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开二柱(全)   村花梅子   铁家沟大多数都姓铁,唯一不姓铁的是王大娘家,早年天灾,王大娘的男人没撑过去,留下两个年幼嗷嗷待哺的儿女,王大娘靠着讨饭来到了铁家沟,从此就落户在这儿三十几年。她从个二十来岁的妇人变成了年近花甲的大娘,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也都分别成了家,儿子娶得是铁家沟的姑娘,女儿嫁得是铁家沟的小子,也算是在铁家沟紮了根。   这王大娘自从儿子另起门户女儿也嫁了人之後就一个人住,特别冷清,几年前领了个远方侄女儿回来当闺女养,说到她这侄女儿,那长得可真叫一个水灵。要不是这女娃儿父母双亡,只剩下孤零零一人,才不会到这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铁家沟来呢。   铁家沟离镇子怪远的,有点偏僻,村里人也很少出去镇上,难得去一次都跟是什麽天大的喜事儿一样,要是有人在镇上谋了差事,家里就会摆上几桌酒席,敲锣打鼓的在村里宣告一下。别的人家也会眼馋,那家人的地位立马就会在村上升好几个等级。   铁家沟不大,村里每每来个陌生人或者是出去个人,大家几乎都知道。而当长得水灵的不像乡下妹子的梅子到来时,整个铁家沟都沸腾了。   她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弯弯的柳叶眉,水灵灵的杏仁眼,樱桃般的小嘴,身段窈窕,性情温柔,还绣的一手好女红。最重要的是:她还没有许人!   铁家沟的男儿们沸腾了,个顶个整天没事就朝王大娘家门口晃悠,王大娘家里的柴总是有人帮忙劈好,水缸也老是满的,甚至有时候门口还会放上一些鲜花。   但是梅子也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年岁大了些,按理说女子及笄就能成亲了,但梅子今年已经是双十年华,这在村里可算得上是个老姑娘了。可即使这样,还是有不少半大不小的少年郎喜欢她,平常干完农活就窜到王大娘家门口偷偷张望。   梅子性子好,很少出门,王大娘家的地都给了儿子,也没啥农活好做,所以她没事就在家里喂喂鸡绣绣花,她的绣工很好,村里有人家要嫁女儿,都是求着她给绣的被面嫁衣。梅子也不推辞,总是温温柔柔地应下来,村里人受了她恩惠,出门张嘴就说这梅子如何如何好,如何如何适合做媳妇,把个村里半大不小能成家的男儿都听得痴迷不已。   提亲的人快把王大娘家的门槛儿踩烂了,可王大娘谁也看不上,梅子又很少抛头露面,村里的小夥子个个心痒难耐,都想着把这贤内助娶回家,个个献殷勤献的可勤了。   王大娘已经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从家门口捡到剥好的野味了,她喜滋滋地拎着肉回来,要知道村里大多数都还是靠着种地为生,少有的几个猎户猎到了猎物也都是到镇上换银子,养猪养鸡的人家哪里舍得宰了生钱的宝贝,猪肉又卖得贵,想吃顿白面馒头吃顿肉那可真不容易。可自从这梅子来了之後,她几乎是每天都有肉吃。   「梅子、梅子、梅子啊!你看这是啥!」   梅子闻言从堂屋出来,手里还拿着绣线,村里铁二婶家的闺女要嫁到很远的另一个村里,为了不让闺女被人说三道四瞧不起,特地求了梅子给绣套大红被面。她现在正赶工呢,「大娘,你怎麽又拿这些东西回来了啊。」   「不是我想拿,是人放门口的,我这一拉门啊,就瞧见了!」王大娘喜不自胜地拎着肉进了锅屋,梅子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笑了,一抬头去看到自家墙上露出几颗男儿郎的头,登时被吓了一跳,不禁後退了一步,连忙躲进屋里。墙上的几个男儿见被发现了,纷纷跳下墙去,心里痒痒的,想起梅子的脸,又忍不住想爬上去偷偷再看一眼。   可不管他们再怎麽看,梅子也不出来了。   等到王大娘从锅屋出来,看到墙头上趴着的几个年轻小子,顿时火了,抄起院子里的笤帚就要冲上去打人:「去去去!看什麽呢看!我家梅子可是黄花大闺女,想看的话求媒婆,光明正大的带着聘礼来,少在这偷偷摸摸的!」只有不正经的人家才会这麽干,她还想给梅子找个好婆家呢!   墙头上的人一听,个个又惊又喜,登时跳下墙就往家里奔,一个个跑的比兔子还快。   梅子要嫁人了、梅子要嫁人了!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铁家沟,所有未曾娶亲的汉子都开始蠢蠢欲动,王大娘的家门坎儿险些都被踩烂了,但是却始终没有决定到底把梅子许给哪一户人家。   铁匠柱子   王大娘这些天有点胀腹,隔一刻钟大概就要跑一趟茅房,梅子给她熬了些柴胡汤,虽然见了效,但实在是拉的腿软,动不了,幸好家里有梅子操持着,但到铁二婶家送被面的事情却耽搁了下来。再过三日左右铁二婶家的闺女就要出嫁了,王大娘不方便出门,也没法叫人来拿,毕竟当初她是答应了人家亲自送过去的,万般无奈之下,只好由梅子去送。   若是在镇上城里,未出嫁的大姑娘青天白日的出门走动被人看到了少不了要被指指点点说一番,毕竟按照当朝风气,这可算得上是伤风败俗了。但农村对这些就不是很在意,只要不太过分,未出阁的闺女也是可以出门的,只不过不能太明目张胆,到成了亲后就好了,黄花大闺女和妇人毕竟是有很大区别的。   梅子这人做事向来精细,她将被面叠得整整齐齐,用剩下的红布做了个包裹扎起来,抱在怀里。她生得俊,十里八乡也找不到长得她这么水灵白嫩的,走在村里特别扎眼。王大娘在村东头,铁二婶家在村西头,离得很远,走路大概得要一盏茶时间,梅子挑了条小路走,从村里穿过去,幸而围观的人并不多,大多数汉子都是偷偷的看,没敢明目张胆出来。   铁二婶家的门窗上都贴了大红的喜字,梅子毕竟是黄花大闺女,没经历过这些事情,但应有的礼数还是知道的。因为闺女要出嫁,为了防止不必要的事情发生,娘家是要大门紧闭的,梅子轻轻敲了几下门,没人应。她踌躇了会儿,又敲了敲。   已经掉色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一堵墙出现在梅子眼前。她身形在姑娘中算是高的了,但是跟面前这人一比,那可真是小巫见大巫。   「这位大哥,我是村东头王大娘家的梅子,前几日铁二婶让我帮忙给绣了被面,现如今已经绣好了,还请大哥容我进去。」梅子抬头,但是面前的汉子太过高大,又是背着光,看不清他长得啥样。   但对于铁柱来说就没有这方面的困扰了,他傻愣愣的张大嘴巴,看着眼前这娇娇小小的姑娘,皮肤白白嘴巴红红,头发乌黑,看起来就很贤惠的样子,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梅子又叫了声大哥,他才恍然回神:「请、请进、请进!」村里未出嫁的女子都不怎么出门,铁柱平时见到的都是些成了亲的妇人,一个比一个泼辣彪悍,哪里见过这样娇娇弱弱的姑娘,当下就有点语无伦次。   梅子对他笑了一下,觉得这大个子很有意思。穿过院子进了堂屋,铁二婶正跟着一群妇人说的热火朝天,见她来了,忙拉过她的手道:「梅子,可辛苦你了,你今儿个别走了,在婶家吃顿饭,啊。」   「不了二婶,大娘还在家里等我回去呢,我要是留下来,大娘谁照顾啊。」梅子轻轻把包裹交到铁二婶手里。「这是绣好的被面,多出的布料我给绣了几方帕子,想着姑娘嫁出去可能用得到。」   铁二婶是见识过梅子的绣工的,当下便笑得眉眼眯眯,不住地道谢。梅子微微笑,没说什么话,告了辞便要回家,一出堂屋,就看见刚刚那个给自己开门的大个子站在院子里对着自己呵呵笑。现在不背光了,她才看清他长得啥样,浓眉大眼,大鼻子大嘴巴,方正脸型,不难看,也不好看,但是一道从额角划到颧骨的伤疤让他看起来特别凶悍。汉子似乎也注意到自己的伤疤暴露出来了,连忙转过身去,侧着另一面对着梅子,笑得很傻:「你、你要回家啦?不留下来吃顿饭再走吗?」眼睛直勾勾地瞧着她,里面似乎有无限火苗。   梅子摇摇头,被他赤裸裸的露骨目光看得有点尴尬:「不了。」   「那、那要不我送送你?」汉子挠了挠头,透出一股憨劲儿来。「二婶她这几日忙,照顾不到啥,你一个姑娘家走在村里不好看,我送送你。」   那你跟着我,难道就好看了?梅子心里道,却并没有说出来,只是道:「真的不必了,我自己可以的。」   但是汉子很坚持,梅子最后没法子,只好和他一前一后走着。这一路上她几乎知道了他的全部事迹,汉子是个藏不住的话唠,梅子知道他叫铁柱,是近几个村里唯一的一个铁匠,但木工也是极好的,铁二婶请他来给自家姑娘做几件家具做嫁妆,他才会在铁二婶家。还知道他父母双亡,由大伯抚养成人,至今未娶。   梅子不是特别喜欢说话,通常铁柱说个三四句她才应上那么一句。也许是因为铁柱在的原因,四周原本总是喜欢偷看她的汉子少了许多,偶尔的几个在见到铁柱后也被吓得缩回去了头。梅子这才高兴了点,心想,这大个子也并不是没有用的嘛。   当俺媳妇   梅子不是爱跟人套近乎的主儿,再加上自己是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这随随便便跟人搭话,万一被村里人瞅着出去说闲话,那她可不用活了,到时候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铁柱就没这方面的困扰了,他挠挠头,站住等梅子走近,有点害羞:「那啥,梅子,你方才说王大娘身体不舒服?要不要俺帮忙找人看看?郎中都在镇上哩!」梅子一听,大个子怎么自称「俺」了?方才他不是还文绉绉的说「我」吗?想必是在学她。她心细如发,没说什么,心里知道他是在自己面前装斯文,可惜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个人哪有可能瞬间转变?定然是说漏了嘴。这时铁柱也意识到自己好像失言了,可看梅子的神色好像并没有注意,于是又说了一遍:「梅子,要我帮忙不?我腿脚快,不花时间。」着重咬那个「我」字。   她摇摇头:「不用麻烦了,大娘只是吃坏肚子,我给她煮了些柴胡汤已经好多了。此去镇上至少得一个时辰,麻烦柱子哥作甚。」   被那软软的声音叫了声柱子哥,铁柱顿时有点迷糊,差点没走动路。他憨憨地摸着自己头,「不麻烦、不麻烦,王大娘素日对俺不错,她有点小病小症,俺帮个忙也是应该的。」一得意忘形,就忘了要装斯文。梅子也不戳破,只是微微低头浅笑。铁柱见她俊眼修眉,身段窈窕,一颗心怦怦跳起来,心想:要是她能给俺做媳妇该多好。可自己虽有些钱,但长成这副模样,又没出息,村里是个姑娘都不肯嫁,都二十七岁了也没个人上门做媒,难道他要打一辈子光棍不成?   铁柱此人最大特点就是心胸宽阔,说难听点的话就是一头犟驴,想干啥就干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就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他可不觉得自己配不上梅子,村里姑娘不嫁他,那是她们眼神不行,看他卖相不好就嫌弃,要是给她们知道自己有多少银子的话指不定就缠上来了呢。可他觉得梅子不一样,梅子绝对不会嫌弃他长得不好看。   心里这么一想,登时脱口而出:「梅子,你给哥做媳妇儿成不?」   梅子被吓了一跳,他们这认识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呢他就求亲?而且有人这样求亲的吗?没个媒人没个长辈的,就大路上?一颗芳心怦怦跳,虽然村里喜欢她的人多,但跟铁柱这样二皮脸的可真是少,这样被人当着面求做媳妇儿,那她可是头一回:「柱子哥,你胡说什么呢。」快步超过他,加快步伐,想快点回家,就不用面对这样尴尬的场面了。   可不能给村里人瞧见,那样的话她不嫁都不成。名声都给毁了,不嫁他还能嫁谁?   「梅子,俺没胡说。」铁柱也被自己的大胆吓了一跳,他有点扭捏,但还是很勇敢地追上梅子跟她并肩走,见梅子越走越快,他也迈开腿追。梅子身形虽然修长,但是一跟他比可算娇小,他一步就抵她三步。「你给俺做媳妇吧,俺会待你很好的。」   「柱子哥,你别说了,万一给人听到可不好。」梅子急忙阻止他再胡言乱语,脸蛋悄悄羞红,铁柱看着她,只觉得自己媳妇儿长得真好看,就是镇上那戏里唱的天姿国色也不过如此。心里对今天被铁二婶拉去做粗活的气也消了,要不是铁二婶,他哪能遇见梅子呢?   以前没人说亲,他又无父无母,心里也不觉得什么,虽然在村里也听人说起村东头王大娘家的梅子长得俊手艺又好,可也从没动过念头,见村里好多儿郎因她准备嫁人一事又激动又高兴,彼此争抢,心里还嘲笑过他们。可今日一见,就欢喜上了,恨不得立马把人娶回家当媳妇。「梅子,俺没胡说,你给俺当媳妇儿吧,啊?」   梅子只觉得这汉子越来越不老实,他们走的是村后大路,人少些,可他越来越朝自己身边挤,她又羞又怕,说话声音都抖起来:「柱子哥,我做不来啥活计,除了绣工好,能整治饭食外,啥都不会,你要是讨我当媳妇,保不准几天就想休了我。」   铁柱一听,急了。他是犟筋,可也不傻,梅子话里话外都透着拒绝他的意味。「你不会干活没啥,俺家地少,就那么两三亩,俺还嫌不够干呢,嫁给俺你啥活都不用干,成不?还是说,你嫌俺长得丑,又穷?」   梅子一听这汉子都说到这份上了,她又不是爱慕虚荣之人,忙解释道:「当然不是,人丑没啥,心肠好就成,穷也没啥,努力做活就了。只是……大娘现在还需我照顾,我不能放她一人。」   「你不嫌俺丑就成。」铁柱咧开大嘴嘿嘿笑。「那没事,俺一定把她当亲娘侍奉孝顺,你放心、放心。」   梅子急了,这汉子油盐不进,你说他呆吧,他偏偏能听出来她的拒绝。你说他聪明吧,他又傻乎乎地拿你的借口当真,还想出了解决的办法,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可如何是好?再说了,他们今儿个才刚认识他就求亲,真拿他俩当熟人啦?一想到要做这莽汉的媳妇,梅子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烧。她当真是没有嫁人的心思,原本答应大娘的也只是敷衍之词,孰料遇到这么个难缠的,万一他真的找了媒人上门求亲,她该怎么应对?   「梅子,俺是个粗人,村里姑娘都嫌俺丑,俺都二十七了也没讨着媳妇,先前没喜欢的,不觉得啥,可今儿一看着你,这里就怦怦直跳。」莽汉拿手捶胸膛,眼睛亮晶晶,梅子被他看得小脸通红,手足无措。这人居然还懂得打苦情牌,他到底是真笨还是假呆?「你是唯一一个不嫌弃俺的,俺保证对你好,对大娘也孝顺,不让你干一点活,你就给俺当媳妇儿吧,成不成?」   软硬兼施,梅子也不知怎么办了,幸好到家了,她松了口气:「柱子哥,我到家了,多谢你送我回来。」说完便急急地跑进家门,看都不敢回头看铁柱一眼,进了院子连忙落上门,背抵着喘着气,芳心直跳。她不过是去送个被面,怎么就被缠上了?要是村里每个儿郎都这样,那她还要活不要?   铁柱却没走,他扒到门缝里,瞧见梅子正背抵着门,清了清嗓子,难得降下大嗓门怕吓到未过门的媳妇:「梅子,你等俺,等二婶家喜事过了,俺就来提亲。」   梅子吓了一跳,朝堂屋跑了,铁柱傻笑着站了会儿,决心回家把房子拾掇拾掇,以前自己一个人住,猪窝狗窝都没啥,可不能让媳妇也跟一起住那脏兮兮的地方,他得扫干净了,最好再找人重新修葺修葺。   上门提亲   梅子一路没敢停跑回堂屋,王大娘躺在里屋,所以没人看到她的脸有多红,更没人知道她的心跳得有多快。可能是她开门的声音惊醒了王大娘,她吊着嗓子在里面喊:「梅子、梅子,是梅子回来了吗?」   「哎,大娘,我回来啦,」梅子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和脸蛋,跑到门口让风吹醒自己,让脑子冷静了下,才掀开里屋的布幔,手上端了碗水,「方才送被面去铁二婶家,他们家可热闹着呢,大娘没能去真是可惜,不过姑娘出嫁还得几天,铁二婶还叮嘱梅子,要梅子请大娘一定要去看看。」说着便坐到炕边,把水碗凑近王大娘的脸,细心地用布巾给她擦嘴。   王大娘哼了一声,「那铁二家的女人能有这样的好心肠?她在村里是出了名的泼皮破落户,她家姑娘也不遑多让,要不是因为这出阁的事情,我才不许你帮他们家绣被面,铁二家的嘴坏极了,你一个不讨她好,指不定明儿个村里就传了臭名,梅子,日后你可别跟铁二家的走近了,嗯?」   梅子点点头,「我知道的,大娘,你还是歇会儿吧,午膳我来整治。」   「好。」刚想躺下,王大娘立刻又爬了起来,迫切地问道:「对了梅子,你今儿出门,可曾见着村里汉子有喜欢的?」   「大娘……」梅子低下头,「梅子没有想要嫁人,只愿在大娘身边服侍。」   「你这丫头说什么傻话,俺这老婆子都一只脚迈进黄土里边了,你一个水灵灵的大姑娘也是吗?早晚俺是要死的,你可不行,你长得俊,手艺又好,哪家汉子娶了你不是祖上烧香,大娘已经给你看上了几家儿郎,都是略有家产人品样貌力气都不差的。过几日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大娘给你做主成了家。」王大娘握住梅子的手,轻叹道,「俺是个农村老婆子,啥都不晓得,也活不了多久了,梅子你年纪小,这做女子,寻个好夫家才是最重要的,大娘年轻时在大户人家做过婢女,知道宁为俗人妻不为英雄妾的道理,你年岁虽小,却也莫要心思太大,咱们铁家村偏远,附近百里都没个富人家,哪怕是有,你也是不能做正室的……」   梅子无奈,她心里知道大娘是为自己好,但是要她如何说,大娘才肯相信自己真的没有那做富人妻的野心呢?「梅子知道,多谢大娘教诲。」   「连说话都是文绉绉的,你爹娘定是没少教你读书。女子无才便是德,书读多了,心就高了,梅子,你可别像那些戏文里唱的那样,只爱富贵人不喜草莽汉啊。」王大娘就怕梅子像是隔壁村的翠儿一样,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看不上同村的儿郎,非要像戏里的小姐一样嫁个富贵人家,到最后虽然为妾,吃的是珍馐穿的是绸缎,却被正室弄得没了孩子,差点连命都丢了。现在老爷又有了新人,哪里还有她的立足之地。她把梅子当成亲闺女,自然不希望她走上翠儿的老路。跟翠儿比起来,梅子读的书还要多,长得还要俊,可越是读多书越是长得俊,就越是想得多,想的多了,命就越苦。   「……我去弄饭了。」梅子没再说话,抿了抿嘴,转身出去了。   王大娘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说的是有些过分了,梅子在自己身边也过了些日子,她看出来她不像是村里的闺女,但她这个老婆子心疼她,把梅子当成自己的亲闺女,希望她能找个好归宿,否则自己又怎么会如此焦急想给梅子找个夫婿?毕竟按照梅子的年岁已经算是个老姑娘了啊,再不嫁人,可怎么办?   梅子在锅屋烧着火,心里重重的,有点钝疼。她拨弄着灶里的火苗,不时掀着锅看看是否煮沸,然后托着腮帮子出神。   自己……真的该嫁人了吗?其实自己的年龄真的已经算是个老姑娘了,如果不是生得好,女红又精,说不定这辈子就只能削发为尼长伴青灯古佛了。   她对着灶台想了很久,在用午膳的时候对王大娘说了自己的决定,得知梅子真的愿意嫁人了,王大娘比谁都开心,她握着梅子的手絮絮叨叨的说着话,梅子应着,心却飘了很远很远。她并非是嫌弃村里的男儿,而是觉得自己年岁大了,又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嫁了人也是祸害人家。虽然嘴上说不过双十年华,但其实自己已经二十又六了啊。   第二日,便有媒人上门提亲,梅子寻思着大娘还躺在床上没出门,外面怎么就知道自己想嫁人了?结果一听来提亲的名字,她就了然了,原来是昨日那莽夫!   他就坐在王家的堂屋里,坐姿很是板正,一点都不像个铁匠,双腿并拢,双手紧贴在腿侧,打扮的整整齐齐,穿的也干干净净,胡子刮了,便显得脸上那道疤更加怵目惊心。大娘一看是铁柱,脸色登时就变了。铁柱是村里出了名的大个子,惹不起,性子带了股匪气,说白了,就是那种给他把刀就能冲上山当土匪的人,从小就没爹没娘,全靠大伯一手拉拔大,后来跟镇上的铁匠做学徒,出师了就回到村子里开了个铁匠铺,附近周围的村民打个铁器农具啥的都找他,他虽然嗓门大性子犟,但胜在讲义气重情义,所以人缘还算不错,几年前在山里打猎的时候被熊瞎子抓伤,一只眼差点就毁了,之前就长得不咋地,现在更丑,村里哪有姑娘想嫁给他。王大娘审视了一番,心里隐隐有着不屑,觉得这小子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都二十七岁了讨不着媳妇,还把主意打到他们家梅子身上来了!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这铁柱之前可是有婚约的,跟邻村的一家姑娘从小定的亲,后来因为死了爹娘又破了相,还穷,人姑娘死活不愿嫁过来,退了婚,就这,还肖想他们家梅子?开什么玩笑,凭梅子的人品样貌,到哪儿找不着个好的,还稀罕他这粗汉?瞧这塔一样壮实,跟个牛似的,一看就知道不懂怜香惜玉,梅子细皮嫩肉,还不给折腾死?   这么一想,王大娘坚信,把梅子许给谁也不给铁柱!   那边铁柱神经粗的跟树桩似的,眼里除了梅子啥都看不着,他盯着梅子看的眼光实在是太热烈,弄得梅子脸红耳臊,这莽夫一见未来媳妇脸红,登时呵呵乐了,心里更是认定了媳妇儿对自己也有意思,恨不得立马就扛了媳妇回家去好颠鸾倒凤快活一番。   她,她咋长这么俊呢?眉毛眼睛鼻子嘴巴,铁柱看哪哪顺眼,要不是有人在场,说不准他就窜了上去握着媳妇儿的小手说几句体己话了。   嫁给柱子   梅子站在一边瞧着,她跟王大娘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自然不用多少功夫就瞧得出她的心思。大娘定是不喜铁柱,否则又怎会露出那般表情。她不愿听下去,也不想看到铁柱失望,遂旋身出去了。铁柱一看梅子走了,登时魂儿也跟着被勾走了,在凳子上坐了好一会儿,屁股下跟抹了油似的,恨不得立马出去看看媳妇儿在干啥。   把井里打上来的水运到缸里,虽然小木桶不是很重,但梅子没怎么做过粗活,手上立马磨出了好几道红柳子,水缸还没到一半,堂屋突然传来咆哮声,梅子一听,那不是铁柱在吼吗?大娘年纪大了,哪里禁得起吓?想到这里,她在衣服上擦了擦手,赶紧跑进去。屋里的气氛很紧张,大娘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不敢出声,铁柱则跟座山似的杵在堂屋中央,吼着:「你是不是嫌俺穷,嫌俺丑?凭啥不把梅子许给俺?你今天要是不给俺说出个理来,俺就把你这破屋子一把火给烧了!」   这莽汉,且不说她能不能嫁他,哪怕就是日后不嫁他,他也不能这样跟大娘说话呀,她在世已无亲人,大娘就跟她的亲娘一样,这人,就不知道尊敬下长辈吗?「柱子哥,你胡咧咧些啥呢,就不怕别人听到啊。」她转眼一瞅发现媒人都吓得躲在门后,当下就知道这汉子定是恐吓人来给他说亲的,不然村里哪有人愿意上门?   「梅子……」赶紧把嗓门儿压低免得吓到她,铁柱的厚脸皮难得一红,「俺就是有点急……王大娘愣是不肯把你许给俺……」   「那你也不能吼啊,这样胡喊瞎喊的,万一给人听到了那多不好?」把王大娘扶出来到凳子上坐好,梅子倒了碗水给她,走到铁柱面前,这山一样高的汉子,村里没几个不怕他的,偏偏她愣是不怕。「哪有人上门求亲像你这样的,连个好声好气都没有,吼来吼去,你真当我们娘儿俩都是女子好欺负是不?」   「不不不,俺没这么想……」一听梅子误会了,铁柱急了,「俺就是一听她不肯把你给俺,心里难受,俺嗓门那是天生的大,并不是故意吼人,梅子你别气别气。」   「柱子哥,你先返家去吧。」梅子垂下眼睛,瞄了眼屋外,这汉子嗓门这么大,周围人家肯定都听见了。哪怕自己不想嫁,那也得嫁了。   「可是——」   「我嫁你就是。」她低下头,扭着衣角。「你备好聘礼来迎娶我便是了,我又不会跑,你先回吧。」   一听梅子愿意嫁给自己,铁柱以为自己听错了,可看她那张俏脸晕红,宛若彩霞,又觉得这是真的,当下喜不自胜,一蹦三尺高,手在衣服上擦了又擦,说话都结巴起来:「那、那啥,那俺这就回,俺明儿就备齐聘礼来迎你,选个好日子成亲。」说完,依依不舍地看了梅子好几眼,转身走了。   那铁塔般的汉子一走,堂屋瞬间宽敞起来。梅子站在屋中央,好半天没说话。到现在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就那么一句话,自己就把自己的终身大事给解决了。正想着,王大娘扑了过来,扯住她的手责怨:「你这丫头,胡说些啥?那刚刚还有媒人在呢,你这么一应了他,他哪能罢休?大娘有心反悔也不成了啊!」那铁柱虽然无父无母,但村里可是出了名的不好惹,一身神力性子野蛮,隔壁好几个村的泼皮流氓,没一个敢来铁家沟闹事的,为啥?还不是因为铁家沟有个能一拳打死一头老虎的铁柱?   「那就甭反悔,我看铁柱也没啥不好的。」梅子拿着抹布擦了擦桌子,脸上没啥表情,「他那人,我就算不了解,也知道是个犟脾气,认准了就不撒手。他既然存了心思想娶我,那村里其他儿郎就别想了,大娘,反正梅子总归要出嫁,嫁给谁也没啥区别。」   「那怎么能一样呢?」对于这个傻梅子,王大娘颇有些恨铁不成钢。「虽说咱嫁不成富人家做正室,但村里好歹有几家富农,有田有银子的,一个月好歹能吃上几顿猪肉,那铁柱,他有啥,你说他有啥?他没了爹娘,家里就那么两三亩薄田,就靠着打猎跟打铁过日子,你嫁过去,少不得要操劳一番,那能一样吗?再说了,那铁柱一看起来就是个不知道疼人的,你嫁给他,还不得变成村里那些妇人一样?」   梅子仍然擦着桌子,一点都不急:「大娘,您又以貌取人了,他虽无父母,但胜在有力气,肯踏实干活,这过日子是两个人的事儿,只靠他一人怎成,总归是儿孙自有儿孙福,您无需操这个心。倒是他方才说明儿采办聘礼,还得麻烦大娘为梅子准备点嫁妆,无需太多,几样便可。」   「你、你这丫头……」王大娘被气得不行,梅子都答应了,她现在要是反悔也不是不行,可就算不管铁柱多难招惹,这村里人万一知道梅子答应许给人,自己却给推了,以后要梅子如何抬得起头?当下,她有些气急攻心,可又拿梅子没辙,她是真心喜爱这姑娘,盼着她能嫁个好人家,一辈子吃穿不愁,可梅子自己却选了另一条路,嫁给个不知疼人也没啥本事没啥家底的莽汉,那自己还能怎办?只能尽力帮衬帮衬,再多的,也做不了了。   梅子一见王大娘脸色便知道她妥协了,遂起身出了堂屋,进了锅屋。在王大娘面前的冷静自持,在转身后的一瞬间立马变成了不安。   她只是个未曾出阁的姑娘,当然也会害怕,哪怕铁柱嘴上说着好听,梅子心里还是忐忑不安。她也知道铁柱人高马大,性子带了股匪气,不好招惹,但在村里也是数得上的人物,虽然没啥家底,可胜在年轻力壮肯踏实做活,自己嫁过去,两个人一起过日子,应该也不会出啥岔子。没有公婆也好,自己也不是很懂得侍奉人,也省了家庭纠纷。   那么,就这样过下去吧,也没啥不好的。   梅子看了看天,吐了口气,重新忙活起来。   在锅里的地瓜饭快蒸好的时候,她突然听到木头窗子被人敲了好几下,可一抬头,啥都没看见。梅子有点奇怪,走过去想一探究竟,谁知道突然冒出颗脑袋来,把她吓了一跳,捂着胸口朝后脑退。铁柱见自己把媳妇儿吓到了,傻乎乎摸着脑袋笑起来:「嘿嘿嘿……媳妇儿。」   「柱子哥,你别乱叫,咱还没成亲呢。」刚决定嫁的人就在眼前,饶是梅子想淡定也淡定不下来,小脸飞红。铁柱一看媳妇儿害羞了,喜得不行,恨不得马上能把人娶回家去。「那个、那个……这是给你的!」他说,把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儿的从窗格子里塞到了梅子怀里,嘿嘿笑着走远了,半路上可能太过陶醉,走了两步,一不小心自己把自己绊倒了,摔了个狗啃泥,梅子光是看就觉得很痛。可那莽汉似乎一点都不疼,蹦起来后继续撒着欢走了,还不忘回头对她喊一声:「媳妇儿,你等着俺来娶你过门啊!」   梅子唰的一下把窗户关了起来,捂着怦怦跳的心口压在窗子上,好半晌才哆嗦着手把刚刚铁柱塞给自己的一大包东西打开,里面是些肉、米、菜之类的,还有一束野花,不过因为包得太紧的原因有点烂,可梅子却觉得自己再也没见过比这更好看的花了。   她看着那五彩缤纷的鲜花,忍不住笑了。   你真好看   要说铁柱这人干啥事都懒兮兮的,但唯独在这讨媳妇上面,那动作,可快了。他先是花钱找隔壁村的算命先生挑了个最近的黄道吉日,也就是五天后,然后风风火火的到镇上去采买聘礼,虽然买的不多,也不是啥稀罕物,但是在铁家沟都已经算拿得出手了,不少人家纷纷惊讶,原来铁柱这汉子竟是不显山露水,留着后招呢!   聘礼送过去后,他便开始找人修葺那破破烂烂的房子,铁柱是个莽汉子,家里又没个长辈担待,一手将他拉扯大的铁大伯主动提出要帮忙,铁柱便把一干事情全交给了他,当然,就算没有有刻薄无比的铁大娘在,他也是不会让大伯做白工的,按照镇上请短工的价钱,一天付十文钱,这个可不是小数,能买一斤猪肉呢!铁大伯有心不收,却又惧怕家里婆娘,最后只能叹着气收了,做事愈发用功起来。   梅子会答应嫁给铁柱的事情震惊了整个铁家沟,有不少喜欢梅子的儿郎实在是忍不住,跑到铁柱面前去理论,铁柱道,你甭管她为啥答应嫁给俺,这婚事既然定下来了,那她就是俺的人了,甭管俺长得丑不丑家里穷不穷,俗话说的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俺就是头猪她也得跟着俺!   他这么说了,村里人还能说什么呢?都暗自可惜着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可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还能咋办?成亲前未婚夫妻不能见面,不管在哪里都一样,可即使如此,铁柱也经常偷偷把肉啊菜啊米啊什么的送到王大娘家锅屋窗户外面,他轻轻敲一敲,梅子就知道了,然后他就走,决不见梅子。成亲前见面的夫妻没法白头到老,那铁柱是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铁柱去迎娶梅子的那天下着小雨,但是他请来的仪仗队吹吹打打好不热闹,村里人都稀罕着,想看这丑柱子娶村花的熊样,谁知道大红蟒袍一穿,居然还有那么几分新郎官样子,要是脸上没那道疤,倒也说得上是眉目端正。   农村成亲不稀得什么凤冠,新娘子只把头发挽起,用红绳扎住,再戴上点首饰就行了。梅子本来就生得俊,这胭脂一涂,更是显得无比好看,不少儿郎看得口水都要滴下来了,幸好铁柱威武高大,虎眼一瞪,没几个敢再抬眼看的。   梅子坐进了轿子还隐隐听得到王大娘不舍的哭声,农村成亲没那么多繁文缛节,但是该有的礼数也不可废,幸而铁柱没有太多亲人,高堂也都不在了,拜父母的时候是由其大伯大娘代的。铁大伯生得一副慈祥的样貌,但是眼角眉梢多带软意,明眼人一看便知是个没主见的,而铁大娘则恰恰相反,吊梢眉毛三角眼,方块大脸厚嘴唇,样貌平凡,却极其刻薄,梅子有礼的跟铁柱一起拜了天地,然后拜了铁大伯夫妻,最后对拜,她不经意看了铁柱一眼,这汉子正兀自傻笑,见她看他,也不避讳,一张嘴就露出两排明晃晃的白牙。梅子小脸烧红,幸而面上涂了胭脂,否则岂不惹人笑话。   她这一脸红,更是显得人比花娇,铁柱看着看着就傻眼了,只觉得哪怕是镇里唱的那些仙女也没自己媳妇儿好看,从今以后,这个比仙女还漂亮的姑娘就是自己媳妇儿了,自己定要好好待她才是。   不仅是铁柱,屋子里人挤人站在一起,都觉得梅子长得俊,可这俊是如何俊法却没一个说得出来,只觉得这梅子长得好看,眉毛好看眼睛好看鼻子好看嘴巴好看,没有哪里不好看的,不少半大不小的小伙子差点流出口水来,先前对梅子有想法的汉子心里也膈应着,就这么一朵鲜花,刺溜一下就给插牛粪上了,怎么能不让人扼腕?   铁柱在村里人缘不佳,他也不爱跟人打交道,但凡是有人找他帮忙他从无二话,脾气暴,嗓门大,又豪气,看起来就跟座铁塔似的,不少已经成婚的小媳妇老妇人挤在一堆对着他们指指点点,话里话外都透着对梅子的担心,担心这看起来娇娇怯怯的小媳妇能不能受得了这粗糙的莽汉。   有那么几个跟铁柱关系还算过得去的儿郎壮着胆子上来敬酒,平常在村里,他们也都是一等一的人物,打猎种田无一不能,可一和铁柱比起来那就小巫见大巫了,他比他们任何一个都高都壮都结实,还天生神力,再加上长得凶,村里基本没人敢惹他。不过没人敢惹的好处就是铁柱可以随便喝那么几碗酒就入洞房看娘子去,其他的一切事情都交给了铁大伯处理,铁大娘对此十分高兴,这表示那些剩下的酒水饭菜什么的都是她的了。   也就是这场婚宴,村里人才知道铁柱颇有家底,虽然桌上荤菜不多,但每张桌子都凑齐了四荤四素四热四冷,就这么一桌,没有一百文你根本拿不来。   梅子坐在床沿上,房间虽然还是土墙,但都散发着干净的泥腥味,一看就知道铁柱先前修葺过,屋里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先前给他们新房滚床的滚床童子是个三岁大的胖娃娃,床上铺洒的枣子、花生之类的干果都被这娃娃及其家人揣兜里带走了。梅子对这些零嘴儿没啥感觉,也不觉得心疼,只是心底还有些发慌。这可不是开玩笑,这是真的,她真的把自己嫁了,就嫁给了一个山野村夫。   她一天没怎么吃东西,早上王大娘偷偷给她塞了碗稀粥,里面寥寥飘着几颗米,现在米金贵,比起杂粮要多值点银子,所以一般人家是不会用来当口粮的。王大娘上了年纪,又没田地,米粮都是儿子女儿给的,平时省吃俭用舍不得,梅子见了,心里也好生感动。她现在不是很饿,对案上放的那些糕点也无甚兴趣,只是一颗芳心跳得厉害。   外面人声嘈杂,但铁柱没一会儿就进来了。他没醉,眼睛发红盯着梅子。梅子心里有点着慌,羞赧地低下头不敢看他,人却被他一把拉到了怀里,纤细的腰身被死死扣住,铁柱的手又大又烫,放在身上跟个暖炉似的,梅子甚至觉得被烫得慌。   「柱子哥……你,你先放开我……」梅子隐隐看到外面有人影一闪而过,说话结结巴巴的,「门没关呢……外面有人……」   铁柱闻言,铜铃大眼一瞪,原本新房外面的确有许多蹲着想听墙角的,谁都想知道梅子这娇滴滴的女娃受不受得了这粗汉子铁柱,岂料被人发现,村里本来就没人敢招惹铁柱,现在被一吼一瞪,登时个个夹了尾巴灰溜溜的跑了。   梅子还是很害怕,出嫁前大娘跟她说新婚之夜她啥也不用干,只要随意给铁柱碰就好。但是她现在四肢僵硬头脑发胀,简直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了。   「梅子,你真好看。」汉子握住她下巴,仔细端详着她的脸,只觉得自己所听过想象过见过的所有美丽的词汇都在梅子身上得到了体现。   新婚之夜   梅子很害羞,她被迫仰着脸蛋由着铁柱端详,之前她一直没有仔细的看他的脸,这样在烛光下,似乎这大个子也并不是多么难看,大鼻子大眼睛大嘴巴,哪里都大,方方正正的,就是那道疤有些吓人。现在那双大眼睛正盯着自己瞧,眼神火热,好像能吃人似的。梅子愈发腿软起来,她不自觉舔了下干燥的唇瓣,却吃了一口的胭脂,正觉得味道难闻之时,铁柱居然头一低,没头没脑的亲了下来。他就是个粗汉,连亲吻都像是啃,梅子一双樱桃小口粉舌贝齿,哪里经得起这莽汉狂卷残云般的侵袭?嘴上的胭脂没几下就被舔光了,铁柱那架势,真跟山里传说的那吃人的妖精一般。   下巴被握着,梅子挣扎不得,嘴也给铁柱罩住了,就只能发出呜呜的哼声,自己好像被一张大嘴给吞到了肚子里似的,可难受,她忍不住用手去捶铁柱的肩膀,这莽夫才险险放过她。梅子一得空,立刻逃出铁柱怀里,可她都被亲软了,走不得几步路,铁柱手一伸就把她重新捞了回来,抱着就朝炕走。梅子心里又慌又怕,不知道该怎么办,嘴里叫道:「柱子哥,柱子哥你别急,先放我下来,咱们有话好好说……」   铁柱一粗人,哪里有什么话想说,就是刚讨了新媳妇儿,心里那把火烧得正旺,光想着去做那夫妻亲热之事,哪里还想得到别的,现在一听媳妇发话了,想起自己之前心里暗暗发誓要听媳妇话疼媳妇爱护媳妇,连忙停了下来,但还是把梅子放到了炕边坐好。