得到秘道,他都应该出来了。”   唐纪中道:“孩儿过去看看。”   霍如玉道:“我也去。”   唐世良点点头,道:“好,你们小心些,哦!你们告诉他,就是找不到秘道也并不重要,好在从这里有一条小径,一样可以直达少林达摩院,只是稍费手脚而已。”   唐纪中应道:“孩儿省得。”话声一落,他和霍如玉两人立即纵身掠起,朝塔林中扑去。两人去后,差不多又过了盏茶光景,依然不见戚继祖回来,甚至连唐纪中夫妇也一去不返,不闻一点声音。   唐世良双目凝注,矍然道:“这情形似乎不对。”   宓飞虹道:“依世老之见,他们是不是遇上了伏桩?”   唐世良道:“有此可能。”   宓飞虹道:“咱们要不要搜索一下?”   唐世良道:“如果威供奉和纪中夫妇,确为埋伏的暗桩所制,咱们自然要先把他们救下,反正咱们若要从小径直扑少林,也非要把这些暗桩扫去不可。”   宓飞虹拱手道:“世老说得是。”左手取出一枚银哨,就着嘴唇吹了一声,然后左手向前挥起。   银哨是命令这些心神迷失的人的行动信号,挥手向前,就是指示他们方向。哨音甫起,十五条人影有如十五支离弦之箭,参差不齐的朝塔林中激射过去。塔林中的石塔,本来并不是排列得很整齐,这些人纷纷掠人之际,刹那间,就接连不断的响起拳风掌涛,和一片兵刃交击之声,显然他们都遇上了对手。   唐世良双目乍睁,怒声道:“少林贼秃,果然在这里设有埋伏。”   宓飞虹忽然大笑一声,道:“少林寺纵有埋伏,也不过是螳臂挡车,何足道哉。”这话也由他说得。试想他统率来的这十五个人,那一个不是江湖顶尖高手,少林和尚纵然了得,又岂是这些人的对手?   就在他话声甫出,突然疾风扑面,两个面蒙黑布,仅留一双眼孔的人,已经泻落在两人面前。左首一个直逼宓飞虹,沉喝道:“宓飞虹,你是束手就缚,还是想要顽抗?”   右首一个却朝唐世良逼来,同时喝道:“唐世良,你是唐门的老二,你们唐门三百年来能够屹立江湖,是你们祖先有独到的眼光,不准子孙介入江湖纷争,否则一个专门制造贩卖毒药的人家,早就断子绝孙了,你不安安份份的做你们毒药生意,居然和昔年魔教余孽沆瀣一气,看你在白衣贼党之中,地位还不低,真是武林败类,四川唐门的不肖子孙……”此人不但不齿唐门贩卖毒药,连唐氏祖宗都被他数落了,对唐世良更是当面斥责,毫不留情。   这些话,唐世良听了当然怒恼无比,一手紧握剑柄,厉笑一声,道:“阁下是什么人?唐门的事你管得着吗?”   “唐门之所以能在江湖立足,并不是炼制毒药够毒,而是你们卖的各种解药丸散,确实有助于中了各种奇毒的人,所以还能功过相抵,不予追究。”   右首蒙面人续道:“至于你唐世良违背祖训,勾结匪人,还敢到少林寺来兴风作浪,老夫自然管得着,识相的就束手自缚,免得老夫动手,若敢还想顽抗,那就莫怪老夫掌下无情。”   唐世良听他口气,甚是倚老卖老,很可能是一位前辈高人,但细数少林派俗家之中,并无这样一号人物,他生性多疑谨慎,心头暗暗惊疑不定,沉声道:“阁下究是何人?”   右首蒙面人豁然大笑道:“老夫是谁?你知不知道无关宏旨,如果你知过能改,愿意束手就缚,老夫还可以让你有自新之路。”   “哈哈。”唐世良忽然仰首大笑道:“阁下口气果然很大,但光是口气大并不管用。”   右首蒙面人道:“你认为老夫劈不了你?”   唐世良一手摸着他嘴唇上的两撇八字胡子,嘿然笑道:“阁下那就劈一掌试试看?”   “唐世良,你是要掂掂老夫的斤两?”右首蒙面人道:“好,你接着了。”右手抬处,掌迎面拍出。   唐世良听得暗暗冷笑,忖道:“现在看你还狂妄自大不?”心念方动,陡觉一道凌厉如洪流般的掌风直压过来,掌力之强,几乎是生平仅遇!就算自己全力迎接,只怕也无法接得下来,何况自己根本毫无准备?   他之所以会毫无准备,那就是自侍在和对方说话之时,已经暗中使出唐门三种剧毒之—,无形无味的“散功散”,只要少许吸人鼻孔,就算武功再强的人,也会在一盏热茶的工夫内,功力全失,但他做梦也没想到“散功散”会突然失灵,一时之间,几乎连举手封架的时间都没有,急忙身形一偏,就地滚出。   不,他根本不及卧倒,汹涌掌风已如狂涛般卷撞过来,但听“砰”的一声,唐世良一个人应声飞起,直摔出去一丈五六尺远,张嘴喷出一口鲜血,人也随着昏死过去。蒙面人大笑一声,也没追击,身形一晃,便自隐入石塔丛中。   宓飞虹和左首蒙面人却在唐世良和右首蒙面人说话之时,早已动上手了。宓飞虹左手使剑,把一柄剑使得如蚊龙盘空,剑光缭绕,纯熟无比,丝毫不输右手使出。他对手使的是一柄单刀,招法怪异,每一记刀光如练,嘶嘶有声,就像结成一片网,当头撒下。   宓飞虹但觉左右前后,全是绵密的银练,逼得他长剑几乎施展不开,心头暗暗震惊不止,忖道:“这是什么刀法?”   少林寺有七十二种绝技,他自然无法识得透了,但他怎知,这两个蒙面人,根本就不是少林寺的人。方才一掌劈伤唐世良的是终南五老中的南山樵子陶石田,正在和他动手的却是天池钓叟姜超然。天池钓叟的兵刃是一支八尺钓竿,如今把钓竿的招法用在单刀上,招式自然十分的怪异了。   这时从石塔后忽然飞掠出一双年轻男女,一看就知他们是逃出来的,就像斗败的公鸡,神情显得十分狼狈。这两人才一落到地上,男的忽然“咦”了一声,道:“会是爹。”急忙掠到唐世良身边,双手抱起唐世良上身,急忙道:“爹,你老人家怎么了?伤在那里呢?”原来这两人正是唐纪中、霍如玉。   霍如玉急忙从怀中取出瓷瓶,倾出一颗药丸,纳人唐世良口中,说道:“爹保是闭过气去似的,你快给他推宫过穴,顺顺气咯。”   唐纪中慌忙把爹身子放平,双手运气,施展推宫过穴手法,暗中给他解开了“膻中穴”被制的穴道。唐世良悠然醒转,吁了口气,睁开眼来。唐纪中问道:“爹,你老人家好些了吗?”   唐世良看到唐纪中夫妇,有气无力的道:“为父中了蒙面人一掌,闭过气去,现在已经好多了,哦,你们没事吧?”   唐纪中道:“塔林中有不少蒙了面的人,武功都很高,孩儿和如玉联手还不是人家的对手,幸亏咱们的人冲进去,把孩儿替下,才乘机逃出来的。”   唐世良服下伤药,伤势已经稳住,闻言问道:“现在情况如何了?”   唐纪中道:“双方打得很激烈,情况很乱,孩儿也分不清楚。”就在此时,但听“当”的一声金铁大震,接着又是“蓬”“蓬”两声大响,激战中的宓飞虹长剑脱手飞出,一个人也登、登、登、连退了三步,急忙顿足往后跃退出一丈开外,胸口起伏,不住地喘息。   和他动手的蒙面人仰天大笑一声,道:“宓飞虹,你不用怕,老夫若要杀你,比杀鸡还容易,老夫只要让你知道嵩山少林寺,岂是你们不成气候的魔教余孽所能撼得动的,你给老夫滚吧。”说完,转身往塔林中一闪而没。   宓飞虹脸色苍白,弯身从地上拾起长剑。唐纪中急忙迎了上去,低声道:“宓副总管,塔林中的情势对咱们不利,你老快要大家撤退才好。”   宓飞虹点点头,道:“也只好如此了,真想不到少林寺早有防范,而且还集合了许多高手,咱们此行真是彻头彻尾的失败了。”   唐世良已由霍如玉扶着站起来,道:“咱们差幸没有找到地道入口,否则被人家瓮中捉鳖,可就更糟了。”   宓飞虹看不到塔林中激战的情形,但听一阵阵拳掌风声和兵刃交接之声,此起彼落,甚是惊人。他知道这十五个神态被迷的人,没有吹哨之声,是不会后退的,只好取出银哨,就唇吹了两下。这两下哨音,果然如响斯应,塔林间登时响起一片急骤的金铁击撞之声,令人可以想得到那是一种情急拼命的一种搏斗。   紧接着而来的是大吼和闷哼之声,终于有几条人影从塔林间飞掠而出。不,接着还有像惊弓之鸟,凌空纵扑,有的像负创野兽突围冲出,更有脚下踉舱,急闪后退的,反正十几条人影,有如豕奔狼突,陆续退出塔林。   这些人有的衣衫破碎,有的肩头流血,有的满脸怒形于色,有的喘息不停,满头大汗,若非每一个人都遇上了强悍劲敌,岂会如此的狼狈?这一下真把唐世良、窃飞虹看得大为懔骇,不知少林寺在塔林间埋伏了多少高手,竟然会令这些江湖知名人物都像斗败了的公鸡,威风尽失。   差幸埋伏在塔林间的人,并没有乘胜追击,好像他们的任务,只是把进犯塔林的敌人逐出,如此而已。敌人既已退出塔林,他们就没有追出来。宓飞虹清点人数,十五个人一个也不少,只有戚继祖没有出来,想必是落在少林寺的手里了。   这一仗败得如此惨法,实在是令人意想不到的,任务彻底的失败了,总得承认这个事实,唐世良和宓飞虹对望了一眼,率领着一干人,悄悄的退走。   石屏峰前,左右两边松林前,由少林二百一十六名僧侣刚列成两座“大罗汉阵”之际,山前来路上,正有一道人影如浮矢掠空,急急飞奔而来。这人一身绿衣,飞行神速,一直奔掠到总管秦皓身边,才行停住,看他模样,只是个老苍头,他朝秦皓略一抱拳,就凑上几步,附耳低低地说了几句。   秦皓一张古铜脸上登时神色大变,只点了一下头,就返身急步行近大轿,躬着身咀皮微动。他是以“传音入密”向轿中的老夫人在报告什么了。接着只听大轿里面“啪”的一声,那是老夫人听了秦皓的报告之后,敢情十分震怒,用手重重地拍着轿前木案所发出的声音,接着愤愤的道:“退。”   秦皓躬身领命,一个转身,就响起了两声急促的竹哨之声。哨音甫起,正在和智全大师动手的无形刀邢铿,和智虔大师动手的长白神拳莫奇龄,和智成大师动手的赤煞西门渊三人,不约而同的敛手疾退,跃出战圈。三位大师始终没有使出佛门神功来,只是仗着本身功力,使出来的也只是“罗汉掌”、“伏虎掌”、“达摩掌”一类的拳掌功夫,和对方缠斗。原因是不想在此时此地露出身份来,主要只是让对方知难而退,因此哨音乍起,无形刀邢铿等三人往后退去,三位大师也立即住手,并未追击。   秦皓飞身上马,左手向后一挥,六顶轿子首先转身向后,由最后一顶轿子作为后撤的第一顶,依次向后如飞而去。秦皓上马之后,无形刀邢铿等三人也一齐跃上马背,本来这四匹马是走在最前面的,如今由他们断后了。   “阿弥陀佛。”能仁口诵佛号,合掌躬身道:“老施主好走,恕贫僧不送了。”   登封县东门外二十里光景,有一座三官庙,庙貌巍峨,古柏参天。第二进殿字东首,是一座自成院落的精舍,一排三间,十分清幽,且小有花木之胜。此刻差不多是未申之交,中间一间小客厅中,湘帘低垂,隐约似有话声,但说得极轻敢情正在商议机密大事。   这可从廊上站着四名绿衣使女的脸上看得出来,他们一手按着佩剑,粉脸上肃穆得不见一点笑容。客厅不大,但布置得相当精雅,上首一张紫檀椅上,坐着一个面蒙轻纱的老夫人,她左首是副总管管巧巧,大小姐楚琬,右首是唐世良,总管秦皓,副总管宓飞虹,然后是唐纪中及霍如玉。   这是白衣圣教的高峰会议,唐纪中和霍如玉居然也有资格参与。屋中虽然坐着八个人,但大家都没说话,沉寂得坠针可闻,连空气似乎都凝结住了。过了半晌,老夫人才气愤地道:“少林寺那来这许多高手?难道你们连人家的武功路数都一点也看不出来?”   秦皓转脸朝宓飞虹道:“会不会是上官靖那几个羽党?”   宓飞虹微微摇头,道:“和属下动手的那个蒙面人使的是一柄单刀,招式怪艺,江湖上从未见过,上官靖的几个帮手,不过是几个丫头片子,像沈雪姑、李小云、视小青,还有孙小乙和万点星,除了上官靖、沈雪姑,其他几个都武功平平。”   老夫人哼道:“你们也不去查查清楚,到底碧落山庄有没有漏网的人?”   “不可能有人漏网?”秦皓道:“如果有漏网的人,早就该露面了。”   “哼。”老夫人重重地哼了一声,说道:“那么在塔林中埋伏的这批高手会是什么人呢?”秦皓和宓飞虹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出声。   唐世良眼看情形十分尴尬,只好打着圆场,拱手说道:“咱们此次进攻计划虽然受到阻碍,但所幸实力丝毫无损,塔林交手,对方不过仗着地理熟悉,咱们进去的人,又都神志受迷,只知和人家硬拼,才吃了亏。依属下之见,咱们干脆集中力量,和少林寺来明的,以咱们的人手,只要明仗交战,就未必会落败。”   “你说的倒是容易。”老夫人道:“和无形刀邢铿交手的三个青衲和尚,武功并不在邢铿三人之下,人家只是少林寺的第三代弟子,长老辈的人一个未见,就把咱们堵在石屏峰下。”   唐世良好像想到了什么,脸上神情矍然道:“刘转背,莫非是他捣的鬼?”   老夫人目光朝他望来,问道:“刘转背捣什么鬼?”   唐世良道:“兄弟和戚继祖去找刘转背之时,化名宫飞鹏的上官靖比咱们先到一步,以致没有把他请来,他自然就和上官靖他们在一起了,此人精擅易容术,如果已经到了少林寺,那么经他替少林寺的和尚易容,年老的就可以扮成年轻的了,否则凭少林的第三代青衲和尚,如何能是无形刀等三人的对手。”   “有此可能。”老夫人点头道:“那么隐身在塔林间的这些高手又是什么人呢?”   唐世良道:“少林寺武功高强的,最多只有六院十二殿十八个长老,如果前山的三个青衲和尚,是长老所扮的,剩下还有十五个长老,正好埋伏在塔林,此外在各大门派中,武功最高的已是屈指可数,只有终南四老了,再加上上官靖、沈雪姑等人。其余少林僧侣,人数虽多,并无大用。”他果然有些见解,料敌虽未全中,却也差不多了。   “唔。”老夫人听得点着头,抬目道:“宓副总管。”   宓飞虹忙道:“属下在。”   老夫人道:“我给你两天时间,你务必把终南四老、刘转背、上官靖等人是否已经到了少林寺,调查清楚,你办得到吗?”   “属下遵命。”宓飞虹道:“属下一定尽力而为。”   老夫人哼道:“你一定要办到。”宓飞虹又应了声“是”。   老夫人续道:“唐纪中。”唐纪中赶忙应声站起。老夫人道:“你是教主的记名弟子,我把宓副总管率领的神武队交你率领,应该没有问题吧?”   唐纪中心中暗道:“原采自己还是教主的记名弟子,神武队?大概就是神智被迷失的人了。”心念闪电转动,一面躬身道:“属下遵命。”   老夫人又道:“入夜之后,三官庙四周,由你神武队派人巡逻,你去分配一下人手,不可疏忽了。”   唐纪中躬身道:“属下省得。”   老夫人转脸朝秦皓道:“秦总管,你把无形刀邢铿等三人也拨交神武队,你好代表教主,专门负责上宾的接往连络事宜,咱们下次行动,要等上面指示,但咱们务必做好一切准备,决不能有半点失闪了。”   唐纪中心中暗道:“秦皓专门负责“上宾”的联络事宜,不知她口中的“上宾”是些什么人?”   秦皓躬身道:“属下省得。”   老夫人道:“好了,你们去准备吧。”   秦皓对她口中虽称“属下”,心里总是不无受屈之感。老夫当了碧落山庄二十年总管,你不过派来老夫手下,伺候上官夫人的,如今取代了“老夫人”,就爬到老夫头上来了,正因心里不服气,脸上神色显得有些兀傲,闻言起身就走。   唐世良朝老夫人拱拱手,退出小客厅,唐纪中、霍如玉紧跟着他身后退出。宓飞虹急步跟来,招呼道:“唐少庄主请留步,兄弟有一件东西要移交给你呢。”   唐纪中停步道:“宓副总管,这么急干什么?”   宓飞虹道:“你没听到,她要兄弟在两天内把终南四老、刘转背、上官靖这些人的行踪查清楚。我的天,这些人已经十来天没有消息了,两天之内如何查得清楚?但总得去查,对不?这就能使我够忙了,不趁这时候把东西交给你,那里还有时间?”   说着伸手人怀,取出一个银哨,郑重地道:“这是本教特制的哨子,也是指挥他们的信物,听起来声音有些像竹哨,实则完全不同,这种哨音,可使迷失心神的人听起来很亲切,也具有振奋他们脑子的作用,一共只有两个,一个在总管那里,少庄主收好了,切莫遗失了。”唐纪中看他说得这么严重,伸手接过,收人怀中。   宓飞虹拱拱手,就匆匆走了。唐世良的住处在第二进的西院,乃是一排五间的精舍,前面四个房,住的是唐世良、戚继祖、秦皓、宓飞虹四人。后面隔着一个小天井,也有四个房,住的是缝穷婆、孙虔婆、卖花婆,偏西一间则是唐纪中和霍如玉的卧房。   唐纪中、霍如玉,送爹回房,穿过小天井,从长廊走到左首最后一个门口,唐纪中推门入内。霍如玉跟着走入,唐纪中随手关上房门。房中除了一张木床,还有一口木橱,一张小方桌和两把木椅。霍如玉看到木床上并排放着一对枕头,早就粉脸发红,心头小鹿砰砰乱跳,低着头象小媳妇似的没作声。   唐纪中轻轻地叫了声:“如玉。”霍如玉只“嗯”了飞,没敢看他。   唐纪中低声道:“你怎么啦,快看看他们留下的东西。”   霍如玉点点头,走近木橱,拉开橱门,里面除了两人更换的几套衣服之外,还有一个小布包。霍如玉打了开来,里面有一盒色呈乌黑的毒针,那自然是“黑芒针”了,针筒内只能装七十二支,用完了,就得补装,这一盒少说也有四五百支,另外还有两个小瓷瓶,红签上写着“散功散”和解药。   唐纪中喜道:“这小子还有“散功散”。”霍如玉急忙轻“嘘”了一声。   唐纪中朝她笑道:“真想不到他还是教主的记名弟子。”   霍如玉也低声道:“更巧的是她派你担任神武队的领队这一来,楚琬一直无法下手的任务,你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达成了。”   唐纪中道:“不是楚琬告诉义父,说她始终无法下手,我们还不会来呢。”   霍如玉道:“对了,你准备如何下手?”   唐纪中道:“目前我也想不出办法来,大家都住在一起又如何下手?我想等见过义父之后,再作道理。”   霍如玉道:“对了,你担任了神武队的领队,该去他们队里看看,快些去吧。”   唐纪中低问道:“你去不去?”   霍如玉道:“我又不是领队,去做什么?”   唐纪中低笑道:“你是领队夫人呀,怎么可以不去??   霍如玉脸上又是一红,白了他一眼,说道:“你给我放正经些。”   “我说的本来就是正经话。”唐纪中压低声音道:“他们两小口出双入对,从没分开过,我到前进去,你自然要跟去才对。”   霍如玉道:“好嘛,我跟你去就是了。”   当时埋伏塔林,击溃宓飞虹率领的神武队的,乃是银拂叟向天伦、青松道长、上官老夫人等一行人。他们接到竹逸先生传递的消息,赶到塔林,竹逸先生和上官靖、沈雪姑等人已经到了。塔林之间,也早已经竹逸先生利用石块,布置了奇门阵法,外面的人,不进入塔林,就模模糊糊看不清楚;进入塔林,那就更看不清楚,所能看到的只是方圆数尺而已。   后来十五个迷失神志的人冲进塔林,南宫老人以“传音入密”告知青松道长,他已和楚琬见过面。楚琬身边虽然带有解药,但这些神志被迷的人,只服吹哨音的人,除非你把他们制住,无法给他们服下解药,更何况他们都住在一起,也没办法制住哪一个人。   青松道长和竹逸先生磋商的结果,决定派上官靖混入他们之中,正好先前已拿下了唐纪中,霍如玉两人。就由上官靖改扮成唐纪中,丁瑶改扮成霍如玉,另外拿下何津航,派金鼠改扮,好传递对方消息。卞药师为了爱女遭对方劫持,李小云又央求大姐(沈雪姑)把爹救下,就由卞药师改扮了李天群,随同神志迷失的人,听到哨音,退出塔林,一起来到三官庙。   唐纪中、霍如玉丽影双双,从长廊转到前进,再由西首圆洞门走出,就看到一片菜畦,中间有一条石子小径,一直通到僧寮。那是两排较低的瓦屋,中间是走道,两边各有一个宽阔的门户,板门敞开着。唐纪中首先跨入右首一道门,里边是一间长方形的屋子,靠壁处放着一排十张木床,面向门户,木门左右各有两扇木格子窗,团此采光和通风都很好。   这一间正好住了十个人,此时大家都扶坐在床上,闭目垂帘;有如老僧入定,对两人走入,恍如不闻,没有人睁开眼来瞧上一眼。唐纪中默默地看了一遍,这里住的十个人是:无形刀邢铿、长白神掌莫奇龄、赤煞西门渊、李天群(卞药师改扮)、霍天柱、谢东山、万青峰、封居易、崔介夫、金赞廷。当下伸手取出银哨,在口中轻轻地吹了一声。   他吹得很轻,但哨音才响,盘膝跌坐的十人很快地睁开眼来,各自一跃下床,在木床前面站停。唐纪中一扬手中银哨,然后朝他们拱拱手道:“诸位前辈,在下唐纪中,奉命从现在起担任神武队的领队,要请诸位前辈多多合作。”这些人虽然神志迷失,但你说的话,他们自然听得懂,十人也各自拱手答礼。   唐纪中收起银哨,又道:“今晚这三官庙四周十里之内,就由神武队担任巡逻,但用不着全部出动。这里十位之中只要派出五位就够了,现在在下把五位前辈的大名念出来,请大家注意,邢铿、莫奇龄、雷天柱、万青峰、封居易,这五位前辈晚饭之后,请到前面大殿集合,好了,现在请诸位前辈休息吧。”说罢,又拱了拱手。   十人果然依言回到床上,又盘膝坐好。唐纪中朝霍如玉打了个手势,退出木门,就朝对面木门走去。左首僧寮,和右首一间完全相同,也是靠壁放着十张木床,面向门户,但却只有九个人。那是神灯教主宁胜天、霍五、陆其昌、何律航(金鼠改扮)、柴一桂、娄通、敖六、章守勤,最后一个是五行叟南宫望,还有一张床空着。他们对唐纪中夫妇走入,当然也没加理睬。   唐纪中和对面一样,取出银哨轻轻吹了一下,宁胜天等九人也立即睁眼下床,在木床前排列成一行。唐纪中也和先前一样,扬了扬银哨,然后拱拱手道:“诸位前辈,在下唐纪中,奉命从现在起担任神武队的领队要诸位前辈多多合作。”九人一齐拱手答礼。   唐纪中又道:“今晚这三官庙四周十里之内,由咱们神武队担任巡逻,但不用全部出动,右首一间,派出五位,这里只要派出四位就够了……”   话声未落,只听耳边响起南宫老人“传音入密”的声音说道:“这是好机会,你可先派陆其昌、何津航、章守勤和老夫四人就好。”   唐纪中故意把目光朝九人徐徐看去,等南宫老人说完,才回头朝霍如玉商量道:“那边已经派了无形刀邢铿前辈等人,我看宁教主、霍伯父等留待明天再出动,你看如何?”   霍如玉道:“你分配就好了,但每个人武功高低不同,要搭配均匀才好。”   唐纪中点头道:“你说得是。”接着故作沉思,才道:“那就请南宫望、陆其昌、何津航、章守勤四位前辈担任今晚任务,晚饭之后,请到前面大殿集合,现在诸位前辈休息吧。”宁胜天等九人拱拱手,也各自回到木床上坐下。   唐纪中朝他们拱拱手,偕同霍如玉回去。路上,霍如玉看了看四顾无人,又低声地道:“宁胜天真会有问题吗?”   唐纪中急忙咳嗽一声,以“传音入密”说道:“你说话怎么如此大意?这是义父说的,此人可能是和贼人一党,只是他伪装得很好,义父本来早就走了,就是为了暗中查他行动,才留下来的,但直到现在,还查不出什么来。””   霍如玉道:“这不可能,他如果早就有什么勾结的话,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呢?”   唐纪中道:“义父决对不会看错人的,我们对这人也要特别留意才好。”晚餐之后,唐纪中、霍如玉稍事休息,相偕走出大殿,无形刀邢铿等九人已经在大殿上等候。   唐纪中慌忙朝他们抱拳一礼,然后取出银哨喂唇轻轻吹了一下,说道:“诸位前辈,今晚咱们的任务,是巡逻这三官庙周围十里,如果发现有夜行人入侵,就予以拦截。现在咱们可以分为两拨,以三官庙为中心,邢铿、莫奇龄、雷天柱、万青峰四位前辈负责东首,北至五虎岭,南至芦店。   封居易、陆其昌、何津航、章守勤四位负责西首,至登封为止。南宫望前辈负责两地支援,那里发现敌人,就支援那里,好了,去登封的四位前辈可以先出发了。”他是因乔扮何律航的是金鼠所以派他巡逻登封这一条路,可以把这里的消息,传送出去。   他话声一落,封居易等四人,立即转身往庙外行去。唐纪中接着朝邢铿等四人拱拱手道:“四位前辈,咱们也可以走了,在下夫妇也要追随四位之后,去五虎岭、芦店一带,巡视一番,咱们走吧。”一面又朝南宫老人道:“前辈是支援两地的后援,就在附近巡逻好了。”   接着又以“传音入密”说道:“义父最好暗中尾随我们后面,察看有无跟踪的人,以策安全。”他说是“追随四位前辈之后”,其实他是神武队领队身份,自然是由他和霍如玉两人走在前面了。   一行六人出了三官庙,南宫老人也就纵身飞起,化作一道长虹,一闪而逝,其实他只是隐身附近,远远地跟在唐纪中等人身后,作为掩护。天色早己全黑,五虎岭地势险峻,一行人登上山岭,唐赠纪中目光四顾,这里居高临下,不虞有人窥视。   这就要莫奇龄、霍天柱、万青峰三人迅速向东南西北三处散开,再由霍如玉趋向北首监视。中间只留下无形刀邢铿和自己二人,才从怀中取出一刊、肠,倾出三粒药丸,朝邢铿递了过去,说道:“前辈把这三颗药丸吞下去。”   由撼被迷的人,只知服从,不会问“为什么”的,无形刀邢铿一手接过药丸,毫不犹豫的纳人口中,吞了下去。唐纪中看得不觉吁了一口气,暗自庆幸地忖道:“差幸自己被派担任神武队领队,不然的话,要给这些迷失心神的人服下解药,不知要多费多少手脚呢。”不道盏茶工夫,无形刀邢铿霍地睁开眼来。   唐纪中不待他开口,就以“传音入密”说道:“邢前辈,是否觉得心头已经恢复清明了,此时此地,虽然没有对方的人,但前辈有什么话,最好还是以“传音入密”和在下交谈为妥。”   邢铿一双精光熠熠的眼神望着唐纪中,果然以“传音入密”问道:“小友是什么人?你方才给老朽服下的是什么药丸?”   唐纪中道:“在下上官靖,方才给前辈服下的是专解魔教“迷迭散”的解药……”   “魔教?魔教的人又出现了?”邢铿诧异地道:“老朽莫非给他们迷失了神志?”   “是的。”唐纪中道:“魔教出现江湖,始则以碧落山庄为名,现在又自称白衣圣教,前辈是在五个月前茶亭避雨,给一个绿袍老者诿称老主人有请,在你老身上下了“迷迭散”,听由他们指挥,编入神武队……”他把目前情况,约略说了一遍,也包括自己由竹逸先生易容,假冒唐纪中担任神武队领队,任务就是给大家送解药来的。   邢铿问道:“少侠之意,是要老朽继续扮演心神迷失的人?”   唐纪中道:“是的,目前该教主脑人物尚未出现,只好请前辈委屈一段时间了。”   邢铿毅然颔首道:“好,老朽听少侠的。”   “多谢邢前辈。”唐纪中道:“现在就请你老代替莫奇龄去东首监视,在下去请莫前辈来,好给他解药。”邢铿点点头,和唐纪中一起走了过去。   唐纪中朝长白神拳莫奇龄招招手,道:“莫前辈请随在下来。”说完,转身就走,莫奇龄依言跟在身后走到中间。   唐纪中取出三颗药丸,递了过去,说道:“莫前辈把这三颗药丸吞服了。”莫奇龄果然也没问因由,接过药丸就吞了下去。   一盏热茶之后,莫奇龄也清醒过来了。唐纪中也把和邢铿说的一样,跟他说了一遍,莫奇龄也点点头,答应合作。于是又由莫奇龄去把南首的霍天柱换下,给他服了解药。过了一盏茶的工夫,霍天柱也清醒了。唐纪中依样说出了自己的身份,又告诉他李天群已在塔林中被救,和目前双方的情形。   霍天柱听说掌门人封居易也被迷失了神志,自然大为惊懔,一口答应一切听由唐纪中安排。于是唐纪中就请他去把守在西首,把万青峰换下,给万青峰服下解药。又是一盏热茶工夫,万青峰也清醒过来了。唐纪中对他就不用多费唇舌,加以说服,比前面三个人容易多了。   他没待万青峰开口,就以“传音入密”说道:“万庄主,在下是上官靖,你服了药解,已经清爽了吧。”   万青峰奇道:“你……”   “万庄主不可出声。”唐纪中随着续以“传音入密”把万松山庄毁于大火,所有的人全被迷失心神,和最近一连串的事情,简扼地说了一遍。   这番话听得万松山庄庄主万青峰大为惊骇,也以“传音入密”说道:“真想不到白衣圣教贼人竟会如此猖獗,上官少侠可知此人是什么人吗?”   唐纪中道:“在下义父正暗中查究此事,只是目前还查不出来。”   一面又把今晚自己给邢铿等三人服了解药,他们已经应允继续装作神志被迷,等待机会;现在四人的任务是巡视三官庙东首,北至五虎岭,南至芦店一带,自己立时要赶去登封一带,给封居易、陆其昌等四人解药,要先走一步。   万青峰道:“少侠快些去吧。”   唐纪中召回四人,朝他们拱拱手作别,带着霍如玉往西赶去。霍如玉问道:“大哥,都办好了?”   唐纪中点点头应了一声,一面以“传音入密”说道:“在路上最好不要说话。”   霍如玉小嘴一嘟,不高兴地道:“不说就不说好了。”   封居易、陆其昌,章守勤就在通往登封的这条路上巡逻,自然很快就会遇上,唐纪中和前几次一样,轻而易举地给他们服下了解药。只听南宫老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靖儿,现在事情都办妥了,老夫有事情要先走一步了。”话声一落,极其轻微的“嘶”声,划空而逝。   唐纪中道:“妹子,我们可以回去了。”   霍如玉道:“你不再巡逻了吗?”   唐纪中道:“我们只是来巡视一番的,自然要回到三官庙去,要过些时候再出来巡视了。”   霍如玉点点头,道:“那就走吧。”两人回转三官庙,就在庙前和楚琬相遇。   双方只是打了个手势,算是招呼,这是教中规定,即使是同门,在执行任务之时,如果没有事情,是不准互作交谈的。唐纪中和霍如玉回转第二进院,进入房中,霍如玉一颗心登时跳得好快。唐纪中走到她身边,悄声道:“你先休息吧,我还要出去。”   霍如玉涨红了脸,低声说道:“你不是说,要过些时候,再出去巡视吗?怎么不休息一会呢?”   唐纪中也压低声音道:“你不是也看到了?楚姑娘在庙前巡视吧?可见今晚是她负责内巡了。”   “你要去找她?”霍如玉眨着一双清澈的眼睛,看了他一眼,幽幽的道:“有事?”她这一神情,包含了些怀疑?   唐纪中忽然双手捧住了她的脸,低下头去,轻轻在她脸颊上吻了一下,低笑道:“你是不是不放心?”   霍如玉身躯陡地起了一阵轻颤,她和大哥相识以来,他从不曾这样亲过她,一时自然感到手足无措,一个软绵绵的娇躯,缓缓侵人他怀里,低着头道:“我才不会呢。”   唐纪中原也只是想吻她—下就要走的,但她把身子偎了过来,只好双手一拢,轻轻地环着她的腰,悄声道:“卞药姑失踪以后,始终没有露过面,不知被他们囚在哪里?我想楚姑娘一定知道的,所以想趁这机会去问问她。   霍如玉仰起脸:“那你就快去。”   四目相投,香脂微闻,唐纪中忽然呼吸感到一阵急促,附着她耳朵轻声道:“反正今晚由她负责内巡,待会再去也不要紧,我还有一件事……”   霍如玉可以感到他身上散发着—股热气,环着自己的双手也抱得紧紧的,心头慌张地说道:“你……要做什么……”底下的话还没说出口来,两片樱唇已经被大哥炽热的嘴唇堵上了,她感到一阵喜悦的昏眩,一个人像跌入了云端,有飘飘然的窒息。   这样过了好一会工夫,唐纪中像是吸吮到玉露琼浆上了瘾,沉醉迷恋,乐而忘返。霍如玉轻轻推着他,低下头飞红着脸道:“你该去了,别忘了正事。”   唐纪中才轻轻放开揽着她娇躯的双手,也低声道:“妹子,你真好。”   霍如玉披披嘴道:“你姐姐、妹妹多着呢。”   唐纪中道:“你再说,我又要……”他双手作势,又待朝她揽去。   霍如玉慌忙地后退了一步,咳道:“你快去,别再胡闹了。”   唐纪中点点头,道:“那我走了。”   他满怀兴奋,潇洒的走出卧房,由长廊刚转出前殿,突听一个尖沙的声音传来,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还不报上名来?”   唐纪中一怔,慌忙拱手道:“在下神武队领队唐纪中。”   “呷呷呷呷。”从大殿暗陬迎出一个老婆子来,尖笑道:“老婆子当真老眼昏花了,看到一个人影,还当是什么人,原来是唐领队,今晚这前进大殿,归老婆子当值,唐领队请多担待。”她是缝穷婆。   唐纪中连忙拱拱手,含笑道:“申婆婆言重,这是你老的责任,在下还要出去,少陪了。”说完,往外走去。   缝穷婆看看他背影,心中暗道:“这小子一向高傲得自以为了不起,哈,当了神武队的领队,反而谦虚起来。”   唐纪中出了庙门,心中也暗自忖道:“竹逸先生、青松道长,连娘在内,都把白衣圣教贼人估计得太高了,就像今晚,由神武队担任外巡,负责三官庙十里方圆,楚琬、缝穷婆等人担任内巡,这些人,如今都成了自己这边的人,只要总舵的人赶来,一举就可以把贼党拿下来,还怕他们兴风作浪吗?”   唐纪中走出十数丈远,目光迅速一转,双臂一抖身形突然掠起,快若流矢,一下闪入右侧一片松林之中。   第五二章、易牟而钗   三官庙右首,一座小山峰上,地方不大,有几棵数丈高疏朗朗的松树,围着一座六角小亭。这时,小亭内,正有一个长发披肩的绿衣姑娘,双手按着石栏杆,螓首微抬,望着天空出神。今晚月亮将圆未圆,黄澄澄的有些像柠檬。   只要是少女,面对着这样的月色,都会望得出神。当然,少妇也会对着月亮出神;但同样的出神,同样的对月怀人,少女和少妇就有很大的不同。少妇对月怀人,是悔教夫婿觅封侯,一定会双蛾低蹙,心事有谁知?以幽怨和幽愁占大多数。   少女同样对月怀人,同样凝注着双眸,但心底深处,,所憧憬的却是美好的未来,虽有愁思,也是淡淡的,而且总占点喜悦的成份。这是一般常情,有时当然也会例外。就像现在吧,小亭中这绿衣少女,手扶石栏,望着月亮出神,竟然双蛾微蹙,好像有着很深的心事。   就在此时,她耳边响起极轻而又极熟的声音:“楚姑娘。”她就是楚琬。   这一瞬间,她娇躯陡然一震,急忙转过身去,石亭中微风一飒,她面前已经多了一个一身天青长衫,剑眉朗目的年轻人。他颀长的身材,潇洒的风度,月色虽然黄昏,但他却是临风玉树,丰采照人,使她清澈的美眸为之一亮。他正是她日夜萦心的情郎——上官靖。   她脸上毫无喜悦之色,只是低低道:“你果然来了。”   上官靖不禁听得一怔,她这句话,岂不说她早就料到他会来的了?他这一怔神也只是瞬间的事,立即含笑跨步,走近她,一下握住了她的双手,低声道:“你怎么知道在下会来的呢?”   楚琬任由他握住双手,直到此时,她含颦双眉才展颜一笑,道:“难道我猜得不准?”   上官靖柔声道:“你猜得很准,在下就站在你面前了。”   楚琬问道:“她是谁?”这话问得突然。   上官靖不禁又是一怔,问道:“你说什么?”   楚琬轻轻地挣脱了他握着的双手,幽幽地道:“看来你果然只把我当外人看。”   上官靖惊奇地道:“你怎么会这样想呢?在下……我……怎么会……”   楚琬不待他说下去,眨动眼睛,问道:“你猜猜看,我怎么会知道你会来找我?”   上官靖道:“这个……我怎么会猜得到?”   楚琬看着他,一字一字地道:“因为……你知道我今晚值内巡班,你不是看到过我吗?所以我才问你她是谁的?”   上官靖身躯一震,张口结舌地望着她,问道:“你怎么会知道的?”   “我在今天下午,看到了一双熟悉的眼神。”楚琬幽幽地道:“容貌可以转变,眼神是不会改变的,何况这人是我心里唯一的人,他的眼神,我会不认识吗?”   “你……”上官靖心头一阵波动,又伸出手去,紧紧地握使她双手,低声道:“琬妹,谢谢你,我并不想瞒你,所以才来找你的。”   “这话我相信。”楚琬点着头问道:“她是谁呢?”她关心的,还是“她是谁”?   上官靖悄声道:“是丁瑶。”   “会是小妹。”楚琬听得深感意外,顿了顿又道:“难怪她一直没有回来,也一直没有她的消息,教中正在追查她的下落,你们……”她没有说下去了。   但上官靖听得出她所要说的意思,俊脸不由微微地一阵红,她忽然又嫣然地笑道:“我们把话题扯得太远了,哦,我没有办成的事,你办得怎么样了?”   上官靖道:“差不多了。”   “唉”楚琬轻轻叹息一声,道:“今天一个下午,我一直就替你担心死了,你胆子也太大了,这里的情形,你是看不出来的,连我也看不出来,但暗中却隐藏着一股极大的力量,这只是我的一种感觉而已,但也八九不离十,所以我希望你们及早离去……”她对着月出神,双眉不展,原来是替他耽忧。   上官靖道:“我既然来了,总得把任务完成才行。”   “好吧。”楚琬叮嘱道:“不过你要格外小心,尤其眼神不可太露,最好记着我的话,这里的情形,暗中有一股极大的力量,凡事不可逞强。”   “谢谢你。”上官靖一直握着她的手,低声道:“你知不知道卞药姑被囚在什么地方?”   “我没听人说过。”楚琬低声地道:“如果卞药姑被他们囚禁了的话,也决不会在这里的。”   上官靖问道:“那会在什么地方呢?”   楚琬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沉默了一会,她终于说道:“白衣圣教要向少林寺下手,并非最近的事,他们处心积虑可以说已经很久了。有一次我无意中听到我们到三官庙来,无非是个幌子而已,实际上,只是想试探—下,看看少林寺究有多少实力,有没有外援?另有一股隐藏的力量,就在嵩山附近,好像就在五虎岭以北,详细地点,我也不清楚,卞药姑若是被人劫持,很可能就囚禁在那里了。”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但见一道人影划空而来,泻落在山顶小亭前面不过两丈远处而已。上官靖自然也早就发觉了,赶忙放开握着楚琬的双手,迅快向左转了过去。等他回过身来,也正好是那人泻落之时。上官靖只转了个身,已经另外变了个人;那是个脸型瘦削,脸色微见苍白的青年,这人正是新任神武队领队唐纪中。   划空飞泻的是一个灰衣道土,年约四旬,神色傲然。他连看也没向两人看上一眼,双足一顿,纵身往三官庙投去,好快的身法,只一转瞬,就已消失不见了。楚琬眼看他只转了个身,就改变了面貌,心中暗暗惊异,忖道:“看来刘转背果然名不虚传,连他也只是转了个背,就变换了一个人。”   上官靖低声问道:“这人是谁?”   楚琬微微摇头道:“不知道,我以前只见过他两次,一次是在碧落山庄,他来过之后,妖女就下令炸毁山庄;第二次是在密县,翌日一早,大家就动身赶来;今晚是第三次,一定又有重要事情了。”   上官靖道:“这样说,他很可能是教主的传令使者了。”接着又低声说道:“琬妹,我要告辞了,你多保重。”说完,立即飞身纵起。   楚琬纤手一抬,忙叫道:“喂……”但上官靖早已飞掠下去,她只好缓缓放下手来,低低地道:“但愿他不会跟去才好。”   上官靖没有跟去,他只是守在离三官庙北三里外的一株大树之上,这里是通往五虎岭的必经之路,但就在他刚刚把身形藏好,举目远眺之际,只见一道黑影已从远处出现。上官靖身兼佛、道两门内功,目力何等敏锐,一眼就能认出这条黑影正是那个灰衣道土,心头不禁为之一怔,暗道:“他回来得这样快法,果然只是个传达命令之人,正好给自己领路。先踩踩他们隐匿何处,再作打算。”心念这一转,本来准备立即现身拦截的念头立即打消了。   不过转眼工夫,那灰衣道士的人影已由远而近,从大树前面掠过。上官靖等他奔出七八丈远,才飘身落地,远远尾随下去。灰衣道士因这一带都是白衣圣教的势力范围,自然不虞有人跟踪,是以一路飞掠,并未回头察看,其实就算他回头,以上官靖目前的功力,也绝不会让他发现的。   不多一会,灰衣道土已经穿越五虎岭,依然一路向北掠行。这里山岭起伏,早已没有人烟。这又奔行了三四十里路程,灰衣道士直向前面一座较高的山岭奔去。上官靖心中暗道:“大概快到地头了。”   快到地头,自然要加倍小心,目光不但要紧盯前面带路的人,还要不时左顾右盼,耳目并用,察看两边是否有隐身监视的暗桩?现在离那座峻岭慢慢的接近,上官靖为了避开对方耳目,已把身形闪到右侧,借着树木掩蔽,悄悄移动。   这样一来,和前面的灰衣道士距离,自然越拉越远,但以上官靖的目力,依然可以看得清楚的。这座峻岭的山脚下,有着三间茅舍,四周围以竹篱,屋后还有一片修篁,茅屋左右各有一片菜畦,一望而知是一家勤朴的农家。   灰衣道士飞掠的人影,一下泻落竹篱门外,他似乎十分放心,毫不怀疑有人跟踪,伸手推开篱门,迳白往里行去。上官靖既已跟到尽头,也知道了对方落脚之处,应该回转才对。但他却看得暗暗怀疑,据楚琬说,白衣圣教贼人隐藏一股极大的力量,那才是真正的主力。   如果照她这样说法,这里至少也要和三官庙一样,有上三进房舍,才能容得下。如今灰衣道土进去的地方,只是三间竹篱茅舍,就算都挤满了,大概也只能容下一、二十个人,所谓极大力量,难道就在这里不成?他本来打算先踩踩盘就回去的,如今觉得好奇,非探个究竟不可。心念一动,那还迟疑,身形闪动,缓缓绕到竹篱右首,然后以极快的身法,越过竹篱,朝茅屋中举步走入。   堂屋和一般人家堂屋一样,中间一张板桌,两边放着两张陈旧的木椅,但却不见一个人。不!就在上官靖踏入堂屋之际,左首厢房中,忽然传出一个有气无力的老婆婆的声音,问道:“外面是什么人?”   上官靖几乎怀疑自己的眼睛看错了?灰衣道士是否走入这座茅屋来了?这座茅屋只是普通的农家而已,一面应声道:“是在下。””   敢情他这句话回答得不对了,话声甫落,突觉微风一飒,从左厢房中闪出一个灰衣婆婆,她花白头发,满脸病容,皱纹有如鸡皮的老婆婆。一下挡在上官靖面前,眨动一只精光熠熠的水泡眼,似笑非笑,望看上官靖,问道:“小伙子,你是做什么来的?”   上官靖心头一怔,暗道:“他们伪装得倒是很像,这老婆子如果不使出“移形换位”上乘轻功,自己就会被瞒骗过去了,现在不就证实这座茅屋隐藏着极大秘密吗?自己倒非要闯进去看看不可了。”心念闪电一动,这就拱拱手道:“老婆婆请了,在下是奉家师之命,送信来的……”说话,只是缓和对方的注意而已,话才说到一半,右手三指已迅若掣电,朝灰衣老婆婆右手脉腕抓去。   这也怪灰衣老婆婆太大意了,双方相距,举手可及,她敢情自恃武功,没有把一个毛头小伙子放在眼里。怎知上官靖这记“拈花手”专门拈腕拿穴,岂是普通手法?上官靖伸出去的三个指头一下抓住对方的腕脉,左手随着骈指若戟,连点了灰衣老婆子三处穴道。灰衣老婆子穴道受制,睁大一双水泡眼,根本不相信她会阴沟里翻船,栽在一个小伙子手里?   上官靖朝她笑了笑,道:“老婆婆,我看你身子大概不太舒服,还是进去稍稍休息一会吧?”于是他双手扶着她走入左厢,那是她的卧房,布置极为简单,靠壁处放着一张木床,这就把她扶到床上卧下,取过一条棉被覆在她身上。   正待转身,只听见房门口响起一个少女声音,说道:“婆婆,刚才你老是在和谁说话呢?”   那是一个身穿紫花布衣衫的少女,房中没有灯火,她自然没看到上官靖,但上官靖却看到她了。上官靖心想:“原来这座茅屋只有老婆子和少女两人,她是住在对面厢房中,听到了话声才出来的。”转身出指,那少女在毫无防备之下,立时被他一指缕风袭中。   上官靖毫不待慢,指发人到,又连点了她两处穴道,伸手挟起少女娇躯,一下闪入右房中,迅快地把她放到床上,也拉过棉被,盖在她身上,才退回堂屋。他b中暗道:“这座茅屋,一共有三间,那么方才进来的灰衣道土呢?”   他举步走入堂屋后面,那是厨下了,除了一座土灶,只有一张板桌,两把竹椅,一切又和普通农家一样,看不出有何异处。灶旁有一扇后门,却是敞开着。上官靖心中一动,举步跨出,那是一片竹林,再往后就是高耸的山岭了。   但当他目光一注,发现竹林中间似有一条小径,那是经常有人践踏走出来的。既有小径,他就循着往竹林中行去。小径曲折往上,略呈“之”字,走没多久,小径已到尽头。上官靖自然更为小心,耳目并用,登上一方突出的石崖,目光—注,发现四周竹林绵密,中间有一个一人来高黑勘渤的洞窟。直到此时,他才明白,山下那座茅屋果然只是掩入耳目的,碧落山庄也只是他们的外围而已。   白衣圣教的巢穴,原来就在少林寺附近的嵩山山脉之中,由此可见他们图谋少林寺,处心积虑已有多年了。他缓缓走近石窟,一面早已功凝百穴,全神戒备,但他目光所及,竟尔大出意外,石窟间居然并无防守的人。这无异说贼人有相当的自信,这里不会有闯进来的人,但也显示了一点,即使有人闯入,他们也并不在乎。越是没人防守的地方,自然也是越为凶险。   上官靖艺高胆大,从容举步,走入石窟。洞口就像一条石弄,仅容两人并肩而行,约莫有四、五步光景。但是上官靖刚走到第三步,忽见左右两边石壁间同时走出了两个黑幢幢的人影,一下拦住了去路。原来这石壁两边,各有一个人高的门户,就像岗亭一般,可以容得下一个人站立。   这两个黑幢幢的人影,原来是两个头戴着钢盔,身穿钢甲的大汉,整个人只露出一双炯炯目光。上官靖没防到会遇上这样两个铁甲人,心中不由一怔,脚下也随着一停。这一瞬间,他心念疾转,右手迅快的从怀中一模,朝右首铁甲人面前五指一伸,送了过去。   他作出让对方验看令牌之状,实则五指伸开之际,运集了十成功力,把内劲从指头逼出,就在他指头触及对方胸口铁甲,内劲已经透甲而人。这一记,他自己也毫无把握,但他早已有了准备,万一一击不中,自己有把握以极快的身法退出石窟去。   要知这两个铁甲人身穿厚重的铁甲,一身刀剑不入,即使是一般重手法,也绝难伤得到他们。但上官靖可不同,他不但练成了佛门“易筋”、“洗髓”二种神功,又练成玄门“太素玄功”。他指头触及对方铁甲,“太素玄功”有以阴导阳之功,自可穿透铁甲,发挥威力,一下就震断了对方心脏。右首铁甲人口中只“呃”了一声,就立即了事了。   上官靖出手之时,虽然并无把握,但一旦出手,自己内劲一下透过厚重铁甲,震断对方心脉,他自然可以感觉得到的,胆气不由一壮,右手迅即收回,转脸朝左首一个说道:“你要不要验看?”不待他开口,右手就朝他送了过去。   铁甲人头盔和铁甲连在一起,耳朵包在铁盔之中,较小的声音就不容易听得见,他同伴从喉头发出的“呃”声,他就没有听到。再说头盔包住整个头脸,只露出两个眼孔,除了直视,左右视线也受到限制,因此他连同伴的情况都没看清。   这也可以说是上官靖出手太快了,他眼看上官靖手掌握着东西,送到面前,五指才摊开来,那自然是让他验看令牌子,等到看到上官靖摊开来的手掌中根本没有令牌,上官靖的五指已经触及铁甲,一股强大的阴柔内劲,已经撞上心脏,同样只“呃”了一声,心脉立被震断。   上官靖没想到这两个铁甲人竟有这般容易打发,急忙劲贯双臂,一手一个抓住他们肩臂,不让他们倒下去,然后缓缓退下—步,拉着两人,一左一右,纳人石壁两边的门户之中。好在这-向个相对的门户,只能容得一个人站立。他把两个铁甲人各自放人门户中间,倚壁站立,两边石墙正好把铁甲人夹住,就不至于倾跌出来。即使有人出入经过,如果不细看的话,也绝不会发现这两人已经只是两具尸体。   上官靖缓缓吁了一口气,就举步往里行去。石窟之中,虽然只能容二人并肩而行,但走到第五步,这狭窄的石弄已到尽头,眼前豁然开朗。那是一座相当宽敞的天然石室,弯顶有三丈来高,方广足有十数丈开阔。上官靖目光迅速一转,才看清石室正中间是一个圆形洞窟,还有两扇黑漆门,紧紧地闭着。   左右两边,也各有两个圆形洞窟,但并没有门。这五道门户摆列整齐,一望而知是经过人工修砌的。上官靖走到中间,脚下不禁感到踌躇起来;这里有五个圆形窟门,自己不知对方虚实,该从那一个进去呢?就在此时,只听一阵脚步声,从左上首窟门中传出,听声音就是往外面定来。   一时那有你考虑的余地。身形迅速一晃,闪人右上首的窟门之中,藉着暗陬,隐蔽好身子,悄悄偏脸住外看去。只见两个灰衣道士推着一辆孔明车从左上首洞窟中走出,那孔明车坐着一个又瘦又黑的苍髯老道。那不是身负重伤在篷船上装死,后来泅水逃走的余无天,还有谁来?他居然逃出来了。   那两个灰衣道士把孔明车推到正中间的一座洞门口,左首一个立即高声叫道:“金道长到。”喊声未已,两扇黑漆大门就缓缓开启,从里面射出柔和的灯光来。   上官靖隐身在右上首洞窟暗处,因角度稍偏,所以看到的只是中间洞窟门内的一小部份而已。只觉里面好像是个大天井一般,极为深广,再进去就看不到了。大门开处首先走出来的是四个身穿黝黑铁甲,头戴铁盔的执戟武士,接着迎出来的则是总管亲临,朝余无天连连躬身,往里让去。于是两个灰衣道士就推着孔明车进入洞窟,两扇黑漆大门又缓缓闭起。   上官靖心中暗道:“中间这座洞窟中住的大概就是他们教主了。”心念方转之际,只听下首左右两座洞窟中,同时传来沉重的步履之声,只见从两处洞窟中同时走出八个铁甲武他们两人并行,一直走到洞窟中间,双方像会师一般,擦身而过,从左边洞窟出来的走向右首洞窟,从右边洞窟走出来的却走向左首洞窟。   上官靖看得暗暗“哦”了一声,忖道:“他们大概有一定的时间巡视一次了,下首这两个洞窟,住的可能就是铁甲武士,自己原只是踩盘来的,不如就往这洞窟进去瞧瞧也好。”   心中想着,这就转身朝里行去,他目能暗视,走了几步,才发现这洞窟居然曲折通幽,自己就是穿行在一片天然的钟乳之间,有的色呈乳黄,有的色如珊瑚,结成各种不规则的图案,人行其中,如帐似屏,如有灯光照射,定然瑰丽无比。   好在中间一条小径,铺着洁白如玉的碎石,可以循迳而行,不然就像进入八阵图,包你到处碰壁,不撞得头破血流才怪。这一段路,其实并不很长,敢情当时铺设这白石小径之时,为了保持眼前这些石钟乳的奇景,不遭破坏起见,才依照现有形势,曲折缭行。   这座石窟之中,会有如此美景,把上官靖看得大为惊奇。这时已行到尽头,面前一道青色石壁挡住去路,中间一个圆门洞,掩着两扇朱扉,洞门上有一方扇形横匾,上书“郎环仙境”四字。上官靖伸手一推,朱扉随手而起,淡淡的灯光,立时射出来,门内,竟然像一个小天井。乳白色的天光,就是从小天井照射来的。   原来这像天并的洞顶上,嵌了几颗夜光珠,是以光线十分柔和。右首是一排长廊,围以亚字栏杆,朱棂绣帘,香气氤氲,静寂无声,使人真有如仙境之感!上官靖刚跨入朱扉,踏上长廊,瞥见一个身穿浅绿衣裙的长发少女,刚从长廊尽头处转出,,有如一朵绿云,飞快的行来。   长廊间毫无隐蔽之处可以闪避,上官靖眼看既已无处可避,就右手蓄势,准备一举制住对方。那绿衣少女正在低首疾行的人,蓦一抬首,看到了上官靖,她惊骇地张了张口,似是要待出声,又急忙强行把声音禁住。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神,更是满含惊恐之色,举起一根玉管般手指,在樱唇上竖了竖,示意他不可出声,接着她又慌慌张张的回头看了一眼,伸手拉住上官靖衣袖,口中急促地道:“快随我来。”   拉着他急急朝右首一道门户中掀帘走入,回身掩上了门,才放开他衣袖,一下掩着鼓腾腾的胸口,只是喘息。敢情方才这一瞬间,使她紧张得喘不过气来。她,正是上官靖的熟人,白衣圣教的副总管管巧巧。她本来一张春花般的脸上,因惊慌过度,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直到此时还没恢复过来,就把他拉到里首,压低了带着颤抖的声音问道:“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你……不知道这……有多危险……”   上官靖握住她的手,低声问:“你干嘛急成这个样子。”   “人家给你担心死了。”管巧巧娇嗔道:“你还懵懵懂懂的,这是什么地方,你知道吗?你还当是碧落山庄的地道,任你来去自如?”   上官靖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管巧巧低声道:“是教主的行宫,就是大姐,未奉召唤,都不能擅自进来。”   上官靖道:“那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管巧巧道:“大姐是派出去有任务的人,自然不能擅自回来,我那副总管只是大姐临时拉我充当的,其实我又不是真正的副总管。”   上官靖道:“你不是副总管?”   管巧巧道:“大姐是奉教主之命,去辅助今堂正式副总管,当时她因不想让人知道,才用了我的名字……后来令堂离去,教主又派大姐去主持碧落山庄,就不能再以副总管管巧巧的名义出现,要我去充数的,这算我私人帮大姐的忙,教主并没有委派。”   上官靖问道:“那你是什么身份呢?”   管巧巧道:“郎环仙境的女弟子。”   上官靖又道:“楚琬她们呢?是不是郎环仙境的女弟子?”   “她们不是。”管巧巧微微摇头道:“她们只是碧落山庄老夫人的义女,只能说是本教对外的一个机构而已。”   上官靖道:“你师傅就是教主吗?”   “不是。”管巧巧道:“男弟子的师傅名义上是教主,女弟子的师傅,名义上是教主夫人,但实际上传授武功的师傅有好几位,他们只是传功师傅而已。”   上官靖低声问道:“你们教主到底是谁?”   “不知道。”管巧巧道:“你也许不相信,我真的不知道,他很少来,来了我们也看不到,就是看到了,也未必会是他的面目。”   “真神秘。”上官靖轻“哦”了一声,问道:“那你知不知道余无天,他在教里什么身份?”   “余无天?”管巧巧一怔道:“这里没有这个人呀。”   上官靖看她神情不像有假,不禁暗暗奇怪,余无天是昔年魔教四大天王之一,她怎么会不知道呢?接着心中一动又道:“那么金道长呢?你总该知道了,这人生得又黑又瘦,还有一部苍髯……”   “你不用说了。”管巧巧拦着他话头,轻声道:“金道长我自然知道了,他是一个很特殊的人物,听说他还是教主的同门师兄,只是在教中他并没担任什么名义,大家都叫他金道长,但他却有很大的权力,有时连教主夫人都听他的,因为他身上有一枚代表教主的金铃,那是教主颁给他的,教主不在,他可直接发布命令……”   上官靖道:“你知不知道他回来了?”   管巧巧道:“听说他遇上了终南四老等人,十几个人围攻他一个,结果负了伤,傍晚刚回来的。”   上官靖道:“原来你都知道了。”   管巧巧道:“我刚值班回来,是听师傅说的,现在正由请来的几位上宾,替他疗伤,据说最少也要七天工夫,才能治好。”说到这里,忽然低“哦”一声,问道:“你是做什么来的,幸亏此刻已有许多人睡了,不然一旦被人发现,就走不了,你赶快走才好,我先出去给你……”话声未落,只听一阵叮叮当当的清磐之卢,连续从外面传了进来。   管巧巧身躯陡然一震,惊栗道:“这是发现有外人闯进来的信号,你还有同伴吗?”   上官靖道:“没有。”   管巧巧娇躯发颤,愁急地道:“会不会是你被人发现了,这怎么好?”   她一颗头像摇鼓似的四处转动,一把拉着上官靖急步走近靠壁木床,撩开布帐,低声说道:“你快躲到我床上去,听到清磐声,我们都要出去的,我去听听消息就回来,这时候你千万不能出去。”说着,不容上官靖开口,推着他在床上卧下,一手拉过棉被,给他盖上,低声叮嘱道:“睡到里面去些,千万不可出声……”   在她说话之时,长廊上已起了一阵轻快而杂沓的脚步声。管巧巧听到长廊的脚步声,一颗心几乎要从口腔里跳了出来。她的房门及时响起了笃笃叩门之声,有人娇声叫道:“管师妹,你怎么啦,还不起来,难道没听到磬声吗?”   另外一个娇脆的声音低笑道:“她只怕已经睡熟了呢。”   管巧巧口中“嗯”了一声,道:“我……起来了……”她一面俯下身去;凑在上官靖耳边,低低地道:“我出去一下,就会回来,我没回来以前,你千万不可出去。”接着双手掠掠鬓发,急急开门走出,叫道:“五师姐,六师姐,发生什么事呀?”   先前一个娇声道:“快别多问了,走吧。”管巧巧随手拉上房门,跟着她们走去,   上官靖耳听轻盈的脚步远去,才从绣被中探出头来,这一阵工夫,只问得他浑身发热,轻轻地吁了一口气。他只觉绣枕上散发着淡淡的幽香,似兰如麝,沁人心脾,同时被窝里也可以闻到另一种温馨的甜香,令人心旌有飘飘然、陶陶然的感觉,几乎忘了身在哪?这样足足过了顿饭工夫,只听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及门而止。   接着只听管巧巧的声音说道:“五师姐,你等一等,我进去拿剑就出来。”房门呀然开启。   她五师姐娇笑道:“你房里我不能进去吗?”   管巧巧回身道:“我进去拿了剑就出来的,五师姐进去,不是要耽搁时间吗?”   五师姐轻哼道:“七丫头,你怎么啦?拦在门口,怕我进去,是不是屋里藏着什么人呢?”   管巧巧心头一跳,飞红了脸,哼道:“你房里才会时常藏着人呢。”   “七丫头,你说什么?”五师姐右手一探,朝管巧巧隔肢呵来,口中说道:“看我饶了你才怪。”管巧巧口中发出一声轻“啊”,忍不住腰肢一缩,后退了半步。   她五师姐乘机身形一晃,闪人房中,轻笑道:“我倒要看看你房里究竟有什么秘密?”   管巧巧心头一急,一个转身,跟着走入,急急叫道:“五师……”她“姐”字尚未出口,瞥见五师姐身后,站着一个人,她葛吃一惊,连“姐”字部叫不出来了,这人当然是上官靖了。   他潇洒的从五师姐身后转出来,含笑道:“不要紧,她已经被我点了穴。”   “你……你……这……”管巧巧惊惶地道:“现在怎么办呢?”   “你先镇定些。”上官靖一手把她拉了过来,拥人怀里,发觉她一个娇躯还在轻微的颤抖,这就低下头去,在她耳边柔声道:“你先告诉我,他们发现了什么?”   管巧巧娇躯偎在他健壮的怀里,紧张心情果然渐渐平复下来,说道:“我和五师姐是奉命出去巡视的,你把她制住了,怎么办呢?”   上官靖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你知道吗?”   “听说两个值班守洞的铁甲武士,被人用重手法杀死了。”   管巧巧道:“可见行宫之中,一定有敌人潜入,教主夫人下令先清查郎环仙馆,然后配合外面,搜查全山。”她口气略顿,接着又道:“我就跟夫人讨了个差使,一来可以明了情况,二来可以伺机把你送出去,我是回房取长剑的,你制住她穴道,不是弄巧成拙了。”   上官靖含笑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把我送出去呢?”   管巧巧道:“目前全座洞府正在搜索之际,几乎全出动了,送你出去,至少也要了解情况,等搜完全洞,没有什么,防守稍懈,才会有机会。”   “你不用急。”上官靖一颗头渐渐低了下去,在她耳边柔声道:“我自有道理。”两片炽烈的嘴唇,已经紧紧地合在她的樱唇之上。   管巧巧心头虽然十分着急,但给他这一吻住了樱唇,就觉得一个人好像跌人了云端,意乱情迷,有着窒息的甜蜜。上官靖一手解她的衣服,一手顺着她洁白细嫩而滑溜的背部,慢慢的滑了下去,直到了她那圆润浑肥的屁股。   “靖哥……不……”她一面挣扎着躲避上官靖的攻势。   “嗯……不要嘛……”在她不注意时,上官靖又巧妙的解开了她的肚兜,带子一松,整个肚兜掉了下来,两个富有弹性的乳房呈现在上官靖眼前。   “靖哥……你……你坏死了……”管巧巧手无力地推着上官靖,一面又要去重新戴好肚兜,上官靖那容得她,把头一低埋在她那两个柔软的乳间,张着嘴含住了一个乳头,在乳头周围吮着,或轻轻咬着乳头,往后拔起。   “靖哥……哼……你别咬……”管巧巧不由的颤抖着,上官靖把她压在床上,她的手将上官靖紧紧的抱住,一张脸火烫的靠紧上官靖。   “靖哥……把嘴张开……我受不了了……靖哥……不行……我下面……流水……”   “下面怎么了,我看看。”上官靖说着就伸出了一只手来抄起巧巧的裙子,往她那紧紧的亵裤摸索进入,上官靖只觉得阴户上长着密的阴毛,两片阴唇一张一合的动着,整个隆起的阴户就像一只刚出笼的包子,上官靖一双手不时的在那隆起的肉户上抚按,兼或细拔她的阴毛。   “靖哥……不行……你把手指插进去……”管巧巧欲仙欲死的说着,轻摆着她肥嫩的屁股。   上官靖听她这一说,又把手指插入她的阴户内,往那阴核一按一捏,又把嘴含住她的乳头,轻轻吸、微微咬。立即的那粒小小的乳头又挺硬了起来,上官靖乾脆又把她薄妙似的亵裤也脱了下来,在那隆起的阴户上游移行走。有时好像小蚁爬行,有时察如细蛇蠕动,接着那不老实的手指又插入了阴道,捣呀、弄呀、掏呀,直弄得管巧巧整个身体抖颤不已,她整个肥大浑圆的屁股挺着,凑合著上官靖手指的攻势。   “靖哥……痒死……里面……”   “要不要哥哥替你搔搔痒?”   “嗯……要嘛……快……我要嘛……”上官靖已脱去衣服,把宝贝在她的阴唇上磨擦着,只惹得她娇声啼泣不已:“靖哥……快点嘛……把你那个塞进去……”   上官靖再把她拉到床沿,拿着枕头垫在她屁股下,拖着大宝贝在她阴核上磨着,直到她受不了这种刺激,小屁股直扭着,才把宝贝往她阴道里挺,一节节地慢慢干进去。管巧巧的脸上,额上汗珠一颗颗冒了出来,上官靖知道要当机立断,突破她的处女膜才行,于是便狠心地把根大宝贝深深插入她的阴户中。   管巧巧“啊”的一声,痛得叫出声来,上官靖慢慢地在那紧窄异常的肉圈圈中抽动,一手在她的乳峰上大肆活动,一面轻声地要她忍着痛苦,努力耕耘了好一阵子,管巧巧才渐渐觉得小穴中松了些。渐渐地,她觉得痛苦渐少,下面的小洞充实无比,不自禁的发出欢畅舒服的的哼声。   “喔……好舒服……”她满足的叫着。   管巧巧被上官靖这么一下子的猛插猛入,真是欲仙欲死,也由于她淫浪的叫声,更使得上官靖的欲情更为高涨。上官靖毫无一点怜香惜玉之心,一味的猛插猛入,直入得她上身直挺,玉首一阵乱摇。她的屁股转得快、扭得急,上官靖的宝贝也更合著她的迎凑,犹如一根铁棒,也犹如条小鳗鱼直往深处钻。渐渐的,上官靖一根宝贝已麻木没知觉了,阴唇内好像有股热流在冲激。   “靖哥……”管巧巧躺卧在上官靖的臂弯里,轻抚着上官靖的面颊,无限柔情的说:“嗯……”   “辛苦吗?你。”   “才不辛苦呢,舒服死了。”上官靖轻轻的揉着她的乳房。   “不……不要……快点起来……”突然她从迷惘中惊觉过来,管巧巧说着爬起来。   两人穿戴整齐后,管巧巧眨动一双秋水般眼睛,望着他问道:“你有什么办法?现在我和五师姐该出去巡查了,你如果解开她穴道,教我如何向她解释呢?”   “不用解开她穴道。”上官靖含笑道:“我和你一起去巡查好了,反正我也要走了。”   “你就会胡说。”管巧巧嗔道:“你怎么跟我出去?”   “山人自有妙计。”上官靖问道:“你有胭脂、花粉、黛笔吗?”   “这是我房里,这些自然有了。”管巧巧问道:“你问这些做什么?”   “你不用多问。”上官靖笑了笑,道:“不过有一件事,要你代劳。”   管巧巧问道:“你要我做什么事呢?”   上官靖走近窗前,对准桩奁坐下,一面招招手道:“你附过耳来。”管巧巧依言附耳过去。   上官靖低声道:“你去把五师姐的衣裙脱下来,让她睡到床上去。”   管巧巧惊凝地望着他,问道:“这……”   “快去。”上官靖道:“越快越好,依我的话去做,决不会错的。”   管巧巧满腹狐疑,只好依着他所说,把五师姐的衣杉脱下,把她放到床上,再替她盖上棉被,等她回过头去,上官靖用她的胭脂、花粉、眉笔,对着奁镜,在脸上涂涂抹抹,早已经易好了容。他虽没跟竹逸先生学过易容术,但竹逸先生平日指点李小云易容术技巧的时候,他多少也听到了一些。   这次改扮唐纪中和丁瑶一同前来,竹逸先生也给两人指点了一番,以防露出破绽,误了大事。他人本聪明,自然一点就透,身边纵无易容药物,但要假扮一个少女,有胭脂、花粉、黛笔,细心描绘,就可以达到易容效果。   管巧巧看他在这一阵工夫,居然扮成了活脱脱的五师姐,不由一证,惊喜地道:“你……你……”   上官靖学着她五师姐的声音,娇笑道:“七丫头,你发什么愣呢?”   管巧巧喜道:“你连声音都学得像极了,只是你个子比五师姐高出一个头……”   “不要紧。”上官靖站起身,身子一缩,使展“缩骨功”,一下就短了许多,一面急忙脱下长衫、靴子,走近床沿,迅快地穿上了五师姐脱下的衣裙,和绣花剑靴,佩上长剑,低笑道:“你看如何?”   管巧巧眨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仔细打量了一阵,点头道:“真的一点也看不出来,只是你出去了,我怎么办呢?”   上官靖附着她耳朵说道:“你只要说,你们两人都被制住了穴道,什么也不知道,是被我拉着出去的就好了。”说话之时,已把长衫折好,放人身边革囊之中,低声道:“好了,我们可以出去了,路上你不用开口,遇到我不认识的人,你可以“传音入密”告诉我,还有,你这五师姐叫什么名字?”   管巧巧道:“她叫柳琼枝。”   “好,走吧。”上官靖一手拉着管巧巧举步走出房间,随手带上了房门,一路循着长廊往外行去。   刚走近月洞门,只见六名手持长剑,身穿粉绿衣裙的少女分两边站立,看到两人走近,一齐抱剑躬身为礼。上官靖学着五师姐的声音吩咐道:“我们这里并无外人潜入,你们好生守着,我和七师妹到外面看看。”六名侍女躬身应“是”。   上官靖低声道:“七丫头,我们快走。”两名侍女不待吩咐,立即抢前一步,推开双扉。   第五三章、险些穿帮   上官靖拉着管巧巧急步走出圆洞门,管巧巧眼看上官靖把五师姐学得维妙维肖,总算放下了心,两人从石钟乳凝结的一小段曲折的径中行走。跨出洞窟,只见整座大窟间:灯火通明,除了中间一座洞窟,依然紧闭着两扇朱门,但门前却嫁雁翅般分左右站立了八名铁甲武士。   左右两边四个洞窟口,也各有两名铁甲武士站了岗,形势显得极为森严。正中间还有两个年约二十四五,身穿红衫的佩剑青年,和五个灰袍道士。管巧巧急忙以“传音入密”说道:“那两个穿红衫的是三师兄和四师兄,灰衣道士是道院里的人,你对他们说话,口气要冷冷的才像。”两人走出有上首的石窟了。   这时两个红衫青年立即迎了过来,年纪稍长的一个说道:“五师妹、七师妹,你们搜过了郎寰仙境了?”   上官靖冷冷的看他们一眼,说道:“你们呢?”   三师兄道:“愚兄和四师弟已经搜过道院和铁卫室,并无外人潜入。”   “那就好。”上官靖道:“我和七丫头奉命搜过郎寰仙馆,现在要出去外面搜搜山的情形。”   三师兄道:“按山工作,是由二师兄负责……”   “我知道。”上官靖拉着管巧巧的手道:“七丫头,咱们走。”   他也没向两人为礼,转身急步往洞外就走。三师兄、四师兄和五个灰衣道士不疑有他,自然由她们出去。走近洞口,有五丈来远的一条夹道,正好容得两人并肩而行。夹道中间左右两个岗亭内,当然也换了两个铁甲武士。   一路无阻的走出了石窟。上官靖抬头看看天色,差不多已是丑末寅初。目光一注,看到前面竹林间似有几条人影,这就站停下来,低声道:“七师妹,你在这里等我,不可走动,我下去看看?”一面以“传音入密”说道:“你要装作穴道被制,才不至被人怀疑。”   管巧巧也以“传音入密”说道:“大哥,你一路要小心,二师兄武功极高,还有道院里的人也都有一身极高的本领,你要好生应付。”   “你只管放心。”上官靖柔声道:“我会应付的,你站在这里,只要不动不言,很快就会被他们发现的,好了,我要走了。”他放开管巧巧的手,长身掠起,往山下投去。   刚落到崖下,飞越过茅屋,就见前面一字站着八个手仗长剑的灰衣道士,一声不作,拦住了去路,上官靖脚下一停,目注八人,冷声喝道:“你们不去搜你们的山,拦住了我的去路则甚?”   只听有人朗笑一声道:“五师妹,你要去那里?”随着话声,走出一个身穿大红长衫,手摇折扇的中年汉子,这人约莫四十来岁,白面无须,目光冷峻的看着上宫靖。   “是二师兄。”上官靖一手提剑,抱拳道:“我是奉命协助二师兄搜山来的,当然是要到四处看一看的。”   二师兄冷峻地道:“愚兄奉命封锁全山,任何人不得出入,五师妹既是奉命前来,这里只有一条出路,上面正在全力搜索,咱们只要守住这里,就不虞潜入的鼠辈飞上天去,你就留在这里好了。”   上官靖道:“二师兄守在这里,我奉命巡山,自然要四处看看。”   二师兄脸色一沉,哼道:“我奉有金令,封锁全山,你怎可如此任性?”   “我不是任性。”上官靖故作娇嗔,说道:“你们这样站在明处,敌人看到了会自动送上来吗?哼,守株待兔,师傅要我搜山,我总得全山搜上一遍,才能回去覆命。”他故意作出负气模样,举步朝前走去。   二师兄看他这么说,倒也不好阻拦,只好点头道:“好吧,五师妹可要带上两个人同去?”   上官靖披披嘴,道:“他们帮你在这里拦截潜入的人,我可不用帮手……”话未说完,只听山腰上有人吹起一声悠长的竹哨。   二师兄的脸色不由一怔,上官靖忙道:“上面好像出事了,二师兄快去。”   二师兄点点头,急忙返身朝崖上飞掠而去。上官靖心中暗暗好笑,也立即长身掠起,箭一般飞射而去。三四十里路程,不消一会工夫,就己赶到五虎岭北首,上官靖闪人一片松林,急忙脱下身上女子衣衫。他从革囊中取出长衫、快靴,匆匆穿好,抹去脸上用脂粉易的容,再戴上面具,然后用剑挖了一个土坑,把五师姐的衣衫、靴囊一起埋人土中,用脚踩平。然后腰骨一挺,恢复了身高,才举步走出松林。   这一瞬间,他不由得猛然一怔,原来林外已经守着两个灰衣道士了。现在他戴上了面具已是唐纪中了,目光一掠两人,沉喝道:“二位是什么人?”   两个灰衣道土中,左首一个道:“朋友呢?你躲在松林里作什么?”   唐纪中道:“我的事,你们管得着吗?”他心中闪电般转动,忖道:“这两个灰衣道士一定是跟在我身后来的,看来决不能放过他们……”于是探手人怀,摸出银哨,嘬着嘴吹了两声。   左首灰衣道士看他吹起银哨,不觉失声道:“你……”哨音甫起,两道人影劲疾如流星划空泻落,那是无形刀邢铿和长白神拳莫奇龄。   唐纪中心头大喜,立即以“传音入密”说道:“二位前辈,这两人是魔教高手,他们追踪在下,似乎已看出在下的破绽,千万留他们不得。”一面伸手一指二人,喝道:“杀。”   那灰衣道士刚说个“你”字,无形刀邢铿一声不作,挥手一掌,一道凌厉如刀的掌风已经直劈过去,左首道士身形闪动,喝道:“你快叫他住手,是自己人。”长白神拳莫奇龄也—下欺到右首道士身前,一拳直捣过去。   这两个灰衣道土的身手也不弱,一连避开了两人的两记攻势。唐纪中那容他们缠斗下去,趁他们不备,暗巾骈指若剑,凌空点出。两个灰衣道土正忙着避开正面敌人的攻势,自然是无法兼顾到唐纪中所朗出的指风,立被制住穴道。   两个灰衣道士身形一滞,一个被无形刀邢铿劈中心窝,一个被长白神拳莫奇龄击中了胸门,立时倒地死去。唐纪中急忙飞掠过去,伸出手在两具尸体上面拍了拍两掌,解开他们两人被制住的穴道。如果万一有人仔细的检查时,就不会发现他们是先被点了穴道,才中了掌拳死的。   邢铿以“传音入密”问道:“上官少侠,这两人是谁?”   唐纪中也以“传音入密”答道:“三官庙的一干人,其实只是魔教外围而已,魔教巢穴,是在数十里外一处洞窟之中,在下跟踪一个灰衣道士去的,不料被他们发现了,追踪而来,所以只好请二位前辈相助,在下必须先行离去,二位前辈是神志被迷的人,只要有人进入咱们地区,就可以格杀毋论,他们就无法查得出来了。”   邢铿点头道:“少侠快走吧。”   唐纪中道:“在下还要到林中去取东西,就烦二位前辈在这里巡逻了。”说完,返身走入林中,把埋在土中的女人衣衫取出,功运双掌,搓了一阵,衣衫立时成为一堆布屑,然后再埋入土中,移来一方大石,压在上面,看看已经不留痕迹,才扬长离去。   回转三官庙,已快是四更将尽,推门跨入房中,目光抬处,只见霍如玉一只手支颐,倚在床前一张木椅上打盹。他轻轻地掩上房门,定近她身边,附着耳边轻声道:“妹子,你怎么还没睡呢?”   霍如玉吃了一惊,急忙站丁起来,说道:“你刚回来吗?”   唐纪中低声道:“我有话和你说,快睡到床上去。”两人睡到一个枕头上,才附着她耳边,把刚才的情形,详细说了一遍。   霍如玉矍然道:“这消息果然很重要,天亮之后,要赶快通知金鼠才好。”   唐纪中道:“贤妻说得极是。”   霍女口玉轻嗔道:“你……”   “难道你不是我的妻子。”唐纪中不让她有说话的机会,一把搂住她娇躯,嘴唇很快地堵住她樱唇,一只手也从她衣衫里滑了进去。霍如玉身子起了一阵羞怯的颤栗,她柔若羔羊,并未峻拒,任由他的手游移在颤动的双峰之间。干材烈火,一触即发。   上官靖用力地分开她的双腿,使她那潮湿、滑腻的阴户,呈现在自己眼前,上官靖握正了宝贝,往她的洞口一塞,大宝贝应声而入:“哦……嗯……”丁瑶把腿盘在上官靖的屁股上,使她的花心更为突出,每当上官靖的宝贝插入都触到她的花心,而她就全身的抖颤。   “喔……美死了……”上官靖觉得她洞内有一层层的壁肉,一叠一叠,宝贝的马眼觉得无比的舒服,不禁不停的直抽猛送。   “喔……大哥……你真会干……好舒服……这下美死了……喔……”   “这下又……美死了……嗯……重……再重一点……大哥……你这么狠……都把妹妹弄破了……好坏呀……”   “好大的宝贝……大哥……嗳哟……美死妹妹了……再重……再重一点……”   “大哥……你把妹妹浪出……水来了……这下……要干死妹妹了……喔……”在丁瑶的淫声浪语下,上官靖一口气抽了两百余下,才稍微抑制了欲火,把个大龟头在她阴核上直转。   “大哥……哟……”丁瑶不禁地打了个颤抖:“哟……我好难受……酸……下面……”她一面颤声的浪叫着,一面把那肥大的屁股往上挺,往上摆,两边分得更开,直把穴门张开。   “酸吗?瑶妹。”   “嗯……人家不要你……不要你在人家……那个……阴核上磨……你真有……大哥你……你……哟……求你……别揉……”上官靖把屁股一连几下的往她花心直捣,并且顶住花心,屁股一左一右的来回旋转着,直转的丁瑶死去活来,浪水一阵阵的从子宫处溢流出来。   “嗳……大哥……你要妹妹死呀……快点抽……穴内痒死了……你真是……”上官靖不理她仍顶磨着她的阴核,丁瑶身体直打颤,四肢像龙虾般的蜷曲着,一个屁股猛的往上抛,显露出将至巅峰快感的样子,嘴中直喘着气,两只媚眼眯着,粉面一片通红。   “大哥……你怎么不快抽送……好不好……快点嘛……穴内好痒……嗳……不要顶……嗳哟……你又顶上来了……呀……不要……我……”丁瑶像发足马力的风车,一张屁股不停的转动,要把屁股顶靠上来,把上官靖全身紧紧的拥抱着。   “嗯……妹妹……出来了……”丁瑶层层壁肉一收一缩的,向上官靖的宝贝四面八方包围了过来,她的子宫口像孩子吮奶似的一吸一吮。   丁瑶的阴精就一股一股的激射了出来,浇在上官靖的龟头上,她的壁肉渐渐的把龟头包围了起来,只觉得烫烫的一阵好过。停了会,她泄完了,包围着上官靖的壁肉也慢慢的又分开了,丁瑶喘口长长的气,张开眼睛望着上官靖满足的笑着。   “大哥,你真厉害,那么快就把妹妹弄了出来。”   “舒服吗?”   “嗯……刚才可丢太多了,头昏昏的。”   “瑶妹,你舒服了,哥哥可还没呢,你看它还硬涨的难过。”上官靖说着又故意把宝贝向前顶了两顶。   “坏……你坏……”   “我要坏,你才觉得舒服呀,是不是?”上官靖把嘴凑近她的耳朵小声的说道。   “去你的。”丁瑶在上官靖宝贝上,捻了一把。   “哟,你那么重,看我等一下怎么修理你。”   丁瑶自动把腿盘上上官靖的屁股,上官靖又一下一下的抽送起来,每当上官靖抽插一下,她就骚起来,配合著上官靖的动作,益增情趣。   “哟……大哥……你又……又把妹妹……浪出水来了……”   “你自己骚,不要都怪大哥。”上官靖继续着上官靖的埋头苦干。   “喔……大哥……这下……这下真好……干到上面去了……舒服……再用力点……”慢慢的,丁瑶又开始低声的叫些淫浪的话来。   “瑶妹,你怎么这么骚啊?”   “都是你使妹妹骚的……死人……怎么每下都顶到那粒……那样妹妹会很快……又出来的……不……”   “瑶妹,怎么你又流了,你的浪水好多。”   “我那里晓得……它要出来……又有……什么办法……又流了……大哥……哟……你看这下……又触……触到了……喔……嗳哟……要死了……嗳……我好……好舒服……快嘛……快点嘛……重重的……重重的狠插我……喔……”上官靖的屁股并没有忘记要上下的抽插,狂捣、猛干,两手也不由自主的玩摸她的乳房来。   “嗳哟……大哥……轻点……”丁瑶翻了个白眼给上官靖,似有怨意。   “大哥……下面快点嘛……你怎么记得上面……就忘了下面呢……唔……”丁瑶似奇痒难耐的说道,上官靖听她这么说,连忙顶了顶,在她阴核上磨转着。   “不行……大哥……你要妹妹的命呀……妹妹要死了……你真行……真的要妹妹的命……”上官靖又张口咬住她一只高大浑圆的乳房,连连的吸吮,由乳端开始吸吮起,吐退著,到达尖端浑圆的樱桃粒时,改用牙齿轻咬,每当她被上官靖一轻咬,她就全身颤抖不休。   “啊……大哥……啧啧……嗳哟……受不了了……妹妹不敢了……饶了妹妹吧……妹妹不敢了……吃不消了……嗳哟……你要妹妹的命了……喔……”丁瑶舒服的求饶着,她架在上官靖屁股上的两条腿更是用力紧紧的盘着,两手紧紧的拥抱着上官靖,上官靖见她这种吃不消的神态,心里发出胜利的微笑。屁股仍然用力的抽插,牙齿咬着她的乳头。   “啊……死了……”丁瑶长吁了口气,玉门如涨潮似的浪水泊泊而至,上官靖的宝贝顶着她的阴核,又是一阵揉、磨。   “嗳哟……啧啧……大哥……你别磨……妹妹受不了了……没命了……呀……妹妹又要给你磨出来了……不行……你又磨……”丁瑶的嘴叫个没停,身子是又扭摆又抖颤的,一身细肉无处不抖,玉洞淫水喷出如泉。   上官靖问着满脸通红的她:“瑶妹,你舒服吗?”   丁瑶眼笑眉开的说:“舒服,舒服死了……嗳哟……快点嘛……快点用力的干妹妹……嗯……磨得妹妹好美……你可把妹妹干死了……干得妹妹……洞身……没有一处……不舒服……嗳哟……今天妹妹可……美死了呀……嗳哟……妹妹要上天了……”   丁瑶叫声才落,忽然她全身起着强烈的颤抖,两只腿儿,一双手紧紧的圈住了上官靖,两眼翻白,张大嘴喘着大气。上官靖只觉得有一股火热热的阴精,浇烫在上官靖的龟头上,从她的子宫口一吸一吮的冒出来,她是完了。   丁瑶丢了后,壁肉又把上官靖的龟头圈住了,一收一缩的,好像孩子吃奶似的吸吮着,包围着上官靖火热的龟头。上官靖再也忍不住这要命的舒畅了,上官靖的屁股沟一酸,全身一麻,知道要出来了,连忙一阵狠干。   “瑶妹,夹紧……我也要丢了……喔……”话还没说完,就射在她还在收缩的子宫口,丁瑶经上官靖阳精一浇,不禁又是欢呼:“啊……烫……你的好美……”   上官靖压在她的身上细细领着那份余味,好久好久,宝贝才软了下去溜出她的洞口,阴阳精和浪水慢慢的溢了出来。上官靖对着满脸春色的她说:“瑶妹,谢谢你。”   “我也谢谢你。”丁瑶也娇软的说。   两人起身整理干净,重新相拥躺下,突然房门上响起两下叩指之声,一个娇脆的少女声音叫道:“唐领队,老夫人请你去一趟。”唐纪中一惊,慌忙松开了搂着的她。   霍如玉飞红了脸,不胜娇羞地道:“你快去吧。”   唐纪中跨下木床,伸手取过长衫披到身上,一手提起长剑,开门走出,只见一个绿衣小丫环站在门口等着自己。这小丫环眉目加画,还飞红了双颊,她正是飞虹。唐纪中看着她,含笑道:“飞虹姑娘,劳你久候了。”   飞虹蓦地一怔,睁大一双黑白分明的美眸,朝唐纪中望来,问道:“唐领队怎么会知道小婢的小名呢?”   唐纪中道:“在下听他们这样叫着姑娘,在下才知道的。”   “不对。”飞虹摇着头道:“小婢的小名是叫飞虹,但副总管因小婢的名字和宓副总管相同,才改叫小婢小红,没人会叫我飞虹的。”   唐纪中笑了笑道:“哦,哦,在下是听人说过,所以才叫了出来,姑娘不见怪才好。”   “不会的。”飞虹偏过头来眨眨眼,问道:“唐领队是听谁说的呢?”飞虹低着头道:“小婢只告诉过一个人。”   唐纪中故意笑道:“那人一定是姑娘的心上人了。”   飞虹听得大羞,忙道:“才不是呢。”低着头,急步朝前行去。口中虽在否认,但唐纪中看得出来,她内心正在怀念着这个人,粉脸虽红,眼神中部流露出少女迷惘的喜悦。   唐纪中看在眼里,心中不禁一动,走拉住她的手,轻轻地告诉她:“是你亲口告诉我的。”   飞虹大吃一惊,道:“是你……你不是唐……”   唐纪中忙压低声音道:“我不是真的,你可千万不能……”   飞虹点着头道:“我当然不会说除去,但是你……你这样很危险……万一……万一被人发现……”小姑娘十分的焦急。   唐纪中心中的感动,实在无法用语言来表达,那就只好借助行动来表达了,伸手搂住了飞虹,低头向她吻住。飞虹的两片樱唇已经被唐纪中炽热的嘴唇堵上了,她感到一阵喜悦的昏眩,一个人像跌入了云端,有飘飘然的窒息。   这样过了好一会工夫,飞虹轻轻推着他,低下头飞红着脸道:“咱们该走了,老夫人还等着呢。”   两人跨进东首精合的月洞门,走廊上站着四名绿衣使女,这时天色堪堪黎明,小天井中静悄悄的,只有鸟雀吱吱喳喳的报晓声音。飞虹走近阶前,脚下一停,回身道:“唐领队请进。”   唐纪中举步跨上石阶,就有两名绿衣使女打起了低垂的湘帘,唐纪中说了声:“多谢。”一脚跨入客厅,目光一转,小客厅中,除了上首坐着面垂轻纱的“老夫人”——管玲玲。左首一把椅上坐的是面貌和上官靖一般无二的花豹候元。下首椅上坐着的是总管秦皓。右边则是楚琬。一共只有四个人。   唐纪中赶忙趋上两步,,朝上首拱拱手道:“属下唐纪中,见过老夫人,不知老夫人召见,有何指示?”   老夫人一抬手道:“你且坐下来。”唐纪中依言往下首一张椅上坐下。   只见楚琬望着自己深深地投以一瞥,这一瞥当中包含了关切和讯问两层意义,关切的是自己的安危,讯问的则是昨晚自己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错?老夫人的目光透过面纱,也朝府纪巾投来,问道:“纪中,你昨晚率同神武队的人在哪里巡逻?可曾遇上什么事没有?”   “完了,很可能是两个灰衣道士被杀的事了。”唐纪中心头一动,急忙答道:“属下是以三官庙为中心,把人手分为两拨,一拨由邢铿、莫奇龄、霍天柱、万青峰四人负责东首,北至五虎岭,南至芦店,一拨由封居易、陆其昌、何津航、章守勤四人负责西首,至登封为止,另由南宫望负责两地支援,属下天亮前刚回来,并未发现什么事故。”   老夫人回头朝秦皓道:“秦总管,你告诉他吧。”   唐纪中吃惊地道:“难……难道发生了什么事?”   秦皓微微地攒了一下眉,说道:“事情是这样,昨晚四更光景,两个行宫灰衣使者在五虎岭偏西的松林前被杀。”   “灰衣使者?”唐纪中忍不住问道:“那是什么人呢?”   秦皓道:“这里没外人,老朽不妨告诉唐老弟,灰衣使者乃是本教行宫中的传令使者,昨晚三更时分,有一个女子潜入行宫,由两个灰衣使者一路尾随到五虎岭,今晨才发现他们被杀,一个死在无形刀下,一个死在长白神拳之下,所以要向老弟问一问情形。”楚琬听说昨晚潜入行宫的是一名女子,心中大奇,不觉朝唐纪中看来。   唐纪中为难地道:“秦总管,在下……虽是神武队的领队,但这些入神志被迷,在下怎么问他们呢?再说,他们负责巡逻的地区,闯进两个不相识的人来,他们不知道什么行宫使者,自然要放手一搏,格杀勿论,所以不能怪他们呀。”言外之意,是怪行宫事前没下通知。   “唐纪中这话也是不错。”   老夫人点着头,说道:“大师兄只知责人,不知责已,我早已说过,咱们神武队的人,神志被迷,不分敌我,只要进入他们巡逻区,就会不顾一切和你拼命,要他向上面报告,制发一种可以让神武队识别的记号,以免发生误会,他们一直没回覆,现在出事了,倒向咱们来查问了。”   说到这里,她愤然道:“他在行宫里,就自以为高高在上,好像我就是他的属下了,秦总管,你回去告诉大师兄,如果觉得神武队的人杀错他的手下,就请他来接管神武队好了。”   唐纪中心中暗道:“原来那些灰衣道士都归她大师兄管的,听她口气,似乎对大师兄很不满意。”   秦皓连忙拱手道:“老夫人歇怒,令主要老朽前来,是为了昨晚行宫逃走的一名女子,咱们这里有没有发现她的踪影?”   老夫人哼道:“咱们这里,外巡由神武队负责,内巡由楚琬负责,直到现在并没发现什么行迹可疑的女子,如果此人往这里来的,还会不被发现吗?”转脸朝唐纪中道:“据我看这潜入行宫的女子,除了沈雪姑,不会有第二个人,咱们这里,可得严加戒备,你出去分配一下,白天也要派人巡逻,以防有人潜入。”   接着又朝楚琬道:“你也要分配人手,不可疏忽了。”唐纪中、楚琬两人各应了一声“是”。   老夫人道:“好了,你们先出去吧。”唐纪中、楚琬起身告退。   两人走出月洞门,楚琬偏过头来,以“传音入密”问道:“昨晚闯进行宫去的不是你吗?我真替你担心死了。”   “谢谢你。”唐纪中也以“传音入密”说道:“不瞒你说,那个潜入行宫的女子,就是在下。”   “是你?”楚琬身躯一震,回头看了他—眼,问道:“你改扮了女子进去的?”   “非也。”唐纪中道:“是出来的时候才改扮成女子的。”唐纪中以“传音入密”把昨晚的经过,大略地说了一遍。他说的情形和告诉霍如玉,是一样的。   楚琬笑道:“亏你想得出来。”   唐纪中脚下一停,拱拱手道:“在下还要办事去,要先走一步了。”   楚琬仍以“传音入密”说道:“今晚二更,我仍在亭子里等你。”唐纪中回转西院,进入房中。   霍如玉已经盥洗完毕,看他走入,不禁脸上一热,低声问:“老夫人召唤,有什么事吗?”   唐纪中道:“我们快出去,在路上我再告诉你。”   霍如玉道:“这么要紧吗?”   唐纪中道:“现在天色已经大亮,我奉老夫人之命,白天也要派人巡逻,严加戒备,我得立时把人派出去才行。”   霍如玉道:“那就快些走吧。”   他们来到西首,昨晚值班的人,果然都已回来了。南宫老人立以“传音入密”说道:“解药只能给谢东山、崔介夫、金赞廷三人,其余的人,暂时不可给他们。”   唐纪中就分派宁胜天、霍五、柴一桂、娄通、敖六等五人,负责巡逻三官庙东首,北至五虎岭,南至芦店。李天群(卞药师改扮)、谢东山、崔介夫、金赞廷等人,负责西首一路,至登封止。赤煞西门渊负责两地支援的事宜。分配完毕,两拨人就立时出发。   唐纪中因此刻是大白天,西首一路,直通登封,和少林寺极为接近,较为重要,决定自己亲自前去登封这条路上看看,并要赤煞西门渊和自己夫妇同行。要赤煞西门渊同行,就是要他担任这条路上西首的把风,以防白衣圣教贼人暗中跟下来窥伺。   李天群(卞药师)和霍如玉也分别担任警戒,唐纪中很顺利地给谢东山、崔介夫、金赞廷三人眼下了解药。金鼠扮了何津航,白天没任务,不好出来,就由卞药师代他把消息传了出去。现在除了宁胜天、霍五、柴一桂、娄通、敖六五人,是南宫老人认为他们有问题的,暂时不给解药之外,还有一个则是赤煞西门渊,此人生性凶狠,桀骜不驯,一旦给他服下解药,就不会再听命令。   这也是南宫老人授意,不可给他解药,其余被迷失心神的人,都已经清醒了。唐纪中夫妇从登封回来,又走了一趟五虎岭、芦店,虚应故事地巡视了一番,白天自然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回转三官庙,已是午时。两人刚走进西院,一名当差的汉子就垂着手道:“少庄主、少夫人回来了,老爷子已经问过两次了。”   唐纪中问道:“爹在那里?”   那汉子道:“快开饭了,老爷子就在客堂里。”   唐纪中、霍如玉急忙穿过小天井,走入中间客堂,只见唐世良已经坐在上首一张太师椅上,看到两人走入,一手摸着八字胡须,说道:“为父听说你们出去巡视,尚未回来,没什么动静吧?”   唐纪中道:“没有。”   唐世良道:“刚才唐禄赶来报告,说你人们也赶来了,昨晚到了少林寺,为父所以急着要找你们回来。”   唐纪中道:“爹有什么指示?”   唐世良一直摸着胡子,深沉地道:“他来了,自然也带了“七绝散”,幸亏为父早有准备,把解药掉了包,这瓶仅有的解药,就在为父手中,你率领神武队,难免和你大伯遇上,所以为父分装一小瓶,你拿去收好,如果发现你大伯扬手撒出七种不同颜色的烟雾,就要立即取出小瓶旋转瓶盖,对着鼻孔闻上少许,就可无事了。”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递了过来。   那小瓶只有一节小指大小,上面有着十来个细孔,就保装胡椒粉的瓶子一般。唐纪中答应一声,伸出双手接过小瓶。唐世良目光一注,神情似乎微微一震,一手接着嘴上的八字胡,就没作声了。这时正好那名当差的汉子在客堂中间一张八仙桌上摆好三付碗筷,送上了酒菜。   唐世良问道:“秦总管、宓副总管都没回来吗?”那汉子应了声“是”。   唐世良站起身,走到中间坐下,一面抬手道:“你们饭后可能有事,快坐下来吃饭吧。”唐纪中、霍如玉在他左右坐下。   霍如玉伸手取过酒壶,给唐世良面前斟满了一杯,就欲给唐纪中斟酒。唐世良含笑道:“如玉,纪中平时总要陪为父喝上几杯,今天也许有事,不能多喝,你给他斟上一杯吧。”   霍如玉粉脸一红,低头道:“媳妇就因为他当了神武队领队,怕喝酒误事,才不给他斟的。”   唐纪中暗道:“差一点露了马脚”,一面却笑着道:“喝一杯决误不了事,爹都说了,你还不给我喝吗?”   霍如玉道:“好嘛。”果然手捧银壶,给唐纪中面前也斟了一杯。   唐纪中拿走洒杯,朝唐世良说道:“爹,孩儿敬你老人家。”   唐世良微微笑道:“酒要慢慢地喝,你就喜欢喝急酒,一口干了,能品尝到酒的色香味吗?”他浅浅地喝了一口,说道:“如玉,你只管先吃饭,不用给为父斟酒了,喝酒的人,要自斟自酌才有意思。”   霍如玉只得把酒壶送了过去,起身装了一碗饭,就低头吃了起来,父子俩喝完一杯。唐世良把酒壶一推,笑道:“为父看你喝了一杯并不过瘾,这样吧,再喝一杯,就不准喝了。”   唐纪中欣然道:“多谢爹。”他取过酒壶,给爹和自己面前斟了酒。   唐世良朝霍如玉含笑道:“如玉,你一向喜欢吃豆瓣鱼,是不是放在为父面前,你就不好下筷了?这样吧,你把红油排骨换过来,给咱们下酒,把这盘鱼换过去好了。”左手端起了豆瓣鱼,朝右边递了过去。   霍如玉只好把一盘排骨移到爹面前去,伸手接过豆瓣鱼的盘子。唐纪中喝完两杯,霍如玉就替他装了一碗饭,唐世良却自斟自酌的喝着酒。不多一会,唐纪中吃了两碗饭,就不再吃了。两人依然坐着作陪。当差汉子替他两人送上茶,就退了出去。   霍如玉捧起茶盏正待喝茶,忽然“砰”地一声,茶盏跌落地上,打得粉碎,她口中发出一声轻“咦”,坐着的人,也摇摇欲倒。唐纪中急忙站起,过去把她扶住,问道:“你怎么了?”霍如玉一个人倒在他怀里,张张口,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唐世良道:“别动她,她不碍事的。”举杯喝了一口,目光一拍,又道:“因为老夫发现她并非如玉,所以不得不……”这话,已极明显,他在那盘豆瓣鱼里作了手脚。   唐纪中暗暗一惊,急道:“爹,她是如玉……”   唐世良微微一笑,站起身,过去掩上了门,说道:“不是,你也不是纪中,明人面前不用说假,你们扮得也确实维妙维肖,但老夫是纪中的爹,细微小节,如何瞒得过老夫的眼睛,你把纪中夫妇如何了?”   唐纪中心头一展,他抱着霍如玉让她头脸靠近自己的胸口,那是因为胸口挂着黄衫客送他的一颗蟾珠,专解天下任何奇毒,一面笑了笑,道:“老爷子大概还不想让人知道吧?”   唐世良道:“不错,老夫儿媳都在你们手里,所以并不想把事情闹大,但老弟应该明白,你中了唐门散功奇毒,只有老夫能解。”他是在取过酒壶之时,下的毒了。   唐纪中早已运气检查过,身上丝毫没中毒的现象,这就颔首道:“老爷子是如何发现的呢?”   唐世良哼道:“你伸手来拿七绝散解药时,老夫才发现的,纪中左手掌根有指头大一块青癌,假冒的人当然不会有。纪中从小练的是毒沙掌,不能喝酒,此事如玉当然知道,她经老夫一说,居然给你斟上一杯酒,老夫才知道连如玉都是乔装来的。”   在他说话之时,霍如玉娇躯一挺,从唐纪中怀里站了起来,哼道:“唐门散功毒,原来也不过如此。”   唐世良吃了一惊,目注霍如玉问道:“姑娘如何解去的?”   霍如玉披披嘴道:“我只是一时不小心罢了,区区散功毒又能奈我如何?”   唐世良望望唐纪中惊异地道:“这么说,老弟也没中毒了?”   唐纪中微微笑道:“在下生来不怕奇毒,老爷子信不信?”   唐世良后退一步,点头道:“你是上官靖。”   唐纪中道:“在下可以奉告老爷子,令郎、令媳都很好,不久就可以安然回来,目前在下还不想离去,老爷子应该知道如何自处吧?”   唐世良又退后了一步,懔然道:“你要杀老夫灭口?”   唐纪中道:“那也不用如此,老爷子只要喝醉酒,昏睡上一天,也就够了。”   唐世良神色微变,嘿然道:“老夫即将成为四川唐门的掌门人,岂能受制于人?”左手大袖一拂,从他袖中飞出一篷黄烟,其中寒光闪烁,细如牛毛,大袖堪堪拂出,右手扬处,已经掣出剑来。   霍如玉娥眉一挑,叱道:“唐世良,你真是个不识死活的老匹夫……”   唐纪中一摆手道:“你不用理他。”一下便挡在霍如玉的身前。   霏霏黄烟,弥漫一室,但到了唐纪中身前三尺,立即消失无形,一篷细如牛毛的黑芒针也好像打在一堵无形的气墙上,纷纷落到地上。唐纪中缓缓走向前去,说道:“你为了想谋夺四川唐门掌门人,竟然连自己儿子、媳妇的性命都不顾了吗?”   唐世良脸色煞白,僵在那里,咬牙切齿地道:“你再走上一步,老夫和你拼了。”话声甫出,人影一闪而至,手中长剑急疾如风,闪电般刺出七剑,剑光乍展,七点寒星已分刺唐纪中胸前七处大穴,出手之快,当真可以说是凌厉无比。   唐纪中连身子都没动一下,右手抬处,三个指头一下就扣任了唐世良的剑尖,含笑道:“对你来说,醉上一天,可以保住你身家性命,这是最便宜的交易了。”随着话声,三个指头一松,却已弹出三缕指风。唐世良那里还有还手的机会,就被制住了穴道。   唐纪中走上一步,取下他手中长剑,还剑入匣,然后把散落地上的黑芒针捡起,一面以“传音入密”朝霍如玉道:“你扶他到房里去,只说他喝醉了就好。”   霍如玉点点头,双手扶住了唐世良,唐纪中在左扶着,立即推门走出,只见那名当差的汉子站在门口,神情呆若木鸡,一看就知是被人点了穴道。唐纪中心头不觉暗暗一怔,忖道:“会是什么人来过了?”