这炕早年搭的,但胜在结实,早在迎新娘子进门的时候就已经烧了起来,现在床上一点都不冷,铁柱又喝了几碗酒,愈发想要将梅子扑倒。「你想说啥,尽管说,俺都听你的。」他瓮声瓮气地道,眼珠子还直勾勾地黏在梅子身上,心想,她咋长这么俊呢?不知道那衣裳下面的身子,摸起来是不是也跟她的脸一样嫩滑,亲起来,是不是也跟那张小嘴一样甜蜜?   虽然是坐稳了,但梅子知道这圆房自己是躲不过去的,她害怕不已,铁柱粗虽粗,也不忘端交杯酒过来,两人交相喝下,梅子酒量浅,一杯下肚便以桃腮泛红,一双眼睛更是显得水汪汪情意绵绵,看得铁柱下面鼓囊囊的一大团。他这下可忍不住了,梅子想说啥,还是等到他泄了火再说吧。二十七岁没讨媳妇,铁柱还是个雏儿,但成亲前大伯大致上跟他说过,再说,汉子都是有本能的,只要有了媳妇,那该怎么干,根本不用人教。铁柱此刻不想别的,他就想把梅子扒光了,看看里面是不是跟他想象中的一样美好。   梅子真是被他那双铜铃大眼看得心里害怕,正想说话呢,一把就被铁柱给摁倒在炕上,地下棉被铺的厚厚的,让她整个人都陷了进去,更是显得娇小动人。大红色的喜烛质量不是太好,烧灼的时候略微发出啪啪的响声,但这丝毫不能影响铁柱的心情。「柱子哥……」   「梅、梅子,你放心,俺会疼你的……俺以后都听你的,你叫俺干啥俺就干啥。」铁柱色迷迷地盯着梅子领口露出的一寸雪白肌肤,一边下保证一边心想,他虽没讨过媳妇,但也见过村里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儿的,可她们没一个皮肤像梅子这么白这么嫩,更没梅子长得好看。   她要他都听她的做什么,男子当家做事,女子主内织布,古来如此,她又不想做什么巾帼英雄。「柱子哥……你先等一等、等一等……」   铁柱哪里等得及?他胡扯瞎扯去扒梅子的衣服,大红色的嫁衣被他大手一扯,瞬间碎成布片,梅子被这猴急的莽汉弄得不知如何是好,自己是乖乖不动还是挣扎逃跑?她这一晃神,就完了,立马被铁柱扒得干干净净,浑身上下就剩个亵裤,胸前那两颗嫩乎乎的桃子不动晃荡着,顶端两抹嫩红,看得铁柱口水都滴了下来。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女人的裸体,原来这么白,这么嫩,这么香!以前村里有半大不小的小子去西河偷看女人洗澡,他都不去,却没想到原来女人是这么个好东西!「梅子……梅子,你真好看,真好看。」他舔了舔嘴唇,一擦口水,低头没轻没重的就啃起来。梅子胸乳被他啃得生疼,这莽汉到底不知道疼人,也不想想他那么大劲儿,她哪里受得了?可此刻梅子又是害羞又是惧怕,竟不觉得疼了,只是不住地抖。   入嘴是一口馨香滑嫩,比他吃过的最好的白面馒头还香还好吃,铁柱对那两只小乳尖青睐有加,又是吸又是咬,手还握住不住的搓。梅子喘着粗气,手足无措不知道朝哪儿摆,但还是结结巴巴地道:「柱子哥……我,我有话对你讲。」   「你讲,俺听着呢。」铁柱抓住两颗桃子不住地挤、压、揉、晃,梅子的声音因此破碎开来,「我、我其实已经二十又六了,你,你当真不嫌弃我年岁大?」   「俺二十七,比你还大一岁。」铁柱如是说,眼睛转到了下面,他想看看女人下面跟男人的有什么不一样?   这男人跟女人,年纪怎么能够相提并论呢?梅子想说话,腿却被一把扒开。她惊呼了一声,下身一凉,亵裤就被那急性子的莽汉扯碎了。现在他正看着连自己都不曾看过的私密地方,梅子夹腿,羞得不行。可铁柱天生神力,他只要轻轻一用力,梅子就动弹不得了。   原来女人下面长这样……铁柱仔细观察着,媳妇儿下面没棒子,也没蛋,就是两片肉。他好奇伸出手去拨弄,原来里面还有个小小的洞,那洞真小,还没他手指甲大,摸在手里的两片肉软乎乎的,比他买过的五花肉软多了。粗糙的手指试探性地插进去,梅子忍不住哼了一声,她紧抓着身侧的床褥,隐忍着巨大的羞耻感,不敢乱动。   铁柱又凑近闻了一下,只有一种香喷喷的味道,不知道尝起来怎么样?梅子猛地哆嗦起来,声音破碎:「柱子、柱子哥……你别舔那里……脏……」   铁柱胡乱舔着,感觉到好像有什么水被他舔了出来,他试探性的吸到嘴里,发现那是甜的,媳妇儿的下面跟他的不一样,不仅香香的,还有好喝的水。「不脏,媳妇下面很好喝。」说完继续埋头努力舔起来,梅子被他舔得双腿直打哆嗦,哭叫起来,她哪里受过这样的待遇,就算是不吓死也要羞死了,「柱子哥、柱子哥你别舔了,别舔了,我害怕——」   铁柱从她双腿间抬起头,嘴角跟鼻子上都是亮晶晶的东西,梅子羞愤欲死,埋头不敢再看,却听到铁柱啊了一声,随后就有温热粗糙的手指拨开两片软肉,摸了摸上面突起的一粒小核,道,「媳妇别怕,你下面长了个花生米样的东西,俺刚刚舔出来的。」   梅子只愿自己就此死去,也好过如此羞人。   铁柱又舔了一会儿,他快要爆了,于是顺理成章地抵住了那小洞口,梅子咬紧牙关,吓得直哆嗦,但铁柱心粗的跟什么似的,以为她冷,直接压了下来,抱着她说:「媳妇,俺抱着你就不冷了吧?」说完,下面一个用力就捅了进来。   莽汉柔情   那种疼梅子这辈子恐怕也想象不出来,铁柱一进她身子就开始有些不管不顾了,梅子又哭又叫也没用,铁柱的力气大,一只手就把她整个人摁住,然后继续在她身上胡作非为。梅子疼啊,她疼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可铁柱就跟疯了一样,红着眼睛使劲在她身体里横冲直撞,好像要把她捣烂一般。他是个粗人,这梅子早就知道,她也仗着自己读过几年书所以一直都有些清高,可在这一刻,梅子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的地位。她不过只是个女人,一个躺在男人身下就再没了任何抵抗能力的女人。她只能服从自己的丈夫,把自己完全的向他展开,哪怕自己疼的体无完肤。   也许是因为意识到了这一点,梅子不再哭了,她只是隐忍着咬住嘴边的枕巾,眼泪一颗颗滴在绣着鸳鸯戏水的大红被套上,炕火热,可她仍然觉得冷。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男女之事是这样的野蛮和不羞,在她的认知里婚姻应该是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的,而不是像自己跟铁柱这般,他侵略,她承受,疼得入骨。双腿由于长时间的被掰开已经又酸又疼,梅子最后实在受不住了,哑着嗓子求饶:「柱子哥、柱子哥你慢一点,我疼,我疼。」   铁柱刚开荤,又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现在有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在身下可以抱可以操,心里正美,下面越来越狠,他这辈子都不曾享受过这样的快感,爽到尾椎都发麻,可梅子的哭声跟求饶声到底让他从欲望的漩涡里清醒了过来,他一睁眼,一回神,发现自己居然把梅子压在身下,还把她的两条腿分别扛在自己的肩膀上,正用力往下压,而那张好看的跟仙女似的小脸居然到处都是眼泪。   可她连哭起来都是那么好看,铁柱心底那种她越是柔弱就越是想弄死她的感觉突然冒了出来,幸好被他及时压下。他想起之前自己跟媳妇做的保证,听她的话,疼她对她好,可自己一开荤,居然就没个完了,他个子大,人又粗鲁,梅子那么小那么嫩,不知道给自己搞坏没有。想到这里,他连忙从梅子身体里拔出来,因为这一瞬间的痛楚梅子轻轻哼了一声,铁柱一听她的声音就受不了,可梅子被他放开后居然没有动,依然保持着双腿大开浑身赤裸的姿势,好像是疼得动不了了。   虽然跟梅子认识没多长时间,但是铁柱一直都把梅子当成自己心里的仙女来看,现在仙女成了自己的媳妇儿,自己非但没对她好,还把她操坏了,这么一想,他就又是愧疚又是后悔,一把抱起梅子,给她把被子裹上,蹬蹬蹬跑出去端了盆热水进来要给梅子擦擦下面。梅子当然不会让他碰,先前那夫妻之事是她躲不过的,但像这样的清理,她还是自己做比较好。但铁柱是个牛脾气,他打定的主意,你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梅子没辙了,只能忍着疼让铁柱给自己擦了下面。   其实铁柱还想做,他想死了那种被深深包裹的快感,那是他短短的二十七年人生中从未体验过的极乐,可媳妇现在没法陪他,他就算再禽兽也不能在新婚之夜就把媳妇搞坏了,他是要跟媳妇过一辈子的,一时忍耐,他还做得到。   第一次睡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梅子很不安,她以为自己会辗转反侧,谁知道居然一沾到枕头就睡着了。第二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炕还是热的,但炕再热也热不过她身后那堵肉墙。梅子突然想起来自己已经嫁为人妇了,早上实在不该到日上三竿还未起床,于是挣扎着想爬起来,可双腿酸软至极,腰部跟阴部更是疼得不行,她费尽力气才爬起来坐好,没想到一把又被一双大手拉了下去,铁柱把她搂到怀里,大脸在她胸口蹭了蹭,问:「媳妇儿,你去哪儿?」   「天已大亮,该起了。」她轻轻拍他的脑袋示意他放开,但铁柱却贴的更紧了,咕哝着,「不用起,媳妇你饿了吗?俺去给你整治东西吃。」   梅子摇摇头,「这样于理不合,没有新媳妇第二天早上不起来的道理。」   「管那么多……」铁柱把她摁倒在温暖的被窝里,自己则钻了出去,呵着热气披了衣物下炕,不准梅子起来,说,「咱家就咱俩,俺爹娘早死了,也没啥长辈在,大伯虽然拉拔俺长大,但是大娘向来看俺不顺眼,俺也不去找她的不如意,媳妇你先睡,俺马上就把吃的拿来。」说完还不忘帮梅子把被角掖好,转身奔了出去。梅子看着他高大的跟山一样强壮的背影,忍不住笑了。   铁柱动作很利索,没多久就端着糊糊和咸菜窝窝头进来了。他把梅子扶起来,端起碗,脸色有点羞愧:「媳妇……家里没有米面了……委屈你吃地瓜糊糊……」   梅子摇摇头,微微一笑:「没关系,我很喜欢。」说罢便接了过来,铁柱痴痴地注视着她的动作,只觉得自己媳妇儿做什么都好看,怎么看怎么好看,他忍不住把手摸进被子里,梅子的腿又细又滑又嫩,乍的被摸了一把,她吓死了,手上的碗差点掉下去,幸好铁柱眼尖一把扶住她的手,「媳妇,你咋了?」   「你别乱摸……」梅子眯起眼睛,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柱子哥……」   「别叫俺哥了,听起来怪怪的,你就叫俺柱子。」大嘴一咧笑哈哈。   「柱子。」   铁柱被她这么一叫,浑身骨头都酥了,「媳妇……俺昨晚有点粗鲁,你还疼不?以后俺不会这么用力了,要不要俺给你揉揉?」   ……梅子脸红,推他:「你快些做活去,我不要紧,自己能应付,你该干啥就干啥去。」铁柱却不愿意走,赖在她身边不住地蹭啊摸啊亲啊,梅子被他烦的不行,只得叹了口气,寻了理由问他:「柱子,我的那些嫁妆你拿来了吗?里面有几个大箱子,你可曾收好了?」   他是良人   铁柱一愣,随即摸头,很是羞愧的样子:「媳妇儿……昨儿俺净想跟你圆房了,你的嫁妆都放在阁道里。」   「没事的,你去帮我搬来放到屋里吧,放在阁道我心里总是不踏实。」其实那些东西放哪里都一样,她留着那些东西只是为了给自己留个纪念,再也不会动了。   「成,俺这就去。」铁柱把梅子用过的碗筷收拾好,随口问了一句:「媳妇,那里面都是些啥东西啊?」   梅子也没意思瞒他,但刚想说话,外面就传来一阵乱糟糟的声音,她眉头一皱,铁柱急性子,当下就奔了出去,也没顾得上听梅子给的答案。   他推开堂屋的门,一进阁道就看见铁大娘正带着几个后生搬着几个上着红漆的大木箱,那肯定就是媳妇儿的嫁妆了。铁柱一看铁大娘要把自己媳妇儿的东西弄走,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你说平时你占俺家便宜也就算了,毕竟你是俺大娘,是俺长辈,但俺现在有媳妇儿了,这新媳妇儿刚进门你就来抢她嫁妆,到底还要不要脸了这是!   铁大娘一见铁柱大步跨过来,还是一脸的煞气,也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问候:「柱子,起了啊,媳妇儿呢?」   铁柱不理她,只问:「你们想把俺媳妇儿的东西抬哪儿去?」   见铁柱不回答,铁大娘又问道:「不是还没起吧?柱子,大娘掏心窝子的跟你说句话,在俺们农村,这媳妇是惯不得的,她今儿日上三竿起,明儿就能不起,后儿就成你伺候她了,这怎么成?!快把她喊起来做活,瞧这地上脏的……」   她还是不了解铁柱,因为这么多年铁柱都是孑然一身也没啥亲人,铁大娘还不知道他的性子到底有多护短。当下铁柱的眉毛就竖了起来,他喜欢梅子,听不得人家说她不是,更何况昨晚还是自己过分了。哪怕不是,他媳妇儿也不稀罕别人来说:「地上脏的,是为啥?昨晚俺不是把这都交给大伯了吗?你就记得拿俺家的酒水,不知道打扫,你怪谁?俺媳妇儿咋了,她起不起关你啥事儿?」   铁大娘还是第一次被铁柱顶撞,以前她不管是叫他做啥粗活累活,这汉子都是从来没个二话的,谁想到一讨媳妇儿,居然还长本事了!「柱子,不是大娘说你,你大伯他身子骨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这辈子就好点儿小酒,俺寻思着那肉啊酒啊的都是人吃剩过的,所以就做主拿回了家,你弟弟今年也要参加乡试,可怜见的,都大半年没吃顿肉了。你那么孝顺,肯定不会怪大娘的,是不?」见铁柱挂着脸没说话,大着胆子又道,「这媳妇讨来了,可不是讨个小姐回家供着,你得叫她干活洗衣做饭,像是这家里,都得她打扫,你平时做完活,那她得打水给你洗脚伺候的你周周道道的,想当初俺从陈家村嫁到你们铁家沟,第二天早上天没亮就起了,把家里整治的井井有条,你也得这样叫你媳妇儿——」   「俺乐意拿她当小姐供着,大娘你管不着。」铁柱牛哄哄的说,直接把其中几个后生合力抬着的箱子摁了下来:「你们给俺放下,谁教你们来抬的,那是俺媳妇儿的嫁妆。」   被铁柱的话气得不行,铁大娘啐了一口,嘀咕道:「你就养个小姐吧。」随后见铁柱把箱子夺了下来,急了,赶紧奔过去阻止:「柱子、柱子,你要这些东西干啥呀,你堂弟就要去应乡试了,这些书都给他,反正你也看不懂。」   铁柱这才知道箱子里的是书,怪不得他觉得媳妇儿看起来跟村里的姑娘还有他见过的所有女子都不同,原来她读过书啊,那这些书就更不能让大娘拿走了:「俺看不懂不要你管,你不行碰俺媳妇儿的嫁妆!」   他态度强硬,人又不好惹,那几个后生纷纷都松了手,铁大娘一看,急了,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嫁了你那这就是你的东西了,你做主给你堂弟还不行吗?」   「谁都不行动俺媳妇儿的嫁妆。」铁柱很坚持。   正当铁大娘还想再说话的时候,梅子轻柔的声音传了过来:「无妨,给他们就是了,柱子。」   铁柱一回头,瞅着梅子站在阁道门口,他心里急,那都是媳妇儿的嫁妆,他本来就不能给媳妇什么好东西,还要她在嫁来的第一天就把嫁妆给人,那怎么行?「媳妇儿……」   「大娘。」梅子款款走了过来,头发不再是往日的长辫子,而是挽成妇人髻,穿的是粗布衣裳,还有几块补丁,但都洗得极干净,明明都是村妇打扮,但铁大娘硬是觉得自己跟见了什么大人物一样,矮了人家不是一截两截。「既然您要这些书,那就都搬走吧,但是请把箱子留下。」   「媳妇儿——」铁柱急了,认为媳妇是怕自己不好做才把书送人,当下就要去抢,顺便挥板凳把这些人给赶出去。   「柱子。」梅子却拉住了他,嘴角的笑容跟以前对他笑的不一样,很温柔很温柔,那好看的模样,看得屋里的几个后生都直眼了。「那都是我家里的书,现在家里没人了,留着也没用,给他们吧。」她也一并把自己所有的坏毛病和清高都收起来,一把火烧掉。以后她就是梅子,柱子的梅子。铁柱的媳妇儿梅子。他对她好,她也全心对他好,就是这样。   铁大娘大喜过望,连忙把书一本本抱出来摞到一起,走的时候还恋恋不舍的看着那几个箱子,想一起拿回家,被铁柱瞪了回去。那些后生见铁柱凶蛮,也再不敢盯着梅子看,赶紧帮忙搬书,他们都是村里的读书人,铁大娘许诺说这里的书可以分给他们,否则他们才不会这么大胆来惹铁柱。   这出闹剧终于落幕了,梅子看着空空如也的箱子,突然笑起来。铁柱被她吓了一跳,以为媳妇儿是伤心过度傻了,赶紧把人拉到怀里:「媳妇儿,媳妇儿,俺这就给你要回来,你甭笑。」说完就要朝外窜去追铁大娘,被梅子一把拉住,「不用了柱子,那些东西对我来说都是些阿堵物,留着也没啥用,给他们也无妨。」上面的书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但是为了转移下这个傻大个的注意力,她问:「他们怎么知道这里面是书啊,你昨晚打开过吗?」   铁柱摇头:「媳妇儿的东西俺不会动的,应该是铁蛋干的。」铁蛋是铁大娘的独生子,今年一十五岁,最爱翻人家东西,手脚不怎么干净。「想来是他打开了箱子,知道里面是书,想要,才叫大娘来拿。」   梅子了然的点点头,想起自己之前站在阁道门口听到铁柱说的话,心里竟有种甜蜜的感觉。原来成了亲,心态真的就不一样了。   也许,铁柱就是她的良人。   媳妇管家   「对了……媳妇儿,你、你方才说什么什么堵物来着?那啥意思?」正在梅子心情起伏的时候,铁柱突然摸了摸脑袋,傻乎乎的问了一句。梅子愣了一下,笑了,她果然是不能对这莽汉存多大的心思,遂轻笑说:「没什么意思,柱子,你今儿不用开铺吗?」   铁柱依然傻乎乎地摸头,对着她继续傻笑:「嘿嘿,不,不去,俺今日想在家里陪你。」而且家里昨日弄得实在太乱,他怎么能让媳妇一个人收拾。「对了媳妇,你跟我来!」他像是方想起什么似的,拉起梅子的手就朝堂屋奔,梅子正腰酸背痛,被他这么一拉,差点整个人扑到地上去,方才那点感动须臾间便消失不见了。   一见媳妇差点被自己摔倒,铁柱赶紧伸手回来抱,幸好在梅子毁容之前将她拉了回来,他松了口气,心虚地瞄她:「媳妇儿……」   「柱子啊,我跟你说……」梅子还心有余悸,她被吓得够呛,微微喘着气。   「媳妇你说、你说。」铁柱对着梅子猛点头,「你说啥俺都听你的。」   看到他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梅子还能说什么?再说他也不是有意的,只是力气大了些,自己又没注意,只是这话儿还是得先说出来才行,不然保不准就有下一次。「你不用听我的,只是下次拉我的时候动作轻些,我毕竟是女子,你又比寻常男子力气大上许多,我受不了自然是应该的。」   「好好,俺记住了,媳妇,刚刚没伤着哪儿吧?」虽然没看着她摔倒,但是那滑的那一下肯定扭着腰了,他还是摸摸确定一下。梅子被他摸得俏脸通红,受不了的推他又掐他才终于让他的手停下。梅子觉得自己的体力真是不行,只是对着柱子又掐又推这么一会儿就受不了了,觉得累,喘气声儿都大了许多。「我没事,你别乱摸……」   铁柱赶紧把媳妇抱起来,梅子很轻,抱在手里轻飘飘的,一点重量都没有,但梅子很不习惯这样凌空的高度,要柱子赶紧把她放下来,但是铁柱抱她上瘾了,硬是装作聋子直直把她抱朝堂屋走。走到一半的时候觉得有点不对劲,于是立马退了回来把大门拴上。梅子怕被人看见,把脸埋进铁柱胸口不露出来,若是被人看见自己出嫁第二天就这样放浪形骸被相公抱着,那成何体统,万一有好事之人说出去,她可怎么见人。如今只盼着铁柱赶紧把自己抱回堂屋,也省得出什么岔子。   不过好在铁柱动作很快,从大门回到堂屋炕上也不过一眨眼的时间。梅子一见自己给他放倒了,吓得俏脸泛红,以为柱子又要跟自己做那夫妻之事,刚想开口婉拒,却见铁柱在炕靠墙那一边的几个木箱里翻来找去,最后小心翼翼地捧住一只小荷包递过来,眼睛里闪着小孩子一样的光:「媳妇儿,这都给你。」   梅子见那荷包的样式像是钱袋,但款式花样都颇为老旧,便伸手接了过来,入手才觉得里面的东西颇沉,打开一看,竟是几锭整锭的银子和几块碎的,足足有四十几两。这么多钱,铁家沟谁家有这么多?梅子刚想问话,铁柱又跑去翻开了,这回拿的是个小铁盒,上面有一把小巧精细的锁,这次铁柱没让梅子碰,而是自己打开才递到她面前,里面竟是一些铜钱,大概有半贯这么多,梅子看着手里这么多钱,一时间惊呆了,好半晌,问:「你为何将银子放荷包,却将铜钱放铁盒?」这岂不是本末倒置?   铁柱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那啥,俺有个坏毛病,就是爱喝酒……银子那么大,俺舍不得花,所以动都不动,但是这些钱俺看着就手痒,这次打了个铁盒子给收起来,现在有媳妇儿你,都交给你管着。」   梅子轻轻吸了口气,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简单的说附近几个村上不乏富农,但没有一家能有这么多银子的,而这么多钱,他居然放心交给刚刚成亲才一日的她?难道就不怕她心生不轨做出什么坏事不成?「柱子……这些钱还是你放着……」   她话没说完铁柱就打断了她:「媳妇儿,你收着,俺是个粗人,放不住东西,你要是不收,没几日就给大娘哄去了。」   梅子想起方才来拿书的铁大娘,一看就是个斤斤计较不好招惹的,现在自己与柱子成了家,理应担起为人妻的职责才是。便将荷包和铁盒都收了起来,想了想,又从中拿出几十文钱给铁柱,说:「那为妻就暂时代你收着,你若是想用,随时来与我拿便是。」   铁柱乐呵呵的点头,把媳妇儿给自己的几十文钱小心翼翼地塞进外衫口袋,梅子不小心看见他肩膀地方的衣服有些绽了线,便要他把衣服脱下来给他缝补。   梅子的女红是出了名的好,那些绣线在她手上就跟有了生命似的,铁柱傻傻地看着她飞针走线,愣笑,嘴角还流着疑似口水的痕迹。梅子把针在头上磨了几下,状似不经意地问:「那些钱……你都是哪来的?」不是她不怀疑这个傻大个,但是这么多钱,他一个铁匠,如何能赚得到?自己女红极好,一年到头也不过数两。   铁柱没听出来媳妇话里的深意,只当她是关心自己,当下傻乎乎地笑道:「嘿嘿,那都是俺在山里打的老虎猛兽之类的,还有些药材,都拿到镇里卖了,大概有十几年才攒了这么些。」还不算上被他拿去买酒喝买肉吃的那些。   梅子这才放下心来,也相信自己嫁了个好汉子,也许不懂得风花雪月那些酸词哀诗,但却可以好好在一起过日子。她也没什么好求的了。   补好手里的那件后,梅子又让铁柱把他所有的衣服都拿出来,这才发现这汉子已经没几件完整没补丁的衣服了,他爹娘早逝,家里没个女人帮衬,临近的本家又都嫌他家贫貌丑,铁柱自己本身又是不爱与人亲近性子冲爱喝酒的人物,除了昨日成亲时的新郎服,竟是好几年没有再添新衣。梅子实在是对他那堆破烂衣衫无言,只好把几件破的不像话的扯了,弄成几块大步重新拼成新衣。但如今刚入冬不久,正是冷的时候,棉衣里的棉絮都已不保暖,虽然铁柱火气旺,但也经不住这酷暑严寒岁月折磨。梅子取出些钱让他去买新棉花,对他说是自己要用,铁柱一听,问都没问就屁颠颠跑了。   与人来往(上)   他们新婚的第三日,铁柱原本还是不想做活,想着要跟她继续缠绵厮磨,被梅子赶走,要他挣银子养家去,结果这莽汉回了句:家里不是还有银子吗?   梅子被噎得哑口无言,抿着嘴巴说,你不是说要听我的话吗?哪有男子不养家的道理?好说歹说终于让他打消在家里陪她的主意。   其实铺子就在阁道的前面,堂屋反而像是后院了,梅子不喜欢接近铁铺,因为太热,虽然大冬天的在里面很暖和,但每过一炷香的时间她就觉得呼吸困难,铁柱皮厚不怕冷,哪怕是大冬天打铁的时候也都裸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淌着细密的一层汗珠,梅子每次看到就觉得好像空气中多了种说不出的味道,她很少接近,而铁柱也不强求她陪着,毕竟铁铺火力太旺,媳妇又是那么娇弱,当然受不了。   每日的饭食都是她来整治的,梅子手艺好,最普通的青菜杂粮在她手上也都成了美味,没几日柱子就觉得自己的腰围好像粗了一圈,之前穿的好好的棉袄,突然绑不住了。梅子新做的几件衣服他根本舍不得穿,每日还是穿着以前的破旧衣衫,可梅子一旦板起脸来佯装生气,他就立马换上新衣来讨好。梅子在他的二皮脸下也没了脾气,她本来并非易怒之人,可对着这莽汉,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老想着把他吼到正常的轨道上来。   也就是嫁给了铁柱,梅子才知道世间原来还有这样一种人,她以前的生活习惯在铁柱面前都成了浮云,这个汉子爱吃大蒜大葱,但是不爱漱口,晚上睡觉时从来不喜欢洗脚,一双大脚丫总是脏兮兮的,如果她不盯着,这家伙甚至连上厕所都不愿到茅房去,随便在角落找个地儿就放起水,看到村里谁家养得土狗也一定要去踢一脚……最最让她无法接受的是,他总爱用没漱口的嘴来亲她,而且一亲起来就像是看到蜜糖的蜜蜂,她怎么说也改不了,只好每天时刻盯着他。   铁柱的最爱是红烧肉,但是现在的肉十分的贵,一斤已经涨到了十五文,梅子跟他约定,倘若他每天都不忘洗脚漱口,她就每五日给他做一次。在肉的诱惑下,铁柱勉强答应了,但总是没几日就旧病复发,想着法儿的跟梅子耍赖,就是不爱干净。梅子最后已被他磨得没了脾气,但在这事儿上从来没有妥协过,有回铁柱打死不承认晚上没有洗脚,梅子当时没说啥,但是夜里铁柱想求欢,她怎么也不肯答应,从那以后,他再也不敢了。   梅子在做新媳妇之前跟左邻右舍都不熟,一方面是因为她是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另一方面,她需要做女红来维持平日的开销,每日花的时间很多,四周的妇人姑娘也极少来往,但今时不同往日,她已嫁人,铁柱又没个一亲二故的,她若是再同以前一样不与人来往,那怎么能行?可是贸贸然上门去与人攀谈也太过莽撞,也是不妥。   她跟铁柱说这些事情,没心没肺的汉子却满不在乎,咱们不稀罕给外人套近乎。梅子摇头,知晓与这莽汉说不得,也就没再提了。   晚间吃饭的时候来了个意想不到的客人。铁柱正给梅子夹菜,一听门被敲响,装死不肯去开门,一副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他不喜欢与外人来往,尤其不喜欢在晚上能抱媳妇的时候有人来打扰。这时候来的人肯定都是有事相求,要么是请自己帮忙做活,要么就是要打点器具,总之他不喜欢。   梅子拿筷子敲掉他不安分抓窝窝头的手,水汪汪的眼睛注视着他,但啥也没说。铁柱自动站了起来去开门,梅子瞧着那高大的背影像只小狗似的乖乖听话去了,觉得好笑,遂摇了摇头,把盘里的红烧肉都夹到铁柱碗里。   与人来往(下)   来人倒是让梅子惊讶了,她虽极少与人来往,但嫁给铁柱後经常在铺子里帮他收拾些东西,偶尔便会看到隔壁的铁三一家,仅是点头之交,没怎麽说过话,所以对他们夫妻俩的来访,铁柱跟梅子都倍觉讶异。   「三哥三嫂怎麽来了,吃了吗?快请坐。」梅子一见人进了屋,立马站了起来,麻利地搬了小凳子过来,铁柱一看连忙接住,嘴里也招呼着铁三夫妻坐,但是那夫妻俩仍颇为拘谨,梅子笑道:「如果三哥三嫂不嫌弃,咱们一同用了晚膳如何?虽然粗陋了点,但也算入得口。」   铁三夫妻对视了一眼,有点僵硬的坐下。梅子知道他们来自己家定是有事相求,否则怎会登门?但她并没有问,而是给他们每人盛了一碗荞麦面条,又拿了乾净的筷子来,随後便招呼自家那汉子吃饭。铁柱从来不知道客气俩字儿咋写,媳妇叫他吃他就吃,呼噜呼噜吭哧吭哧,吃得桌上一片狼藉:「媳妇儿,给俺递个大蒜瓣。」   在外人面前,梅子当然不会拂了铁柱这一家之主的面子,遂递了两瓣蒜过去,铁柱哢嚓咬了一口,又跑到锅屋盛了一碗回来,呼噜噜吃的可香了。铁三夫妻馋得吞了口口水,眼珠子黏在桌上那盘红烧肉上。梅子知道乡下十天半个月吃不着一回肉,便笑着道:「三哥三嫂还不动筷,莫不成是嫌弃?」   铁三连声称不敢,忐忑地拿起筷子吃了口面条,甫吃一口便瞠大了眼,铁三嫂见状也跟着吃了一口,两人再也没说话,吃得比铁柱还快。   等到他们吃饱喝足了,才发现梅子面前的碗没怎麽动过,这对朴实的夫妻俩脸唰的一下就红了,「那,那啥,柱子家的,你都没吃……」   梅子轻笑,说:「无妨,我这几日有些积食,正该少吃些。倒是三哥三嫂,来我家是找我当家的还是找我?」她眼睛利,早看出这夫妻俩必定不是找的铁柱,若是找的铁柱,无非也就是做个粗活打个铁罢了,照着市价给钱便是,何必这样忸怩。既不是找柱子,那自然是来找她的。如若是找她,那肯定就是看上她的女红了,按照镇上开的价钱,他们给不起也是应该的。   「是这样的,柱子家的,俺家三弟这几日要娶亲,想请你给绣套被面……俺家穷些,这价钱可能给不全,所以才厚着脸皮来讨亲近……」铁三嫂搓着手,一脸的忐忑,心里不安。自己先吃了人家的饭,却还要人家给自己帮忙,世上哪有这样理?   梅子却一口应了下来:「没有问题,明儿三嫂把布跟线都拿来,价钱你们看着给就是了。」   铁三嫂顿时感激涕零,握着梅子的手不断地表示感谢之意,梅子心里有计较,当然不会拒绝她亲近。将铁三夫妇送走,回头就瞧见自己那当家的蹲在堂屋中央瞅着自己,眼巴巴的。「怎麽了?」   「媳妇儿,俺的红烧肉……你明儿还给俺做不?」   敢情他在心疼那被铁三夫妇吃掉了大半的红烧肉呢?梅子心里好笑,面上却是岿然不动,「也不是不可以,但你明儿得早起,把院子给扫乾净了。」   媳妇要自己干活,铁柱一点怨言都没有,「好好。」   当晚梅子收拾好桌子洗净手脚後,铁柱自动自发地跟在她身後,她干啥他就干啥,梅子早习惯了他一到家就这样黏着自己,虽然不喜欢但也没说啥,炕早就烧热了,梅子怕冷,一早钻了进去,剩下铁柱一个人在屋里折腾。梅子把家收拾了一天,早累了,躺上炕没多久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个嘴巴在咬自己,胸口两只嫩桃子被连摸带掐,她猛地睁开眼,就瞧见铁柱的两个眼珠子在黑暗里闪闪发亮,正期待地看着她:「媳妇……俺又想了。」   梅子推开他,把被子盖好,翻身背对他:「忍着。」这人,真当自己是铁打的,除了她来葵水的日子里几乎每天都要,有时候匪性上来,大白天的都能从铁铺里跑回家把她摁倒,当真是一点廉耻也不知。   「媳妇……」铁柱的嗓音听起来快要哭了,自从讨了媳妇儿开了荤,他就总想着干那事儿,瞅着自己媳妇儿下面那话儿就硬的不行,一晚上不干就难受。「媳妇……你帮帮俺……」他厚着脸皮钻进被窝,滚烫的胸膛煨上梅子只着里衣的背,梅子怕冷,而铁柱火气旺,平常睡觉都不穿衣服的,梅子很喜欢给他抱着,因为很暖和,一入铁柱怀里,她就知道他早猴急地把衣裳脱光了。梅子脸一红,就这麽一迟疑,铁柱已经把手伸进她的里衣里使劲揉搓起来,她咬住唇瓣,推拒着他,奈何在这事儿上铁柱向来极其霸道,不容得她拒绝,没几下他就在被窝里把她也给扒光了,衣服都被他塞到枕头底下,梅子挣扎也没用。「柱子,柱子你干啥呢?」   「媳妇,俺想。」滚烫的大手从丰盈处往下抚去,铁柱是粗人,以前又没碰过女人,什麽技巧都不懂,但这事儿向来都是力道比得技巧,多做几次自然就有经验了。他性子急又暴躁,梅子一不给他碰他就恼,舍不得对梅子生气,他就挠墙,跟耗子似的,梅子听不得那噪音,最後都被他给得逞了。   他虽然看上去很尊重她,梅子要是不想决不勉强,可一旦梅子首肯,那不被折腾到双腿酸软哭喊求饶,铁柱绝对不放手。梅子不知道他这精力都是哪来的,白天他要打铁下田,还要帮她做些家事,晚上还有心情来折腾她,第二天早上永远天一亮就醒,依然神采奕奕精神十足。   「想啥,你今晚吃大蒜漱了口没?」梅子忍着被他摸下面的酸痒,声音软软的,一点力气都没有,铁柱当然也就不会害怕,他张着大嘴亲上来,吸着梅子的乳又啃又咬,哼哧哼哧的说:「漱了漱了,你闻闻,俺不臭。媳妇你这里真好看,又软又绵,以後给俺生娃就有奶了。」   梅子听不得他胡扯淡,一巴掌拍了过去,铁柱乖了,不敢再乱说,猛地掰开梅子腿冲了进去。   媳妇真好   那一下真是疼,她下面还没湿润到他能进来呢,梅子又气又恼,忍不住一巴掌拍到面前那堵胸膛上铁柱肉粗皮厚,丝毫不以为意,咧着大嘴嘿嘿笑,低头就来亲梅子。梅子一下就闻到他嘴里那股冲天的大蒜味儿,哪怕是漱过口了也还是难闻至极。她生性爱洁,对这不要脸又臭烘烘的男人嫌弃的不行,可铁柱凭着一股牛劲儿,硬是将她摁在身下狠狠亲了一顿。   铁柱强忍了一会儿就受不了了,他握住梅子的腰,说了声「媳妇,俺动了。」就大力抽插起来。梅子忍不住缩紧了身子,腰肢被他握在手里,浑身酸酸麻麻的,两人成亲有半个月了,铁柱对她身上哪里敏感早就清楚,梅子也坚持不了多一会儿,而且她真的很不喜欢听到他用指甲挠墙的声音,最後被他得逞也就算了,关键是那土墙一挠就脏兮兮的,指甲缝里都是。「柱子……柱子你慢点,别那麽用力……啊~~~」   「媳妇,你叫的真好听。」汉子傻笑,拿臭烘烘的大嘴在她脖颈里拱来拱去,胸前一对桃子被捏的软软绵绵,梅子觉得很热,却又不肯让铁柱点油灯,怕浪费是一回事,另一方面也是她不敢被他完全看到自己,那实在是太羞人了。   「媳妇,媳妇,媳妇。」他几乎是进入她一下就要叫一声,梅子咬牙忍着,也不知这莽汉哪里来的精力跟花样,变着法儿的折腾她。「你真香……」他把脸埋进梅子胸口,不住咬着她的乳肉。梅子被他咬得微疼,眉头微微蹙起,没好气地回了声:「是你太臭了。」   傻乎乎的汉子傻笑着回:「对,对,俺太臭了,媳妇最香,最香。」   梅子实在是拿这二皮脸没辙,偏偏这人向来不懂得收敛,总是爱把她弄得一身青紫。「柱子,你轻些,明儿三嫂要送布跟线来,你可不准把我啃得到处是痕迹,万一被人瞅着咋办?」   铁柱应了一声,闷闷地,也不知听到心里去没:「嗯。」   梅子还想说话,就说不出来了,双腿被他分得大开盘在他腰上,然後他又用力冲进来,她所有的话语都变成了破碎的字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想说什麽了。   第二天一早铁三家的就送来了布跟线,梅子正给铁柱做新衣服呢,一见铁三嫂来了,立马站了起来,眉毛不着痕迹的皱了一下,铁柱那厮,她越说越是要跟她对着干,早上起来的时候浑身都是青紫,双腿被撑得连合拢都做不到,她气得狠狠揍了他几巴掌,不过那二皮脸丝毫不以为意,傻乎乎的笑,就去做饭了。梅子也没辙,反正在铁柱面前,她的脾气跟修养全都成了空话。「三嫂来啦,用过早膳了吗?」   「吃过了,吃过了。」铁三家的搓了搓手,把东西放到饭桌上,这才仔细打量起堂屋,只见屋里收拾的整洁乾净,井井有序,不见一丝灰尘,足以见这新媳妇是个手脚麻利的,怪不得村里那麽多人都夸她心灵手巧,铁柱真是烧了八辈子的高香才能娶到她。「柱子家的,这就麻烦你了。」   「好,三嫂放心,梅子会好好绣的。」梅子很想站起来给她搬个板凳,但是双腿酸软,动一下都觉得有什麽东西流出来,实在是太难受。「三嫂坐吧,刚好我还有些事情想请教三嫂你呢。」   铁三嫂有点忐忑地坐了下来,她觉得跟梅子在一起不是很自在,就跟有时候她难得有机会去一次镇上,看到镇上那些大家小姐似的,觉得自己好像矮人一截,不过梅子比起镇上那些小姐还要好看跟贵气,就可惜是生在乡下了,不然还愁嫁不到个好人家,也不会给铁柱钻了空子。「梅子你直说就是了,凡是俺知道的,绝对都告诉你。」   梅子被她的话逗乐了,她轻轻摇摇头:「也不是什麽大事,只是先前我当家的在地里摘了些野菜回来,这些菜我从未见过,也不知该如何整治,还想请三嫂帮个忙教教我,也免得被我弄坏了。」   一听是这麽个要求,铁三嫂立刻拍着胸脯道:「那梅子你可是找对人了,谁不知道俺是村里最会做菜的,这些野菜野果啥的俺一看就认识,俺跟你讲,俺没出嫁前跟俺爹住在山里守山,山里所有野菜俺都认得,也都会整治,你看嫂子的!」对於自己能帮到梅子,铁三嫂很高兴,这证明她并不是哪里都不如梅子,而且帮梅子弄野菜,她也不会觉得自己给的钱少,对不住人家了。   梅子见铁三嫂应了,微微一笑,其实她怎会不懂整治,只是想与邻居相熟,才找了这麽个理由罢了。   当天中午铁柱见桌上满满的都是野菜,神色唰的一下变了。他抬头看了眼自家媳妇,见她身形窈窕,连给他盛饭都显得特别好看,口水差点滴下来,忙滋溜又吸回去:「媳妇儿……今儿就吃这个呀?」   听见他的问话,梅子嗯了一声。   铁柱发现媳妇儿的心情不是很好,他傻乎乎地挠了挠头,不知道自己哪做错了,但是媳妇儿要是不开心,那肯定是自己的错:「媳妇儿……媳妇儿你昨儿不是说今天给俺做红烧肉的吗?」   