急忙一掌拍开他被制住的穴道,问道:“你怎么啦?”   那汉子口中“啊”了一声,忙道:“小的没……没什么?”   唐纪中问道:“刚才可有人来过?”   那汉子道:“没有,一个人也没来过。”   唐纪中挥挥手道:“你进去收拾吧,爹喝醉了酒,不准任何人惊扰,知道吗?”那汉子连声应“是”。   唐纪中和霍如玉一左一右扶着唐世良回房,让他躺到床上,又取过棉被,替他盖好。霍如玉抬目道:“大哥,你点他的穴道,人家解得开吗?”   唐纪中含笑道:“放心,这是我师傅的独门手法,别人不一定会解得开。”   霍如玉道:“这样就好。”   唐纪中道:“爹喝醉了酒,我看你还是留在这里,也好照顾他老人家。”   霍如玉点点头,抬目道:“你昨晚差不多一个晚上都没休息,也该回房去休息一回了吧。”   “我不累。”唐纪中低声道:“我还得出去看看,卞药师已把昨晚的消息传出去,总舵可有什么指示?你只管在这里歇一会吧。”说完,在她鬓边轻轻地吻了一下。   霍如玉粉脸骤然一红,嗔道:“你快去吧。”唐纪中潇洒一笑,举步走出。   他刚走到西院门口,只见秦皓匆匆走来,一眼看到唐纪中就含笑道:“唐老弟,老朽刚才就来找过你,听说唐老爷喝醉了酒。”   唐纪中心中突然一动,忙道:“总管什么时候来的,在下怎么没见到你老?”   秦皓深沉一笑道:“老朽来的时候,你老弟正在忙着呢。”这话的口气大有问题。   唐纪中右手暗暗凝聚真力,因为秦皓一身武功极高,并非唐世良可以比拟,一面问道:“秦总管找在下可有什么指教吗?”   秦皓看了他一眼,才点头道:“指教不敢,老朽确实带来了一件极机密的任务,必须亲手交给老弟……”   他极为谨慎地从怀中取出一个密柬,叮嘱道:“老弟快收起来,但必须晚饭之后,才能开拆,依柬行事,这是最高指令,老弟千万疏忽不得,更不能提前拆阅,切记,切记。”很快的把密柬塞到唐纪中手里,立即转身道:“老朽另有要事待办,要先走一步了。”不待唐纪中开口,匆匆往外就走。   唐纪中本待请他进入院中,再突然下手,如今看他走得如此勿忙,显然对自己有着极大的戒心。手中拿着密柬,暗道:“这封密柬上,不知写些什么,先拆开来看看再说,免得中了他的诡计。”   第五四章、父女聚首   唐纪中正待撕开密柬封口,瞥见院外有人急匆匆往里走来。急忙把密柬揣入怀里,抬目看去,这进来的,却是副总管宓飞虹。他看到唐纪中,急忙飞起衣袖,拱着手道:“唐老弟,巧极了,兄弟正有事要找你。”   “他也有事要找自己?”唐纪中暗暗地纳闷,连忙迎着道:“宓副座,可有什么见教吗?”   “咱们自己兄弟,老弟这副座二字,叫得岂不生份了?”宓飞虹和他套着近乎,一手拉住唐纪中的手,问道:“老弟有空吗?兄弟想和你谈谈。”   “副座有事?”唐纪中抬手往里让去,说道:“那就请到里面坐。”   宓飞虹目光一动,点点头道:“好。”两人回入西院,走进客堂。   唐纪中遁:“副座请坐,有什么事,副座可以说了。”   “不用坐。”宓飞虹没坐下,他转了个身,面向着小天井,说道:“咱们就这样说好了。”他面向天井,如果外面有人进来,他就可以看得到。   唐纪中看他神色匆忙,好似有什么心事,这就问道:“副座到底有什么事?”   “兄弟要跟老弟打听一个人。”宓飞虹目光望着唐纪中,一脸诚恳地道:“兄弟十多年来,一直在打听着她的消息,现在总算有了眉目,兄弟希望唐老弟安必据实赐告,宓某一辈子都会感激不尽。”   “副座言重。”唐纪中道:“不知副座要找的这人是谁?在下如果知道,一定据实报告。”   “老弟,我先谢了。”宓飞虹又飞袖拱手,然后迫切地望着唐纪中道:“老弟是不是遇上过一个名叫飞虹的女子,你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唐纪中暗暗生疑,问道:“副座这是听谁说的?”   宓飞虹痛苦地道:“不瞒老弟说,她是兄弟的女儿,兄弟一生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自从她一出娘胎,兄弟就没见到过她,十八年来,兄弟无时无刻不耿耿于怀,为的是太对不起她死去的娘。”口气微顿,抬目望了小天井一眼,续道:“八年前,兄弟听到传闻,她已经被本教所收容,因此秦总管持了本教聘书来找兄弟,邀兄弟担任副总管,兄弟就一口答应了,当时还以为当上了副总管,总可以查得出小女的下落来,那知兄弟负责的只是黑衣卫,这些年依然毫无小女的消息……”   唐纪中问:“是什么人告诉副座,在下曾遇上过令嫒呢?”   “这人兄弟也不知他是谁?”宓飞虹道:“今天早晨,兄弟起身之际,发现窗下有一封信,上面写着兄弟亲启字样……”他伸手入怀,摸出一个信封,再从开口处抽出一张纸来,随手递了过来说道:“老弟请看。”   纪中接过纸条,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字,那是“欲知令嫒近况,可询唐纪中便知,两个人可为阁下作证。”唐纪中看得心里笑了。下面一句“两个人可为阁下作证”,那是一句衍文,应该并不重要。这人何以要加上这一句衍文呢?其中的关键就在“两个人”这两字上了。两个“个”字,岂不就是“竹”字?这张字条,那是竹逸先生送给他的了。   宓飞虹看他没作声,接着道:“兄弟看到这张字条,就去找老弟,老弟出巡去了,直到此时才找到老弟你如果知道小女下落,务请赐告。”   唐纪中心知竹逸先生送字条给宓飞虹,必有深意,因此想对他多了解一点。一面把纸条递还宓飞虹,一面说道:“副座垂询,在下自当奉告,只是有一点,还望副座先能说清楚才好,当时副座怎么会和令媛失散的呢?”   “唉。”宓飞虹轻轻叹了一声,看了唐纪中一眼,欲言又止,终于说道:“二十年前……”他似有顾虑,口气又停顿下来。   唐纪中又道:“副座但说无妨,在下决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宓飞虹点点头,续道:“在下那时已经五十出头,但还是单身一人,就在那年在下路经徂徕,忽然病例。这病来得十分突然,差幸在山下遇到打猎的姐弟,把兄弟扶到他家中,这姐弟二人伺候汤药,照顾得无微不至,兄弟病势才渐有起色,他姐姐那时才二十四岁,,坚持要给兄弟作妻小,兄弟虽觉年纪大了她一大把,恐齐大非耦,但兄弟这条命是人家救的,情难推辞,就这样草草成婚,她就是小女的娘……”   唐纪中问道:“后来呢?”   “唉。”宓飞虹眼中湿润了,凄苦地道:“老弟恐怕决想不到,蕙娘原来是白衣圣教门下,她那弟弟当然也不是真的兄弟,他们是奉命来笼络兄弟的,因为兄弟在江湖上,被人号称飞虹剑客,还薄有虚名……”   唐纪中惊奇道:“会有这种事?”   宓飞虹看了他一眼,心想:“难道你妻子霍如玉真是霍五的侄女?不是因为你的性命掌握在白衣圣教里,你爹会上钩吗?”这话当然没说出来,只是点点头,续道:“蕙娘嫁给兄弟之后,曾劝兄弟投效白衣圣教,但被兄弟拒绝了。直到第二年,她怀了身孕,她曾暗中告诉兄弟,教主因她未能达成任务,已经责怪下来,要她回去。兄弟和她商量之下,就决定及早离去,在晚餐时候,兄弟出其不意制住了她兄弟的穴道,夤夜上路,直到安徽六合,才定居下来,却没想到三个月之后,蕙娘无故失踪,从此杳无消息……”   唐纪中问道:“那么副座怎么会知道尊夫人生了令援呢?”   宓飞虹凄然道:“自从搬到六合,蕙娘始终提心吊胆,怕教主派人追缉,曾不止一次和兄弟说过,不论她生男生女,都会取名飞虹,这样兄弟就容易找得到了,兄弟十一年中走遍天涯,也从没遇上一个叫飞虹的人。后来遇上了秦总管,才听他说出蕙娘产后去世,留下一个女孩,教中照顾得很好,只要兄弟肯担任碧落山庄的副总管,他保证咱们父女可以团聚,兄弟为了小女,才答应下来的了。”   唐纪中道:“副座身为副总管,怎么会……”   “唉……老弟总该知道……”宓飞虹目光一瞥小天井,才道:“咱们这里,只是白衣圣教的外围而已,真正教中核心并不在此,兄弟这副总管算得什么?”说到这里,抬目问道:“老弟,兄弟已经坦诚相告了,老弟是否见过小女,知不知道她现在何处?”   唐纪中心中暗道:“他女儿飞虹明明就在这里,他竟然一点都不知道,可见白衣圣教贼人连自己人都守风如瓶,一点消息都不肯泄露了。竹逸先生送他这封密函,那是有意要自己策反他了。”心念转动,一面点头道:“在下确曾见过一个叫飞虹的姑娘……”   宓飞虹神情激动,没待唐纪中说下去,就一把抓住他手腕,急急问道:“老弟,小女她……在那里?”   唐纪中微微地攒了一下眉,说道:“这个……”故作沉吟地问道:“副座只是想见她一面,还是……”   “兄弟自然想见她一面了。”宓飞虹急道:“当然最好是能够父女团聚了。”   “这个恐怕不容易。”唐纪中忽然压低声音说道:“副座请想想看,他们如果有心让你们父女团聚,副座已经担任了副总管,早就该让你们团聚了,何用一直都不肯告诉你?这一道理,副座应该懂吧?”   “我懂。”宓飞虹气愤地道:“因为小女在他们手里,可以作为人质,不怕我不服从他们。”   “对了。”唐纪中点头道:“譬如在下,被他们做了手脚,不怕家父不归顺他们,家父归顺了他们,四川唐门就有一半捏在他们手掌心里了。”   宓飞虹看着他,微微地点了一下头,说道:“老弟只要告诉兄弟,小女在那里,兄弟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   唐纪中没待他说下去,就接口道:“把令媛救出去,对不?”宓飞虹脸色为之一变。   唐纪中不待他开口,忽然笑了笑,道:“副座既然对在下推心置腹,说出心里的话来,在下也可以据实奉告,他们虽然在在下身上下了某种奇毒,必须按时服用他们的解药,但其实……”   宓飞虹问道:“其实怎么样?”   唐纪中得意地笑道:“在下身上奇毒,早就解了。”   宓飞虹目光奇异,问道:“老弟……”   唐纪中摆了一下手,说道:“副座真有决心,救出令媛,也并不是难事。”   宓飞虹眼睛一亮,矍然道:“老弟有办法?小……小女究在何处?”   唐纪中道:“这个副座不用多问,只要副座下定决心,在下保证可以使副座父女团圆的。”   宓飞虹道:“老弟你真能使兄弟父女团圆,兄弟就是粉身碎骨,也决不皱眉,不过老弟有何妙计,能否见告?”   “这个目前还不能说。”唐纪中道:“副座暂时且忍耐,俟在下今晚见过一个人之后,一定有好消息奉告的。”他今晚和楚琬有约,想和她商量,如何能把飞虹救出来。   宓飞虹左手一举,右手衣袖也跟着飞起,作了个抱拳姿势,说道:“果如老弟所言,大德不言谢,今后老弟如需兄弟协助之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唐纪中欣然道:“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宓飞虹举起手掌,和唐纪中互击一掌,然后说道:“兄弟今晚听候老弟的佳音,多多费神,兄弟告退。”说完,再次飞起衣袖,抱了抱拳,就举步往外行去。   唐纪中心里暗暗高兴,说服了宓飞虹,等于把“黑衣卫”全说服了。目送宓飞虹走后,迅速取出秦皓给自己的密柬,撕开封口,抽出一张字条,低头看了一眼,不由得怔住了。原来字条上写着:“今晚二更,命全体神武队守卫三官庙四周,任何人均不得出入,否则一律格杀勿论。”下面另有五个字:“行宫紧急令。”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难道今晚会发生什么意外。他随手把密柬塞入怀中,急于找卞药师研究这一突如其来的紧急密令,立即举步朝外行去。派出去巡逻的神武队武师的午餐,是由专从选出去的,他们都不用回到三官庙进餐的。   唐纪中出了三官庙,向西行去,不过数里,就在一棵大树下遇上了卞药师(乔装李天群的),和赤煞西门渊。唐纪中朝西门渊略一抱拳,说道:“西门前辈请到五丈外守护,以防有人来窥伺。”西门渊闻言,立即举步朝五丈外走去。   卞药师没待唐纪中开口,就压低声音说道:“总舵有紧急命令来了,决定今晚对白衣圣教行宫采取行动。”   唐纪中道:“今晚就要行动?”   卞药师点点头道:“总舵接到老弟的报告,认为余无天是匪教的重要人物,在他疗伤期间,骤出不意,才能一鼓荡平,等他伤势好了,此人狡猾如狐,就会被他再次漏网。”   唐纪中点点头,问道:“晚辈可有什么差遣吗?”   “有,这一行动,当然少不了老弟。”   卞药师含笑道:“老弟的任务有两件,第一,今晚二更,你要神武队全体出动,围住三官庙四周,不得放任何人离开三官庙,否则格杀毋论,然后你可把神武队的指挥银哨,交给南宫前辈……”唐纪中听得不由一怔,总舵这道紧急命令,岂不和秦皓交给自己的密柬——行宫命令一样,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卞药师接着道:“第二,你和丁姑娘(霍如玉)可赶去五虎岭,和总舵的人会合。”   唐纪中抬目道:“药师前辈,这事情有些古怪。”   卞药师“哦”了一声,注目问道:“老弟还发现了什么?”   唐纪中就把秦皓交给自己的密令,也要自己二更以后率同神武队守护三官庙四周,不准任何人出入,说了一遍。接着说道:“这和咱们的计划不谋而合,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变故发生。”   卞药师微笑道:“老弟将计就计,那不是正好吗?”唐纪中眼看卞药师听自己说完,毫无错愕之色,心中暗自感到奇怪,接着又把唐世良认出自己两人的行藏,以及宓飞虹和自己密谈的一席话,也说了出来。   卞药师颔首道:“唐世良果然老奸巨猾,你已经点了他的穴道,那就随他去好了,至于宓飞虹他手下有三十六名黑衣卫,都是久经训练的武士,个个都有极高的武功,力量不可忽视,如能为我所用,那就更好了。”   唐纪中道:“晚辈只要和楚姑娘见面后。能够先把飞虹姑娘救出来,让他们父女见了面,这一点大概就没问题了。”   卞药师点头道:“如此就好。”   唐纪中匆匆赶回三官庙,一脚来至西院,刚跨进院门,就看到霍如玉一个人站在小天井一排花架子前面,正在欣赏着盛开的盆栽花木。唐纪中叫道:“如玉,爹醒了没有?”   这座院子里有四间房,住的是秦皓、宓飞虹、唐世良、戚继祖四人,戚继祖在塔林失陷,没回来。现在还住着三个人,他自然要这样问话,才不至让人听了起疑。霍如玉道:“爹醉得很厉害,方才又要热茶,又要热面巾,刚平静下来,已经睡着了呢。”   唐纪中道:“反正没什么事,让他老人家多睡一会儿好了。”站在天井里,有人进出,可以一眼看得到,说话也不虑被人窃听。   唐纪中走近过去,和她并肩站定,装作欣赏花木,把卞药师说的话,悄悄地说了一遍。霍如玉举手掠掠鬓发,低声道:“你托楚琬去查卞药姑的下落,和她约了什么时候?”   唐纪中道:“本来和她约在二更以后。”   霍如玉道:“如今又有飞虹的事,要和她商量,总管又要你率领神武队出发,时间都挤在一起,那怎么办?”   唐纪中道:“不要紧,不过稍为匆忙了一点。”   霍如玉道:“我去找楚琬,你看可好。”   唐纪中道:“不妥,你本来是她师妹,去找她没什么不对,但你现在是霍如玉,找她就不方便了,今晚行动,极端机密,万一稍露出破绽,就会影响大局。”   霍如玉道:“可惜我们对霍如玉的身份了解不够,依我猜想,霍如玉可能也是楚琬的师妹。”   “可能的事情,还是谨慎些好。”唐纪中道:“我已经仔细想过了,二更以后,事情虽然多,我们只要早些出发,还是可以应付得过来。”看了她一眼,又道:“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唐世良,你要千万小心,不能让人家给看出来了。”   霍如玉道:“他喝醉了酒,睡熟了,不会有人起疑的。”接着轻“哦”了一声,又道:“你说晚餐之后,我们早些出发,有一件事,你必须先要妥善安排才行。”   唐纪中口问道:“什么事?”   霍如玉偏头说道:“南宫老人不是认为宁胜天一伙人很可能有问题,既然他们可能有问题,今晚你分配他们任务的时候,最好把他们个别隔离开来,这样就不怕他们出花样了。”   唐纪中口里不觉“噢”了一声,欣喜地道:“幸亏贤妻提醒了我,你真是我的贤内助。”   霍如玉粉脸一红,轻啐道:“你又……”又什么,她羞得说不下去,但心里却有着一丝温馨的甜意。   天色很快就昏暗下来了中间客堂里已经点燃了灯烛,桌上也摆好了酒菜。本来在这里一起进餐的有四个人,唐世良、戚继祖,和唐纪中夫妇。今晚唐世良酒醉未醒,吃饭的却只有唐纪中和霍如玉两人。两人因今晚有事,所以吃得很快。饭后,当差的汉子替两人送上了香茗。   唐纪中拿起茶盏,只喝了一口,就放回几上,就待站起身来。霍如玉看了他一眼,笑道:“瞧你,坐立不安的样子,现在还早着呢,人家这时候还没吃饭哩。”她口中的“人家”,当然是指楚琬了。   唐纪中脸上微微一热,说道:“你想到哪里去了?马上就是初更了,我总得先把人手调配好了,带出去才成。”   “那也不用这么急。”霍如玉柔声道:“把这盏茶喝完了,再出去不迟。”唐纪中只好再捧起茶盏来,轻轻喝着。   霍如玉嫣然一笑道:“这茶叶还不错吧?”   唐纪中道:“很好。”   霍如玉低笑道:“你方才匆匆地吃了两碗饭,就像狼吞虎咽一般,我还以为你茶饭都无心了呢。”   “好哇。”唐纪中放下茶盏道:“原来你是在绕着弯子挖苦我。”   霍如玉娇笑道:“难道我说得不对?”   正说之间,唐纪中忽然一扬手,道:“有人来了。”霍如玉知道他内功精纯,耳朵特别敏锐,举目往外看去,还不见人影。   唐纪中道:“还在院子外呢。”   过没多久,只听一个娇脆的声音在廊前叫道:“唐领队在吗?”   唐纪中道:“进来。”   “是”那娇脆的声音应了一声,从门外走进一个绿衣小婢,说道:“小婢见过唐领队、唐少夫人。”   唐纪中看到她,心头不禁一喜,忙道:“是小红姑娘。”一面急忙朝霍如玉道:“如玉,她叫小红,就是飞虹。”   飞虹听得一怔,望望两人,娇声说道:“小婢早就不叫飞虹了。”   唐纪中问道:“小红姑娘来找在下,有什么事吗?”   飞虹道:“小婢是奉总管之命,来请唐领队的。”   唐纪中问道:“秦总管现在哪里?”   飞虹垂首道:“总管说,有机密之事奉商,所以要小婢前来相请,由小婢领唐领队去。”   霍如玉听得觉得蹊跷,自然并不放心,问道:“就请他一个人吗?”   飞虹道:“总管曾有交代,如果唐少夫人不放心的话,也可以一起去。”   霍如玉望着唐纪中道:“我和你一起去。”   唐纪中点点头道:“好吧。”   两人站起身,飞虹躬身一礼,说道:“小婢领路。”转身便往外行去,她没再作声,走出三官庙,循着山径向右,一路上只是低头疾走。   现在已经来至一座小山峰的脚下,飞虹依然没有停步,脚尖点地,轻快地朝小山峰上掠去。唐纪中和霍如玉互望了一眼,因为这里正是和楚琬约的地点,如今秦皓也约自己两人到这里来,究竟有什么事呢?登上峰顶,六角小亭前面伫立着一个人,一个长发披肩的绿衣丽人。   霍如玉骤睹此人,差点叫出“大姐”来。这绿衣人正是楚琬。她看到飞虹领着唐纪中、霍如玉上来,立即迎了过来,含笑道:“唐纪中、唐大嫂来了,快请亭子里坐。”   唐纪中心想:“原来是她约自己两人来的。”一面抱拳说道:“楚姑娘也在这里?”这句话带着探询的口气。霍如玉给大姐这声“唐大嫂”叫得双颊飞红,没作声。   楚畹含笑道:“我也是秦总管约来的,他刚走,说还有一件急事待办,贤伉俪来了,就在亭子里稍候。”   三人相偕走进亭子,各自在石凳上落坐。飞虹不待吩咐,取起盘中茶壶,和三个茶杯,给三人倒好了茶,说道:“大小姐、唐领队、唐少夫人请用茶。”她垂手站到边上。   楚琬纤手端起茶杯,一双俏眼看着两人含笑道:“贤伉俪请。”   霍如玉被她又是“唐大嫂”又是“贤伉俪”,叫得又羞又急,心想:“好啊,我也要还你两句才好。”一面随手拿起茶杯,说道:“谢谢大小姐,小妹听说大小姐有了意中人,还是一位文武双全,风流潇洒的少年公子,不知可有其事?”   楚琬被她蓦地一问,不禁被问得粉脸通红,轻轻地啐道:“唐大嫂,你是听谁说的呢?”   霍如玉看她羞窘模样,心里暗暗地高兴,披了披嘴,说道:“小妹是听纪中说的。”唐纪中坐在她们师姐妹两人中间,甚是感到尴尬。   “对了。”楚琬忽然展齿笑了,秋波一横,朝唐纪中看了一眼,忍着笑道:“我方才听秦总管说,是唐领队亲口告诉他的,唐大嫂有喜了,我还没向二位恭贺呢。”话说出来了,粉脸也随着蓦地飞红了。   这话说得霍如玉大羞,娇急道:“你……”底下的话还没出口,峰顶已出现了一条人影,迅快地朝亭子走来。   今晚月色甚明,照在地上,就像铺了一层轻霜。三人目光一抬,就可以看清来人的面貌。楚琬奇道:“会是宓副总管。”   宓飞虹走近亭子,才看到亭中坐着的三个人,也似乎微微一怔,连忙左手一举,行了一礼,道:“大小姐、唐老弟、少夫人都在这里。”   唐纪中眼看宓飞虹赶了来,正好飞虹也在场,这是最好的机会了,他心中正在盘算着如何开口才好?楚琬问道:“宓副总管有什么事吗?”   宓飞虹道:“兄弟刚才在庙门前遇见秦总管,他交给兄弟一封密柬,托兄弟送交大小姐亲拆。”   楚琬听得奇道:“他刚刚下山,怎么又要你给我送密柬来呢?”   接着又问道:“密柬呢?”宓飞虹走入亭子,从怀中取出一封密柬,递了过来。   唐纪中道:“副座请坐。”   飞虹立即过来倒了一杯茶,送到宓飞虹面前,说道:“宓副总管,请用茶。”   宓飞虹含笑道:“多谢姑娘。”   楚琬撕开密柬封口,抽出一张信笺,只看了一眼,就宛眉微微一横,说道:“秦总管这是什么意思?”   霍如玉问道:“他密柬上怎么说呢?”这话本该是唐纪中问的,但此时他的身份只是神武队领队,而霍如玉却是楚琬师妹,所以由霍如玉问了出来。   楚琬把手中密柬朝唐纪中递来,说道:“你看。”   唐纪中低头看去,只见纸上写着:“促成父女团聚,善莫大焉。”这下看得他心中大感惊疑不止,秦皓把楚琬、飞虹和自己两人约到这里来,又约了宓飞虹,这是他有意巧为安排的了。他到底是敌是友呢?他立即脸含微笑,说道:“秦总管这封密柬,只有在下看得懂。”   楚琬偏过头来,一双黑白分明的美眸,含情脉脉的看着他,问道:“那你说,这密柬上写的是什么意思呢?”   唐纪中忽然站了起来,朝宓飞虹拱拱手,笑道:“恭喜副座,这虽是秦总管的苦心安排,在下也总算可以向副座有个交代了。”   宓飞虹虽然听得出唐纪中话中的口气来,但还是出口问道:“唐老弟,你的意思是说……”   楚琬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呢?”   唐世中道:“这件事说来话长。”拉着宓飞虹一同落座,说道:“副座且请坐下来。”一面又朝飞虹招招手,道:“小红姑娘,你过来。”飞虹闻言,立即趋步过来。   她问道:“唐领队,有什么事?”这时霍如王已经附着楚琬的耳朵低声说着。   唐纪中抬头问道:“小红姑娘,你今年几岁?”   飞虹姑娘给他问得一下羞红了脸,低垂粉颈,幽幽地说道:“小婢……今年……十七岁……”宓飞虹已有听觉,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飞虹直瞧。   唐纪中又道:“小红姑娘,你原来的名字不是叫小红,是到这里才改了名的,对不?你说出来给大家听听,原先叫什么名字?”   飞虹涨红了脸,说道:“唐领队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唐纪中说道:“就是因为在下已经知道了,所以才要姑娘说出来,这件事关系着姑娘的身世。”   飞虹姑娘不甚娇羞道:“好嘛。”她低垂着头,又道:“小婢本来叫飞虹,十岁那年,张嬷嬷领着小婢到碧落山庄去,因为小婢的名字和宓副总管相同,才改叫小红……”   窃飞虹激动得站起身来,一把抓住了飞虹的手,目含着泪光,说道:“你真是我的女儿,这十七年来,为父到处都在找你,天可见怜,咱们父女总算见而了。”   飞虹睁大了双目,怯生生地道:“宓……宓副总管……”   唐纪中道:“小红姑娘,宓副总管就是你失散多年的生身之父,不会错了,你还不快和宓副总管相认?”   楚琬也道:“小红,唐领队说得极是,而且今晚之事,是秦总管一手安排的,你看这是秦总管要宓副总管带来给我的密柬。秦总管他就是要我协助你们父女团聚,所以宓剐总骨是你的生身之父,是绝对不会错的了。”   小红直到此时,才扑跪在地上,哭着叫道:“爹,女儿不孝,一直不知道你老人家,就是我爹,爹,我娘呢?”   宓飞虹更是心情激动,老泪纵横的把飞虹拉入怀里,说道:“乖女儿,爹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你娘,十七年来,爹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你。你娘……你娘……她……她……”她生下你就过世了,这世上,你就是爹唯一的亲人了这是感人的场面。宓飞虹父女抱头落泪。楚琬和霍如玉也陪着在拭泪。   唐纪中抬头看看天色,就以“传音入密”朝楚琬道:“琬妹,今晚二更,神武队奉命守护三官庙四周,不准任何人出入,你负责内巡,不可要他们外出。”   楚琬听得一怔,也以“传音入密”问道:“这是谁下的命令?”   唐纪中道:“是秦总管传达下来行宫的紧急命令。”   楚琬疑信参半,问道:“是不是你们有什么行动?”   唐纪中道:“在下接到总舵的命令,今晚要去对付行宫,这里神武队的指挥交由义父南宫老人负责。”   “奇怪。”楚琬攒着双眉,说道:“行宫的命令,怎么会和你们总舵的行动不谋而合的呢?”   唐纪中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楚琬关切地问:“会不会有什么不妥?”“不妥”就是说会不会是陷阱?她不好明说。   唐纪中道:“不会的,你只管放心好了。”   楚琬道:“要不要我协助呢?”   唐纪中说道:“不用了,你是内巡,走开了会引起他们注意的。”   楚琬看了他一眼,说道:“那你要多小心些。”   唐纪中点点头道:“我会的。”说着站起身,朝宓飞虹抱抱拳道:“副座父女重逢,可喜可贺,在下尚有要事在身,要先走一步了,不过在下有几句话,要和副座单独一谈。”   宓飞虹连忙应道:“唐老弟有何见教?”   唐纪中举步走出石亭,眼看宓飞虹果然跟了过来,这就低声地问道:“副座如今有什么打算?”   宓飞虹道:“兄弟准备带着小女离开此地,老弟以为如何?”   “只怕不成。”唐纪中道:“本教势力遍布江湖,副座这一走,他们会放过你吗?这样一来,你们父女就会水无安宁之日。”   宓飞虹听得木然道:“那该怎么办呢?”   唐纪中说道:“今晚你且把飞虹姑娘留在大小姐的身边,过了今晚,副座就可以把令援带走了。”   宓飞虹道:“唐老弟,今晚有什么事吗?”他不愧是个老江湖,唐纪中的口风,他约略地听出了几分。   唐纪中脚下一停,忽然转过身来。他两道神光湛湛的眼睛,直逼着宓飞虹,说道:“副座在下午说过的话,还算不算数呢?”   宓飞虹和他眼神一对,心头不禁猛然地一惊,暗暗地忖道:“难道他不是唐纪中?”一面忙道:“兄弟说过的话,自然算数,兄弟……”   唐纪中不待他说下去,截住道:“副座统率黑衣卫,才能自保,今晚只要约束属下,不准外出,就可无事。”   宓飞虹道:“老弟之意,是要兄弟率领黑衣卫严守中立了?”   唐纪中笑了笑,道:“副座明白就好。”一面朝霍如玉招招手,道:“如玉,我们得走了。”霍如玉答应一声,和他双双下山而去。   宓飞虹虽然不清楚唐纪中要自己率领的黑衣卫今晚严守“中立”,今晚到底会发生什么变故呢?但他可以看得出来,秦皓、楚琬、唐纪中三人,早已互通声气,联结在一起了。试想三官庙的实力,一共只有三支武力:一支是楚琬负责的内巡,一支是由唐纪中率领的神武队,一支是自己率领的黑衣卫。唐纪中要自己严守“中立”,那么神武队和内巡可能会有举动了?他们三人联手,是倒“老夫人”呢?还是……   他不用多想,唐纪中说得对,自己统率黑衣卫,有力量才能自保,这就朝楚琬单掌当胸,躬身道:“在下今晚还有任务,小女就暂时留在大小姐身边,有大小姐保护,在下就可以放心了。”   楚琬道:“这是唐纪中教你的了,好吧!你把小红留在我这里,你快去吧。”   第五五章、深入虎穴   唐纪中、霍如玉两人赶去西首僧寮,神武队的人,因为没有领队发令,所以他们都坐在卧室里待命。唐纪中取出银哨,要大家跟他出发,一行人随着他出了三官庙。唐纪中取出密柬说道:“诸位前辈,本队今晚奉命守护三官庙,这是上面交下来的特别任务。现在请诸位前辈听清楚了,咱们把三官庙的前、后、左、右,共分为八个方向。那就是东、南、西、北、东南、东北、西南、西北,每一个方向,由两位前辈负责,在下按人数分配如下,请大家注意了。”   “正东方:万青峰、柴一控,东南方:李天群、崔介夫;正南方:邢铿、宁胜天;西南方:金赞廷、章守勒;正西方:霍天柱、娄通;西北方:陆其昌、敖六;正北方:莫奇龄、霍五。另外南宫望、西门渊、何津航(金鼠)三位随同在下夫妇,及时支援各处。从现在起,直到收令为止,三官庙四周,不得放任何人出人,一经发现,格杀毋论,诸位前辈都明白了吧?那就请各自到指定的方位去吧。”他话声一落,轻轻吹了一下银哨,所有的人立时散了开来,纷纷地纵身掠起,朝自己分配的方向掠去。   留下的只有南宫老人和赤煞西门渊、何津航(金鼠)三人。唐纪中把银哨交给南宫老人,一面朝西门渊道:“西门前辈,你和南宫前辈一起,负责总巡,一切均须听南宫前辈调度。”赤煞西门渊点了点头。   唐纪中接着以“传音入密”朝南宫老人说道:“义父,孩儿和丁姑娘奉命赶去五虎岭,这里就交给义父了。”   南宫老人领首道:“你们快去吧。”   唐纪中又道:“还有宓飞虹率领的黑衣卫,孩儿已和他约定,要他约束属下,不准外出,他答应严守中立,楚琬负责内巡,也不会到庙外来的。   南宫老人道:“老夫已经知道了,你们快走吧。”   唐纪中回头道:“何津航,你随我到各处去走走。”说完,就和霍如玉一起朝北首掠去。   何津航答应一声,跟着两人身后就走。赶到五虎岭,还不到二更时分。唐纪中伸手从脸上揭下一张薄如蝉冀的面具,仰首吁了一口气,说道:“现在总算可以还我面目了。”   霍如玉也跟着揭下面具,娇笑道:“我也一样。”他们当然就是上官靖和丁瑶了。   金鼠摸摸脸上,说道:“可惜在下这张脸皮,是剥不下来的。”他是竹逸先生给他易的容。   上官靖说道:“此间事了,咱们还要回去呢,金兄自然还要扮演下去了。”正说之间,只见一条人影,宛如天际流星,划空飞掠而来。   丁瑶“咦”道:“这人好快身法,大哥,快看,那是谁呢?”   上官靖道:“除了沈姐姐,别人哪有浮光掠影的身法?”话声甫落,那条人影已经掠到岭下。   上官靖急忙迎了上去,喜道:“果然是雪姐姐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来呢?”   沈雪姑被他这声口气亲密的“雪姐姐”,叫得不禁脸上微红,身形一停,低声道:“我们快些走吧,今晚这一行动,你是最重要的向导,后面的人,都是跟着你行动,伯母不放心,所以特地要我赶来的。”   丁瑶催道:“那就快些走了。”四人立即往北奔去,金鼠在沿途留下了记号。   奔行之中,上官靖问道:“总舵的人是不是都来了?”   沈雪姑道:“不但总舵的人都来了,少林寺还出动了四位大师,和两座罗汉阵,另外有几位助阵的人。像武当青石道长、唐门掌门人唐世贤、衡山派飞云道长、岭南离火门的罗道长等人,都是听到少林寺有警,自动赶来的。”   这时已经二更天了,本来明亮的月色,渐渐的被乌云所掩没,四野的山岭起伏,树林深森,就更显得一片黝黑。上官靖伸手一指前面的山岭,说道:“三间茅舍,就在那座山岭的山麓之间。”   沈雪姑道:“你不是说茅屋里只有一个老婆婆和一个少女吗?我们先制住这两个人,占据茅屋,那是最好了。”   上官靖道:“这一老一少,武功稀松得很。”   沈雪姑道:“也许她们昨夜只是一时凑手不及,魔教老巢所在,派在下面的人,不可能如此易与,我们还是小心些好。”茅舍渐渐接近了。   上官靖伸手取出面具,覆到脸上,说道:“还是由小弟领先,说是从三官庙一路巡查过来的,这样就可免得那老婆子起疑,就容易下手了。”   沈雪姑道:“这样也好。”   丁瑶道:“我也要戴上面具吗?”   上官靖道:“你不戴没关系,只要跟在我后面就好。”   当下由上官靖为首,走在前面,沈雪姑、丁瑶、金鼠三人在他身后,疾快地走近茅屋。茅屋中住的是农家,二更天了,自然早已没灯火了。上官靖在竹篱门口停住,右手一抬,说道:“何津航,你上去看看,屋中有人吗?”   金鼠走入竹篱,来至茅檐之下,正待用手叩,发现两扇柴扉只是虚掩着,伸手推,呀然开启,他举步走入堂屋,站定下来,大声道:“屋里有人吗?”屋中仍然没人答应。   上官靖心中暗暗奇怪,跟着走入,朝左首厢房走去,定睛一瞧,木床上躺卧着一个灰布衣衫的老婆子,定着双目,一动不动,看她神情,似被人点了穴道,一时大为纳闷,忖道:“她是被什么人制住的呢?”   目光一动,发现老婆子身边,还放着一堆东西,走近床前,才看清楚,原来是一张面具和一堆花白假发。拿起面具一看,竟和灰衣老妇的面貌一般无二。上官靖不禁笑了,暗暗地忖道:“原来是竹逸先生已经来过了,这老婆子是他给制住的。”   只听房门口响起丁瑶的声音,叫道:“大哥,右厢房的少女已经被人制住了。”   上官靖道:“她身边是不是有一张面具?”   “是啊。”丁瑶道:“你怎么知道的?”   上官靖道:“这里也留下一张面具。”   沈雪姑走了进来,说道:“看来刘前辈已经来了,堂屋木桌上,还有一盒易容的药物,瑶妹,来,你把这张面具戴上了。”随手把一张面具递了过来。   丁瑶接过面具。问道:“大姐要我改扮那丫头吗?”   沈雪姑说道:“这是刘老前辈的意思,不然,他留下了这张面具干什么呢?”   丁瑶道:“大姐那是要改扮这老婆子了?”   沈雪姑笑道:“刘前辈此举,必有他的深意,你快去把她衣衫脱下来,穿到身上就行,动作要快些。”   她也走近木床,迅快脱下老婆子衣衫,穿到身上,然后戴上花白假发,再把面具覆到脸上,伸手拉过了一条棉被,盖在老婆子的身上,放下了布帐,回身走出。上官靖在她穿衣服的时候,已经退出左厢,回到了堂屋里,果见桌上放着一只小木匣,那是竹逸先生的易容箱,心中暗道:“刘前辈已经临时在两张面具上易了容,还要留下易容木匣作甚,难道还要自己改扮什么人吗?”   沈雪姑回到堂上,说道:“靖弟,你看我像不像?”   上官靖回过身去,打量着她,缓缓地说道:“面貌、衣衫,自然是很像了,只是声音有点不对。”   沈雪姑笑道:“我这是和你在说话,这几天,我们几个人都跟刘前辈学了一手,不信你听听就知道了。”接着就变成一个苍老的妇人声音,说道:“年轻人,你现在相信了吧?”   上官靖点点头道:“现在差不多了。说话之时,丁瑶也在右厢房走出,正待开口。   沈雪姑轻嘘了一声,道:“有人来了。”   丁瑶低声道:“金鼠呢?”   上官靖笑道:“你不用替他担心,唔,是从后面来的,大概有七、八个人呢。”只听几个人的脚步声走近后门便已停住了。   只有一个人大步地走了进来,上官靖早已取起桌上易容木匣,一下闯入左首厢房。沈雪姑也朝丁瑶轻轻推了一把,以“传音入密”说道:“你也回到房里去,这里我会应付的。”   接着只听那人叫道:“巴大娘,你睡了吗?”   上官靖听他口音,正是昨晚巡山的“二师兄”,这就以“传音入密”朝沈雪姑道:“来人是他们二师兄,昨晚巡山的就是他。”   沈雪姑学着苍老的声音接口道:“老婆子睡了刚起来,方才三官庙的人巡夜,居然巡到这里来了。”擦地一声,打着火媒,点起了桌上的油灯。   那二师兄手持折扇,已从厨房中走出,哼道:“大师姐怎么会要人到这里来的?”   上官靖听得心中一动,暗道:“他口中的大师姐,大概就是假冒娘的管玲玲了。”   沈雪姑道:“那可能不是大姑娘的意思,是那小子自作主张巡了过来的。”一面用衣袖拂着木椅,陪笑道:“二公子请坐。”   二师兄冷漠的道:“巴大娘不用客气,你们可曾露了身份?”   沈雪姑笑道:“老婆子怎么连这点都会不懂?只说咱们是祖孙二个,没别的人了,那小子信以为真,就带着人走了。”   二师兄一手摇着折扇,问道:“四师妹呢?睡了吗?”   丁瑶在右厢应道:“谁说小妹睡了?”她像一阵风般,从房中走出。   二师兄看到她,冷漠的脸上,立时有了笑意,迎着她道:“这里没事就好,愚兄也可以放心了。”   丁瑶问道:“二师兄怎么会来的呢?”   二师兄哼道:“都是秦皓,他告诉愚兄,山下似有三、四条人影奔行而来,愚兄不放心,才下来看看的。其实,如果发现不对,你们也会拉动警铃的,警铃不响,自然不会有什么事的,愚兄这是关心你。”他们还有警铃。   沈雪姑听出这个二师兄对四师妹特别关心,就暗暗地朝丁瑶使了一个眼色。丁瑶立时会意,朝二师兄嫣然一笑道:“二师兄我有一件东西给你看……”   二师兄含笑道:“你给我看什么……”沈雪姑等他转过身去,骤出不意,一指点在他“灵台穴”上。二师兄话声未落,在毫无戒备的情况下,立被制使了穴道。   丁瑶双手把他扶住,故意笑道:“你随我来。”这话当然是说给后门外站着的几个人听的。   沈雪姑和她二人挟起二师兄,迅快走入左厢房,以“传音入密”说道:“靖弟,快些改扮了。”   上官靖矍然道:“要小弟改扮他吗?”   沈雪姑道:“刘前辈留下的易容木盒,就是这个意思了。”   上官靖道:“好吧。”他迅速脱下自己长衫,穿上了二师兄的男衫,再朝他怀中一摸,取出一块系着红绳的钟形金牌。   另外左首还有一个革囊,内分两层,外面一层有一只鹿皮手套,和一个扁形的药瓶。里面一层却是比米粒还小的铁沙,色呈墨绿,一看就知是淬过奇毒的暗器,那么扁形的药瓶中该是解药无疑了。上官靖把自己的长衫折好,放人革囊之中,再把自己长剑(青阳剑)束在长衫里面的腰际,然后把二师兄放到床上,取起他的折扇,刚走出堂屋。   只见金鼠从屋外闪了进来,悄声道:“李姑娘等八位奉命赶来,现在隐身二十丈外,这是李姑娘带来竹逸先生的字条,请上官少侠看了依计行事。”说完,立即塞过一张纸条。   上官靖接过纸条,打开一瞧,上面写道:“老弟改扮之后,可制住随行八名道士,以小云八人易之,阅后毁去。”上官靖把纸条给沈雪姑看了,就双手一搓,化作一篷粉屑。   沈雪姑以“传音入密”说道:“你要他们进来,我帮你动手。”说完,身形一闪,悄无声息地朝厨房闪去。   上官靖学着二师兄的声音,回头朝屋后叫道:“你们进来。”屋后八个灰衣道土果然鱼贯从厨房走出。   沈雪姑隐身在厨房暗陬,从最后一个下手。她发指无声,出手奇快,走在后面的人,在毫无防备之下,自然很快的就被制使了穴道,走在前面的人自然更一无所知了。上官靖看他们走出来的只有四个,心知后面四人已被沈姐姐制住了,心中暗暗佩服她出手之快,一面“咦”道:“你们还有四个呢,怎么不出来?”那走出来的四个灰衣道士闻言一怔,不约而同的朝里首望去。   上官靖那还怠慢,出其不意,双手齐发,一连制住了两个。沈雪姑却在此进突然现身,振腕一指,又制住了一人。上官靖故意大喝一声:“什么人?”闪身扑入,从第三个道士身边掠过之际,右手扬处,也点了他的穴道。   上官靖眼看八个灰衣道士,沈雪姑一下制住了五个,自己只制住三个,不觉笑道:“雪姐姐出手之快,小弟当真自叹不如。”   沈雪姑笑了笑道:“我是在暗处,容易下手,你在明处,能制住他们三个,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   丁瑶道:“如果换了我,只怕一个也制不住呢。”金鼠走到门口,晃亮火折子,划了两个圈圈。   只见八个人影已经迅快的飞掠而来,那是李小云、祝小青、孙小乙,和形意门的赵之欣、徐永旭,虎头庄黑豹侯休、金刀门郭勇、永安镖局少镖头罗尚武。李小云悄声问道:“都解决了吗?”   “都制住了。”沈雪姑道:“二妹,快去给他们易容吧。”   李小云说道:“金兄请给我点上灯烛来,不然没看清楚,教我怎么依样划葫芦呢?”   金鼠道:“这里可以点灯吗?”   沈雪姑说道:“我们都已经改扮好了,就算有人来了,也可以应付得了,只是二妹要快些才行。”   祝小青道:“我也会,我可以帮二姐一起来。”   孙小乙抢着道:“我也会。”   祝小青道:“你快易你自己易吧。”孙小乙过去掩上柴门。   金鼠随即晃着火折子,点起灯烛。沈雪姑朝上官靖道:“你去后面守着,别让人闯进来。”上官靖点点头,转身往屋后走去。   不过一刻工夫,李小云等八人都易好了容,也换上了灰布道袍。只是李小云、祝小青两个女孩儿人家,身材较为矮小,穿上道袍,更嫌宽大,好在束上腰带,混在众人之间,一时也看不出来,何况还在深夜里,自然更不容易发觉。于是大家一起动手,把八个道士搬进了右首厢房。   李小云悄悄地走到厨房后门,探首叫道:“大哥,可以了。”   上官靖要赵之欣、徐永旭、侯休、郭勇四人,站到后门口去,才回身走入,朝着沈雪姑问道:“现在该如何了?”   沈雪姑道:“现在离三更还有半个更次,总舵的人还没到齐,咱们就在这里等候消息好了。”   李小云道:“家师临行前,交代过我,今晚二更过后,他老人家会有消息传过来。”   上官靖问道:“刘前辈去了哪里?”   李小云道:“不知道,他老人家昨晚就走的。”   突听屋后传来赵之欣的喝声:“二位请留步。”   接着响起一个女子声音,冷冷地道:“你们竟敢拦我的去路?”   上官靖一下就听出是管巧巧五师姐的声音,急忙朝李小云等四人挥挥手道:“你们快站到前门去。”一面立即闪身往后掠去。   赵之欣道:“这是二公子的命令,没他点头,任何人都不准出入。”   接着另一个娇脆的声音说道:“你知不知我们就是找二师兄来的。”   上官靖呀得又是一怔,忖道:“会是管巧巧?”   这时他正好掠到厨房,急忙含笑道:“五师妹、七师妹找我何事?”   赵之欣出声阻拦,无非是向屋中的人报警而已,上官靖既然已经出声,他自然不再阻拦了。管巧巧哼道:“二师兄好大的架子,没事,我们会来找你吗?”随着话声,两人已缓缓地走入。   上官靖问道:“你们找我究有什么事?”   五师姐冷冷地道:“秦皓从山下回来,曾说获得最机密的消息,昨晚曾来踩盘的沈雪姑,探知本教行宫所在,立即转告了少林寺。少林和尚自然不肯让本教落脚在他们附近,就联络终南五老和附近几个门派,准备对付咱们,所以夫人要我们全体戒备……”   上官靖道:“这个愚兄已经知道了,不然愚兄会带他们到山下来布防?”   沈雪姑跟着走入,含笑道:“五姑娘、七姑娘请到前面坐。”她引着两人往前走去。   五师姐披披嘴道:“我们又不是信使,不该给人家送信来的。”   上官靖听出她的口气,好像是给自己送信来的,这就含笑问道:“五师妹替谁送信给我呢?”   管巧巧道:“还不是秦皓,他说有一条妙计,可以生擒前来觑伺行宫的人,正好遇上我们,就托我们带来一封密函,转交给你。”   上官靖问道:“信呢?”   管巧巧道:“在我这里。”   上官靖道:“那就快给愚兄瞧瞧。”   丁瑶适时从右厢走出,叫道:“七师妹把信给我。”管巧巧知道四师妹和二师兄情投意合,所以二师兄的事,她都要过问,这就把信递了过去。   丁瑶伸手接过,撕开封口,抽出一张字条,只看了一眼,就慌忙塞给上官靖,说道:“还是你看吧。”   上官靖低头看去,字条上只有七个字,那是:“送上柳琼枝一名。”柳琼枝当然就是五师姐了。   上官靖看了,暗暗地笑了,这字条岂非正是竹逸先生写的?目光一抬,望着五师姐笑道:“这张字条和五师妹有关……”   五师姐脸色一沉,哼道:“秦皓写了些什么?”   上官靖随手把字条递了过去,说道:“五师妹自己去看吧。”   五师姐刚伸手接过字条,上官靖闪电般点出一指,制住了她的穴道,一面笑道:“真抱歉,碰上的又是你。”   管巧巧惊奇的望了上官靖一眼,问道:“二师兄,你点了五师姐的穴道?你这是干什么呢?”   上官靖笑道:“愚兄自有道理。”   管巧巧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上官靖,脸上忽然流露出惊怖之色,颤声道:“你……”这个“你”字,只有上官靖听得出来,指的已经不是她的,“二师兄”,而是上官靖。她并不是为了五师姐被点住穴道而惊怖,而是为了上官靖改扮成“二师兄”,必有举动,才使她感到惊怖欲绝。   上官靖含笑道:“你知道就好。”   管巧巧望望巴大娘(沈雪姑),再看看四师姐(丁瑶),说道:“你们……”她没说下去,但她可以猜得到她们都是假扮的了。她目光再次投到上官靖的脸上,真挚地道:“你不能去,千万不能……”   上官靖笑道:“你不用说了,纵是龙潭虎穴,也非去不可。”   管巧巧身躯一阵颤抖,几乎哭出声来,说道:“你不知道,你去了再也不能活着下来,你……”   沈雪姑道:“不要紧的,只要你肯合作,就不会有多大危险的。”   管巧巧目光注向沈雪姑,说道:“你就是沈姐姐了?”丁瑶听得暗暗奇怪,忖道:“管巧巧好像和大哥、大姐都很熟。”   沈雪姑笑道:“管家妹子,你说对了,上次还多亏你偷到解药,救了不少的人。”   管巧巧脸上一红,幽幽地说道:“小妹只有这些微薄的力量,帮不上什么大忙。”她忽然一把拉住了沈雪姑的手,央求道:“沈姐姐、你不能让他去冒这个险,千万不能,郎寰宫里高手如云,就拿大师兄来说,他比我姐姐要高出很多,教主夫人当然还要高。还有道院里的三位值坛师博,听说最近又敦请了几位教外的仙师,武功还在教主之上,你们人单势薄,怎么能够上去,万一……万一……”她急得一双盈盈秋波中,起了一层雾水,忍不住滚落晶莹如珠的泪水。丁瑶现在明白了,管巧巧对大哥也有一份深挚的儿女之情,哼,大哥真是风流种子,到处留情。   “我们不会人单势孤。”沈雪姑略作沉吟,忽然举手揭下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也迅快地脱下巴大娘的蓝布衣裙,朝丁瑶道:“瑶妹,快叫金鼠传信,叫刘媒婆赶来,叫她改扮巴婆子,我和靖弟、管家妹子一起上去。”