「是啊,我昨儿是那麽想的。」梅子给自己盛了碗饭,坐了下来,夹了一筷子菜到铁柱碗里,神情淡淡的,「但你昨晚怎麽答应我的,不是说不咬我了?」她放下筷子看了铁柱一眼,露出的皓腕上都有着青青紫紫的痕迹,衣服下的胴体更是无一处完肤。   铁柱愣了一愣,求饶:「媳妇……」   梅子无视他,又给他夹了一筷子野菜,「快些吃,方才你下地去後有几家人说下午要打镰刀之类的器具,你多吃些,下午才有力气。」见面前的汉子眨着眼睛,明明是头熊的样子偏偏要装成猫,真是一点都不搭。她心底觉得好笑,但始终绷在那儿,佯装严肃,可最後还是没能憋住,摇摇头,转身去锅屋端了盘红烧肉出来,就见那莽汉的眼睛瞬间亮了,无奈地道:「快些吃吧。」   「媳妇儿……媳妇儿你真好!」铁柱用力点头,高兴的不得了。梅子看着他那副傻乎乎的样子,摇摇头,轻轻叹了一声。她不喜欢这些油腻的食物,所以压根没法理解铁柱为什麽一看到红烧肉就眼睛发亮神情激动。   一双天足   梅子的食量跟铁柱比起来,那可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但是梅子吃得慢,而铁柱则跟头猪似的呼噜噜,一碗饭很快就下了肚,自己立马站起来又去盛了满满一碗地瓜饭,就着红烧肉大口大口的吃起来。梅子怕他吃得急,赶紧起身给他倒了碗茉莉花茶,这茶不是买的,茶叶卖的太贵,她哪里舍得。茉莉花是山上的野茉莉,铁柱上山打柴的时候见了,想着给梅子摘点花,就都给扯了下来,梅子起先还以为他知道这是茉莉,没想到莽汉只觉得这花好看就摘了回来,而且当时因为手劲儿过大,连根都给薅了起来,梅子想让他把茉莉移到家里都不行。要只是这样也就算了,关键是这莽汉说的时候还很沾沾自喜,好像把一株花连根拔起来是什麽了不起的事情一样。   不过有花总是好的,平常铁柱总爱吃些油腻辛辣的食物,又不爱洗澡漱口,梅子早就想着给他做些清淡的,可这人向来不喜清粥小菜,哪怕简简单单一盘炒青菜也一定要放很多很多辣,梅子只好寻思着给他熬些去火解毒的汤水,如今有了这茉莉花,刚好晒乾制成茶。铁柱对喝的没有太大要求,冬天不像夏天,能直接在井里舀碗凉水灌肚去,有碗热茶喝,他当然是不嫌的。   「媳妇儿……媳妇儿你咋不吃啊?」铁柱从碗里把头抬起来,惊见梅子没动筷,又急又羞愧。「是不是俺吃相太难看了?」   梅子赶紧摇头:「没有的事,你吃你的,我不是很饿。」   「怎麽会不饿呢?你忙活了一晌了,早上又没吃多少。」铁柱坚定地认为是自己的吃相太难看吓到了媳妇,顿时难过的放下碗来。「媳妇……对不住,俺粗惯了,老忘了你是个精细人,你吃、你吃,你吃完俺再吃。」   梅子给他夹了一块红烧肉,微笑道:「我真的不饿,你尽管吃你的就是了,我若是嫌你吃相难看,早就说了,还会等到你自我认识不成?」那还不早等到黄花菜都凉了,这厮不漱口不洗脚,她每天逼着都懒的去做,要是不说他,还不知道折腾成啥样呢。   铁柱一听,也是这个理,顿时点点头,喜滋滋地夹起媳妇给的肉,一口塞进了嘴里,衣服前襟跟嘴角都是油花花的。梅子爱乾净,怎麽也看不下去,起身拧了条手巾过来给他擦嘴,边擦边埋怨:「怎麽跟个小孩儿似的,吃个饭都吃不好。」她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水汪汪软绵绵的,铁柱一看,口水跟着油一起滴了下来,他意识到了,滋溜一声又吸了回去。梅子早对他这副色迷迷的样子见怪不怪,便叹了口气,没再说话,只是不时注意着他是不是又看她看傻了眼忘记朝嘴里塞饭。   现在他们仍是新婚燕尔,也许再过几个月会好一些。梅子轻轻喝了口茶,王大娘常说她是小姐身子丫鬟命,苦冬苦夏,一到这两个季节就没胃口,再好吃的东西都咽不下去。铁柱就没有这方面的困扰了,他没啥不能吃不想吃不爱吃的。他的吃相令人看着都觉得很香,梅子看着看着就忍不住扑哧一笑,这山一样壮实的汉子其实跟个孩子似的,食量也真是大,她做了那麽多全被他一人吃光了。   不过吃得多也好,吃得多才有力气做事干活。「柱子,你别吃那麽急,对身体不好。」她递过去手帕,铁柱一接到手里就傻眼了,半天也舍不得拿来擦嘴,手帕是很普通的布,但是上面绣着一枝含苞怒放的梅花,显得特高雅特漂亮,而且媳妇身上的香味也留在上头,铁柱哪里舍得拿来擦自己油花花的大嘴,想了又想,放在鼻子前面狠狠闻了几下,然後依依不舍地还给了梅子。「没,没啥,俺身子骨好着呢,没啥的。」嘴上说着话,眼睛还是死死盯着那块手帕,好像很想抢过来贴肉藏着,这样他就能把媳妇时时刻刻带在身边了。   梅子轻轻一笑,刚想说话,外面突然传来铺天盖地的叫骂声。她眉头微微一拧,看过去,声音离得应该不算近,但妇人尖利的叫声十分有穿透力,她坐在家里仍然能听得清清楚楚。铁柱是个爆脾气,一听在自己跟媳妇吃饭的时候有人打扰,当下窜了起来就要往外冲,幸好被梅子一把拉住:「等等,你去哪儿?」   「俺去瞧瞧谁在外面哭丧!」其实他轻轻一下就能挣脱,只不过舍不得,万一媳妇被他粗手粗脚的弄伤就不好了。「媳妇你别怕,你在家等俺。」说完就示意梅子放开他。   她当然不会放:「瞧了之後呢,你想干啥?」   「当然是揍丫的一顿!」铁柱说得理所当然,梅子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你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吃饭,不准出去。」   一听这话,铁柱立刻蔫了,看着梅子的眼神都是可怜兮兮的:「媳妇儿……」   梅子充耳不闻,重新倒了杯茶坐了下来,就看到自家汉子抓耳挠腮半天坐不住,不时探头探脑地朝外瞅,好像有点迫不及待去凑热闹的意思。她叹了口气,把他注意力抓回来,不惜下了血本:「你不出去,晚上就让你给我洗脚。」前几日她晚间洗脚时被铁柱瞧见,这莽夫死活要帮她,被她严词拒绝,到现在都还没死心呢。   铁柱立刻瞪大了眼,惊喜交集地问:「真的?」见媳妇点了头,兴奋地一把将梅子扛起就朝西屋炕上走,梅子下意识的尖叫了一声:「你这是干啥?!」   「给你洗脚!」铁柱回答的倒也乾脆。他将梅子摁倒在炕上,俐落地脱下她的鞋袜,把她整个人塞到被子里,然後转身奔了出去,没一会儿端着盆热水又冲了进来,抓住梅子的脚,一脸激动。   梅子真不明白自己的脚有什麽好看的,她恼得推了推身前岿然不动的大个子:「我说的是晚上,不是现在,你该干啥干啥去。」   「俺要现在给你洗,晚上再洗一次。」铁柱舔了舔嘴唇,有点迫不及待。「以後热水俺来烧,媳妇儿,媳妇儿你给俺看看呗。」说完就把梅子藏在被子里的一双天足握住抱了出来,眼珠子刷的一下瞠大了。   供着媳妇(上)   被捧在铁柱手里的这双天足,十只脚趾头小巧玲珑,趾甲是淡淡的粉色,白白嫩嫩,捧在手里好像没有骨头似的,脚背微微绷着,却显得无比优美,脚踝纤细,跟铁柱不一样,梅子连脚都是香香的。他又滋溜吸了口口水,捧着梅子的莲足,就差没把脸埋进去。梅子看到他这副傻样就害怕,担心他做出什麽疯事来,小脚一扭动,趁着铁柱不备躲了出来,一脚蹬在他胸口,之後猛地藏进被子里,下巴微微昂起:「有什麽好看的,你该干啥干啥去。」说着就偷偷摸摸在被子里摸索着袜子要穿上,却被铁柱一把握住。   抬头,依然是那副流口水似的傻笑:「媳妇儿……」   「叫什麽都没用,你快些走走走。」梅子立刻後悔了,她不该用这个理由把他留在家里,明明脸一板就做得到的,干麽要这样亏本。「不是想出去看看?你快去快去啊。」   「不去了,俺不想去了。」铁柱在衣服上擦干了手,被梅子一瞪,也不敢去摸她,那样高大的跟山一样的汉子,就傻乎乎的站在那儿,跟个被爹娘责备的小孩子似的,梅子看着他,半晌,叹口气,她真是早被磨得没了脾气。「你洗吧。」说着,一双小小白白的脚从被子里犹犹豫豫的伸出,铁柱一瞧,牛眼立刻瞪大,如获至宝地捧到手里,若非梅子一直瞅着他,说不定他会直接亲上去。   他舔了舔嘴唇,喘得有点厉害:「媳妇……媳妇你真好看。」   梅子闻言,无奈地闭上眼,很认命地道:「你快些,我那枕套还没绣好呢。」说完,脚趾不安地动了几下,铁柱越瞧心里越是欢喜,他的双手有点哆嗦,慢慢把掌心那双小脚放到水里。可能由於这麽久的耽搁水有点冷,梅子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铁柱立刻将她的脚塞到自己怀里捂着,也不管是湿漉漉的。梅子连忙道,「你这是做啥,快点放开我。」   「媳妇冷。」铁柱认真地点了点头,梅子的脚趾头在他胸口不住地动弹着,痒痒的,但他丝毫不觉得把衣襟敞开有多冷。   梅子羞赧地捉紧抱在怀里的被子,只觉得脚被他捂在胸口烫得难受,难受到她全身发热脸颊滚烫,好像有什麽东西要从胸口蹦出来一样。双手把被子揪得更紧,梅子的心怦怦跳,她声音都开始打颤:「柱、柱子……」   「媳妇……你冷不?俺给你捂捂。」汉子如是说,大嘴一咧,露出一排雪亮的牙齿。梅子很不合时宜的想,他不喜欢漱口,又经常吃些油腻的食物,可为何牙齿却如此乾净?「我不冷了,你快放开我。」   铁柱却不愿意放手。他抱着梅子的玉足不肯撒手,只觉得那捂在自己胸口的好像是什麽至宝一般。比他最爱的红烧肉还让他喜爱。   「抱什麽,又不是小脚,有什麽好抱的。」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跳,梅子的语气有点凶。但是铁柱丝毫不以为意,只是傻笑回道:「媳妇的脚好看,小脚不好看。」村里的妇人成婚後就不再多麽捂着了,尤其是夏日下地时,大多都是赤着脚的,他看过太多了,骨骼扭曲,脚趾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弯折,干不了多少活就得歇息好久,走路也不快,甚至连身形步子都怪怪的。发现自己媳妇是一双天足的时候,铁柱喜坏了,而且梅子的脚又生得极其好看,他会不喜欢才有鬼。「好看,好看,媳妇的脚好看。」   梅子被他夸得脸更红,又挣脱不出,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家门突然被敲响了。她赶紧让铁柱去开门,自己则迅速擦干脚套上鞋袜,免得待会儿有人进来看到,那多不成体统。铁柱心不甘情不愿的被她使唤去开门,梅子刚把炕收拾好,铜盆端到一边,就听到一阵老母鸡似的尖笑声。她记忆力极好,记得这是铁大娘的声音,顿觉奇怪,她怎会来?   虽然她不常出门,但是王大娘是个话唠,经常拿村里的妇人说事,这铁大娘可是出了名的泼皮破落户,说话做事都极尽刻薄,未出嫁前做闺女的时候就被人嫌口舌长,满二十了才嫁给续弦的铁大伯。但硬是手段了得,嫁给铁大伯後竟给铁大伯重新生了俩儿子,分别取名叫铁大铁二,铁大伯得了儿子,对於先前的女儿就不甚重视了,可怜的姑娘终日被她使唤,如今都十九了也没个人上门提亲。听说铁大娘正准备把她嫁到隔壁村的一个瘸子家,瘸子虽然残疾,但颇有家产,铁大娘正是看上了这一点,毫不在乎瘸子性情暴躁,对媳妇稍加不满就大打出手,反正打的也不是她的娃,她只在乎那彩礼。而铁大前年刚讨了媳妇,铁二今年十五岁,正准备参加乡试,梅子那几箱子的书就是被他所得。万一铁二乡试中了,那可就是得去京城赶考的,不早点准备银子怎麽行?刚好把铁妞嫁出去,补上这份银子。   正想着,听声音已经到堂屋了,梅子赶紧整理了下衣服,确定没有哪里不妥,想起铁柱刚刚把自己的脚塞到怀里,里面的衣服肯定湿了,又赶紧拿了乾净的衣服出去,刚好看到铁大娘先跨进屋里,嘴里还说:「俺说柱子呀,你可不能这样再宠你媳妇儿了,你是讨个媳妇儿,又不是迎个大小姐回家,还准备把她供着哪?那地头都长草了都不见她去薅一下。这都嫁过来多久了?有一个多月了吧?连去俺家走一走都没,一点礼数都不懂,你是咋讨了这麽个媳妇的?……」未尽的话语在见到梅子掀起布帘走出来的时候戛然而止。不知道为什麽,她总觉得这个侄媳妇给人的感觉很压迫,好像在她面前自己就低人一等,明明自己就是她的长辈!   「大娘。」梅子轻轻福了福身,铁大娘哪里见过这样正规的礼,立马愣了,梅子摸了摸铁柱的胸口,说:「柱子,你先去屋里把里衣换了,湿的,小心受凉。」   铁柱摇头:「俺待会儿换。」万一大娘欺负他媳妇儿咋办,媳妇儿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他一根手指头就能把她戳倒,肯定遭欺负。   梅子也未强求,毕竟铁柱才是当家的,再说了,她的汉子想保护她,她为何要拒绝?当下便轻声问铁大娘:「大娘此番前来有何事情?」   供着媳妇(下)   看到梅子的脸,铁大娘总觉得自己好像就抬不起头一般。她咳了两声,端着长辈的架子道:「也没啥事,就是想来问问你,那地头都长草了,你啥时去薅啊?」   铁柱一听就急了:「大娘……」手腕却被梅子一把捉住,她微微一笑,对他摇头,「大娘说得是,我晌後便去,多谢大娘提点。」   被梅子这麽一噎,铁大娘反而不知该说啥了。倘若梅子桀骜不驯说话带刺,她便好拿捏她,可她却毕恭毕敬,把话说得七分满,滴水不漏。「这,这你知道自然好,那晌後你跟俺一起下地去,俺也好提点提点你,毕竟你刚嫁到俺铁家,柱子平时打铁干活辛苦的很,你是他媳妇,得多担待点才是。」   梅子依然是微笑,「大娘说得是,梅子记下了。」   她逆来顺受的样子却让铁柱抓狂了:「梅子不下地!」   「柱子,你这说的什麽话!」铁大娘像是被戳中了什麽穴位一样,立刻母鸡般的叫起来,「你讨媳妇,俺这当长辈的能不帮着点吗?这都嫁过来一个多月了,一次地都没下过,这谁家讨个媳妇儿还当大小姐供着呀?要是供着还不如到镇上娶个真正的大小姐回来呢,讨媳妇儿就是要过日子的,不下地不干活,那讨来做啥?俺家,你大弟妹,过门第二天就跟俺下地拔花生了,今儿中午俺回来吃饭,她又去地里替俺了——」   铁柱的脸色越来越铁青,他本来就是粗汉子,对看不顺眼讨嫌的人从来不留半点面子,铁大娘嫁给铁大伯的时候他已经快十岁了,早就记事了,铁大娘的所作所为他都记着,她到底像不像个长辈,他比谁都清楚。从铁大娘嫁过来开始到她满一个月,铁柱便主动搬回了自己家,没有再跟大伯住在一起,正是因为铁大娘终日念叨着他在他们家住吃他们家的米粮却不事生产,完全不觉得铁柱十岁就让他做那麽多活是否太不厚道。铁柱搬回家後去了镇上跟了个铁匠做学徒,後来回到铁家沟开了个铁匠铺,从那以後,铁大娘更是对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家里什麽粗活重活全部都叫铁柱去干,平时见铁柱家里有什麽东西衬了心意,更是随意拿走,连声招呼都不打,铁柱偶尔买些米面肉,都被她拿走大半,铁柱孤身一人,又念着铁大伯养育之恩,从来不曾说过什麽。他不觉得自己被欺负,因为他是在报大伯的恩,爹娘死後他就没别的亲人了,大伯是他唯一的血缘之亲。可现在自己讨了媳妇,成了家,大娘光连吃带拿还不够,居然还想拿捏自己媳妇。别说她不是他娘,就算是,他也不会让自己媳妇被欺负。「够了!俺就是乐意当她是大小姐供着咋了,那地俺就乐意自己干,关你啥事了!」   这还是十几年来铁柱第一次跟自己强嘴,铁大娘先是一愣,随後就认为是梅子教坏了他,嘴巴一张就要倒豆子似的骂,但铁柱的吼声比她更大,她是真的把这个暴躁的汉子惹毛了,平时他让着她,是因为铁大伯,她又不是他什麽人!「你像不像做长辈的你自己清楚,俺心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不稀罕你来教俺!俺就是喜欢把媳妇当大小姐供着你能咋样!平时你吃吃喝喝连拿带偷还不够,俺媳妇嫁过来第二天你就把她几箱子的书给搬走了,你说了个谢没有?!俺媳妇大度不跟你计较,你还蹬鼻子上脸到俺家来闹,真当你是俺娘啦?俺媳妇不下地就是不下地,你管不着,俺家也不欢迎你!」说完一掌劈在桌子上,把铁大娘吓得够呛。   梅子觉得自家汉子有点太过激动,轻轻拍了拍他的手,道:「你气些啥呢?跟头牛似的,去,喝碗水进里屋换衣服去。」见铁柱还抽着鼻子喘粗气,板起了脸:「难道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铁柱强筋,不愿意动,见梅子恼了,才一步一回头冲进里屋换衣服,梅子对着铁大娘福了福身,声音依然浅浅淡淡的,并没有生气:「大娘教训的极是,但这是我跟柱子的家,我们家的事情,大娘即便是长辈,但不是婆婆亦非小姑,实在是不宜插手,柱子性子暴躁易怒,方才说的那些也并非真心话,还请大娘莫朝心里去。」她的确是不愿与长辈多有计较,但是铁大娘看起来就是个不好相与的,之前她并没有问过柱子他家里的事情,如今这一番听来,铁大娘对柱子并不好,那她又何必对她毕恭毕敬,只要礼数到了,嘴巴上话到了,之後该做什麽该干什麽,她还是按照自己的来,与铁大娘毫无关系。   铁柱不在,铁大娘也就没啥顾忌了,可梅子话里有话,每一个字都像是带着刺,虽然听起来无甚不礼貌的地方,但就是让人心底发虚。她刚想再展现一下自己做长辈的威风,岂料换好衣服的铁柱已经从里屋撩起布帘冲了出来:「媳妇!」   一瞧铁柱出来了,铁大娘刚到嘴边的话立马又咽了下去,方才铁柱的话当真是一点脸面都没留,她哪怕是再怎样泼辣,也是个妇人,被晚辈指着鼻子骂,羞耻心一下就上来了。便寻了个理由匆匆离去,心里把这笔帐全部记到了梅子身上。她本来就觉得梅子长得太过漂亮,狐媚相十足,一看就是个不安分的。农村本来就讲究过日子,长得漂亮又不当吃不当穿,铁大娘骨子里是个传统的妇人,又如何能例外?哪怕是不沾亲带故的人家她都看不下去,现在柱子娶了这麽个俊媳妇,她哪里能忍住,插在牛粪上的鲜花有几枝不被移植到花盆里的?   被铁大娘这麽一闹,铁柱觉得分外对不起媳妇,他挠着头不知道该怎麽跟媳妇说,结结巴巴的,羞愧的不行。他人长得丑,又穷,这也就罢了,偏偏还让媳妇给人欺负了。「媳妇……」   「嗯?」梅子转身收拾饭桌去了,吃完晌饭就一直闹腾,碗筷还没洗呢。铁柱一见梅子忙活起来,赶紧跟她抢活儿干:「媳妇你歇着,歇着,俺来洗,俺来洗!」   梅子也不跟他抢,只是看着他俐落的动作微微笑,直到铁柱洗好碗筷,有些忸怩地走到她面前,「媳妇……那啥,你甭理会大娘,她那人就是不着调,说话没个五四三的,你千万甭朝心上去……」他眼巴巴地瞧着梅子,可怜兮兮的样子,就怕她生气。   嘿嘿嘿嘿   只要不是铁柱,梅子几乎不生气的,能把她惹毛的也只有面前这个貌似忠厚老实憨呼呼的汉子:「我气什麽,你对我很好。」   其实她只是随口说了句话而已,但铁柱居然就为了这麽句话,脸、红、了!梅子乍一看还以为自己眼花了,细一看好像真的红了……她忍住笑,背过身去,好一会儿才勉强沉静下来,说:「你收拾下吧,待会儿我跟你一起下地去。」   铁柱一听,炸毛了,「不——」   梅子轻声打断他的咆哮:「你能让大娘不说,但是总避不了村里人在背後说我话吧?咱俩一起去,我干不干活谁知道,他们只要看到我去就行了。」铁柱一听,的确是这个理,有媳妇陪着他干活肯定更有劲儿,「那好,那俺这就去拿把铁鍁跟铲子,媳妇,你记得带个小马紮,地里没个乾净地儿,你要休息的话会把衣裳弄脏的。」   「好。」梅子应了,看到自己说什麽就信什麽的铁柱背影,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   虽然是刚吃过午饭,但是冬天太阳不毒,正适合下地。而且也快立春了,杂草长得特别快,地头几天不薅就是厚厚一大群。梅子跟铁柱出门的时候刚好遇到铁三嫂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因为帮忙绣被套的关系,两家现在交情不错,铁三嫂也经常来帮梅子做些活计,算是有了来往,梅子也经常帮忙铁三嫂做些细活。农村妇人性子粗,很多事情也都比较粗心,梅子就不同了。她骨子里天生就有一种清雅温柔,什麽事都想得远看得远,渐渐地也在邻居妇人家里树立了威信。大家有什麽问题都愿意来找梅子,梅子也愿意帮忙,从来不说二话。   一听说梅子要下地,铁三嫂立马急了。她可是见过梅子手的,那双手,又白又嫩细长漂亮,拿着针线整治饭食的时候,那可真是好看,这手还帮了她不少忙,什麽缝补衣服啊绣被套啊这些自己不擅长的细致活儿,都是梅子帮自己干的,哪能让她下地去呢?当下就要梅子回家,她帮忙去干。梅子当然不答应:「三嫂,你这说的什麽话,我又不是什麽千金小姐,哪有不下地的道理?你干了一上午活儿,肯定累极了,还是早些回家吃些东西垫垫肚子休息休息,我跟柱子就是下地看看,这些活儿我还不大会干,还得柱子教教我呢。」   好说歹说终於把铁三嫂给劝走了,梅子颇觉好笑,却又有些感动。和铁大娘一比,铁三嫂当真是好的不能再好了,他们其实只是同姓铁,实际上并不是本家,但铁三嫂尚且能为铁柱着想,为自己着想,铁大娘却只想着从自家身上占些便宜,当真是天壤之别。   铁柱正扒拉着地上的碎草屑,一抬头看到梅子脸上带着笑,便问:「媳妇,你笑啥?」   梅子抿唇,眼里仍有笑意:「我笑铁三嫂跟大娘。」见汉子仍是一脸的迷茫,又道,「真是相差极大,明明一个平辈一个长辈。」   莽汉还是挠挠头,不懂。梅子也没指望他懂,跟他并肩齐走,一路上见到认识的都打招呼,村里人一般不敢跟铁柱说话,因为他的样子实在是太吓人了,不仅比一般人高壮,长得都比一般人凶。但从梅子嫁过去之後,他跟村里人的关系就好了很多,有时候见了面虽然说不上几句话,却也不到以前那样瞧着他就跑的地步。   他们家的地离家不远,就在村头的一座石桥附近,铁柱种了两亩地,都是些蔬菜麦子交杂的,他以前一人过,没牵没挂,吃啥都去买,手头存的银子除了那些固定的外都花了,地也是想种啥就种啥,看起来毫无章法。梅子看到地头真是长了不少草,田垄上也有很多,不少地方都瞧不着菜的影子了,也不知这傻大个有多久没下地,简直就是惨不忍睹。   察觉到媳妇的眼光,铁柱有点赧然,他本来就粗枝大叶,有时候想起来了就下地整治一番,想不起来就凑合着过,哪里想过会有讨着媳妇的一天。「媳妇……那啥,你先休息会儿,俺去把草薅一薅,你搁桥下歇会儿去。」   梅子却拿起了铲子跟布兜,示意要跟他一起下去,铁柱噌一下急了,嗓门也不自觉放大:「媳妇你方才不是说不下地的吗?你不是说只跟俺来看看?!」她咋能说话不算话呢?!   梅子的回应是直接蹲了下来开始铲草,她对这些粗活是真不擅长,拔了好几株才找到诀窍,再干起来就很有效率了。铁柱傻眼地看着她,虽然知道自己媳妇心灵手巧,但也没见过这样的……这速度比村里哪个手脚麻利的妇人都快啊!   他赶紧上去夺梅子手里的铲子,不敢跟她大声说话,又舍不得她干活,急得不行,说话也结结巴巴的:「媳妇……媳妇你别干,俺来、俺来!」早知道他就早些把地里的活儿都给干完了,媳妇也就不用这麽辛苦了!   手里的铲子被夺走,梅子叹了口气,她真不是什麽娇弱的大小姐,铁大娘的话也真是戳中了她的软肋。她嫁给了铁柱,就是他媳妇儿了,本来就应该跟着下地干活儿,怎麽能自己待在家里却让他一个人做呢?这事儿搁哪儿都说不过去。铁大娘说话虽然刻薄,出发点也不是为了铁柱好,但也在理,她想不到应该怎麽去反驳。「柱子,把铲子给我。」   铁柱当然不乐意,可一瞧,媳妇居然自己拿手去薅了,急得不知咋办,又想发脾气又怕吓到媳妇,没办法,他也跟着一起薅,速度极快,梅子虽然劲儿巧,但是及不上铁柱力气大,那一大片草没几下就给薅的乾乾净净,一点不留。她傻眼了,眨着眼睛看着铁柱:「你……你好快!」   那是,他干这些气力活向来都是一个顶仨。被媳妇一夸,铁柱羞赧地挠挠头:「嘿嘿……俺就是力气大,嘿嘿。」   瞧他在那儿嘿嘿个没完了,梅子左右一瞧,发现其他人家的地都快要完一垄了,他们家还在这儿争铲子:「好啦,我知道你力气大,你去松土吧,垄上的草我来。」   铁柱又急了,怎麽不管他说啥媳妇都不听呢?   心疼媳妇   在梅子充满威慑性的视线下,铁柱到底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妥协了。他以往干活都是拖拖拉拉的要多慢有多慢,但一瞧梅子速度极快,他急了,把吃奶的劲儿都使了出来,竟硬生生地把梅子给拼下去一大截。虽然不能制止媳妇干活,但他干快些,媳妇不就干少些?铁柱意外於自己居然会想不到这一点,手上速度更快,梅子再怎麽灵巧,力气到底不及他,想一把薅起大片的草根本不可能,很快便被铁柱落下老远。她看了看手里的草,又看了看铁柱那火烧屁股的动作,忍不住笑了。   两亩地,平常整治最少也得需要一天,哪知道在铁柱发威下连半天都没用就完了。夕阳还没落呢,别人家还在地里忙活着,他们已经收拾农具准备回家了。   这时候没啥蔬菜,地里还有少许的大白菜没有挖,见天色还早,梅子便想把它们挖了,这麽久不挖也不知冻坏没有,还能不能吃。冬日里菜肉米面都是金贵的,除了早有屯粮的人家,不然都只能拿萝卜咸菜度日。有点白菜也是好的,胜过铁柱终日抱着窝窝头啃些咸菜。那咸菜还不是他做的,一大老粗会腌什麽咸菜,都是花了钱在别人家买的,梅子吃过,味道并不好,但这时候也没别的菜供她腌制,再怎麽不喜欢也只能暂时这样吃。   如果有了白菜,她就能做点腌菜,平时用来炒也是不错的选择。哪知道铁柱居然如此懒惰,地都要荒废了都不知道来挖,看到一颗颗应是水灵灵的白菜挖出来身上都是冻斑,梅子心疼死了,登时拿眼狠狠地剜了铁柱一眼。铁柱被媳妇瞪得莫名其妙,也不敢问,媳妇瞪自己那肯定是有原因的,就是不知道自己又干了啥让她不高兴的事情了?   两垄半的白菜,去掉坏的冻的不能吃的,最後剩下的也只有那麽几百斤,梅子看着这些白菜忍不住就心疼,可生傻大个的气,人还不知你为啥气呢,还傻乎乎的凑过来问你他哪儿做错了。是啊,他哪儿做错了?他哪儿都没错。   先前他没成家,也没个长辈帮忙把持着,还能想到种点白菜就已经不错了,她还能说什麽?梅子看着那摞成一堆的大白菜止不住地摇头叹息。铁柱挠着脑袋,把农具排成个四角形,然後找了些枯草给绑紧,白菜就码在上面,整整齐齐的,梅子想帮手他还不要,然後轻轻松松地就提了起来。   对,真的没错,他不是扛,是提起来的,一只手,就一只手提起来的!梅子目瞪口呆地望着他,虽然知道他力气大,但也没想到居然这麽夸张,百十来斤的大白菜,他居然单手就提起来了,就像是提桶水一样!   走了两步,见媳妇没跟上,铁柱又停下来:「媳妇?」   梅子赶紧应了一声追上去,有点手足无措地望着他:「重不重?你真的行吗?」   铁柱为媳妇看不起自己感到懊恼:「媳妇……俺虽然不喜欢种地,但是力气还是有的,就这,」他掂了掂手上那一大堆的白菜,「轻着呢。」就是面积有点大,搞得他都看不到媳妇在哪里了。梅子瞧他这傻乎乎的样子就没辙,想说他吧,他又不懂,委婉点没效果,直白点太伤人,她只能啥都不说。「好了,你小心点儿瞧着路,前面有人呢。」他们收工回家的速度也太快了,别人家还在干活呢。   媳妇关心自己,铁柱笑呵呵地咧开大嘴,下巴上略微冒出了青色的胡茬儿,他很容易出汗,手一抹就是一大把,现在是冬天,梅子怕他着凉,从怀里掏出手帕让他自己擦,但铁柱仗着自己扛着白菜,死活赖着梅子要她帮忙,梅子左右看了下,见没人注意,才踮起脚尖飞快地在他下巴上抹了一把,小脸烧得通红,万一给人瞧见了,那可真是羞也羞死。   一瞧着媳妇儿脸红了,铁柱傻笑,觉得真是越看媳妇越好看,要是真让他说梅子到底哪里好看,其实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他就是觉着好看,横看竖看不管怎麽看都好看,要多好看就多好看。   铁柱脚大,走路也快,他一步梅子至少得三步才追得上。幸好铁柱虽然性子粗莽,但有时候还是挺细心的,他看到梅子小跑着跟在後头,刻意把步子给放慢了,好叫梅子跟得上。   因为有了白菜,所以晚饭的时候就不再那麽单调了。梅子先把比较好的白菜挑出来准备做成腌菜,然後把一些冻得比较厉害的白菜摘乾净,配上之前买的牛肉,撒了大把辣子,炒成香喷喷的白菜烧牛肉,鲜艳的辣椒排在上面,让人看了就食欲大开。抄出锅的时候铁柱正忙着给她烧火呢,见她把菜盛了出来,偷偷抓走一块,也不顾烫就塞进嘴里,边吃还哈气,梅子看到他这副没出息的样儿,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倒不是不给他吃,他烧火弄得满手脏兮兮的,就这样直接抓肉进嘴,真是一点乾净都不爱。   「你啊,快去把手洗洗,我给你盛饭去。」   铁柱应了一声,快步走到井边洗手,梅子揭开煮着稀饭的锅,把蒸着窝窝头的蒸笼端了下来,有点烫手,她刚想拿抹布垫着,後面铁柱就伸手过来了。他肉粗皮厚,拿这蒸汽一点都不当回事,但他心疼媳妇的小嫩手,万一烫着了可不好。   腌大白菜   铁柱嗜辣,顿顿少不得辣椒,有时候可以没有肉,但绝对少不了辣椒,是个无辣不欢的人物。梅子却比较喜欢清淡的,她口味没铁柱重,成日的吃辣椒,她可受不了。   大冬天的用冷水洗菜绝对是种折磨,虽然刚打上来的井水并不算太冷,但搁外头久了,没一会就能把人手都冻硬。她得先把枯死或是坏掉的黄叶去掉,选取比较完好的部分,然後用水洗乾净码到一边。铁柱瞧着媳妇在寒风中干活心疼死了,死活要帮忙。可他笨手笨脚,干些粗活啥的难不倒,但这些精细活可是完全不在行。在他不知手劲儿弄碎了好几颗白菜後,梅子终於看不下去了,她心疼那好好的白菜,实在是见不得铁柱糟蹋。让他进屋歇着去吧,人死活不乐意,硬要待在一边守着她,哪怕只能给她递颗菜或是拎桶水,心里都乐呵。   几百斤的大白菜,梅子手快,也巧,没到一个时辰就摘好了,整整齐齐地码在木板上。前几日村里来个走串巷卖梨的,她见水灵,价钱也厚道,便买了几斤想着给铁柱降降火,也省得他老是吃些荤腥辛辣之物。刚好腌大白菜能派上用场。   铁柱爱吃辣,家里大蒜辣子什麽的不缺,梅子嫁过来後他又买了些调料,八角啊花椒什麽的一大袋,汉子大多不会买东西,也不会讲价,梅子看着那一大堆的调料都觉得头疼,现在终於可以不用浪费了。冬天苹果卖得贵些,要买得到镇上买,梅子舍不得,去镇上少不得要花几文钱,有那钱她还给铁柱买肉吃了。不过之前铁柱进山砍柴的时候曾经带了些野苹果回来,虽然味道不一样,但也能代替。山里气温高些,这些野苹果居然还能得以保存,不得不说是个惊喜。   「媳妇,媳妇你干啥呢,俺帮你中不?」   梅子轻轻摇摇头:「你别给我添乱就行了。待会儿我要把白菜过下水。你去把水烧开吧,记得用大锅,啊。」   铁柱喜滋滋的应声,去锅屋烧火去了。梅子趁着这功夫赶紧把大蒜拍扁,辣子切碎,再把梨子和野苹果同样切成块状,和着花椒盐巴等等调料做成酱汁,想到铁柱嗜辣,便又抓了把辣子切碎倒了下去。秀雅的眉头微微拧起,忆及铁柱不爱酸的,便住了要往酱汁里倒醋的手。   满满一大海碗的酱,里面红红油油的,一看就辣得很。梅子刚整治好,锅屋就传来铁柱的喊声:「媳妇儿,水俺烧开啦!」   「知道啦,就去!」她应了一声,在围裙上擦了把手,赶紧小跑步过去。短短几步路,铁柱早已熄了火,又把外面的白菜给搬进去了。   水很烫,铁柱不答应梅子焯白菜,万一烫着可咋办?梅子拗不过他,铁柱一般都很听她的话的,唯独在干活儿这块,总是要跟她对着干,这也不让她做那也不让她做,真把她当啥千金大小姐供起来了。梅子知道自己是嫁对人了,就算她不爱铁柱,她也愿意一辈子跟他这样过下去。   白菜很快就焯完了,铁柱力气大的很,他做事也图省事儿,用篮子装满,然後大锅里甩两下沉两下就过好了,比梅子一颗一颗的来既省时间又有效率。梅子见他能做这活儿,也就没再说啥,到外面洗菜缸去了。家里有好几口大缸,一口用来装水,两口装着粮食,还剩下两口刚好能腌菜。梅子之前也是在东屋不小心瞧着的,要不是她瞧见了,铁柱兴许再过几年也想不起家里还有两口空闲的大缸来。   冷水是一早准备好的,梅子刷完缸之後,铁柱也刚好把大白菜焯好。「还得用凉水激一下才行。柱子,你用凉水激白菜,完了递给我,我码起来。」   铁柱哪有不听之理。他立马应声,干劲儿十足。跟媳妇儿在一起,他干啥都有劲儿,干啥都愿意。梅子朝大缸里码白菜的时候是一颗一颗铺好的,每铺一层就洒一层的粗盐粒和酱汁,铁柱见这是细活,过白菜的速度就慢了些,让梅子能跟得上。一缸白菜码的快,码好後,梅子倒了些冷水进去,刚好没过白菜。然後压了篦子在上面,又让铁柱搬了她早清洗乾净的石头压住。   做完这些後,梅子累得腰都直不起来。果然是没怎麽做过活的人,娇气的很,以後得好好改进才行。铁柱一早瞅着她累了,早倒了碗热水,又不顾梅子抗议把人扛起来塞到被子里坐下。梅子皱着眉毛:「我不累,晚饭还没弄呢,你肯定饿了。」   被梅子这麽一说,铁柱才发觉自己的肚子早唱起空城计了。他挠挠脑袋,很想说自己去做,可又知道自己手艺太差,做出来的东西村头的大黄都不吃。想到媳妇儿做的菜,他滋溜吸了口口水,「那、那你把水喝了再弄。」   梅子点头,很顺从的喝了碗热水,铁柱这才小心翼翼地给她揭开被子,让她把脚踩进鞋子里。「媳妇,今晚吃啥啊?」   「嗯……今儿早我遇见三嫂了,她说她家本家有个屠夫,正宰了头猪在村里卖,我就跟着去买了几斤,给你做回锅肉成不成?」   铁柱点头如捣蒜:「成成成。」亦步亦趋地跟在梅子身後,梅子突然停下来他就猛地撞了上去,差点没把人给撞飞。幸好他手快,一把抓住梅子的腰,把人拉到怀里。「媳妇,你没事儿吧?」   梅子余悸犹存,险险捉住了铁柱的粗手腕,回头想说他又不知能说些啥,最後成了一句:「走路小心点儿啊。」   铁柱继续点头如捣蒜:「好好好。」   梅子摇头,拿他实在是没办法,只能让他跟着了。铁柱也不觉得烦不觉得没意思,哪怕就是让他看着梅子,他好像都能看出朵儿花来,而且还超级勤练,看到梅子做啥他就抢着要帮忙做啥。   梅子动作利索又乾净,干啥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铁柱对厨房之事则是一窍不通,但他仍然挠着脑袋不肯出去,梅子很想跟他说君子远庖厨,不过料想这傻子也不懂,还是算了。   又见极品(上)   菜很快就烧好了,铁柱又犯了老毛病,烧完火又不想洗手,给梅子赶去净手还可怜巴巴的,梅子瞧着心里哭笑不得,她是让他净手,又不是逼他吃青菜。   她忙着把饭菜端上桌,摆碗筷,盛饭拿饼子。家里没玉米面了,她直接剁碎了白菜和着些许的地瓜粉压了几个菜饼,放蒸笼上跟着稀饭蒸了一会儿,香味四溢,她总是有办法用最简单的食材做出最美味的食物。铁柱一早儿就念叨着好香好香,趁着梅子没注意偷了块饼子进嘴里,然後才乐颠颠地跑去洗手。   小俩口正吃饭呢,门又给叩响了,平常白天他们家是不栓门的,但现在天近黄昏,太阳都下山了,梅子早早把门给栓了起来,没想到这麽晚居然还有人来。   一瞧梅子要起身去开门,铁柱急得连嘴里的菜都没咽下去就蹦了起来,抢在媳妇前面就跑出了堂屋。梅子也不好再坐着,门一开,她站在堂屋门口就瞧见了是谁,眉头便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柱子啊,吃饭呢?」   这不是废话吗?铁柱手里还拿着块菜饼,他咬了一口,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他脾气暴躁,人虽然粗枝大叶的,但绝对记仇,铁大娘上次指着媳妇鼻子骂的事儿他可没忘,她现在还来他们家做啥?   铁大娘可不把铁柱的爱理不理当回事儿,反正只要他大伯还没死,他就不会对自己差到哪里去,当下脸上像是开了朵菊花:「走走走,咱进屋说去,二蛋啊,跟娘进去。」   梅子这才看到铁大娘身後还跟了个个头略显单薄的少年,应该是她的二子铁二,却不知怎的她带着儿子来他们家作甚?「柱子,还不给大娘看座?」   铁柱这才气呼呼的进了屋,搬了俩板凳过来。铁大娘一进屋,那眼睛就盯桌上了,还舔了下嘴唇,道:「柱子你家今儿吃肉啊?不像俺跟你大伯,为了给二蛋攒盘缠,都好几个月没闻过肉味儿了,连个肉星子都没见着,俺们老两口没啥,吃不吃都那样,就是可怜了二蛋,才十五,被靠得又黑又瘦,唉……」说着还抹了抹眼角,仿佛真的十分伤心,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铁二从进屋到现在一直没吭声,他不敢看梅子,也不敢看铁柱,就偎在他娘身边沉默着。只看他这副模样,梅子是真瞧不出他像是铁柱嘴里说得那个眼尖手快特别爱占人家便宜拿人东西的铁二。可人既然上门了,她总不能把人撵走吧,「大娘,二蛋,你们吃过了吗?要是不嫌弃的话就跟我们一起再吃点儿吧。」   铁大娘一听,嘿,这正合我心意!当下也不客气,直接拉着铁二把凳子朝饭桌的地方拉了拉,梅子刚帮忙盛好饭她的筷子就已经开始飞舞了。   他们到底是来干啥的,赶饭的吗?!铁柱坐下来,先把肉和菜朝梅子碗里倒了一大半,然後才开始吃。铁大娘因为他这举动脸色有些难看,却没说什麽,好像说话就会让她少吃了一样。梅子只做了他们夫妻俩的份,四个人吃哪里够,尤其铁柱还是个饭量大的,最後除了她,其他三个都没吃饱。   趁着吃完饭,梅子藉口收拾碗筷去了锅屋,铁柱则坐堂屋等着铁大娘说明来意。铁大娘似乎也知道铁柱不喜欢自己,也晓得是因为上次的事情把他给得罪了,当下满脸堆笑地说:「俺说柱子啊,俺今天带二蛋来是想请你给帮个忙。」   铁柱一听,这语气不大对劲,平常她也不是没叫自己帮忙干啥活儿,可从来没用过这样近似於讨好的语气跟自己说过话啊。他这一想,就起了戒心了:「啥事儿?」   「也不是啥大事儿,你只要帮俺这个忙,以後等二蛋考上举人,肯定有你好处的。毕竟都是一家人嘛,说什麽帮忙的,多见外不是?」   那你当初把俺赶出来的时候咋不说是一家人了?铁柱记得清清楚楚,当时铁大娘是这麽说的。咱们虽然都姓铁,但俺跟你大伯也不能养你一辈子,你在俺家吃饭,就得替俺家干活,要不然你就自己出去成家去。   「你就直说,啥事儿?」   看铁柱有点不耐烦了,铁大娘也不敢再耗下去,她一把将铁二拉到跟前,说:「柱子啊,你跟二蛋可是兄弟,一定得帮帮他。」   ……他能帮啥?   「你也知道,等来年开春二蛋就要去乡里赶考了,他这书读的……唉,大娘跟你大伯穷,没得钱让二蛋去好学堂,二蛋又是个好学的,偏偏没个老师教,你看能不能让你媳妇……」   她话没说完,铁柱的脸就拉了下来:「不成。」   「咋不成呢?俺问过王大娘了,这梅子以前可是书香门第家的女儿,学识好着呢。二蛋也说,她给的那几箱书里很多连他都没看过,也不懂,梅子要是能教教二蛋,到时候二蛋中了举,你脸上也光彩不是?」铁大娘努力想要说服铁柱,可铁柱就是铁了心不答应。「俺媳妇给的书?那是俺媳妇儿给的吗?那是你们抢走的,偷走的!俺媳妇刚嫁来第一天你们就把她的嫁妆给弄走了,俺还没找你算账,你还到俺家来指手画脚,还叫俺媳妇教二蛋?!」   铁大娘被堵得哑口无言,可她哪里是好相与的,铁柱这态度也惹恼了她,当下就想搬出那一堆的报恩说。梅子刚好进来了,她在锅屋就听着铁柱的咆哮声,这莽汉嗓门忒大,她不想听都不成。   见梅子进来了,铁大娘忙收回要对铁柱说的话,又盯上了梅子。梅子一早就知道她想说啥,微微一笑,把碗筷放好,铁柱下意识地就去帮忙,她边做事边道:「大娘,不是柱子不给我帮,就算是给,我也不能帮这个忙。」一瞧铁大娘又要说话,她继续微笑:「大娘,梅子现在是柱子的媳妇,跟二蛋那是叔嫂关系,我帮他,我们都知道这是好事儿,可这事儿万一传出去,我可怎麽做人?我也不想别的,就想跟柱子好好过一辈子,您让我帮这忙,那是万万不行的。」   又见极品(下)   被梅子的话一噎,铁大娘的脸色当真是青白红黑都有,可她再恼再怒又能怎样?这个要求也实在过分了点,说出去自己也不占理。梅子是嫁了人的,尤其跟铁二又是叔嫂,他们自家人心里清楚是帮忙,可外人看来可就不那麽一回事儿了,这万一要是被人在背後说长道短的,那真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铁柱被梅子摁住不给说话,兀自坐在凳子上生闷气。他不喜欢铁大娘,以前她只是占占他便宜,那倒是没啥,可现在他都成家了她还不收敛,这让铁柱觉得又羞愧又丢人,简直都没脸面对梅子。梅子越是脸上没气,他心里越是难受,可还要顾及着大伯的面子,铁柱心里愈发烦躁,大娘怎麽就不能让他们安生点儿,别来打扰他们家过日子呢?   「那,那不行就叫二蛋晚上来,也没人晓得,俺不说就是了,梅子你看这咋样?」铁大娘又出新招,看起来是拗到不死心。   跟她这样的人说话,靠梅子这样讲理是绝对没用的,铁柱也实在是恼她又来找事,脸色一沈。「晚上过来就不会给人瞧着了?就算没人瞧见,你就不管俺媳妇儿的名声了?你家二蛋好找媳妇,以後却让俺媳妇出去怎麽做人?!」   「都是自家人,连这麽个小忙都不爱帮,真细。」铁大娘可能也怕铁柱生气,毕竟他那蛮横性子一上来,天王老子的帐他都不卖。「就当俺今晚没来过,以後俺家二蛋要出息了,你也别想着攀俺家这门亲。」说完拉起铁二气哼哼地走了。   瞧着他们娘俩的背影,梅子无奈地摇摇头,推了铁柱一把:「柱子,去把门栓了吧。」   铁柱虽然气,但仍是听梅子的话的,起身去栓门,回来的时候一脸闷闷不乐的,梅子难得见这粗汉脸上有此般近似於不安的表情,便问:「你怎麽了?」 「媳妇儿……」铁柱叫了她一声,搓着手,满脸为难的样子。梅子瞧他这副模样,就算不知道他想说啥,心里也知道他想啥了,她起身端了热水进屋,招呼他过来洗脸洗脚。铁柱磨磨蹭蹭地走过来,「媳妇,你别生气……」   「我没有生气。」   铁柱仔细看了看梅子的表情,好像真的没有生气,一颗心这才敢险险放下来:「你、你真的不气啊?」   梅子有点想笑。她气的时候他怕她气,她不气了,他反而又不相信了。「我真的不气,没啥好气的,她也气不着我。」如果那麽容易就生气,她就不是她了。看铁柱傻站在一边不知道动,梅子叹了口气,任劳任怨地拿起布巾放进热水里浸湿,拧干,然後细细的给他擦脸。铁柱很配合,微微弯下身子,大脸仰起,好让媳妇可以更轻松一点。他做了一天的活儿,脸上到处都是汗水跟灰尘,干干净净的布巾立马变了色。梅子又给他擦手,人高马大的一个汉子,就那样乖乖地站在面前任她摆布。   手脸洗完了,铁柱打死也不肯让梅子帮忙洗脚。梅子也不跟他争,她的脚又小又干净,所以先洗,铁柱一般都在她洗完後就着她用过的水再洗。   小两口很快就收拾好上炕了,炕早被铁柱烧了起来,被窝里暖烘烘的,一点都不冷。梅子钻进被窝才敢把衣服脱下来,然後裹着被子就要闭眼,却被铁柱一把抱到怀里:「媳妇,你不要放心里,以後大娘再来,俺绝对不给她进门儿了。」   「那怎麽行,她毕竟是长辈,就算做得事情过分了,你也得看着大伯的面子。」梅子捂住他的嘴不给他胡说八道,「顶多她下次来,我不理会也就是了。」纤细的小手不住抚着他结实的胸膛,以平息他的怒气。她知道他待她好,但为了区区铁大娘弄得心里不快,当真是不值得。   「媳妇儿……媳妇儿你真好。」铁柱拿脑袋在梅子胸口蹭啊蹭,梅子想把他给揪起来,奈何他太重力气也太大,根本赶不走。「好好好,快睡吧,啊,明儿个咱再去地里瞧瞧那几亩麦子怎样了,嗯?」   铁柱一听要下地,眉毛一下子就拧起来了:「俺一人去就行了,你在家待着。」   梅子也不跟他争,反正到时候她起来跟着要一起去就是了,谅他也不敢拦着。「好啦,别再说话了,快睡吧。」说完起身给他把那边的被角掖了掖,确定不走风了才重新躺回来。梅子怕冷,哪怕被窝烧得暖和也依然觉得不够,身子往前贴到了铁柱的胸口,整个人依在他怀里才觉得不再冷了。她看了看墙上斑驳的泥灰,似是叹息又似呢喃:「等攒够了银子,咱们把房子修葺修葺,泥土太多,总觉得不干净。对了,记得把灯掐了啊。」   她说这话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真要怎麽着的意思,偏偏铁柱给听见了,又记心里去了。   他想了一会儿後才发现媳妇的小脸埋在自己胸口,粉唇微微抿着,睫毛长长的,特别好看。铁柱吸了口气,鼻间全是媳妇身上的香味儿,他就在这香味儿中陶醉不已,手就开始不安分了。梅子睡得迷迷糊糊的,就觉得自己的衣裳给人扒开了,一双火一样的大手伸了进来,很暖很烫,她猛地睁开眼,就瞅着铁柱正握着她柔软的酥胸不住揉捏着。   「媳妇……」见梅子睁眼了,铁柱恬不知耻地蹭上去,「俺又想了。」   ……梅子一把推开他,「明儿还要干活呢,别闹。再说,你昨天不是已经……」   「两次怎麽够!」铁柱可怜巴巴地瞧着梅子,巴望着她能看在自己人高马大又正值壮年欲望如潮的份上再让自己抱。「俺保证不耽误干活,媳妇……」嘴上还喊着媳妇,其实人早埋进梅子胸口又吸又咬的了。成亲这麽久,他早已知道梅子身上的敏感带,三下两下就让她丢盔弃甲了。「啊……柱子,你别那麽用力……」这莽汉,就是不知道啥叫温柔。   待你一生   听了媳妇的话,铁柱赶紧温柔点儿,他心里跳,不知道这算不算温柔?松开嘴,深深吸口气,一抬眼就被面前那白花花的酥胸晃的眼花缭乱。梅子瞧着铁柱不由自主地吸口水又傻乎乎瞪着自己,又羞又窘,拍着他的背让他赶紧把灯给熄了。现在灯油可是贵得很。   铁柱用力一吹,屋里马上陷入一片漆黑。他抱着梅子在床上翻了个身,让梅子趴在自己身上,而自己则能轻易地把她翻来覆去。梅子跟他比起来那力气真是小巫见大巫,她连尖叫都来不及就被掀了起来,胸部刚好压住铁柱的脸,整个人都被他用两条腿夹着。   赶紧让他放下,可铁柱就是不乐意。梅子在房事上向来强不过铁柱,忍了忍也就算了,偏偏他还不乐意,好像这样玩不够一样,拿脸在梅子胸口不住地揉。幸亏现在黑灯瞎火的,不然梅子脸上估计能煎颗蛋。她奋力挣扎,但没用,铁柱的双手跟老虎钳一样把她夹得紧紧的,最後还是他餍足了才肯把她放下来。梅子羞恼交加,想骂人又不知道该如何骂出口,本来在这档子事情上女子都是要从丈夫的,这动作虽然粗俗难堪,但她实在也是不知道该怎麽说。   耳朵竖了老高也没听见媳妇说话,铁柱放下心来,突然抱着梅子又钻进被窝里,用被子罩住彼此,然後又把梅子压到身下,粗糙的大手伸下去就摸梅子的腿心。他干什麽都是大大咧咧的,唯独在摸梅子的时候就不由自主地放轻松,稍稍重一下就怕磕着碰着,恨不得把梅子藏到口袋里。   梅子被他猛地一摸,腿颤了下,却是强忍着不呻吟不阻止。铁柱只觉得兜了一把温软腻滑,他熟练地揉搓起那两片肉,曲起的指节则磨蹭着娇羞掩藏的小珍珠。梅子很敏感,下意识就夹了下腿,却只把铁柱的手夹得更紧。她意识到这样对自己没有任何帮助,又强忍着羞意敞开。跟这莽汉成亲这麽久,她也算是明白了,平时她要干啥他都依着,但唯独在这夫妻房事上不能拒绝,越是拒绝他的蛮性子就越是上来,最後吃苦头的还是自己。最最气人的是,每次被折腾完,她还没来得及生气,铁柱就一脸知错了可怜兮兮的模样又是道歉又是伺候的,让她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柱,柱子……」   她有点着慌,但铁柱只是呼吸粗了很多,没说话。很快梅子就流水了,软绵绵的一颗梅子软在身下,是男人都会兽性大发。铁柱小心翼翼地插了一根手指头进去,另一手伸来绕着圈儿的揉弄着梅子娇羞的小珍珠。双管齐下,梅子不一会儿就开始抽搐哆嗦,双腿不由自主地夹紧,泄了。   铁柱这才扶正了自己,一点点捅进去。梅子余潮未退就又如此刺激,早已神态迷离额头汗湿,铁柱捅进来一点她就小小的抖一下,等到他全根没入,她已经被刺激地又泄了一次,自己倍觉丢脸地捂住面孔,雪白的胸脯即使是在漆黑的夜里也似乎发着白光,铁柱贴上去又啃又咬,梅子被这样激烈的对待,嘴里就忍不住发出叫声。   她叫得很压抑,那种骨子里的清高跟风雅让她做不来这样的事情,虽然孔夫子说食色性也,但人毕竟是有自尊且受限制的,激烈的房事让向来寡淡如水的梅子十分受不了。   铁柱却喜欢梅子叫,不管她叫得如何,他心底都高兴。他也知道自己配不上这如花似玉的媳妇,村里好多小子都看着自己闹笑话呢,他们怎麽知道,看起来跟个闺阁千金的梅子在自己身下被干的时候,也会流很多水,叫得很快乐。「媳妇儿……俺弄得你舒不舒服?」   梅子是绝对不会回答铁柱的问题的,她捂着脸,装作什麽都没有听到。下身被捣弄的愈发用力,快感丝丝入骨,在梅子二十几年的人生里,她懂国家大事,懂医术占卜,懂刺绣女红……但唯一不懂这世间至乐。   「媳妇儿……」没得到梅子的回应,铁柱有点失落,但仍然动的很快。梅子被他撞得有点支离破碎,身体里好像有一扇神秘的大门正在被慢慢撬开。   这样只弄了一会儿,铁柱觉得有点不尽兴。他也不知道为啥今儿特别想干这事儿,尤其是在大娘来过之後,他更是想狠狠弄上几回。当下就把梅子抱了起来,自己坐到床上,抱着她大起大落。梅子被上下颠来覆去冻得打了寒颤,铁柱就拿起被子把她包住,继续弄。   尽管知道在黑暗中铁柱瞧不着自己,但梅子仍然觉得羞愧难当。铁柱身上散发着热烈的气息,她紧紧抱着他的脖子,这个山一样高大的汉子是她这辈子唯一的依靠。在失去以前的一切之後,她此刻所拥有的,唯一且是最重要的。她希望能跟他一起携手过完这辈子,白头相守,不离不弃。但愿以前永远消失,未来安宁到来。愿天下永远太平,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再无战乱之苦,让人饱受离别折磨。「柱子……柱子,你会一辈子待我好,是不?」   铁柱正进出的舒爽,却也没忽略梅子的话,他这人粗枝大叶不细腻,但也从梅子的话里听出几分异样来。「当然,俺当然会待你好。」不待你好要待谁好?「媳妇儿……你别夹那麽紧,俺有点疼。」   梅子隐隐有丝感伤的心瞬间被治癒了,她抿着唇,依附在他耳边问:「你今晚是不是又没有漱口?」   铁柱一下就僵了。他眨巴眨巴眼睛,想想个说法来应应急,却被梅子下一步的动作吓住。她居然亲他的嘴,不管他今晚是不是没有漱口!   其实铁柱并无口臭,尤其是今晚并未吃葱蒜之类的,口腔只有属於男人的味道,梅子嘴巴小小,亲他的时候颇有点被包住的意思,可她不在乎,她只是想证明,他真的会对她好一辈子。   媳妇真俊   第二天梅子睡了很久才醒过来,至於下地里干活啥的,更是别提了。床头摆着乾净的衣裳,洗脸盆里有着冷水,布巾也搭在上面。   梅子抖着四肢穿好衣服,难受的不行,一走路两腿都打颤。她昨晚还在想自己早上早些起来跟柱子一起下地,难道他还能拒绝不成,没想到今天自己却连他啥时起的都不晓得。   她心里生气,柱子那样一根筋又听话的男人都知道耍滑头了。起身到锅屋去,大锅里正闷着一锅热水,想来是铁柱早上的时候为她烧好的。梅子接了水洗脸,才觉得一身的疲惫都被洗了下去。堂屋的饭桌上用罩子罩着饭菜,铁柱整治的饭菜虽然说不上好吃,但是也能入口,梅子也不多做要求了。她草草吃了点东西,觉得够支撑自己动了,便放下筷子,起身去把了西屋把炕给收拾了一番。昨天晚上她被铁柱弄得昏昏沉沉,最後怎麽睡着的都不知道,早上起身的时候自己身上却还是挺乾净的,想来也是铁柱给自己擦的。不过那莽汉心里只想得到她,对被褥什麽的可就不管了,被子还好,但是铺着的那层厚厚的褥子不少地方都弄得湿漉漉脏兮兮的,上面什麽液体都有。爱乾净的梅子可受不了这个,赶紧把褥子拖出来拆开,然後洗乾净晾上。   等做完这一切的时候也快晌午了,她又赶紧去整治午膳。铁柱早上炒了很少一点白菜她还没吃完,总不能浪费,现在菜可金贵着呢。赶紧切了点白菜对着剩菜重新炒了一遍,他一上午都在地里干活,肯定饿坏了,便把米饭提早蒸好,又做了一锅菜汤,当一切都做好的时候,刚好铁柱扛着锄头铁鍁等农具回来了。一进门瞅着梅子盯着他瞧,立马心虚,然後摸着脑袋嘿嘿傻笑。梅子可不管他傻不傻,看了他一眼,转身端菜进堂屋,跟没瞅着他似的。   铁柱心里咯噔一下,知道糟了,赶紧把锄头放下就奔上去媳妇长媳妇短的,可人梅子根本不稀得搭理他,径直摆好碗筷,给他盛碗汤,始终不说话。「媳妇儿,媳妇儿你咋了?你生俺气啦?」   梅子心说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干什麽还问她?「你说呢?」   见媳妇终於肯搭理自己了,铁柱心喜不已,伸手就要搂梅子的腰,奈何梅子动作十分轻巧地避开了,铁柱手一空,立刻知道自己是真的把媳妇给惹毛了。「媳妇儿,媳妇儿俺知错了……你别生俺气行不?」   「我生你什麽气啊,你觉得我应该生气吗?」梅子像是听到了什麽笑话一样,嘴角扬起弧度。铁柱怕死了梅子这样子,媳妇平时特温柔,对他也特好,好像不管他做啥她都不会生气。但有时候,当他真的太过得寸进尺把她惹恼的时候,她就会像现在这样笑,虽然看起来一样俊俏,但他就是不受控制的全身发抖,很没种的就想立刻下跪求饶。「媳妇儿……」他语带乞求。   「我昨天怎麽跟你说的,今天我要跟你一起下地去,你怎麽能不喊我一声就走了?还有,你知道给我做饭,自己吃了没?」   「俺不饿……」   梅子摇摇头,也气不下去了。很多时候她根本不懂自己为什麽要生气,因为这个让她气恼的家伙根本就不知道她在气什麽。「算了。你应该也很饿了,快点净手然後吃饭吧。」   听语气的话媳妇好像不气了,在这节骨眼儿上铁柱可不敢再跟梅子讨价还价不净手了,赶紧去铜盆里净了手回来吃饭。   铁柱吃饭向来都是狼吞虎咽囫囵吞枣饮牛饮马,尤其是在他饿的情况下,简直恨不得把碗都塞到肚子里去。「媳、媳妇,你做饭真好吃。」语焉不详的赞叹梅子权当没听到,她夹了块嫩菜叶到他碗里,皱眉,「多吃点菜,别老是扒白饭,白菜我使昨晚剩下的肉汁一起炒的,不会很难吃。」难道还能比他炒的难吃吗?人高马大的却还这麽挑食。   得到媳妇的爱心白菜还有温言软语,铁柱高兴坏了,咧着大嘴笑呵呵,也不管是不是自己最不喜欢的青菜,往碗里夹了好大一筷头,然後把菜汁也倒进了碗里,吃得那叫一个香。梅子对他这副猪般的模样早已见怪不怪,只是随时注意着给他倒汤以免噎着。   吃完饭梅子收拾,铁柱坐在板凳上看着她忙活,只觉得自己媳妇怎麽看怎麽好看,幸好自己娶到了她,嘿嘿,不然就给别的男人钻了空子占便宜了。「媳妇……」他叫。   梅子正忙着去理绳子上的被褥,听到他叫她,就应了一声,哪知道换来一句「你真俊。」   摸着被子的手好半天没动,梅子抿了抿嘴巴,啐道:「油嘴滑舌的,你跟谁学的?」   「俺说的是真心话,以前俺去镇上卖毛皮的时候,旁边就是个茶馆子,里面有个说书先生,老是讲些有趣的故事,可俺觉得仙女也没有媳妇你俊。」   梅子以前也不是没被人夸过,事实上不管怎样夸她的话,她都已听到麻木了。可这话是从铁柱嘴里说出来的,那个不解风情只有一身蛮力的铁柱。不知为何,心底隐隐有着喜悦和羞赧。   在难得的太阳下,梅子晒着被子,铁柱坐着板凳倚在门边瞧着她,小俩口的日子倒也过得有滋有味。   铁柱越瞧梅子越觉得俊俏,明明是同样普通的粗布衫,咋穿在自家媳妇身上就显得那麽好看呢?把她纤细窈窕的身段都清清楚楚地勾勒了出来,村里大姑娘小媳妇那麽多,没有一个比她好看的。铁柱舔了舔嘴巴,想起昨天夜里那种销魂的滋味儿,下腹一紧,赶紧想点别的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然待会儿若是忍不住去抱媳妇,一定又要惹她生气了。   晒完被子後,梅子想起昨日自己弄的腌菜,走过去掀了大缸上密封的竹盖,还不行,白菜大多数还保持着原本青葱的模样,至少还得几日才能吃呢。等到能吃的时候,她也就不用愁吃饭的时候没有菜下饭了。腌菜生津开胃,到时候铁柱也能再多吃点。   柱子进山   一切都拾掇好後,梅子便拾了几件破损的衣裳,就着太阳坐到门边缝将起来。大冬天的太阳不刺眼,晒在身上特别舒服,梅子甚至舒服的想睡觉。她把针在头上磨了磨,穿线过缝,缝起衣服来。她绣工好,手又巧,绣花针龙飞凤舞,特别好看,铁柱在一边看着看着就看傻眼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要跟媳妇儿说什麽来着:「对了,媳妇儿,俺明儿一早想进山一趟。」   闻言,梅子皱了皱眉:「进山做什麽啊?」   「家里快没柴了,而且肉又涨价了,俺想打头鹿啊羊啊什麽的回来。」他挠了挠头,嘿嘿傻笑。   梅子点点头。「那什麽时候回来?」   「明天一早进山,大概两三天,很快就回来了,媳妇儿你甭担心。」   她继续点头:「那我晚上再给你收拾收拾,你明儿一早记得要穿我新给你做的那件袍子知道吗?里面都是填的今年的新棉花,定然保暖。」   「媳妇儿,山里不冷的,很暖和。」铁柱很高兴媳妇这麽关心自己,但山里真的不冷,他不用穿太多,甚至还能少穿点儿。   梅子不懂这些,也不跟他争辩,只是微微一笑:「好,你自己小心点儿便是了,尽早赶回来,须知我一直在家里等着你,为你担心。」   媳妇儿……媳妇儿这算是在跟他说情话吗?铁柱笑眯了眼,嘿嘿着应了。梅子瞧着他这傻样儿,摇摇头,继续缝着衣服,两个人就这样在太阳下静静地呆着,梅子忙着缝补衣服,铁柱则忙着看梅子。   当天晚上吃完饭後梅子就开始收拾东西。她是真的不知道去打猎砍柴需要什麽,只好收拾了些吃食和火摺子,还有清水等必须的东西,铁柱则坐在一边擦拭着弓箭。他的弓箭是自己打的,打猎的本事也没人教,全部浑然天成,箭筒和弓被擦得闪闪发亮,又把绳子和斧头放好,和着梅子收拾好的吃食清水火摺子都放到了一起,然後草草扔到了桌上,抱着梅子就要安歇去。梅子被他缠得没办法,半推半就的依了,当晚又是免不了一番翻云覆雨,她原本是不想从的,可铁柱哭丧着个脸说这一去就得两三日,今晚还不给碰,那不憋死个人了?梅子无奈,只好被压了。   第二日一早,天还没亮呢,梅子就想起来了。她小心地看了看铁柱,确定他还睡得极熟,便轻手轻脚地想下床,没想到刚披上外衣,还没来得及穿鞋子,整个人就被一把又拉回了床上,铁柱整个人都压到了她身上,睡眼惺忪,语气朦胧:「媳妇儿……你干啥去?」   「我去给你做点吃的,待会儿就要走了。」她轻声回,摸了摸他的脸,柔声道,「放我下去,别闹。」   「嗯……」汉子把脸埋在她胸口使劲儿蹭了两把,还打了个呵欠,「别,再跟俺一起睡会儿,待会俺自己起来弄。」说着还偷偷把昨夜扒下来的肚兜藏到被子里,眼角一瞥看到她的中衣,也一并塞进了被窝。梅子被他压着难受,居然也没发现。   梅子想这人怎麽听不懂话呢,那麽强。「不行,快点放我下来。」   铁柱拒绝,伸手把她摁倒在被窝里,没头没脑的亲起来。他脸上又长了些胡茬子,紮在她脸上难受死了,偏他最喜欢亲她,到处亲,梅子身上很快就被紮了好多小红点儿:「柱子……柱子你轻点,疼。快点让开叫我起来,我再给你做点儿吃的,快。」   眼看媳妇可能要恼了,铁柱不高兴了,咕哝了两句还是让了过去。梅子赶紧起身,才发现自己的肚兜没了,一回头:「把我衣服拿出来。」   「什麽衣服?俺不知道啊。」   装傻。「快些把衣服还给我。」梅子真的要生气了。莽汉到底也能看的点脸色,立马伸手到被窝里把衣服掏出来,梅子躲到被窝里偷偷摸摸地穿好,赶紧穿好鞋袜下床去。   铁柱一个人又在被窝里待了会儿,虽然四周还有媳妇身上的香味儿,可没有软绵绵香喷喷的媳妇儿抱,到底空落落的。他一个猛子坐了起来,抓了衣服胡乱穿好,踩着鞋子就奔了出去。梅子正在锅屋给他煮饭,又是烧火又是看锅的,辛苦的不得了。铁柱心疼死了,赶紧上去要帮忙,梅子强不过他,也随他去了。   吃完饭,天刚蒙蒙亮,铁柱向来习惯早点进山,这样太阳差不多出来的时候刚好能到。梅子倚在门边看着他背着行囊弓箭走远,脸上没什麽表情,但眼底明显都是舍不得。铁柱也是一步三回头,老是看梅子还是不是站在门边,走了不远,又跑了回来:「媳妇儿,你还是进屋去吧,你在门口站着,俺就舍不得走了。」说完还认真地点了点头。   梅子摇摇头:「我想看着你走。」   铁柱依然一步三回头,最後他咬咬牙,又不是不回家,他很快就回来了,顶多晚上不睡觉找猎物就是了。打定主意後他便往前狂奔而去。梅子看着他那跟被狗追的背影,忍不住笑了,转身回屋,不忘拴上大门。柱子不在家,她一个妇人,总不好大敞门板,被人看到也是不好。   要是想想,她今天也有很多事情要做呢。春天快到了,她得给柱子做几件新衣服,还有家里那些用不着的碗碟什麽都洗一遍,衣服被子什麽的再晒晒,院子里前几日还种了几垄小葱跟大蒜,也该翻翻土了。再把家收拾收拾打扫打扫,柱子也就差不多快回来了。   她以为自己能安下心来做事,可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她一直在想着铁柱,想他是不是到山里了,是不是开始吃东西,开始砍柴,有没有找到猎物,会不会傻得直接吃冷馒头懒得烤……梅子甩甩头,深呼吸一口气,认真摆弄起院子里晒着的一些碗碟,她在洗它们的时候一直没有办法专心,怎麽都是在想铁柱。   ……她不会喜欢上他了吧,那个傻大个莽汉?   梅子抿了抿嘴巴,没辙地笑了。   梅子被辱   铁柱进山的第一天晚上,梅子一个人睡的。她以前都是一个人,所以从来不晓得什麽叫空旷,现在嫁了铁柱,习惯了在他怀里睡觉,此刻他出门在外,自己一人躺在床上,竟觉得无比空虚,心口窝好像少了什麽重要的东西一样。梅子知道,自己真的是喜欢上了铁柱,那个傻子,那个莽汉,那个总是粗枝大叶的汉子。   把被子拉到下巴的地方,梅子深深地吸了口气,吹黑了油灯,忍不住笑了。   早上天刚蒙蒙亮梅子就起来了,平常除非是柱子在家缠着她她才会起晚的,他不在,她早早地就没了睡意,起来把被褥叠了,又开始就着微亮的光芒把屋里打扫了一遍,这时候天也差不多亮了。梅子腹中早已饥饿,她煮了地瓜粥,就着已经可以吃的腌菜喝了一小碗,准备去看看院子里的小葱跟蒜头长得如何了。   到东屋找了锄头出来,梅子不是做粗活的料儿,干了没一会儿就累得不行,想喝水。喝了碗温粥,她继续锄地,春天快到了,所以地里冒出了不少小草,她便紮起裙子弯下腰来拔,等到拔完草也累得差不多了。   进屋把被子又抱了出来晒,梅子不做点事儿就觉得浑身不自在,晒完被子後觉得有些内急,便着急去院子里的茅房小解,可刚进去就发现好像有什麽人在附近。她猛地抬头,发现自家墙头上突然冒出一颗头,是个年轻的小夥子,正瞪着眼瞧她。梅子吓得尖叫出声,那小夥子也没想到会被梅子看着,也给吓得不轻,梅子就听见噗通一声响,他好像摔了下去,梅子哪里还有心情去上茅房,赶紧奔回屋里把堂屋的门给栓的紧紧地。   她背抵着门,浑身都在哆嗦,此刻她终於认识到自己的柔弱和无力,在面对未知的威胁和危险的时候,自己究竟是有多麽的不堪一击!   柱子,你到底啥时候回来啊?   梅子盼着铁柱回来,因为只有那个强壮的汉子在身边,她才会有安全感。   她不敢出去了,在屋里待着直到过了晌午才敢偷偷露头,看见墙头上没人了,才敢踩着步子出来,赶紧上了趟茅房,然後急匆匆把院子里的东西收了起来,躲到屋里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梅子原本是想给铁柱做衣服的,可针拿到了手里,却把手指头戳了好几下,流了好多血,这是她从拿了针线以来,第一次被紮这麽多次。   梅子觉得天黑的特别慢,她在炕上等了好久,终於等到了天黑。可夜幕低垂後她反而更害怕了,尤其是院子里还隐隐约约似乎有什麽悉悉索索的声音,就像是有人偷偷闯进来了一样。梅子吓得缩进被窝紧紧缩成一团,幸好院子里的声音很快就停了,没啥反应了,梅子才敢松下心来。她几乎算是一夜无眠,睁着眼睛瞪到了天明。好不容易挨到天亮了,梅子草草穿了鞋子——因为害怕,她昨夜甚至连衣裳都没有脱。穿好鞋子後,她勉强端起脸子收拾家,等到天色彻底大亮,她才敢开门。想去铁三嫂家找她来给自家做个伴儿,柱子不知道啥时回来,她一个人,实在是害怕。   左右没个相熟的亲戚,铁大娘是必定不能求的,王大娘也不行,她年纪太大,身子又不好,只能去找铁三嫂,相信铁三哥也不会拒绝。   可大门一开,梅子就看见了自家门口站着几个年纪颇轻的儿郎,但一个个看起来很二皮脸,吊儿郎当的,梅子下意识地往後一退,手一伸就想关门,其中一个男子却一脚抵住门板,凭梅子的力气根本就没办法。   她镇定地看着他们,「你们有事吗?我当家的不在家,有事的话请等到他回来再来。」   另一个儿郎却笑了,笑得异常猥琐:「就是知道那个傻大个不在家俺们才来的呀,梅子……你可真俊,汉子不在家你肯定寂寞对不对?俺们哥几个就是来跟你聊聊天的,也省得你在家里寂寞,你说对不对?」   这样的话当真是算上极度的无礼,梅子的脸色登时就变了。她虽然能看出他们来者不善不怀好意,却也没想到光天化日地他们居然也敢这样!「如果你们再不让开,就别怪我叫人了。」四周都是人家,她就不信他们当真是长了雄心豹子胆,敢这样放肆。   可三个男人却不约而同的哈哈大笑起来,好像梅子说得是什麽可笑的事情。「你叫啊,你看看有谁理你?不是俺跟你吹,在村儿里,没人敢跟俺们哥仨儿过不去的!」为首的男子很是嚣张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梅子眼角一瞟,才发现那个一直没说话却也是一脸淫邪神色的男子正是昨日在她家墙头上偷窥的那个。   她心里清楚自己可能是早被他们盯上了,只不过柱子一直在家,可这几日柱子进山去了,他们便瞅准了空子,来找麻烦来的。梅子心里愈发害怕了,柱子现在不在家,凭她一个弱女子,要如何跟这三个壮年男子相抗衡?听他们话里的意思,也肯定是村里出了名的泼皮无赖,不会有人敢惹。「三位,我当家的正好是今日回来,不如你们等他回来了,再来跟我说这些话如何?」   话音刚落,便明显看到三人的脸色皆是一变。铁柱是村里出了名的争勇好斗之人,虽然笨了些,但是脾气暴躁,说话稍不如他意便会挥拳头,人又是天生神力高大强壮,村里敢惹他的儿郎还真是没多少人。他们仨也是听说梅子长得俊,却被铁柱这粗丑汉子娶到了手,觉得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太可惜,早就心痒痒想来看看了,当然,要是能把梅子弄到手就最好了。他们瞟铁柱家很久了,但铁柱跟梅子向来都不分开,他们无处下手,好不容易看到铁柱进山,这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回来的,正是个好机会。昨天晚上他们就想进来的,没想到昨晚正好村里打更的路过,把他们给吓退了,想了一夜实在是受不了了,今天才敢在早上就跑过来想一亲芳泽,不然等铁柱回来,他们想得手也不可能,下一次铁柱出门,还不知是啥时候呢。   柱子发怒   梅子一瞧他们脸色,就知道肯定是怕柱子的,就是现在依恃着柱子不在家,她又是弱质女流,如果在柱子回家之前把她弄到手,自然就不怕自己跟柱子告状了。哪个女人失贞後敢告诉丈夫的呢?又有哪个汉子能容忍顶上带了绿?想起柱子走之前还说想再打点野菜野味什麽的回来,可能会延长至五日,梅子就觉得一阵阵头皮发麻。幸好这些人不知道柱子到底啥时候回来,所以才会被她的话给震慑住,万一他们心一狠就这样上了,她可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先回家,把门拴起来。她还真不信他们胆大到敢在光天化日下强行破门而入。只要他们走了,她就收拾下跑到铁三嫂家借助几天。铁三哥虽然不及柱子孔武有力,但在村上也是出了名的能耐,更是干农活的一把手,他家里还有头牛,割稻收麦的时候,村里人少不着要借用,一般人是不敢得罪的。   可问题是,如何让这三个心怀不轨的男子离开?!梅子越想越怕,越怕脑子里便越是慌乱。此时她只觉得自己是梅子,普普通通的村姑梅子,啥都不懂啥都不会,遇到坏人会害怕,期盼自己的汉子能来救命。她觉得自己好像什麽法子都想不出,脑海里好像只剩下了个铁柱。   在她六神无主的时候,那三人已经互看几眼,准备进门了。其中一个男子一把捉住了梅子的手腕,把她拖回院子里,另外两个趁机关门落栓。梅子趁那个抓自己的男子不注意咬了他一口,挣脱开了,可没来得及跑就又被抓住。她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哪里能敌得过农村成年汉子的力气?梅子想叫,可嘴巴却被其中一个人先一步捂住。她那麽纤瘦柔弱,被制住压根儿就没有反抗之力。   「啧啧,瞅瞅这皮肤嫩的,村里那麽多小媳妇儿大姑娘,没一个比得上的。」捂住她嘴巴的那个男人挑开了梅子的衣襟往里看去,虽然冬天穿得厚,但是仍能瞧到领口那一片白嫩嫩的皮肤。   「就是可惜给柱子那大老粗先占了便宜,这麽个美娇娘,给他先破了瓜。」一个男人喟叹。   「管他的,他铁柱能有这艳福,咱哥几个咋就没有?俺们今天就帮他尝尝这小娘子到底带不带劲儿,快,把她抱炕上去!」   梅子根本动弹不得,她不敢挣扎,因为越是挣扎,他们就越是得意。就在梅子万念俱灰的一刹那,大门突然被叩响了,「媳妇儿——俺到家啦,快来开门!」   梅子狂喜不已,她呜呜地叫着,什麽都不管了,就想挣脱,那三个汉子被吓得脸都白了,那个捂住梅子嘴巴的一不注意就被梅子别头转开了,刚得了自由,梅子不管双手是不是被人抓着,大叫道:「柱子!柱子救我!咱家——唔!」她奋力摇头,想挣开嘴巴上突然捂过来的一只手,却是徒劳无功。可梅子不怕了,柱子来家了,她还怕什麽呢?   铁柱在门外把梅子的话听得清清楚楚,那个捂住梅子嘴的汉子见同行的两人都吓愣了,赶紧低咆了一声:「你俩还愣着做啥,快去抵门,别给他进来啊!」要是进来了,他们今天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那二人被他一吼,方才如梦初醒,连忙跑着去抵门,两人使了吃奶的劲儿全身压在门上,可铁柱只是用了一脚,便连人带门都踹飞了好远。   一看着媳妇儿被人捂着嘴巴抱在怀里,衣服领口还乱糟糟的,好像还哭了!铁柱那蛮牛性子一下就发作了。他眼睛发红,跟头倔驴一样冲了过来,一拳打在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汉子脸上。那人被他一拳打得往後摔了有数尺之远,当然也就松开了梅子。   把媳妇护到身後,铁柱的鼻孔开始喷气,他身上背着的东西都扔在门口,整个人跟座大山似的杵在院子里。他整个人脸色发黑,眼睛泛着血丝,拳头攥得咯吱咯吱响,本来就长得凶神恶煞,一怒起来当真如同锺馗在世,极其吓人。眼角的那道疤随着他的怒气不住地扭动,铁柱一步一步朝那摔在地上的汉子走过去,每一步都的极怒,那汉子哪里见过这样的铁柱,先前村里传言铁柱凶悍暴躁,他还不以为然,直到亲眼见了铁柱暴怒的样子,他才真的知道害怕,浑身抖得如同筛子一般。   揪住衣领把人扯起来拎到半空,铁柱先在狠狠挥了一拳。他的铁拳一般人压根承受不了,天生神力让他一拳就能击倒一棵腰粗的大树,人哪里受得了?他也不傻,只是打了一拳,收了点力气,但就这样也够受得了,那人立刻被晕了过去,铁柱见他晕了,还是不放过,他咆哮出声,吼声震耳欲聋,梅子捂住耳朵,看着他一只手就把人扔了出去,噗通一声摔在门外,哢嚓的响声尤其刺耳,不知道断了几根骨头。   其他两人看到这样的情况,吓得连话都不会说了。铁柱也不说话,就是咆哮,一个个都丢了出去,然後转身把媳妇的衣领弄好,踩着怒气冲冲的步伐又朝外走。   先前晕过去的汉子也醒了,三人抱在一起瑟瑟发抖,後悔不迭。早知道铁柱这麽吓人,打死他们他们也不敢再起色心了!   铁柱的吼声那麽大,全村的人估计都听着了,不少人都跑出来看热闹,看着铁柱举着三个汉子到处甩,那三人被吓得裤子都尿湿了,铁柱嫌脏,才一把扔到了地上,三人被叠在一起,他则一脚踩在上面,眼睛依然是红的,看到媳妇被欺负的那一幕,真的是把铁柱给气红眼了。   那三人的爹娘不知啥时到的,一到就找铁柱求情,有两个还跪了下来,奈何铁柱油盐不进,不管谁求,只要他瞅你不顺眼,你就甭想他理你,更别说他们欺负的不是他,是他媳妇儿!这次是他恰巧回来了,要是没回来呢?要是自己像之前计画好的那样在山里待上四五天呢?   想他放过他们?门都没有!   想要养鸡   见求铁柱不行,几人开始纷纷改求梅子。在他们看来,女人家就是要心软些,再说了,村里谁不晓得柱子最听他媳妇儿的话,只要梅子肯松口,那不就啥事儿都没了?   梅子静静地听着耳边不绝的乞求,眼睛却直勾勾地看着铁柱,她看了很久很久,眼里才微微有了笑意。「柱子。」她喊。   明明她声音那麽小那麽轻,甚至於跪在她身边为自家孩子求饶的几个妇人都没有听清,可铁柱却回头了,他一只脚把三个人踩得动弹不得,「媳妇儿?」   「把他们放开吧。」   「媳妇儿——」   梅子对着他微笑:「瞧你风尘仆仆的样子,定然饿了,快点把他们赶走好回家吃饭哪,还是说你不想吃我做的菜啦?」   铁柱连连摇头:「不不不,当然不是,俺都想死你做的饭菜了。」想想就这样把人放了很吃亏,咬咬牙,先是低低咆哮了几声,分别又踹了几脚,最後一脚把三个人踹飞丈把远,才悻悻然地拎起之前自己扔在地上的行囊弓箭还有猎物,单手扛到肩上,进家门前还不忘再撂下威胁:「别以为俺媳妇儿心软,俺就算了。下次别再叫俺瞅着你们,不然瞅一次打一次,哼!」说完转身就进了门,还不忘把媳妇儿也一起拉进去。梅子无奈地摇摇头,反手把门栓了。她也不想饶了那些人,听他们的口气,村里被欺负过的大姑娘小媳妇儿不知有多少。可她不能不为自家以後的日子着想,在村里树立威严固然好,但若因柱子的强悍易怒使得村里人人自危无人敢接近,那可就得不偿失了。