把面具和蓝布衣裙一起交给了丁瑶,然后回头道:“管家妹子,请你稍候。”一手挟起五师姐朝左首厢房中走去。   丁瑶不敢怠慢,立即跑到门口,告诉金鼠,要他尽快通告刘媒婆赶来。不多一会,沈雪姑已经易容改装,从左厢走出来。管巧巧问道:“上官少侠,你们把五师姐怎样了呢?她和我最好了,你们不能伤害她。”   上官靖道:“不会的,我们只是制住她的穴道而已。”   沈雪姑道:“你五师姐叫柳琼枝,我已经知道了,二师兄、四师姐呢,叫什么名字?”   管巧巧道:“二师兄叫伍致中,外号铁扇夺魂,他的夺命神砂,淬过剧毒,十分的霸道。四师姐叫丁慧珊。”   沈雪姑回头朝丁瑶道:“你记住了。”   刚说到这里,只见刘媒婆已从门外走了进来,笑道:“沈姑娘在找老婆子?”一脚跨进屋采,不由得怔住了,里面的人,她一个也不认得。   沈雪姑忙道:“刘婆婆,我是雪姑呀。”   刘媒婆“哦”了—声,笑道:“原来……难怪……”   沈雪姑嘘道:“刘婆婆,声音轻一些。”   上官靖道:“刘婆婆来得这么快?”   刘媒婆轻声道:“老婆子是遵奉咱们本家大帅的密札,指定二更天必须赶来此地,听候沈姑娘差遣,所以先赶来了。”   沈雪姑由衷地道:“竹逸先生真是料事如神,安排得丝丝入扣。”一面朝刘媒婆招招手,道:“你快随瑶妹到左首房里去。”   刘媒婆目光转动,问道:“丁姑娘呢?”   丁瑶忙道:“我就是,刘婆婆快快来。”刘媒婆跟着丁瑶往左首房中走去。   一会工夫,刘媒婆已换好衣服,戴上了面具,从房中走出。她的身材和巴婆子差不多,不用装作,也十分相似了。这时只见金鼠匆匆从门外走入,朝上官靖沈雪姑拱拱手道:“少林、终南的人,都已到了。青松道长、老夫人也随后就可赶到,向前辈(银拂叟向天伦)要在下转告三位,可以上去了。”   上官靖点点头,转脸朝沈雪姑、管巧巧二人说道:“我们走吧。”   丁瑶道:“大哥、大姐,我和婆婆也不用留在这里了,我看还是一起上去的好。”她是不放心大哥,才要跟上去的。   沈雪姑沉吟道:“这样也好,我先上去,你和刘婆婆先待在这里,稍后再拉动巴婆子床头的警铃,然后撤回山上去,就说敌人大举来犯,你们两个挡不住才退上去的,上去之后,就和我们会合。”   刘媒婆道:“就这样办好了。”   沈雪姑道:“我们可以走了。”   管巧巧怔怔地道:“这一来,我真的叛教了。”   沈雪姑拍着她肩膀,低笑道:“妹子,你选择的绝对正确,良禽尚要择木而栖,魔教危害武林,无恶不作,是一个人人唾弃的邪教,你弃暗投明,有什么不对?我们都不会亏待你的……”最后以“传音入密”说道:“靖弟更不会亏待你的。”管巧巧粉脸骤然红了起来。沈大姐最后的那句话,乃是她最喜欢听的一句话,有了她这句话,一颗芳心也就踏实得多了。   上官靖已要守在前面门口的李小云等四人回入屋来,说道:“我们走吧。”   管巧巧低垂粉颈,跟着上官靖、沈雪姑两人身后,朝屋后竹林走去,李小云等扮成灰衣道士的八人,也随后紧跟而上。上官靖走在最前面,就在他登上大石崖,一眼看到石窟前面,并肩站着两个身穿大红长衫的汉子,只要看这两人一身打扮,就是伍致中的师兄弟了。   上官靖还未开口,那两个红衫汉子已经拱拱手道:“二师兄,下面可是有什么重要的情况吗?”   上官靖一手持折扇,故作冷傲,问道:“你们听谁说的?”在他说话之时,沈雪姑和管巧巧也随着上来。   沈雪姑急忙以“传音入密”问管巧巧道:“这两人是谁?”   管巧巧以“传音入密”答道:“是三师兄束化龙、四师兄万成章。”   沈雪姑再以“传音入密”朝上官靖道:“他们是你的三师弟束化龙、四师弟万成章。   束化龙道:“小弟和四师弟方才遇上秦总管,是他说的,下面似有情况,二师兄已经赶下去了,要小弟两人在这里等侯,如果二师兄再不上来,小弟就要下去接应……”   上官靖回头看了沈雪姑一眼,这是暗号,要她准备一起出手,迅速解决这两个人。一面摇着折扇,冷冷笑道:“秦皓就是这个毛病,凡事疑神疑鬼的,愚兄下去察看了一遍,什么也没发现。”接着又道:“不过你们两人来得正好,四师妹和巴婆子只有两个人,守在下面,人手总是单薄了一点。所以愚兄的意思,是想要请你们两个也下去,帮着她们看守,就不会有什么大差错发生了。”   束化龙迟疑道:“小弟二人,今晚值勤是在本山……”   上官靖脸色一沉,说道:“难道下面不是本山范围吗?愚兄负责总……”   沈雪姑及时接口道:“本来二师兄的意思,是要小妹和七师妹留在下面的,小妹因郎寰仙境也许有事,所以才赶上来的。三师兄、四师兄既然空着,就下去帮个忙,其实万一有什么情况,也是山下首当其冲,二师兄的顾虑是对的。”   束化龙朝四师弟万成章点点头,道:“好吧,四师弟,咱们下去。”   万成章回头笑了笑道:“二师兄的心思,兄弟还会不清楚吗?你是要咱们去保护四师妹罢了。”两人随着话声,果然相偕往石崖下走去。   须知上下石崖,只有一条路而已,要下去、就得从上官靖以及沈雪姑、管巧巧等人的身边而过。上官靖迅速地和沈雪姑递了一个眼色。他让束化龙过去之后,待得万成章经过之际,右手骈指若朝,一下就点了他后心的“灵台穴”上。   沈雪姑也在同时,等束化龙过去之后,倏地点了他身上死穴。两人做梦也想不到同门师兄弟,会对他们骤下杀手,自然毫无戒备之心,空有一身武功,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两人口中发出一声轻“呃”,同时应指飞起,凌空朝石崖跌落下去。   管巧巧是教主夫人的女弟子,和教主门下这些师兄,虽然也算是同门厂平日毫无感情可言的。因此,她对两人中指坠落石崖,也并不在意,便她心中唯一不安的还是“叛教”罪名,待回见到师傅——教主夫人,自己该怎么办呢?   上官靖毫不待慢,回头以“传音入密”向沈雪姑道:“咱们进入石窟,有两个铁甲武士,对面站立;小弟对付右边一个,沈姐姐对付左边一个,出手必须快速,要一举震断对方心脉。”   沈雪姑含笑道:“我知道了。”上官靖没多说话,当先朝石窟中走去。   如今他扮的二师兄铁扇夺魂伍致中,乃是行宫副总巡,两边石壁间站着的两名铁甲武士当然不会阻拦,更不会要看他的令牌。但上官靖在昂首阔步从狭窄的岗哨前经过之时,右手闪电般横出,一掌端端正正印在右首铁甲武士的胸口上。这一记当然是骤出不意,致令对方措手不及,才能如此顺利得手。   沈雪姑紧跟在他身后,相差不过半步,上官靖一击得手,迅快朝前跨出,她丝毫不但,右脚跨上,左手随即朝左挥出。左首铁甲武士反应极快,他似看到上官靖出手,因此右手赶忙格出,但这一着,早在沈雪姑预料之中,左手五指往下一拂,勾住对方右腕,右手五指轻弹,发出了五缕指风,依次击中对方心窝。   照说铁甲武士有铁镜护腕,寻常刀剑都无法伤得了他,但沈雪姑弹出去的五缕指风,乃是“无极神指”。“无极神指”发出时,无形也无声,柔中寓刚,指劲直透铁甲,铁甲武士怎么也想不到她弹来的指风,竟能穿过铁甲,直袭心脏,是以只张了张口,立即死了。   这下连跟在沈雪姑身后的管巧巧,也不禁看得大感惊异,心中暗暗地忖道:“看来上官大哥和沈大姐的武功,只怕还在大师兄之上呢。”一行人顺利通过仅容两人并肩而行的狭窄壁道,来至宽广的大石窟中。   这座石窟,弯顶足有三丈多高,十数丈开阔,一共有五道门户,正中间是一个圆形洞窟,还有两扇黑漆铁门。左上首一道门户里面,是白衣圣教的“道院”,有三位武功极高的值坛师傅和教主门下五名弟子,以及七十二名教友——准弟子——灰衣道土。   右上首一道门户里面,是“郎寰仙境”,教主夫人和七名女弟子以及侍女居住之处,上官靖曾经进去过,下首左右两处洞窟,住的是七十二地煞(铁甲武土)。这是管巧巧说的,石窟里大致情形就是如此。   上官靖等人鱼贯进入这座大石窟之后,正待商量如何行动,只见金鼠已经轻快地跟着进来。他一下闪到上官靖、沈雪姑两人身侧,悄声道:“咱们的人已经上来了,竹逸先生要沈姑娘负责堵住郎寰仙境出口,不可让里面的人出来。上官少侠身边有一面钟形金牌,是指挥铁甲武土的,待会一旦动手,可以命令他们退下。”刚说到这里,但见从洞外连续走进了十来个人。   那是终南五老,和三个手持禅杖的黄衣老僧(少林寺达摩院智虔大师、戒律院智成大师、白衣殿智难大师),一个穿火红道袍的老道人(离火门罗道长),一个四方脸,黑须蓝袍老者(四川唐门唐世贤)。这些人,上官靖认识的只有终南五老和少林寺智虔大师,其余的人,都是沈雪姑以“传音入密”告诉他的。   最后还有两人,那是假扮巴婆子的刘媒婆,和假扮四师姐的丁瑶,她们两人迅快地和上官靖、沈雪姑会合在一起。因此此刻已是深夜,白衣圣教“行宫”,既有二弟子伍致中担任总巡,又有三弟子束化龙、四弟子万成章和女弟子中的柳琼枝、管巧巧一同轮值。其余不但任轮值的人,自然不会起来,所以大敌逼近,仍然没有得到一点风声,整座石窟静悄悄的。   由银拂叟向天伦为首的十人,进入石窟之后,金鞭叟田五常、天池钓竿姜超然、南山樵子陶石田三人,和少林寺达摩院长老智虔、戒律院长老智成、白衣殿长老智难三位大师,毫不停留的往左上首一道门户中走了进去,左上首洞窟内是白衣圣教的“道院”。   银拂叟向天伦、竹筇叟易南轩和离火门罗道长、四川唐门的唐世贤等四人,却在大石窟中留了下来。他们并没和上官靖等人招呼,装作互不相识。沈雪姑、管巧巧、丁瑶、刘媒婆等四人已迅快的走向右上首洞窟门口(郎寰仙境)。上官靖率同李小云等八人(扮成灰衣道士),则退向下首。金鼠传达了竹逸先生的话,早已悄悄退走。   这一段话说来话长,实则只是上官靖等人进入石窟之后,银拂叟等人就已紧跟着走入,前后也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就在此时,上官靖已经听到左右两边洞内传出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来,那是铁甲武士交叉巡逻来了。虽然不知道他们多少时间巡逻一次,但可以猜想得到,大概一盏茶的光景,就出来巡逻一次。   心念方动,只见左右两处洞窟中,同时走出八个手持厚背挂刀的铁甲武士,两人一行,步代整齐,朝中间行来。他们当然很快就发现洞窟中的四个外人(银拂叟等四人),和站在中间的上官靖(他们总巡伍致中),右上首的沈雪姑(柳琼枝)等人。   一时之间,弄不清情况,走在最前面的四人(左首二人,右首二人),脚下不由得微一停顿,八道目光一齐朝上官靖投来。上官靖把折扇交到左手,探手人怀,取出那钟形金牌,在掌心竖立,以内功发出话声,朝他们说道:“这里没你们的事,你们退下去。”   那十六名铁甲武士听了上官靖的话,一齐举刀当胸,行了一礼,立即左右交叉而过,从左首出来的往右首洞窟,从右首出来的往左首洞窟走去。上官靖看他们果然各自回人洞去,才放下了心,若是他们不听指挥,动起手来,这些人身穿铁甲、普通刀剑伤不了他们的,只有自己的青阳剑才能奏效,那就不知要费多少的手脚呢?   就在十六名铁甲武士堪堪回人下首左右洞窟之际,突然响起一阵响亮的云板之声,这云板声音不知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好像整座洞窟都在敲着云板一般。管巧巧吃了一惊,说道:“这是道院发出来的紧急警号,表示已有外敌入侵,接应行宫的人都要出动了,沈大姐,快叫上官大哥小心应付。   沈雪姑立即以“传音入密”朝上官靖道:“靖弟,这是他们紧急警号,整座洞窟的人即将出动,铁甲武士共有七十二人之多,你要小心应付。”   上官靖点点头,道:“小弟会应付的。”左上首这团同窟,是白衣圣教的道院。   门口是长方形一道门户,进入洞窟,里面却是一条宽阔的甬道,成半圆形,渐渐由左向右,两边都是光滑的石壁,并无岔路。直到南道尽头,迎面出现了一道宽阔的石阶,两边壁间,各有一支古铜风灯,灯光相当明亮。   石阶共有一百单八级,登上石阶,就豁然开朗,迎面是三橄高约三丈的大殿。殿前是走廊,两根大石柱中间,高悬一方朱红匾额,写着“白衣圣教道院”六个金字。六扇丈许高的雕花石门,只有中间两扇敞开着。门前走廊上,就站立着四个中年灰衣道士,他们当然是“道院”值夜的人了。   从下面上来,石阶有一百单八级之多,金鞭叟田五常、天池钓叟姜超然、南山樵子陶石田和少林寺智虔、智成、智难三位大师一共六个人,他们纵然是武林中顶尖高手,但究竟不是飞鸟。飞鸟可以一下就飞过去,人的轻功再好,一百单八级的石阶,也要起落纵跃,才能上得去。   何况这六位高手,都是久负盛名的人,不肯有失身份,因此他们并没施展轻功,纵跃如飞,只是拾级而登。这一来,站在两扇敞开石门前面的四个灰衣道士,当然很快就发现了。左首一根石柱后面,就高悬着云板,于是云板声音就这样响了起来。   悠长而响亮的云板堪堪响起,从中间两扇敞开的石门内,就已涌出来十几个灰衣道士,连同站在门前的三个,有一个还在撞着云板,各自亮出钢刀,一起往石阶下面奔了下来。这时金鞭叟田五常等六位高手,拾级而上,才走到石阶一半。   十几个道士已经飞奔而下,拦住去路,其中一人大声喝道:“你们从那里来的,还不站住?”   田五常洪笑道:“你们这些兔思子,老夫懒得动手,快去叫三个值坛的妖道出来。”   为首的灰衣道土左手一挥,怒道:“上。”其实他应该喝“下”才对,因为他们站在田五常等六人的上首。此人喝声甫出,十几个灰衣道士立即挥起手中钢刀,朝六人迎面扑攻而下,但他们遇上的可不是等闲人物,尤其在兵刃上,先就吃了亏。   三位少林大师手中拄的是八尺长的镔铁禅杖,金鞭叟田五常的探日鞭,也足有八尺长,天池钓叟姜超然的钓竿也有八尺长,钓竿上的天蚕丝却长一丈八尺。只有南山樵子陶石田的开山斧柄长四尺,连同斧头,也快有五尺光景,何况他这柄精钢大斧,却有八十斤重,属于重兵刃之一。六个人中有五个人使的兵刃都有八尺长,稍为挥动,十几个灰衣道士就近不了身,别说要拿下了。   唯一一个兵刃较短的南山樵子,却是一柄沉重的五尺大斧,你钢刀和他磕上,就震得你虎口生痛,立脚不住。就这样一片刀光堪堪劈落,就响起一阵当当金铁大震,十几个灰衣道士,接二连三的朝左右撞出。石阶上动手不比在平地交手,在平地交手,被震退一步,并没怎样,但他们是站在石阶上往下攻。   身后的石阶一级比一级高,只要被震后退,就没路可退,脚下一绊,跌个元宝翘,坐了下去,还是运气好,如果你想往旁跃退,再站立不住,脚下一绊,那么你就只好顺着石级往下滚了。这十几个灰衣道士,如论身手,当然也是一流的,因此有人被震,往后跌了下去,就很快的站了起来。几个被震得站立不住滚了下去的,最多也不过滚下二、三级,就一个挺身,又站了起来。站得起来的人,当然不肯就此罢手,又挥刀攻上。   走廊上撞云板的灰衣道士,眼看十几个兄弟还不是六人的对手,云板自然就撞个不停,也越撞越急。刀光和鞭影、杖影相接,不断发出当当大响,也不断有人震得翻翻滚滚,十几个灰衣道士依然旋仆旋起,奋力抢攻不懈。   就在此时,殿门前有人沉喝了一声:“住手。”喝声不响,但全部在场的人都听到了。   第五六章、在劫难逃   此人出来之后,云板声已经候然停止,他喝声出口,十几个灰衣道士的攻势,也及时停住,一齐往两边退开。金鞭叟等六人抬目看去,只见大殿前石阶上并肩站着两个身穿大红衫的汉子,左首一个年约四旬出头,浓眉如帚,面目深沉。右首一个,只有三十来岁,脸型尘瘦。   四旬出头的红衣汉子等十几名灰衣道士退开之后,他目光徐徐掠过了六人,才拱拱手道:“六位能够深入敝教道院,当是非常之辈,请到上面奉茶。”他面目虽极沉,但话却说得很大方。   金鞭叟田五常收起挥日鞭,回头笑道:“三位大师,咱们上去,请。”   智虔大师等三人一齐合十道:“三位老施主请。”六人登上石级。   红衣中年汉子抬抬手道:“请。”   金鞭叟等六人也不和他客气,一齐进人石门。三间大殿,居然十分宽广,足可容纳五百人聚会,中间是一神龛,黄幔低垂,看不见供的是何方神圣?此时大殿上灯火通明,照耀如同白昼。那两个红衣汉子是陪同金鞭叟等六人进来的。随着十儿名灰衣道士也鱼贯走入。他们只是在下首(入门处),分两边抱刀站定下来。这意思极为明显,他们守住出口是截断退路,不让六人有夺门而出的机会,金鞭叟等六人却连正眼也没看他们一眼。   那红衣汉子直到此时,才目光一抬,抱抱拳道:“六位夤夜光临敞教道院,不知有何见教,现在可以说了。”他现在的口气比方才倔傲多了。   金鞭叟田五常洪声问道:“阁下是什么人?”   红衣汉子傲然笑道:“在下任乘风,忝任敝教总值。”伸手一指另一个红衣汉子,说道:“他是五师弟缪放,在下也想请教六位的大名,不知如何称呼?”   管巧巧曾说:教主门下有五个弟子,除了被制住的二弟子总巡伍致中,已死的三弟子束化龙、四弟子万成章,这两个该是大弟子和五弟子。金鞭叟哼道:“老夫田五常。”   天池钓叟接道:“老夫姜超然。”   南山樵子道:“老夫陶石田。”   智虔大师怀抱禅杖,合十道:“贫衲智虔,他们是贫衲师弟智成、智难。”   “哈哈,终南三老,少林寺三位智字辈的高憎。”任乘风点着头,沉笑道:“果然是大有来头的人物,只不知夜闯敝道院,所为何来?”   智虔大师道:“贵教作为,远的不去说他,最近火焚万松山庄,劫持所有的人,再以迷迭散迷失神志,以供驱策,老朽就是被迷失神志,派往少林寺作为内应的人,贵教中人乔装香客,准备大举袭击敝寺,结果并未得逞,直到最近,敝寺才知道贵教以行宫名义,隐迹于此,穴处洞窟,自是包藏祸心,别有阴谋,敝寺不得不问,老朽据闻,贵教道院有三位值坛坛主,任施主是否可以请三位坛主出来?老朽等人有事相请。”   任乘风身为总巡,一向目空四海,本是极为狂傲的人,但今晚来人都是极负盛名的高手,倒也不敢作主了。略为抱拳道:“六位既然要会会敝教三位坛主,且容任某进去禀报一声……”   话声未落,空听殿后有人接口说道:“咱们已经出来了。”随着话声,从神龛后面已经转出三个手持拂坐,身穿月白道袍的道人来。中间一个年约六旬,其余两人也都在五旬以上。   六人之中,少林寺这三位大师,平常很少在江湖走动,但金鞭叟、天池钓叟和南山樵子,却都是老江湖了,他们面对着这三个白衣道人,竟然是江湖从未见过的生面孔。金鞭叟田五常洪笑一声道:“三位就是白衣圣教道院的值坛坛主了?”   中间一个道人领首道:“不错,正是贫道三人。”   南山樵子道:“请恕咱们眼生,三位总有个道号吧?”   “贫道三人从未在江湖走动,诸位自然从未见过了。”中问道人微微一哂道:“贫道玄清子,他们是玄载子,玄仁子。”   天池钓叟道:“三位坛下,不知有多少教徒?”   玄清子浓哼一声,道:“诸位夜闯本教道院,自然是有意赐教而来,何用多问?”   天池钓叟洪笑道:“咱们今晚确实要分个胜负存亡,所以必须先问个清楚,三位最好把你们道院里所有的人都叫出来,免得有漏网之人。”要犁庭扫穴,自然不能有人漏网,这话听得三个坛主都不禁勃然变色。   “好狂的口气。”玄仁子怒声道:“你们以为可以稳操胜算吗?”   玄清子朝他一摆手,深沉笑道:“这样也好,今晚是一场难得一见的盛会,让本院道友一起出来观摩,也未尝不是好事。”说到这里,朝任乘风道:“你去要院中道友都出来观战。”   任乘风躬身领命,从身边取出一个金哨,就唇轻轻吹了三声。哨音短促尖锐,这三声当然是集合道院中道友的信号了。方才一阵紧急的云板声音,道院中所有灰衣道士自然全听到了。他们之中,除了今晚值班的人,其余的人虽然听到云板声音,但没听到总巡集合的哨音,他们只有待命,是不能出来的,这时听到哨音,从神龛两边鱼贯走出两行灰衣道土来,每行二十三个,一共是四十六人。道院共有准弟子灰衣道士七十二人,昨晚跟踪上官靖的两个已死。今晚值班人大门处的有十六个人。他们走出大殿,任乘风面向神龛,双手向两边一挥,这四十六个灰衣道士就向两边退去,分左右站成了两排。   玄清子仰首大笑一声,目光掠过左右两排和站在入门处的六十二名灰衣道士,徐徐说道:“本院道友们听着,方才那一阵云板声音,你们都听到了,你们可知道今晚闯进本院来的是什么人吗?现在你们都看到了,哈哈,这六位可不是等闲人物,终南五老的金鞭叟田五常、天池钓叟姜超然、南山樵子陶石田,三位穿黄色衣的则是少林寺达摩院长老智虔大师、戒律院长老智成大师、白衣殿长老智难大师,他们来意,当然是为了要和本座三人一决胜负,这是一场武林中难得一见的决战,所以本座要你们一起出来,以资观摩,你们要用心观看。”六十二名灰衣道士同声应了声“是”。   玄清于这才目光一抬,朝金鞭叟等六人打了个稽首,道:“咱们不用多说,六位远来是客,要如何赐教,主随客便,六位请划道吧。”   金鞭叟田五常早已看得不耐,闻言洪笑道:“不错,咱们确实不用多说,江湖上人了断过节,自然惟有诉之武力一途,来,来,玄清子,老夫先领教你高招。”   “阿弥陀佛。”智虔大师口中低喧一声佛号,合十当胸朝金鞭叟施了一礼道:“田老施主且慢,白衣圣教隐迹嵩山脚下,志在少林,已非一日,贫衲又曾受迷香之毒,差点迷失本性,成为背叛少林,欺师灭祖的罪人,出家人最重因果,这一场,且让贫衲和玄清坛主讨教才是。”   金鞭叟大笑道:“田某身受魔教之害,算起来比大师还多,既然大师先行出手,田某理当退让。”说罢拱手一礼,果然退后了两步。   玄清子冷冷一哂道:“谁先谁后,都是一样的,贫道就先接你智虔大师几招……”   “且慢。”玄载子倏地跨上一步,道:“道兄主持天坛,为本院三坛之首,这一场理应先由贫道出手。”他主持的是地坛。   第一场交手,双方都不知对方路数,试探重于较技、由他出场自然比天坛坛主玄清子适宜。玄清子自然听得出玄载子的口气,他先出场,至少可以先试探对方武功,这就顿首说道:“也好。”随着话声,往后退下。   玄载子手中的拂尘朝前面一拂,稽首说道:“智虔大师要如何赐教,是否要使用兵刃呢?”   智虔大师等人临行时奉有方丈谕令,魔教余孽在嵩山脚下建立巢穴,数十年来,少林寺竟然一无所觉,直到白衣圣教气候渐成,才被上官靖发现,可见他们图谋少林,已非一日之。魔教死灰复燃,对天下武林,虽是最大祸源,但真正成为心腹大患,威胁最大的,却莫过于少林寺。因此,对四位大师谆谆告诫,佛门虽戒杀生,但伏魔卫道,杀一魔头,可以消弭一场浩劫,佛门也并不戒杀。这就是在暗示四位大师,对魔教余孽,不妨痛下杀手,不必姑息。   智虔大师手拄禅杖,缓缓说道:“老衲一生所学,全在这一枝降魔杖上,自然是要使用兵刃了。”   玄载子听他故意把禅杖称为降魔杖,心头不由大怒,厉笑道:“很好,贫道一生练剑,那就恕贫道亮剑了。”话声甫出,呛然剑鸣,他手中已经多了一支寒光闪烁的长剑,抱剑当胸,说了一声:“请。”   智虔大师依然手抱禅杖,凛立不动,只以单掌当胸,说道:“坛主请。”   玄载子喝了声:“大师接招。”右手长剑忽的平推而出。   平推,就是剑尖向左,剑刃向外,横剑推出,这原也算不得是攻敌的剑法。但他长剑堪堪推出,智虔大师和他相距不过七八尺远近,陡觉一道森寒剑风从他剑刃上发出,横澜般朝身前涌来。智虔大师心中不禁暗暗冷笑,忖道:“原来你是故意卖弄,练剑数十年的人,都能把真气从剑上退出来,剑风虽然森寒,却是伤不了人的。”心忽一动,手中禅杖随手挑起,朝玄载子横剑中间挑去。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玄载子剑势未收,人却陀螺般一个急转,其快如风,一下欺近到离智虔大师身前四尺光景,横推的剑势突然变招,化作“魔火烧天”,剑尖接连三挑,幻起一朵火焰般的剑光直迈面门。火焰成“心”字形三点,但是中间的一点,却有一缕极细的阴气直指向智虔大师的眉心。   智虔大师不防他在第一招上竟然变招如此神速,不觉被逼得后退了一步,上挑的禅杖划了一个半月形,朝他剑尖上压下。只听“当”的一声,剑尖和杖头交击,立时把玄载子的剑尖压了下去。但玄载子在剑上也贯足了真力,指向智虔大师面门的剑尖,只被压下一尺三寸光景,便,自相持不下。   不,玄载子的剑尖这下正好对准了智虔大师的胸前的“玄机穴”,那一缕从剑尖透出来的阴气,依然箭一般直射过来。智虔大师杖头压下之际,才发现对方功力并不在自己之下。玄载子竟然任自己把他剑尖直压下来,到了对准自己的“玄机穴”才行停住,岂不是故意如此?   智虔大师一念及此,陡觉一缕极细的阴气,逼近身前已不到一尺。心头不禁一怔,脚下急急忙忙的后退了一步,左手中指一屈,迅快的朝那缕阴气弹了出去。他使出来的正是佛门的“弹指神通”,同样的也弹出了一缕指风,对准对方的一缕阴气弹去。   玄载子当然识货,佛门“弹指神通”非同小可,他对自己从剑上施展的“魔火阴焰”能否是佛门“弹指神通”之敌,毫无把握,岂肯和对方硬接?立即长剑一收,身形向旁闪出。这不过是第一招上的事。智虔大师虽被他逼得两次后退,但玄载子在最后也向旁闪出,双方只能说是旗鼓相当,平分秋色。   玄载子大笑道:“智虔大师果然不愧是少林寺达摩院首席长老,很好,请再接贫道一剑。”身形一退即上,长剑疾劈而出。   智虔大师道:“坛主身手,也是不同凡响。”他的禅杖也迎了上去。   两人经过第一招的交手,心知果然遇上了劲敌,谁也不敢大意,一招出手,就各展绝学,剑招杖法,源源使来。玄载子人随剑走,剑势开阔,长剑忽东忽西,宛如舞着彩带一般,一道丈长剑光,盘空匝地,使得不可捉摸。   智虔大师已经试出了对方练成魔火阴功,随时可以从剑上使出。左手一直屈着中指,随时准备施展“弹指神通”。右手禅杖更是纵横起落,暗劲如山,使出来的正是少林的镇山杖法——降龙伏虎杖法。两人这番交手,当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一个剑势之盛,寒光耀目,即使观战的六十二名灰衣道士都是教主的准弟子,也看得眼花缭乱,分不清剑招路数。一个杖影如山,这套被誉为具有降龙伏虎之能的杖法;走的是刚猛路子,但智虔大师火候精纯,已由刚入柔,一枝禅杖在他的手中,刚柔并济,可刚可柔,使得出神人化。   不过盏茶工夫,两人已打出了百招。玄载子打得心头火起,一连三剑急如雷霆,疾刺而出,便听“当”的一声大响,刺出去的长剑,竟被智虔大师的禅杖压住,杖上含蕴着一般极大的吸力,吸住长剑,再也抽不回来。玄载子又惊又恐又怒,左手拂尘陡然往下疾拂出去,横扫智虔大师的双膝。   智虔大师不慌不忙,右手五指一松,放开禅杖,足尖轻跳,跃登禅杖之上,双足再猛然一蹬,一枝禅杖忽然箭一般朝前撞去。这一式,正是智虔大师苦练了数十年的“一苇神功”,在少林七十二艺中,名列第七,也只有达摩院的长老才能练习,他足踏禅杖,双手合十当胸,凌空平飞,当真就像达摩祖师一苇渡江。   玄载子左手拂尘堪堪扫出,智虔大师的禅杖已经比飞还快朝他身前直撞过来,一时哪里还有闪躲的机会?只听“砰”的一声,杖头撞上他胸口,把他一个人撞得往后倒飞出去数丈来远,再“砰”的一声,仰跌在地。智虔大师却借着回震之力,也倒飞回去七八尺远,翩然从杖上飘落,右手及时握住禅杖,抱杖而立,口中低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然后徐徐地退下。   这一段话,说来较馒,实则双方动作快速无比,大家只看到智虔大师腾身而起,脚踏禅杖朝前撞去,玄载子就仰跌出去,没坐起来;大家只当他身负重伤,站不起来。任乘风、缪放两人双双跃起,落到玄载子身边,只见他双目像鱼眼般定着一动不动,嘴角缓缓地流出紫血。不,还夹着细碎血块,分明内脏已震碎。   任乘风看得心头暗暗震谅,急忙站起身躬身道:“禀二坛主,玄载坛主已经没法救了。”这话听得玄清子、玄仁子身躯猛然一震,不约而同飞身掠落在玄载子身旁,目光一注,看到他惨死之状,心头急怒交加。   玄清子厉笑一声,怒道:“好,好,少林贼秃,下得好重的手法。”   智难大师提杖跨上一步,单掌当胸,说道:“道友身为人坛坛主,此言差矣,双方交手,各出奇招制胜。方才贵院天坛坛主玄清子就曾说过,今晚之战,要分个胜负存亡,那么胜者存,负者亡,正是交手的结果,道友如有不服可以找贫衲动手。”   玄仁子双目冒火,切齿道:“好,贫道就向你讨教。”长剑一振,身随剑上,剑风如涛,陡地迎面劈来,显见他在剑上的造诣极深。智难大师后退一步,举杖封出。   玄仁子目睹玄载子的惨死,自是满腔仇怒,一剑出手,第二剑、第三剑接连劈出,使得又急又忙,辛辣无比。使剑的人,多是以刺为主,因为剑身狭长,和刀法不一样,利于用刺,而不利于用劈,但是玄仁子却是记记迎面劈出。他每一剑出手,都是鼓气腾身,朝前直劈,犹如乘浪劈风,一伏一起,剑光就像匹练般飞出,声若裂帛,大有一把剑把对方劈成两半之势,可以说极尽声势之壮。   智难大师使出来的同样是一套“降龙伏虎杖法”,但他似是以短打见长,手握禅杖中间,把一枝八尺长的镔铁禅杖当作四尺长的双节棍施展。他双手连展,左右逢源,上下挑劈,一个人随棍游走,忽进忽退,和玄仁子的腾身发剑,形如鼓浪,正如棋逢敌手。他们双方愈打愈急,杖影、剑光,互相纠缠在一起,令人看得眼花缭乱,分不清剑、敌、我。   这一场因为是短打的关系,双方较为接近,剑杖交击,接二连三的发出金铁狂鸣,比之方才智虔大师和玄载子动手,更令人觉得凶险紧张。其中只要一人出手较缓,就会当场溅血,伏尸三步之内。玄清子看得暗暗攒眉,心想:对方是有备而来;虽然只来了六个人,但都是武林中的超强高手。自己这一边,第一阵就死了一个玄载子,如今玄仁子最多也不过和智难大师打成平手,他们那边还有五个高手未曾出手。   已方人数虽众,六十二名准弟子未必能和对方的人相抗衡,武功较高的只有自己和任乘风、缪放三人。云板警号,已传出去了好一会工夫,至今依然不见有援手赶来?一念及此,顿觉情况不妙,前面只怕也已有强敌侵入,双方动上手了。   再看现场,对方虽仅五个高手,五人中,终南三老成名虽久,若以武功来说,似乎还以少林寺戒律院长老智成最为精博。如果自己敌住智成,任乘风、缪放纵非智虔、金鞭叟田五常的对手,但六十二名准弟子一起扑上,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要放倒他们一两个人,大概也不是难事,那么已方就可占到优势,逐一把他们消灭了。   心念这一动,立即以“传音入密”告知任乘风、缪放二人。要他们看自己拨剑为号,立即围攻而上。传音甫毕,人已举步朝智成大师走去,大笑道:“智成大师是少林戒律院长老,武学精博,贫道不才,也想领教领教少林才艺,咱们似乎不用等了。”右手锵然发剑,寒光乍亮;直奔智成大师前胸。   他长剑出匣,“锵”声方起,任乘风、缪放同时亮剑,朝智虔大师、金鞭叟田五常二人欺去。左、右、前、三排六十二名灰衣道士,也在此时不约而同挥起手中扑刀,一窝风般随着拥扑而上,这一攻势发动得真有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不,事虽起于仓猝,但金鞭叟等五人早已有了防备。那是任乘风奉命要道院中所有灰衣道士出来观战之时,天池钓叟姜超然就已看出对方可能会仗着人多群殴的企图,曾以“传音入密”朝金鞭叟等人提出警告,要大家小心。因此大家就在暗中商量决定,如果对方发动群殴,已方六人立时布成四方阵,由四人各拒一面,另外两人居中策应。   现在智难大师尚在和玄仁子交手,玄清子奔向智成大师,缪放奔向金鞭空田五常,都是一对一单独作战。六十二名灰衣道士却奔向天池钓叟姜超然和南山樵子陶石田两人,重重包围起来,密不透风。这一来,六人方才的约定,因人手分散,就无法实行但天池钓叟姜超然和南山樵子陶石田见多识广,反应自然极快,没待对方冲来,就迅速地以背贴背站到中间。   天池钓叟八尺长的钓竿,“咻”、“咻”两声,贴地横扫出去,立时把冲上来的灰衣道士逼退回去。南山樵子手中的一柄板斧,柄长四尺,连同斧头,快要五尺光景,他急着远攻,直等灰衣道士冲进五尺范围,他才大喝一声,抡斧挥出。   但听一阵“当”“当”,金铁狂鸣,少说也有六、七个人,被震得虎口剧痛,右臂酸麻如废,手中扑刀纷纷脱手,磕飞出去。这一招神威奋发,前面的灰衣道士慌忙向旁跃开。智成大师眼看玄清子忽然挥剑攻来,急忙举杖封出,这一情势,老和尚自然看得出所以然来。智难师弟和人坛坛主玄仁子未分出胜负,他(玄清子)突然向着自己抢攻而来,显系发动群殴的先声了。   “阿弥陀佛。”智成大师低喧一声佛号,佛号刚出口,六十二名灰衣道士已经发动攻势,蜂拥而上,这就朗声道:“道友以为倚仗人多,就可以稳操胜算吗?不知这一来,更加速尔等灭亡而已。”   玄清子是白衣圣教道院三坛之首的天坛坛主,势在必诛,智成大师自然不会再和他客气,喝声出口,手中镔铁禅杖随着挥起。他使的也是一套“降龙伏虎杖法”,但他发出的第一招,就如神龙抖甲,猛虎出林一般,风云正变,刚猛凌伤,莫之能御。   玄清子虽然抢先发难,却被他这一记杖势逼退了两步。任乘风仗剑攻向智虔大师,他年纪虽然不大,不过四十出头,但他乃是白衣圣教教主门下的首徒,一身武功已得魔教真传。此刻扑攻而上,长剑开阔,精芒四射,剑法极为精湛。   智虔大师禅杖“当”的一声,架住对方剑势,问道:“任施主,你可是贵教教主座下首徒?”   任乘风冷傲地说道:“是又怎样?”长剑疾翻,又是一剑疾刺过来,剑光打闪,曲折如金蛇乱闪,果然深得魔教剑法,诡异三昧。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智虔大师沉声地说道:“这就叫在劫难逃。”禅杖挥处,幻成一个斗大杖花,迎着他捉摸不定的剑光击去。   缪放仗剑朝金鞭叟逼攻过去,这更是玄清子失算之处,在他想来,金鞭叟田五常曾被总管秦皓迷失心神,分在神武队想来只能算为江湖上的一流高手,决非超强高手,才要缪放上去缠住他的。金鞭里田五常看他朝自己扑攻过来,不觉洪笑—声,道:“小子,你就是那个姓缪的小子吧?”   缪放怒喝道:“大爷正是姓缪,你想和大爷攀亲戚只怕已经迟了。”刷刷两剑,连环刺出。   “哈哈。”金鞭叟大笑声中,挥日鞭一圈,把他到剑势推出,点头道:“那么你就是魔教教主门下的五弟子了?别人的人还可以从轻处置,魔教传人,那就不能轻易地放过了,哈哈,小子,你就认命吧。”   八尺金鞭突然挥起,朝缪放卷去,一道金光就像舞龙时的金色长龙,拦腰圈卷了过来。缪放不敢和他硬接,身形快速地旋转,使了一招“霸王卸甲”,向右旋出,一下闪到金鞭叟左侧,挥手一剑斜削出去。   “好小子,还真有些滑溜。”   金鞭叟田五常对手中的一枝金鞭,少说也有五十怒火候。鞭长虽有八尺,他却玩得已熟练到不能再熟练了。缪放旋身发剑,纵然十分快速,但总要身子旋过去再发剑。金鞭叟却不用身子转动,随手轻轻一抖,金鞭就像有灵性一般,鞭头一昂,有如神龙掉首,已经抢到了他左首,就像等着缪放。   缪放侧身发剑,剑招才到一半,挥日鞭金光闪闪的鞭头,已似毒蛇般昂首朝他胸口啄了过来。这一下直看到缪放惊出一身冷汗,急切之间,慌忙迥剑推出。但听“当”的一声大响,挡是挡开了,却也直震得他右臂隐隐发麻,一个人连退了三步,才算站稳。   智难大师乃是少林寺主持白衣殿长老,白衣殿是教授僧侣练拳的地方,殿内墙壁上就给有少林拳的“锤谱”,由此可知,智难大师最精通的就是拳术了。他和玄仁子杖、剑交击,打到五、六十招之际,也正是玄清子挥剑攻向智成大师,发动围攻之时。   智难大师眼看对方人多势众,自己这边只六个人。这就显得人单势孤了,处在人单势孤之际,就利于速战速决,不利于缠斗。老和尚右手当胸,禅杖突然左右挥舞,在身前幻起一片圆形杖影,像金轮般疾转如飞,朝前推出。玄仁子但觉对方杖影如轮,密不透风,没有一丝的空隙,自己长剑几乎无从下手,一时不由得被逼退了三步之多。   智难大师在他后退之际,忽然杖势一收,庄容道:“道友身为魔教人坛坛主,罪无可赦,贫衲只好超度你了。”话声甫落,杖交左手,右臂一举,屈指抱拳,扬拳凌空击出。   这一记拳法,名为“光明拳”,乃是少林七十二艺之首,属佛门第一降魔功,佛经中曾有这样一段记载:“如来举金色臂,屈五抡指,为光明拳。”这一记佛门神拳,岂同小可?   玄仁子虽被逼退,但自以为和智难激战多时,只不过打成平手而已,此时听智难大师说出要超度自己,不觉怒喝了一声,说道:“好个贼秃,你以为胜得了道爷。”正待奋身劈剑,瞥见对方扬拳击来。   本来对方杖交左手,正是自己发剑的好机会,那知就在此时,陡觉一股重逾千钧的无形压力,宛如泰山压顶而下。别说是奋身发剑了,就是想闪身躲避,也已经无法移动半步,口中发出一声闷哼,身子往后便倒。智难大师一记“光明拳”击毙玄仁子。眼看一大群灰衣道士纷纷抢攻出手,老和尚又是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右手用力把禅杖往地下一插,飞身而上,右足足尖定在禅杖之上,突然双手齐发,十指连弹,他施展出“千手千眼大悲尼陀罗神指”,十缕指风,像雨点般居高凌下,朝灰衣道士人群中飘洒而下。佛门“尼陀罗神指”,专破魔功,只要被指风击中,一身功力尽废,少林寺中,只有智难大师练成此功。刹那间,就有十几名灰衣道士应指倒下。   天坛坛主玄清子和智成大师交手还不到二十招,瞥见自己右首的玄仁子突然闷哼一声,踣地不起,这对他来说,当真惊骇无比。地坛玄载,人坛玄仁,都练有一身极高的魔教神功,如今他们竟会一记也没使出来,就被人家放倒,这岂不是“魔功未展身先死,长使魔功不甘心”。   “他们为什么不和秃贼一拼呢?”玄清子心头急怒中,不禁疑虑难消,长剑连展,一口气攻出九剑,一片含蕴着凛烈杀气的剑光,像无数匹白练卷飞而出。   剑势未停,左手陡然一振,从他宽大衣袖中伸出一只色呈暗红的巨大手掌,对准智成大师迎面拍去。手掌甫出,一道炽烈得可以炼化钢铁的炎炎火气,像热浪般涌出,这一道热气,几乎能使空气为之燃烧,也能令人肌肤炙裂,呼吸立窒,这是魔教中最厉害的“天魔巨灵神掌”。别说被它击中,不论人畜,只要被它迎面照上,魔火阴焰,就会把体内血肉脏腑在刹那间烤干。   智成大师陡翻十方在一片剑光急攻中,忽然使展魔功,立即后退一步,怀抱禅杖,双手合十当胸,口中朗诵一声:“南无清净大海众菩萨。”佛号甫出,合十双掌随着向外扬出,掌心前推。   智成大师这一式看去丝毫不用力气,也没半点的风声,只是虚虚作势而已。但站在他对面正在施展魔掌的玄清子,却突然感到不对,因为他拍出去的“天魔巨灵掌”一道炽热的掌风,就在这一瞬间完全熄灭了。也在这同时,他只感到心头一阵清凉,满腔的杀机,倏然尽泯,心湖如一泓清水,悟今是而昨非。   忽然抛下长剑,缓缓盘膝坐下,双手合掌,说道:“谢谢大师成全,贫道直到此时,才知魔道总难成得气候,可惜太迟了。”   “阿弥陀佛。”智成大师合十道:“道友能在顷刻之间,悟澈玄机,得真解脱,又何迟之有呢?”   原来智成大师方才使出佛门“无相神功”,破了他的“天魔巨灵掌”,玄清子被佛光照身,登时大澈大悟,借此尸解。白衣圣教道院三位坛主至此均已伏诛。   任乘风是白衣圣教教主门下的首徒,他手中一支长剑,深得魔教剑法的神髓,“三十六式天魔剑”、“七十二式地煞剑”,在他手中使出,宛如天魔乱舞,地煞翻滚,剑光之强盛,并不在三位坛主之下。任你智虔大师展开“降龙伏虎杖法”,杖风如狂涛一般,势若蛟龙一样,但休想占得半点上风。尤其任乘风身法灵活,狡猾无比,记记和你抢攻,却始终不肯和你杖势交击,因此两人打出三十余招,不闻半点金铁击撞之声。   此时,玄仁子、玄清子业已相继死去了。任乘风看出情势不对,左手迅速取出了金哨,嘬唇吹了一声。那六十二名准弟子——灰衣道士,都归他统率,正在纷纷围攻的人,听到哨音,就有十几个灰衣道士立即一个转身,挥刀朝智虔大师扑攻过来,十几柄锋利刀光先后劈到,自是不可轻视。   智虔大师只得挥动禅杖,向左右封出。禅杖扫过,但听一阵“当”“当”急响,把扑攻而上的十几个灰衣道士,一齐逼得后退一步、但就在这一瞬工夫,本来正在和他动手的任乘风,竟已不见了踪影。老和尚不由得一怔,正待举目搜索,十几个灰衣道士一退又上,又各自挥刀,扑攻上来。   智虔大师喝一声:“尔等还不住手?”他急于找寻任乘风,这声大喝,是以“狮子吼神功”喝出,声若晴空焦雷,震得这些灰衣道士耳鼓狂鸣。   蓦然之间,灰衣道士果然不约而同的后退一步,但他们都是久经训练的魔教准弟子。一身武功,还在一般江湖高手之上,岂会因你一声如雷大喝,就被吓住了。大家只是愣了愣,就在吆喝声中,又挥刀攻来。这回他们人影移动,已把智虔大师团团地围在中间分左、右、前、后,四面一齐攻上。   这对智虔大师来说,虽然谈不上构成威胁,但阻挠他追踪任乘风,借以达到搔扰目的,却已经够了。智虔大师寿眉微攒,禅杖疾挥,人随杖转,挡开左、右、前、后四面扑攻而来的一片刀光。他在身形转动之际,左手屈指连弹,使的正是“弹指神通”。   一缕接一缕的指风,相继出手,前、后、左、右四面扑攻上来的人,转眼之间,就已被制住了七、八个“弹指神通”和“千手千眼大悲陀罗尼指”不同之处一“弹指神通”虽然每发只能弹出一指,但也可以破解对方击来的拳掌兵刃。“千手千眼大悲陀罗尼指”能十指同发,却只能作点穴之用,被制的人如练的是旁门左道功夫,那就会被废去武功,但不能作为对敌时的功夫使用。   缪放是白衣圣教教主门下的五弟子,掌剑功夫虽然不弱,但比起终南五老的老三金鞭叟田五常,那就还差得远。因此一动上手,就被田五常八尺金鞭逼得险象环生,连连后退,手中长剑别说攻敌,就是想封架都已不易了。这时围攻天池钓竿和南山樵子的灰衣道士,因人数过多,大家重重围了上去,有许多人挤在一起,根本无法出手,他们眼看缪放在金鞭叟田五常之下,节节后退,大家就挥动着扑刀,转身朝金鞭叟围攻上来。   金鞭叟田五常那会把这些灰衣道士放在眼里,口中大笑一声,喝道:“你们再上来几个,老夫也不在乎。”   他曾被白衣圣教迷失心神,对贼党恨之入骨!喝声甫出,金鞭早已抖手挥了出去,一记“横扫千军”,把刚才一齐冲上来的三人拦腰扫出。一招之间,就有三个人带着惨号,摔飞出去。被他金鞭扫中的人,自是骨断筋折,哪里还能活着?   金鞭叟可丝毫不肯放松,扫出去的长鞭一下卷飞三人之后,鞭头突然一转,变为“锦蛇缠腕”,一下缠住缪放握剑右腕。再一抖手,把缪放从五尺外凭空拉了过去,沉沉地笑道:“你是魔教教主的徒弟,就得认命。”   缪放右腕被他金鞭缠住,一下拉了过去,心头大吃一惊,但他究竟是教主门下的五弟子,武功高出灰衣道士甚多,心头一急,蓦地急中生智,被拉过去的人随势欺上,他左手猝然递出,朝金鞭叟当胸印去。他虽没练成“天魔巨灵掌”,但练的“九阴摧心掌”,也有五、六成火候,若是被他偷袭得手,倒也厉害非凡。   金鞭叟田五常是何许人?六、七十年扛湖经验,岂会上你毛头小伙子的当?他金鞭把你拉了过来,任何一个人都会使力挣扎,但他把缪放拉到身前不远,金鞭上的力道忽然减轻。拉力减轻,岂不是就告诉他,缪放将计就计随势朝自己欺来?因此他没持缪放出手,口中大笑一声,金鞭突然往上一抖,把缪放一个人往上摔起。缪放左手还没递到一半,人已经抛起半空。窟顶有三丈高,他被摔起不过一丈高而已。   “小子,老夫不想再和你动手,你还是去找你师娘去吧。”金鞭叟在喝声中,左手突然凌空拍出。   这一记劈空掌,差不多也用上了五成力道。他七十年功力的五成力道所发出的这记劈空掌,力道之猛,岂同小可?缪放人在半空,就像飞靶,那里还有闪躲的机会?但听“砰”的一声,被劈空掌击得再次往上弹起,一下撞上窟顶,再次发出蓬然大响,跌落下来,又是“叭”的一声,就没再动一下了。   这一段话写来较慢,好像已有许多时光,实则仅是金鞭叟一鞭扫出三个灰衣道土之后,回鞭把缪放拉来的一瞬间的事。就在金鞭叟金鞭把缪放摔起来之时,余下的六个灰衣道士,方是一怔之后,又各自挥刀攻上。金鞭叟田五常怒笑千声,说道:“看来你们真是不畏死,老夫自然也不怕大开杀戒。”他左手朝上拍出一记劈空掌,右手长鞭也及时再次横扫出去。   那六个灰衣道士因有三个同伴前车之鉴,自然学乖,一看他挥鞭扫来,就纷纷往后跃退,但怎知方才是金鞭叟和缪放正在交手,着着朝缪放逼进之际,看到十来个灰衣道士围攻上来,他才挥鞭横扫出去。现在的情形可不同了,金鞭叟对自己一记五成力道的劈空掌很有自信,一定可以收拾得了缪放。右手金鞭是专门对付你们六个灰衣道士的,他的对手,也就是你们六个道士了,一鞭出手自然会大踏步跟了上来。   六个灰衣道士纵然跃退得不慢,也没他八尺长鞭带转的迅速,金光接连闪动,惊叫惨号也随着而起。这下就像猛虎扑入了羊群,饮鞭倒下去的,却不只六个。那是因为缪放既缠不住金鞭叟,他金鞭挥舞,就大踏步朝围攻天池钓叟和南山樵子的灰衣道士人群中扑了过右。   其实此时六十二名灰衣道士,也已经只剩下不过十几个人了。原来这六十二名灰衣道士,当时一窝蜂般围攻上来,声势雄壮,但对天池钓叟和南山樵子威胁并不大。天池钓叟和南山樵子并不是不在乎六十二名的灰衣道士的围攻,而是因为此时两人已经背贴背,所要应付的只是自己的正面和右侧两个方向就够了。   围攻上来的人,却有六十二个之多,但并不是每个人每一刀都能劈到对方两人的身上,能够攻上来的,最多只有八个而已。其余的人,只能挤在同伴后面,甚至还隔着三、四个同伴的身后,根本连看都看不到前面两个敌人。   这如果是两军对垒的战场上,就可以形容为把敌人重重包围起来,但现在并不是两军对垒的沙场,而是武林人物的动手,这情形当然不同了。以天池钓叟和南山樵子的武功,若是和六十二个人动手,武功再高,也敌不过人多,但若是自己两人,只要对付面前的四人,那就稀松得很了。   天池钓叟姜超然呵呵笑道:“老五,你对付近的,老夫对付远的。”   南山樵子道:“好,就这么办?”   两人说话之时,同时脚下疾快地在原地转动起来,南山樵子手中板斧随着身形转动,像法华金轮般横劈出去。四面八方所能攻到他们身前的八柄扑刀,和他开山大斧乍然一接,登时就响起八声金铁狂鸣。有的人扑刀被震脱手,有的人右臂登时被震脱,惊啊之声,也随着响起,但他们身后挤满了人,前面受挫的人,连后退的机会都没有。   南山樵子已经又疾又快的转了过来,板斧扫过,方才想后退的人,后退不成,立时成了斧下之鬼。天池钓叟一支八尺长的钓竿,加上一丈八尺的钓竿,此刻也右手连挥,把站在后排的灰衣道士像钓鱼一般。钓竿丝一起一落,就有一个人被他钓了起来,往大殿门外摔了出去。   