这样教训完了又放了他们,日後柱子也能在村里落下个好名声。所谓杀鸡给猴看,她想,也不可能还有人敢打自己的主意了,除非他不怕柱子。   刚进院子,铁柱就把肩上扛得一大堆东西给扔了下来。方才在门外不少人的眼珠子都黏在这堆东西上,农村人极少见荤腥,逢年过节能吃上顿肉就算不得了了,可柱子肩上扛得跟座小山似的,他们哪能不羡慕?梅子甚至怀疑是他把整座山都搬回来了:「怎麽打了这麽多啊。」   「瞅着了,手痒,就打了。」铁柱挠挠头,眼里虽然还有怒色,但却不是针对梅子的。「媳妇儿,你没事儿吧?他们是不是欺负你了?你咋不让俺把他们再揍一顿呢?」   「我没事。」梅子摇摇头,撩起裙摆蹲下来把猎物一一归类,未死的跟断气的分开,野菜还有草药分开,柱子进山这麽多次,又经常去镇上卖东西,对些草药也认识些,沿途上瞅着认识的都给揪了下来塞在篮子里。他背在身上的篮子已经满了,装吃的和水的行囊也是空空如也,但是猎物却堆了小山一般高。亏得他天生神力,不然一般人就是能打到这麽多猎物也没法搬回来。「都是乡里乡亲的,教训过也就算了,省得日後在村里不好做。」   铁柱虽然耿直暴躁,但也知道媳妇说的是对的。他气哼哼地从鼻孔中喷着气,「媳妇儿媳妇儿你别碰,都是血,俺弄就行了。」   梅子想想也是,对於剥皮片肉这样的事情她也的确不擅长:「那我去给你做点儿吃的,你先歇会儿,待吃了饭我们一起弄。」   铁柱嘴上答应着,手上动作却没停。他心中怒火还在熊熊烧着,可是不能不听媳妇话,没法去揍人,他只能把这气撒在猎物身上了。还有些小野兔野鸡什麽的没死透的,他就野蛮的一把掐断小动物的脖子,还一脸的泄愤,好像掐的是那三个不知死活的混球一样。   因为早知道他回来的时候没吃的,梅子早就和好了面,昨儿被吓得半死没有揉,活面都死了,只能拿来做锅贴。她把前些日子煎的荤油拿出来,加了盐和葱花,在锅上烙了些油饼子,上面又撒了些芝麻,大火烧了锅菜汤,立马招呼铁柱来吃。他也是真饿了,唏哩呼噜就吃了一大半,梅子一直瞅着他吃,看他吃饱了,才收拾碗筷。   她把一切收拾好後去看那堆猎物,惊觉自己刚刚堆在一起的没死透的小野兔野鸡全被某人残忍地扭断了脖子丢到一边去了:「柱子!」   正拿刀准备剥皮的铁柱被媳妇吓了一跳:「媳妇,咋了?」   「你你你……你怎麽把它们都掐死了?!」要掐死的话为啥还带活的回来?!   「……」他挠挠头,当时顺手抓着就堆起来了,其实他也没注意到底是死的还是活的。   「我原本还想把它们养起来的,这样以後你也有鸡蛋吃。」梅子心疼地摸摸那还带着余温的小鸡小兔屍体,叹了口气。   铁柱心虚:「那……媳妇儿俺再去给你抓!」   梅子摇摇头:「还是别了,我之前看到村里有来卖小鸡崽的,等他再来卖了,我买几只就是。」边说边把那几只可怜的小动物堆到一边去。「你还打了头鹿啊。」   「之前俺还瞅着头熊,想打来着,又想回家,就没打了。」铁柱万分庆幸自己没有打,不然媳妇就真的要给人欺负去了。「对了媳妇儿,要不明儿俺去大伯家要几只鸡?他家的鸡这几天正抱窝呢。」   梅子连忙摇头,她可不想欠铁大娘的,还不知以後会被要求怎麽施恩图报呢。「不用了,我们自己买就是了。你在这儿剥皮吧,我去瞅瞅怎样搭个鸡圈出来。」院子角落里有些废木头,正好可以用。   铁柱点点头,又摇摇头:「媳妇,你做那不行,待会儿俺去搭,使那黑泥和和砌起来,只用木头不行的,母鸡可疯了,要是蹦跶起来你可抓不着它。」   梅子觉得自己被否认和鄙视了,她抽了抽嘴角,还是去打了水来洗铁柱剥下来的那些皮,洗乾净後就放在晾衣绳上风干。这些皮毛都还挺值钱的,哪怕不卖,给铁柱做件皮袄子也是可以的,可比棉花什麽的暖和多了。   到镇上去   那座小山不只是看起来多,实际收拾起来梅子才知道到底有多少。这麽多的肉,哪怕是天天照三餐吃,怕是也吃不完。幸好现在是冬日还能暂存些许,但剩下那麽多,定然是存不了的:「柱子,这麽多肉,咱们吃得完吗?要不要送些给大伯还有铁三哥几家?」怕是送了也还剩一大堆。   「媳妇你做主就中,俺没意见。」铁柱甩了甩手里的羊皮,顿时血水乱飞,梅子被吓得跳了起来,赶紧离他远远的,防止自己衣裳给弄脏。等抬头一瞅,那莽汉身上早已脏的不成样子了,连头发丝儿上都沾着血。「柱子,你慢点,别弄得满地都是的,脏死了。」   被媳妇骂了,铁柱嘿嘿傻笑两声:「媳妇儿,你离俺远一点哈,省得沾你身上。」说完抹了把汗,原本就脏兮兮的脸瞬间更脏了,梅子简直不忍心再看下去,别过头,从衣襟里掏出干净的手帕走过去给他擦脸,媳妇对自己这麽体贴,铁柱心里美得不得了,傻笑着仰起脸让她可以擦的顺手。梅子身上的香味儿传进他鼻子里,铁柱使劲闻了两下,问:「媳妇,等到咱们把肉送点给大伯还有三哥几家之後,俺要去镇上一趟,你跟俺一起去吧。」   听了他的话,梅子先是一愣:「去镇上?可是我不会卖东西呀。」   「媳妇你就收银子就成了,俺卖。」反正他就是不许她一个人待在家里,虽然不会有人再仗着狗胆来他们家,但是他仍然不放心媳妇儿一人。「顺便给你扯点布做新衣裳,你就光顾着给俺做了,自己就那麽几套。」他说完就埋头继续忙活,梅子却因为他的话愣住了。   他……是在心疼她呢。「现在的布价贵着呢,等再过些日子再买好了。你有这个心,我已经很高兴了。」   「不行不行,这些肉跟皮毛卖出去够买最好的布了,以後的等以後俺再给你买不就行啦?」铁柱头也没抬,他媳妇儿长这麽俊,成天穿些麻布粗衣的,来来回回还就那麽几套,别人不心疼,他可心疼着呢。反正银子赚了也是得花的,否则留着还有什麽用呢?「对了媳妇,俺听着外面是不是有卖小鸡崽的啊?」   梅子刚想教育他不要乱花钱来着,结果还真听到了叫卖的声音。她连忙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然後跑进屋去拿钱,铁柱笑呵呵地看着媳妇儿忙里忙外,手上的动作也加快了。他们家从堂屋到门口有条阴沟,平常都是从那倒水的,铁柱把所有的动物都剥完皮,拿了扫帚把血水扫进去,但院子里还是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腥味儿,他就又去井里打了几桶水来把地泼干净,到锅屋用铁!铲了些锅底灰把血积得特别厚的地方盖住,然後急赤脸地奔出自家大门。   那卖鸡仔的小贩正停在自家门口,梅子正摸着小鸡看着它们的情况,最後挑了有八九只,放到小篮子里让铁柱拎着,付了钱,这八九只小鸡崽也不过二十几文,很是便宜。   小鸡崽拿回家还没有鸡圈呢,铁柱连忙抄起铁!铲子啥的奔过去,在院子里挖了些黑土,又把几块木头扛过去,用斧子劈开,一点点搭葺起来。他动作快,干这些活尤其如鱼得水,梅子把装着小鸡崽的篮子放到旁边,在一边帮忙和泥。所说干净的人跟邋遢的人就是不一样,梅子不管干什麽身上都是干干净净的,铁柱就不同了,他早就弄得灰头土脸,脏的人不知该说啥好了。   大概用了半个时辰,鸡圈搭好了,梅子把小鸡崽放进去,又拿了早就准备好的破瓦罐放进水和白菜帮,小鸡崽们迫不及待地啄起来,她也露出如花的笑容,这两天来所受的惊吓好像在柱子回家的那一刻起就消失殆尽了。「快去净身吧,我刚在锅里捂了一大锅热水,瞧你脏的。」她扯了扯他的衣服,赶着他去净身。   就是一向邋遢脏兮兮的铁柱也觉得自己有点脏的过分了,他应了一声,就去舀水了。可不比梅子,他一点都不怕冷,这样的天气,哪怕是初春,其实还是很冷的,但他却敢在院子里直接洗,梅子光是看就觉得冷的吓人。她把丝瓜囊拿给他之後就去屋里给他收拾干净衣服,再出来也不过那麽一会儿的功夫,可洗澡水已经浑浊的看不清本来颜色了。「柱子,我把衣服给你放这儿,再去给你烧点水,你得再洗一遍知道吗?」说完连等铁柱回应都没来得及,小碎步跑着去锅屋了,几把大火烧热了水,正好铁柱从浴盆里跨出来,拿着布巾甩了甩身体,顿时晶莹的水珠到处乱溅,「柱子!」梅子低喊。「你做啥呢?快把衣服披上,我给你把水弄过去。」手上刮水的动作可快了,一大盆就直接端了过去。   铁柱舍不得媳妇拿的这麽重,赶紧先她一步接了过来,梅子看他又洗了一遍才松口气,忙着去张罗晚饭了。那几只小野兔已经被柱子剥好皮也洗干净了,正好炒盘兔肉,再加道呛炒野菜。柱子出门三天,都吃的是干粮,他又是个不经饿的,还是再烙点饼为好,红薯粥煮的稠一点,他也能吃饱。   刚把菜切好,梅子就瞧见院子里的铁柱光着上身洗头发,她恼得不知该怎麽骂他:「柱子,你咋不穿衣服?」   「啊……媳妇儿?」没想到会被媳妇抓现行,正用刚打上的井水洗头的铁柱吓了一跳,连忙转过头,甩了甩,跟条大狗似的水珠乱飞。梅子为了躲避藏在锅屋不出来,也不知说他什麽好。   铁柱急忙忙甩甩头,穿上衣裳就冲到锅屋,笑得一脸讨好:「媳妇儿,俺帮你烧火,嘿嘿。」也不管头发正滴水呢。   梅子原本是不乐意的,但转念一想,他可以就着火烤烤,也就答应了。趁着他烧火的时候,梅子去屋里拿了干布巾来帮他把头发擦了擦,铁柱正忙着同时烧着两边的大锅,梅子赶紧下油撒葱花爆香,然後大火翻炒,就热出锅。   镇上见闻(上)   其实铁柱带的那些乾粮早在他入山的第二天就出光了,他饿了就打点野兔什麽的烤着吃,但今天早上他虽然吃了只烤兔子还有几条烤鱼,但从山上跑回家,路程这麽远,早饿得眼花了,梅子刚把饭菜端上去,他看大快朵颐起来,片刻间便风卷残云消灭了一半,直到差不多垫了垫肚子,才注意到媳妇儿手上的碗还没动呢。铁柱不好意思极了,挠了挠脑袋,嘿嘿一笑,狗腿地给梅子夹了一大筷子肉:「媳妇儿,媳妇儿你也吃,你也吃。」   梅子拿他没办法,摇头失笑,也给他夹了块肉:「你也吃,不够的话锅里还有呢。」   原本还有点不够吃的铁柱一听,立马激动了,端起菜把自己没动过的那一半全部倒进梅子碗里,然後把剩下的一半还有汤汁拌到自己碗里的饭里,跳起来又去锅屋把剩下的菜都盛了来。梅子吃饭斯文的很,可不像是他那样饕餮,哪怕是喝汤,那模样都是秀秀气气的,看得铁柱腆着肚子嘿嘿笑,他觉得女人就该是自家媳妇儿这样才对,跟村里那些娘们儿样比汉子都要豪迈,谁家男人吃得消。   两人很快就吃过饭了。梅子按照惯例就要收拾碗筷,铁柱一瞅她干活心里就不痛快,起来就要接手,可梅子却把他摁住了:「你呀,快去把炕给烧起来,我去把水刮了,等到你休息好了,这碗筷就都给收拾。」   铁柱想想也是,媳妇不跟自己一样,媳妇儿可是说话算话的,当下就应了一声,起身去西屋烧炕。梅子很快就把铜盆端了进来,伺候着铁柱净了手脚,又逼着他漱口换衣服,把人赶进被窝後,自己把他换下的衣服先扔进木盆泡着,又把夜壶放到床下,然後赶紧钻进被窝。   一进暖烘烘的被窝,铁柱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凑了过来,大掌一伸就把她抱到怀里不住地摸,一张大嘴也凑到梅子脸上不断的乱亲,梅子一时没防备,被他亲个正着,就觉得像是被条大狗洗了脸,整个人都弄得湿哒哒的:「柱、柱子——你等等,别这麽急啊——」小手在他身上推来推去,可就是推不动。铁柱跟座山似的横矗在她眼前,怎麽打怎麽骂都不行。   铁柱早没心思听她说话了,在家不比出门,之前待在家里的时候眼珠子就离不开梅子,恨不得每天都跟着她转,连打铁种地的心思都没有。这几日出门在外,更是难受,心里想梅子想得不行,晚上在树上睡觉都睡不安稳,恨不得能把梅子装在怀里一直带着。此刻回家,他焉能不想着颠鸾倒凤一番来解相思之苦?「媳妇儿……俺好想你,你想俺了没?」   就算有,她也不会实话实说。梅子拍了他的脸一下:「没有。」   「啊?」铁柱惨叫一声,脸色瞬间就白了。梅子赶紧摸摸他脸,哄:「想想想,我很想你的,但是你的手可不可以别到处乱摸?明儿早不是说要去镇上吗?你这样缠着我,我明早可起不来。」   「媳妇儿……」他可怜巴巴地叫唤一声,可梅子愣是铁石心肠不答应。别看平时铁柱横的二五八万的,但其实可怕梅子了,偶尔蛮横不讲理一次那也是看着梅子脸色的,像今晚这样梅子真的把脸拉下来,他也是真怕的。「就一次,一次行不行?」   梅子原本还想拒绝,可铁柱的脸色实在是可怜,她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半天也没能说出来:「……就一次,你不准再赖皮。」   「中!」得到允许的铁柱乐开了花,直接就把梅子给剥光了。梅子赶紧拍拍他让他把油灯吹灭,铁柱乖乖吹了,然後压倒梅子,被子罩上来,就什麽都看不见了,只有水水黏黏的声音隐隐约约传出来,梅子觉得身下一阵一阵的发麻,忍不住哼哼起来。她最後实在受不了这个感觉,便一口咬在铁柱肩膀上。铁柱被咬得闷哼一声,微麻的痛让他的欲火更加旺盛。   第二日天还没亮铁柱就醒了。他朝窗外一瞅就知道现在是什麽时辰,怕吵醒梅子,便轻手轻脚地披衣下床,不忘帮梅子的被角掖好。   他点了油灯到东屋去把板车拉出来,然後一层一层分类的把肉放好,等到收拾的差不多了,梅子刚好从西屋出来,瞅着他顶着月亮在那里码肉,赶紧要来帮忙,却被铁柱一把拦住,叫她去做早饭。梅子想想也是,跑回东屋拿了件之前做好的新袄给他披上。铁柱其实不冷,但是媳妇多照顾自己一点,他总是高兴的。   两人草草吃了早饭,梅子把钥匙放进衣袋,又拿了平时用来装铜钱的木盒,和铁柱一起出发了。铁柱不乐意让梅子走,死活要她坐到车上,可梅子又不乐意了,她说等累了再上去,结果一直走到镇上也没喊累。   这是梅子第一次来到镇子上,铁柱之前每次摆摊都是在镇上的茶馆附近,一边卖东西一边听说书,也算得上是别有一番趣味,一点都不嫌闷得慌。   铁柱是男人,做什麽事都粗心大意的,梅子就不同了,她把各类肉都分开,然後把自家带的小凳子放到摊位後面,让柱子坐下来,拿了水给他喝,再把秤砣和木盒放到一边,随後便坐到了铁柱身後,静静地看着热闹的市集。   卖各种吃食和玩耍的小贩都是有固定摊位的,像是柱子这样有了货才来卖的都是租的摊位,一个月要五文钱,但好处是不用每次到处找,而且卖久了,也就慢慢熟悉了。   铁柱的肉都是现打的,他又把大骨下水皮毛之类的弄得很乾净,一看就很新鲜,价格又公道,所以买的人很多。梅子只坐在一边收钱,她脑子转的快,人又灵巧,买的人虽多,但是她一点都不手忙脚乱,再加上长得特别俊俏,人们都乐意到他们这边来买,而且汉子特别多。   虽然肉卖的很快,但是铁柱一点也不开心。每当男子来买肉他就拿白眼翻人家,梅子也瞅着了,摇摇头,掏出手帕给他擦汗,虽然是冬天,但铁柱天生火力旺,很容易出汗。   他们大概有几百斤的肉和骨头下水什麽的,很快就全卖光了,铁柱叫唤着好饿,夫妻俩便到茶馆旁边的一家小面馆里要了两碗阳春面。   面馆人很多,但小二动作十分麻利,很快就上来了。   镇上见闻(下)   一碗面,铁柱是肯定吃不饱的,他又要了几个馒头,就着汤水撕开泡了,唏哩呼噜吃下去,肚子才算有了点底。今儿光是卖肉就赚了有四两多银子,他们的肉质量好,又新鲜,价格也比其他人便宜一文,人们都上他们这儿来买,所以才卖得快。   梅子瞧着他似乎不够吃,想再给他要一碗,铁柱却死活不愿意,说是自己不爱吃面。梅子一听就知道他在说瞎话,平日她在家里擀的面条,他一人就能吃掉一大半,定然是舍不得乱花银子了。「没事,就再要一碗,你若是吃不饱,待会儿怎麽拉车?我可想着要坐在上面回去呢。」   一听媳妇儿这麽说了,铁柱就答应了,他的确是还没吃饱,回去得走好几个时辰的路,他们还要买些布匹米面什麽的,不吃饱怎麽能行。於是夫妻二人又要了一碗面跟几个馒头,梅子瞧着铁柱吃下去,不时给他擦擦嘴角的汤汁。   吃饭的时候,那旁边茶馆里的说书先生一直没有住过嘴,铁柱听得是津津有味,连梅子也不自觉地竖起耳朵听起来「话说啊,这前朝的嘉瑞小皇帝被其皇叔夺了位子後,并没有死,而是东渡扶桑,远到异国去,在那招兵买马奋发图强,意图回朝夺回皇位。可惜,新帝手段了得,更兼有良将忠臣在侧,小皇帝虽然在十三年後再度归来,却是给打得落花流水,十万大军输个精光,兵败被擒,可大家伙儿知道这个中缘由吗?那可还得从前朝名相胡继芳说起,说到这个胡继芳啊,那可是和咱们朝的丞相并称两大名相的人物,此人容貌丑陋,却天资聪颖,博学多才,十五岁便被点为状元,在嘉瑞皇帝被夺权後便转投於新帝麾下,此後便为新帝效力,使得国泰民安天下太平……」   在场的人都听得津津有味,历史果真是神奇的,前朝历史,与当今大秦,竟是诡异的相似。当今圣上亦是逼宫夺位才黄袍加身,原本的小皇帝年方九岁,实在不是治国的料,皇帝登基後便封了个有名无权的安乐公给他,小孩子成天玩耍,对於国家大事,丝毫不上心,还认为皇兄替自己当皇帝是为了自己好。而跟前朝相同,当今圣上身边亦有良将忠臣,百姓们对谁当皇帝不关心,他们只在乎家里今年打的粮食多不多,是不是每顿都有饭吃,衣服是不是不用补丁摞补丁。只要能让他们的日子过得好,免受战乱饥荒之苦,他们就很满足了。所以说书先生的故事,他们也只是当故事听听而已,再说了,当今圣上又不像是前朝皇帝那样赶尽杀绝,还给小皇帝封了个安乐公,这还不够好吗?再者,新帝夺权後,便励精图治与外国通关,百姓们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又会有谁去想他的皇位来的正不正呢?对於百姓来说,谁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那谁就能当皇帝,至於血统是否纯正是嫡出庶出,这一点都不重要,顶多能当个茶余饭後的话料罢了。   梅子朝四周看了看,发现没人对说书先生的故事有异议,她低头微微笑了笑,听听也就算了。   此时铁柱也刚刚好吃完饭,夫妻俩付了面前,出了面馆,拉了板车便逛大街去了。梅子早就想买些米面,老是吃红薯高粱米,她想念死了大米饭的滋味。买了几十斤大米白面,一共花了九百多文,梅子心疼钱,但铁柱却眼睛都没眨一下,拉着她就要去布店。梅子拗不过他,被他拉去了。一进布店,跑堂的便上来招呼了,一瞅他们夫妻俩的打扮,那原本热情堆笑的脸立刻就蔫了,爱理不理地看了看,要不是看在梅子长得俊的份儿上,指不定他就拿扫把赶人了。穷鬼也来布店,随便买点麻布就好了,干啥还要摸那些高档布匹呢?「哎,我说那大个子,你能不摸不?这些布可都贵着呢,摸坏了你可赔不起。」跑堂的哼了一声,懒洋洋地把手指向不远处的麻布粗布,「那边才是卖给你们的。」   语气十分之不屑与瞧不起,梅子并不在意,但铁柱却恼了,他伸手朝怀里一掏,就要拿钱出来,幸好被梅子一把拦下。「谢谢小哥。」   那跑堂的被梅子这轻软有礼的声音弄愣了,当下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梅子向着他点了下头,便拉着铁柱的手朝粗布那边去了。铁柱虽然给她拉着,但心里十分的不痛快:「媳妇,俺们干啥不买那布?俺看那布怪好看的,你买了做成衣裳肯定好看。」说着,眼前好像已经出现了媳妇穿那些漂亮衣裳的情景,他吸了口口水,对着梅子嘿嘿笑。   梅子也轻笑,她松开铁柱摸了摸那些粗布,虽然不细不精,但胜在结实耐磨:「买那些东西做什麽,又没时间穿,我终日在家中做事打扫,穿那些衣服岂不是浪费了?指不定穿了两三日便磨破或是弄脏了。我看这粗布就很好啊,虽然不甚好看,但我可以自己绣点花鸟上去,定然不会丑了。」   虽然媳妇说得有道理,可铁柱心中还是不高兴。梅子扯了数尺粗布,付了银子,粗布很便宜,每尺才三文钱。   他们出了布店就准备回家了,镇上离铁家沟挺远的,等他们到家指不定就天黑了。路上经过牲口市场,梅子见到一个老汉蹲在地上抽旱烟,身边大树上栓了头驴子,老汉不住看着驴子,看一眼就抽一口旱烟,吧嗒吧嗒,好像是很舍不得。梅子看着那驴子,又看着自家拉着板车的男人,突然有了个想法。她把这话跟铁柱一说,铁柱也同意,於是小俩口便把车拉到一边去询问。果不其然,那老汉果真是要卖驴,说是家里的老婆子病了,迫不得已才把养了三年的驴子拉出来卖,可由於要价太高,驴子骡子之类的牲畜又一直是高价,所以问价的人很多,想买的却压根儿没几个。   铁柱虽然性子暴躁,但也是个实心眼的汉子,市价要一千二百文的驴子,他多给了那老丈几十文,老汉对此感恩戴德,不住地说着好话。   梅子站在一边什麽也没说。这下子有了驴子,就不用铁柱拉车了,回去的速度也快了很多,梅子坐在车上,铁柱走在她身边——他不肯上车,说是怕压坏驴子。「媳妇儿,你生气俺多给了老丈几十文吗?」   田水之争(上)   她有什麽好气的,她家汉子心地善良,她又怎会生气:「当然不气,咱们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点忙,也是理所当然。」   得到媳妇的赞扬,铁柱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大脸都红了。梅子瞧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觉得好笑,摇摇头,深深地吸了口新鲜的空气,仿佛看到了无限美好的未来。「对了,柱子,咱们待会儿把驴子拴到哪里啊?家里可没地儿搁了,要现搭个驴棚吗?」   铁柱挠着脑袋想了想:「媳妇儿,咱家後山那块地不是种了两排树吗?俺去砍两棵回来,然後在门口阁道那附近先搭一个好了,还得去打点草呢,不然驴子还没东西吃。」说着咧开大嘴嘿嘿一笑。   梅子微笑不语。有了驴子之後速度果然变快了很多,快到村头了,太阳才有下山的意思。村口那棵大榆树下总是有人待着唠嗑聊天,说说彼此家里的收成,见远远赶来一辆驴车,都纷纷瞪大了眼睛。要知道这驴子可不是一般人家有的,铁家沟地处偏僻,村里有这种大牲口的没几家,哪家要是有头羊,那都是被羡慕的。   这走近一瞧,还居然是村里脾气暴躁出了名的铁柱,众人议论纷纷,有几个与梅子交好相熟的妇人来叫自家汉子回家吃饭,瞅着梅子,打了招呼,梅子一一还回去,他们见梅子和颜悦色好相处,便都涌了过来,不少汉子都摸着那驴子的皮毛,一边夸这畜生牙口好皮色好,一边询问着价钱,当听到这头驴子要一千多文钱的时候,脸上的神色羡慕极了,又夸铁柱能耐,买了驴子,还买了那麽多吃食跟用的。   铁柱很少跟村里人靠这麽近,他有点害羞,也有点不知所措,他咳了两声,没好意思说话,等到大家伙儿满足了,他们小俩口才赶着车往家里去。   一到家铁柱就先把驴子拴在家里的水井旁边,梅子打了点水给它,又匆匆寻了些绿豆给它吃。驴子打了个响鼻,叫了两声,低头甩着耳朵吃将起来。铁柱去东屋找了斧子跟绳子,就要去後山的地上去砍树。梅子忙着把板车上的东西朝下卸,夫妻俩各自分工,都忙得不可开交。   後山离家里很近,越过条小河就到了,铁柱没用半个时辰就回到了家,还扛了一大堆鲜草。把木头堆到墙角,又看了眼驴子的大小,他乒乒乓乓又是砸又是堆,忙活了好一阵子才算有个样儿。梅子在堂屋把东西分类,米面太重,早让柱子拎到东屋放食物的大缸里了。在镇上买的水果糖块她则放到了西屋大炕床头的箱子里,调料等其他东西就全部放在堂屋碗柜下面。   今天有白面,她想蒸馒头,要发面得早点发才行,看柱子好像还有好一阵子才能盖好,她得快些。想着,梅子便端了盆接了点水开始和面,完了便去淘米切菜,等到一切准备好了,粥煮的差不多稠烂了,面也就发好了。此刻天色尚早,堂屋还看得清楚,她拿了蒸笼,把捏好的馒头放到锅里,添了点水便开始烧水开始蒸,她时刻注意着时间,半个时辰後灭了火,出锅屋的时候铁柱正牵着驴子拴进驴棚里,梅子便顺手把鲜草和水都端了过去,让铁柱快些去净手准备吃饭。   这顿饭较之平日要好许多,白米粥被梅子煮的稀烂,馒头松软喷香,铁柱食欲大开,吃得竟比平日还多,连不爱吃的青菜都吃了大半盘。梅子也是很久没有吃白米白面了,食量比平时也大了一些,巴掌大的馒头吃了一个半,剩下那半个给了铁柱。   吃完饭收拾收拾,两人都是疲累之极,便早早上床歇息了,铁柱还想着要干那事儿,被梅子严词拒绝。这回他拿指甲挠墙也不好使了,挠了很久後,他自己也觉得没趣,只好搂着媳妇睡觉,不过第二日早上,梅子还在昏昏欲睡的时候,就被他压在身下就地正法了。   梅子被他弄得下面酸疼不已,爬都爬不起来,偏生铁柱害怕她找他算账,给她擦了身子又准备好乾净衣物後就跑到铺子去了,梅子当然不能看着他不吃饭,等他走後,强撑着爬起来,把昨晚剩下的馒头热了热,又煮了粥,把前些日子腌的大白菜拿了些出来,去门口喊铁柱回家吃饭。铁柱已经脱了衣服,火炉里面的火烧得旺旺的,他裸着上身打着一把铁鍁,每一下都是火星四溅。梅子站在门口瞧着他,忍不住问:「柱子,你冷是不冷?」   铁柱抬眼一瞅是自家媳妇,连忙嘿嘿傻笑两声,抹了把额头的汗:「不冷、不冷,媳妇儿,你冷吗?里面可暖和了,你要不要进来烤一烤?」   梅子看着他结实的上半身,一块块肌肉凸出来,显得无比有力和诱惑。她居然忍不住深吸了口气,才道:「饭做好啦,你先穿上衣服来吃饭吧。」   「诶,俺就来!」看着媳妇好像没有对自己之前干的混事生气的意思,铁柱嘿嘿笑,在裤子上擦了擦手,披了衣服就出来了。梅子赶紧几步走上前帮他把衣服扣好,这时候正好住在旁边的铁四叔两口子扛着锄头出门了,见梅子这般体贴,当下笑话了几句,梅子脸皮薄,一下就红了,倒是铁柱心里窃喜,就知道傻笑,心里颇为受用。   铁四叔两口子一眼就瞧出梅子不好意思了,毕竟是新媳妇,脸皮薄正常,便笑着告辞了。梅子捂着红透的俏脸跑进堂屋,故作冷静,抿着嘴巴给铁柱盛饭,铁柱犹然嘿嘿笑着,端起粥碗喝得唏哩呼噜的。梅子递过去个馒头,他接着就啃起来,还不忘招呼媳妇一起吃。   吃过早饭,梅子洗衣裳喂鸡喂驴,铁柱继续打铁去,快晌午的时候,梅子刚把衣服晾好准备做饭,突然看到铁柱跟头牛似的冲了进来,连衣服都没穿,全身汗哒哒的,满脸的怒色,看到她叫了声媳妇就奔东屋去了,出来的时候手上拎了把镰刀,怒气冲冲火气大的就往外奔。   梅子一瞅,这事情好像不大对劲儿,赶紧追上去把人拦住,铁柱很听她话,给她拦住了,但是满脸的愤怒却是实打实的。   田水之争(下)   「怎麽啦,怎生一脸的火气,发生啥事儿了?」双手攥着铁柱的衣袖防止他因为冲动跑出去,梅子朝门外瞅了瞅,什麽都没有,眉头慢慢皱了起来,不知道他是被什麽刺激了,怎麽一下变得这麽冲动。「柱子?」她扯了扯他的袖子。   铁柱深深吸了口气,怕自己口气不好会伤了媳妇的心,但说话还是瓮声瓮气的:「没事儿,媳妇你甭担心,待家里等俺就成了,俺一会就回来。」说完刚好看到锅屋门口竖着的一根木棍,拾起来掂了掂,觉得很顺手的样子,於是甩到肩膀上扛着就要朝门口走,不过被梅子抓得紧,刚抬脚,一步都没迈出去又给她扯了回来。「你跟我说说,不说清楚你不准出去。」   被媳妇拉住,铁柱有气也不敢发,只好一五一十地说实话:「刚刚二蛋来找俺,说是大伯给人欺负去了,叫俺赶紧过去帮忙。」   梅子一听就觉得不大对劲儿,她虽然跟铁大伯没见过几次面,但也听说他是个极好相处的老好人,在村里几乎没跟人红过脸,村里人跟他都相处的很好,没听过他欺负人或是被人欺负的事情。想来,又是铁大娘惹事儿了。「那你也不能拿着镰刀木棍去哪,这样一过去,就算小事也给你整成大事儿了。还有,你说二蛋来叫你,那二蛋他人呢?」   「他去家了,说是要读书啥的,俺看他也不能打,就那小身板,俺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他给戳倒,媳妇你信不信?」   瞧着铁柱那一身煞气,好像自己能打架是什麽了不得的本事一样,梅子无奈地摇了摇头,把他手上的镰刀木棍都夺了下来扔到一边。「是是是,我信,但是你不准拿这些东西去,跟人家好好说话,知道吗?」   「可是——」铁柱眼睁睁看着武器被媳妇夺走,想拿回来又不敢,顿时一脸菜色。   「你也不想想,大伯人那麽好,怎麽可能会跟人红脸,肯定又是大娘招出来的事儿。」把铁柱的衣服扣好系好,梅子把身上的围裙解了下来,牵着他的大手就朝门口走,铁柱觉得媳妇说得对,要是大娘招事,那大多不是别人的错,自己这样贸贸然扛着镰刀木棍过去怎麽行。「媳妇……俺一人去就中了,你待家吧。」边说边想挣开梅子的手,但梅子握得可紧了,就是不许他松开。「你脾气那麽冲,要是跟人强起来,少不得要动手脚,我可不放心,你力气那麽大,村里谁能打过你,要是受伤可就不好了,还是我与你同去比较好。」   好像媳妇说的句句都在理,铁柱挠挠脑袋,乖乖跟在和一起朝门口走。闹事的地方离他们家不远,就在村口那块菜地附近,隔得老远就看见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而铁大娘泼辣的骂声刺耳的传了过来。见状,梅子无奈地摇了摇头,果真与大伯无关,想来铁二也是怕说铁大娘惹事柱子会不去才撒谎说是大伯被人欺负的。   等到他们走近,也就把事情了解的差不多了。原来铁大伯家的地跟铁四叔家的是靠在一起的,由於多日来未曾下过雨,地都旱了,所以村民们商量着赶紧上水,不然地都要裂了。铁大伯家来得早,又带了水斗子,便把河水朝两家流的通道合到了一起,还堵死了人铁四叔家的垄子。铁四叔一家当然不愿意,可铁大娘又是个得理不饶人的,就算自己理亏,她也不愿意落了下风,偏偏铁四婶也是村里出了名的泼皮破落户,骂起人来毫不逊色,铁大娘见没法了,自家当家的一句话也不说就知道蹲在田埂上闷头抽旱烟,大儿子嫌丢人早跟儿媳回家了,小儿子胆小的很,也不敢出来,她这才支使铁二去喊铁柱,想着若是柱子在,就能撑个场面了,那铁四叔一家肯定不敢跟自己较劲儿。   听清楚了事情的缘由,梅子暗地里便有些後悔自己带着柱子来趟这趟浑水,早知道的话,她是定然不肯让柱子出来的。铁大娘在村里风评不佳,柱子因为脾气暴躁,又爱打架蛮横不讲理,在村里也属於狗见狗逃人瞅人避的,她可不想自家汉子也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可能这样会很自私,毕竟铁大娘也算是同宗的长辈,但梅子怎麽也无法说服自己像以前那样心怀大爱,认为天下大同,不应有任何歧视。再说了,铁大娘待柱子也并不好,她现在只担心关怀铁柱,其他人,她早就管不了了。   岂料早有眼尖地瞅着铁柱两口子过来了,堵在前面的都给让了路,兴许是想看看他们怎麽应对。梅子这下就是转身想走都走不了了,只好松开了铁柱的手,硬着头皮挤了进去。她可从来没试过为理亏的人求情,只觉得面上发烫,心跳得厉害。「大伯,大娘。」还偷偷掐了柱子一把,让他也问候一声。   铁四婶跟梅子向来极为交好,见梅子来了,脸上怒色稍散,拉着梅子的手就诉起苦来。铁大娘一看,也不甘示弱,抓着铁柱罗里罗嗦地也开始说,小俩口被弄得脸色都青了,铁柱脾气不好,被铁大娘一缠,就差没发火了,幸好梅子用眼神制止了他。「四婶儿,这的确是我家的不是,还请你大人有大量,待会儿我让柱子把那垄子挖通,再让他帮你们上水去,你看这样成不?」   铁四婶虽然泼辣,但也不是不讲理的,当下笑笑道:「那就不必了,又不是你跟柱子的错,待会儿啊,俺跟你四叔再挖回去就中了,对了,昨儿俺娘家送了些大山药来,梅子你等来拿几个回去尝尝,味道可不错了。」   梅子自然是满口答应,她生得俊俏,说话虽是柔声细语,但却不失威严,寥寥几句话也能说得人心里舒坦。要说这事儿到这其实就可以了,偏生铁大娘就是不爱别人过得比自己好,跟铁四婶吵的时候她心里烦躁,想把铁柱找来撑个场面,铁柱肯定会来,但她没想到梅子居然也来了。再一看对自己冷言恶语的铁四婶跟梅子说话却那麽亲热,这不是打自己脸吗?梅子也是的,这麽多乡亲邻居,居然当着她的面跟铁四婶说的那麽欢,她心中焉能不恼,当下说话就跟长了刺一样:「挖回去?你说挖回去就挖回去啊?真是没见过这样的媳妇,叫自己汉子给人白做工,又不是什麽千金大小姐,白做工能赚银子吗?!」   此章无题   铁大娘的这一顿抢白,让在场的所有人脸色都变了。本来这事儿到这里完全就可以了,大家握手言和,就当做什麽都没有发生过,铁四叔跟柱子家的关系也不会受到什麽影响,谁知道铁大娘会有如此作为。围观的人都眼巴巴地瞅着梅子,等看她如何反应。   岂料梅子却什麽都没说,反而当做是没听到似的,倒是铁柱浓眉倒竖,嘴巴一张眼看就要破口大骂,众多好事的都等着看戏呢,梅子当然看在眼里,她手一伸便拉住了铁柱的衣袖,对着他摇了摇头。铁柱的拳头握得咯吱咯吱响,碍於怕媳妇生气,这才强自压制了下来。「柱子,你拿了铁鍁把四叔家的田垄挖开,待会儿咱帮他们家上会儿水。」   铁柱应了一声,抓起地上铁大伯家的铁鍁,两三下就把田垄重新挖开了,然後抓起水斗子,刚想招呼铁四叔来上水,岂料铁大娘却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脸上大有不找事不肯甘休的意思。「柱子家的,你这是干啥!你说的那都叫啥话,居然叫柱子帮别人家忙,有你这样当小辈的吗?好嘛,俺家地都旱死了你也没吭个声儿,这别人家欺负俺家,你不叫柱子帮忙就算了,这可倒好,还帮着外人来欺负俺们!」   真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梅子深吸了口气,依然当做没有听到,还拉住了冲动的柱子。不理会铁大娘,并不代表不理会铁大伯。虽然铁大伯向来惧内,又是个老好人,但这样的人发起脾气来才是最吓人的,哪怕是刻薄的铁大娘也得怕他三分:「大伯,今日在之事,究竟谁是谁非,大伯定然是晓得的,既然大伯在场,梅子亦不敢僭越,还请大伯做主为好。」   她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本来有长辈在,小辈就没有说话的份儿,此时铁大伯即使是不想说也得说了。他又吧嗒吧嗒吸了两口旱烟,咳嗽了两声,站起来,一把将铁大娘拉回去:「胡咧咧些什麽,赶紧回家做饭去!」   哪怕错的是他妻子,他也不会当着村里这麽多人的面扫自己妻子的脸,这样呵斥几句已经算是极限了。铁大娘嫁给铁大伯这麽多年来,就见过他发两次脾气,一次是因为自己虐待他跟那个死鬼前妻生的女儿,一次是因为自己把铁柱赶出了家门,这样当着村里人不给自己面子,还是生平头一次。当下,她居然真的被震吓住了,讷讷的一句话都没敢再说,只是狠狠剜了梅子一眼,气呼呼地转身回家去了。   这出闹剧到这里才算是真正的结束,围观的村民见看不着什麽好戏,纷纷扼腕离去,原地就剩下铁四叔夫妻,梅子铁柱小俩口还有铁大伯。   见人少了,铁大伯才走到铁柱面前,似乎想道歉,但又碍於面子不知道该怎麽说。铁柱向来敬重这个把自己拉拔长大的大伯,从不对他显露坏脾气,沉默着无言。梅子见气氛实在是沉重,便轻笑着打圆场:「大伯,今儿中午不如到我们家来吃晚饭吧,柱子前几日进山打了很多野味,我们家里还留了许多,您跟柱子又很久没聊聊了,待会儿我给您热点小酒,让柱子陪您喝几杯,说说话,您意下如何?」   铁大伯当然不会不愿意,自从柱子从他们家搬出去之後,他与柱子便愈发疏远了,不过好在柱子娶的这个媳妇儿是个有眼气的,懂事也能干,他真心替柱子觉得高兴:「好好好,那就麻烦了。」   梅子摇摇头:「不麻烦。」   铁大伯又呵呵笑了笑,跟铁四叔又寒暄了几句,扛起铁鍁水斗子回家去了。梅子跟铁柱要帮铁四叔家的忙,可铁四叔却不愿意,硬是让他们回家去早点弄饭。梅子拗不过他们,说了几句话便跟铁柱也回去了。一路上铁柱的脸色不大好,表情也是戆戆的,梅子看出他心里不舒服,却没问,因为知道某人肯定会自己受不了说话的。「媳妇儿……」   「嗯?」   「你别生气……」   「我没有生气啊。」梅子笑笑,给他把弄脏的衣摆拍乾净,继而道:「倒是你啊,这冲动的性子得好好改改。大娘人不好,咱们不同她亲近就是了,反正日子是咱们的,又不是她来帮咱们过。说起来她毕竟也是长辈,哪怕错不在我们,说出去,也是不好听。」把他推进铁铺,「继续干活儿吧,我做饭去,待会儿你去打点酒来,今天准你喝酒。」   原本还一脸忐忑的铁柱一听今天有酒喝,整张脸都亮了:「真的?!」   梅子正从怀里掏钱,数了几个铜板给他:「你再问的话,我说不定就要反悔了。」   铁柱连忙把媳妇手里的铜钱抓过来,嘿嘿傻笑。梅子摇摇头,拎起裙摆去屋里,准备把酒壶刷洗乾净。大概再有一个多时辰就到晌饭的时间了,她得抓紧点才行。   把肉切好,一切材料准备妥当,又煲了锅汤,先前腌的大白菜也拿了出来切成条,刚好凑了五菜一汤,这在农村已经算是相当丰富的了,大多数人家哪怕是过年也吃不上这样的饭菜。   不过让梅子讶异的是同柱子一起来家里的不只有铁大伯,铁四叔和铁三哥居然也跟着一起来了。梅子是女眷,按规矩是不能上桌的,她早早把酒放在锅里用热水温着,这会儿刚好入口,酒盅也用热水烫过,擦乾净搁在桌子上,看起来特别乾净利索。铁大伯这是在铁柱成亲後第一次来到他们的小家,见家里各处井井有条整整齐齐,角落抹布,什麽都是乾乾净净的,顿时露出笑容来,看来柱子娶的这个媳妇儿当真不错。   三个汉子倒了酒喝将起来,推杯换盏间更是讲得口沫横飞,梅子无奈地看了一眼,把下酒菜都端了上来,椒盐花生米,酸辣白菜,都是开胃的小菜,她手艺又好,花生米在嘴里嚼的喷香,铁柱向来喜欢吃这个,喝着小酒就着花生,可谓是美事一桩。再加上蒜黄炒肉、干煸鹿肉和青椒肥肠,简直就是人间最大的享受了。   「柱子媳妇,别忙活了,过来一起上桌吃吧!」铁大伯出声招呼。   梅子笑笑着拒绝了,他们汉子在一起喝酒讲话,她上去做什麽,反而让他们原来能说的都说不了了。正准备看看骨头汤煮好了没,谁知道敞开的大门口似乎有人影闪来闪去。   关於铁妞   梅子觉得奇怪,便出去看,岂料却看到铁二还有一个没见过的姑娘,那姑娘看起来有些胆怯,铁二的胆子已经算是够小的了,她居然还是躲在铁二身後的,一双眼睛不时地朝梅子脸上看,但又不敢看太久,梅子一看她她就吓得移开视线了。「你们……」   「堂、堂嫂……」铁二结结巴巴地开口叫人,梅子没有漏看他狠狠掐了身後的姑娘一把,那姑娘吃痛又不敢叫出来,全噎在嗓子里唔唔着,眼里含着泪花,浑身哆嗦着从铁二身後走了出来,跟着叫了声堂嫂。   她这一叫,梅子就知晓她是谁了,想来便是铁大伯亡妻所生的女儿铁妞儿了。想想她的年纪应该比铁柱小不了多少,应该也得有双十年华了,可为何看起来却如此瘦弱,面颊身上还都是脏兮兮的,眼神无比地胆怯和不安,好像曾经遭受过很多虐待。「你好,你……别害怕,来。」她伸出手,铁妞儿却只是看着她的手,不敢搭上来,嘴巴张了张,回头看了铁二一眼,铁二瞪她,她便又怕的缩回去了。   铁妞儿不敢同自己亲近,梅子也没办法。她微微一笑,收回手,问铁二:「怎麽,有事要找大伯妈?」   铁二似乎也有羞耻之心,他扭着手指头,没敢直视梅子的脸,磕磕绊绊支支吾吾地道:「那个,那个,俺娘说,说俺爹在堂哥家吃饭,让俺带着铁妞儿也来沾沾光,说她今天晌午的时候被爹气得心口窝疼,做不了饭……」   不需要再往下说了,梅子大概能想出来下面还有什麽。言下之意无非便是早上她跟柱子没有帮忙,所以让铁二跟铁妞儿到家里吃顿饭,算是补偿了,他们俩来并非是找铁大伯有事,而是被铁大娘赶来专程赶饭的。「没事的,进来吧。」   铁二红着脸进了,铁妞儿跟在他身後,吓得根本没敢看梅子,像是做贼似的。   堂屋正喝酒的三个汉子也看到了,铁大伯眉毛一下皱了起来:「你俩咋来了?」   铁二便又把其母说的话给重复了一遍,这无疑是在扫铁大伯的面子,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可是碍於有旁人在,到底不好意思责骂,气哼哼地让他们坐下了。梅子注意到期间他根本连看都没看铁妞儿一眼,好像没瞅着这麽个大活人似的。「铁二啊,你带着铁妞儿先坐下来吧,我去给你们盛点米饭,他们这几个还要喝好一会儿呢。」   一看媳妇要去盛饭,铁柱立马跟着站了起来:「媳妇,俺跟你一起去。」   两人端了几碗米饭出来,铁二跟铁妞儿的眼神一下就亮了,不过有铁大伯跟铁四叔在桌上,他们不敢大快朵颐,小口小口地吃着饭,间或夹一筷子菜,梅子对铁二无感,只觉得这孩子虽然胆小害羞,却并非纯良之人,但铁妞儿不同,她都这麽大了,可看起来却好像是智力上有些问题,眼神闪躲,动作什麽的看起来都像是个小孩子,虽说女儿家大多容易害羞,可她也太夸张了!   铁大娘对铁妞儿定然不好,否则她身上也不会穿的破破烂烂,到处都是补丁,连脸上都是脏兮兮的,头发乱得像是稻草,不知多久没有洗过梳理过了。其实她这样的穿着并不奇怪,村里人大多都是这样脏兮兮的,整日都在做些粗活,要如何穿干净衣服?但奇就奇在铁二的穿着,和铁妞儿一比,他简直可以说是奢侈的了。不仅整整齐齐干干净净一个补丁都没有,布料甚至还是颇为昂贵的缎子。瞧他十指纤白,分明就是没做过一点家事,可铁妞儿的双手,不仅指甲缝里满是泥垢,皮肤粗糙,手背上青筋突出,指节上还到处都是已经化脓的冻疮。也不知道铁大娘平日里到底是如何使唤她的,才把她弄成了现在这麽个模样。   短短一炷香的功夫,铁妞儿已经添了三碗饭,梅子不禁觉得可怜,她是多久没有吃饱过了?见铁妞儿吃得急,她忙倒了碗水给她,铁妞儿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咕咚咕咚喝了大半。   岂料铁二却是嫌她吃相不雅又粗俗,竟在桌下踩住了她的脚。铁妞儿疼得冒泪,死死地咬住嘴巴不敢出声。梅子瞧得清楚,心里不禁气愤难平,上前一把抓起铁妞儿,铁妞儿嘴里咬着块鹿肉,满眼惊慌。铁二见梅子过来,立马松脚,梅子便把铁妞儿带到了铁柱旁边,让他照顾着她些,然後淡淡地睨了铁二一眼。他似乎也知道自己欺负铁妞儿的行径被看到了,立刻低下头吃起饭,哪里还敢抬头。   铁柱有点摸不着头脑,他虽然幼年便在铁大伯家住了,但是跟铁妞儿并无多少亲近,一是因为整天被支使着干活,二也是因为铁妞儿性格怯懦,看着谁都害怕,他又粗鲁,也不想吓着她。要不是今天铁二带她来他们家,他都要忘了自己还有这麽个堂妹了。   把铁妞儿安排在铁柱身边,那麽铁二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再造次了。梅子放下心後,便去锅屋,又来了俩人,菜可能不大够,还是再炒几道好了。   她在锅屋翻炒着菜,又要放材料又要看火,虽然称不上手忙脚乱,但一时间也有点忙不过来。正准备放小火的时候,铁柱却钻了进来。梅子吃惊,问:「你怎麽过来了,不陪大伯跟三叔喝酒啦?」   「不喝啦不喝啦,一点都不好喝。」铁柱哼了一声,搓了搓手帮她烧火,灶台前堆积着的柴火有点大,他轻轻松松一手就掰开了丢进去。   梅子笑了,「你不是喜欢喝酒吗?怎麽现在打了酒,你却不喝了?」   铁柱挠了挠脑袋,嘿嘿一笑:「反正就是不爱喝了。媳妇儿,你又要炒啥啊?」一想起媳妇的好手艺,他就忍不住要吸口水。   「有几颗白菜都快冻坏了,只炒点白菜,再把鹿肉炒一点,我看大伯跟四叔都挺喜欢的。」说完又道,「你不是也很喜欢?」说着顺手抓了把辣子撒了下去,铁柱特别能吃辣,要是哪道菜她的辣椒放少了些,他自己就会弄点酱醋和成辣酱,直接把菜放进去涮着吃。   一听媳妇知道自己喜欢些啥,铁柱立马傻笑起来,「是是是,嘿嘿嘿。」笑着就朝脸上抹了一把,手上烧火正都是灰呢,这一抹,脸一下就脏了。   梅子扑哧一声笑了,把菜盛出来,又给他擦了擦脸,赶着他去屋里吃饭去了。铁柱不愿意去,非要她一起上桌吃,梅子当然不答应,好说歹说终於把人给赶到了堂屋去。   不过幸好他们没吃多久,但就算没吃多久,桌上的菜却被吃得一干二净,梅子草草就着骨头汤吃了点米饭就算对付过去了,铁柱坐在一边看着,很不高兴那些人把自家媳妇辛辛苦苦做的菜吃光了还一点都不留。梅子正吃饭呢,突然想起来见事儿:「对了,柱子。」   关於公平   「啥?」   「那个……我想跟你问一下铁妞儿的事情。」放下手里的碗筷,梅子正襟危坐,摆出一副十分严肃的事情。铁柱一瞧媳妇严肃的模样,立刻也跟着板起了脸。「媳妇你问。但是……但是俺跟铁妞儿向来不熟,小时候也没怎麽玩过,媳妇你想问什麽啊?」   梅子搬着小板凳朝他靠近坐下,问:「那你知道铁妞儿怎麽会变成这个模样吗?我看她跟铁二相差甚远啊,不管是穿着还是说话,大娘在虐待她吗?前些日子我跟村里的几个嫂子说话,听她们说大娘给铁妞儿定了门亲事,有没有这回事儿?」   被她这麽一问,铁柱立马想起来了,好像之前大娘的确有说过,等铁妞儿出嫁的时候让他去帮忙,还说要他给打点家俱当嫁妆来着。「是……好像是有这回事儿,不过大伯没说,俺也没信大娘的话。她那人嘴巴上没装开关,松的很,说得话也不能全信。媳妇,你问这干啥?」   梅子摇摇头,「我只是问一下。方才我见铁妞儿有些奇怪啊,她现在这副模样,要如何嫁人?大娘待她不好,大伯待她也是不冷不热不闻不问,你看她身上的衣服,到处都是补丁,破旧不堪,脸上颈後都是污垢,亦不知多久没有洗过澡了,哪里像是新嫁娘的模样?」   铁柱心思粗,没注意到这些事,除了他自己媳妇儿之外,其他人穿什麽样长什麽样他都不在意,可被梅子一说,他好像也想起来了,铁妞儿的穿着的确是过於夸张了。若是跟村里其他人相比,那倒不觉得什麽,可是一跟铁二站一起,那模样就特别明显了。铁大娘的偏心,可不只是一点点。「那、那咋办啊媳妇?铁妞儿毕竟是大伯家的女儿,咱们要是想帮铁妞儿,别人会说咱们多管闲事的。」   梅子知道铁柱说得对,他们的担心,若是落了别人口实又该如何?铁妞儿又不是无父无母,怎麽轮得到他们来操心?只希望铁大娘对铁妞儿能有一丝的怜悯之心,能让她风风光光的出嫁。   刚想起身,梅子突然又想起了很重要的一点:「柱子,你可知道铁妞儿要嫁的是哪个人家?」见铁柱傻乎乎的摇头,她叹了口气。「若是可以,你还是问一下吧,我总觉得依大娘的人品,给铁妞儿找的人家肯定是以聘礼看的。」   媳妇的交代,铁柱当然使劲点头:「俺下午就打听打听去,媳妇你甭担心。」他挠挠头,想起铁妞儿好像已经有二十余岁了,早就是个老姑娘了,不过她身形瘦小,所以看起来顶多也才二八年华的模样。   得了铁柱的话,梅子就放心了。她点点头,铁妞儿的事情他们是操不得心的,只希望铁妞儿不至於苦命,还能有得一线希望。梅子沉吟了很久,一抬头就瞅着铁柱已经把碗筷收拾好都洗乾净了,不由轻笑道:「你把我的活儿都做了,让我做什麽去啊?」   「媳妇什麽都不用做,就在家里好好休息就行了。」铁柱嘿嘿笑,把碗筷放进橱柜里分类放好,然後在经过梅子身边时亲了她一口,去锅屋刷锅准备喂鸡和驴子了。梅子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她实在是闲着无事,只能拿出前几日去镇上时买的几匹布料,准备给铁柱做几件袍子,春天快来了,棉袄是肯定不能再穿了,铁柱之前的衣服要麽是补丁烙补丁,要麽就是这边破一点那边破一点,还有几条亵裤,也都破旧不堪了,这样一想,她还是有很多事情要做的。   梅子拿出针线包跟篮子,坐在堂屋门口,晒着太阳认真地做针线,铁柱动作麻利,很快就喂完了鸡仔跟驴子,转身一迈脚就又出去了。   等到梅子把铁柱那几条破破烂烂的亵裤缝补完的时候,铁柱刚好回来了,他怒气冲冲地踩着暴走的脚步,恨不得把门都给拆下来。梅子一看就知道他打听来的结果肯定不如人意:「怎麽样,你问得是谁,他们怎麽说?」   铁柱气呼呼的,鼻孔里喷出强烈的气息,咬牙切齿地回答:「先去三哥家的,三嫂告诉俺说,铁妞儿许的那个陈二,根本就不叫陈二,人都唤他做陈瘸子,以前娶过好几个媳妇,给他打跑了一个,病死了一个,还有一个是难产死的,不过三哥说村里的人都不信,陈瘸子是在媳妇怀孕七个月的时候喝醉了酒,他媳妇是活活给打死的,一屍两命!」   闻言,梅子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什麽!那官府难道没有管吗?如果那女子是被打死的,身上定然有伤痕,怎麽陈瘸子反倒没事?」   「他舅舅是县丞,跟仵作交好,所以瞒过去了就。」铁柱一拳砸在墙上,「大娘居然要把铁妞儿嫁给陈瘸子,这不是让铁妞儿去死吗?!那陈瘸子对媳妇向来是想打就打想骂就骂拳打脚踢从不手软,铁妞儿哪里能吃得消!」   梅子脸上的表情很是凝重,可是她很清楚,她没有办法。是的,没有办法。铁妞儿是铁大伯的女儿,铁大娘则是她的娘亲,她有爹娘,就怎麽也轮不到别人插手婚事,今儿个哪怕铁大娘要把铁妞儿卖到青楼,他们作为外人,也什麽都做不成。「柱子……你可曾去打探大伯的口风?要想不把铁妞儿嫁给陈瘸子,就只有两个办法,一是让陈瘸子退婚,二就是让大伯拒绝。」   铁柱摇头:「俺问了,大伯要给二蛋攒上京赶考的银子,家里这几年都是省吃俭用勒着裤腰带过日子的,後来铁大成亲,他媳妇现在又怀着身孕,孩子出生少不了也得要银子,陈瘸子给的聘礼又十分丰厚,他那里会不同意?还有,陈瘸子知道铁妞儿的智力有些问题,不过他一点都不介意,他就是想找个女人,想打就打,又能玩,铁妞儿跟个十岁小孩差不多,他巴不得呢,又不会跑又不会告状,娘家也不疼她,这样的媳妇哪里找去?」   这麽说,铁妞儿是嫁定陈瘸子了?梅子觉得无比悲哀,就这样决定了一个人命运,这是多麽的不公平。可这世上又哪有那麽多的公平存在呢?   铁妞出嫁   「媳妇儿,这事儿你就甭操心了,铁妞儿的事情,等见了大伯俺再劝劝他就是了。」见媳妇脸色不好,整体的情绪也下降了很多,铁柱很担心,连忙安慰。   这也是唯一的法子了,除此之外,他们什麽都做不了,也没法帮到铁妞儿什麽。梅子轻轻舒了口气,抬头看向屋外──那里一片晴天,阳光正好,但是这世间有太多太多黑暗的角落是照射不到的,有光必定有暗,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嗯,你只随口劝劝便好了,切莫与大伯起口角,被人知道了,定是说我们的不是。」别人家的事情,他们哪怕是宗亲,也是不能插手的。   「俺懂。」铁柱点点头,满脸的怒色还未完全降下来,但也好了很多了。他这人其实挺没心没肺的,对於不重要的人向来能做到视而不见的地步,譬如铁大娘,譬如铁大铁二,譬如铁妞儿。他跟铁妞儿向来生疏,被大娘赶出大伯家之後的这些年俩人连十句话都没怎麽说过,却不知道媳妇为何对铁妞儿如此关心?「媳妇,你为啥对铁妞儿如此上心哪?之前你不是根本都没见过她吗?」   被铁柱一问,梅子愣了一下,随即轻笑:「也没什麽,只是想起以前自己在爹娘身边,他们也总是想着要给我找个乘龙快婿,虽然不顾我的意愿,但本质上还是为我着想的。同铁妞儿一比起来,当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一听媳妇说起以前,铁柱立马紧张了起来。梅子以前的家他从来都没有问起过,王大娘说她是父母双亡,他就一直没敢问,怕勾起媳妇的伤心事。再说了,他只想跟媳妇好好过日子,其他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才不想管。今天却听到媳妇主动提以前,还说、还说什麽乘龙快婿!「媳妇!你现在都已经嫁给俺了,是俺铁柱的媳妇儿!」   这吼声也太大了,梅子皱了皱眉:「我知道,没说不是啊。」   「那、那你还说什麽乘龙快婿!」铁柱继续跳脚,大声咆哮。   梅子无奈地叹了口气:「笨蛋,我都说了是我爹娘,那都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再说,我之所以提及此事,也只是因为看到了铁妞儿有感而发罢了,我爹娘即便是不顾我的意愿,心里也是疼我爱我的,不像铁妞儿,如此命苦。」不过,对铁妞儿而言,也许并不是命苦。正因为她懵懂无知,凡人所有的烦恼和悲哀她就不会懂,就这样懵懵懂懂的过一辈子,也许并没有那麽糟。人就是因为有了思想,想要自由与逃脱,才会惹祸上身,让自己陷入囹圄,无法逃脱。   就、就算是已故的岳父岳母说的,在他听起来,也非常的让人不开心哪!铁柱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走上前把梅子一把抱到怀里,狠狠亲了一口,万分地得瑟:「反正不管怎样,你现在是俺媳妇儿,其他人都别想!」   大白天的……梅子一把拍开铁柱的手,推着他出了堂屋。铁柱耍赖不肯挪动位置,梅子推一下他就走一下,直到被推进铁铺。   帮他把围裙穿好,不忘叮嘱他好好打铁,铁柱点点头,又在她的粉颊上偷袭了一口,梅子瞪了他一眼也就算了,重新回到堂屋去做衣服了。   她还是带着希望的,盼着铁大伯能给柱子点脸面,铁妞儿也能逃过嫁给陈瘸子的命运,但是梅子的希望落空了。虽说,她早就料到了结果。不管从哪方面说,铁大伯是都不会拒绝这门亲事的,哪怕铁妞儿嫁过去的确是被糟蹋了,是受罪,他也不会拒绝。铁二要参加乡试,倘若乡试过了,那便要进京赶考了,京城不比蓬门荜户,开销什麽的都要翻好几番,那必定是笔不小的数目。铁大的媳妇也快生了,请稳婆办生辰洗三……诸如此类都不能缺了银子,倘若铁二中了举,那就还要花银子打点关系……处处都要花钱,铁大伯怎麽会拒绝陈瘸子的提亲呢?   果然,铁柱的劝说完全没有效果,但是铁大伯答应给铁妞儿多办置点嫁妆,这样的话,婆家的人也不会太过看低她。可是一个智力只有十岁的女人,又如何能够自保呢?   铁妞儿出嫁的前一天,铁大娘上门找梅子柱子夫妻俩当日去帮忙,梅子虽然不能帮别的,但还是为铁妞儿亲手绣了一套嫁衣,铁妞儿的梳洗装扮也都是由她一手负责的,铁大娘可谓是做了甩手掌柜,关於铁妞儿的事情是完全不管,只让梅子操心。梅子每每看到铁妞儿,都觉得像是看到了以前的自己,只是自己当时懂得逃脱,懂得自由,却不懂得得到的自由,又是另一个束缚的开始。   铁柱在前几天紧赶快赶,砍了几棵树,给铁妞儿打了张床和梳妆台,算在了铁妞儿的嫁妆里。兴许铁大伯也觉得自己亏待了女儿,除了银子之外,给买了几身新衣服和几盒胭脂水粉,以及家里剩余的大米白面之类的,总之,加上铁柱梅子帮忙,铁妞儿的嫁妆在村里已经算是数一数二的了。   白皙的素手执着桃木梳,一点一点梳理着铁妞儿的头发。梅子不懂自己跟铁妞儿比起来,到底算是幸福还是不幸。很多时候什麽都不懂,比什麽都懂,要悲哀多了。可是没有思想,像个木头人,难道就会幸福一些吗?   「哈哈、哈哈,漂、漂亮!」经过这几日的相处,铁妞儿跟梅子已经相熟了。她指着镜子里自己的脸,不住地拍手哈哈笑。梅子握住她的手,柔声哄着:「铁妞儿乖,别碰脸,待会儿妆花了可就不好了。」   对於面前这个温柔的女人,铁妞儿是喜欢的,因为在她仅有的意识中,她是对自己最好的人。所以她也很听话,立刻就放下手。梅子瞧得愈发心酸,摸了摸铁妞儿的脸,轻声叮嘱:「你记住,日後若是有人打你骂你,切不可再肚子忍受,要记得回家来,嗯?」   铁妞儿虽然不懂梅子话里的意思,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梅子看着她乖巧的模样,心底说不出地难过。   把脸洗干净,头发梳整齐,涂上胭脂,也是小美人一个。可就是这样一个美丽的姑娘,却要嫁给一个以虐待妻子为乐的中年瘸子!   此章无题   刚刚帮铁妞儿打扮好,铁大娘就推门进来了。梅子起身,唤了声大娘,也许是因为即将有大量银子入袋,所以铁大娘的心情很好,满脸堆笑,见着梅子居然也是亲亲热热的,倒是让梅子吓了一跳。她不住地夸梅子手艺好,会做饭又会女工,还夸她人美心善,帮铁妞儿准备了这麽好的嫁妆……梅子总觉得她看铁妞儿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一张价值无上限的银票,怎麽都觉得不舒服。   「妞儿啊,以後嫁到人陈家,你可就是人陈家的媳妇儿了,要安守本分,奉养老人,丈夫说什麽都要听他的,懂吗?」铁大娘的嘴巴不住地一张一合,说个不停,却一点都没有想自己是不是也做到了这些。「千万别偷偷跑回家来,俺跟你爹都上了年纪了,也帮不了你什麽……」   梅子实在是不愿意再听她废话,道:「铁妞儿,站起来,嫂子看看衣服是不是穿好了。」   铁妞儿听话的站起来,其实衣服是梅子帮她穿的,怎麽会不好呢?只不过梅子不愿再听铁大娘那一直在说的话罢了。活了近三十年了,这还是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渺小与无助。她做不到的事情太多了,总有一些在她面前发生,而她无能为力。   铁妞儿嘴里还含着块糖,她伸展着双臂让梅子帮她整理衣服。梅子还想再叮嘱她些,却又觉得不管说什麽,都是废话。铁妞儿听不懂,说这些话,只是徒增困扰罢了。拿起木梳把那略显淩乱的刘海梳了梳,多麽青春年少的一个姑娘,她是这麽的纯真无辜,可马上,她却要嫁给一个完全不会疼惜她保护她的男人。   「新郎官来接新娘子咯!!」   听到外面的喊声,梅子猛地缩了下手,她看向窗外,轻轻叹了口气,柔声哄着铁妞儿:「乖,铁妞儿,咱们要出去了,啊。」   铁妞儿好像也知道自己该做什麽,没说话,只是咯吱咯吱嚼着糖块。对她来说,嫁给谁,做什麽,那都不重要。这几天已经是她所有的回忆中最幸福的了,有糖吃,有漂亮的衣服穿,身上脸上都是乾乾净净的,没有人打她骂她,每天能够吃饱饭,睡暖和的炕……她喜欢这样的生活,其他的她不懂,也不想要。   门被打开,来接新娘的陈家人哗啦啦都挤了进来,铁妞儿有点害怕,朝梅子身後缩了缩。梅子握住她的手,轻轻摸摸她的脸:「乖,别怕。」   大伯跟铁柱还有铁大铁二都进来了,铁大媳妇由於身怀六甲所以没有出来,怕冲撞了身子,所以之前属於长媳该做的事情都交给了梅子。也所以铁妞儿这几日才能得到这麽好的照顾,她甚至连洗澡都不懂,需要梅子一点点教导。   陈瘸子从人堆里挤了出来,他年近四十,脾气不好,胸前戴着一朵大红花,很喜气的样子,长相倒还不错,看起来竟有种文质彬彬的感觉,听说小时候曾读过几年私塾,後来因为爬山不小心把腿给摔瘸了,从那之後性格大变,一言不合就会抡起拳头揍人,不管是对谁。   瞧见铁妞儿的时候,陈瘸子的眼底微微闪过一抹讶异,梅子并不觉得奇怪,因为铁妞儿长得虽算不得美丽,却也是眉清目秀,也许是因为这麽多年被虐待的缘故,铁妞儿浑身都洋溢着一种楚楚可怜的感觉,她的眼睛又极其乾净,无辜至极,让人觉得她只是个孩子,应该好好呵护着。陈瘸子握住了铁妞儿的手,她很害怕,下意识地回头看梅子,梅子微笑着对她点了点头,她才敢看向陈瘸子,但只看了那麽一眼就低了头,身体有点抖。   陈瘸子当然也看到了梅子,一时之间还有些看待,没想到村里居然还有如此美貌的姑娘,可惜却是妇人打扮,定是已经嫁人了。却不知这妇人同铁妞儿又是何关系,为何如此关心於她。他也不是傻子,早早就听过铁家是如何对待铁妞儿的,但瞧这少妇的模样,却似是十分关心,不知她是何人?   这问题想不想都罢,陈瘸子看了看铁妞儿,握在他手心里的那只小手十分的纤瘦粗糙,十指都磨了厚厚的茧子,想也能知道她干了多少活儿。   看着陈瘸子把铁妞儿接走,梅子站在原地,神色恬淡,然後微微叹了口气。铁柱走过来,揽住她的肩:「媳妇儿。」   她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看到屋里的人差不多都出去吃喜宴了,只剩下他们夫妻俩,便问到:「你可曾把铁妞儿的嫁妆送了过去?」   铁柱点头:「送去了,临去前大伯又给了俺五百文钱,让俺买两床好的被褥去,算是做铁妞儿的嫁妆。」   梅子听言,沉吟了下,这样看来,铁大伯到底对铁妞儿也还有丝父女之情。「那好,咱们也出去吧,你从今儿一早就来帮忙了,肯定没吃饭吧?」早上她只煮了碗面给他,他干活大,饭量也大,饿得快,肚子现在肯定早就咕咕叫了。见铁柱点头,她把自己的小手放到他手心里:「那咱们出去吧。」铁妞儿的事情,她不宜多管,这也不是她能管的,她能做的,只是沉默。   铁柱也一早就饿了,听媳妇说出去吃饭,遂没心没肺地拉了她就奔了出去。今天的喜宴肉菜挺多的,陈瘸子颇有家底,铁大伯家这边的喜宴也是他找人办的,四荤四素,讨个八八大顺的彩头。铁柱带着梅子坐在亲属那一桌,铁大媳妇扶着个肚子坐在那儿吃得正欢,筷子使得龙飞凤舞,轻轻松松的跟没身子的人一样。   梅子其实不大饿,铁妞儿一事在她心中成了个魔障,总是让她觉得看到了以前的自己,只是她没有选择和铁妞儿走同一条路,而铁妞儿什麽都不懂,痛苦也少了很多。   给铁柱夹了块肉,细心地把鱼刺剔掉放进他碗中,梅子笑吟吟地看着他吃饭,觉得他那狼吞虎咽的模样十分能激起人的食欲:「慢点吃,别噎着。」   铁柱嘿嘿一傻笑。   进山砍柴   「哎呦,堂嫂可真会照顾人,俺家那铁大要是也能跟堂哥这样听话的话,那俺可就要烧高香了溜。」看着梅子与铁柱二人亲昵的模样,铁大媳妇李氏很明显不高兴了。今儿是他们家的喜宴,这两人在这里你帮我夹菜我帮你剔刺儿的,合着是给谁个看呢?   闻言,梅子也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失礼了,不算成亲那日,她算得上是跟李氏第一次见面,之前李氏因为有了身子不大出来,而她也不曾踏进铁大伯家,是以两人竟是没怎麽见过。   她好说话,铁柱可就不一样了。平时说他什麽都行,看在亲戚的份上他都能忍着,但谁也不行说他媳妇儿,说什麽都不行,你说梅子一句坏话,他都能跳起来甩脸色跟你急,管你是天皇老子还是玉皇大帝,反正就是不准说他媳妇儿,一句也不行。「你再说一遍!」   李氏被铁柱吓了一跳,她哪里敢惹他,就连泼辣出了名的铁大娘见了暴怒的铁柱都得绕着走或者是讨好着,何况是她?讪讪地低下头,一瞧着自己的肚子,那底气儿立马上来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言下之意十分明显,你吓吧吓吧,孩子要是被你吓出什麽事情来,俺看你如何跟公爹交代。   梅子拉住了铁柱的手,对他摇摇头,铁柱负气坐下,那拳头都握得咯吱咯吱响,眼看就恨不得扑上去揍人了,梅子夹了块糕饼塞他嘴里,这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只能噎在那儿。   「好啦,快些吃饭,吃完了咱回家去,家里的驴子还有小鸡都没喂呢。」拍了拍自家汉子的胸膛,梅子微微一笑,对着李氏点了下头,意思是请她多担待着点儿,李氏哼了一声,别过头去,铁柱一看她居然对自己媳妇这样,又恼了,要不是梅子拉住他,说不定又要蹦跶起来了。   桌上其他坐着的都是本家亲戚,算是走得比较近的,对李氏的为人也都明白,倘若不是因为乡里乡亲的,他们根本不稀得搭理她。座中不乏有与梅子交好的姑娘媳妇,见李氏欺人,梅子却一再忍让,都露出忿忿不平之色。梅子看在眼里,嘴上没说什麽,眼底却满是笑意。   吃过饭後便没他们家什麽事儿了,原本铁大娘是想让梅子跟着去送新娘子的,可梅子实在不愿看到铁妞儿嫁入陈家的情景,便婉拒了,铁大娘因此还给了她好几个眼色看,不过梅子一点都不在意就是了。拽着犹自生闷气的铁柱离了大伯家,路上他依然气恼,脸色十分之难看,心里对自己更是极度不满和瞧不起了。就是因为穷,因为自己长得丑,才让人那麽欺淩。平常人嘲笑自己也就算了,可凭啥要连着媳妇一起连累?他媳妇那麽好,那些人凭啥欺负她?!   要是自己有钱有势就好了,哪怕跟隔壁村的地主样,也没人敢欺负了吧?就算当不了地主,多点地多点银子,把家里翻修翻修,给媳妇儿买点好的胭脂水粉首饰什麽的,也没人敢再这样了吧?铁柱越想越是愤慨,除却被梅子握住的一只,另一只大掌握得咯吱咯吱响,好像在强自忍耐着什麽一样。   梅子一回到家,迎接她的就是驴叫和鸡鸣,她喂习惯了,它们几乎是一看到梅子,便知道有东西吃了。赶紧把铁柱推进锅屋让他烧点热水拌驴食——今天因为铁妞儿出嫁,夫妻俩都没来得及出去打草,只能拿地瓜藤外加点麦麸煮一煮。   很快地,梅子就把鸡给喂完了,铁柱大火加快,驴食很快好了,他力气大,舀到桶里就扛着到驴棚去了,梅子把早上晒的衣服翻了个身,看到锅屋又没柴火了——距离铁柱上一次进山砍柴都是十日前的事情了:「柱子,家里又没柴火啦。」   「那待会儿俺就上山砍柴去。」铁柱抹了把汗,把驴食哗啦啦倒进去,驴子打了个响鼻,高亢地叫了一声,甩了甩尾巴吃将起来,铁柱捋了一把驴子的耳朵,走到梅子身边说:「媳妇儿,你跟俺一起去呗。」   梅子听了,不由得一愣:「我?我去做什麽呀?」她指着自己鼻子问,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他是要带个累赘去吗?   「这次咱不走着去,这不是有驴子吗?」铁柱嘿嘿一笑。「用驴车也快些,前几天媳妇你不是还嫌俺带回来的花都蔫了吗?那是给冻打的,山里面的可好看了,媳妇你不是喜欢野菜?山里面也很多哩。咱把家托付给三哥三嫂,让他们帮忙瞅着,定然无妨,现在才晌午,天黑前一准儿能返家来。」   梅子也被铁柱游说的心动不已。她想了想,也是这个理儿,柱子粗心大意,哪怕是见了什麽野菜蘑菇也不会采回来,自己跟着去的话,说不定除了野菜,还能见到些草药,若是采回来,哪怕不拿去卖,晒乾了自家存着也是好的。「那好,三哥他们估摸着也该回来了,待会儿我去说,你就在家里收拾下,咱们一会就出发,也好赶在日头落了之前回来。」   铁柱点点头,奔屋里收拾去了。梅子则擦了擦手,出门去了铁三哥家。   回来的时候铁柱早收拾完了,驴车上放着斧子弓箭还有绳子清水之类的必须物品,梅子想了想,去屋里换了身衣服。今日因为给铁妞儿帮忙,她穿了身稍稍好些的衣服,可不能穿这个上山去,那就可惜了。铁柱一看她穿了身粗布衣出来,讷讷地道:「媳妇儿……你还是穿刚刚那衣裳俊俏。」媳妇本来就生得灵秀动人,穿着好衣裳就更显得好看了,虽然粗布衣她穿着也好看,但毕竟不如那好衣裳来得衬人。想到这里,铁柱更加坚信了自己要赚大钱然後给媳妇买很多很多好东西的念头了。   梅子低头审视自己一番,抬头看到铁柱眼里似有羞愧之色,轻笑道:「我还是比较喜欢这衣裳,穿起来方便,做事也容易。」   救了个人   铁柱虽没再说话,但眼底却满是愧意,他闷闷地应了一声,赶着驴子到大门口,梅子锁上门,坐上车。   从铁家沟到山里步行的话得两个时辰,但有了驴车,只消一半的时间就够了。从来到铁家沟,这还是梅子第一次出这麽远的门,一路上她看什麽都有趣儿,眼睛不住地四处转着。其实以前她不知道看过多少比之更甚的美景,可却从来没有这样感动和喜爱过。   铁柱沉默地赶着驴子,脸拉得老长,也不知道在生什麽闷气。   山里的气候跟村里很不一样,虽然说不是炎热,但也绝对不冷,温度适宜,梅子穿的稍嫌有点多了,便脱了外面的袄子,她原本便身形窈窕,脱了外衫後更是显得腰似弱柳,腮若桃花。铁柱不由得看痴了,他眨巴着眼睛,手有点抖,连砍柴都忘了,还是梅子提醒他才想起来,赶紧跳下车砍柴去,梅子便挎起竹篮在四周转悠,看是不是有野菜或是草药什麽的,有时候见到一株野茉莉,她也小心翼翼地把其挖出,带着泥土放到车上,准备回家移植到墙角。夏天的时候防蚊子,茉莉花晒乾了还能泡茶,可谓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伸手拨开一处草丛,梅子的原意只是想看看那被层层绿草下是否有什麽野菜草药,却没想到手一滑,似乎摸到了什麽异常粘稠之物。   她吓了一跳,赶紧伸回手来,惊见手掌心竟全部都是鲜血!不过那鲜红的血液已经略呈乌黑,看样子流了是有一段时间了。把竹篮轻手轻脚提起,梅子轻吸了口气,慢慢朝後退去。可前面草丛忽然耸动起来,里面竟爬出来个七尺大汉,浑身血污,一只手捉住她的脚踝,气若游丝地叫了声救命便晕过去了。   铁柱刚把砍好的柴码完,一回头瞅着媳妇那里似乎有点不对劲,赶紧就跑了过去,一瞅着有只手攥在自己媳妇脚踝上,想都没想就一脚踹了过去。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哢嚓,那人的骨头……估计不断也得脱臼。   「媳妇,媳妇,你没事儿吧?」他急切地问。   梅子摇摇头,「我没事儿。柱子,你说……这里怎麽会有人受伤?」铁家沟可是特别偏僻,她在这里生活了好几年,就没听说过有外人到来,村里大多是本家,所以连个外地投奔探望的亲戚都没有,但这是怎麽回事?为何会有人倒在这里?「咱们先把他扶起来,看看他是谁好了。」   眼看媳妇要走进草丛,铁柱一把拉住她:「媳妇你甭动,俺来就行。」梅子想也是,铁柱的力气比自己大的多,拎个人出来算不得什麽。   铁柱一脚跨进去,单手就把那抓着梅子脚踝的人给提溜了出来扔在了地上。梅子小心翼翼地围着绕了两圈,试了试那人鼻息,「还有气儿,能救活。不过看他面色青紫,可能还中了什麽毒也说不定。」   那是个高大的男人,年约四十,满头满脸满身都是血,头发淩乱,衣裳破碎,也不知是发生了什麽事儿才沦落到这地步。这下子梅子也没有去摘野菜采草药的功夫了,直接便让铁柱把人抬到了驴车上。这人伤势颇重,不宜赶路,一个时辰後也不知还活不活得了。而且,对梅子来说,救不救他,也是一个考验。这世上被恩将仇报的人多了去了,而且,哪怕这人醒来後补对他们下甚毒手,他受了这样重的伤,肯定仇家颇多,自己又何苦惹上这麽大麻烦?可若是不救人,又难以对起她这麽多年所读的圣贤书受过的教育。梅子想了想,跟铁柱说把这人找个山洞,先替他止血去毒,然後再做打算。铁柱对她向来言听计从,当然不会否定,於是小俩口便把男子抬进了一个山洞,梅子毕竟已为人妇,不宜与其他男子有过多接触,所以止血的事情都交给了铁柱。   血倒是很容易止,因为这人的伤口都已经开始微微凝固了,想来已是受伤好一阵子才会这样。梅子发愁的人如何解他的毒。这里一没有药二没有针的,怎麽救人?难道真的要看天意了吗?   那男人咳嗽了两声,竟缓缓睁开了眼。见映入眼睑的是从未见过的一对山野打扮的农村夫妇,才松了口气——总算不是那些叛徒。   铁柱瞧了瞧男人的伤口,也不知道是啥毒,他也不懂,虽然知道这人皮肤都发黑了肯定是中毒,但是对於如何解毒,那他可是一窍不通。平时在山里行走他也给毒蛇咬到过,但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毒蛇附近必有草药克制,问题是这男子中的又是什麽毒?他只认识那几种特定的草药,对於其他的可是一点辙都没有。   想了想,他心一横,竟低头在那男子的腿上吸了起来!梅子吓都要吓死了,虽说这是个救人的法子,但若是因为救人断送了铁柱的性命,那她宁肯不救了!「柱子!」她力气那麽一丁点儿,哪里拉得动铁柱?   那中毒的男子看着铁柱为自己吸毒,闭上了眼,梅子想把铁柱抓下来,却被他一只手握住了双腕动弹不得。她急得不行,等到铁柱给那人吸完毒,她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一瞧媳妇哭了,铁柱立马急了,说话也开始磕磕巴巴起来:「媳、媳妇儿……你别、别、别哭——」   梅子虽气他恼他,却是更恨自己,早知道会这样,她便是打死也不愿救那陌生男子。她已经不是以前的她了,那些繁文缛节糟糠哲理,她早已通通不管,一切都跟随自己的心走:「柱子,你没事儿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啊?」边问边在他身上到处摸来摸去,就怕他会因替人吸毒而导致自己中毒。   铁柱摇摇头,握住梅子的手:「媳妇儿,俺没事儿,你甭担心。」   虽然他这麽说,看起来也是健健康康的,可梅子还是不放心。她奔出山洞,找了自己先前采的一些连翘还有金银花,也不管洗没洗过就逼着铁柱硬吃下去。铁柱强她不过,一脸苦色地都吞了。梅子的心稍稍放下,这才看向那个躺在山洞里虽受了重伤但应该已无大碍的男子。   住下来了   也许是因为毒血被吸出来到缘故,男子的气色精神明显都好了些,铁柱给他喂了些水又捣烂了草药敷住伤口之後,他居然能够挣扎着自己坐起来了。梅子知道,一个没有毅力和意志的人,是做不到这样的。她对这个男子更加戒备了,有着这样精神的男子绝对不是普通人,而遇到了不普通的人,就说明,会有麻烦。她吃过的亏还不够多吗?   「多谢二位相救,来日方某必将涌泉相报。」男子抱了抱拳,脸色苍白至极,虽然毒血被吸出,但是他仍然需要看大夫,开些补血养气的方子才行。「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铁柱呵呵笑着答道:「俺叫铁柱,旁边那是俺媳妇儿,梅子。」   男子点点头,一眼便看出铁柱是个粗心好来往的,全无心眼儿,那心思全写在脸上了。可眼角余光瞟到梅子的时候,他却心下一惊——一个普通的乡野村妇,如何会有这般淩厉的眼神?!他心底暗自吃惊,待定睛再去看,却发现那少妇神色温婉,好像刚刚看到的全是自己的错觉一样。「原来是铁兄弟,在下方石,是——是个猎户,昨儿上山不想却在山脚下遇到了山贼,东西都给抢光了,我是强撑着口气才逃了进来的,本以为就要在此送了命,谁知道上天造化,竟让铁兄弟和铁家嫂子救了。」   一听方石的话,没心眼的铁柱立刻气冲冲起来,恨不得立马就能奔出去拿把大刀把那些山贼都给砍了,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媳妇神色异常。   梅子敏锐地听出了方石话里未竟之语,他绝不是普通的猎户,而且话里也诸多矛盾,铁家沟这麽偏僻,最近的一帮子山贼还远在百里外的寸屏山,怎麽会在这里打劫一个普通猎户?猎户上山打猎,无非带些弓箭绳索清水食物,山贼就来抢这个?倘若他所言非虚,那些山贼个个心狠手辣,又如何会在抢劫了他的东西後却让他逃进了山中?这人分明是在撒谎。