要知大殿门外,只有两步宽的走廊,廊外就是一百单八级的石阶,他钓竿起落如飞,钓竿就像钓鱼一般,一个接一个飞摔出去,就一个接一个滑碌碌的从石阶上直滚下去。不过片刻工夫,就被他钓起十二三个人。南山樵子挥动大斧也在瞬息之间,劈倒了十来个人之多。   “阿弥陀佛。”就在此时,突听智难大师低喧一声佛号,说道:“陶老施主,上天有好生之德,贫衲请你老斧下留情,不可多伤他们的性命。”   原采老和尚单足站在禅杖之上,双手十指发出“大悲尼陀罗神指”,已经连续点倒了十几个人。加上被智成大师“禅指神功”制住的也有七、八个,剩下来的已不过十三个。金鞭叟挥鞭飞扑过来,一下又扫倒了六七个,他金鞭还待再挥出,却被天池钓叟的钓竿一下缠住,叫道:“老三,可以停手了。”就在他说话之时,智难大师已把余下的几个灰衣道士一齐制住。   智虔大师合十道:“好了,咱们此行总算大告成功,只可惜魔教首徒任乘风,被他乘隙逃走了。”   天池钓叟姜超然微微地含笑道:“这个大师尽可放下心,他纵然是已逃出了道院,但也逃不出石窟外面去的。”   道院一场搏斗,虽已终止,但前面洞窟中的搏斗,却正在愈演愈烈,愈打愈是凶猛。道院传出云板之声,还在连续响着。所有在大石窟中的人,已经分布好了。银拂叟向天伦、竹筇里易南轩,和唐门唐世贤,离火门的罗道长,一共四人站在左上首。(道院人口处)沈雪姑(柳琼枝)、丁瑶(丁慧珊)、管巧巧、刘媒婆(巴婆子)四人,站在右首上。(郎寰仙境入口处)上官靖(伍致中)率同李小云等八人(扮成灰衣道士),则站在大石窟前端,以应付左右两边下首两处石窟中的七十二名铁甲武士。   现在又从洞外进来了两个一身红衫,手持长剑的汉子。他们两个正是刚才被上官靖、沈雪姑两个人,一掌击落悬崖去的三师弟束化龙和四师弟万成章。此刻,他们两个又在大石窟中出现,已经由掣天手李天群和武功门的何津航所取代,因此进入石窟之后,就和上官靖站在一起。   这是大石窟中各人所占据的形势,如果有白衣圣教的人出来,目光所看到的,除了上首站着的银拂叟等四人外,其余的人可以说全是“行宫”的人。这一点,可以说是竹逸先生煞费苦心,运筹帷幄最成功的地方了。而且,据金鼠来报,后援也已来了。他们是老夫人和武当青松道长、衡山飞云道长、卞药师、白虎神暴本仁、风云刀柴昆及慧修、慧持等人。他们已经来到大石窟前面,只是没进来而已。   黄鼠狼和万点星率同虎头庄武士、金刀门刀客,封住了山下的道路。在茅屋的两边,还有智通大师率领的少林寺两座“罗汉阵”,可以说已经把全山封锁得像铁桶一般。竹逸先生所选择的动手地点,也就是在这方广十数丈的大石窟中。   但直到此时,除了时常由金鼠传递消息以外,竹逸先生始终没现身过,也没人知道竹逸先生是去了哪里?现在云板声已经歇了,但云板停歇,并不表示现在没事了,首先是右上首“郎寰仙境”中有了动静。一串红灯照着一手提剑、一手提灯的八个宫女鱼贯走去。沈雪姑和管巧巧、丁瑶三个站在一起,挡住了右上首石窟的出路。   沈雪姑玉手一挥,说道:“这里没你们的事,快进去。”   走在前面的宫装少女立时停了下来,她们并没立时就转回进里面去,只是分向两边站了开去,接着走出来的是两个手提长剑一身浅绿衣裙的女子。稍前一个年约三十出头,画着新月般的柳眉,一张鹅蛋脸上薄施脂粉,看去瘦瘦高高的,一副极为精明的样子。稍后一个也有二十七、八左右,体型稍胖,但也不太肥,另有一种环肥之美。   管巧巧看到两人,早已悄悄告诉沈雪姑,道:“瘦的一个是二师姐童无双,胖的一个是三师姐高妙云。”   她的话声未落,瘦高的绿衣女子童无双己冷冷地说道:“是谁说的?”   沈雪姑欠欠身,说道:“二师姐,三师姐,是小妹说的。”   童无双道:“道院传出警号,你们没听到?”   沈雪姑道:“小妹听到了,但小妹是奉命守在这里的,要郎寰仙境的人不用插手这门事。”   童无双双目逼视,问道:“你这是奉谁的命令?”   沈雪姑道:“是金道长传下来的命令,二师姐若是不信,可以问四师姐(丁瑶)七师妹(管巧巧)她们。”   丁瑶(丁慧珊)连忙道:“五师妹说得不错。”   管巧巧也道:“二师姐,就是这样的。”   童无双哼道:“我们是奉夫人之命,出来接应的,夫人马上就会到的,你们还不站开去?”沈雪姑没加理会。   童无双不禁脸色一沉,怒叱道:“五丫头,我说的话,你到底听到了没呢?”   沈雪姑一张脸也沉了下来,冷冷的道:“我奉命站在这里,就是要禀告夫人,请她回宫去的。”   童无双听得不由一呆,重重地哼道:“你们三个丫头都疯了。胆敢违抗夫人的金令?”   话声甫落,突然听到石窟中响起几个女子声音娇声喝道:“夫人驾到。”童无双、高妙云两人,慌忙转过身去。   童无双躬身道:“启禀夫人,四丫头、五丫头、七丫头拦在洞口,说是奉金道长之命,请夫人回驾,不用出去,弟子特来向夫人请示。”   只听一个娇柔声音说道:“道院传出紧急求援警号,金道长怎么会要四丫头她们阻止我出去呢?你要她们来见我。”   “是。”童无双躬身答应一声,迅快转过身来,喝道:“四丫头、五丫头、七丫头,你们还不快来拜见夫人。”   沈雪姑已经看到从石窟中走出来一个云髻高峨,轻纱幢脸的宫装妇人,虽然看不到她的面,但体态轻盈,一手扶在一名绿衣小鬃的肩头,好像有点弱不禁风,娇娜多姿,可以想像得到从前一定是个大美人。目前自己扮的是她门下的弟子柳琼枝,暂时还是不露身份的好,一念及此,立即躬下身去,道:“弟子叩见夫人。”丁瑶和管巧巧也一起躬身行礼。   宫装夫人问道:“是金道长交代你们守候在这里,阻止我出去,是吗?”   “弟子不敢。”沈雪姑躬身道:“但金道长确是这样交代的,今晚之事,郎寰仙境的人都不用插手,请夫人只管回驾返宫好了。”   第五七章、六童剑阵   刚说到这里,石窟前面,忽然有一条人影一闪,总管秦皓不知何时候已经到了洞口,连连拱手道:“启禀夫人,金道长已把金令交给四姑娘了,夫人如若不信,只管问四姑娘好了。”“四姑娘”,就是夫人门下弟子丁慧珊。   他侧身又朝丁瑶笑道:“四姑娘,快把金令交给夫人看看。”   丁瑶的心头猛地一动,暗暗忖道:“他会是竹逸先生。”因为秦皓说的金道长已经把令牌交给四姑娘了,其实根本就没这回事,但她的身上确实有一方令牌。那是师傅在自己临行的时候交给自己的一个小小布包,里面就是一块黑黝黝的、用铁铸的牌子。   铁牌的中间,有一个篆文的“天”字,铁牌入手奇冷,据竹逸先生说,那是寒铁所铸成的。这件事当时只有竹逸先生、上官大哥和李小云三人在场,秦皓自然是不会知道的,那么这个秦总管,岂不是竹逸先生改扮的了?心念这一动,立即伸手从身边革囊取出那方寒铁的金牌来,走上两步,双手递上,说道:“金道长交给弟子自金令在此,请夫人过目。”   “会是“天字令”。”宫装夫人身躯陡然一震,似是惊惶失措,往后疾退了一步,两道熠熠的眼神从幛面轻纱中直透出来,注视着丁瑶,喝道:“这“天字令”真是金道长交给你的?”   丁瑶道:“自然是金道长交给弟子的了。”   宫装夫人道:“他还交代了你什么话?”   秦皓却在此时拱拱手,插嘴道:“金道长尚未复原是要属下转交四姑娘的,他只说给夫人看了,夫人自会明白。”   “哼。”宫装夫人冷笑一声,说道:“天令执法,他要我死,哼,余无天更是应该死的,他人呢?”这话大出众人意料之外。   秦皓也不禁为之一呆,但他毕竟是个老江湖,心思稍一转动,立时听出个大概来了。这寒铁“天字令”,是丁瑶的师傅缁衣老尼交给丁瑶的,如今宫装夫人说它是执法令,又说余无天要她死,余无天更应该死。这不就是说这寒铁令牌有着无上权威,令到法随,可以处死魔教中任何一个人。心念这一动,连忙陪笑道:“夫人垂鉴,金道长这次回来,确实说过,他曾中人围攻,功力尽失,是……是……”他故意不住下说了。   “他说了什么?”官装夫人怒声道:“是我害死他的?”   “咳,咳。”秦皓躬身道:“他认为教主太听信夫人,任命夫人门下的大姑娘去主持碧落山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宫装夫人冷声道:“余无天自己轻敌,他敢这么说?还有呢?”   秦皓道:“他这次回来,身负重伤。幸蒙几位老神仙给他服下了千年断续,又以无上功力助他恢复神功,他曾向属下透露,伤好之后,要好好整顿本教,才不负教主重托……”他每一句话,都极尽挑拨。   宫装夫人道:“秦皓,你对我说这些话,意思何在?”   “属下追随教主、夫人多年,自然是忠于教主、夫人了。”秦皓连连拱手,一脸忠诚的道:“属下是看他趁教主不在、似有谋篡之心,不然,怎么会传下“天字令”要夫人……夫人……”   “余无天这老贼。”宫装夫人气怒的道:“好,秦总管,你去叫余无天出来好了。”   “是,是。”秦皓凑上一步,悄声道:“不过夫人请暂时留在这里,属下这就去。”宫装夫人点了点头。   秦皓转身朝丁瑶使了一个眼色,忽然又躬身道:“依属下之见。这“天字令”先由夫人收起来,等金道长出来,夫人再取出令牌,当众数说他的罪状,着令赐死,这样就不怕他逃上天去了。”   宫装夫人点点头,嘉许道:“你此计不错。”丁瑶因秦皓向她使过眼色,就双手呈上令牌。   宫装夫人伸手接过铁牌,秦皓立即转身朝中间两扇黑漆大门走去,伸手印了一下铁环。原来秦皓方才现身之际,己用暗号告知站在左上首(道院)洞窟前的银拂叟等四人,请他们退到左上首石窟之内去,因此,这时大石窟前面,已经不见一个外人了。   两扇黑漆大门徐徐开启,秦皑就大模大样的走了进去,那八名铁甲武士眼看是秦总管,八人虽觉奇怪,秦总管并未出去,怎么会从外面进来的呢?但他们疑归疑,还是朝他举刀为礼,然后大门又徐徐地关上了,现在连上官靖也早已知道这位秦总管就是竹逸先生乔装的,真的秦皓就在中间这座石窟之中。一时不禁为竹逸先生暗暗地耽心,他这样进去,岂不是太危险了?   哪知过了不多一会,中间圆形洞府的两扇黑漆大门又徐徐地开启,接着走出八名铁甲武士,分两边站定。然后是六个一身绿衣肩负双剑的童子,拥着一辆孔明车,由两个童子向前推着,缓缓走了出来。车上端坐一个瘦小苍髯老道,正是化名为金道长的余无天,昔年魔教西大天王之—。孔明车后面,紧随着走出的是总管秦皓。上官靖心中暗道:“这个秦皓不知是真是假?”   右上首洞窟中的宫装夫人,眼看着余无天坐着孔明车出来,立即低声道:“大家跟我出去。”于是由四名宫女提灯前导,童无双、高妙云、沈雪姑(柳琼校)丁瑶(丁慧珊)、管巧巧、刘媒婆(巴婆子)等人,依次分两行走出,最后的才是宫装夫人。   上官靖等人,一齐朝宫装夫人躬身为礼。秦皓看到巴婆子,口中“咦”了一声,道:“巴婆子,你怎么上来了?下面是发生了什么事吗?”他这—问,上官靖登时暗暗地“哦”了一声,忖道:“看来他是真的秦皓了。”   刘媒婆道:“回总管,山下来了大批少林寺的和尚,老婆子和四姑娘幸亏见机得快,才没被他们发现,特地赶上来报讯的。”   秦皓脸色一沉,怒声道:“昨晚让沈雪姑那丫头逃走,她果然引着少林寺的人来了。”   余无天朝着宫装夫人欠了欠身道:“夫人怨贫道伤势尚未痊好,不能行礼。”   宫装夫人冷冷说道:“金道长对妾身何用多礼?”   余无天道:“贫道听任乘风来报,方才道院传出警号,说是少林寺的人大举前来犯山,夫人要他传令召见贫道,不知有何赐教?”   宫装夫人是从右上首石窟出来的,在她出来之时,她门下女弟子已列成两行走出,无形中就把余无天乘坐的孔明车围在中间,前面有上官靖率领的八名准弟子。宫装夫人眼看他已在自己掌握之中,不觉冷笑一声道:“余无天,你知罪吗?”   余无天愕然地道:“夫人,你……”   “不用叫我夫人。”宫装夫人声音出奇地冷,说道:“在你眼里,一向都没有我这个教主夫人,何用再假惺惺?”   余无天惊凛的道:“夫人这是什么话?”   “什么话?”宫装夫人冷然道:“我问你知不知罪?”   “哈哈。”余无天忽然大笑一声道:“贫道称你二师嫂总可以吧?自从二师兄担任教主,他要在外面广结江湖同道,怕二师嫂一个人担当不了大事,才要兄弟来协助你的,但兄弟就是怕二师嫂多心,所以不肯担任任何名义,而以金道长的名字,居于客卿地位。这许多年,兄弟也知道二师嫂多多少少总是对兄弟存不满之处,但为本教着想,兄弟也一直忍了,如今听二师嫂的口气,好像兄弟犯了什么大罪似的?兄弟倒要请教,兄弟有什么罪?”   “好。”宫装夫人道:“今晚少林寺的人找上门来,他们怎么来的?”   余无天道:“昨晚有人潜人行宫,据说是沈雪姑那个丫头,她逃出去了,自然会通知少林寺的人。”   “哼,你倒推得干净。”宫装夫人道:“沈雪姑是一路跟踪你来的,你身负重伤,行动不便,就该找一个隐密之处养伤,才不至被人发现本教隐迹在此,你虽非有心把敌人引来,但把敌人引来总算事实,你脱得了干系吗?”   秦皓忙道:“夫人这是误会,金道长……”   宫装夫人叱道:“你给我住口。”   余无天道:“听二师嫂的口气,那是不容兄弟在这里养伤了,好,从现在起,兄弟不再过问本教的事,总可以了吧?”   宫装夫人道:“你说得倒是稀松。”   余无天面现怒色,沉哼道:“那么二师嫂要待如何?”   宫装夫人突然左手一扬,哼道:“余无天,你看这是什么?”她掌心中高举的正是那块寒铁“天字令”。   余无天目光一注,陡地变了脸色,惊诧地道:““天字令”,你……”   “你想不到吧?”宫装夫人冷笑道:“现在“天字令”在我手中,你总该知道怎么办了?”   秦皓吃惊地道:“夫人……”   宫装夫人喝道:“余无天,你还不束手就缚?”   余无天点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二师嫂手里有了这“天字令”,自可生杀予夺,兄弟不想和你伤了和气,一切误会,等二师兄回来再说。”一面朝着护着他孔明车的六个剑童,说道:“咱们走。”   宫装夫人叱道:“余无天,你走得了吗?”   “哈哈。”余无天大笑道:“兄弟纵然伤势未复,二师嫂,若是凭仗你门下几个女弟子,还阻拦不了兄弟。”   宫装夫人听得极为愤怒,喝道:“秦皓,你给我把他掳下。”   秦皓道:“夫人,这事还请三思,金道长有代表教主的金牌,可以指挥本教门下弟子,这一来,只怕……只怕不妥吧。”   宫装夫人怒声道:“好哇,秦皓,你敢违抗执法令牌?”右手—挥,叱道:“你们去给我拿下,只要有人敢违抗令牌,一律格杀勿论。”就在此时,从中间圆洞门中,飞也似奔出一个人来,手指秦皓,大声叫道:“他是假的,快把他拿下了。”这从大门奔出来的,赫然又是一个秦皓。   同时上官靖的耳中响起了竹逸先生的声音说道:“你去截住秦皓,别让他逃了。”   秦皓听得一怔,看到从大门口奔出来的这人居然把自己扮得维妙维肖,不由大怒,喝道:“你……”   上官靖没待他说下去,及时扬了扬手中折扇,喝道:“截住他。”身形一闪,拦在秦皓前面。站在大门前的八个铁甲武士听了上官靖(伍致中)的喝声,立即朝秦皓围了上来。   由李小云等人乔装的八个灰衣道士也随着包围而上,刹那之间,把秦皓和余无天的孔明车隔开。另一边,童无双、高妙云、沈雪姑、丁瑶、管巧巧、刘媒婆等人也立即发动,朝余无天的孔明车围了上去。余无天曾说:二师嫂凭仗你门下几个女弟子还阻拦不了兄弟。他这话倒也不是空言。   孔明车已在中间停下,六个一身绿衣劲装的剑童,在这一瞬间,迅速地从肩头撤下双剑,人影晃动,一下就各按方位站定,布下了一座“六丁剑阵”护住孔明车,绕场行走起来。这一情形,虽然同在一处大石窟之中,但却在无形中划分为两个部分,作者一支秃笔就无法两者兼顾。   先说秦皓话未出口,眼看伍致中(上官靖)指挥八个铁甲武士,一齐朝自己围了上来,一时来不及多说,慌忙朝上官靖拱拱手道:“二公子,快别阻拦,老朽是真的。”   上官靖挡在他面前,冷声道:“我怎么知道你是真的?”   秦皓急道:“他可能就是刘转背,方才假扮总值向金道长报讯的就是他,二公子只要让开,老朽就可以把他擒住,真假就可以立判。”   上官靖心中暗道:“方才竹逸先生假扮秦皓进去的,原来到了里面,摇身一变,扮成任乘风去报讯,无怪很快就把余无天诓出来了。”一面沉喝道:“本座怎知道你不是刘转背?你只要让本座点了穴道,本座自然也会把他拿下,真者是真,假者是假,一样可以真假立判。”   秦皓听得大急,后退一步道:“二公子……”上官靖不容他多说,右肩一侧,扇交左手,右手三指如撮,朝秦皓的左手腕脉上拿去。   这一下他使的是“拈花手”,平时对敌、拈剑、拿穴,百试不爽,怎知秦皓左手忽的往后一缩,竟然被他避开。案皓左手缩人衣袖,右手已经多了一支短剑,目芒飞射,骇然沉喝道:“你不是二公子。”   上官靖也暗暗吃了一惊,没想到秦皓居然能从自己的“拈花手”下脱出,立即大笑一声,道:“好个刘转背,你居然对伍某也使起诈来。”右手折扇迅快交到右手,陡然划起一因扇影,朝秦皓肩头点出。   秦皓也大笑道:“你可知道伍致中虽是教主门下二弟子,但秦某也教过他武功,出手一招,就可看出路数,你纵然假扮得很像,可惜武功路数却全不对头……”口中说着,短剑飞洒,一片尽是急攻招式,老辣凌厉,极尽诡异。   上官靖使展“游刃身法”,手中折扇连挥,把对方攻势一一挡开。八个铁甲武士看到秦皓和上官靖动上了手,他们岂肯落后,也各自挥刀朝秦皓攻去。秦皓在白衣圣教中,本来只是外围组织碧落山庄的总管,如今才知道,他居然还是“行宫”的总管,但从他口气听来,还教过伍致中等人的武功,可见他的身份,竟然也十分的神秘,很可能是昔年魔教中仅存的几个余孽之一。   这一点,还可以从他武功上得以证实,他一开始就很神秘,经过多少场激战,他一直深藏不露,没有败给任何人过。就事现在来说吧,他以一支短剑力敌上官靖,不但毫无败象,对八个铁甲武士联手攻上去的刀法,他一样视若无睹,只要身形轻轻闪动,就很自然地避开了八个人的环攻。   他有十分武功,至少有七分是对付上官靖的,只有三分对付那八个铁甲武士。这一情形,看得围在外面插不上手的李小云、祝小青、孙小乙三人暗暗使了一个眼色,准备一齐出手。就在此时、只听“当”、“当”、“当”三声急骤剑、扇交击,秦皓一下架开上官靖的折扇,左手呼呼两掌,凌空分击欺近他身后的两个铁甲武士。   这两掌敢情是魔教中极厉害的“九阴摧心掌”了,不然,两个铁甲武士前胸有铁镜护心,岂会被他击出的掌风乍然接触,就无声无息的仰跌出去。秦皓一击得手,更不怠慢,足尖一点,腾身飞起,疾如鹰隼,朝上首的圆洞门激射过去。   李小云、祝小青、孙小乙三个人打了个暗号,就是相约施展“无极神指”,恰好在秦皓腾身飞起之时,三个人两时骈指划因,凌空点出。上官靖接连和他抢攻了十几个照面,还是占不到半点上风,眼看他反手发掌,居然还连伤了两个铁甲武士,趁机舍了自己,飞身而起,企图逃人中间的洞窟。   上官靖自然不能让他逃进去搬救兵,口中大喝一声,右手突然朗上扬起,这一记“返照神掌”本该左手上扬,右手下沉,才能发挥威力,但他从小不但练成“易筋经”,后来又和沈雪姑同修“太素玄功”,又练成了达摩“洗髓经”,可说身兼佛道三门神功。因此只要心念一动,左手扬处,“返照神掌”就如迅雷般凌空击去。这一下四个人几乎是同一时候出手攻出,目的物就是凌空飞越众人头顶的秦皓。   出手虽然是差不多同一时候,但总有先后之差,上官靖的一记“返照神掌”一发如迅雷,到得要比三缕指风早上一步,但听“砰”然一声,把秦皓一个人击得往上直冲上去,再是“蓬”的一声大震。撞上洞顶,震得沙石飞洒,一个人再直摔下来。   在他撞上窟顶,下落到两丈左右,三缕指风也一起击中他的身子,等到再蓬然跌落地上,这位秦总管早已内腑寸裂,再也没动一下。站在上首圆洞大门口的总管秦皓却欣然迎了上来,含笑拱手道:“总巡好功夫,一举击毙假冒属下的刘转背,当真可喜可贺。”   一面却以“传音入密”说道:“等她们收拾了余无天,就得把教主夫人和她门下弟子一起拿下,就要管巧巧和刘媒婆两人进郎寰仙境去救人,卞药姑就被囚禁在郎寰宫里。”上官靖点点头,就以“传音入密”告诉李小云,要她转告其余的人,待会不可放过教主夫人和她手下,务必把她们截住。   再说童无双、高妙云为首的夫人门下五个弟子和刘媒婆六人,一齐朝余无天的孔明车围了上去。余无天虽然服下千年续断,又经四位宫中上宾一齐动手,以无上内功,助他疗伤,预期四十九天可以完全恢复功力,今天才是第七天,每天至少有六个时辰,静坐练功。   因为此时正是他不练功的时候,所以竹逸先生才改扮任乘风谎称奉夫人之命,有紧急之事相商,把他骗出来的。他功力未恢复,只好坐在孔明车上,由人推着走,过余无天虽然伤势还未痊好,一个人就像废人一般,但他目睹宫装夫人率同女弟子朝他围了上来。   他脸上一无笑容,也并无吃惊神色,只是安详的坐在孔明车上,神色倨傲,丝毫没把教主夫人和她门下弟子放在眼里。他有如此自信,所凭仗的是护着他的六个童子?不错,这六个剑童确实有些不同于一般童子。那是六个剑童,第一眼看去,只有十二三岁,高矮如一,个个生得眉目清秀,动作如一,但你如果再看上一眼,就会发现他们六个人的脸孔,竟然都长得一般模样,宛如六个孪生兄弟。   你看到他们面貌如一,自然会感到惊奇,忍不住会再仔细的打量他们一番,这一仔细打量,就保证你会大吃一惊,那是六个绿衣童子?根本不是童子了。他们除了身材长得和童子一样,眉清目秀的脸上、额角、鱼尾、甚至于脸颊上,都可以发现有数不清的皱纹,他们当然不止是十二、三岁了。   人都是会好奇的,你若是有了这一发现,就会看得更仔细,希望能从他们脸上,看出他们实际年龄来,但这一点,就会使你大大的失望不可,因为从他们(六个剑童)脸上,你根本看不出他们的真实年龄来:初看十二三,再看二三十,仔细观察下,可能四五十,再一仿佛间,又是十二三。反正他们脸上年岁的记录,几乎很难捉摸,或者因他们的情绪变化而异,在一笑一怒之间,可能会有二三十年的差距。这一情形,直看得沈雪姑暗暗攒眉,忖道:“这六个绿衣剑童,看来已深得魔教功夫,并非易与之辈。”   正在心念转动之际,只听耳边响起竹逸先生的声音,说道:“这场狗咬狗,就让他们出手,你们不妨暂时袖手,坐看成败好了。”   六个绿衣剑童双剑当胸,绕圈疾走,虽然没出手,但已可使人感到这六个剑童布成的剑阵,居然会有一股浓重的杀气逼来。童无双、高妙云同时一声叱喝,挥动长剑朝游走的绿衣剑童迎面劈去,两道剑光发如匹炼,各自奔向一个剑童。这一击出手,相当凌厉,但六个剑童绕圈而走,任何一人,任何一个方向遭到攻击,他们都会有破解之法,否则就不成其为剑阵了。   只见被攻击的两个剑童身法十分快捷,只是身形一侧,就避了开去,他一闪开,你攻过去的剑招自然落空了,但闪开那人的身后立即有另一个剑童闪了上来,手上的两柄短剑就划起两片冷森森的剑光袭到你的身侧。你剑势落空,他双剑已经攻到,你要不要迥剑封解?等你堪堪迥剑封解,这人又已疾向一侧闪开,他身后另一个剑童又挥舞双剑疾冲上来,攻到你左侧,你挥剑封了个空,人家已经攻到,只好再次挥剑封出。   就这样人影循环,剑势连绵攻到,你本来是攻上去的人,但只是开头攻出了一剑,之后,你就只有封架的份儿,根本没有你挥剑还攻的机会。尤其这六个剑童双剑挥舞,剑法诡异,忽正忽反,变化多端,令人不可捉摸,人影去来如织,剑光忽隐忽现,奇快无比。   童无双、高妙云还是郎寰宫的首徒,平日自以为剑法精湛,这一动上手,除非你往后跃退,否则六个剑童此去彼来,攻势绵绵不断,你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这下看得宫装夫人不禁大怒,娇喝道:“你们还不给我一起上。”   沈雪姑、丁瑶、管巧巧、刘媒婆互望了一眼,沈雪姑暗暗地朗她们点了一下头,于是四人立即挥剑攻了上去。她们当然并不是全力抢攻,只是敷衍一阵而已,但事实上,就算你们全力抢攻,如果不施展特别神功,也是无法伤得了他们的。   尤其是六个剑童身法怪异,来去如风,只要轻轻一闪,就会从你身边闪开,你休想截得住他们。只要截不住他们,上去的虽然同样有六个人,就不是一对一单打独斗,依然只是六个人围攻一座剑阵。因此沈雪姑四人虽然挥剑抢攻上去,但情形仍然和童无双、高妙云攻上去的时候如出一辙。   只有第一招是你上去的时候攻上去的,以后六个剑童循环攻来,你就只有一而再,再而三的挥剑封架,再也没有还攻的机会。   第五八章、大破行宫   剑阵,就是六个剑童环绕游走的一圈剑光,他们已由大石窟中间缓缓朝上首圆洞门移了过去,攻上去的六个人,因为只有招架之功,自然只是随着他们移动而移动,毫无阻拦他们的办法。沈雪姑自然很快地就发觉了,她心中正在考虑着:这样下去,岂不让余无天逃进去了?自己要不要出手呢?但继而一想,宫装夫人尚未出手,且等她出手之后,再作决定。   宫装夫人果然也看出来了,娇声喝道:“伍致中。”   上官靖欠身道:“弟子在。”   宫装夫人道:“你们三个率人守住宫门,不得让余无天再退入宫去。”上官靖、李天群(束化龙)、何津航(万成章)三人躬身领命。   由上官靖挥了挥手,立即率同六名铁甲武士(本来有八个,已被秦皓击毙两个),八名灰衣道士(李小云等八人),迅快移动,挡在圆洞门前面。余无天端坐在孔明车上,呵呵笑道:“伍致中,你看看老夫手中是谁的令牌?”左手一伸,掌心托着一块比手掌略小的金牌,那是白衣圣教教主的金牌,见令如见教主。   他没待上官靖开口,就接着道:“老夫代表教主,命令你们师兄弟三个率同本教弟子,先把郎寰宫五个女弟子和巴婆子拿下。”   站在圆洞门口的秦皓(竹逸先生),说道:“金道长,教主不在,大公子他们自然是听教主夫人的了。”这话是暗示上官靖等人,先让教主夫人对付了余无天再说。   余无天怒声道:“你不是……”   底下的话还没出口,宫装夫人娇叱一声,喝道:“余无天,我先劈了你。”话声甫出,一道人影挟着一道雪亮的剑光,凌空飞起,宛如半环白虹,朝余无天当头疾落。这一招凌空发制,可说凌厉已极。   余无天重伤未愈,坐在孔明车上自然无处可躲,但是他根本也没有躲闪,口中嘿然道:“好剑法。”只说了三个字,突见六道剑光从他身边飞起,迎空击去。   原来那六个剑童绕着孔明车游走,一见宫装夫人凌空飞击过来,六人久经训练,剑阵立即一收,左手短剑护身,右手短剑同时迎空挥出。但听一连响起当当六声金铁交鸣,宫装夫人的剑势立被挡了开去。   宫装夫人究是身在半空,剑势被他们挡开,只好借势倒飞回去,童无双等人眼看六个剑童倏然后退,正待挥剑扑上。但六个剑童却行动如风,硬接了宫装夫人凌空一剑之后,又闪电般地回到了原处,游走起来。他们算定宫装夫人凌空的剑势,一旦被挡开,人总不能在空中停留,势必倒飞回去,故而他们又各自回到了原来之处。   宫装夫人飞回原处,忽然双足一软,几乎站立不稳,心头又怒又急,尖声喝道:“余无天,你……”   余无天得意地笑道:“天王针,老夫在他们挡开你飞剑一击之际,打出两支天王针,你身在空中,自然无处可以闪避了。”   上官靖心中暗忖道:“天王针,不知她口中的天王针是什么样的暗器,想来必然是十分歹毒无疑。”   宫装夫人身躯蓦然一震,厉声喝道:“你好狠。”接着喝道:“丫头们退下。”左手一挥,八名手提宫灯的绿衣少女随即一拥而上。   童无双赶紧喝道:“师妹们退下。”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童无双等六人和八名绿衣少女一退一上,擦身而过,八个绿衣少女左手扬起宫灯,右手已掣出长剑,也围着剑阵打起转来。八道剑光划起一道雪亮的圈圈,左手高提宫灯,随着她们的绕圈疾走,上下飞舞,看上去就像在表演宫灯舞—般。   坐在孔明车上的余无天哼道:“天魔灯,老夫门下,还会在乎你的毒焰。”   上官靖听他一说,注目看过去,果见八名绿衣少女左手所提八盏宫灯,在上下飞舞之际,烛焰摇动,飞出淡得肉眼很难发现的袅袅绿烟。就在此际,那八名绿衣少女不约而同“当”了一声,右手长剑架开剑童一剑,左手高挑的宫灯突然朝六个剑童当头砸下。   六名剑童双手使剑,一剑虽被架开,另一剑极自然的朝当头砸下的宫灯劈去。但听“蓬”的一声大响,六盏宫灯被剑劈开,但一溜火光却依然朝他们当头罩落,登时熊火燃烧起来。手提宫灯的绿衣少女原有八名之多,六人架开剑童剑势,宫灯朝他们砸落的同时,另外两人却玉臂一挥,把高举的宫灯朝剑阵中央孔明车上掷去。   只听“轰”的一声,火光大盛,孔明车登时着火燃烧。这一着敢情大出余无天意料之外,火光中大喝一声。只听一阵紧急的“嗒”“嗒”之声响处,从着火的孔明车上,发出无数细如竹筷的短箭,密集朝四周射来。六名剑童此时已如六个火人,满地乱滚,八名绿衣少女宫灯出手,立被密集的短箭射倒,刹那间,惊叫惨号响成一片。   上官靖、沈雪姑、李小云等人看到从孔明车上射出来的短箭,势道极劲,纷纷以剑护身,往后疾迟。好在车上短箭只射了一会工夫,便已射尽。只听童无双惊叫道:“夫人,你怎么啦。”   宫装夫人神色委顿,坐在地上,身躯起了一阵又一阵的颤抖,似是在竭力忍受着,她身边半跪半蹲了一个绿衣小鬃,双手扶着她,已经惊慌得不知所措。高妙云道:“夫人是中了余无天的毒药暗器?我们快扶夫人进去,宫里有解毒丹药。”   宫装夫人摇摇头,凄然道:“没用的……天王针没有解药,我……不成了,剧毒快要攻心了,不过我也很值得安慰。余无天这老贼虽然打了我两支天王针,却被我的天魔灯活活的烧死了,你们都可以为我作证,他先下……毒手,教主……不能怪我……毁了……他的……左右手……呃。”话声未落,身躯陡然一阵牵动,“呃”声出口,便已毒发身死。   管巧巧看得大哭——声:“夫人……师傅……”“扑”的一声,跪倒在地上。童无双、高妙云也一齐哭叫着“夫人”,跪了下去。   沈雪姑眼看机不可失,朝丁瑶使了一个眼色,悄悄朝两人走近过去,童无双和高妙云自然不会提防,一下就制住了两人穴道。轻轻拍着管巧巧的肩膀说着:“好妹子,不用伤心了,人死不能复生,这是最好的归宿了,你和刘媒婆进去,快把卞家妹子放出来,这里还有许多事呢。”   管巧巧拭着泪站起身,点点头道:“我们这就进去。”刘媒婆走近绿衣小鬟身边,伸手点了她两处穴道,才跟着管巧巧往右上首“郎寰宫”走去。   这时,燃烧的火焰业已熄去。余无天和他门下六个剑童,早已被天魔灯活活的烧死了,八个绿衣少女也一齐中箭死亡,大石窟中间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的尸体。突听左下首洞窟中响起一阵杂乱而沉重的脚步声,听来至少也有二、三十个人的声音,朝洞窟外涌来。   上官靖方自一怔,右下首洞窟中至少站了三十名的铁甲武士,他们没有自己的命令,如何会赶出采的?心念方动,只见当前一个奔出来的竟是身穿大红长衫的中年汉子,手提长剑,急步奔出洞窟。他一眼看到上官靖、李天群、何津航三人,立即叫道:“二师弟、三师弟、四师弟,你们都在这里,大家快跟愚兄进去,道院出事了。”在他说话之时,他身后陆续走出二十来个手持朴刀的铁甲武士来。   上官靖虽不识其人,但听他称自己为“二师弟”,可见他就是魔教门下首徒任乘风了,这就故作不知,问道:“道院出了什么事?”   任乘风道:“难道你们没听到道院传出来的紧急警号吗?”   “听到了。”上官靖道:“但此地并无外人侵人,如今云板也不响了,自然是没有事情了。”   “你知道什么?”任乘风怒声道:“少林寺智虔、智成、智难和终南三老田五常、姜超然、陶石田六人,潜人道院,三位坛主已遇害,愚兄及时逃出,才保住性命,现在惟有调动铁甲武士,才能和他们一战……”   原来道院另有通道,可以通往左下首和右下首两道洞窟,任乘风逃出来,是为了调集铁甲武士,赶去道院支援的。上官靖听说道院三个坛主都已遇害,心知进去的六人,已经大功告成了,这就站立不动,冷冷说道:“三师兄、四师弟和四位师妹都在这里,少林寺和尚如何闯进道院去的?”   任乘风怒道:“难道愚兄还会说谎不成,你们只要跟我走就好。”   上官靖道:“咱们奉金道长传下金令,要大家合力守住这里,不得让外人进入,大家若是跟大师兄进去,谁来守住这里?”   话声甫落,突听从中间圆洞里传来一声大笑,喝道:“好个刘转背,你居然假冒任某到行宫来使调虎离山之计,把他们都调走了,好让少林寺的和尚可以乘虚而人。”   从里面大踏步走出来的,赫然又是一个一身红衫手提长剑的任乘风。长剑一指对面的任乘风,喝道:“二师弟、三师弟、四师弟、四师妹、五师妹,你们还不快截住他,莫让他逃跑了。”他从圆洞门出来,自然不会是假的了?   上官靖对竹逸先生暗暗钦佩不已,他居然在勿忙之间,一下就改扮成任乘风,当真不愧转背之名,心中想着,立即举步朝任乘风面前逼去。李天群、何津航、沈雪姑、丁瑶等人随着从左右两边抄了过去,他们这一移动,李小云等八人也随着移动,朝任乘风包围上去。   任乘风眼看二师弟等人,不肯相信道院出事,这也算了,未料还从中间行宫居然奔出一个假扮自己的人,还直指自己是假的。二师弟等人竟然也相信他的话,反而朝自己包围上来了。一时当真是气昏了头,嗔目喝道:“二师弟,你们连我的真假都看不出来了?”   上官靖朝他冷冷一笑道:“阁下果然假冒得维妙维肖,但大师兄刚才明明随秦总管一起进入行宫去的,再从行宫出来,自然不会错了,可惜阁下不是从行宫出来的,任你易容如何高明,也没有用了,依在下看,你的调虎离山之计已被揭穿,为今之计,阁下还是束手成擒的好。”   他硬是指真为假,任乘风平日纵然极工心机,此刻已是有口难辩了,气得说不出半句话来,怒喝道:“我是真的,他明明是刘转背,你们却居然都相信了他的话。”   李天群道:“一句话,他从行宫里出来的,还会假吗?”他没学过变音术,说话的口音,当然不像束化龙了。   任乘风葛然一震,目注李天群喝道:“你不是三师弟。”   李天群大笑道:“你才不是任乘风。”   沈雪姑道:“你是刘转背,现在还用得着抵赖吗?”   任乘风目光阴睛不定,忽然朝身后站立着的铁甲武士大喝一声,说道:“上去拦住他们。”   上官靖手托钟形金牌,喝道:“此人乃是刘转背所乔装的,铁甲武士们通通给我退下去。”   任乘风大笑一声,说道:“我是行宫总值年,你总巡也要听我指挥,你有金牌,我会没有吗?”说着,迅速探手入怀,也摸出一块钟形金牌,托在手中,喝道:“武士们听着,快给我截住他们,去把假冒我的刘转背拿下了。”两人都有一面钟形金牌,这使铁甲武土无所适从,不知听哪一个的好,就只好站着不动了。   沈雪姑娇叱道:“你还敢指挥铁甲武士。”突然屈指轻弹,只听“当”的一声,把任乘风托在手中的钟形金牌弹得脱手飞了出去。孙小乙纵身跃起,一下接到手中,迅快的送给站在大门前的任乘风(竹逸先生)。   李天群抬手一剑,朝任乘风身侧刺去,喝道:“姓刘的,你再不弃去手中长剑,束手就缚,我就要不客气了。”口中说着就要不客气,长剑却已经对他不客气了。   任乘风金牌脱手,方自—惊,还来不及攫夺,李天群的长剑已随着话声攻到,心头又急又怒,突然暴喝一声:“你不是三师弟。”   李天群是形意门名宿,出手第一招,使的当然是“形意剑法”,他当然一眼就看出来了。喝声出口,挥剑直攻过来,长剑划起一片尖啸之声,他以攻还攻,势道凌厉绝伦,武功之高,不愧魔教首徒。李天群在众人面前,岂肯闪避,口中大笑道:“你自己不是任乘风,还敢说别人是假冒的吗?”   口中说着,奋起全力,劈出一剑。在他想来,这一剑上自己至少已用了九成力道,应该可以将对方震退出去两、三步之远的。那知双剑交击,发出“铛”的一声大响,任乘风固然是被震退了,但只有一步之远,而自己却也被震退了一步,一时不觉心头大感凛骇,也暗暗地叫了声“惭愧”,沈雪姑一记指风就震飞他手中金牌,自己和他硬拼一招,却只平分秋色。   任乘风愤怒已极,在他眼里,在场的任何一人,谁都该死,李天群抢先向他出手,自然是他第一个下手的目标,他身形如风,一下欺近,手中的长剑急挥,一眨眼之间,就一口气刺出了八剑。何津航看他向李天群迫攻而上,右手一挥,长剑朝他左侧攻去。   那知他剑势攻出,忽见任乘风,身如飘絮,刺去的长剑竟然刺了个空,对方毫不理会,依然挥剑朝李天群刺去。这对何津航来说,当真是大失面子之事,要知他乃是武功门的高手,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如今对方竟然连他出手都毫不理会,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沉哼声中,右腕一振,急如星火,连环三剑,急骤刺出。   任乘风依然没有多加理会,只是身子连闪几闪,把何津航急改过去的连环三剑完全让开,但他攻向李天群的八剑,还是电闪云飞,一口气击出,毫无丝毫的影响。这八剑撒下重重剑影,如急浪卷沙,如惊涛拍岸,逼得李天群连退了数步之多。   李天群挥剑护身,连连挡开对方剑势,左手微曲,扬手一记“炮拳”,朝前挥了出去。这是形意门中一记刚猛无比的拳法,拳发如炮,含蕴着一股强大的内劲,足以裂碑碎石的。   任乘风冷笑一声,道:“原来你是形意门的人?”左手食、中二指一骈,点了出去,迎着袭到李天群的握拳脉门。   上官靖看出他这一记“画龙点睛”,暗藏魔教阴功,李天群仅以形意门的内功,只怕无法和他抗衡。身形一侧,“豁”的一声打开折扇,从斜刺里拦去,口中大笑道:“看来你功力不足,只怕是刘转背的徒子,徒孙来冒充的吧?此时此地,你想要到行宫来逞强,那就是自找死路了。”在说话之时,但听“啪”的一声,任乘风的食、中二指不偏不斜的点在折扇之上。   这一记任乘风用足指劲,点上扇面,但觉宛如戮在钢板上一般,而且骤生震力,两根手指剧痛若折,他口中“哼”了一声,往后连退两步。李天群暗暗叹息一声:“江湖后浪推前浪,自己当真不管用了。”   李小云、祝小青、孙小乙等人,围在右侧,她眼看任乘风剑法连展,迫得爹后退不迭,心中早就暗生怒意了。此时任乘风朝右退来,她左手朝祝小青打了个手势,约她和自己一起出手,右手却立即骈起中、食二指,划了个小圈,迅快朝前点出。   这一记任乘风毫无防备,祝小青还来不及出手,只听“扑”地一声,李小云一缕指风已经击中他背后左肩肿上。任乘风闷哼一声,本来他后退过来的人,陡然被震得往前扑去,差幸他武功极高,只往前俯冲了一步,就及时刹住身子,蓦地转过身,喝道:“什么人出手暗算本公子?”他紧握长剑,怒得咬牙切齿,双目凶光乱闪。   视小青伸手一指李小云,接口道:“方才是她,现在是我了。”没待对方多说,中、食二指急急划了个圈,迎面点“无极神指”出手是何等的快速?   任乘风刚听到她发话,目光转到祝小青身上,陡觉一缕指风已经迎面袭到了,一时之间封架已是不及,只得身形一侧,准备闪让,但“无极神指”出手,岂容你有闪让的机会?又是“扑”的一声响,指风击在他右肩窝上,震得他整个人几乎仰跌出去,肩骨剧痛,长剑“当”的一声落到地上,他左手紧按右肩,又疾退了两步。   孙小乙眼看李小云、祝小青两人都得手了,任乘风长剑坠地,自是见猎心喜,身形一晃,一下闪到了他的面前。笑道:“小子,你该束手就缚了吧?老子正好捡个便宜。”   任乘风连连失利,急怒攻心,直到此时,他才发现眼前这些人,看上去都是自己人,实际上却全是敌人所伪装,尤其孙小乙一下闪到他面前,他认出正是抢去自己金牌的人,心想:“哼,自己就算战死,也要找个垫脚的。”一念及此,一声不作,左手放开右肩,猛地一掌朝孙小乙迎面劈落。   这—记“九阴摧心掌”,他认为相距极近,应该万无一失,那知孙小乙在欺过去之前,早已暗中骈起中、食二指,说话之时,就划着小圈,话声说完,指已点出。因为他做得极为隐秘,任乘风根本没有看到,等他左手拍出,陡觉一圈无形内劲,逼住手掌,“九阴摧心掌”几乎已无法施展,心头陡地一惊,左肋间突然如中巨锥,痛澈心肺,口中大叫一声,一个筋斗往后翻了出去。   他虽然在惊骇伤痛之际,心头还并不忙乱,这一个筋斗是直向大石窟外面翻过去的,他眼看情形全非,自然是要设法往外逃走,突出重围。其实此刻大石窟外,老夫人、青松道长、德山飞云道长、卞药师、白虎神暴本仁、风云刀柴昆、慧修、慧待等人,都已经到了,只是没有进来而已,就算任乘风出了石窟,也逃不下山去的,但在石窟中的人来说,总是给他逃出去了,石窟中的众人,岂肯容他乘机逃走?   八个改扮灰衣道士的人中,李小云、祝小青、孙小乙都已露了一手,没有出手的人,自然要抢着出手。任乘风翻出一个跟斗,其实离石窟门口少说也还有七、八丈远。此时赵之欣、徐永旭、侯休、郭勇、罗尚武等人,人影闪动,喝声乍起,截着任乘风的五柄朴刀,刀光连闪,夹杂着拳风、掌影一齐出笼。   好个任乘风,口中发出一声厉啸,头顶落地,双脚叉天,两手手掌撑立,以倒竖晴蜒的姿势,身子保陀螺般一阵急转,在刀光掌风中旋转如飞,居然闪避得极其快速,没有一记刀光,一记掌风能劈上他的身子。全场高手似是都未料到任乘风的武功如此之高,不禁看得为之一呆。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任乘风在地上飞转如轮,自然很快就找到他脱手坠地的长剑,就在大家还没看清他这倒立飞旋的身法之际。他已经长笑一声,突然翻身立起,剑光乍亮,同时也响起一阵急骤的“当”、“当”金铁狂鸣,他以“地煞七十二剑”的“回光返照”,一下挡开了赵之欣等人的追逐围攻。   等大家定眼瞧去,任乘风面前忽然多了一个仗剑的少女,冷然道:“今日之局,你还能逃得出去吗?”她是丁瑶。   任乘风双目通红,大喝道:“挡我者死。”   刷,刷,刷,一连三剑,像匹练般飞卷而出,他是拼上了命,出手不但辛辣凌厉,大有出手一剑就想砍杀对方。丁瑶手中长剑轻轻一翻,一下就化解了他凌厉的剑招,不,一下压住了他的长剑,冷然道:“我话还没有说完。”   任乘风用力一抽,被对方一个少女压住了的剑竟然半点也挣动不得,心中极感惊骇,忖道:“对方这些人,竟然没有一个不是武功高强之人。”一面厉声道:“有什么话,快说。”   丁瑶道:“你们教主不在这里,对不?”   任乘风道:“不错。”   丁瑶道:“他躲在那里?”   任乘风厉笑道:“小丫头,你以为本公子会说吗?”   丁瑶道:“我可以跟你打个赌,你敢不敢接受?”   任乘风道:“你说说看。”   丁瑶道:“咱们可以从剑上分个胜负,你胜得了我手中的长剑,就让你安全离去,没有一个人会拦住你,你败在我剑下,就得说出你们教主现在何处?仍可任由你下山,这样算不算公平?”   任乘风不信一个丫头片子,能在剑上胜得了他白衣圣教首徒,闻言嘿然道:“你说的话,他们都同意?”他是急于想离开“行宫”。   丁瑶道:“这个自然,只要你胜了,决不会有人拦你。”   任乘风道:“好,我赌了。”   丁瑶长剑一收,道:“你可以发剑了。”   原来丁瑶眼看任乘风和李天群、何津航两人动手之际,使出来的剑法,虽然极其凌厉,却似有许多破绽之处!看了一阵,忽然心中一动,暗道:“原来师傅(缁衣老尼)传给自己的剑法,竟是专门克制他们(白衣圣教)剑法的,无怪他使出来的每一记剑法,若由自己和他动手,都可破解无遗。”   她就暗中告诉了沈雪姑。沈雪姑不觉心中一动,刚才听余无天的口气,白衣圣教教主并不在此,这就对了,他们把这里称为“行宫”,那是他们还另有一处老巢了,一面低声地问道:“你有把握?”   丁瑶道:“小妹有十成的把握。”   “那好。”沈雪姑道:“你去和他打赌,他能够胜过你,就放他走,你胜了,只要说出教主在那里,仍可放你下山。”因此丁瑶在他挡开五人攻势之后,就出现在任乘风的面前。   任乘风赌的是命,丁瑶虽说就是他败了,只要他说出教主下落,仍可放他出去,但眼前这许多人,都是敌人,是不是真的肯放他出去?不论是否能出得去,他都要赌,所谓弧注一掷,碰碰运气也好。生死存亡在此一战,他反而镇定下来了。抱剑凝立,目光注视丁瑶,神色愈来愈狞厉,双目之中已经隐隐地射出绿焰,他练的是魔教阴功,当真有如天魔附体,但却迟迟没有发剑。   在场众人之中,只有上官靖、沈雪姑两人功力最高,已可从任乘风的身上,发现他的煞气愈来愈重。事不关心,关心了就会耽心。上官靖不由得暗暗替丁瑶担心起来,不知她是否真能是任乘风之敌?右手握着的折扇,已经交到了左手,只要发现丁瑶不是任乘风的对手,他青阳剑立时可以出手。   沈雪姑当然看得出他的神情来,暗中以“传音入密”道:“靖弟,你千万不能动,瑶妹也用不着你相助,她不会输的。”就在两人说话之时,任乘风发难了。   只听他发出一声怪啸,身形骤然升起,剑势如虹,幻起漫天剑影,有如银蛇乱闪。剑锋所指尽是丁瑶的要害大穴。这出手一招,当然也并不止一招,因为他剑使得极其快速,就像只是一招。魔教“天魔剑法”,确实有他独到之处,就凭这一剑,已看得李天群、何津航两人暗暗震惊,光是对方这一招,凭他们形意门名宿,武功门高手,都看不清剑招的变化,无怪各大门派中人,都会落到魔教手中了。   他们怀疑任乘风这样诡异凌厉的剑势,丁瑶这样一个年轻姑娘,如何接得下来?那知定眼看去,竟然大出两人意料之外。丁瑶只是旋身发剑,长剑轻轻点出,不但没有被对方剑势逼退,反而把任乘风的一片流动的剑光,从容破解开去。看去极其简单,但他们根本想不出丁瑶这一剑有何奥妙?竟能破解任乘风旷凌厉攻势?   任乘风暗自大吃一惊,心想:“难道这丫头真能破解自己剑法?”心念转动,手中长剑并未稍懈,一剑紧过一剑把三十六式“天魔剑法”,像流水般使出。   丁瑶使出来的剑势,并没有他那样复杂,看去招式极其简单,但却有着极为奇奥的变化,任乘风一口气把三十六式“天魔剑法”源源使出,快速如电,丁瑶似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也只是展开长剑,把自己所学的创法,一路使了下去,也就依次把对方剑法从容破解下去。   时间稍久,大家也都看出来了。丁瑶的剑法和任乘风极为相近似,一个剑法复杂,使得像天花乱坠,一个因繁就简,巧封妙解,极自然的把他一一破去。任乘风越战越惊心动魄,口中大吼一声,剑法倏变,人如狼扑,围着丁瑶左右前后四面乱窜,剑光就像雨后春笋,匝地起落,乱劈乱砍,每一剑都带起裂帛剑风。   “地煞剑法”诡异激烈,更胜过方才使的“天魔剑法”,但不论你如何变招,如何险恶,丁瑶的剑招一路施展下来,既未加快,也没有跟着他乱转,依然按部就搬,一招接一招,连绵不断,一路破解下去。两人打到五、六十招,任乘风七十二式“地煞剑法”,也已经使了二十几招,发现本教两大剑法,确实遇上了克星。   