不过他撒谎,也就证明不想与他们扯上关系,那也倒好,省得自己再劳心费力了。   想到这里,她便看向铁柱,道:「柱子,咱们也该返家了,虽然驴子托付给了三嫂,可晚上不回去的话,他们难免要担心。」   听媳妇说想回去了,铁柱当然不会说半个不字。那方石也是个有眼色的,看出这两口子中的小娘子才是做主的,比起这傻大个聪明可不止百倍,分明是看出自己在说谎,从而不想惹上麻烦。也罢,生死有命,这也怨不得旁人。   他刚想张口说自己留下便可,谁知铁柱却一击掌:「这样好了!媳妇儿,咱们把方兄弟带到咱家去小住段时日,才请村里走方的郎中给看看,你说咋样?」   ……这个笨蛋。梅子心底轻叹,罢了,随他去了。只希望这方石不是个坏人,亦不会给他们家带来重大的麻烦跟灾难,更莫要毁了他们家安宁祥和的生活。岂料方石却拒绝了:「这如何好意思,铁兄弟快些带着嫂子回家吧,天色已晚,到家得黑了。」   「方大哥不必客气,我家当家的既然说了,你就别再推辞了。」梅子起身开始收拾散落在地上的草药野菜,嘱咐铁柱道:「柱子,你把方大哥抬到车上,我把这些东西弄上去。」   「诶!」铁柱乐呵呵的应了,轻轻松松地就把方石一只手拎了起来,另一只手不忘夺过梅子手中拿的东西,一并给放到了车上。方石乍然被一把举起,差点尖叫出声,幸好他久经大浪,见多识广,再加上身受重伤,这才没叫出来。不过对於铁柱的神力,他叹为观止。自己也算得上是出了名的大力士,但像是铁柱这样轻松的一只手提起个大汉,他可做不到如此轻松。倘若拉此人入夥……他何愁不能把失去的夺回来?   梅子瞧见了他眼底的深沉,但并未言语,只是走在铁柱身边,幸而天色已黑,冬天又不比夏天,没多少人在村口乘凉聊天,所以也没人注意到他们家的驴车上还带了个外人。   回到家,梅子先是跟铁三嫂说了一声,然後便开始把东屋的炕收拾乾净,铺了被褥棉絮,让铁柱把方石拎了进来放在床上。而後便出去收拾今天下午采来的草药野菜了。铁柱个迟钝的,终於发现媳妇心情似乎有些闷闷不乐,他挠了挠脑袋,又不知道为啥媳妇心里不高兴,傻乎乎地就上去问了:「媳妇,媳妇……」   梅子转身避开他,没搭理。铁柱慌了,一把握住她纤细的双肩,不住地叫着媳妇媳妇。梅子被他闹得没办法了,叹气道:「我听得见,你就别叫了。」   「媳妇……」高大的汉子可怜兮兮地瞅着她,不知道自己啥地方做错了,惹她生气了。「媳妇你别生气,都是俺的错,俺改还不行吗?」   这话听着还怪有诚意的,不过……梅子放下手里的菜刀,好整以暇地问:「那你说说错在哪儿,又准备怎麽改?」   铁柱立马就蔫了,他哪里知道自己错哪儿了,纯粹就是条件反射,一惹媳妇生气就主动认错——因为大多数就是他的错。自己脑筋不好使,没有媳妇聪明,这些他都是知道的,自己常常做了错事不承认……甚至不知道自己错了,这都是常有的事儿。「媳妇儿……」他哀求地看向梅子。「你知道俺笨,你得跟俺说清楚俺才能懂……」   梅子有气也生不了了,她推开面前的那张大脸,看了一眼东屋,轻声道:「待那方姓男子伤好的七七八八了,就让他快些离开吧。」   不管为啥,媳妇说的都是对的,於是铁柱想都没想就点点头:「成,那俺待会儿去邻村的郎中家把他叫来给方兄弟好好看看。」   「不必了。」梅子重新拿起菜刀切肉:「他的毒已经给你吸了出来,无甚大碍了,只要再多加调理,把身上的伤养好就行了。待会儿你去郎中家抓点补血的药材,回来熬给他喝就成了,无需再把郎中请来——」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自家汉子一脸崇拜,「怎麽了?」   「媳妇儿你真厉害,懂得真多。」铁柱双眼冒星星,一把抱住梅子狠狠亲了一口。梅子给他吓了一跳,险些心脏都停了。   此章无题   把人赶去买药,梅子坐在炉灶前拉着风箱烧火,神情恬淡,但她心里在想的什麽,谁都不知道。   铁柱很快就买好药回来了,梅子生了火把药闷着熬,端了饭菜进堂屋,招呼自家男人来吃饭:「柱子,吃饭啦。」   一听着吃饭,铁柱跑的比谁都快。梅子看着他那副猴急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摇摇头,给他递了个馒头。这馒头不比在外头买的,是她亲手揉出来的,又软又香,比外面买的要好吃许多。铁柱接过馒头大口咬下,他很喜欢梅子蒸的馒头,不用下菜就能连吃十个八个不喝水,梅子老说他是猪投胎的。「你慢点儿吃,喝点粥,别噎着了。」很多时候,梅子觉得自己像是已经做了娘,而铁柱就是那个没长大总是气她的孩子。   「嗯,媳妇你也吃,你也吃。」铁柱都快把脸埋到碗里了,梅子给他夹了片肉,他就咧开大嘴笑起来,给梅子回夹了一大筷子的肉。   梅子坐下来,哪怕是在这样的泥屋里,哪怕穿得不是绫罗绸缎吃得不是山珍海味,可她仍然还是给人一种大家闺秀的优雅高贵的感觉,铁柱正想夹菜呢,一瞅着自己媳妇,登时就傻了,筷子上的肉一下滑了下去,他滋溜地吸了口口水,眼珠子黏在梅子身上就舍不得移开。梅子瞧他那傻样,一个脑瓜崩儿就弹了过来,正中铁柱脑门,疼得他大叫一声捂住额头,但仍然舍不得放开自己手里的馒头。梅子摇头轻笑道:「快些吃吧,吃了咱们也好早点安歇。」   本来嘛,梅子说这话没有任何别的意思,就是早点睡的意思,不过在有心人的耳朵里就不是那麽个味儿了,铁柱把媳妇的话搁心里翻来覆去地琢磨了那麽几遍,总觉得媳妇儿是在跟自己说什麽暗话。不过他脑子不灵光,也不敢肯定,只能埋头苦吃,快些吃完,待会儿安歇的时候不就知道媳妇儿到底是什麽意思了嘛!   梅子吃饭速度向来不及铁柱快,但是铁柱吃得多,所以在梅子吃完的时候铁柱还拿着馒头在刨饭呢,她起身去锅屋把另外闷的清粥小菜拿了出来,那方石身受重伤失血过多,不宜吃太多油腻之物,虽然不喜欢此人,但梅子受孔孟之道浸淫多年,见死不救的是,那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把粥和菜准备好,铁柱也吃完了,梅子让他端着饭菜去东屋给方石,铁柱应了一声,不忘叮嘱梅子:「媳妇儿,你甭收拾啊,待会儿俺过来洗碗,你别动,别动啊!」得到了梅子的保证他才安心去了东屋。   方石正倚着炕头出神地望着窗外,连铁柱走进来都没注意,直到铁柱把饭菜放下,碗碟交加的清脆声音才让他回过神,一看是铁柱,笑道:「铁兄弟,真是麻烦你了,在下受之有愧啊。」   「方兄弟无需客气,只是些粗茶淡饭,还请方兄弟莫要嫌弃。」铁柱嘿嘿一笑,他虽然性子粗莽,但也没到愚笨的程度,场面话还是会说的。「俺媳妇儿说了,你失血过多,不宜吃油腻的食物,这是她特意给你做的,虽然清淡些,但对身体好。」   「真是麻烦嫂子了,铁兄弟好福气,能得如此贤妻。」方正笑了一笑,端过大碗,见这碗虽然质地不是上乘,但清洗乾净,碗里的清粥闻起来亦是清香扑鼻,虽然只是简单的白米粥,但上面铺了薄薄一层小菜,还有些许的粗粮夹杂其中,但却不叫人觉得小家子气,能看出做这粥的人是何等的心灵手巧。喝一口下去,便觉温暖脾肺,滋润嗓喉。方正在心里轻叹,这铁家娘子,倒是个妙人儿,就是不知在这穷乡僻壤,是如何养出这麽一个妙人儿的?而这样一个妙人儿,又如何会嫁给一个铁柱这般的粗汉?当真是焚琴煮鹤,大煞风景。   听到有人夸自己媳妇儿,铁柱比谁都开心,他挠挠自己的脑袋,很没心机地就把自己是如何喜欢上梅子如何娶到梅子,还有梅子对自己如何如何好,如何如何聪明,如何如何知书达理,对着方正狠狠地夸了一通。直把方正听得心底不住轻叹,可惜了铁家娘子这麽个妙人儿。若是生在朱门大户,怎麽着也得美名远播,又怎会在这麽个山沟沟里糟蹋了。   且说梅子洗好了碗,左等右等也没见铁柱出来,她是已婚女子,不宜进出男子房间,实在是等得久了,她便收拾了下洗了手脸和脚,先上床做女红了。虽然家里不缺银两,铁柱靠打猎打铁更是积攒了许多,但她平日闲着没事做,做点女红也算是打发时间。再说了,她早就想把家里房子翻修了,泥屋又潮又湿,下雨天还总是漏雨,墙上的泥屑土片也老是朝下掉,洗乾净的被褥衣服总是被弄脏,几天就得重新洗过。   等到再过些日子,她就跟柱子提翻新房子的事情好了。有了新房子之後,她也能再养些家畜,虽然铁柱不能读书,没有仕途可言,但就这样普普通通地过日子也没什麽不好。想到未来的前景,梅子忍不住露出微笑,手上的动作也更快了,绣花针龙飞凤舞,不一会儿一朵娇艳的牡丹便跃然其上,看起来特别动人。   铁柱掀开门帘走进来,见她在做女红:「媳妇儿,你怎麽把碗给洗了?」   梅子对他微微一笑,正是睡觉时候,她已经拆了发髻,柔软乌黑的长发从肩头披泄而下,衬着她柔嫩美丽的小脸,更是显得无比诱惑。铁柱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把自己要说的话全给忘了,傻乎乎地就朝床上走,要上去。梅子赶紧抵住他胸口:「快洗脸洗脚去,水我给你在锅里捂着呢,有什麽话待会儿再说。」   通常自己一臭,媳妇儿那是压根儿不给自己碰一下的,铁柱连忙去洗脸洗脚,梅子也慢慢把绣线绣布收起来,等铁柱洗好回来,她正准备脱下外衫。   铁柱麻溜地钻到被窝里,猴急地把衣服脱光,抱着梅子就要亲。梅子给他的急迫吓了一跳,可躲又躲不开,脸被他亲得满是口水,弄得湿哒哒的。   夫妻亲热   就好像被一只大狗洗了脸,梅子皱着眉毛鼻子眼睛嘴巴,双手抵在铁柱的胸口想把他推到一边去,可那汉子跟山一样强壮,她的推拒不仅没有收到效果,甚至还被他把双腕扣住别到了身後。乌黑的青丝流泻下来,柔软的栖息在她纤细的肩头。铁柱忍不住吸了口气,双手都开始颤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下手。不管跟媳妇干那事儿多少次,他都觉得不够,看着媳妇就很想把她吃到肚子里去。   梅子可不知道铁柱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麽,她忙着躲避他的非礼,哪里还有闲情逸致去想旁的。「柱子……别这样,家里有外人呢。」   「不怕不怕,东屋跟西屋隔得远着呢,方兄弟听不到的。」铁柱嘿嘿一笑,啃咬着她雪白的耳垂,也不知啥时候学会的,尽拿舌尖朝梅子耳朵里钻。耳朵是梅子很敏感的地方之一,被铁柱一咬,登时整个人就酸软了,哼哼唧唧地倒进汉子怀里,任他捏圆搓扁了。铁柱一把媳妇抱满怀,立刻就将她摁倒在被窝里,低头胡乱亲起来,梅子被他啃得有点生疼,这人,从来都不知道轻一点,每次亲热过後第二天她都是一身的青紫,害得她得想方设法掩饰痕迹,以免被人瞧出来。「嗯……就算听不着,你也收敛点,毕竟有客人在家里,做这种事不大好……」   嘴上虽然这麽说,但梅子的反抗已经慢慢没了,她甚至顺从地举起双臂,让铁柱得以脱下中衣和肚兜。   昏黄的煤油灯下,梅子赤裸着上身躺在铁柱身上,眉目如画,胸前两颗圆润的雪白上面点缀着两点粉嫩的红,也许是因为屋里有点冷,所以那两只嫩嫩的乳尖就是铁柱的注视下慢慢地站立起来,梅子很害羞,想挡住,被铁柱抓住了手:「媳妇儿,你真好看。」说完低下头便吮住梅子精致的锁骨,唇齿所到之处,尽是一片艳红吻痕。他特别爱在梅子身上留痕迹,以此来彰显这个女人是属於他的。就算自己配不上她,那也没人能再觊觎。   被铁柱夸好看,梅子不知听多少次了,但每一次都会觉得不好意思。以前也不是没人夸过她貌美,有倾城色,可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像铁柱这样,哪怕只是简简单单一句好看,没有那麽多华丽的辞藻与溢美之词,她都觉得无比地开心。梅子觉得自己可能惨了,她不喜欢那些王公贵胄才子将军,却偏偏喜欢上一个五大三粗大字不识几个的鲁莽铁匠。若是爹娘得知,还不晓得会恼成什麽模样。「柱子……柱子……」她慢慢地叫着铁柱,眼神如水,柔软动人。柱子啊柱子,你可懂我愿意将心给你?哪怕日後会有无数风浪,哪怕世间动荡颠沛流离,我这一生,也不算白活过了。   「媳妇儿……」听到媳妇叫自己的声音,铁柱抬头瞧,却发现媳妇的眼神和平时很不一样。可具体是哪里不一样,他却又说不出来,只觉得那眼神自己只是看着,就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好像得到了什麽天底下最宝贵的东西一样。「媳妇儿……」大嘴一张咬住一只软嫩的乳尖,铁柱未经人事之前觉得有女人没女人没差,可现在开了荤,才终於知道女人是种多麽神奇和美妙的生物──当然,那特指他媳妇,其他女人在他眼里,依然没差。   「柱子……」梅子摸着他的头发,感受到他高大威猛的身躯覆在自己身上的震撼。这是个汉子,她的汉子,是要跟她过一辈子的人。哪怕过往的一切她再也不能拥有,也还有他陪着她。距离离家已经近二十年了,梅子在外漂泊,住过很多地方,华楼琼宇,飞檐画栋,却从来没有一个地方能像这几间小小的泥屋一样,给她家的感觉。而这感觉,都是身上这个男人带给自己的。「你喜欢我吗?」   铁柱不知道媳妇为什麽突然问这个问题,他从丰满的胸脯上抬起头来,点了点:「喜欢。」   「那,有多喜欢啊?」虽然知道柱子可能不懂所谓的爱情是什麽,而自己经历了那麽多事情,也不再对爱情友情抱有希望了,可梅子心底仍然有种奇怪的烈火在燃烧着,好像在期盼着什麽。她觉得自己有点可笑,并非是瞧不起柱子,而是笑自己不满足。明明只要这样过下去就好了,何必去挣紮纠缠什麽爱情呢?「……算了,你就当我没问过。」   「很喜欢很喜欢!」岂料铁柱点头点的更厉害了。「就跟说书先生讲得那些故事一样,嗯……对了,是爱,俺爱你!媳妇儿……俺爱你……」   梅子是当真没有想到铁柱会知道「爱」这个字,她被吓到了,好久没反应过来,等回神的时候,铁柱早扳开她的大腿置身於其中舔舐玩弄了。他说完爱就没有再说旁的,就像跟吃饭喝水一样自然,完全连想都不用想──没有任何阴谋任何目的,就只是爱你而已。   下身剧烈的快感让梅子到了嘴边的话都成为了破碎的呓语,她抓住被角,腿间那最娇嫩的一块儿被温热的唇舌包覆着,粘腻的水声和铁柱舔吮时啧啧的声音传到梅子耳朵里,她羞愤地闭上眼,身体微微地颤抖着,但始终没有反抗,而是将自己彻底敞开。滚烫的舌尖舔开两片紧紧贴合贝肉伸了进去,滑腻湿润的甬道娇羞而顺从地接受了这个入侵者,当铁柱从梅子腿间抬起头的时候,嘴角带起一丝透明的爱液,他下意识地伸出舌头舔了一圈,将那晶莹的液体吞入口中。梅子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脸蛋红得像火烧。   她下面已经足够湿到他进去了。铁柱扶正自己的巨鞭,一点点插了进去。梅子皱着眉头隐忍着,刚进来的时候,哪怕有爱液润滑也还是有点疼,她的身高在女子里面算高的了,但跟铁柱一比,仍十分小鸟依人,铁柱天赋异禀,不仅个子力气较寻常男子大很多,连下面那活儿都是又粗又壮,每次夫妻亲热刚进来的时候梅子都觉得难受,忍不住就想挪动屁股躲开。但铁柱箭在弦上眼都红了,哪里能容得她躲?大掌摁住梅子的粉臀,用力往下一压便尽根没入。   梅子被撑得直吸气以减轻痛楚,太里面了……他进的太里面了,让她觉得好像心尖儿都给戳的一颤一颤的,又是舒服又是痛苦。   重才会爽   「媳妇儿……是不是很疼?」铁柱试探性地抽送了一下,看到梅子微微蹙起眉头,吓了一大跳,连忙停下来不敢动了,厚实的大掌笼上柔软嫩滑的浑圆,揉了两把,粗糙的指尖捻住嫩乎乎的乳尖,梅子忍不住弓起腰,下面的感觉更加明显了,她咬住嘴唇,急促地呼吸着,大汗淋漓。「嗯……柱子,你轻轻地、轻轻地……」   铁柱点点头,一手揉着她的胸部,一手往下来到两人结合的地方抚着,粗糙的手碰上女人最娇嫩的部位,那滋味儿,着实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梅子捂住自己的肚子,明显感觉到上面那道粗长的痕迹,她喘着气,眼里似乎有着水汽,无比楚楚可怜。铁柱不知觉就看傻了,他咽了口口水,下面愈发胀大,梅子被撑得生疼,幸好有爱液润滑,否则疼也疼死了。「媳妇儿……你下面真紧,俺给你绞得生疼生疼的。」   梅子听他说这麽不要脸的话,根本不想理会他,只是轻轻挪动着身子,吐出一口气道:「你可以出来。」   「那怎麽行!」铁柱想都没想就大声否定,看他那表情还生怕梅子真的不给碰了一样,急得连话都没说就开始动起来了,梅子就觉得一阵酥麻,跟铁柱成亲数月,自己身上的敏感点早被摸得一清二楚,她也没想反抗。这傻大个虽然平日里粗心大意,但在夫妻床事上可谓是天赋极佳,很多时候连她都没搞清的东西,他立马就知道该怎麽做,搞得现在只要被他触碰自己就无法反抗,活脱脱成了淫娃荡妇。「媳妇儿,俺给你揉揉。」   他嘴上说,手已经动了,梅子被他弄得不上不下的,难受至极,可偏偏这人却不知收敛为何物似的,她下面的水流的到处都是,连梅子自己都觉得羞愧难当了,可铁柱还嫌不够,愣是不肯停手。梅子哼哼着,脸蛋潮红,又顾及着家里还有个方石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铁柱就没有这方面的顾忌了,他把手呈到面前,眼神痴迷:「媳妇儿……好多水,你流了好多水……」说着便把手放到嘴边,仔仔细细地舔了个乾乾净净。梅子看得浑身通红,跟只煮熟的虾子似的。自小受到的教育让她觉得这是不对的,可这事儿由铁柱做来,她也不知该说什麽了。礼义廉耻,估计在铁柱眼里就是个屁。   修长白嫩的双腿被大大地扳开,梅子从来都不知道身体向来柔弱的自己也能把腿劈到这个地步。她喘着气,漂亮的眼睛里荡漾着一圈薄薄的水雾:「柱子……别、别胡说……」   「好甜。」将手上的汁液舔乾净,铁柱还十分地意犹未尽。他俯下身咬住梅子的唇瓣,不懂为什麽媳妇的嘴巴这麽甜,到底是哪里甜,他不知道,也找不到,可越是往里吻去就越是觉得无比香甜,迫不及待地就想把她摁进自己胸膛,最好彼此能够融为一体。「媳妇儿……媳妇儿……」你真好看,真好看,你怎麽能这麽好看呢?好像他所能想像的所有美丽的词语都能在梅子身上得到体现,铁柱有时候都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娶了梅子做媳妇儿,村里那麽多汉子都对她虎视眈眈,最後却给自己钻了空子。铁柱忍不住得意地嘿嘿笑起来,看着媳妇的眼神更加跟着了火一样。   他的动作实在是太猥琐了,梅子都不忍直视。她别过小脸,身下的炕烧得火热,和她的身体一样,热得连思考能力都失去了。   铁柱揉捏着那两颗丰满的乳,低头亲梅子,梅子的嘴巴被他撬开,舌尖被吮到他嘴里去,私处被一下一下的插着,双腿因为那强烈的快感有些抽搐,十根脚趾头也蜷缩起来。梅子觉得天都要塌了,她眼睛里此刻只看得见铁柱,除此之外,什麽都没有。小嘴被包在大嘴里,舌头牙齿口腔都被仔仔细细地舔舐过一遍又一遍,铁柱的唇舌那麽滚烫,烫的梅子神情迷糊,仿佛连自己是谁都要忘记了。嫩乳被大力揉搓,铁柱粗糙的指腹不住地掐弄顶端两颗玳瑁,下身则用力冲撞着,梅子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她觉得好快乐好快乐,那种极乐从腿间最娇嫩的地方蔓延到四肢百骸,连头发丝儿脚趾头都能感到强烈的快慰。「柱子……啊啊……柱子……」   梅子的叫声轻轻柔柔的,仿佛一片薄薄的羽毛,可听着却叫人很是心痒。铁柱更加狂猛地吮吸她的舌头,香香软软的,跟自己差那麽多,可在一起的时候却又那麽融洽:「媳妇儿,是不是很爽,嗯?俺是不是干得你很爽?」   这种问题……这种问题她怎麽会回答?!梅子涨红了脸,全身都在颤抖,快要哭出来了:「柱子……柱子你轻点,太重了、太重了——」每一下都撞进脆弱娇嫩的宫房,她怎麽受得了?   「重才会爽啊媳妇儿,你别夹那麽紧,俺都没法插了。」铁柱松开梅子的嘴,看到她的唇瓣红肿,小脸潮红,眼神迷离,心底油然而生一种强烈的自豪感——这是他的媳妇儿,是被他给插成这个样子的,世上再无一人能跟他一样名正言顺地触碰她,再无一人。   如果是在平日,铁柱说这些荤话梅子是定然要生气的,可现在她意乱情迷,完全沉浸在肉欲之中,以前她总听人说男欢女爱,也见过不少人沉沦其中,可她自制超群,清心寡欲,从来都不觉得这些东西有什麽值得人贪恋的地方。嫁给铁柱初时,她对鱼水之欢只有不安和排斥,毫无喜爱痴迷,可现在,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自己好像愈发离以前的自己远了,自己好像就是村姑梅子,什麽都不懂,简简单单快快乐乐的梅子。思绪翻飞,粉穴突然被狠狠撞了一下。「啊……」   「媳妇儿,不准想别的。」铁柱很不高兴,贯穿她的速度越来越快,那娇娇嫩嫩的缝儿虽然被他快速进入抽插,可始终不曾松弛,里面反而愈发地温暖湿滑起来。每一次插入,那滋滋的水声都无比清晰,梅子满脸通红,粉嫩的耳朵跟被蒸熟了一般。   出去闯荡   这一场欢爱当真是淋漓尽致,原本梅子顾及着家里有外人,不肯让铁柱尽兴,可这家伙居然嘴上说一套背地里做另一套,说着不做了不做了,把她翻过去就又插了进来,饶是平日里素来温婉恬淡的梅子,也忍不住哭得可怜兮兮,第二天起来的时候眼睛都是肿的。跟铁柱一起去看方石的时候,方石见她眼眶红肿,很是关心地问:「铁家嫂子,眼睛怎地恁般红,要不要去请郎中来看一看?」   梅子连忙摇头谢过方石好意,起身离开,不忘嗔视铁柱一眼。那傻子嘿嘿一笑,满脸傻气。梅子拿他向来没办法,赶紧出去了,准备拧条湿布巾敷一下眼睛,也省得待会儿若是有人来家,自己也不致难看。   「方兄弟,你好些了否?」铁柱把盛着白粥的碗递上去,关怀地问。   方石点头道:「当真是劳烦铁兄弟和铁家嫂子了,在下已经好了许多,多谢铁兄弟关心。」   铁柱听了,也放心了:「那就好,方兄弟,不知你伤好後有何打算,决定何去何从?你的东西都被那些山贼抢走了,是要回家去还是就在此谋生呢?」   「实不相瞒,在下哪怕是死了,也得回去。」方石轻笑,心头突地一动,道:「对了,铁兄弟,我见你天生神力,又会些拳脚,不如同我一起出去,闯出一番事业来如何?」   听了方石的话,铁柱有点愣住,半晌後回神,讷讷地道:「这……这能行吗?前些年镇上来了个卖艺的,饿得快死了,俺刚好去镇上卖野味,见他可怜,便给了他些吃的,他也教了俺些武艺,可俺不行啊,俺这本事唬唬人还行,要是真出去闯荡事业,那是万万不行的!」   「怎麽不行!」方石道,「铁兄弟,就算你没这拳脚功夫,仅凭你那一身的神力,就足以让人刮目相看了。实不相瞒,愚兄这麽多年都在外行走,见过不少能人异士,其中不乏天生神力的大力士,但跟铁兄弟一比,那可就差得远了。愚兄敢保证,若是铁兄弟愿意出去闯闯,必定比现在的日子强得多!俗话说男儿志在四方,终日待在家里,人生还有个什麽乐趣?」   见铁柱神色开始动摇,他加了把劲儿继续游说:「我看铁家嫂子长得俊俏动人,没见过这麽水灵的,这样一个美人儿,终日荆钗布裙,连个像样的首饰都没有,铁兄弟,你难道不心疼吗?倘若你闯出了些名堂,嫂子脸上也有光。能给自己女人奢侈生活的男人才是好男人。」   方石这牌压得对了,梅子就是铁柱的软肋,自从娶了梅子当媳妇儿之後,铁柱一直很愧疚於自己没本事,让媳妇连件漂亮的锦缎都穿不上,家里房子又破又旧,一到雨天就潮湿的不能住,那墙上的土屑墙皮都不住地往下掉——他就一直让媳妇儿住在这样的地方,还大言不惭地说要给她好日子过!   「铁兄弟,你若是考虑好了便来找我,待我伤势好了,便夥你一同上路,你意下如何?」   「可是俺媳妇儿……」铁柱还有点犹豫。   「铁兄弟,恕愚兄直言,铁家嫂子美貌过人,定有许多人垂涎於她,麻烦还在日後呢。你若是没有个权利金钱,要如何护她?」   方石的话彻底戳中了铁柱的心窝。他想起前些日子村里那些泼皮无赖趁自己不在家的时候欺辱上门的事情。媳妇儿却要自己忍气吞声,因为怕被全村孤立。   半晌後,铁柱宛若壮士断腕般道:「好!方兄弟,俺就跟你走这一遭!可是俺媳妇儿该怎麽办?跟咱们一起走吗?」   方正想了想,说:「不行,铁家嫂子生成这般模样,咱们刚出去,断然不能带着她,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不如把嫂子托付给比较熟识的长辈,待日後来接她或是衣锦还乡都是可以。」   铁柱愈发心动了,他想了又想,心口一阵怦怦跳,美好的未来好像就在等待着他,只要他伸手,就能触摸到。如果自己能出人头地……那他就可以给媳妇好的生活,她不用再像现在这样每日天不亮就起来忙活,煮饭洗衣喂鸡打扫……她生得那麽俊俏,一双玉手本该被好好保护着,精心护养才是,这些粗活,她不应该做。「……可是……」他还是有点犹疑,离开媳妇那麽久,他舍不得,而且他也不信任让其他人来保护媳妇。「俺不放心把媳妇留在村里,俺得把她带在身边才安心。」   「可是铁兄弟,我看嫂子不是个有野心的人,她想过的应该就是平平淡淡的日子,这样粗茶淡饭的,但铁兄弟你若是想给嫂子好的生活,就不能告诉她,因为她绝对不会答应。」   「不行!」铁柱矢口否决,「俺答应过媳妇儿要事事听她的,俺不能偷偷地走。」   方正拿这个榆木脑袋的莽汉没办法,哪有男人像他这样对媳妇言听计从的?「那铁家嫂子若是不答应,你且又如何?!」   铁柱窒了一下,半晌没回话,过了好一会儿,他咬咬牙:「反正不管如何,都得等媳妇儿同意了,俺才能走。方兄弟,你且吃饭吧,俺先出去了。」   方正瞧着他的背影,摇摇头。   梅子正坐在门旁缝着衣服,这是铁柱之前的旧衣服,方正身上的衣裳早破的不成样子了,她便把铁柱不穿的旧衣补一补,让他暂且将就着。而且以她的绣功,旧衣补好看起来也不会太过寒酸。她正对准针眼呢,谁料到面前突然罩了一片阴影,抬眼一瞅,竟是她家汉子:「怎麽了,不开心啊?」表情怎麽那麽奇怪。   「媳妇儿……俺有话想跟你说。」铁柱支支吾吾的。   「说啊,我听着呢。」伸手把人拨开,不让他挡住自己的光线。「发生什麽事啦?」   「媳妇儿……」他舔了下唇瓣,小心翼翼地注意着梅子的表情,「俺方才跟方兄弟聊了会儿……俺想跟他出去闯一番事业,你看——」   他这话还没说完,梅子猛地倒抽了口气,左手食指上迅速沁出了一颗血珠。他连忙抓住她的素手,「媳妇儿,没事儿吧?!」   梅子却拨开了他的手:「……你方才说什麽,可否再重复一遍?」   不告而别   梅子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地让铁柱心里又开始打鼓。他咽了口唾沫,手握成了拳,好半晌也没敢说话。直到梅子抬头看他,又重复了一遍,他才遮遮掩掩地道:「俺想、俺想跟方兄弟外出闯番事业……媳妇儿……」他不敢再说下去了,因为梅子的眼底已经没了笑意。她在面对他的时候始终都是笑的,几乎没有另外的情绪,这还是铁柱第一次看到梅子不对自己笑了,他心里发慌,想说话哄她却发现自己舌头居然开始打结了,嘴巴张了半天,竟然什麽都没说出来。   把手里的针线放下,再把被铁柱握在手心吸吮的手抽回,梅子坐在那儿,轻声问:「如果我说不可以, 你还去吗?」   铁柱迟疑了一下,但就是这一下,梅子已经什麽都知道了。她收拾起针线筐,没说话,转身就进屋。铁柱连忙一把拉住她,乞求的看着她:「媳妇……」   「既然我不想你去,你又不听我的,我还能说什麽?」梅子把他的手拨开,脸上没什麽表情,眼神淡淡的,好像铁柱不管做什麽都跟她没关系一样。「我还有事情要做,先回屋了。方才有人到铺子里来订刀具,你去看看吧。」   铁柱傻愣愣地看着媳妇掀开门帘回西屋的背影,心里一阵一阵的抽疼。他不懂自己这是什麽感觉,只知道自己不想看到媳妇这样不高兴。可是让他不去,他又不甘心。他真的不想再像现在这样过日子了,媳妇每天要做那麽多活儿,还有人暗中欺负她,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没本事啊,如果自己能出人头地,那媳妇儿不就也能过上好日子了吗?   他边想边朝铁铺走去,心里已然有了计较。自己不告而别,媳妇肯定会生气,但等到自己衣锦还乡,她就会高兴的,以後她就能做大户人家的女主人,自己这一次出去闯荡,定得闯出个模样才行,否则多难看!等自己有了本事,一定把外面那些好东西都给媳妇买一份!   梅子回到西屋,透过窗户看到铁柱进了铺子,她放下针线筐,眼神冷冽起来,朝东屋走去。   方正正闭目养神,听见门被敲响,说了声请进。他心知来人不会是铁柱,那莽汉可不懂敲门是什麽。果然,进来的不是铁柱,而是梅子。他心里暗忖:不好,想来是铁柱跟她说了,她不同意,现如今找他来算账来了。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人铁家小两口还是他的救命恩人。思及此,方正便堆起满脸笑意道:「铁家嫂子,找在下何事啊?」   梅子却不吃这一套,她早见过无数人脸上戴的面具,是真是假是好是坏,一眼就能看出来。「我不想同你赘言,我只问你,为何要煽动铁柱离家?」   「铁家嫂子,你这话可说得不地道。」方正摇头,「怎生说是在下煽动的?」   「你无须跟我打马虎眼儿,铁柱傻,我可不笨,你只需告诉我,你有何企图?」梅子没有比现在更後悔救了这个男人的时候了。   方正挑眉,他早在见到梅子之时便觉得她周身贵气,不似乡野村妇,如今一看来,似乎当真不简单。「铁家嫂子在我回答之前,能否回答在下一个问题?」   「你没有立场问我。」梅子不怒自威,「实话跟你说了,我是不会答应铁柱跟你走的,也希望你能安分守己,待到伤好,快些离开我家,日後永不再见。」将手里捧着的衣物放下,「这是我用铁柱的旧衣改的,希望你不会嫌弃。」说完转身便走。   「为什麽你不希望自己丈夫能够出人头地,能够有出息?」方正是真的觉得很不可思议。世间哪有女子不希望自己丈夫好的?她当真是奇怪之极。「你就不希望能够穿金戴银山珍海味住琼宇华厦?」   梅子站住,轻笑,却并未回头:「比这再大的荣华我也享过,可我从不留恋。」   看着梅子离开,方正的眉头越拧越紧。他隐隐觉得梅子似乎不是什麽简单的人物,可又不知她是哪里不简单。一个普通的村妇,怎麽可能不对荣华富贵动心?就算她朴实无华深爱自己的丈夫,也不可能丝毫不为所动吧?铁家媳妇到底是何人物?又如何会沦落至此,还嫁给了一个普通的农村汉子?不是他瞧不起铁柱,事实上铁柱天生神力,假以时日好好教导,必能闯出一番大事业来,可就目前而言,他当真是一点也配不上梅子的,那麽,究竟是为什麽,像梅子这样才貌双全的女子,哪怕内心不喜,也不会贸然说出来,那种好似看透一切的雍容大气,绝非一朝一夕便能形成。这样一个女子,如何会嫁给铁柱?这说出去也太奇怪了,可任凭他脑袋想破了也想不出这是为何。   出了东屋後,梅子心乱如麻。她没有心思去做别的了,双手都在微微地颤抖。她躲了这麽多年,莫不成,还是躲不过?她只是想过平平淡淡的农家日子,为何老天却不肯让她平静?   此时,梅子还以为铁柱没有得到她的点头不会走,接下来的几日他也很是正常,依然抢着活儿干,她也渐渐地放下心来,没有再说什麽。   只是,没想到,五天後,方正的伤势好了大半,就在那天早上,梅子只是出去溪边洗衣服,回来就发现自家汉子跟着方正都消失了!方正的床上躺着一片破旧的布,上面用锅底灰写着不日即回,无需挂念的字样。   她要如何不挂念,要如何不挂念?!   抓紧手上的布,梅子闭紧眼睛,剧烈地喘息着。她踉跄地走回西屋,发现匣子里的银子一点也没少。他走便走了,却一点银子都不带,要吃什麽喝什麽?   ……他怎麽能把她一个人丢下,怎麽能。   梅子以为自己不会心痛,她不是第一次被人背叛,可却从没有一次像这样痛苦和失望。她握紧了被角,眼泪一滴滴打在被面上,沁出一朵朵暗色的花。   千里寻夫   铁柱不告而别的第一个月,梅子的日子照常过,她依然每天打扫家里,喂鸡喂驴,但除了这些,她没有其他的事情做了。铁柱临走之前关照了村里耍得比较好的几户人家帮忙,还给了点银子,所以梅子不用干农活不用砍柴,除了做饭自己吃,打扫洗衣服之外,她什麽都不用做。就连铁大娘偶尔几次上门来找茬儿,骂她是被钱糊了眼睛,把自己男人赶出门去闯荡,都有人来帮忙将人带走。铁柱把自己离开後的生活安排的很好,梅子甚至都要感谢他了。   铁柱离开的第二个月,梅子依然平静,她买了许多绣布绣线,疯狂地、没日没夜地做女红,然後把赚得的银子都放了起来,跟铁柱之前给她的银子一起,塞到了一个小包裹中。   她没有办法再在家里待下去了,好像只过了两个月,可她觉得像是过了二十年。   把包裹收拾了一下,带了两身换洗衣服,又把家里托付给铁三哥铁三嫂,梅子终於踏上了寻夫旅途。这是她来到铁家沟这麽多年来第一次外出,回到那个她一点都不陌生,却宁愿从来都不曾认识知道过的繁华世间。   刚出铁家沟,梅子并不知道自己该朝哪里走,她沿途虽一直都在打听消息,可人们怎麽可能会记得两个月前的事情呢?若非铁柱生得比常人高大威猛,长得又凶悍许多,恐怕她什麽都打听不到。哪怕是这样,梅子也只知道他们是往东南方向走了——那是皇都的方向。当然,谁都不敢说方正是不是带着铁柱去了皇都,可梅子除了这些地方,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天下之大,想找到一个人,那是多麽不容易的事情。除非她有通天的本领,否则凭一己之力,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梅子生得美貌动人,行走在外自然不能以真面目示人,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又是这麽一副相貌,不知会引来多大麻烦。大概走了十天的路程,梅子租了一个老汉的牛车,老汉要到杭州去看自己刚刚生产完的女儿,她刚好跟着一起,老汉死活不肯收钱,只说是顺路捎她一程,梅子盛情难却,也只好从了。   她坐在车里,换上男装,把头发梳成男子的发髻,然後仔细回想方正的音容笑貌,试图寻找蛛丝马迹。虽然这些她已经不止想了几百遍,但每当安静下来的时候,她依然会想。只有这样,她才敢坚定自己的判断,她记得……他说自己是进山打猎的,谁曾想却遇到了山贼,随身携带的东西被洗劫一空,还差点被杀人灭口,是拼了命逃进山里才捡回条命的。   方正肯定是在撒谎。铁家沟地处偏僻,沿路又多是荒山,不可能有山贼。如果真的是被山贼追杀,那方正也绝不是他口中所说的普通猎户,他必定还有其他的身份才惹来山贼。那麽,他的其他身份是什麽呢?能一直追到铁家沟附近的山上,必定不会是普通客商,也不会是什麽达官显贵,山贼行事虽然粗莽,赶尽杀绝,但对权贵却是不大惹的,为了一时的荣华富贵毁了自己的大本营,杀鸡取卵的蠢事,他们可不会做。这群亡命之徒不是笨蛋。   所以,如果方正不是客商也不是权贵,那他是谁?和山贼有仇?还是……他就是山贼的一员,看他十分霸气,想来应是领头人物,因为山寨里起了内讧,所以他逃了出来,而存心害他想夺他位子的人害怕他回去报复,所以一直追杀至铁家沟?   这麽一来,一切就都说得通了。但是,方正说带柱子出来闯荡一番事业,闯荡什麽事业?!莫不成是要借柱子的本事去夺回属於他自己的地位?!这也就难怪了……他会对柱子说那些话,会费劲唇舌地要带柱子走,还教柱子不告而别……其实不过是为了利用他!   说什麽闯荡一番大事业……原来是带着柱子当山贼去了!柱子性情耿直,搁乱世正是当山贼的好手,方正那厮巧舌如簧,哄骗柱子,那真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梅子越想越心惊,她抿了抿唇瓣,手握成拳。她不用再去杭州了,也不用朝皇都走了。方正既然逃到了铁家沟,那贼窝必定离铁家沟不远。有人提到他们朝东南方向去了,那可能正是贼窝所在。梅子心里有了计较,便在前头的一个小镇上跟老汉道了别,不顾老汉的意愿硬是塞给他一百文钱,而後便分道扬镳了。   她选了一家镇上最贵的客栈打尖,用晚膳的时候也坐在饭堂的角落里。再往前的话就离杭州不远了,方正贼窝必然不会在杭州附近,他应该会选易守难攻的地方作为本寨,一路上她观察了很久,只有这个小镇前面的山岭最符合。地势陡峭易守难攻,正是做贼窝的好地方。   不管是不是这里,梅子都不管了。铁柱离开快三个月了,这三个月,没有他滚烫的胸膛,她根本睡不好觉。   桌上饭菜热气腾腾,可梅子根本没有胃口。她勉强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然後轻轻叹息。正在这时,客栈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吵闹声,她没有回头——那跟她无关。