每一招式,都被对方逐一破去,看来自己的胜算愈来愈少,额头上的汗水却愈来愈多,心知这样下去,打到最后一招,自己非伤在她的剑下不可,这就冷声喝道:“住手。”   丁瑶果然立时收剑,喝道:“你是不是认输了?”   任乘风道:“任某剑法,悉数为你所破,不认输也得认输了。”   丁瑶道:“好,只要你说出你们教主现在何处,你就可以走了。”   任乘风道:“任某说出来你会相信吗?”   沈雪姑接口道:“信。”   任乘风看了沈雪姑一眼,问道:“任某说出来了,你们真的会让我离去?”   沈雪姑道:“当然。”   任乘风心想:“我随便说一个地方,他们也许不信,不如就说三官庙好了。”这就不加思索的道:“三官庙。”话声出口,一个人转身朝外走去。   沈雪姑喝道:“你慢点走。”屈指朝他的右肩“入洞穴”弹去。   任乘风转身朝外走去,满窟俱是敌人,自然早有防范,运集了全身的功力,沈雪姑的喝声人耳,陡觉“入洞穴”一麻,一缕极细的凉气,直贯经络,整条右臂立即废然下垂,再也用不出力道,握在手中的长剑也当然坠地,心头又惊又怒,左手迅速地拾起了长剑,倏地回身,怒声道:“你们说话到底算不算数?”   沈雪姑冷然道:“我小妹答应的话,当然算数,你落败了,只要说出教主的下落,可以离去的,但我小妹方才没有说不废你的武功,我只点废你一条右臂,已经对你很客气了,你现在可以走了。”一面朝孙小乙道:“小乙,你送他出去,请在洞窟外的青松道长等人,让他下山去吧。”   任乘风心想:“原来武当派的人也来了。”正待举步走去。   孙小乙叫道:“喂,你且慢走,还是让我孙老乙走在前面,好给你先去打个招呼,否则只怕你左脚跨出石窟,右脚就永远休想跨出去了。”任乘风没有作声,果然让孙小乙走在前面,两人一前一后,便往石窟外走去。   假扮任乘风的竹逸先生,呵呵一笑道:“沈雪姑这着高明得很。”   沈雪姑连忙躬身道:“前辈夸奖了。”适时但见管巧巧和刘媒婆领着卞药姑,从右上首石窟中走出。   管巧巧一指沈雪姑,朝卞药姑悄声地说道:“乔扮成我五师姐的人,就是沈雪姑沈姐姐呀。”   卞药姑急步走上前去,一把握住沈雪姑的玉手,说道:“妹子,我差点见不到你们了。”   “卞姐姐脱险了就好。”沈雪姑道:“站在这里的都是你的熟人,不过此时,你不用和我们一一招呼了,卞伯父就在洞外,你快去见过卞伯父才是。”   卞药姑道:“爹也来了?”   沈雪姑道:“你快去吧。”   “谢谢你。”卞药姑飞一般的往石窟外奔了出去。   左上首洞窟中,道院三个坛主已死,坛下所有灰衣道士——白衣圣教的准弟子,除了当场伤亡之外,也有四、五十个人被制住穴道,同时也全已废去了武功。金鞭叟田五常、智虔大师等六人,也早已从道院退了出来,和站在石窟门内(左上香石门)的银拂叟、唐世贤等人会合。   因大石窟中,上官靖、沈雪姑等人假扮敌人,以假乱真的连台好戏,正在上场,他们自然不好出去,就一起站相洞口观战,直到此时沈雪姑放走任乘风,白衣圣教整座“行宫”中,只有下首两座石窟的铁甲武士没有被制住穴道。因为他们神志受到控制(有如三官庙里的神武队),只认金牌不认人。   如今两面指挥他们的钟形金牌,一块在上官靖手中,另一块落到竹逸先生(假扮任乘风)手里,就不虞铁甲武士会反抗了,“行宫”已经完全瓦解了。银拂叟向天伦、智虔大师等人,也一起从左上首石窟中走出。银拂叟呵阿一笑道:“上官老弟,这次大破行宫,你的功劳最大了。”   上官靖连忙躬身道:“前辈夸奖。”   银拂叟又道:“除了上官老弟的首功,第二名有两位,那就是沈姑娘和丁姑娘了。”   沈雪姑也欠身道:“愚姐妹那有什么功劳?这该归功于前辈的总指挥和军师竹逸先生运筹帷幄之功……”话声未落,突听一声沉哼传了过来。   这哼声凝重得有如一块大石,在耳朵中撞击了一下,不但心头会猛然一跳,连头脑都快被撞得震动。大家蓦地一惊,急忙定眼看去,上首圆洞门前,不知何时候已经多了四个怪人。这四人,左首两个是一对黄衣夫妇。男的一头银发,留了一支白玉如意,两条白眉下垂到眼角,双目如线,蒜鼻狮口,一部垂胸白髯,根根如银,手中拄一支紫色藤杖和黄衣老婆婆站在一起。   那老婆婆也是一头白发,戴着满头珠翠,但一张脸却白里透红,娇艳得像桃花一般,柳眉凤目,看去有如三十许人,手中也拄着一支紫色藤杖,依傍着黄衣老人,有如一对新婚夫妇一般。   右首两人,一个是道人装束,脸如青蟹,两道黄眉又浓又粗,一部连鬓苍须,身穿银白道袍,手中执一柄银白拂尘。另一个是瘦高老人,秃顶、双目深凹、双颧突出,颏下生了疏朗的几十根白须,这人瘦得只剩了一身骨头包着皮而已,整张脸上也找不出一点有肉的地方,身穿一件黑纱长衫,就像把长衫挂在竹竿上一般!如果在深夜里(此时就在深夜里),只有你一个人赶夜路的话,遇上了他,你不把他当成僵尸才怪。   这四人上官靖、沈雪姑、李小云三人都认识其中两个。那就是左首的一对黄衣老夫妇,他们就是当今武林中,首屈一指的老怪物——黄云妖怪——黄衫客和白发仙娘。当日黄衫客还认上官靖做小兄弟,送了他一颗蟾珠作见面礼。作者为了要描述这四个人费了好一会工夫,如论时间,从大家听到一声沉哼到回过头去,看到中间圆洞门前,忽然多了四个人,只不过是转头之间而已。   只听黄衫客沉哼之后,冷声道:“欺师灭祖也算是功劳吗?真听得老夫生气,白衣圣教门下竟然会有你们几个恬不知耻的孽徒。”   白发仙娘连忙娇柔的道:“老头子,这点小事,也惹你生气了,你也真是的,别气坏了身子。”   黄衫客手中的紫藤杖朝地上一顿,哼道:“欺师灭祖,吃里扒外,这还算是小事?”他紫藤杖虽是随手一顿,但可不得了,但听“砰”一声,在地面上的大石,已被他杖头顿得四分五裂了。   本来站在石阶下的竹逸先生(任乘风),一眼看到四人,不由心头一紧,这四个老怪物,是白衣圣教敦请来的“上宾”,也是白衣圣教倚为长城的大靠山。本来自己的意思,能不惊动他们,悄悄一走,最为上策,惹上了这四个魔头,只怕合大家之力,也未必会是他们的对手,心头一急,急忙后退了几步,身子疾快地转了过去,衣衫飘动之际,他已经转了一个圈又回过身来。   转身打了个圈,有多少时间?等他这一转过身来,竟然已经换了一个人,本来是任乘风的,现在一下又变成总管秦皓了。甚至在他转身之际,衣衫飘动了一下,任乘风所穿的一身大红长衫,也变成绿色长袍。竹逸先生名号刘转背,转了个背,果然就换了一个人。   秦皓堆起一脸的笑容,急忙趋了上去,连连拱手道:“四位老神仙怎么也出来了,这里没什么,些许小事,让他们师兄弟去料理就好,四位老神仙请到里面休息好了。”   右首僵尸般黑衣老人左手随便一拦,发出低沉的声音说道:“没你的事。”他虽是随手一拦,毫不使力,却把秦皓推得向后连退了三步,才行站稳。   沈雪姑看到四人在中间石窟出现,心知不易对付,急忙以“传音入密”朝上官靖道:“靖弟,黄衫客认你作小兄弟,由你出面,也许可以稳住他们夫妇,你还不快上去?”   上官靖朝她点点头,立时跨前一步,抱拳作了个长揖恭声道:“老哥哥你误会了,我们并不是魔教门下。”   黄衫客一怔,怒道:“你们明明是白衣圣教门下,欺师灭祖,叛教邀功,还敢说不是白衣圣教门下?”   上官靖迅快从胸前掏出蟾珠丝囊,说道:“老哥哥,总认识这个吧?”   “蟾珠。”黄衫客如线双目中进射出两缕金芒,注视着上官靖喝道:“这蟾珠你从那里来的?”   上官靖从身边取出沾上洗容药剂,拭抹了一阵,抹去易容药物,恭敬的拱手一礼,说道:“小弟上官靖,拜见老哥哥、老嫂子。”   白发仙娘娇柔笑道:“果然是小兄弟,老头子,方才我听他口音,早就听出来了,你怎没听出来呢?”   黄衫客呵呵大笑道:“果然是小兄弟,哈哈,老夫怎么会不认识,只是要问问清楚罢了。”一面朝上官靖问道:“还有那位沈姑娘呢?”   沈雪姑也在此时迅快的抹去脸上的易容药物,抱着拳道:“晚辈沈雪姑,见过两位前辈。”   黄衫客点着头道:“好、好、你们都是易容而来,假冒白衣圣教门下,闯进行宫,这是刘转背教你们的了。”抡目看了众人一眼,又道:“老夫妇应邀在此作客,冲着小兄弟,不和你们计较,你们快下山去吧。”他还不知道这座行宫已经全破去了。   “慢着。”黑衣瘦高老人道:“黄老既然说出来了,冲着这位小兄弟,让你们大伙离去,老夫自无话说,不过少林寺的三个和尚,知要给老夫留下来。”   智虔大师合十一礼,道:“贫僧智虔,想先请教这位老施主如何称呼?不知和敝寺有何过节?”黑衣瘦高老人深凹的双目中精芒闪动,忽然发出一阵桀桀怪笑。   他这一笑,大家才发现,他瘦得皮包骨的脸上,一张嘴却显得特别大,几乎横到腮上,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更显得凶狞无比!笑声一落,才阴阳怪气的说道:“老夫如何称呼?你们难道没听死去的师傅说起过阴山李老祖?”   这话听得智虔大师三人不由一惊,昔年魔教猖乱,由少林寺联合各大门派围剿,魔教约来助拳的旁门高人中,确曾有一个来自阴山的李大嚼,练成“僵尸功”,武功高不可测,只要被他一把抓住,就会一口咬下你一条臂膀,大家就说他要生吃人肉,因此把他大爵二字改成大嚼。   那天和李大嚼动手的是少林上一代方丈天字辈的高僧天慈大师,两人在泰山顶上拼斗了一天一晚。最后天慈大师以一记“光明拳”把他击落悬崖,但天苎大师也硬挨了他一记“寒冰掌”,回去之后,足足花了七天功夫,才把寒冰之气逼出。此人自称“阴山李老祖”不知是不是李大嚼?如果是他的话,岂不已是百岁以上的人了?   智虔大师看了两个师弟一眼,才合十道:“李老施主来自阴山。自称老祖,莫非就是昔年的李大嚼李前辈吗?”   黑衣瘦高老人裂开大嘴,嘿嘿怪笑道:“老夫正是李大嚼,你们三个和尚现在明白了吧?老夫就是要领教你们少林寺的“光明拳”,你们三个一起出手都可以。”   黄衫客道:“小兄弟,你们可以走了。”   “老哥哥、老嫂子,还是你们二位请吧。”上官靖为难地道:“我们……不能走。”   黄衫客诧异地道:“为什么?”   “因为……”上官靖道:“这里……”   秦皓连忙陪着笑接口道:“这样吧,上官少侠,还是由兄弟来说吧。”一面连连拱手道:“事情是这样,金道长和夫人业已死去……”   青蟹脸黄眉老道突然厉声道:“秦皓,你说什么?教主夫人死了?”黄眉一轩,巨目中射出两道逼人精光,一下扫过在场的众人,沉喝道:“是什么人害死她的?快说。”   现在的秦皓究竟不是真的秦皓,不知这老道和魔教官装夫人有何关系?一面忙道:“教主夫人是和金道长互拼之下丧生的。”   “你胡说。”黄眉老道沉哼一声道:“余无天知道教主夫人就是老夫的侄女,岂会对她下毒手?”   “事情确实如此。”秦皓忙道:“金道长是死在天魔灯的“魔焰神火”之下,教主夫人则是死在金道长的“天王针”下……”   黄眉老道目射棱光,沉声道:“你为什么没加阻止?”   秦皓手一摊,为难的道:“在下如何阻止得了?”   “哈哈。”黄眉老道突然厉笑一声,目注着秦皓,沉声地说道:“秦天白,你忘记了你是谁?”   秦皓听得心头陡然一沉,秦天白,不就是昔年魔教四大天王之一?秦皓原来只是他的化名,难怪他既是碧落山庄的总管,摇身一变,又是“行宫”的总管,而且还兼了“行宫”中接待“上宾”的职司。原来他的身份和余无天相等,差幸他也伏诛了。   黄眉老道桀桀怪笑道:“你当然不是秦天白了,这一点若是从你面貌声音,一点也找不出破绽来,破绽是在你不知道秦皓的底细,老夫没说错吧?就因为你假冒了秦皓,才把这座行宫搅得天翻地覆,当今之世,有这份能耐的,只有一个人,你大概就是奇胲门的刘转背刘仲甫了?”   说到这里,转身朝黄衫客夫妇抱拳道:“黄衫老哥哥,方才要他们离去,兄弟不好反对,如今却有一个小小意见,不知老哥哥是否同意?”   黄衫客含笑道:“黄眉道兄请说。”   第五九章、勾漏神魔   本来银拂叟和衡山飞云道长等人,看到这银衣老道生了两道又浓又粗的黄眉,已经想到了一个人,只是无法证实而已。这时听黄衫客这声“黄眉道兄”,就证明此人果然是昔年著名老魔头勾漏神魔漆黄眉了,此人消声匿迹已有数十年之久,不想今晚会在此地遇上。   只听黄眉老道说道:“不说兄弟是白衣圣教教主夫人的师伯,咱们都是应教主邀请,奉为上宾,如今白衣圣教行宫被这伙人闹得天翻地覆,余无天道友和教主夫人都已遇害,老哥哥,你说咱们四个上宾,住在这里,是不是面上无光?他日遇上教主,如何向他交代?”黄衫客皱了一下白眉,没有作声。   黄眉老道嘿然道:“老哥哥已要他们尽快离去,已经尽了心意,他们居然迟迟不肯离去,如今……”目光一掠站在大石窟面前的众人,缓缓说道:“这姓上官的小娃儿,和姓沈的女娃儿,既是你老哥哥的小兄弟,冲着老哥哥贤伉俪,兄弟自然不好为难他们。因此,希望老哥哥要他们及早地离去;其余的人,恕兄弟斗胆了,只好把他们全给留下来。”这话对黄衫客夫妇,确是已经很够面子了。   黄衫客还没开口,白发仙娘已经娇柔地道:“老头子,黄眉道兄这话也有道理,白衣圣教把咱们敦请了来,待之以上宾之礼,教主不在,这座白衣圣教行宫全毁了,教咱们日后如何向教主交代?咱们这张老脸又要搁到那里去呢?”   “依我看,上官小兄弟以及沈家小妹子,就听老嫂子相劝,你们两个还是赶快走吧。”   黄衫客颔首道:“不错,小兄弟,今晚之事,确实使老哥哥感到为难,你们两个听老嫂子相劝,还是离去的好。”   上官靖抱抱拳道:“老哥哥,老嫂子,不是小弟不肯听两位的话,小弟和他们一起来的,进则同进,退则同退,岂有不顾而去之理。再说,今晚是各大门派联合清剿魔教余孽,他们借白衣圣教之名,出现江湖,各大门派都已蒙受其害。”   “四位都是江湖上的前辈高人,撇开江湖黑、白道不谈,江湖上总该有个是非,今晚到这里来的人,都是身受其害的人,找上魔教,只是讨还公道而已。”   黄眉老道不待他说下去,沉哼一声道:“小兄弟,你不用说了,老夫从不和人讲什么公道,你们两个趁早下去,免得黄衫老哥哥面子不好看,老夫良言尽此。”   上官靖道:“在下和沈姐姐若是不走呢?”   “嘿嘿,几十年来,还没有人敢对老夫这样说话?”   黄眉老道望了黄衫客夫妇一眼,勉强笑道:“你们不走,当然也可以,那就站到黄衫客老哥哥那边去!只要不出手,老夫不会为难你的。”   黄衫客招招手道:“小兄弟,你和沈姑娘一起过来,和老哥哥、老嫂子站在一起好了。”   上官靖抱抱拳道:“老哥哥好意,小弟待会再过来,因为我和大家一起来的,剿灭魔教余孽,也是江湖上稍有正义感的人共同的责任,小弟不能因遇上强敌,就托庇老哥哥,意存规避。”   黄衫客看他生性倔强,不肯和自己站在一起,心知他武功虽然不弱,只怕也很难是黄眉道长的对手。不禁暗暗地攒了一下眉,忖道:“小兄弟这种倔强脾气,才合自己的胃口,如果叫他过来,他就过来,自己还会认他做小兄弟?”   这时候,洞窟外的上官老夫人和青松道长、卞药师、白虎神暴本仁、风云刀柴昆、慧修、慧持等人也得到了消息,魔教邀约来的几个厉害魔头已经出现,双方即将动手,他们立即赶了进来。老夫人道:“诸位都是武林前辈高人,江湖上的有道之士,总该深明大义,我……我……”   “不用说了。”黄眉老道截着她话头,哼道:“四十年前老夫就听你们这些自命为名门正派的人,说过大道理,你们如何卫道,魔教如何逆天行事,老夫不管这些……”   老夫人看他倚老卖老,不待自己说完,就截住话头,心中不禁有气,也截住他话头,沉声道:“老身并不代表各大门派,老身只代表自己,我曾被魔教以药物迷失心神,受他们利用,担任过碧落山庄的老夫人。他们也把各大门派迷失了心神的人,划到碧落山庄,作为他们的外围,差幸老身等人及时得到解药,尚未铸成大错,才一起联手,来找魔教的,你不用说什么自命为名门正派,歧视魔教,这些话听来混淆不清……”   黄眉老道又是一声怪笑,打断老夫人话头,沉声道:“那好,咱们不用多说,就是你先出手好了。”   上官老夫人颔首道:“老身正想领教。”   衡山飞云道长朗笑一声道:“贫道久闻勾漏黄眉道长之名,也想领教领教。”一面朝上官老夫人稽首道:“老夫人让贫道去会会他。”不待老夫人答应,已经飘然走出。   黄眉老道目光如炬,问道:“道友是哪一派门下?”不说哪一派高人,而说哪一派门下,就是表示他年岁辈份都高过飞云道长了。   飞云道长也是七十开外的人了,他是衡山派的名宿,还是当今衡山派掌门人的师叔,听他口气如此狂妄自大,不禁微有愠意。单掌当胸,打着稽首,大笑一声,道:“贫道衡山飞云子,道长隐迹数十年,大概没听过贫道这样的无名小卒吧?”不待对方开口,接着又道:“不过武林较技,较的是武功高低,优胜劣败,胜者为尊,与门派、姓名、年龄、名气似无多大关系,道长可以出手赐教了。”右手抬处,已从肩头撤下长剑。   这话表面上毫无不敬之处,但骨子里却是说:你不必倚老卖老,较技是要拿出真功夫,胜得了我才行。黄眉老道沉笑道:“很好,道友那就接招了。”手中银拂轻轻一拂,一个人离地三寸,突然平飞过来。   他银拂虽然只是轻轻地一拂,但因他整个人已欺近过来,一道银光就像匹练般横扫而来。飞云道长在第一招上岂肯退让,长剑倏然朝前划出,迎着银拂挥去,哪知对方银拂明明横扫而来,等他长剑挥出,银拂闪电般一圈,缠上剑身,不待你有撤剑变招的机会,黄眉老道右手一扬,银拂缠着飞云道长的长剑,朝上甩出。   这一下,动作之快,劲力之强,任何人都会措手不及,被他卷飞了长剑;若是你紧握着长剑不放,那么一定会连剑带人都被凌空摔了出去的。飞云道长就是紧紧地握住长剑,连人凌空摔了出去。这对旁人来说,摔出去了就摔出去了,但飞云道长乃是衡山名宿,衡山剑法亦名“迥雁剑法”,原是长于纵身飞扑,能在空中迥身发剑,凌空下击的剑法。   因此银拂缠住他的长剑,堪堪把他凌空摔出,飞云道长身未落地,已经翩然地倒飞回来。剑光错落,直朝黄眉老道当头罩落。这一招,旁人几乎看不出他是被黄眉老道摔出去的。因为大家都知道,衡山派的剑法有迥雁身法,以腾空搏刺为主。   黄眉老道微微一怔,忽然大笑道:“好,好,衡山剑法果然要得。”口中说着,银拂朝上一圈,幻起一朵银花,迎着剑光升起。   但听一连发出“叮”“叮”五声轻响,飞云道长扑击而下的一招五剑,悉被他一朵银花接住。飞云道长一个人随着往上腾空,在半空中翻了一个跟斗,剑光再现,又朝黄眉老道当头扑来。黄眉老道重重的“哼”了一声,银拂再次朝上拂起,这回他拂上贯注了真力,一拂之势,暗劲如山,朝上涌起,自是非同小可了。   他怎知飞云道长练剑数十年,剑上的功力,一样已达炉火纯青,双方剑、拂乍接,飞云道长发现对方拂上真气进发,虽然视之无形,却如海立云垂,直逼而上。衡山剑法中的迥雁身法,原是借力升腾,用以消解对方力道,别人身在半空中,是只有挨打的份儿,但衡山派的人却能以虚消实,你力道再强,他只要多翻一个筋斗,就可以卸去,然后再回剑下击。   飞云道长这一发现对方拂上力道强大,他长剑乍然一触,立即腾身斜飞开去,黄眉老道银拂刚刚收回,飞云道长一道剑光又当头劈来。这就像秋蝇一般,扫之不去,去而复回,当真可把黄眉老道激怒了,口中大喝一声,左手袍袖突然凌空一振,大袖沿着手腕滑落,露出一只黄毛茸茸的大手,五指勾屈,凌空朝飞云道长招去。   这一招不打紧,正在腾空飞起的飞云道长陡觉一道强大无比的吸力,朝自己吸来,心头大吃一惊。飞云道长急忙推出长剑,身子往后一仰,一个筋斗翻了出去,但黄眉老道招手之间,吸力极为强劲,飞云道长往后翻出去的筋斗,只翻到一半,就被吸力往前拉去。   飞云道长心知不妙,立即运起全力,双足悬空一蹬,从巨大吸力中挣出,又是一个筋斗往后翻去。黄眉老道也没想到,已经被自己掌力吸住的人,还能凭空挣脱?左手再次朝飞云道长招去。这次招手之间,吸力大为增加,飞云道长堪堪从他巨大吸力中挣出,一个筋斗往后翻去,陡觉身后又有一道强大的吸力,有如长虹一般从身后追吸过来,力道之强,比方才几乎增加了一倍之多。他急忙躬身蹬足,侧身翻滚,企图从旁滚出,但已经力不从心,一下就被对方吸住了,把他一个人从半空中拉了过去。   银拂叟向天伦看出有些不对,他口中大喝了一声,说道:“吸星大法。”身随声起,手中银拂从斜刺里拂起,一蓬银丝,在黄眉老道和飞云道长之间,冲天直上。   天池钓叟更不怠慢,钓竿一挥,一缕极细的钓竿笔直飞出,钓竿一下就钩住飞云道长的腰带,像钓鱼般,往后就拉。两人配合得很好,银拂叟向天伦纵身挥出银拂,正好把黄眉老道的无形吸力从中截断,天池钓叟的钓竿一收,把正被吸力朝前吸去的飞云道长,硬行拉了回来。飞云道长落到地上的同时,银拂叟向天伦也一截得手,飞落地上。这段话真是说时迟,那时快,前后不过眨眼工夫的事,合两人之力,才把飞云道长从黄眉老道的“吸星大法”中救了下来。   黄眉老道只招了两下手,就把飞云道长和终南二老(银拂叟、天池钓叟),忙得几乎措手不及,这一情形,看得大家心头大为惊凛。黄眉老道看着银拂叟飞身截断他发出的一道吸力,却并没有出手,只朝银拂叟点点头,说道:“你是终南银拂叟了?”   银拂叟向天伦落到他身前八尺左右,拱拱手道:“兄弟正是向天伦,因为看到道兄使的也是一柄银拂,颇有同好之感,才想跟道兄讨教几招,不知道兄肯赐教吗?”   黄眉老道怪笑道:“很好!你以银拂成名,老夫虽使银拂,却没人称老夫为银拂神魔,咱们两柄银拂,正好切磋切磋,向道兄只管请。”“只管请”者,就是你“只管出手”之谓也。   他口气依然十分托大,没有把终南五老之首的银拂叟向天伦放在眼里。银拂叟向天伦面对强敌,自然无暇去计较对方的口气,他在飞身落地之时,早已全身运起功力,此时只是淡淡一笑道:“道兄怨向某有僭。”   左掌当胸,右手银拂一竖,使了一招“龙洗天街”,千百缕银丝,就像白龙喷水,飞洒出去。黄眉老道却什么招式也没使出来,你银拂挥来,他也一抬手把挂在中指的银拂朝前拂了出去。使银拂的招式,要一曲一折,才能天矫如龙,再把一篷拂丝抖开,才能化作千百缕银丝,挥洒出去。   这一招在银拂叟使出,当然极为神速,也极为精纯,千百缕银丝中,任何一根都可洞穿金石。黄眉老道没使招式,用不着把拂尘一曲一折,以内力逼开拂丝,他的一柄拂尘,只是直接了当的挥出。试想两人在拂尘上同样有数十年功力,但一个要一曲一折的依着招式使出,而一个只是随手一拂,两者谁快?   不用说,当然是随手挥出,不使招式的人快了。因此银拂叟向天伦出手较早,但是在他一蓬银丝飞洒出去之际,黄眉老道的一蓬银丝也拂了过来。银拂叟虽然不知对方的功力如何,但想来决不会在自己之下,出手的第一招上,不愿意和他硬拼,身形微微一侧,带转银拂,迥身飞绕,向左横挥而出。   这一招叫“玉带围腰”,看上去是旋身避敌,却是在避开放招之际,横扫敌腰,势必比敌人快上半招,是以退为进的妙着。哪知银拂叟堪堪横扫出手,黄眉老道依然毫无招式的将银拂朝前挥来。你还是要旋身发招,他却仍是随手挥出而已。因此,这一招银拂叟向天伦虽然自以为可以快过对方半招,实则黄眉老道还是比你快过半招。对方的银拂直逼胸臆,你横扫出去的银拂一时又收不回来,自然就非后退不可。   银拂叟进紧吸了一口气,身子迅速退出八尺。黄眉老道手执银拂,左脚朝前一步跨上了八尺,右手抬处,一支银拂又直挥过来。本来是银拂叟先发招的,现在却被他扳回去了,这第三招就已变成由黄眉老道领先发招了。银拂叟堪堪退下,黄眉老道也已跟上,依旧和没有后退一样,而且对方的银拂也随着拂上胸口。   这一来,手中空握有一支银拂,根本派不上用场,别说攻敌,连封架都来不及了,只好再次呼气后退。但这和上次完全相同,你后退之时,黄眉老道也跟着跨上了,手中的银拂还是对着你的胸口拂来。银拂叟一连退了三步,黄眉老道也随着跟上了三步。   银拂叟心头大怒,猛地暴喝一声,右手陡振,由下而上,划了一个弧形,银拂奋力朝前挥出,这一下因被逼得连退,心头积怒已深,奋力一挥,自然用出了全力。两支拂尘交击,拂丝都是柔软之物,当然不会发出极大的声响来,但却把黄眉老道逼退了一步。高手过招,有不得丝毫退让,黄眉老道这一步后退,就把方才三招占先的优势尽皆丧失。   银拂叟一击得手,精神大振,银拂摇处,接连攻出两招;这两招出手,他不由得又失去了先机。那是因为他的一柄银拂,是有板有眼的按着招式使出,而黄眉老道的银拂却是随手挥出,根本不用招式,一招之间,对方就快了半招,两招下来,对方就快了一招。   这并不是说银拂叟的武功不高,或者使用的招式不好,以银拂叟的武功来说,当今武林也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了,他练了一个甲子的功夫,对本门武学,自然精博无伦,变化神妙。但他遇上的对手却是黄眉神魔,乃是黑道中的前辈高手,武功人化,自然要捉襟见肘,处处受制于人了。   银拂叟向天伦身为终南五老之首,当着天下英雄,已经扳回劣势,不出两招,又被人逼落下风,如何忍得这口气?口中一声大喝,振腕一拂,朝对方的银拂挥去。方才他因不知对方底蕴,尤其对方精擅“吸星大法”,是以一直不肯轻易和对方比拼真力。   这回心头一怒,那还管得这许多顾虑?银拂叟大开大阖挥了出去。银拂叟成名数十年,功力精纯,这一轮硬打硬接,威势之盛,自是不可轻估,接连几招,硬是和黄眉老道平分秋色,难分轩轾。但他在先天上总是有着难以弥补的缺失,那就是他使出来的每一招式,都有板有眼,规规矩矩,虽有变化,不脱终南武功规范。   黄眉老道的一柄拂尘,就是不按规矩出招,直接了当,还手挥出,这一来,银拂叟每一招都比人慢了半拍。七、八招过去,又将渐渐届屈下风,就在此时,但听“嗒”的一声,两柄银拂一下撞在一起,就像胶住了一般,再也分不开来。   这是比拼上了内力?不,是银拂叟上了黄眉老道的当了。银沸叟一直在注意着不让对方施展“吸星大法”,但是稍一疏忽,银拂叟还是被对方吸住了。“吸星大法”传自西域,完全是旁门左道之术,吸力奇强,一经被对方吸住,很难自拨。本身的真气会随着吸力而外泄,被对方吸去,直到真力全耗尽了,才虚脱而死。   黄眉老道能在招手之间,隔空施展“吸星大法”,就能把飞云道长吸去,可见他火候之深,此时两柄银拂撞在一起,有实物交接,比之隔空吸物,自然更具威力。银拂叟但觉一股巨大吸力,从对方银拂上传来,自己想要运起内力相抗,你不运内力还好,一运内力,真气就很快的从银拂上泄出,有如长鲸吸水一般,被对方吸去,无法自主,也无法截止,心头这份震惊,当真不可言喻。   竹筇叟易南轩看出老大神色不对,低喝一声:“不好!黄眉老妖是在施展“吸星大法”了。”竹筇一挥,朝黄眉老道拦腰击去。   金鞭登田五常右手朝上挥起,八尺长的挥日鞭射起一道紫金长虹,却向两柄银拂中间撩去。两人出手都极具神速,黄眉老道似在全力施展“吸星大法”,自然无从躲闪。竹筇叟竹筇拦腰横扫,快要及身,黄眉老道一袭银色道袍也在此时忽然间就像打足了气,一下鼓了起来。   竹筇击在他鼓起的道袍上,发出蓬然一声震响,被竹筇击中的地方,随着隐了下去。旁观的人还以为竹筇叟这一记力贯竹筇,黄眉老道未必承受得了。但竹筇叟却感到不妙,自己这一杖就好像击中在柔软的气体上,竹筇虽然陷了下去,却并未击中实体。   他经验老到,发觉不对,立时收杖,只是已经迟了。陷人对方根袍中的竹筑,已被一股极大吸力牢牢吸住了,你想运功抽杖,真力立时源源从竹绍中向外泄去。和竹筇叟同时出手的金鞭叟八尺金鞭,挥向两柄银拂中间,他当然深知“吸星大法”的厉害。   但他认为自己的金鞭并不和对方比拼内功,只要从中挥过,把两柄银拂展开,它大就可无事了。但在这一鞭上,当然是用了全力,黄眉老道的“吸星大法”虽然厉害,也未必截得住自己沉重的鞭势。怎知黄眉老道百年苦练,“吸星大法”已练到最上乘的境界,你力道使得越猛,就越会被他吸住。   这一点,金鞭叟并没有想到,挥日鞭一道紫金光芒急射而至,极准确的击在两柄银拂的中间,响起了“啪”的一声。这也正是竹筇空竹筇击上黄眉老道银袍发出蓬然大响之际,竹筇叟竹筇被鼓起的道袍夹住,金鞭也一下黏在两柄银拂中间,再也无法收回。   南山樵子陶石田怒声道:“老四,咱们一起上。”挥动着大斧,正待奔出。   天池钓叟姜超然忙道:“老五,使不得,还是让我先来试试。”钓竿一挥,丈八的钓竿带着一枚钓竿,“嘶”的一声,朝老大的银拂钩去。   他出手已经十分审慎,只要钓竿钩上老大的银拂,用力向后拉,也许可以把老大的银拂拉开,但他怎知此时银拂叟的银拂,已被“吸星大法”牢牢的吸住了,银拂上早已布满了“吸星大法”的吸力。这和传电一样,你钓竿钩的虽是银拂叟的银拂,却和钩在黄眉老道的银拂上并无不同,钓竿当然也立时被吸住了,吸力从钓竿传上钓叟,天池钓叟的内力,也由钓竿、钓丝,源源外泄。   终南五老,被黄眉老道的“吸星大法”一下吸住了四个,这下当真把全场的人都震慑住了。这情形,已可想像得到,对方施展“吸星大法”,再多上几个人,也一样会被他吸住,动弹不得。试想终南五老每人一身功夫,都有近甲子的修为,在场的各大门派中人,有谁能比得上终南五老?   终南五老尚且如此,别人上去,岂不也是白搭了?南山樵子陶石田眼看老大等四人都被黄眉老道长的“吸星大法”吸住了,心头又急又怒,要待挥斧冲上去,却被上官老夫人、青松道长等人劝住。但没有一个人想得出如何才能替终南四老解围?   这段话不过盏茶工夫的事,被“吸星大法”吸住的银拂叟、竹绍叟、金鞭叟、天池钓叟四人,业已满头大汗,身躯也起了一阵又一阵的颤抖。上官老夫人“锵”的一声,拨剑在手,毅然道:“让老身去会会他。”   南山樵子道:“老夫和他拼了。”   青松道长也掣剑在手,道:“要上,咱们就一起上。”   白虎神暴本仁洪笑一声道:“不错!要上咱们一起这一瞬间衡山飞云道长和离火门罗道长、风云刀柴昆等人,纷纷地掣出了兵刃,正待要出手。   就在此时,大家陡觉眼前一亮,青光乍亮,一道青蒙蒙的光华,像匹练一般朝黄眉老道激射出去。大家还没有看清这道青虹是谁先发难的?耳中已听到“嗒”的一声清响,光华倏敛,终南四老和黄眉老道已经分开了。黄眉老道手中一柄银拂已经只剩了半截断柄,不用说,银拂已经被刚才那道青虹剑光削断了。   “哈哈。”黄眉老道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怪笑,说道:“青阳剑,原来你是天杀星的门下,好,好,你说,你师傅在哪里?”原来方才发剑削断黄眉老道银拂的,正是上官靖!   他眼看娘要上去冒险,自己身边有师叔赐给自己的青阳剑,无坚不摧,何不上去一试?就这样抢先出手,削断了黄眉老道的银拂。沈雪姑怕靖弟有失,也赶紧闪身而出,落到他身侧。丁瑶、管巧巧正待跟着上来。沈雪姑忙以“传音入密”说道:“你们不可上来,上来了反而会碍手碍脚的,由我和靖弟联手就够了。”上官靖和沈雪姑双双上阵,李小云、祝小青、孙小乙三人自然也紧张起来。   三人聚在一起,偷偷商量,只要大哥、大姐一出手,他们也约好了一同出手,好替大哥和大姐助助威。上官靖的突然出手,不但上官老夫人、青松道长等人都大吃一惊,就是置身事外的黄衫客和白发仙娘也都深感意外,两人互望了一眼,虽没作声,但也着实替上官靖担心:“这小兄弟真是初生之犊,不知厉害。”   上官靖把手中的青阳剑返人鞘中,傲然道:“在下不是萧师叔的门下。”   “他是你师叔?”黄眉老道似有不信之色,双目金芒闪烁,盯着上官靖问道:“你不是他门下,萧临川怎么会把青阳剑传给你?”   “信不信由你,在下何用说谎?”上官靖道:“这柄剑是萧师叔送给我的。”   黄眉老道从未听说天杀星还有一个师兄?但他倒也不敢孟浪,问道:“你师傅是谁?”   上官靖道:“家师是一位方外之人,法号上不下灭。”   黄眉老道迟疑地道:“老夫没听过。”   上官靖大笑道:“家师名号,何用人知?”   “好。”黄眉老道点头道:“老夫三十年来,一直在找萧临川,他是你师叔,你总知道他在那里了?”他这个“好”字,乃是碍着黄衫客夫妇,意思就是说:“好吧,你削断老夫银拂,老夫可以不计较,只要你说出天杀星在哪里就好。若是不冲着黄衫客夫妇,勾漏神魔漆黄眉老道那有如此好说话的?”   上官靖笑了笑道:“萧师叔有如闲云野鹤,遨游四海,在下并不知道他老人家在那里?”   “哼。”黄眉老道忽然转过身去,朝着黄衫客夫妇拱了拱手,说道:“黄衫老哥哥,这件事倒使兄弟为难了。兄弟不瞒二位说,三十年前被萧临川击中一掌,几乎废去一身的功夫,一直耿耿于怀,非找他算帐不可。但找了三十年,始终没有萧临川的下落,今晚……咳,咳,这位小兄弟自称是他师侄,使的又是青阳剑,这叫踏破铁鞋无觅处……”   黄衫客冷然道:“你要找的是天杀星,小兄弟又不是他门下。”   黄眉老道说道:“话是不错,但是这位上官小兄弟乃是天杀星的师侄,总不会错到那里去了。”   黄衫客道:“父债子还,小兄弟只是他师侄,道兄似乎找不上小兄弟?”   黄眉老道心头虽愤,但依然陪着笑道:“兄弟并无找上这一位小兄弟的意思,更不会为难他,只是……咳,咳,兄弟之意,只是希望暂时把这位小兄弟留下,天杀星得到信息,自会赶来的,不知老哥哥是否同意?”   “哈哈。”黄衫客朗笑一声道:“他是老夫的小兄弟,他愿不愿意留下,老夫如何能替他作主?你不会自己问问小兄弟?他若是不愿意,你黄眉道兄自是不会以大欺小,把他强留下来的了。”说话之时,也就回头看了上官靖一眼,言外之意,就是示意上官靖,你只要说不愿意留下来,他若要为难你,自有老哥哥替你作主。   黄眉老道听得大为气结,心中暗暗骂道:“好个黄衫老怪,老夫只是不想和你撕破脸而已,并不是怕你。”一面朝上官靖问道:“小兄弟,你听到了吧?萧临川既然把随身的青阳剑都赐给了你,你不会不知他的下落的,纵然你真的不知,老夫只要把你留下,萧临川不用老夫找他,他也会来找老夫的,你的意思如何。”   上官靖傲然道:“你要把在下留下,不知如何留法?”   黄眉老道道:“老夫保证不会为难你的,只要你跟老夫三个月,三个月之后,萧临川若是不来,你也可以离去。”   “在下没有工夫跟你三个月。”上官靖道:“何况你也未必能把在下留下来。”   黄眉老道怒声道:“不错,你有黄衫老哥夫妇俩作你靠山,以为老夫就没有办法留下你了?”   上官靖傲然道:“在下出道江湖,从不仰仗靠山,道长要把在下留下,这也并不难,总要让在下心服口服才是。”   突听耳边响起白发仙娘娇柔的声音道:“小兄弟,你不是他的对手,千万不可在他面前逞强,就是你老哥哥,一对一的话,大概也只能和他打成平手,你别傻了。”   黄眉老道朝黄衫客夫妇看了一眼,然后朝上官靖问道:“小兄弟要如何口服心服呢?”   上官靖先以“传音入密”向白发仙娘说道:“谢谢老嫂子,小弟不要紧的。”一面又傲然说道:“道长自然是知道要如何才能使在下心服口服,何用再问在下?”   “哈哈。”黄眉老道突然仰天发出了一声慑人的怪笑,说道:“小兄弟是要和老夫较量较量一下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这小子不但狂,简直不要小命了。   上官靖潇洒一笑道:“在下正有此意。”   黄眉老道点点头道:“说道:“好,好,小兄弟,你果然很有胆识,只不知要如何和老夫较量?”   上官靖拱拱手道:“在下悉听道长吩咐。”   黄眉道长道:“好!小兄弟,你只要接得下老夫三掌,今晚这场过节就一笔勾销,小兄弟意下如何?”   上官靖道:“道长说了,在下自当遵命。”   沈雪姑道:“还有我,是我们两人联手接道长三掌。”   黄眉老道大笑道:“可以,小兄弟多邀几个人联手,亦无不可。”   沈雪姑道:“不用,就我们两个联手好了。”   第六十章、金童玉女   黄眉老道年已百岁,经验何等丰硕,他细看这一双少年男女,不仅俊美如同琼树琪花,面临强敌,依然从容自如,神情悠然。尤其两人双目神光内敛,肤色晶莹如玉,隐泛紫气,显然内功已致上乘境界,他真不敢相信,弱冠年纪的少年,怎么可能会有此造诣?但怀疑归怀疑,面对两个少年男女,有如此自负,心头也不禁起了一丝的戒意,闻言含笑说道:“好!就是你们两个联手,现在你们可以出手了。”   沈雪姑道:“道长方才说过,要我们接道长三掌,既然是接,自然该由道长先出手,我们才能接呀。”   黄眉道长心中暗忖道:“老夫让你们先出手,是给你们便宜,真要老夫先出手,只怕你们一掌也接不下来。”但心念一转,想到黄衫客夫妇对这双少年男女似有偏袒之意,自己如果第一掌上,就把他们击败,对黄衫客夫妇面上不太好看,最好还是让他们自己知难而退,心念一决,这就颔首道:“好吧!你们既要老夫先出手,那就准备好了。”   沈雪姑站在上官靖的左首,及时把一只纤纤玉手伸了过去。上官靖立即伸出左手,轻轻握住了沈雪姑伸过来的右手,两人并肩而立,手牵着手,这哪像是面对强敌,即将动手的前奏?他们却好像是一对情侣,在月下花前,互诉衷情一般,几乎看不到他们有什么戒备的神色。   这一情形,除了上官老夫人、青松道长以及卞药师、李小云等几人,知道两人练成“太素玄功”,体内真气可以互通的,其余的人,都暗暗地感到诧异。这双青年男女大敌当前,还在大庭广众之前,居然毫无戒备之心,还要如此般的卿卿我我,就连黄眉老道也看不出他们此时已经运起神功了。   白发仙娘面露着甜美的微笑,以“传音入密”朝黄衫客说道:“老头子,他们两个真是天生一对。”   黄衫客也以“传音入密”说道:“你难道看不出来,他们练的极似道家合籍双修的功夫,此时正在运功哩。”   白发仙娘娇嗔道:“谁说我看不出来?我是说他们两个真是天生一对,这话又那里不对了?”   黄衫客含笑道:“对……对……”他第二个“对”字堪堪出口,黄眉老道已经出手了,他话声不觉停了下来,就注目瞧去。   黄眉老道这一掌只是随手拍出,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力道,一只黄毛茸茸的手掌,朝前推了一把。这在黄眉老道来说。最多只用了四成力道而已!但他的四成力道,如以一流的江湖高手来说,就是使出十成力道的一掌,也不过如此了。所以这一掌看他出手虽然只是轻轻推了一把,但掌势一经推出,情形就登时完全不同。   一道无形狂飙,宛如巨浪般席卷过来,看虽看不到,可是站在一两丈以外的人,都已感觉到空气受到了内劲的压迫,大有令人窒息之感,尤其是一股无形的推力,几乎迫得你站立不住。上官靖和沈雪姑手牵着手,静静地并肩站在黄眉老道面前一丈来远,直等到这般压力快涌到身前三尺,上官靖右手才子胸抬起,掌心朝上,身形朝右微侧,手掌平摊由左而右,朝外引出。   这一记,他使的正是“接引手”。黄眉道长推出来的无形掌力,出手之时,原只使出了四成力道,但他是存心要让上官靖两人知难而退的,因此掌势推出,手掌并未收回,掌力像后浪推前浪一般,源源推来。上官靖施展“接引手”,右手朝右外带出,这一带之势,就把黄眉老道推来的掌力,像流水般引了出去。   黄眉老道功力深厚,反应自然极快,他发现自己推出去的掌力,忽然有如三峡急流,一泻千里,心头不由蓦然一怔,心中暗暗哼道:“好小子,原来是少林门下。”心念一动,本来朝前推出的手掌,随着朝后一招。   这一推一招,功力迥异,本来只是普通的一掌,但随着招手之势,就变成了“吸星大法”了。一道强大的吸力,立时把泻出去的掌力悉数招了回去。“吸星大法”当然技不止此,等到把他推出去的掌力,悉数收回之后,掌力的后面,也就是吸力的开始。   方才衡山飞云道长,就是被他凌空招手,把人吸过去的,现在故技重施,自然有意要把上官靖他们凭空吸去,但他怎知一般练功的人,以一呼一吸,谓之一息。你施展“吸星大法”,使用的是吸力,对方的人,若是要和他相抗拒,就要用力呼出一口气。   但不论你一口气有多长,总有吐尽的时候,等到气吐尽了,就得开始吸气。你一吸气,对方正在施展“吸星大法”也在吸气,你的吸气自然没有“吸星大法”强大,于是你就会被“吸星大法”吸了过去。上官靖可不同了,他和沈雪姑同参道家合籍双修的“太素阴功”,以阴导阳,两人体内真气,息息相关,调坎离、济水火,互相通运,不受外界的干扰,你黄眉老道的“吸星大法”再强,他们体内气机互相循环,如何能吸得到他们?   黄眉老道手掌朝前一招之后,就已收回推出去的全部力道,照说在自己的力道收回之后,后面就会把人家的力道,跟着吸过来,怎知这回除了收回自己的力道之后,后面竟然空无所有,这下不禁使他又是一怔。右手停在胸前,掌心微凹,继续施展吸力,但任你吸力逐渐增加,依然吸不到上官靖一点衣角。这可使得勾漏神魔漆黄眉第一次感到无比的震惊。   “吸星大法”会吸不住这两个小小娃儿?当然,施展“吸星大法”,本来就是要用自己手掌接触到对方身体才能生效的。黄眉老道是仗着他百年的修为,才能不须用手掌接触对方的身体,隔空招手,也能把人家吸过来。这两个小小娃儿的修为,难道还会超过衡山飞云子?那么他们必然练成可以化解“吸星大法”的功夫了,普天之下,据自己所知,还没有化解“吸星大法”的神功。   就在他继续隔空施展“吸星大法”之际,沈雪姑已经发出清冷的声音道:“道长这一记,该是第二招了吧?”   黄衫客夫妇眼看黄眉老道第一掌被上官靖施展“接引神功”引导出去,互相点了个头,对这位小兄弟的武功,极为嘉许。黄眉老道手掌忽然由推变招,一下就使出“吸星大法”来,不禁又暗暗替两人耽心起来了。后来再看上官靖、沈雪姑对“吸星大法”似乎毫不理会,而黄眉老道手掌停在胸前,反而面有惊诧之色,这连黄衫客夫妇也深感意外。   漆黄眉的“吸星大法”何等厉害,大概除了自己夫妇,已无人能抗。这位上官小兄弟和沈姑娘两人,练的究竟是什么神功,竟然连黄眉老道的“吸星大法”都吸不动他们?沈雪姑话声方落,黄衫客朝白发仙娘使了一个眼色,这是因他不好开口,才示意由老太婆说话。   白发仙娘立即娇柔地笑了笑,说道:“小妹子说得没错,漆道友先前推出一掌,是第一招,这回招手施展吸力,应该算是第二招了。”   黄眉老道“吸星大法”无功,再听白发仙娘这么一说,心头自是十分怒恼。他活到百龄以上,一生之中只有败在天杀星的一掌之下,一直耿耿于怀,今晚若是输在这一对小小娃儿的手下,他勾漏神魔百年英名,岂不付之流水?   这一瞬间,他一张青蟹脸登时更青惨得怕人,右掌忽然一松,仰首桀桀怪笑道:“冷仙娘说兄弟已使了二招,那就算是第二招吧。”接着朝上官靖、沈雪姑二人,嘿然笑道:“就算你们接下老夫两招,第三招只怕未必接得下来了。”   他本来是想施展源源不绝的掌力,把上官靖逼得无法承受,经上官靖使出“接引手”引出,这一着就已无效了。随后又使出“吸星大法”,想把两人吸过去,也徒劳无功。他想要逼使上官靖和沈雪姑两人知难而退的构想,既已落空,自然只好使用掌力了,因为这已是第三招,他无论如何也输不起了。喝声出口,双掌突发,劈空朝上官靖拍来。   这一击,他就是没有用上全力,也使出了八成的力道!勾漏神魔百年修为,他使出来的八成力道,那还得了。刹那间,宛如风云丕变,大石窟中响起了轰然闷响,天摇地动,沙飞石走,两道势若黄河天来的掌风,一下合而为一,几乎扩及数丈,朝着两人的身前汹涌卷撞过来。   白发仙娘娇声急叫道:“老头子,你真的袖手不管他们了吗?漆黄眉这个老魔头……”   黄衫客当然看出来了,黄眉老道这一掌已下了重手,他右掌也不期而然抬了起来,但刚刚抬到一半,忽然似有所觉。因为上官靖和沈雪姑业已同时出手,两人招式甫展,已把黄眉老道的掌风像挡风墙一般挡住了。黄衫客右手随即缓缓垂了下去,回头笑道:“看来已不用咱们出手相助了。”原来上官靖和沈雪姑方才还手牵着手,并未放开。   这一瞬间,上官靖的左手忽然放开了沈雪姑的右手,掌心向外,高举过顶,右手缓缓下沉,掌心向外,他使出来的正是“返照神掌”的架势,只是他左掌还没朝前拍出而已。沈雪姑和上官靖放开手的同时,右手化掌竖立当胸,左手食、中二指一骈,急速朝前划起一个小圈。上官靖刚刚摆出“返照神掌”的架势,和沈雪姑左手划起小圈,原是同一个时候的事,黄眉老道两道合而为一汹涌飞旋席卷而来的掌风,涌到两人身前三尺光景,就突然被挡住了。   黄眉者道是天下武林数一数二的老魔头,他发出的掌风,自然和心灵相通,别说掌风被阻,在掌风尚未涌到上官靖身前三尺,心灵业已有了警兆,不禁微微地一怔。一时那还敢怠慢,双掌一顿芦发,又增加了两成力道。   发掌本来是极为快速之事,因为黄眉老道、上官靖、沈雪姑都是武功已臻上乘的人,双方反应快如闪电。因此在双方使到半招之际,就可迅速加强本人使出的力道,作者也不得不在他们使出半招之际,加以叙述。就在黄眉老道把双掌力道增加到十成的同时,上官靖扬起的左手已经缓缓朝前拍出,下沉右手掌心缓缓向外抬起。   沈雪姑“无极神指”的后半招,在食、中二指划个小圈之后,也已经朝圈中点了出去了,她左手点出去之后,立即撒手,口中一声清叱,当胸竖立的右手紧接着朝前劈出。她这一记劈出单掌,以掌代刀,使的是她师傅千手观音昔年威震武林的绝学“玄门劈空刀”,和驭剑术极为接近,同样也可以伤人于百步。(这一记比点出去的“无极神指”稍后。)   另外李小云、祝小青、孙小乙三人,早在大多、大姐出场之际,就已聚在一起,偷偷地商量好了,只要大哥、大姐一出手,他们也约好了一起出手,好替大哥、大姐助助威。现在已是第三招了,他们再不出手,就没有出手的机会了。   以他们这点微末之技,若和黄眉老道相比,那真是萤火之光而已;但他们三人却有一记绝招,那就是大姐教他们的“无极神指”,他们相约一同出手的,也是这一招。就在上官靖和沈雪姑出手的同时,三人也一起出手了,左手骈起食、中二指,划了个小圈,朝圈中点出。   他们功力不如上官靖、沈雪姑甚远,因此虽是同时出手,却要比两人慢了一步,甚至比沈雪姑的“玄门劈空刀”还落后了一点。以上说的乃是各人出手的情形。现在该言归正传了,上官靖左手前拍,右手朝前一抬,“返照神掌”在这一拍一抬之示,—股无形内劲,势若雷霆万钧,轰然涌出,朝黄眉老道掌风撞去。他不仅练成玄门“太素玄功”,还练成了达摩祖师手着的“易筋”“洗髓”二经,使出来的“返照神掌”威力自是无与伦比。   再加上沈雪姑一记“无极神指”,一缕指风宛如雷公打出的“雷公锥”,嘶然有声,笔直穿透了黄眉老道的掌风,激射而入。黄眉老道做梦也想不到,对面这双少年男女会练成威力如此庞大的佛、道两门绝世神功,但觉轰然一声,一股奇猛无比的震力,把自己拍出的力道,一齐反震回来。   黄眉老道心头一惊,暗叫一声:“会是如来神掌。”匆忙之间,再待收回力道,已是不及。一个人被推撞得连退了三步,双足还没有站稳,陡觉另一股尖链指风,已经穿透掌风,直射而来。   “无极神指。”他心头又惊又怒,冷嘿一声,身上一袭银袍立即像灯笼一般鼓了起来。   “扑”,指风击中他鼓起的银袍,一下就隐了下去,但一陷之后,银袍随即弹起,他仗着百年修为,总算把一记“无极神指”硬给接了下来。但他怎知沈雪姑继“无极神指”之后,还发了一记“玄门劈空刀”,他银袍堪堪鼓起,一道森寒的无形刀锋又已相继劈到。   黄眉老道几乎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急忙挥起大袖朝前拂出,他自然识货,“玄门劈空刀”虽然号称玄门功夫,却并非玄门正宗,而是玄门中的旁门武学,正是昔年和天杀星萧临川齐名的千手观音的绝技。他刚被“如来神掌”一记反震,仗着功力深厚,尚无大碍,但也被震得气血浮动,急需调息,自思无法破解“劈空刀”,只好拂起衣袖,暂时挡上一挡,趁这一丝空隙,双足一点,飞身后跃。   “玄门劈空刀”来势何等快速,和他拂起的衣油乍然一接,但听一声裂帛大响,衣袖立被锋利的“劈空刀”划破。鼓起的银袍,因衣袖破裂,就像泄了气的破球,登时瘪了下去。这原是间不容发的时间,他人已跃起,犹在空中,尚未落地。   李小云、祝小青、孙小乙三人和上官靖、沈雪姑虽是同时发招的,因功力差异,出手就有了快慢之分。三人这一记“无极神指”,不仅比上官靖的“返照神掌”和沈雪姑的“无极神指”固然慢了一步,就是比沈雪姑接着发出的“劈空刀”也稍稍落后。   就因为这点稍稍落后,正好是“劈空刀”划破了黄眉老道衣袖,一身银袍泄气的时候射到,也正好是黄眉老道飞身跃起,尚未落地之际,三缕指风一下就射上黄眉老道的膝盖、足踝等处。若是黄眉老道鼓起的真气未泄,以沈雪姑的功力,一记“无极神指”尚且伤不了他,李小云等三人使出来的“无极神指”自然更伤不了他。   但此时银袍泄气,人未落地,在骤不及防之际,只觉双膝剧痛,迅速落到地上,几乎站立不稳。大家谁也想不到上官靖、沈雪姑联手,居然击败了号称黑道第一高手的勾漏神魔漆黄眉。这是何等令人兴奋的事?大家脸上都不期而然的流露出笑容来。   黄眉老道这回真的是阴沟里翻船了,连番受挫,直气得他一张青蟹脸,变成了煮熟的青蟹,红得发紫,双目杀气进射,怪笑一声道:“老夫不……”   “哈哈。”黄衫客大笑一声,和白发仙娘连快朝前走出两步,含笑道:“黄眉道友,长江后浪推前浪,咱们都是百岁以外的人了,还和他们这些年轻人有什么好计较的?兄弟这个小兄弟已经接下你三招,这场过节已了,咱们走吧。”   黄眉老道岂会看不出来?黄云妖怪双双地走出来,话虽是劝着自己,实有替上官靖出头的意思。试想自己连这两个少年男女都应付不下来,若是再加上一妖一怪,自己岂不是吃不完兜着走?那时岂不更下不了台?一念及此,也跟着呵呵一笑,道:“老夫真想不到百年修为,还不及天生大师和千手观音调教出来的门人弟子。老夫一向言出如山,这位小兄弟接下老夫三招,今晚这场过节,自然揭过了,黄衫道兄何用拿话挤兑老夫?”   上官靖连忙抱拳道:“道长百年修为,在下两人功力浅薄,怎敢相提并论?勉强接下道长三招,实在侥幸得很,道长一言九鼎,在下不胜感谢之至。”   “哈哈。”黄眉老道怪笑一声,点头道:“小兄弟身兼佛、道两门神功,老夫三招落败,何用讳言?黄衫老哥哥说得不错,长江后浪推前浪,这一代是你们年轻人的年代了,我们这些老不死的早该歇隐林泉,不问是非了。”说到这里,朝黄衫客夫妇拱拱手,道:“老哥哥贤伉俪请。”   黄衫客深深地看了上官靖、沈雪姑一眼,含笑道:“小兄弟,还有这位小妹子,你们年纪轻轻,能有这样的修为,可以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前途无量,希望你们好自为之了。”   “老哥哥和拙荆从此一别,就不再履红尘,你们他日如果有暇,可去青城后山看看我们。”一面却以“传音入密”说道:“阴山李大嚼练成“玄冰掌”,除了你们联手,少林三个和尚未必是他的对手。”   白发仙娘娇柔道:“是啊,青城后山景色清幽,你们一定要来。”   上官靖心头一阵感激,连忙拱手道:“老哥哥、老嫂子,小弟蒙你们二位如此青睐,只要有空,一定会去看你们二老的。”一面也以“传音入密”说道:“多谢老哥哥指点。”   沈雪姑也抱着拳道:“老哥哥、老嫂子,谢谢你们,恕小妹不远送了。”   黄眉老道看着两人,回头道:“无怪黄衫老哥哥对他们如此垂青,连兄弟也觉得他们可爱了。”   三人飘然朝洞外行去。一场惊心动魄的比斗,终于化干戈为玉帛。现在三个绝世的老魔头,业已离去,大家沉重的心情,自然也就放下来了。上官老夫人眼看自己儿子和这位准媳妇联手,居然能胜得过勾漏神魔漆黄眉,而且在他落败之后,并无怨隙,心中自是喜不自胜。   如今大势已定,只有大石窟右首阴山老祖李大嚼和少林智成、智虔、知难三位大师动手的结果,却有两位大师已伤在他手下。   李大嚼四十年前被天慈大师一记“光明拳”击落悬崖,一直耿耿于怀,因此遇上少林僧人,不禁勾起前嫌,坚持非试试少林寺的“光明拳”不可。他因自己成名在六七十年以前,智成等三人在他眼里,自是少林寺的后辈而已,所以曾说:“你们三个一起出手都可以。”但智虔大师等三人已非六七十年前的小和尚了。如今他们乃是少林寺达摩、戒律、白衣三座院、殿的首席长老,岂肯三人联手合击?   智难大师合十一礼,道:“二位师兄,这位李老施主既然指明要试试敝寺的“光明拳”,那就由小弟先上去会会他好了。”   要知他乃是白衣殿主持,白衣殿掌管的是“拳谱”,自是精于拳术,“光明拳”是各种拳功之首,也是智难大师最拿手的绝技。少林寺有七十二艺,各院、各殿的长老精擅的武功各自不同,那是因为一个人不可能七十二艺样样都学,传功师傅因才施教,以及日后自己的选修。其中又有资质的不同,有的人一生专修一技,有的人则兼通数种武学,业精于勤,也精于专,凡是少林寺的长老,都有精专的一技。   智虔、智成知道“光明拳”正是知难师弟精专的武功,对方挑明要试“光明拳”,自然只好由他出手了,两人同时低声道:“师弟小心些。”   智难大师合十道:“小弟省得。”目光一抬,朝李大嚼合十躬身道:“贫衲智难,请老施主赐教。”   李大嚼深陷的双目中射出熔焰精光,阔嘴一裂,深沉的道:“只有你一个人上场?”   智难大师合十道:“老施主方才曾说要找敝寺会“光明拳”的人试试,敝寺僧侣各有精擅,贫衲练过“光明拳”,所以由贫衲向老施主请教。”   李大嚼嘿嘿怪笑道:“少林寺只有你一个人会“光明拳”吗?”   智难大师道:“这里的三个人中,只有贫衲一个人练过。”   李大嚼目光紧紧地盯着智难大师,点点头道:“好!那你就使出来,让老夫瞧瞧。”   智难大师心知对方指明要自己施展“光明拳”,他在四十年前吃过“光明拳”的亏,说不定已有破解之法了,但今日之局,如箭在弦,自己是非使不可,心念转动,早已默默运起神功,—面依然合十当胸,躬躬身道:“老施主,贫衲有一句话,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   李大嚼道:“你说。”   智难大师说道:“老施主昔年虽然中过先师伯一记“光明拳”,但老施主并无多大损伤,至今犹健朗如昔,先师伯涅盘已有二十余年,应该已经谈不上有什么过节了……”   李大嚼笑道:“你们少林寺不是还屹立在少室峰下吗?”   智难大师又道:“敝寺“光明拳”为七十二艺之首,老施主四十年来,也许已经有破解之法,但贫衲不得不把话说在前头,“光明拳”能发不能收,一经发出,贫衲也无法收势,老施主……”   “哪有这么罗嗦?”李大嚼不耐道:“你只管使来,接不接得下,那是老夫的事,最好还是老夫接不下来,老夫拍屁股就走,从前过节,一笔勾销,若是老夫接下来了,你们三个和尚,今晚都给老夫留下。”   智难大师自然不愿和他打这个赌,连忙拿话岔开,说道:“贫衲和老施主动手,胜负只是贫衲一人的事,与贫衲二位师兄无关,老施主请准备了。”   李大嚼道:“你只管出手好了。”   “阿弥陀佛。”智难大师口喧佛号,把禅杖交到左手,拄杖凝立,右臂缓缓举起,屈指握拳,这一瞬间,也宝相庄严,脸上微露笑容,右拳突然朝前一扬,作出了下压之势,凌空遥击过去。   “光明拳”成为少林七十二艺之首,是因为这一记拳法创自我佛如来,为佛门降魔神功,拳势甫出,一股无形内力,就像泰山压顶般直罩过去。李大嚼四十年前吃过它的大亏,自然也不敢大意,双目紧注在智难大师的拳上,直等千钧压力落到头顶三尺光景,突然厉笑一声,双膝僵直不曲,一个人就像僵尸一般,朝上面直崩而起!在他头顶上的一片无形压力,正当迅速下落,他一个瘦像竹竿的身躯,却朝压力中直穿而上。   这在外人看来,李大嚼不过在施展“僵尸功”,朝上冲起而已,但智难大师的感觉却大大的不同,那是从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奇寒无比的冷气,竟然比冰还要冷上百倍,一下之间,把自己发出的“光明拳”一团拳风从中冲开!   要知这一记拳风,乃是智难大师运集本身内力所凝结而成,拳风被对方“僵尸功”以及“玄冰真气”一下冲破,彻骨的寒气,自然很快就渗入到真气中了。智难大师在这一瞬间,但觉身不由己的打了一个冷噤。这个冷噤就出了大问题!但他自己在一时之间却并未有何感觉。   李大嚼一下冲破“光明拳”凝结的一团拳风,他身在半空三丈高处,一个轻旋。口中发出一声刺耳的怪笑!随着笑声,人已落到地上,从他的大嘴中,露出两排白森森牙齿,得意的道:“少林七十二艺之首的“光明拳”,原来也不过如此而已。”   智难大师合十道:“老施主功力……深厚……贫……衲……不……如……如……”一句话还未说完,就全身发冷,口齿打起颤来,后面的话,竟然说一个字,打一个颤,身上愈来愈冷,不住地颤抖,连口齿都无法说清了。   智虔大师大吃一惊,急忙抢了出去,问道:“师弟,你怎么了?”智难大师脸上隐现黑气,张了张口,砰然一声,往地上跌坐了下去。   李大嚼裂着一张大嘴,嘿嘿地笑道:“你师弟中了老夫的“玄冰真气”,你可也要试一试?”横手一掌拍了过来。   智虔大师没想到他说打就打,骤不及防,但觉一道奇寒的掌风迎面撞来,口中低喧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右掌当胸横出,朝前迎击过去。   他这一掌使的正是“般若禅掌”,以“般若禅功”为基础,对付任何外门功夫,自是绰绰有余裕;但李大嚼的“玄冰掌”,除了他数十年苦练,掌力之强,已是举世罕有其匹,何况他潜伏幽谷四十年,吸取阴山地底万年玄冰寒气,练成北极“玄冰真气”,掌力之外,还有蚀骨寒气,蕴集在内劲之中,就算你掌力和他不相上下,这种奇寒彻骨的“玄冰真气”,也无法承受得了。   智虔大师迎出的一记“般若禅掌”,原是抵御对方的掌势而发,一来一往,是何等的快速?但听“啪”的一声,双掌击实,智虔大师立时感到不对,自己的手掌就像拍在一块寒冰之上。不,李大嚼的手简直比冰还要冷上百倍,就在双掌乍接的刹那间,自己一只有手登时冻得麻木不仁。不,整只手臂立时僵硬,再也不听使唤了,自己的“般若禅功”竟然一点也挡不住彻骨寒气。   智虔大师心知不妙,慌忙左手一挥,禅杖使了一记“拦腰打虎”,“呼”的一声,横扫过去。李大嚼口中嘿嘿狞笑,伸出了一只黑黝黝枯骨似的手爪,轻轻地一抓,就被他抓住了杖头。智虔大师正待运劲后撤,那知杖头堪堪被对方抓住,一支禅杖就好像刚从冰窖里取出来的一般,冰冻得掌心隐隐生痛,要待撒手,已是来不及,但觉一股寒气从杖头源源地传来,业已循臂而上,一时再也忍不住那股冰冷的刺痛,口中呼出“啊”的一声,连双脚都感到有些僵硬,要想后退也退不成了。   两位少林大师对付道院两位坛主之时,得心应手,一击成功,这回遇上李大嚼,竟然如此不济,这就所谓技高一着,缚手缚脚。他比你高上一着,你就会缚手缚脚,何况李大嚼武功修为高出智难、智虔两位大师何止一着?   第六一章、阴山老祖   少林寺纵然有七十二艺,但功夫也者,说得明白一些,就是要你痛下工夫。你下了多少年工夫,你就有多少年的功夫,功夫不如人,七十二艺威力再大,也胜不过人家。这就是说,智虔、智难二位大师并不是学的武功不如李大嚼,乃是功力不如李大嚼深厚也。   智成大师眼看智难、智虔只在一招之间,就伤在对方的“玄冰掌”下,一时看得心头又惊又急,手拄禅杖,单掌当胸,迎着朗李大嚼走去,沉声道:“老施主要试试敝寺“光明拳”,智难师弟只是应老施主之请,切磋印证,老施主怎可乘机伤人?更不该的是智虔师兄并未和老施主动手,老施主怎好出手偷袭?老施主一派宗主,武林前辈,不怕江湖人笑话吗?”   李大嚼怪笑道:“老夫和你师弟(智难)动手之前,不是早已说清楚了?他使出“光明拳”来,最好是老夫接不下来,那么老夫拍屁股就走,从前的过节,一笔勾销,若是让老夫接下来了,你们三个和尚今晚都得给老夫留下,这话你总听见了?”口气微顿,深陷的双目,精芒闪烁,盯着智成大师狞笑道:“老夫言出必行,你们三个和尚只剩下你一个了,你有什么功夫,也拿出来给老夫瞧瞧。”话声甫落,右手指处,一只枯爪般的手掌,笔直朝智成大师推来。   少林寺八院十二殿,共有五十六位长老,虽然有的毕生只练一种武功,有的则是身兼数技,但若论武功最高,身兼有七十二艺中七种武艺以上的,却只有智成大师一人。因为他是戒律院的首席长老。戒律院是负有惩戒叛徒之责,武功若是不足以应付,又如何能够制得服叛徒呢?   智成大师后退一步,默默地运起“无相神功”护住身体,右手一记“金刚般若掌”,遥击出去。“金刚般若掌”在少林七十二艺中,是几种强猛的掌功之一,掌势甫发,就有一道强劲掌风,势若狂涛般卷撞出去。但李大嚼修为极深,同样一记掌力,撇开他掌风中含蕴的“玄冰真气”不说,光是掌力,就要胜过智成大师甚多。   双掌乍接,智成大师但觉这一掌宛如击在一方巨大的寒冰之上,不但推不动对方分毫,反而被震得连退了两步,顿觉奇寒彻骨,冻得几乎透不出气来。差幸老和尚“无相神功”已练到十成火候,早已运功护住全身,是以虽觉奇冷难耐,还不至于被玄冰寒气侵袭。心头一惊,左手一翻,使出一记“菩提印”,右手捏诀凌空划出,使的是“菩提剑诀”。两种神功,同时施展,才把方才的“金刚般若掌”所没有抵挡得住的“玄冰掌”给挡住。   李大嚼怪笑道:“看来你这个和尚,果然比方才那两个略胜一筹。”他右掌未收,左手又朝前推来。这下等于把“玄冰掌”又增强了一倍,刺骨寒气登时像潮水一般从四周包围过来。   智成大师虽有“无相神功”护全身,但“无相神功”只是薄薄的一层真气,四面全被“玄冰袋”奇寒无比的冷气团所包围,纵能不让寒气侵袭,却并没有御寒的功能。一个人就像坐在千年不化的冰窖之中,寒冷的感觉,愈来愈厉,除了寒气,“玄冰掌”还有一般掌力的强劲凌厉势道,压人而来。   智成大师咬紧牙关,猛地发出一声大吼,右手抓起禅杖,杖头一顿一挑,身形随着杖势一伏即起,挥出重重杖影,人随杖走,在一丈方圆之中,撒天罗、铺地网,把“无相神功”贯输杖上,布成绵密一圈。使出来的是,少林寺最具威力的“天夜叉杖法”。   左手振腕抖落大袖,伸出手来,大拇指紧扣中指、无名指,食指和小指伸直,接连不断朝前弹出。这种指功,名为“牟尼珠”,练气成珠,击打对方穴道,可以连续不绝地弹出一百单八指。少林寺开山以来,从没有人躲得开一百单八指的。   老和尚是情急拼上了命,把数十年来潜心苦修的几种绝学都使了出来。尽管他接二连三的施展出少林寺绝世之艺;但却没占得一丝上风,这只有一句话,那就是李大嚼的修为绝不在黄衫客夫妇和勾漏神魔之下,智成大师修为不如人家远甚,譬如小孩和大人打架任你手挥足踢,也总非大人之敌。   “天夜叉杖法”加上“无相神功”和“牟尼珠”同时施为,也仅能把对方“玄冰掌”力逼住,无法破得了对方“玄冰真气”。一支禅杖越舞越急,本该已经使得全身都有汗了,但此刻却始终没有半点暖意,从四面逼近身来的寒气,却有加重加浓之感。   “哈哈。”李大嚼裂着阔嘴,大笑一声道:“少林和尚,原来也只有这么点能耐,老夫劝你不用再舞杖弄指了。你虽有“无相神功”护体,但在老夫“玄冰掌”下,暂时纵不为“玄冰真气”所伤,时间稍久,冻也会把你冻死。”   智成大师“哼”了一声,他杖势挥舞丝毫没停,左手中指、无名指连弹,不住提吸真气,和对方“玄冰掌”硬拼。老和尚已把毕生功力和几种佛门绝学,压箱子的本领全使出采了,但四周寒气愈来愈重,甚至他吸进去的都是寒气。   纵然未被对方“玄冰真气”侵袭,但这种奇寒苦冷,血肉之躯确实无法忍受,对方说得不错,只要时间稍久,确实会被活活冻死!他已经横上了心,口中不住默念着佛号,自己能撑多久,就撑多久,生死之事,出家人早已不放在心上了。   现在大石窟突然平静下来了,三个绝世魔头相偕离去,智虔、智难二位大师已被救下,只是全身冰冷,牙关紧闭,连卞药师都感到束手无策。智成大师还在和李大嚼苦拼。   上官靖刚才听了老哥哥(黄衫客)“传音入密”的话,立即也以“传音入密”朝沈雪姑说道:“雪姐姐,老哥哥临走时,曾以“传音入密”告诉小弟,只有咱们联手才能对付李大嚼的“玄冰掌”,我看智成大师已成强弩之末,咱们快些上去把他替下来才好。”   沈雪姑点点头道:“老哥哥的意思,是指“太素阴功”了。”说完,一只纤纤玉手就伸了过来。   上官靖急忙伸出左手握住了沈雪姑右手,两人并肩朝寒气如雾,层层包围的两丈之内走了进去。由上官靖开口叫道:“大师请退,由在下两人领教领教这位李老前辈的“玄冰掌”吧。”两人手牵着手,真气互通,一阴一阳,自相生长,体外寒气自是无法侵人,随着话声,已经走到一丈光景。   李大嚼看得暗暗惊奇,这一对年轻男女居然会不畏自己的“玄冰真气”?大笑道:“你们两个小娃儿,既非少林门下,何苦闯进来自找死路?”   上官靖朗笑一声,说道:“家师不灭和尚,和少林颇有渊源,由在下来接你几招“玄冰掌”,又有什么不对了?”沈雪姑在他们说话之时,就回头以“传音入密”向智成大师说道:“大师速退,李大嚼的“玄冰掌”我们足可应付得了。”   智成大师听得心头兀自不敢相信,自己数十年修为,精通几种佛门无上神功,还抵不住李大嚼“玄冰掌”,你们两个二十出头的人,能有多大的能耐,对付得了他“玄冰掌”?就在此时,老和尚耳边响起了银拂叟向天伦“传音入密”的话声:“大师只管请退,把李大嚼交给上官老弟和沈姑娘好了。”   银拂叟向天伦是此行的总指挥,有他这句话,老和尚才杖势一收,往旁跃退。他差幸及时退下,但手脚已经被冻得有些气血失调之感。李大嚼因智成大师已经迟下,不觉掌势一停,双爪提胸,深陷的双目之中精光闪动,退注着上官靖问道:“小娃儿,你说你师傅叫不灭和尚,可是少林出身?”   “不错。”上官靖正容道:“家师在少林寺的时候,法号上天下生。”   “你是天生的徒弟。”李大嚼对这位昔年号称少林第一高手的金罗汉天生大师,心中不无顾忌,点点头笑道:“天生是天慈的师弟,好、好、小娃儿,算你是少林门下……”   上官靖不等他说下去,笑道:“在下不是少林门下,只是和少林有渊源而已,黄衫老哥哥伉俪和黄眉道长都业已离去,前辈已经连伤了两位大师,在下觉得前辈和少林寺谈不上深仇大怨,也应该可以住手了。”   李大嚼沉哼一声道:“谁说老夫和少林寺没有深仇大怨?天慈已死,少林寺还在,老夫非找少林寺算帐不可,小娃儿,你不是少林门下,那就不用管了,快站开去。”   沈雪姑冷冷的说道:“李大嚼,今晚我们是找魔教来的,如今这座魔教行宫业已全破,你看看还有什么人吗?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也是九旬以上的人了,何苦……”   “住口。”李大嚼厉笑道:“老夫找的是少林寺的人,小丫头,老夫要你们站开去是一番好意,你倒教训起老夫来了,老夫若是一出手,你们两个只怕一掌也接不下来。”   上官靖笑道:“那就这样好了,在下学过少林武功,以少林武功接你前辈一掌,接下来了,前辈怎么说?”   “你要以少林武功接老夫一掌?”李大嚼简直还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刚才三个少林和尚,都是长老身份,都接不下自己一掌,这少年能接下自己的“玄冰掌”?闻言怪笑道:“你说呢?”   上官靖道:“和黄眉道长一样,在下接下了,前辈和少林寺怨隙,从此一笔勾销。”   李大嚼方才正在和智成大师动手,并未看到上官靖、沈雪姑和勾漏神魔动手的情形,闻言不禁一怔,忖道:“听他口气,好像漆黄眉已败在他手下了?”他几乎难以置信,漆黄眉会败在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手下?一面点头道:“就这么办。”   “还有。”沈雪姑说道:“由前辈给二位负伤的少林大师吸出体内寒气。”   “可以。”李大嚼道:“只要你们接得下老夫一掌,老夫自会替他们吸出体内寒气。”   上官靖道:“前辈那就请吧。”   李大嚼看他们两人手牵着手,并肩站立,神色自若,毫无半点运气戒备的模样,这情形那像就要和人动手?尤其和他们动手的是自己——阴山老祖李大嚼。   心中不禁暗自狐疑起来,一面注目两人,沉声说道:“你们小心了。”   上官靖应道:“前辈尽管请出手好了。”   “好。”李大嚼右手抬处,立掌推出,掌势甫出,一道肋骨奇寒的掌风,像浪涛般朝两人身前卷撞而来。   上官靖左手和沈雪姑右手互握,右手掌心平摊,使出“接引手”,向右方引出,但他怎知李大嚼苦练“玄冰掌”四十年,已达收发由心之境,推出去的掌力,陡觉被一股吸力带引着向外泄去,立时把推出去的掌力前面已被吸出去的一部份截断,然后一截再发,后面掌力又像浪潮般朝两人涌到。   上官靖使的“接引手”,只引出对方的一小部分掌力,至阴奇寒的掌力又如浪潮般涌撞而来。他的左手和沈雪姑右手互握,右手施展“接引手”已向右带出,自然是来不及回手,沈雪姑左手及时一竖,迎着对方掌风劈出。她这一掌直立如刀,使的正是玄门的“劈空刀”只听“嘶”的一声,从涌撞而来的掌风中直劈而入。   但李大嚼的“玄冰掌”可不像勾漏神魔漆黄眉的衣袖,“玄冰掌”所凝结的真气,坚若玄冰,沈雪姑这一记只把“玄冰掌”力劈开了三尺光景,就再也劈不过去,澈骨奇寒的冷气却已涌到了身前。李大嚼桀桀怪笑道:“小娃儿,原来你只会少林“接引神功”,这女娃儿的“劈空刀”,难道也算是少林武学吗?”   他右手当胸直竖,名虽说是一掌,实则“玄冰掌”的力道源源地往前推来,因为他的手势并未变换,自然只好算他是一掌了。此刻话声出口,掌力却在不断的增强,在出手之际,他不过用了五成力道,此时已逐渐增强到了八成光景。   上官靖和沈雪姑一手互握,真气互相流通,“太素阴功”原是以阴为主,李大嚼以“僵尸功”练成的“玄冰真气”,只是旁门中的阴功。两人有玄门阴功护体,身外至阴至寒的冷气虽在急剧增加,却也伤不了他们。上官靖眼看身外压力愈来愈重,寒气愈来愈盛,自己若不使少林神功,沈姐姐纵能破他的“玄冰掌”,他也未必肯承认。   一念及此,大笑一声道:“前辈真要在下出手吗?”   李大嚼怪笑道:“小娃儿,你说过要用少林武学接下老夫一掌,老夫看你使的只是玄门的护身真气而已。”话虽如此说法,心中却已暗暗惊奇,这一双少年男女使的玄门护身真气,居然强过了方才那个和尚(智成)的佛门“无相神功”。   上官靖应道:“在下那就施展少林功夫,接前辈一掌。”话声出口,左手突然放开了沈雪姑的右手,往上扬起,掌心微微向下,右掌下沉,掌心向上,左手下压,右手上抬,这一压一抬,“返照神功”一团无形的潜力,就轰然朝外涌撞了出去。   这一下真气暴涨,发如黄河决堤,汹涌而出。李大嚼见多识广,看他使出来的果然是少林“如来神掌”,只是左右手互易,想来可能是天生大师离开少林寺以后改变的了。心念还没有转完,只觉一道奇猛无匹的力道,一下把自己源源推出的“玄冰掌”力道,一下反卷回来。心头不由大惊,匆忙之间,不但没有收掌闪避,反而运起全力,右掌猛力朝前急推出去。   要知上官靖不但和沈雪姑练成了玄门的“太素玄功”,他自幼练的是“易筋经”,后来又练成了“洗髓经”,这两种神功同出达摩祖师手着,自可收相辅相成之功,因此施展“返照神功”,威力何止增强倍蓰?这就是智成大师三人都无法抵抗“玄冰掌”,而上官靖和沈雪姑却不惧“玄冰掌”的寒气的原因了。   李大嚼全力发出了一掌,在他想来,一定可以把反震回来的力道悉数地再反击回去。那知掌力出手,不但无法推出去,反而因自己力道用猛,对方反卷过来的掌风经这一激,震力更见强大,宛如泰山压顶,直压过来。这一瞬间,但觉心头狂震,气血浮动,这种情形,分明是自己的“玄冰掌”无法和对方抗衡。   李大嚼究是有近百年修为的人,发觉不对,立时沉喝一声:“住手。”人已随着喝声,向旁移开。上官靖听到他的喝声,赶紧双手一松,撤去“返照神掌”。   李大嚼身形极快,上官靖撤去掌势,他已回到原处,缓缓地吸人一口气,一张像木头般的瘦长脸上,已经黯然失色,缓缓说道:“罢了,罢了,老夫勤练“玄冰真气”四十年,还是敌不过少林武学,就算再练四十年,也未必能胜,时不我与,小娃儿,老夫承认败了。”   上官靖看他神色苍凉,连忙拱手道:“李前辈并未落败,在下只是接下前辈一掌而已。”   “哈哈。”李大嚼仰天大笑道:“小娃儿,你不用替老夫掩饰,古人说得好,文章得失寸心知,武功得失,寸心自知,老夫已是九旬以上的人了,从今以后,也不会再在江湖出现,败了又有何妨?那两个少林和尚呢?老夫给他们吸出侵人体内的“玄冰真气”,就要走了。”   上官靖拱拱手道:“多谢前辈。”   李大嚼举步走近智虔、智难二位大师身边,伸出一只枯瘦的手爪,在两人胸口上各自抓了一把。上官靖、沈雪姑跟在他身侧,目光紧注,看他手爪悬空一抓之势,就有几缕肉眼无法看清的黑烟从两人胸口飞起,吸入他掌心。   李大嚼回身朝上官靖裂嘴一笑,拍拍他肩膀,说道:“小娃儿,你是老夫近百年来仅见的年轻高手,真是难得的很。”说完,大踏步往外行去。   沈雪姑急忙叫道:“靖弟,你快快运气试一试,他拍你肩膀,莫要暗中下了什么手脚?”   上官靖微微笑道:“不会的,我看他临走之际,目光显得极为友善,不会对小弟下手的。”   上官老夫人走了过来,说道:“靖儿,雪姑说得不错,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还是运气试试的好。”   沈雪姑含笑把右手伸了过去,说道:“来,你把手伸过来,就算他真的下了手,我们运一回气,也可以把“玄冰真气”消去了。”上官靖拗不过她,只得把左手伸出去,握住了她的玉手。   上官老夫人蔼然笑道:“对了,这样我就放心了。”场中原有许多人先前看着他们手牵手的上场,还不知道两人体内真气可以互通,直到此时才恍然大悟。   智虔、智难二位大师只是被“玄冰真气”侵入体内,全身僵冻,并非受伤,此时经李大嚼吸出了寒冰之气,就渐渐复原,坐起身子来,运了一会功,也就好了。上官靖也在此时放开了握着沈雪姑的手,笑道:“小弟不是没事吗?你现在该相信了吧?”   沈雪姑嫣然地一笑道:“没事不是很好吗?等到发现不对,就麻烦了。”   “行宫”瓦解了,银拂叟向天伦和青松道长、上官老夫人会商的结果,大家公推青松道长、卞药师、万点星率同四十名武士留在石窟中处理善后事宜,所有被擒的灰衣道士和教主夫人门下女弟子,一律废去武功,从“行宫”搜出院教聚敛的金银财物,每人发放千两纹银,令他们各自谋生,从此不得再为非作歹。   下首左右两处洞窟中的七十二名铁甲武士,剩下的已只有六十六名。因竹逸先生和上官靖手中各有一面指挥他们的钟形金牌,他们神志被迷,只认金牌不认人,所以并未发生变故,仍由上官靖手持金牌,发出号令,要他们随同自己下山。各大门派的人,由银拂叟为首,一起退下山去。   金鼠早已传下令去,要埋伏山下的武当派青石道人率领的“太极剑阵”,和少林寺罗汉堂首席长老智通大师率领的两座“罗汉阵”先行撤退,赶到距离三官庙一里光景,远远布下阵势。把三官庙包围起来。接着由上官靖率领的六十六名铁甲武士也赶到了。   上官靖把金牌交给了李天群、何津航两人,自己和丁瑶各自取出面具戴上,依然扮成唐纪中和霍如玉,悄悄的赶回三官油。刚到三官庙不远,就见两道人影划空而来,泻落面前,正是义父南宫老人和赤煞西门渊。   上官靖急忙叫了声:“义父。”   南宫老人目光一注,问道:“情形如何了?”   上官靖道:“魔教,行宫,业已破去,大家随后即可赶来。”   南宫老人点点头,又问道:“所有的人全伏诛了?”   上官靖道:“伏诛的只有教主夫人、余无天和总管秦皓,秦皓其实还是昔年魔教四大天王的秦天白。”   “他会是秦天白?”南宫老人也深感意外,接着又问道:“他们教主到底是谁?”   “不知道。”上官靖续说道:“他们教主并没有在行宫之中。”   南宫老人不由得一怔,轻轻地叹息一声道:“给此人漏了网,不出几年,又会在江湖上兴风作浪,真是为山九仞,功亏一溃。”   上官靖问道:“义父,这里有什么动静吗?”   “没有。”南宫老人低声问道:“现在……竹逸先生可有什么安排吗?”   上官靖问道:“孩儿就是奉竹逸先生之命,率同六十六名铁甲武士起来这里,现在都已经到了,另外他要孩儿和丁姑娘一起赶回来,仍以唐纪中、霍如玉的身份出现,别的并没有指示。”   “好,那咱们就先回去。”南宫老人便把银哨还给上官靖,说道:“你是神武队的领队,这哨子还是由你拿着。”   上官靖接过银哨,只见何津航(金鼠)悄悄地走了过来,说道:“天快亮了,竹逸先生要少侠可以收队了,不过要你知会黑衣卫领队宓飞虹一声,秦总管要他不可盲从,听候发落,可保他父女无事。”   上官靖直到此时才知道,促使宓飞虹父女重逢,原来也是竹逸先生安排的,当下点点头,就要何津航传令下去,命神武队的人一起在三官庙门首集合。何津航点点头,领命而去。上官靖就和丁瑶、南宫老人、赤煞西门渊等四人,先行回到了三官庙门首。   只见宓飞虹匆匆地迎了过来,看到了上官靖,就含笑地招呼说道:“唐领队伉俪辛苦了?”   上官靖忙拱手道:“宓副总管,在下正想去找你呢?”   宓飞虹问道:“唐老弟有事?”   上官靖点点头,说道:“在下确在一件事要转告宓副总管。”   宓飞虹道:“老弟请说。”   上官靖朝右首走了几步,眼看宓飞虹跟着走了过来,这就悄声道:“宓副总管可知白衣圣教有一处行宫吗?”   宓飞虹身躯微震,迟疑了一下才道:“兄弟听说过。”   “宓副总管知道就好。”上官靖续道:“据说行宫是在一处石窟之中,住有余无天、秦天白、教主夫人,另外还有一座道院,有三位坛主主持,而且还邀来了黄衫客、白发仙娘夫妇,以及勾漏神魔漆黄眉、阴山老祖李大嚼等四位助拳……”   宓飞虹越听越惊奇,忍不住问道:“老弟怎么知道得如此清楚?”   上官靖没有回答,只是继续说道:“在下方才得到的消息,上官老夫人也就是从前碧落山庄的老夫人,联合了终南五老、少林、武当、衡山、四川唐门、白虎门、金刀门等人,在二更光景,大破行宫……”   宓飞虹吃惊道:“大破行宫?”   上官靖道:“教主夫人、余无天、秦天白,以及道院三位坛主均已罹难,黄衫客夫妇、勾漏神魔漆黄眉、阴山老祖李大嚼等四人撒手走了,行宫已破,只有教主下落,不知去向……”   宓飞虹听得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才道:“他们……第二个的目标,自然是这里了。”   上官靖道:“方才在下遇到秦总管……”他是在试探宓飞虹知不知道秦皓就是秦天白?   只见宓飞虹急急地说道:“秦总管怎么说?”   上官靖心中暗道:“看来他并不知道秦皓就是秦天白。”一面压低声音说道:“秦总管要在下告诉宓副总管,情势比人强,你老率领黑衣卫,只要你约束所属,不可盲从,听候发落,可保你父女无事。”   宓飞虹望着上官靖问道:“老弟,你呢?你是神武队领队,如何安排呢?”   上官靖道:“连高手如云的行宫,都已被人家破去,咱们这点力量,岂不是以卵击石,秦总管要咱们约束所属,不可盲从,咱们自然只有听他的了。”   “好。”宓飞虹点点头道:“兄弟也听秦总管的,多谢老弟通知。”   上官靖道:“宓副总管那就快去安排吧。”   “老弟说得是。”宓飞虹点点头,迅快转身奔去。   丁瑶走了过来,低声道:“你说服他了?”   上官靖点了点头道:“现在我们还得赶快去找楚琬才是。”   丁瑶道:“你知道她在那里吗?”   上官靖道:“她负责内巡,自然在庙中了。”   丁瑶朝他神秘地一笑道:“最好还是你一个人去,我和南宫前辈在这里等你,神武队的人很快就会赶来,你要他们在庙门口集合,总要有人招呼才是。”   上官靖想了想,觉得她说的也是实情,就取出银哨交给丁瑶,说道:“你招呼他们集合之后,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妄动,我去去就来。”说完,匆匆地往里行去,刚走到第二进左厢,左足堪堪跨进院子,只听一个声音尖得像鸭子叫的老妇口音喝道:“是什么人?”   上官靖举目看去,阶上一张圆凳上,坐着一个青布衣衫的婆子,正是卖花婆,这就抱抱拳,道:“在下唐纪中,有事要求见……”   他底下的话还没有出口,只见廊上迅快的闪出一个青衣少女,娇声道:“祝婆婆,他是唐领队,大小姐吩咐过,唐领队要是来了,要他很快进去。”   卖花婆冷冷地道:“他是神武队领队,你当老婆子不认识他?”   青衣少女朝上官靖招招手,神秘地一笑,娇声说道:“唐领队,快随小婢来,大小姐刚才还问过,今晚至少也已问了十七八遍了。”   上官靖听得暗暗奇怪,楚琬怎么知道自己会来找她的呢?心中想着,急步跟着青衣少女往里行去。穿过一间起居室,一直来至湘帘低垂的门口,左右站着两个青衣少女。那领路的青衣少女脚下没停,一直走到门前,才躬身说道:“启禀小姐,唐领队来到了。”   里面响起楚琬的声音道:“快请。”   青衣少女一手搴起帘子,说道:“唐领队请进。”   上官靖举步跨入,只见楚琬已经迎了出来,目光凝注着上官靖,缓缓舒了一口气道:“你终于来了。”   这口气,她似是积压了很久,看到上官靖才吁出来的。转身朝伫立在身边不远的另一名青衣少女吩咐道:“春香,你们四个守到外面去,不奉呼唤,任何人都不准进来。”那青衣少女答应一声,就退了出去。   上官靖望着她,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会来找你的?”   楚琬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深情款款的看着他,过了半晌,才缓缓说道:“这大半夜,我一直提着一颗心,不知多少次要秋香到外面等着你,我几乎要急疯了……”她泪珠不由自主的夺眶而出,一个人随着扑入上官靖怀里。   上官靖一时之间竟然手足无措,急忙把她接住,抱着她的双肩,轻声问道:“琬妹,你怎么了?”   “你还问呢?”楚琬低低的道:“你要神武队守住三官庙,不准一个人出入,你……去了那里?你知道我一直提心吊胆的过了这大半夜,刚才看到你,这颗心才定下来。”   “谢谢你,琬妹。”上官靖说着,便在她秀发上轻轻吻了一下,道:“现在一切都没事了。”   楚琬忽然站直身子,抬头问道:“你说什么?什么切都没事了?”   上官靖附着她耳朵,细声道:“行宫已经破了。”   “你说什么?”楚琬的娇躯一震,睁大一双凤目,问道:“行宫已经破了?”上官靖在她耳边,轻声把此行经过,扼要的说了一遍。   楚琬眨着眼睛,问道:“现在呢?”   上官靖道:“家母和各大门派的人,天亮前就可抵达。”   楚琬喜道:“干娘来了就好。”接着又低“哦”一声,说道:“你要我怎么做呢?”   上官靖道:“我是负责外巡的,你是负责内巡的,另外还有宓飞虹的黑衣卫,大家只要按兵不动就好。”   楚琬道:“你和宓飞虹连络过了没有?”   上官靖点点头:“我已经连络过了。”   楚琬道:“那就好,这里缝穷婆、孙虔婆、卖花婆三人,我都已经给她们服了解药,只有管玲玲身边的使女,是戚嬷嬷管的,我无权指挥她们。”   上官靖道:“她们只有一小撮的人,你不用去管她们了。”说完,他吻住了楚琬的樱唇,接着伸手去抚摸她那隆凸的胸部。   上官靖慢慢地剥下楚琬的肚兜,两手在她裸露的乳房上揉捏着,他可以感觉到急促的心跳声在她胸膛里“噗通”、“噗通”地响着。她拥有一具从未被人轻薄过的胴体,此时却在上官靖的抚摸下,破坏了她的矜持。上官靖的手更放肆地在她酥胸上游动着,从她乳房的基部到坚挺的乳尖来回不断地捏弄,使她有些昏昏地陷入恍惚迷离的境界里,全身松懈,不由自主地任由上官靖摆布了。   上官靖摸着她那一对香暖鲜嫩的奶球儿,只觉得触手滑酥,像一团绵花似地,软棉棉的,硬实实的,香滑滑的。上官靖轻轻地摸着弄着,两座峰顶的乳头渐渐地浮凸了起来。她身上那沁人的香气,幽幽地弥散在房中,闻之令人心爽神怡。上官靖快速地把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两人移到了床上。   上官靖用双手搂着她的香肩,低头轻吻着她的红唇,接着一手摸着她的乳房,一手抚着她的肥臀。楚琬被上官靖挑逗得不禁微微启开了樱唇,把条丁香小舌深入上官靖的口里,品尝初吻的滋味,这种吸吻的快感,使她昏昏迷迷地陶醉其中而不可自拔。   上官靖趁她迷离之中,伸手插进她的亵裤里头,轻柔地抚摸着她肥凸微生短毛,又暖又滑的处女阴户,一会儿又将中指慢慢地插入那紧窄的膣道,轻轻地扣挖起来。楚琬抖着娇躯,颤颤地道:“啊……哎……靖哥哥……不……不要扣那里……快把手……拿开……我……好怕……”   上官靖道:“琬妹,你别乱动,不然会痛的哟,知道吗?乖妹妹。”   上官靖有力地紧搂着她,又重重地吸吮着她的香唇,乳房及阴部被上官靖抚摸着,又轻轻地拨弄着她的肉缝,膣道,阴核,使她酥麻麻地起了一阵莫名的快感,媚眼微闭,长长的睫毛在她眼皮子上颤抖着,小肉缝里流出了湿淋淋的淫水。   上官靖见时机成熟,抱起她的娇躯,脱去她的衣服和亵裤,先欣赏了一番,白中透红,柔嫩细腻的肌肤,胸前一对乳房,圆尖尖的奶头像草莓一般腥红上翘,肥白的乳峰,圆软香嫩,细窄的腰枝恰可一握,肥隆的玉臀,结实浑圆,小腹平滑紧绷,阴阜高耸,布满了浓密约寸许长的阴毛,两片阴唇掩蔽在阴毛里,呈鲜艳的腓红色,中间夹着一条细缝,紧密地合著。   上官靖欣赏了好一阵子,她也娇羞地窥视着上官靖的大宝贝。上官靖伸手抚摸着她一双紧绷绷,弹力十足的乳房,再抚摸着她全身细腻的肌肤,哇!真嫩,真滑,这才是女孩子最上品的身材哪。再低下头去吻遍了她全身每一处,最后擘开她的双腿,拨除阴毛,舐吻那红通通,娇嫩嫩的小穴及那粒艳红滑嫩的核心。弄得她周身剧颤,嫩脸娇红,春意渐升,禁不住地道:“哥……哥……我……好难受……”   大股的淫水自她的阴道里流出,上官靖见她浪水大泄,阴户润滑了,便翻身上马,叉开她的大腿,露出那粉红色而湿淋淋的小春洞,握着大宝贝就用力地奸插进去,同时,她哀叫一声:“啊……痛……死……我……了……”上官靖的大宝贝也已过关斩将地塞进了她的小穴之中。   楚琬痛苦地用小手推拒着上官靖,道:“靖哥哥……不要……动……啊……好痛……”   上官靖小心翼翼地安抚着她道:“琬妹,处女开苞的第一次总是很痛的,不要怕,如果第一次不搞到底,以后再搞的时候还会更痛的。乖乖,把手拿开,听哥哥的话,哥哥不会骗你的。”   楚琬迟疑地道:“嗯……那么……靖哥哥……你要轻一点哦……”   上官靖道:“好的,琬妹,哥哥知道。”上官靖再把大宝贝挺进三四寸,用力一插,齐根而入。   楚琬道:“哎……哎呀……痛死我了……”破瓜之疼使她痛得原本娇红的嫩脸都发白了,全身也直抖着。她用手摸了摸阴户,摸到了一手红红的鲜血,吃惊地叫道:“靖哥哥……我流血了……”   上官靖安慰她道:“琬妹,不要紧的,那是处女膜破裂所流出来的血,等下子你就会快乐了。”上官靖开始轻抽慢送,她还是痛得哼声不绝,香汗霪霪。上官靖揉着她的乳头,好增加她的性感,渐渐地她由痛苦转为快乐舒服了。   见到她双眉舒张,上官靖问道:“琬妹,你现在还痛吗?”   楚琬深情地望着上官靖,柔声道:“好点儿了……靖哥哥……我……好痒……”   上官靖一边插干着她的小穴,一边不时用手把玩着她的玉乳,或低下头去舐吮着她艳红的奶头。大宝贝抽插的速度也渐渐快了起来,磨转挑弄着阴核,搞着花心,使她舒服得阴户里一阵阵搐动,穴中淌着她滚烫的淫水,夹带着些微的血丝,潺潺流出,弄湿了一大片床单。   楚琬摇乳摆臀,披头散发,快乐地浪叫着道:“啊……靖哥哥……我……我感到……舒服了……你顶……得……我……子宫……好麻……喔……捣死我了……我……尿……尿出来了……啊……”上官靖见她这种骚媚的模样,大宝贝更是狠猛地操了起来,干得她欲仙欲死,臀浪直抛,她刚叫完尿出来了,那一股热烫的淫精,由她子宫内直泄而出,手滑到床边,琼鼻里气咻咻地娇喘着。   上官靖知道她已经爽出精水来了,但是上官靖尚未射精,于是急急地又直操着她那精水横流的小穴,拿出全身力量,又狠又猛地插着她,一边又舐吮着两颗小奶头,摸捏揉抚肥嫩的乳房,用所有的感官去享受这处女美穴的滋味。   楚琬任上官靖干了一会儿,又被上官靖的大宝贝给奸得娇躯扭动,双手又紧缠着上官靖,摇摆着小肥臀迎挺抛送,浪声叫道:“啊……靖哥哥……你插得……真好……妹妹……又……又要开始……舒服……了……真痛快……妹妹的心……融化……了……靖哥哥……你插死妹妹了……啊……妹妹又……又要尿……尿了……又……来了……啊……”一阵热液又直冲而出。   上官靖被她这一冲,烫得又酸又麻,阳精也把持不住地飞射进了她的子宫内,她受到这股精液的射击,也用尽力气,死命地紧抱住上官靖。   两人互相拥抱了许久,上官靖见她回复了精神,才问她说:“琬妹,哥哥插得你舒服吗?”   楚琬娇媚地吻了吻上官靖的嘴,道:“嗯,好舒服呀,想不到插穴是这么地美妙和爽快,靖哥哥,你让妹妹受到了人生的欢乐,妹妹还要你以后再插我,好嘛?我爱你,靖哥哥。”   上官靖吻着她道:“琬妹妹,我也爱你。”   楚琬道:“靖哥哥,妹妹累了,想睡了。”   上官靖道:“琬妹,我先走了。”   楚琬点点头,突然抬起头道:“你要小心些。”   上官靖朝她笑了笑道:“你放心,这里的四周已被包围,没有一个人可以插翅飞得出去的。”说完,匆匆掀帘走出,回到大门口,神武队的人已在左首集合,只缺了一个李天群。   本来的李天群,是由卞药师乔装的,他为了要救女儿,以为卞药姑在三官庙,后来由金鼠通知他赶去行宫,就没有人假扮李天群,到了此时,也用不着再假扮南宫老人、赤煞西门渊和丁瑶站在一起,所有的人神志都已恢复了,也已由南宫老人以“传音入密”告诉了他们魔教行宫已破的消息。   这时东方已渐露曙光,前面大路上出现了一队头戴钢盔,身穿铁甲,手持开山刀的武士,步伐整齐,朝三官庙行来。领队的两人赫然是身穿红衣的束化龙(李天群)和万成章(何津航),他们一直走到三官庙大门右首,才列队站停下来。   上官靖没向他们招呼,率领铁甲武士的李天群和何津航也没向他们打招呼,大家只是在三官庙大门左右两边广场上列队集合,双方谁都没有向谁看上一眼。   晨曦渐渐由东方升起,淡淡的阳光,使人有温熙清新之感。这时三官庙前面又出现了大队人马,那是由终南五老领头,有上官老夫人、少林智虔、智成、智难三位大师、衡山飞云道长、唐门唐世贤、金刀门风云刀柴昆、白虎门白虎神暴本仁、候休。   沈雪姑、管巧巧、李小云、祝小青、孙小乙、王牙婆、刘媒婆、赵之欣、徐永旭、慧修和慧持、郭勇、罗尚武。神灯教四十名武士,金刀门的二十名刀客,黄龙寺十六名僧侣,虎头庄八名武士在大门前面三丈来远,就停了下来。   这一行人,声势已经十分的浩大,但就在这一行人刚刚行近三宫庙之际,在三宫庙四周,又有武当派青石道人率领的五十名身穿天蓝道袍的武当弟子,列成大衍太极剑阵。少林寺罗汉堂首席长老智通大师率领的两座“大罗汉阵”,晶字形缓缓地移动过来。他们把整座的三官庙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时三官庙大门内,也走出一行人来,那是由宓飞虹率领的三十六名黑衣卫,一律黑色劲装,肩背大刀,一个个神情剽悍,一望而知是一支久经训练的劲旅。宓飞虹朝上官靖点点头,就左手衣袖一挥,命三十六名黑衣卫站到大门左边神武队的下首,才列队站定。他已经看出情势果如唐纪中(上官靖)所说,对方有如泰山压卵而来,三官庙注定非败不可,因此就遵照秦总管所说,只有约束所属,静观其变了。   各大门派的人在三官庙前面一片草坪上停下来之后,银拂叟向天伦左手一拍,回头朝南山樵子陶石田道:“五弟,你去传话,叫管玲玲这妖女出来。”   陶石田答应一声,大步走出,笔直走到三官庙门前,运起一口真气,大声喝道:“魔教余孽管玲玲听着,终南五老联合各大门派,在此集合,你危害武林,作恶多端,还不出来受缚?”这话声以内功传出,恍若春雷,三官庙前后三进,每一角落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管玲玲这时正当清晨,蓦然听到陶石田这声焦雷般的大喝,从梦中惊醒。管玲玲顾不得云发蓬松,酥胸袒露,急急披衣而起,问道:“外面出了什么事?”   话声甫落,只听房门口响起一名侍女的声音,说道:“启禀老夫人,戚嬷嬷说咱们这里已被对方的人团团围住,请老夫人赶快出去。”   管玲玲怒哼道:“唐纪中率领的神武队,宓飞虹率领的黑衣卫,都到那里去了?难道他们是死人?怎么一点儿消息也没有?任人家逼近大门,还没有警号?”   第六二章、扫平余孽   三官庙大门中这时出现了一行女将,她们是由楚琬为首,她身后则是缝穷婆、孙虔婆、卖花婆、飞虹、和春、夏、秋、冬四香,急步飞奔出来。楚琬一直走到上官老夫人面前,双膝一屈,叫道:“干娘,女儿在这给你老人家磕头。”缝穷婆等三人也一齐走出,和王牙婆、刘媒婆叙起旧来。   上官老夫人蔼然笑道:“琬儿,起来,这些时候委屈你了。”   楚琬盈盈站起,沈雪姑拉着她的手,含笑道:“琬妹,你太性急了,再迟一会,把管玲玲擒来,不是大功一件吗?”   楚琬一怔,忙道:“待我去把她擒来……”   “不用了。”上官老夫人含笑道:“你以为管玲玲好对付的?她是魔教教主夫人门下大弟子,练成一身魔功,你哪是她的对手?回来了,就站在娘身旁,看热闹好了。”   沈雪姑低笑道:“你看,干娘有多疼你。”说话之时,三官庙中又有人出来了。   那是十六名身穿绿色劲装,身材婀娜的少女,腰插双剑,手提绿纱灯笼,这时已是大白天,纱灯里面点燃着绿阴阴的灯焰。这一情形,使人登时想起教主夫人手下八名使女提的宫灯,把余无天活活给烧死——天魔灯,由此可见这十六名侍女手中提的分明也是“天魔灯”无疑。   十六名侍女后面是一个身穿蓝布衣裤,灰白头发的瘦高老婆子,一张狭长脸上,双颧突出,腰背挺直,看去就像男人一般。她,就是戚嫂嫂。稍后走出来的是一个年轻女子,年约二十八、九,身穿浅绿衣裙,秀发如云,长长地披在肩头,一张白里透红的桃花脸,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称得上婀娜多姿,有着十足的女人味。她就是一直乔装上官老夫人的管玲玲,今天却以她的本来面貌出现。   她才走到阶上站定,勾人的眼波一转,发现唐纪中率领的神武队和宓飞虹率领的黑衣卫一起站在左首。出乎她意外的是,右边居然会是三师弟束化龙及四师弟万成章率领了铁甲武士赶来支援,一时顿觉心头放下了一块沉铅,心想:对方人手虽众,自己这边也同样高手如云。这一想,不觉柳眉一挑,冷冷的道:“我当是什么人,敢来三官庙撒野,原来就是你们一帮人,碧落山庄没把你们炸死,已是叨天之幸,居然还敢冲着白衣圣教来叫阵,这样也好,今天就叫你们来得去不得……”   她话声未落,突听管巧巧叫道:“姐姐,你到了这个时候,还执迷不悟?你也不看看……”   管玲玲听得一怔,目光抬处,才发现自己妹妹站在上官老夫人身边。没待她说完,赶紧说道:“巧巧,你怎么会落在他们的手里?哼,你们以为掳了我妹妹当人质,我管玲玲就会屈服了吗?”话声一落,右手一挥,娇喝道:“唐领队,你要神武队的人上。”   沈雪姑一把拉着管巧巧的手,说道:“妹子,她陷溺已深,无可救药,你不用和她多说了。”   上官靖冷冷地道:“所有神武队的人,都是各大门派中人,他们中了魔教的“迷迭散”迷失神志,才被魔教利用,如今他们已经服了解药,神志恢复清明,未必还会再听在下指挥。”   管玲玲一怔,怒声道:“唐纪中,你说他们都服了解药?是什么人给了他们解药的?”   上官靖笑道:“自然是在下了。”   管玲玲又是一怔,厉声道:“你……反了,好哇,姓唐的,你父子两人体内的剧毒,非我莫解,你是嫌命长了?”   上官靖微笑道:“在下并不姓唐。”伸手缓缓从脸上揭下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来。   管玲玲目光一注,不觉一呆,说道:“你是上官靖。”   丁瑶也在此时揭下面具,冷笑道:“管玲玲,我也不是霍如玉。”   “会是丁瑶?”管玲玲又是一怔,哼了声道:“你居然吃里扒外,叛离本教,还敢和本教作对。”她感到事态严重,急忙向宓飞虹喝道:“宓副总管,你要黑衣卫武士过来。”过来,就是集中人手。   宓飞虹眼看着自己女儿己跟楚琬过去,心中已无顾忌,这就大不刺刺的道:“宓某奉秦总管之命,要我约束所属,不得妄动,宓某只是副总管,自然听总管的了。”   管玲玲没有想到事有变迁,神武队和黑衣卫全已不听指挥,心头又惊又急,回头朝有首率领铁甲武士的束化龙和万成章说道:“三师弟,四师弟,你们率领铁甲武士开路,咱们冲出去,退回行宫再说。”   李天群扮的是束化龙,闻言大笑一声道:“你还要退回行宫去?魔教行宫早在两个时辰以前就毁了,只有这六十六名铁甲武士,是咱们两人带下来的,他们已不是魔教的人,岂肯为你卖命?”   管玲玲身躯一颤,失声道:“你不是三师弟?”   李天群道:“李某当然不是你三师弟。”他和何津航同时以手抹脸,拭去了脸上的易容药物。   管玲玲眼看大势已去,倏然回身,急急说道:“戚嬷嬷,要她们断后,我们速退。”戚嬷嬷双手一叉,十六名绿衣少女手提绿纱宫灯,在这一瞬间,突然左右闪出,纱灯交叉,遮住了管玲玲的身子。   南宫老人洪声地一笑,突然飞扑过来,戚嬷嬷冷冷地哼道:“南宫老儿你给我留下来。”双爪扬起,十道尖风朝南宫老人袭去。这同时,上官靖、丁瑶二人因相距较近,也随着飞扑过来。   管玲玲长剑出鞘,正好上官靖、丁瑶二人,及时飞身掠来。丁瑶身形还未落地,挥手发剑,“当”的一声,架开了管玲玲的长剑,娇声喝道:“大哥,由我来对付管玲玲好了。”丁瑶使出来的一路“执法剑法”,每一记都紧扣住管玲玲的剑法,一招一式的破了下来。   管玲玲直被打得胆颤心惊,几乎不敢再打下去,左手连展,使出兰花拂穴手法,纤纤如玉的五根手指,掩映着腥红尖利的指甲,似拂似抓,侧身抢攻,以弥补她被一路破下来的剑法,只要被她指尖划上一点,她就胜利了。   就在此时,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吼,一道人影宛如大鹏展翅,压顶而来,一道带着强大无伦的掌风,有若黄河天来,势道之猛,令人息为之窒,却是暴本仁。管玲玲是豁出去了,她有手长剑突然往地上一插,右手一记“九阴摧心掌”朝上迎击而去,身向左侧,左手五指闪电朝丁瑶肩头划去。   沈雪姑眼看暴本仁凌空发掌,丁瑶竟然不知避让,心头一急,匆忙之间,右手凌空朝丁瑶推出,左手紧跟着凌空一指朝管玲玲点去。丁瑶但觉一股大力推到自己身子,后力源源涌到,把自己推得身不由己的连退了五六步之多。   管玲玲的右掌堪堪朝上翻起,陡觉“玄机穴”上一麻,再也动弹不得。“砰”,一道从上而下的巨大掌力,在她不避不闪之下,端端正正的击中天灵。管玲玲一个人骤然之间,竟然被“大风掌”力压得一寸寸往下缩去,直到“砰”声着地,管玲玲已被掌力压扁,哪里还成人形?   暴本仁飞身落地,厉笑道:“师弟,老夫已经替你报了仇了。”戚嬷嬷拦住南宫老人,双爪挥舞着,招招狠毒凌厉,如同拼命,也只有拼上命,才能截得住南宫老人。   南宫老人先前倒也并未注意,等到被戚嬷嬷截着,对方双爪一连三招,抢攻而出,这才发现,这个脸长如驴的老婆子,功力之深,出手之奇,跟自己只是硝逊一筹而已,要想胜过她,必须施展全力才可以。心中也暗暗地惊异,魔教中居然还有这样一个高手?就在此时,暴本仁一记“大风掌”,把管玲玲压死。   戚嬷嬷看得白发飞扬,双目尽赤,左手朝前一指,咬牙切齿,怒气上冲,厉声喝道:“给我掷。”随着她左手一指,十六名绿衣侍女,手中提着的惨绿宫灯,一齐朝前挥出,向上官老夫人等人立身之处投掷过来。   原来她们宫灯向前一挥之际,脱手飞出来的并不是整盏的宫灯,而是宫灯里面的灯蕊,化作十六点绿芒,流星般投射过来,因为她们手中执着灯杆,朝前挥出,故而可以投射得极远。大家在行宫中见识过“天魔灯”的威力,遇物既燃,大家正待举掌遥劈,突听有人大喝一声:“掌风劈不得。”   一道红影比流星还快泻落当场,大袖向空飞舞,那十六点惨绿火焰,飕飕有声,一齐飞入他大袖之中。原来这人正是身穿大红道袍的离火门罗道长。他收下了十六点火焰,呵呵笑道:“差幸贫道赶来,大家若是用掌风一劈,火仗风势,至少这十丈方圆,都被魔火毒焰所笼罩了。”   银拂叟向天伦问道:“道兄都已办好了吗?”   罗道长点点头,笑道:“贫道是最后一道手续,投入三颗霹雳弹,已把全部行宫石窟炸塌,此后不致再有黑道歹徒利用它作为盘踞之所了。”原来他留在行宫石窟,等青松道长率人退出石窟之后,由他把石窟炸毁,再一起赶来三官庙。   南宫老人眼看着戚嬷嬷在和自己动手之际,还指挥十六名提着宫灯的绿衣少女,将宫灯掷出,心头不觉大怒,沉喝一声,身形暴起,双掌“呼”“呼”两声,直劈而出。这回五行叟发了威,“丙丁掌”一道炙热狂飙,和“庚辛掌”一道锋利如刀的掌风同时出手。   戚嬷嬷到了此时,只得奋起全力,接下“丙丁掌”,一个人已被震得满脸通红,白发飘飞,连退了三步,胸口起伏,只是喘气,哪里还有还手之力?“蓬”,第二道掌风相继劈到,她连哼都没有哼出口,已被“庚辛掌”一掌震断了心脉,往后倒去。   暴本仁在十六名侍女掷出宫灯的同时,口中虎吼了一声,双爪乍发,抓起了两名侍女向外摔出,一转身,又是两个侍女被他抓住摔了出去。只要是被他的“虎爪”抓上,那里还有生命可谈?这时沈雪姑急急地飞身而上,口中叫道:“暴前辈,这些人就交给我来对付吧。”她口中说着,双手十指连弹,把其余十二个侍女,一齐制住了穴道。   管巧巧眼看姐姐惨死,含着泪水,走到近前,哭拜下去,说道:“姐姐,你这是何若?你一直执迷不悟,替魔教出力,其实你也是被万恶的魔教教主利用了……”管玲玲和戚嬷嬷一死,三官庙的实力,也瓦解了。   这时青松道人、卞药师、万点星等人,也正好从“行宫”办完了一切的善后,匆匆地赶来。李天群已由沈雪姑分了六十六颗“迷迭散”解药,手持钟形金牌,命令六十六名铁甲武士脱下铁甲,每人服下解药,再由南宫老人和沈雪姑两人,分别废去了各人的武功。   只见金鼠急匆匆走到银拂叟向天伦身边,低低说了几问。向天伦就点点头,就以“传音入密”朝上官靖说了。上官靖从丁瑶手中取过银哨,和南宫老人、沈雪姑一起朝左首走去。先朝宓飞虹拱手道:“宓老哥信守诺言,只是这三十六名黑衣卫,都是黑道中人,身中魔教的“迷迭散”,迷失心志,希望你宓老哥能合作,让他们服下了解药才好。”   宓飞虹飞起右手衣袖,拱拱手道:“兄弟能得父女重逢,都是少侠所赐,宓飞虹一生感激不尽,自当遵命,让他们服下解药,恢复清明,也好重新做人。”   上官靖数了三十六颗解药,递给宓飞虹。一面又以“传音入密”向宓飞虹说道:“宓老哥在他们服下解药之后,就得及时废去他们武功,这一点不可忽略了。”   宓飞虹点点头,也以“传音入密”说道:“少侠放心,兄弟省得。”   上官靖这才转身走到神武队众人的面前,然后用银哨轻吹了一下,说道:“诸位前辈,身中魔教“迷迭散”因而神志被迷,现在总算取到解药了,请大家把解药服下。”   神武队众人之中,除了神灯教主苍龙宁胜天、霍五、柴一桂、娄通、敖六五人,没有分服解药。其余的人,其实早已服过解药,恢复了神志。只是刚才在集合之际,由南宫老人以“传音入密”通知其余的人,务必装作神志被迷,不可妄动,所以所有的人依然站在三宫庙左侧,始终没有动静。   上官靖的话声一落,就由自己和南宫老人以及沈雪姑三人,各自拿着解药,依次分给大家,原已服过解药的人,只是装个样,将解药接过,举手送人口中。但在分给大家解药的同时,也以“传音入密”告诉无形刀邢铿以及长白神拳莫奇龄二人。   前面由南宫老人分送解药给宁姓天、霍五等五人的时候,由邢铿和莫奇龄出手,务必制住五人的穴道。前面既有南宫老人和上官靖、沈雪姑三个高手监督之下,邢铿和莫奇龄很顺利的从身后点了五人的穴道。过了片刻,大家才装作“迷迭散”初解,有人口中轻“咳”出声,接着大家都纷纷说道:“咳,咱们怎么会站在这里?”   也有人说道:“是什么人点了兄弟的穴道?”   银拂叟向天伦走到众人的面前,抱抱拳道:“莫老哥,宁老哥,还有几位掌门人和诸位道兄,诸位在万松山庄,被魔教暗中下了迷迭散,迷失神志,编入神武队,作为魔教余孽的高级杀手,差幸上官老夫人、青松道兄、上官少侠、沈姑娘等人联合老朽和少林、武当等各大门派,于昨晚破了魔教行宫,今天又在这里破了魔教外围,才找到解药,给诸位服下,现在诸位总算已经恢复清明了……”大家静静地听着他说话,没有一人发问。   向天伦接着又说道:“至于方才在诸位服药之时,点了诸位的穴道,这也是不得已的事情,因为咱们破去魔教行宫之时,始终不见魔教教主出现,方才有人急促传递消息,魔教教主很可能就混迹在神武队中,目前谁也不知道此人究竟是谁?因此只好委屈诸位老哥,等咱们查证清楚了,再向诸位赔礼。”说完,又连连拱了拱手,这话听得大家不禁耸然动容。   万青峰怵然道:“会有这等事?这会是谁?”   宁胜天洪笑一声道:“不知向老哥要如何查证?”   向天伦道:“诸位道兄且请稍待,大概很快就会有人赶来了。”   崔介夫说道:“如今魔教的两处巢处,均已破去,咱们等上一会,又有何妨,如果魔教教主确实混迹在咱们这些人之中,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大家自己的心中明白,又何须不安呢?”   封居易道:“崔掌门人说得不错,咱们就等上一会好了。   霍五洪笑道:“兄弟想不出什么人会是魔教教主?”   这时黑衣卫武士和铁甲武士服下解药,均已清醒过来,另外还有十二名侍女,她们神志并未迷失,但都已被废去武功,由万点星率同的四十名武士,把从魔教行宫中搜出来的金银,按每人发给纹银一千两,告诫他们,从此安份守己,从新做人,打发他们走了。快近午刻时候,才见有两个人急匆匆的奔行而来,那是竹逸先生和黄鼠狼。   向天伦急忙迎了上去,问道:“刘老弟,事情如何了?”   竹选先生含笑拱手道:“总算查出眉目来了。”   上官老夫人问道:“魔教教主到底会是谁呢?”   竹逸先生笑了笑道:“这个兄弟不敢确定,不过兄弟可以向大家报告一件事,四十年前由少林寺联合各大门派,声讨魔教之时,魔教中号称四天的四名护法,均已逃走,此后也一直不曾在江湖露面。直到四十年后的今天,魔教假白衣圣教之名,出现江湖,就是由四大天王幕后操纵,咱们在魔教行宫发现了两个,那就是化名为金道长,被天魔灯烧死的余无天,和化名秦皓,担任碧落山庄总管的秦天白,另外还有两个,一个叫姬承天,一个叫霍天行,目前尚未露面,是否混迹在神武队,就很难说了。”   姬承天、霍天行,都是昔年魔教四大天王中人,也极可能混迹在神武队中,但神武队这些人,谁会是魔教中的“四天”呢?大家不禁面面相觑,谁也说不出话来。   “阿弥陀佛。”智虔大师合十当胸,徐徐说道:“诸位之中,如果确有这么一个人,老衲认为魔教为害江湖也好,作恶多端也好,如今均已过去了,这位施主也该可以大彻大悟,回头是岸,放下屠刀,可以立地成佛,何不就坦然承认,觉今是而昨非,正是新的开始,还望这位施主三思才好。”   竹逸先生微微一笑道:“大师,我佛慈悲,与人为善,但有些人却偏偏执迷不悟,其实他不说出来,兄弟也可以猜测到十之六五了。”   暴本仁洪声道:“刘老哥,你说是谁?咱们这里的人,门派虽异,有志一同,你老哥既然已有十之五六的把握,就不妨直说出来,是他,那就正好,不是他,那也无妨。”   “哈哈。”竹逸先生大笑一声道:“诸位不妨仔细想想,神武队人数不多,有的是成名几十年的人物,有的是一派一门之主,都是有来历可以查考之人,对不?”   “不错。”暴本仁点着头道:“刘老哥似乎还有什么话没有说出来?”   竹逸先生大笑道:“底下的话,还用兄弟说吗?”他虽然没有说出来,但等于已经说出来了。   神武队这些人中,不论黑白两道,都是有来历的人,只有一个人,大家都不知道他的出身来历,那就是霍五了。除了江湖上人都称他为霍五太爷,又有谁能说出他的姓名、籍贯、出身来历呢?在场的人都是老江湖,自然一点就透了。   大家心中都不禁暗“哦”了一声,忖着:“竹逸先生说的不错,霍五姓霍,魔教四大天王中有一个岂不是正好叫霍天行的?”大家目光不禁都朝霍五投去。   “哈哈。”霍五突然大笑一声道:“诸位既然把老夫认作霍天行,那就算我是霍天行好了。”话声未已,双脚突然一顿,一道人影凌空飞扑而起,他居然运气冲开穴道,企图乘机逃走。   他以为自己暗中运气解穴,只有他已经冲开穴道,其余的人都还穴道受制,但他怎知穴道受制的只有他和宁胜天、柴一桂、娄通、敖六等五人,其余的人根本并未被点穴道。尤其站在他身后的无形刀邢铿、长白神拳莫奇龄早经上官靖以“传音入密”通知,要他们注视五人行动。   另一个赤煞西门渊,因是黑道著名凶人,上官靖并未给他们解药,却也暗中叮嘱他注意霍五、宁胜天的行动,一旦发现这两人有何动静,只管出手。这三人早经安排,就站在五人身后,前面不远又有南宫老人和上官靖、沈雪姑三人监视着他们的举动。   霍五不知就里,大笑声中腾身飞起,就在这一瞬间,无形刀邢铿右手抬处迎空发出一记“无形刀”。长白神拳莫奇龄也在同时振腕打出一记“百步神拳”。上官靖更不怠慢,身形跟着拨起,凌空拦在霍五前面,大喝一声道:“回去。”右掌迎面劈了过去。这三人同时发难,声势何等凌厉?   “无形刀”不带丝毫风声,掌力如刀,一下劈中霍五的背后。“百步神拳”一团罡风也同时击中他右肩,把霍五一个人击得像断线纸聋,在空中连翻了两个筋斗。上官靖凌空拦到他前面,他已经翻跌出去了,迎面劈去的这一掌,自然也就落了空。   但就在上官靖拨起的同时,另一道人影却如影随形,跟着霍五翻出去的身子贴身飞了出去,左手一探,一只赤红怵目的手掌横击而出,“砰”的一声,“赤煞掌”不偏不倚击在霍五右肩背上。霍五连透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就一连被三大高手拳掌击中,一个高大身子从半空中直摔下来。一声蓬然大震,摔倒在地上。   别看他一身肥胖,武功底子可着实要得,在连经重创之余,依然一下就从地上跃了起来,虽是跄踉不稳,还是站了起来。他目光凌乱,刚张了张口,又“蓬”然一声,倒了下去,这回再也没动了。等众人围了上去,霍五已经死了。   唐世贤目光一注,发现他右太阳穴有一点如针的黑血,不禁神情微动,讶异地道:“他是中了见血封喉的毒针而死的。”   “一点也不错。”竹逸先生大笑着,又道:“这是有人怕他泄漏机密,才下的毒手。”   向天伦耸然道:“这会是谁?”   竹逸先生微微笑道:“自然是魔教教主了。”   向天伦道:“霍天行不是教主吗?”   “哈哈。”竹逸先生大笑道:“霍天行在四大天王中排名老四,他们教主自然是四大天王的老大姬承天了。”一面回头朝苍龙宁胜天含笑道:“宁教主,四十年前你老哥也应邀参加围剿魔教,你一定知道的了?”   苍龙宁胜天点头道:“不错,魔教四天,老大确确实实叫姬承天,这个兄弟倒还记得。”   竹逸先生问道:“宁教主曾见过姬承天吗?”   宁胜天道:“兄弟没有见过。”   竹逸先生又道:“当年宁教主和武当的青风道长以及少林智石大师一同守候魔宫西北方的,据说魔教三位护法也就是四大天王中的余无天、秦天白、霍天行,都是从西北方突围的,不知是也不是?”   宁胜天道:“当时魔教中人分头突围,从西北方突围的确有几个高手,兄弟力战负伤,而且他们都蒙着面,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人。”   竹逸先生又道:“据说当时和宁教主一起的青风道长、智石大师都是死在魔教毒针之下的,情形和今天的霍天行差不多?”   宁胜天冷然道:“兄弟一生不使暗器,不像唐掌门人以毒药和暗器著名,一眼就看得出来。”   竹逸先生又道:“可惜当时守魔宫西北方的只有宁教主三位,若是多派几个高手,就不至被四大天王漏网,也就不至有四十年后的今天这场武林浩劫了。”   宁胜天作色道:“刘老哥,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是兄弟故意放走他们的?”   “宁教主当然是不会故意放走他们的。”竹逸先生一手拈须,接着笑道:“只因为有一个人,有着双重身份,譬如有人叫我刘转背,当面我还是刘仲甫,转个背,我就变成另外一个人了。”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步步逼紧,听得在场的人的耳中,莫不暗暗“哦”了一声,事情经他抽丝剥茧般的说来,就渐渐有了眉目。   宁胜天怒哼道:“你这话在说什么人?”   竹逸先生忽然正容道:“教主心里明白,何用问我?”   “哈哈。”宁胜天发出一声龙吟般的长笑,突然右手一抬,一道银虹像灵蛇般飞出,喝道:“刘转背,你果然不愧是奇胲门的传人,只可惜你知道的太多,反足以招祸。”   他身形一个急旋,像旋风般,从站立的一行人中飞旋而出,他这一旋身,正是预防身后有人袭击的身法,一道银虹却朝竹逸先生颈上圈来。竹逸先生没防他会突然出手,急急往后跃退,但宁胜天手上是一支软剑,剑尖依然疾划过来。银拂叟向天伦一看,及时的将手中的银拂拂出,但听“嘶”的一声,剑尖撩过,银拂立被削断。竹筇叟易南轩竹筇横扫了过去,又是“嗒”的一声,竹筇头上也被剑尖削断了一小截。   上官靖忙道:“诸位小心,他手上是一柄利剑。”口中说着,呛的一声掣出青阳剑,一道青虹挥了过去。沈雪姑也不怠慢,右手一扬,,从她袖中飞出一支细长的软剑,朝着宁胜天刺出,丁瑶同样也掣剑在手,跟了上去。   上官老夫人叫道:“瑶儿,你快退下来。”   丁瑶回身道:“干娘,你老人家放心,女儿这柄剑也削铁如泥,是师傅赐给我的。”她仗剑加入战围。   宁胜天剑法展开,一道耀目银虹,力敌上官靖、沈雪姑两支软剑,等到丁瑶仗剑加入,宁胜天突然身躯一震,长剑疾撩,“当”“当”两声,架开了上官靖和沈雪姑两人的剑势,喝了声:“住手。”一面朝着丁瑶喝道:“丁姑娘,你手上这柄剑是从哪里来的?”   丁瑶道:“自然是师傅赐我的了。”   宁胜天问道:“你师傅是谁?”   丁瑶从她怀中取出寒铁天字令,说道:“你认识这个吗?”   宁胜天神色大变,问道:“公主怎么说的?”   丁瑶道:“什么公主?我师傅要我用这面寒铁天字令以及这支长剑,诛杀魔教败类。”   宁胜天忽然仰首向天,浩叹一声道:“公主,你既不见谅,我又何必要如此费尽心力?”   突然回手一剑刺入胸膛,仰首垂泪道:“我姬承天并不是魔教叛徒……”砰的一声,倒了下去。   向天伦道:“他果然是姬承天,四十年来,大家都被他蒙在鼓里,刘老哥,你怎么会知道的?”   竹逸先生笑了笑道:“兄弟只有十分之三是推想来的,有十分之七,还是南宫前辈所发现的。他们从计划毁去万松山庄,劫持在万松山庄所有的人,都被南宫前辈侦知了,所以只有他一个人未被“迷迭散”迷失,才能事前控制全局,不让他们有机会在中途逃逸。”   “哈哈。”向天伦大笑道:“幸亏如此,不然大家还会疑心到老夫的头上,以为我向天伦是魔教四天哩。”魔教余孽终于肃清了。   最终章、男欢女爱   半个月后,上官靖成亲了,新娘子却又十二个之多,其中沈雪姑、卞药姑、李小云、祝小青、丁瑶、楚琬、管巧巧七人是正妻,飞虹和楚琬的侍女春、夏、秋、冬四香五人是侍妾。七个正妻自不必说,个个长得如花似玉的姑娘,没有一个不和上官靖有着患难与共,生死一心的深厚情谊,也非他不嫁。除了照单全收,又有什么办法?飞虹嘛,也是横下一条心,要嫁给上官靖,但是又只愿意做侍妾,而楚琬的四个婢女也愿意跟随小姐一辈子,这样五人顺理成章地就成了上官靖的侍妾。   这是一个令人美妙的夜晚,上官靖和卞药姑洗浴后上床,上官靖拥着卞药姑,轻轻扯落她围束的浴巾,一对盈白的椒乳华光四射、坦露眼前。上官靖一嘴含住挺翘的乳头,卞药姑浑身机伶一颤,肌肤泛起鸡皮疙瘩,上官靖除下内裤,赤条条的抱住卞药姑,宝贝就搁在卞药姑两腿之间。   卞药姑的娇躯发抖着,宝贝夹在大阴唇中间,有火热的气息传出。卞药姑粉腿缠住上官靖的身躯,小手紧紧抱住上官靖的胸膛。卞药姑的小咀又小又翘,那滋味是幽香甘甜的、滑滑腻腻的,上官靖吻了许久,直吻到卞药姑通体燥热、浑身乏力,而上官靖的宝贝早已磨刀霍霍、蓄势待发。   分开两人的唇,上官靖跟卞药姑说:“现在让我来好好看看我的爱人,我要看她身体的每一处地方,就像自己的身体一样熟悉。”   “不要嘛,人家会不好意思。”卞药姑扭怩着说,虽然她与上官靖已经不是第一次,但给她的感觉还像第一次一样。   上官靖轻轻推开她,仔细欣赏她的美好胴体,而她怕羞,捞起枕头遮住了脸庞。卞药姑的身躯柔若无骨,全身都是均匀的肉色,乳房小而挺翘,腰肢细而紧绷,尤其一双粉腿,修长挺直,完美的接榫在浑圆的屁股上,勾勒出美丽的弧线。她的阴毛细而浓密,遮住泰半阴户,上官靖轻抬双腿,一对饱满的肉丘便跃然眼前,褐色的大阴唇屏障着中央的鲜红肉壁,两者都浮现晶亮的爱液。   “不要一直看嘛,这样好奇怪……”枕头底端传来她含糊的声音。   “不先看一下,怎麽记得住它的长相?”上官靖不仅看,而且还伸嘴过去,就沿着逐渐鼓胀的阴唇,吸吮与时俱增的淫液。   卞药姑娇躯又是一跳,讨饶道:“啊……不要这样……好脏的……来……来抱姐姐……”   随着上官靖的肆意吸吮,卞药姑不停地扭动身躯,鼻端发出沉闷的呻吟。她挺腰迎向了上官靖,湿黏的爱液弄得阴唇汤汤水水,闪耀出淫荡的光芒。   “哦……好弟弟……你把姐姐弄骚了……弄淫了……我好想你……好希望你干我……哦……弟弟……干我……干姐姐吧……”卞药姑推开枕头,用她波光荡漾的美目望着上官靖。   上官靖的宝贝早就麻痒不堪,小腹里的火头也燃成了焚身欲火,抓着卞药姑的粉腿,上官靖将龟头塞进糊糊的阴唇间,一刹那,两片大阴唇包裹住宝贝,一股美好的吸力漫溯神经,上官靖轻声道:“喔……我的好姐姐……”湿滑的幽径让宝贝顺势进入了泰半,快美的感觉,很快充斥在上官靖的胯间。   “啊……弟弟……再进来一点……到我的最深处……对……顶紧我……让我知道你在我身体里面……啊……好舒服……啊……我的好相公……干我……干姐姐……”卞药姑双腿紧环住上官靖,让上官靖插入阴道的最深处。上官靖顶到子宫颈的温暖肉垫,就抱着卞药姑的火热身躯喘息着。   “来吧……弟弟……卞药姑娇羞无限的挺动香臀,小穴含着宝贝开始摇晃。甜美的感受阵阵袭来,上官靖拦腰抱住她结实的香臀,宝贝用力向前顶送。上官靖快速抽插,宝贝嵌着阴道内壁的艳红膣肉,忽进忽出,棒身早已裹上一层黏呼呼的水光。   “哦……啊……好麻……顶得姐姐好麻……啊啊……是你的……宝贝……你用宝贝大力……让姐姐痛……让姐姐受不了……啊啊……就是这样……啊呜呜……呜……啊……啊……啊……”卞药姑弓起身体,香汗淋漓,娇喘吁吁,小手大开着玉股迎接上官靖的冲击。   上官靖紧抱着美好香臀发狂抽送,淫水溅湿了大腿,阴囊敲击着阴唇,空气中充斥着淫荡的“啪滋”、“啪滋”的下体亲吻声。上官靖魂飞神驰,欲念游走到最顶端,矮身咬住卞药姑挺立的肉感乳头,上官靖用尽气力将宝贝推送到小穴的最前线。   “喔……啊……弟弟的宝贝好大……啊……啊啊……好爽……姐姐受不了了……哎……唔……不行了……啊啊……不行了……姐姐控制不了了……哎呀……飞了……飞了……”卞药姑美的胡言乱语,阴道紧缩,一股冷汗在粉白肌肤泌了出来。   冲刺、胀大、溃堤、激射,最後是无边无尽的舒泰,一股一股、层出不穷,如同跌落云端,也似飞升极乐,一粒小石瞬间激起满湖涟漪,顷刻吞噬了上官靖。上官靖怀抱卞药姑载浮载沉,一股股热热的激流敲在宝贝上,顺着紧密结合的下体缝隙渗露出来,卞药姑似乎昏死过去,发丝凌乱,通体晕红,脸上洋溢出幸福的笑意,   良久,上官靖在卞药姑耳边轻声的问:“姐姐,你知道我最喜欢你哪里吗?”   卞药姑星眸半启,无力的摇摇头,上官靖说:“就是现在抓着我的东西。”   “什麽东西?”   上官靖摇了两下,笑着说:“就是你的屁股。”   “别……别动……酸呀……”卞药姑赶紧抱住上官靖的屁股,止住了上官靖。   “姐姐,你知道吗?你的屁股又圆又翘,小小巧巧的,真迷死人了。”   卞药姑“噗嗤”一笑,推开上官靖的身体一转身,屁股就大剌剌的对着上官靖,只见她媚眼如丝的望着上官靖说:“怎样?姐姐要勾引你、迷死你,怎样?”结实的香臀颤动,分岔处糊糊水水,白浊的精液流满整个下体。   上官靖怎麽受得了这种诱惑,饿虎扑羊一般欺身而上,足足跟卞药姑做了四次,才放过疲惫不堪的卞药姑,但是他还是意犹未尽,摸到了飞虹的房间。   飞虹现在更美了,她容颦为面,秋水为神,流彩的凤目,红晕的娇颜,一颦一笑都是美的化身,那隆起的胸脯纤纤的柳腰,修长的粉腿丰满的玉臀,娉娉婷婷如一朵出水的白莲,阵阵的处女幽香,刺激得上官靖心猿意马。   上官靖走上前,拉著她就要求欢。飞虹的樱唇已经火烫,粉脸发热,显然也已欲火沸腾了。她把香舌自动伸入上官靖的嘴中,热烈地、毫不保留地热吻著上官靖,看来,她也已经控制不住了。经过热情的长吻,两人的情欲都已到了爆发的极限,呼吸也越发急促,衣服已经成了他们最大的障碍,被他们互相三两把就脱光了。   上官靖把飞虹放在床上,压了上去,挺起粗大的宝贝,在飞虹那迷人的阴户上摩擦了几下,龟头沾上她那多情的春水做为润滑,对准她的玉洞一用力就闯了进去,开始疯狂地用力地抽挺起来。   “啊……靖哥……轻点儿……怎麽你每次都是这麽猛呢?妹妹受不了你那蛮劲。”飞虹是属於淑女型的,受不了上官靖的狂轰滥炸。   “飞虹,哥哥爱你呀,哥哥要让你得到最大的快乐。”   “让妹妹快乐也不能这麽狠呀,象要把妹妹的花心插破似的,把妹妹的小穴弄破了,妹妹倒不怕,妹妹心甘情愿,就怕你不能玩了,那不是连你也不好过吗?”飞虹温柔地道。   “好吧,飞虹,哥哥慢点,唉,冬香跟你就不一样。”上官靖轻插缓抽,吮吻著她的柔唇,抚摸著她的玉乳,飞虹娇怯怯地躺在上官靖的身下,默默地忍受著,接受著上官靖抽弄,娇柔的飞虹是这麽可人,这麽令人怜爱,上官靖也真的不忍心再粗鲁乱撞了。   经过一阵子的抽插後,飞虹的双颊渐渐更加红润,桃源里的阴精一阵阵的发泄著,烫得上官靖浑身麻酥酥的,上官靖不知不觉地又用力起来了,不过比起从前的力量来要轻微多了,只不过是速度比刚才快了许多。而飞虹经过上官靖这一阵子的轻抽慢插,已经充分调动了性快感,阴道也得到了充分的润滑和扩张,大小阴唇都充分膨胀,也从而增加了阴道的长度,所以也能适应上官靖的快速抽插了。   “噗滋”、“噗滋”,经过一阵的快抽疾送,飞虹全身一阵颤抖,屁股用力地向上挺送了几下,阴道中猛烈地收缩了几下,就泄身了,一股股热精喷洒在上官靖的龟头上,刺激得上官靖也控制不住,丹田中热流上升,一股热流射进她的花心深处,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好哥哥,这是妹妹最舒服的一次。”飞虹喜孜孜地说。   “我也是,我也从未尝过这种轻柔的弄法弄出来的快感,从来就没有这麽快活过。”这是上官靖的心里话,和飞虹这样轻柔、缓慢、斯文地做爱,确实是别有一番风味。   “对了,靖哥哥,你刚才埋怨飞虹时说,我连冬香都不如,冬香都比我强,那你告诉飞虹,你和冬香是怎麽个玩法?”   “冬香最爽快了,不象你和秋香让人急得上火,你是畏畏缩缩的一切处於被动,秋香是又爱又怕,半推半就,冬香就和你俩的作风不同,最合我的胃口。”   “那你说冬香是怎麽个作风?又是如何个爽快法?”飞虹好奇地追问著上官靖。   “冬香说脱就脱,脱个一丝不挂,说干就干,干个淋漓尽致,而且敢说敢干,各种姿势来者不拒,在上在下毫不再乎,别看她年龄最小,却从不咬牙皱眉的,比起你们两个来,她可真是後生可畏。”   “冬香那小丫头本来就象是个野小子,只有她那样的野丫头才能受得了你这种蛮劲。”飞虹调侃著上官靖道。   “好妹妹,你怎麽越来越爱取笑哥哥?我对你们都爱极了。”   “你到底欣赏哪种类型的?”飞虹又追问起来。   “其实,我爱你们是一样的,我之所以说冬香最对胃口,只不过因为她在床上的大胆作风对我的胃口,能让我大肆疯狂。那是因为她现在还未完全成熟,还很幼稚,所以少了成熟女性那种含羞带媚、表面羞涩内里风骚的风韵,也就不会所谓的半推半就、顺水推舟等手法,所以在床上才会对我毫不保留,因为她也不知道保留、还不知道“含蓄是美”的道理。”   “而你和秋香那种含羞带媚的含蓄之美其实才是真正的女性风采,才最具有女人魅力,才最能挑动我的情欲,说句不怕你笑话的实话,一见到你们那种含羞带媚的样子,我就想干你们。并且只有在你们身上驰骋时,我才有一种征服感、占有感、成就感、雄性感、保护感,加上在你们身上得到的快感,再加我们之间至真至纯的爱,合在一起,才是一个男人在女人身上得到的至高无上的真正快感、最高快感、最强快感。”   “而雪姐姐、卞姐姐们的风格则又是另外一种,那是成熟女人的风韵,她们的大胆则和冬香的大胆有天壤之别,那是一种成熟女人的大胆、见过世面的大胆、风骚妩媚的大胆、引诱挑逗的大胆。不过你要知道,虽然你们的风格不同,但是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你们对我的爱是相同的,我对你们的爱也是相同的,你们都爱著我,我也爱著你们。不管你们在床上属於哪种风格,我都深深地爱著你们,直到永远。”   “好哥哥,你真是妹妹的好哥哥、好男人,妹妹没白爱你,她们也没白爱你,你也是她们的好男人。”飞虹感动地抱紧上官靖,在上官靖的脸上狂吻著。   “从今以後,我对你们要区别对待,对付你们要因人而宜:对你是越斯文越好,对冬香是越野蛮越好,对秋香是斯文野蛮兼而有之,使你们大家都称心如意。”   “哥哥,就你的坏主意多。”飞虹娇媚地笑了,是那样的温柔、慈祥、妩媚动人。   “飞虹,你真美,我真想一口吞下你。”   “你要真的能吞下我,妹妹也心甘情愿,妹妹何尝不想一口吞下你?”   俩人依偎著,调笑著,享受着灵肉相交的乐趣。过了一会儿,飞虹轻轻推了推上官靖,说:“去陪陪秋香和冬香吧,她们等你等得都快要发疯了。”   上官靖正要领命而去,心中一动,说道:“不如把她们两个叫来,我们四个人一起睡。”   “哥哥,就你的坏主意多,好吧,你在这儿躺着,我去喊她们来。”飞虹穿好衣服并体贴地为上官靖盖上一条薄被才离去,上官靖也疲倦了,加上刚才在卞药姑和飞虹身上得到的甜蜜享受,一时心满意足,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睡得异常舒服。   秋香不知何时进来了,掀起薄被欣赏上官靖的裸体,上官靖被她弄醒了,一把抓住她就拉到了床上,抱著她就亲吻起来,她躺在上官靖的怀里,温柔地任上官靖亲吻,上官靖得寸进尺,伸手在她的身上抚摸起来,她那光滑的肌肤、丰满的乳峰、柔嫩的大腿、诱人的玉户,刺激得上官靖心猿意马,欲火升腾,胯下的宝贝已经坚硬如铁了,上官靖伸手就去脱她的衣裤。   秋香一边轻微地挣扎著,一边轻声阻止著上官靖:“好哥哥,别乱来,一会飞虹和冬香就要来了,别让她们看笑话。”   “怕什麽呀,你们彼此还有什麽好害羞的?”说话的功夫,秋香已经被上官靖把她的衣服脱了个精光。上官靖伸手向她的阴户摸去,怪不得这麽轻易就被上官靖剥了个精光,原来她已想得欲火难耐,现在被上官靖这一阵的亲吻抚摸弄得她春心大动而早已淫水四溢了,所以才会半推半就让上官靖解除了“武装”。   上官靖明白真相後,也不忍心让可怜的秋香再受欲火的煎熬,就立即压在她身上,挺起粗壮雄伟的大宝贝一插而入,就开始用力挺送起来,她也用力地向上迎送著,好方便上官靖的大宝贝的出入,以平息她心头的欲火。   “啊……好哥哥……你弄得妹美死了……啊……好美……”   “秋香……好妹妹……你的小穴真紧……夹得哥哥……爽极了……好……对……用力……”   经过上官靖用力地快速抽送二三百下後,秋香被上官靖弄得美极了,口中也开始胡言乱语起来了:“好哥哥……好哥哥……你真是秋香的好男人……啊……啊……”   秋香很快就到了高潮的边缘,屁股向上顶的更用力也更快速,口中的呻吟也越来越急促,上官靖连忙用力地快速而疯狂地干著她,直到她浑身一阵颤抖,阴道中一阵收缩,一股股阴精从她的花心深处汹涌而出,喷射到上官靖的龟头上,她也随即瘫软了。   而上官靖由於刚刚才在飞虹身上泄过精,所以离射精的地步远著呢,上官靖知道秋香一定兴趣正高,泄一次身不能彻底解决她强烈的欲望,便继续轻柔地抽送著,果然秋香没有完全满足,经过短暂的休息就重整旗鼓,开始配合上官靖的动作。   上官靖便又开始快速地用力弄她,疯狂而又技巧地弄她,直弄得她又高潮迭起,接连又大泄了两次才罢休,上官靖也不再把持精关,将又浓又热的精液射进秋香的子宫中。秋香被上官靖弄得美上了天,满面腥红,媚目迷朦,四肢瘫软地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了。   “真精采,你们表演的真好。”冬香笑著走进来,飞虹跟在後面。   “你们什麽时候来的?怎麽不进来而在外面偷看?”上官靖听冬香的语气,知道她们已经在外面看了很久了。   “我们早就来了,本来我要进来,是飞虹拉住了我,我们从窗户往里一看,刚好看见你往秋香身上一压,开始把那东西往秋香的那里面插,我们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看的,刚好看了一个“全场”,你可不要怪我,是飞虹让我偷看的。”   “我是怕干扰你们的好事,我知道秋香等靖哥哥等得难受,不忍心让她再多等一会儿,所以想让她早点得到你的安慰。”飞虹温柔地说。   “说实话,秋香,你们表演的确实不错,不过,你怎麽这麽快就到头了?怎麽这麽经不起干?一会儿工夫就被他弄得大泄了三次?”冬香开始取笑起秋香来了。   秋香被她羞得面红耳赤,不好意思地说:“去你的,你经得起干,那你让他干干让我们看看。”   “对,来,你让我干干让她看看。”上官靖由於刚才在秋香身上并没有得到完全满足,正想在冬香身上继续发泄,所以趁机接过话头。   “我不,我也经不起干,还是你们干得好,还是你们来吧。”冬香站在床边,抚摸著秋香那光滑可爱的裸体,赞叹著:“靖哥哥,你看秋香多漂亮呀,哎呀,秋香,你这个小穴怎麽这麽美丽呀?真好看,简直是美艳绝伦,说实话,别说靖哥哥了,就连我看着都动心,都想……”冬香调皮地欲言又止。   “想干什麽?想和我一样干她吗?可惜你少了一样东西。”说著,上官靖故意挺著那依然粗壮挺拔的大宝贝在她身上顶了几下。   “你这个鬼丫头,怎麽什麽话都能说出来?可不要嘴不饶人处处树敌,小心他们俩人合夥对付你。”飞虹笑骂冬香。   飞虹的这番话倒提醒了上官靖,上官靖向秋香使了个眼色,秋香会意地一笑,俩人一拥而上,把冬香按在床上。   “秋香,你按住她的手,我来脱她的裤子,今晚好好收拾她。”   秋香依言按住冬香的两只手,并把身体压在她的身上让她无法挣扎,上官靖一下子就把她的裤子解开了,这下她慌了神,忙向飞虹求救:“飞虹,快来呀,他俩人欺负我。”   飞虹笑著说:“我才不管你呢,谁让你口无遮拦呢?自己闯了祸,就得叫你自己受。”   上官靖三两下已经把冬香的衣衫脱了个精光,秋香压住她的双手,上官靖两肋夹住她双腿,秋香腾出手来抓住她的大乳房,用力地揉搓著,口中取笑著她:“冬香,你的乳房可真丰满呀,比我的都大,你才是真漂亮呢,比我漂亮一百倍。”   上官靖抚摸著她的阴部,秋香顺著上官靖的手发现了新大陆:“呀,飞虹你快来看,冬香的毛怎麽这麽多、这麽长?真希奇。”说著,她用手梳理著冬香的阴毛欣赏起来。   飞虹忙围过来一看,也感惊讶:“就是呀,真多真长真黑。”说著也伸手抚摸起来。   这下弄得冬香花枝乱抖,喘息不已,口中仍在胡言乱语:“好哥哥,我不敢了,你饶了你的小妻子吧!好妹妹,你们就饶了冬香吧。飞虹你怎麽也来弄我?我可没有惹你呀!你们怎麽还不住手?是不是嫌我叫得不好听?好,上官靖这就叫好听的,好哥哥,好嫂子,好妹妹,好妹夫,你们饶了我好不好?”   这下不但秋香,就连飞虹都让她喊得难为情了,恨恨地对上官靖说:“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靖哥哥,用力整她。”   上官靖乐得从命,挺著硬梆梆的大宝贝,趁机提出要求:“飞虹,秋香,你们帮帮我好不好?我怕弄不准,弄不进去。”   “去你的,什麽便宜都想占,你会弄不准?弄了我们这麽多次,也没见你哪次弄错过地方。”飞虹娇嗔著,但仍然迁就上官靖,伸玉手分开冬香那又长又多又蓬乱茂密的阴毛,轻轻掰开冬香那娇嫩红艳的阴唇,露出她那红润迷人、并早已因春水四溢而濡湿滑腻的桃源洞口,并对秋香一扬柳眉、暗中示意。   秋香见状心领神会,一边伸玉手握著上官靖那硕大无比而又坚硬挺拔的大宝贝,将它带到冬香的阴胯间,对准她的阴道口,并用上官靖的大龟头在冬香的阴唇间来回挑拔了几下,使冬香的情欲更加高涨,淫水也更加汩汩地流出来,阴道口也渐渐张开了一个小圆口。   秋香然後将上官靖的大龟头顶在冬香那微微张开并轻轻蠕动的阴道口上,并轻轻地插进去一点点,这才媚目示意:“行了,进去吧,这下你满意了吧?坏哥哥,你可不要辜负我和飞虹的这番辛劳,可要好好弄冬香呀。”   上官靖忙遵“旨意”,用力一挺,由於有两人的帮助,粗大的宝贝一下子全根插进了冬香那殷红的阴户深处,然後就开始横冲直撞,疾抽猛送。冬香被他们三人紧紧按在床上,一动也不能动,只能静静地迎接上官靖的撞击,虽然被弄得美得要死,但不能从行动上迎合上官靖,以发泄她那强烈的情欲,只好从口中大呼小叫,淫声浪语层出不穷:“啊……好美呀……美死我了……好哥哥……你真好……你要把妹妹弄上天了……好相公……爽死了……好妹妹……你们放开我……让我和哥哥好好干……我一定会……打败他……啊……啊……大宝贝真长……真粗……真硬……大宝贝要把妹妹……干死了……”   飞虹和秋香也被她的淫声浪语刺激得难以忍受,秋香先伸手在冬香的阴户上放肆起来,抚摸著她的阴阜,梳理著她的阴毛,揉搓著她的阴唇,拨拉著她的阴蒂。飞虹见状,因被冬香的浪模样刺激得难以自制,并在秋香的影响下暂时丢开了贤淑文静,向秋香学习,伸手在冬香的那一对硕大高耸的迷人玉乳上用力揉搓起来。   冬香被他们三人刺激得神魂颠倒,欲仙欲死,而由於飞虹秋香忙於在她身上“揩油”,而放松了对她的“压制”,所以她的行动得到了自由,就开始用力地向上挺送著以迎合上官靖,口中的淫声浪语也不停不休:“好哥哥……真能弄……要把冬香弄死了……好哥哥……真能干……好妹妹……你们弄得我也很美……对……飞虹用力呀……秋香……你也使劲……对……就是那里……”   终於,冬香到了高潮,阴精一股股地泄了出来,上官靖继续用力地疯狂抽插,飞虹和秋香也情绪高涨,配合著上官靖继续给予冬香最强烈的刺激,冬香被他们弄得一泄再泄、大泄不止。她泄的阴精实在太多了,把床单弄得湿得一踏糊涂,那一股股汹涌涌出的浓浓的少女阴精,侵袭著上官靖的大宝贝,刺激得上官靖龟头发麻,宝贝发酥,再也控制不住高潮的到来,终於泄了身,那滚烫的阳精灼得她又是一阵颤抖。   冬香就浑身瘫软地在了床上,头发凌乱,媚眼微眯,四肢大张,玉体横陈,屁股躺在一大摊淫精上,阴道口还没有闭合,阴道中多余的男女混合精液正在缓慢地汩汩涌出,顺著她阴户下面的那一溜又长又多、又黑又亮的奇特阴毛,向床上淌流著,好一幅“玉女泄春图”。   “起来吧冬香,快把床整理一下,我们也该休息了。”飞虹说。   “不行,还没看你表演呢,你领着他们把我弄了个大泄特泄,自己不来一次行吗?”冬香恨恨地说。   “你胡闹什麽呀,我不表演,要表演你再表演一次,刚才我去叫你们来这儿之前我已经和他来过一次了。”飞虹说道。   大家又调笑了一会儿,便挤在床上睡下了,由於上官靖和秋香冬香都是刚来过,还裸著身子,所以飞虹在上官靖们三人的强烈要求下也“入乡随俗”脱了个精光,秋香、冬香睡在里面,上官靖与飞虹睡在外面,四人全部赤裸裸地并头共枕,偌大一张床挤得满满的。   因为刚才弄得太狂了,上官靖和秋香、冬香都疲倦了,很快便进入了梦乡,而飞虹也许被上官靖刚才和秋香、冬香性交的场面刺激得太兴奋了,偎在上官靖怀里,翻来覆去睡不著,几次上官靖都在朦胧中被她摩擦而醒。   飞虹粉腿压在上官靖的小腹上,膝盖抵住上官靖的胯间,在上官靖的大宝贝上徐徐蠕动,素手在上官靖胸前抚摸,檀口吐气如兰,轻轻地咬著上官靖的肩头,上官靖再也无法入梦了,低头注视怀中的飞虹,面如桃花,两眼生春,娇羞地看著上官靖,上官靖吻著她的红唇道:“飞虹,是不是需要表演一次?”   “嘘,轻声点,别吵醒了她们。”飞虹伸手握住上官靖的宝贝,轻轻地套著,再抓住上官靖的手指进入她的阴户中,她烫热的阴道中早已湿淋淋的了,显然她已经欲火高涨了。   上官靖的宝贝也渐渐地勃起壮大,便翻身伏在她的娇躯上,她自然地分开双腿,大开玉门,迎接“贵客”的光临,俩认你来我往、上下起伏,一切都静悄悄地在暗中进行著,虽然仅发出一点轻微的“噗滋”、“噗滋”的声响,但还是把冬香惊醒了。   冬香也不声张,爬起身来,抱住飞虹的两只大腿,像推车似的,左右摆动,并轻声对飞虹说:“飞虹,怎麽刚才光明正大的让你来,你左一个不来,右一个不来,现在趁我和秋香睡了,却要偷偷地偷嘴吃?是不是怕我们看戏呀?要不要让我把秋香叫醒,看你表演?”   飞虹被她羞得面红耳赤,忙说:“好冬香,你就别难为飞虹了好不好?飞虹求你了。”   “那好,你不让我叫秋香也可以,但是你得让我帮你的忙。”冬香调皮地要胁著飞虹。   这时飞虹已经没有反抗的机会了,因为上身被上官靖压著,下身两条腿又被冬香抱著,加上怕冬香这调皮鬼真的叫醒秋香,只好答应著:“你说我不答应行吗?你要帮就帮吧,想你也不会帮什麽好忙,只会帮我的倒忙。”   冬香闻言,轻轻地嘻嘻一笑,抬起飞虹的大腿,用力地摇摆著,这时飞虹的玉臀已经被她掀得悬空起来,上官靖仍然被夹在两腿之间,就像伏在摇篮里一般,由於她们两人的合力摇摆,飞虹的阴道自然而然地夹住上官靖的大宝贝摩擦著,上官靖已经无用武之地,不需用力便可享受到鱼水之欢的乐趣,这不能不感激冬香的奇招妙方。   由於飞虹已经和上官靖来过一次,加上刚才受到的刺激太过於强烈,她早已欲火高涨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再加上冬香的推波助澜,不大一会儿,她便到了高潮,阴精一泄而出,喷洒在上官靖的龟头上,她便瘫软了。上官靖开始发威了,大宝贝轻柔而又快速地在她的阴道中挺送著,冬香也转而抚摸她的乳房加以刺激,不大一会儿,飞虹便被上官靖和冬香俩人弄得又一次泄了身,上官靖也开放精关,射出几股灼热的阳精,直喷入她的子宫深处,滋润著她的花心……   从此,上官靖就陷入的众香国中,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   【全书完】   色中色·TXT文学打包区收集制作http://www.sexinsex.net/forum/forumdisplay.php?fid=402更多小说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情色作品尽在色中色·TXT文学打包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