可随後那个粗犷的大嗓门儿,却让梅子整个人都僵住了。   「二哥,你说咱们明天要不要再干他一票?上次真是他娘的爽!」   粗犷的声音带着豪迈,这样回话:「当然要干,俺早就找好目标了,等他们一来咱就下手!」   随後便是一阵商量谋略声,梅子闭上眼,握紧了筷子,当做什麽都没有听到。袖子下面的纤手已经颤抖的无法停息。   「那这一票咱单干,干完了跟大哥邀功领赏去!」之前的那个声音如是说。   「好!」   梅子再也听不下去了,她腾地站起身,略微踉跄的朝楼上客房奔去。结果没想到被板凳腿绊到,整个人朝前扑去,幸好有人眼疾手快一把握住她纤腰,把人给拖了回来。「兄弟,你没事儿吧?」   是之前那个说话的汉子。梅子摇摇头,没有说话,挣开,转身上楼去了,连道谢都没有说。那汉子颇为奇怪,坐回板凳上看了自己的手好半天,引来其他几个汉子的嘲笑,他不甘地辩解:「是刚刚那文弱书生,身上香的跟什麽似的,那腰软的……一点都不像个爷们儿!」   跟我回家   直到回到房间,梅子也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麽。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当这一切真的发生的时候,她还是不愿意相信自己的耳朵与眼睛。哪怕没有回头去看,她也清清楚楚地听到了那个声音,不是铁柱,又是谁!   他当真去做了山贼,他说的出去闯荡一番大事业,就是去做山贼!梅子把脸藏进了被子里,晶莹剔透的泪珠沁入被中消失不见,她站起身,把包裹收拾好,坐到床上,一夜无眠。   第二日一早梅子便起来了,依然是一身书生装,黑发束起,她本身就长得修长高挑,扮起男装居然一点都不违和。那俊俏的模样看得镇上不少大姑娘小媳妇儿脸红心跳,不住地给她抛媚眼儿。梅子知道铁柱他们去了哪里,一路上她到处走动打探,唯有这小镇三里开外的一座山符合易守难攻的要求。不少富人到杭州要经过这里,都被抢了个一乾二净,所以,肯定是那里了。   梅子出了小镇,慢慢地一步一步走,一点也不急。三里路,她用了整整两个时辰才到,到那里的时候,正看到山贼们把马车里的小姐老爷夫人给赶了出来,一个个挥舞着大刀凶神恶煞地嚷嚷吵闹着,下人们都被捆绑了起来,为首的几个匪贼正在行李中翻找着什麽。   她慢悠悠地走过去,很快就有眼尖地看到了她,梅子丝毫没有反抗,让他们把自己一同捆上,然後扔上马车赶到山上。   「公子……你为何要出来?倘若你当时就藏在那里的话,这些山贼是不会看见你的。」同样被捆起来的小姐轻声问。   梅子没有回话,她只是静静地闭上了眼睛。她能怎麽说呢,说自己是来找丈夫的吗?说自己的丈夫可能就是这山里的匪首吗?她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麽,这让始终独善其身的她觉得愧疚。   得不到梅子的回应,小姐也就安分了,但是那双水汪汪的美眸始终凝视在梅子身上没有移开,很明显是已经芳心暗许了,如果此刻不是这样尴尬的情景,说不定她已经开始主动搭话了。   从山脚下到山寨,大概用了一个半时辰的时间,到了後来,因为山路过於复杂难走,他们都从马车里被赶了出来,一个跟着一个背负着双手跟着。   山寨倒是出乎梅子意料之外的整齐有序。他们陆续都被带到了一个大厅里,大厅正前方的虎皮大椅子上坐着一个高大的男人,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问道:「那老头儿,你可是镇江巡抚林彻?」   老爷已经被吓得脸色发青,他浑身都在抖,连说话都是颤巍巍的,「是……是、是。老朽正是林、林彻——」   倒是那小姐颇有胆色,竟敢对着匪首呛声:「尔等既然知道我爹是谁,又如何敢做下这等袭击朝廷命官之事,难道就不怕朝廷怪罪?!」   那匪首听了,哈哈大笑起来,拍的那座椅镇山响:「就是知道你那老子是谁,我这帮兄弟才要劫!我说林大小姐,你那糊涂爹都干了些什麽事儿,你不会不知道吧?这些年他判过的糊涂案子,害死的无辜百姓还有收取的黑心贿赂还少了?果真是养在深闺的千金大小姐,不知道当家柴米贵,你问问你那糊涂老爹,都做了些什麽?」   梅子始终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垂着头,让人看不见她的表情。而坐在大椅子上的方正,竟然也没有认出她来,而是把注意力始终放在林家人身上。林家小姐被他说得脸色一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回头看向自己的爹,发现他老人家眼神闪烁不敢与自己直视,想来那山贼说的是真的,自己自以为爹爹身为朝廷命官,必定会爱民如子受民爱戴,现在,却在一个山贼的口中得知了如此不敢入目的真相!「爹……你告诉我,他说的是不是真的?爹!」见父亲没有给自己回答,她愈发激动了。「爹!」   林彻把脸别了过去,不敢回答,更不敢面对女儿充斥着失望的眼光。方正可懒得去管他们一家子在搞什麽,而是把眼神落在了梅子身上,手指向梅子:「这书生是哪里来的?」   「大哥,这书生是在咱们抢林家老头子时候路过的,虽然看起来没啥用,但是俺们也不敢就那样把他给放了,万一他去告密了呢?所以俺们一商量,就把他给带过来了。」   「带个书生来有个屁用!」   一听後面的这个声音,梅子整个人都僵硬了。她死死地咬住嘴唇,对来到自己面前的方正视而不见,他说得话更是充耳不闻。方正在问了一句你叫什麽名字没有得到回答後也有些微微地薄怒,正准备强行抬起她的脸时,梅子慢慢抬了起来。方正愣了一下,只觉得这张脸像极了梅子,却不敢认。   见他的表情像是见到了鬼似的,梅子淡淡地勾起嘴角,转身看向那个刚踏进大厅的高大汉子,轻声问:「柱子,你说出来闯番事业,就是这样闯的?男子汉大丈夫,有志难酬,不去考取功名,不去参军,却来做了什麽山贼,你当真是好本事!」   她真的是生气了,最後一句话几乎算是用喊的了。铁柱登时就傻了:「媳妇儿……媳妇儿?!」   梅子没有理他,只问:「跟我回家,回不回?」   铁柱欣喜地扑了过来,也不管在场那麽多人,一把就将梅子搂进怀里,嘴里直念叨着:「媳妇儿……媳妇儿你咋来了?你是咋知道俺在这儿的?!你、你饿不饿累不累?要不要吃点东西或是啥的?」   「我在问你话,你先回答我才可以。」她没有回应也没有拒绝他的拥抱,只是眼睛无比地清冷。   「媳妇儿……咱待会儿再说好不好?你先去俺房里休息下行不行?」   梅子一听,便知道他是不想跟自己回家了,她轻轻地吸了口气,推开了拥抱自己的铁柱,他还以为媳妇儿是愿意先去休息了,刚松开她想再牵起她的手,却被梅子一把打开。   「媳……媳妇儿?」铁柱有些无措,手伸在空中不知道该放哪里。「你去哪里?」 「铁柱,我把话说在这儿了,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留下来,一个是跟我回家,你选哪一个?」   「媳妇儿……」虽然听不出媳妇儿到底是什麽意思,但铁柱仍然隐隐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还有她语气中的决绝。「媳妇儿……这事儿咱们再商量好不好?你先去休息休息……」   梅子不再同他废话了,直接转身就走!   铁柱赶紧冲上去捉住她,充满乞求地望着她:「媳妇儿……媳妇儿你别这样、别这样好不好?!」   回到家中   梅子静静地看着他,眼睛冷得铁柱犹如瞬间坠入冰窖。他抓着梅子的手不肯放,哀求着:「媳妇儿……」   她完全没有心思和勇气再去跟铁柱纠缠了,她已经身心俱疲,没有任何希望,也不能容忍了。梅子一点点掰开铁柱的手指,转身就走,而大厅里的人都被她身上沉重的哀伤和心痛感染,竟然没有任何一个人想到要拦住她。   铁柱的脑子里一片混乱,他甚至都来不及想这几个月自己都做了什麽,也来不及回味这些日子累积的成就感和还未得到淋漓尽致抒发的淩云壮志,只知道自己不能失去她!「媳妇儿!俺跟你回家、俺跟你回家,你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好不好?」   「那我们现在就走。」见铁柱似乎还想说什麽,她的声音越来越冷:「你来的时候就什麽都没带,回去自然也要这样,什麽都不带的回家。」   听了媳妇的话,铁柱心里一松,知道自己还有机会,当下什麽都不敢再说了,跟在梅子身後就朝大厅门口走。方正喊道:「兄弟!」他顿了一顿,见媳妇回头看向自己,那眼神清冷的他从未见过。她从来都没有对他露出过这样的表情,不管自己做了什麽犯了什麽傻,媳妇从来都是温柔以对的,她总是对他笑,好像天塌了她都会陪着他一起。   他出来闯荡是为了什麽?不就是为了能让自己媳妇儿过上好一点的日子,能穿金戴银吃山珍海味不被人欺负让所有人都羡慕她?!如果她都不要自己了,那麽他的努力还有付出,都有什麽意义?!「大哥。抱歉,俺得回家了。」   方正被他这麽一句话噎在这儿,什麽也说不出来了。   铁柱主动追上去牵住梅子的手,幸好,她没有甩开。「媳妇儿……咱这就一起回家去,不过你是咋找到俺的啊?还有,家里的驴子跟鸡你都托付给谁啦?……」   他劈里啪啦问了一堆,但梅子一句也没有回答。她虽然给他牵着手,却并没有看他,几乎算是面无表情的,粉色的唇瓣轻轻地抿着,好像没有听到铁柱的问话一般。铁柱没有得到媳妇的回应,心里咯噔一下,可他没有放弃,而是不屈不挠地又问:「媳妇儿……你饿不饿?是不是一到这儿就来找俺了?要不要俺带你去镇上吃些东西再回家?」   梅子依然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走着。寨子里的人看到向来威风凛凛山一样粗壮的二当家牵着个弱不禁风的书生,都纷纷瞠大了眼睛,不知道为何强悍粗犷的谁都管不住惹不起的二当家会是这样一副表情,好像遇到了克星,鱼儿见了猫一般。铁柱也懒得去理会别人,他现在一门心思都投入在梅子身上,媳妇不理自己的事情让他彻底慌了:「媳妇儿……媳妇儿你跟俺说说话好不好?俺这几个月攒了好些银子,俺去拿给你,等返家了咱们就把房子给翻新了好不好?」   ……梅子停住了脚步,铁柱以为她同意了,忍不住想笑,双手一伸就想带她去自己的房间献宝。梅子没有反抗,被他牵着去了。铁柱的房间很大,虽然不是十分豪华,但是乾净整洁,应该是有专人清理过。他跑到床头,一手抬起床腿,一手掀开了地上的几块砖,里面放着一个小小的布包。梅子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她,窗外吹进来一阵山风,把她额前的几缕秀发吹得飘扬起来,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如同一朵随时会飘然逝去的白云。   捧着手里的小布包,铁柱喜不自胜地把它送到,梅子面前献宝,虽然是小小的一个布包,但是打开来,里面却是厚厚的一层银票,每张居然都是千两的面额。   他哪里来的这麽多钱?梅子怔怔地看着铁柱手里的钱,轻声问:「哪儿来的?」   铁柱先是愣了一下:「媳妇儿……」   「我在问你呢。」梅子依然很平静,平静地表情,平静地语气,平静地问。她轻轻把铁柱手里厚厚的一遝银票拿到手里,眼睛淡淡地瞟着他:「哪里来的钱,都是打劫得来的?」   「媳妇儿……你相信俺,俺没有抢过好人,都是抢的那些为富不仁的贪官污吏还有富人,大多数银两钱财都分给穷人了,这些都是方大哥给俺的,说是留给俺,让俺以後回家翻新房子还有给你买些好东西跟首饰衣裳胭脂水粉之类的……」他有点忐忑地说着,眼睛不住地瞟向梅子,好像很害怕她生气一样。梅子却并未生气,依然看着他,「抢劫那些为富不仁的,是对的吗?」   铁柱不懂梅子到底是什麽意思,他傻乎乎地眨着眼睛,怎麽也摸不出梅子的心思:「媳妇儿……」   梅子闭上眼,再睁开的时候,眼底一片凄凉:「柱子……别闹了,我们回家去好不好?我不想你留在这里做山贼,你把这些银子还给方正,跟我回家,我们就当做什麽都没有发生,好不好?」   这次铁柱连考虑都没有就直接答应了:「好,媳妇儿你别生气,咱们现在就回家、现在就回家,俺也想家里的驴子还有鸡仔们了,还有……俺也想你。」   梅子点了下头,无言地站起身。   铁柱急得连跟方正道别都没有,夫妻俩几乎是立刻就起程赶回家了。梅子心情不郁,一路上始终没怎麽说话,不管铁柱如何哀求套近乎,她都不为所动。这一次铁柱是真的把她伤害了,梅子不敢回想铁柱欺骗自己不告而别的事情,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像以前一样对他,她觉得自己心底似乎有什麽东西变了,但却不知道是什麽。铁柱对於媳妇的无视很焦急,可不管他做什麽说什麽,梅子都不理会他。   回到家後,梅子先是跟铁三哥铁三嫂报了个平安,铁家夫妻看到归家的柱子十分高兴,拉着他就东问西问起来,梅子稍稍寒暄了几句就回家了,剁野菜拌麦麸喂鸡喂驴然後煮饭。米刚淘好,铁柱就归家了,他自然而然地就坐到了灶前拉起风箱烧起火,不忘仰头跟梅子套近乎说话。   一切过去   那一声声的媳妇儿,梅子都充耳不闻,她不是不想理会铁柱,也不是不高兴,她只是——暂时无法平息自己的心情,也不知道自己该拿怎样的一副面貌去面对铁柱。   她真的,好失望好失望好失望。   起身搅动锅里的稀饭,梅子出神地望着热气腾腾的水雾,锅屋不是很大,烧了没多会儿的火就已经弄得一片白茫茫了。这样正好,也就能够很好地掩饰自己的伤心和眼泪。她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有哭过了,从离家的那天起,她就把那个娇弱无力一直被养在深闺里的梅子杀了。她不再是千金大小姐,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村姑,一个什麽都不懂,不求荣华富贵只想好好过普通日子的村姑。可是为什麽她就是不能如愿呢?为什麽上苍总是这麽喜爱同她开玩笑,总是让她失去?就连现在,这来之不易地,没有多久的安稳,也被打破了。   得不到媳妇的回应,铁柱真心慌了,可是手里尽是柴火,他也不能去拉梅子的裙摆,那麽一个大个子坐在小马紮上抓耳挠腮急得不行,就是不知道该怎麽解释和求饶。「媳妇儿……」   他这一声叫得可怜兮兮,梅子的眼泪啪嗒一下就掉进了锅里,她匆忙放下饭勺,拎起裙摆跑到锅屋门口,叮嘱道:「饭开了後你搅一下吧,我有点不舒服,先歇息了,晚饭你自己看着弄吧。」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跑开了。铁柱痴傻地看着她的背影,手里的动作不由自主地就停了,直到烧得正旺的柴火掉到了脚背上,他才如梦初醒,被烫得跳脚哇哇大叫。脚上很疼,可心里却无比地空虚和恐惧。   媳妇是真的不理他了,怎麽办,怎麽办?!   铁柱匆匆弄好了饭,又草草炒了点菜,切了梅子之前腌的大白菜端上了桌,然後去西屋,梅子已经躺在炕上了,她面朝里,和衣而卧,安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铁柱心里愈发的打鼓,他慢慢地靠近梅子,伸出手碰触她的肩膀,轻声道:「媳妇……俺做好饭了,你起来吃一点,好不好?」从山寨回来的路上,大概十天的路程,梅子几乎没怎麽吃东西,也不跟他说话,好像一直强自忍耐着什麽,现在到家了,她依然不理他,铁柱真的害怕了,他怕梅子说要离开自己,怕梅子怪自己不告而别,他宁肯梅子对自己发火打骂,也不愿意她这样子无视自己。   梅子依然躺在炕上没有动,但是她却说话了:「……我没什麽胃口,你吃去吧。」   如果她不吃,那他还吃什麽?铁柱心里又急又悔,张嘴就认错:「媳妇儿……媳妇儿俺知道错了,俺保证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以後俺再也不会这样不告而别了,你别生气行不行?起来吃点饭好不好,你已经好几天什麽都没吃了。」   是吗?她已经好几天都没吃了吗?梅子闭着眼睛想着。以前自己是多麽金贵的人物,一日三餐,哪一顿不是山珍海味秘食珍馐,稍稍一顿不吃身体便受不了,可这次为什麽这麽多天没有吃也没事?莫不成真的是哀莫大於心死?「铁柱,你知道吗?」   一听媳妇连名带姓叫自己铁柱,人高马大的汉子立刻慌了,他乞求地看向梅子,梅子慢慢地坐了起来,扶着床沿,她依然那麽美丽动人,只是面色苍白,眼眸无神。「有时候银子并不能给人带来快乐,权势地位也是如此。你现在不懂,但总有一天你会懂得。那个时候,你就知道什麽才是真正的痛苦了。清贫不是,拮据不是,真正的痛苦……是现在的你还没有体会到的。你以为富贵荣华人就能快乐,其实越是那样,人才越是不快乐。」人世间那麽多可悲可叹的事情,哪一样不是为了荣华富贵。   铁柱听不懂梅子的语气,他只觉得她说话的语气十分地沉重悲痛,却不知是为了什麽。在他简单的大脑里,只知道银子是个好东西,有了银子,自己就能给媳妇好一点的生活,家里的破房子就可以翻新,就没人敢再对媳妇觊觎,有了银子,这些曾经困难不已的问题就都能迎刃而解了,怎麽会不快乐呢?   此刻他还不晓得,有朝一日自己会多麽後悔。当他懂得富贵是坟塚的时候,梅子已经不在他身边了。   看着铁柱懵懂的眼睛,梅子轻笑着摇头:「我当真是要老糊涂了,忘了你怎麽会明白呢?」她的手慢慢抚上铁柱坚毅的脸庞,柔嫩的指腹摩挲着那道骇人的疤,「柱子,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别说是一件,就是一百件他也答应。   梅子垂下眼睛,睫毛上似乎挂了泪花,可铁柱没有看清楚,她也没有给他看清楚的机会。「如果有一天我们分开了,答应我,别来找我。」   「媳妇——」   「答应我。」梅子对此很是坚持,她松开了抚摸的手,铁柱在一霎那间察觉到了巨大的失落,好像心底有一块地方被梅子给挖空了。「如果我消失了,别来找我,就把我忘了吧。」   他怎麽能?他根本做不到!铁柱慌忙地抱住梅子,好像这样她就不会飘渺地好像随时都会消失一样。「媳妇儿、媳妇儿你不要说这样的话吓俺,俺真的知道错了,以後再也不会犯了,俺以後会听你的话,干什麽都听你的,也打死不去做那劳什子的山贼了!」   梅子只是微笑,并未答话。她摸着铁柱的脑袋,闭上了眼。   那天晚上,夫妻二人谁都没有吃饭,桌上的饭菜最终,还是冷了。   从那天过後,梅子跟铁柱便恢复了以往的日子,好像什麽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铁柱一开始还有些提心吊胆,但慢慢地就不了,因为梅子和以前一样温柔体贴,他亲她摸她的时候她也会害羞,好像自己之前的不告而别,犯下的大错都已经被原谅了,他很高兴,所以渐渐地也就忘了这件事情。   直到立夏的那天,方正的到来。   翻新房子   当时梅子正忙着在院子里种黄瓜,她今年是准备做腌黄瓜的,免得到了冬天又什麽蔬菜都没了,一家人只能啃大白菜。除了黄瓜,她还种了其他诸如此类的可以用来做腌菜的蔬菜,家里院子不小,所以地里就没种黄瓜和豆角,全放院子里去了。哦, 在豆角和黄瓜的田埂上她还种了几棵香瓜,种子是跟村里串巷的小贩买的,很便宜也很饱满,算得上是物美价廉。   她撒种子,铁柱负责盖土和浇水,夫妻两人合作的很好,谁都没有注意敞开的大门口走进来一个人,还是梅子弯腰弯累了抬头擦汗才瞧见。她的脸色在见到那人时刷的一下就变了,粉色的唇瓣抿紧,淡淡地盯着他,什麽话都没说。铁柱正把最後一个坑盖完,突然发现媳妇儿不动了,於是也跟着抬头瞅去,哪想到竟会见到方正:「……方大哥?」   「二弟,二弟妹。」方正颔首,他穿着一袭宝蓝色的锦缎长衫,如若梅子不知道他是个山贼,定会觉得他文质彬彬是个读书人。「愚兄不请自来,实在是叨扰了。」   梅子没心思理会他,只是点了下头,这已经是她最大的礼貌了。方正也很识趣,知道梅子不待见自己,也不去招她心烦,只是上前来抱了抱拳道:「二弟,愚兄此番前来,是为了感谢你之前仗义相助我夺回山寨一事。」如果不是铁柱夫妻俩,他定然活不到现在,如果不是铁柱跟他回山寨,他也绝不可能这麽轻易地就把那些背叛的渣滓揪出来并重新夺回大权,这是他欠铁柱的。   铁柱摇摇头道:「大哥客气了,这算不得什麽。」   方正轻笑,从怀里取出了一个布包。梅子这才注意到他身上还背了个行囊,鼓鼓囊囊的,看起来东西不少。「这个,是愚兄的一点心意。」   他摊开手里的布包,里面是厚厚的一遝银票,面额竟全是千两。要知道此时的猪肉也不过十几文钱一斤,这麽多银子,大多数人一辈子都没有看见过。可梅子一见这银子,眼神猛地冷了下来。方正见她神色不郁,连忙解释道:「弟妹无需挂怀,这并非是二弟留在山寨里的银子,而是这麽多年来愚兄攒的一些,虽然里面也有打劫来的黑心钱,但大多数的都是愚兄我在民间淘来的一些珍奇玩意儿倒手卖到古玩店或是当铺得来的,这钱绝对乾净,你们无需烦恼。」说着,便将布包塞进铁柱的大掌里,「我已经解散了山寨,准备带愿意的弟兄从军去,多谢弟妹那日的话,当真如同醍醐灌顶,让愚兄受益匪浅。以前愚兄总觉得以弟妹的模样才情,配我这傻兄弟可惜了,可此时我方明白,铁柱才是最适合弟妹的男子。柱子,好兄弟。」他一掌击过去,发出响亮的一声。「你是个汉子,愚兄这一去,不知今生还是否有缘再见。」   铁柱激动地望着方正,嘴巴一张一合,像是要说话,却什麽都说不出来,只是把手里的布包不住地朝方正怀里塞。方正佯装动怒:「这银两是我给你们小俩口的礼物,剩下那些弟兄,哪个没些银两,我自己也留了不少,只是咱们兄弟一场,我着实是放心不下,解散山寨用了我不少的时间,直至今日才能来看望你,真是过意不去。」   「方大哥……」   「不说啦,弟兄们还在镇上等着我汇合一起投军去呢。」方正仰天大笑,乾脆俐落地转身出了大门,翻身上马,毫不拖泥带水地道:「柱子,咱们兄弟终有一日还能再见的!」说完快马加鞭,扬长而去,连告别都没给铁柱机会。   梅子只是静静地看着方正绝尘而去的背影,参军……现在才是立夏,根本不应是朝廷徵兵的时间,难道……又有什麽动荡不成?   铁柱目送了方正远去,才小心翼翼地回身看向梅子,托着掌心的布包就朝她献宝:「媳妇儿……银子。」   把他的手推开,梅子走回去继续种她的黄瓜:「你知道我把银子放在哪里的,我手脏,你先把它们放起来吧。」   她这麽一说,铁柱立刻喜不自胜,这说明媳妇儿真的真的不生他的气了啊,她接受了方大哥给的银子,不就说明了这一点吗?   匆匆奔回屋内把银票搁好,铁柱又急忙忙奔出来,继续跟在梅子屁股後头帮忙盖土浇水。他舔了舔嘴唇,看了梅子好久也没敢说话,直到一切弄好了,梅子走到井边洗手,他就也跟过去,嘿嘿笑着,不无试探地问:「媳妇儿……你说,咱有了钱,是不是把家里的房子翻新一遍啊?」   把手擦干,梅子歪着头想了一下:「也好,那待会儿吃过晌饭後你去镇上把银子兑了,再找三哥让他帮忙寻几个熟识的匠人,买材料,早点动工吧。」   没想到媳妇儿居然这麽好说话,铁柱更乐了,嘴巴一咧,差点儿连自己是谁都给忘了:「好、好!」   看着他那傻样,梅子很是无奈,不过她也早习惯了,哪天铁柱要是不傻她才奇怪呢。钻进锅屋煮饭,那傻子自然也乐呵呵地跟进来帮忙烧火拉风箱。   铁柱是个急性子的,决定要干什麽就立刻得去干,这不,刚吃了晌饭,他攥了张银票就兴冲冲地朝铁三哥家去了。这半年下来他们家跟铁三家的关系十分交好,铁三哥铁三嫂也都是朴实无华的,人好,也能信任,梅子还挺喜欢跟他们来往。   一听铁柱说要翻新房子,铁三哥想都没想就一口应承下来,他算是村里木匠手艺最好的,刨木头这类事情交给他最顺手,那种木头又好又便宜他比谁都清楚。   两个汉子这麽一商量就定了下来,马上就去镇上瞅瞅,铁柱还叮嘱铁三嫂自己不在家的时候帮忙注意下梅子,别让人欺负他——以前他进山梅子被人欺负的那次,他一辈子也忘不了。铁三嫂当然答应了,笑眯眯地赶着俩汉子去镇上了,自己收拾收拾东西,也去了铁柱家寻梅子。梅子正抹锅台呢,一看铁三嫂来了,顿时笑眯眯地迎了出来。   奇葩再临(上)   「三嫂?你怎麽来啦。」   「这不是柱子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让俺过来陪你嘛。」铁三嫂笑着走进来,还拍了拍梅子的肩膀,眼里满是调笑之色,「见过疼媳妇儿的,没见过你家柱子这麽个疼法儿的。」她天生是个闲不下来的人,一看井边的木盆里放着拧干的被单被罩没晾,立马走过去帮忙理开架到晾衣绳上。   梅子也不拦着,她知道铁三嫂的性格,你若是不让她帮忙她才会恼。   因为准备翻房子,所以两个女人尽量都把东西装入木箱或者是包袱里,收拾的差不多的时候,铁柱跟铁三哥也回来了,铁柱很高兴,脸上带着笑,手里还拎着些酒肉水果。梅子走过去接下来,不过他不给她接,因为很重。梅子不跟他强,问:「怎麽回来的这麽快?」   「嘿嘿,媳妇儿,咱家明儿个就盖新房子了。」铁柱很高兴,咧着大嘴呵呵直笑。「俺跟三哥到镇上问了,木匠瓦工啥的都找好了,他们明儿就到咱家来!」说着又是嘿嘿一笑,指了指门口的驴车,「俺买了好些肉啊啥的,等请三嫂做给工人们吃。」约定的价钱是十文一天,包三餐,算是很不错的了,不少地主家才是七文钱一天,还不包三餐呢。   梅子点点头,对铁三哥道:「三哥,真是麻烦你了。」   铁三哥连忙摆摆手:「没啥没啥,这要真说起来,平时还是俺家麻烦你们呢。」   梅子也不再客套,嘱咐铁柱让他去把驴车上的东西卸下来,又让铁三哥三嫂留在家里吃顿便饭,两家人愈发亲近,也都不再多客气了,当下就答应了下来,铁三嫂擦了擦手,立马转去锅屋给梅子打下手。要说种地摘菜,她比梅子在行,可若是说这女红煮菜,那她可比不得梅子。梅子那一手好厨艺可是让村里所有大姑娘小媳妇儿艳羡不已的。梅子也不是个藏私的,可就算她把做法调料都说出来,也没人能做得出她的味道。   第二天一早,天刚刚露点白,梅子就起了。在工人们到他们家之前,她得提前把饭做好。不过来的人多,她一个人做不了,所有铁柱也跟着爬了起来,俩人刚淘好米,家门就给叩响了。梅子擦了擦手连忙去开门,原来是铁三嫂,她心里很是不好意思,觉得太麻烦人家了。不过铁三嫂为人热情,又是个闲不住的,一进门就挽起袖子帮忙,铁柱被她赶到锅屋烧火去,三个人干活就是比两个人快,一大锅稠稠的粥很快就煮好了,大清早的,不适合吃的太过油腻,所以梅子只炒了个青菜,又拿了自己腌的几种咸菜辣椒出来。太阳开始发出温暖的光芒时,铁三哥带着那些工人们来了。   桌子都搭在院子里,是用几块木板做的,很是简陋,不过幸好众人都不嫌弃,稀里呼噜吃完了饭就开始动工了。家里的东西都搬去了铁三哥家的阁道,他们家的阁道很大,也空着,刚好放东西。铁柱力气大的很,也跟着一起干,扛木头搬石头什麽的,他一个就抵得上几十个。梅子没事情做,只能在一旁看着。   村里人知道铁柱家要盖新房子都很好奇,纷纷前来围观,几家跟梅子铁柱交好的都来帮忙,要知道,能盖得起房子的人,那在村里可算得上是富农了呢!村里大多都是泥坯房,只有村长家还有几个比较富裕的人家是瓦房,不知道铁柱家的房子会盖成什麽模样?   梅子倚着大树看了一会儿,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铁三嫂从锅屋里抬了个大盆出来,里面是些新鲜的韭菜,是她刚从地里割来的,两个女人家便坐在大树下开始摘起菜,好中午炒菜用。   晌饭是大米饭,菜是韭菜炒蛋还有回锅肉和几道小菜,都是梅子亲自做的,味道好的很,被这群汉子吃了个精光,梅子还把自己之前酿的粗粮酒拿了出来,酒不是很浓,喝多了也只是微醺,很适合男人们吃晌饭时侃大山用。   铁柱刚夹了块鸡蛋塞进嘴里,就瞧着梅子钻进了锅屋,他连忙站起来跟过去,见梅子坐在板凳上发呆——从他回家之後,她经常发呆,很多时候他根本看不懂她为什麽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麽才能让她变得快乐起来,虽然,在面对他的时候,她表现的一如以往。「媳妇儿……」   果然,听到他的声音,梅子迅速扬起了笑容,那美丽的模样,让铁柱心驰荡漾,瞬间忘记了自己先前心里在想什麽了。「咳……媳妇儿、媳妇儿你还没吃吧?」   「你吃过啦?」梅子往外看了一眼,踮起脚尖弹了他的脑门一下,「笨蛋,再不去吃,一会儿可就给吃光了。」   铁柱嘿嘿傻笑,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俺跟你一起吃。」说了就要做,於是他转身朝外大步跨去,很快又回来了,手上是两副碗筷。「俺让三哥帮忙照看着,媳妇儿,俺们一起吃。」   梅子拗他不过,便从锅里又盛了两碗饭,夫妻俩就坐在锅屋的小板凳上你给我夹块鸡蛋我给你夹块肉,好不甜蜜。   正吃着呢,突然外面传来了嘈杂声,其中夹杂了铁大娘特有的,类似老母鸡那样的叫骂声。   铁柱的脸立马就黑了,他真不懂,大娘怎麽就不能让他们家过得安生一点呢?把碗筷啪的一声放下,人就冲动地要奔出去咆哮一顿,大掌却被梅子一把拉住。铁柱回头,「媳妇儿?」   「一起去。」梅子也把碗筷放下,牵着他一起走了出去。   铁大娘正堵在汉子们的桌前,一双三角眼死死地盯着桌上的肉和蛋还有大米饭,内心的妒火熊熊燃烧。「谁准你们在俺家吃饭的?俺家又不是不给工钱,你们凭啥还要在俺家吃饭?」   听她一口一个俺家,梅子不由觉得好笑。   铁大娘身边还跟着铁二,他正忸怩着站在母亲身边,眼睛偷偷地瞄向桌上的肉,狠狠地咽了口口水。梅子注意到了,但什麽也没说。这时候铁大娘也瞅着他们夫妻俩了,立马走了过来,说:「柱子,不是大娘要说你,你这出去好几个月挣了点银子,怎麽就这样乱花呢?又不是不给工钱,咋还让他们在俺家吃饭?还有你。」她把炮口对准了梅子。「就不知道劝着你家汉子一点吗?就没见过这麽不会过日子的败家娘们儿,咱们家娶了你过门,可真是家门不幸——」   所说为什麽说铁大娘是个蠢人呢?都过了这麽久了,她居然还看不出来,铁柱平时可能因为你是长辈任你捏圆搓扁,但一旦扯上他媳妇儿,那可是天王老子来,他也不买账。   奇葩再临(下)   所以,在梅子还没来得及开口的时候,铁柱已经开始横眉竖目咆哮出声了。要说恶人自得恶人磨,这要是其他人,铁大娘倒也是真的不怕,可当对她吼的人成了柱子,她还真就得忌惮三分。不过这麽多人看着呢,怎麽也不好落了自己的面子,所以强撑着道:「你这是啥态度呀柱子,俺不也是为了你好啊。你瞧瞧你娶得这媳妇儿,镇日里啥都不干,前些日子被钱糊了眼,还赶你出去赚钱去,现在又这样败家,你舍不得打骂,也不许俺这个做长辈的提点几句?」   铁柱不怒反笑,有时候他真的觉得很不可思议,一个人怎麽能如此不知廉耻呢?为什麽亏吃了一次又一次,大娘却愣是不长记性也不吸取教训?「那是俺媳妇儿,俺就喜欢供着她,不需要你管,你也管不着。少拿啥子长辈的名号来压俺,你到底怎样,村里人都有数,还在俺家门口装什麽?怕别人看不到你假惺惺的脸吗?」   铁大娘的脸被铁柱说得一阵青一阵白,她狠狠地瞪了梅子一眼,并不敢惹铁柱,小声嘀咕:「俺又没说错,娶媳妇儿来家是为了过日子的,瞧你还真把她当成啥千金大小姐了,我呸!」   她说话声音虽小,但铁柱仍是听见了,他脸色一变,幸好梅子及时拉住他。对於铁大娘……梅子倒是不怎麽在意的,反正不管她说什麽或者是怎麽说,她都不在意。随她去,总之流言蜚语恶语相向,自己也不会少一块肉。和一个山野村妇计较,未免有失身份。   眼看铁柱的鼻孔里都开始喷出粗气,好像下一秒就能蹦起来揍人的时候,铁大娘终於害怕了。她悄悄地朝後退了一步,抓住小儿子的手,好像这样就能抵挡住铁柱的怒气一样。   梅子没兴趣跟铁大娘纠缠,她回头,见大多数汉子都傻愣愣地看着他们,便微笑道:「大家伙儿无需客气,尽管用就是了。」   得了东家的允许,汉子们这才继续吃将起来。铁柱是越看铁大娘越生厌,恨不得转身就走。铁大娘则是在衡量了一下利弊後,脸上扬起一抹讨好的笑:「俺说,柱子啊,还有柱子媳妇儿,咱找个地儿说话如何?」她鬼鬼祟祟地四下看了看,「在这里不适合。」   有什麽不适合的,除非她的脑子里又开始想什麽乱七八糟的事情了。梅子比谁都清楚这个大娘有多麽不安分。   三人借了铁三哥家的屋子说话,铁大娘一直扯着铁二,铁二则是羞赧地看着梅子,好像很不好意思似的。不过梅子丝毫不为所动,她可没忘记这铁二是如何对待铁妞儿的。   等到大家都坐下了,铁大娘搓了搓手,涎笑着问铁柱:「柱子啊,你跟大娘说实话,这趟出去挣了多少钱啊?」   她这一问,梅子就明白她在想什麽了,搞了半天,原来是因为看到自家翻新房子,以为柱子在外面发了大财想来沾点光的。不过……她可能要失望了,方正给的那些银票都给自己收了起来,别说铁柱不会给,就是会给,她也不答应。且不说以前柱子在他们家吃了多少苦干了多少活儿被怎样对待,就是单从银子这上面讲,她就不会给。铁大伯家的地可比他们家多的多,每年除了自家吃用,也差不多能落个几十两银子——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在村里简直可以说得上是富农了。这样的人家会缺钱?   「没挣多少。」铁柱先前是不想理会这问话的,但是媳妇儿在自己腰间狠狠掐了一把,示意他回话,他这才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不过铁大娘丝毫不以为意,而是笑得更加讨好,那亲热劲儿更是甭提了,要不是梅子清楚地记得半柱香前的事情,她可真要被这精湛的演技给骗了过去哩。   「话不能这样说,俺看你们家翻这屋,少说也得百八十两银子吧?还说赚的不多。」铁大娘嗔怪地看了铁柱一眼,把坐在身边的儿子拉到自己身边,说:「来,二蛋哪,让你哥哥嫂子仔细看看,咱家二蛋天生福气,此番赶考必定能够成功!」   梅子皱起眉头:「不是乡试完才能进京赶考的吗?铁二乡试都还没考,大娘就急着要赶京了?」   「柱子媳妇儿,那话可不能这麽说。俗话说得好……那叫啥子来着,对,对,未雨绸缪!」想到一个成语的铁大娘很高兴,「你瞧咱家二蛋多聪明,这乡试算得了什麽,他必定是能过的!就是……这上京的费用嘛,是个大问题啊。俺在镇上听人说,京城那里就一盘炒青菜都得二十文呢!」比家里的猪肉还要贵!这样粗浅一番算下来,就算不吃不喝,到了京城也少不得一百两银子!   她这麽一说,以为铁柱夫妻俩肯定会说要帮忙。她了解铁柱,心里虽然不喜欢自己,但是对这俩堂弟还是不错的,梅子就更不用说了,一看就是个文文弱弱的,又读过书,肯定也好说话。可是铁大娘失望了,她都把话铺垫到了如此清楚的地步,可那小俩口就是没有接下去的意思,反而梅子开始给铁柱检查身上的衣服,果不其然,又有个地方破了。她的女工再好也不能把粗布做出铠甲的效果呀!「衣服怎麽又破了,待会儿脱下来换一件,我给你补补。」   铁柱点点头,媳妇儿能注意到自己身上一丝一毫的不同,这让他很高兴。先前因为大娘惹出来的一肚子气也稍稍消了些。   见铁柱梅子不接自己的话,铁大娘便直说了:「柱子啊,大娘厚着老脸想跟你借点儿银子。你也知道,俺跟你大伯年岁都大了,这指不定哪天就死了,到时连个买棺材的钱都没有。你就借点儿给二蛋,等二蛋高中回来,俺定让他百倍还给你。」说着还捅了一下傻站着的儿子,「还不快谢谢哥哥嫂子?」   梅子愈发觉得好笑了,铁大娘是哪里来的自信,以为中举是那麽容易的事情?   此章无题   铁二倒也实在,自己娘刚说完,他就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嘴里不住地说着什麽谢谢哥哥嫂子。梅子被吓到了,嘴角抽搐了好半天没能反应过来,这也太奇葩了,别说他们还没打算借钱呢,就算是借了,这银子没到手就行如此大礼,也太说不过去了吧?最重要的是,这要是借了,那他们啥时候还哪?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还的机会渺茫,梅子还不至於傻到这个程度。可是她不想开口也不想多说,她想知道,铁柱究竟会怎麽做。是为了他们的小家和以後着想什麽都不说,还是愚孝直接借了银子?   铁柱拉着一张臭脸看着面前那对母子,实在是没话说了。从小到大,这麽多年,他算是彻底明白大娘到底是怎样一个人了。有时候他真不明白,为什麽人能坏到这个程度,也能装无辜到这个程度。她难道忘了当初是谁把他赶出铁家,一文钱都不给就把他丢在镇上让他自己去学手艺了吗?又是谁在他年仅五岁的时候就逼着他上山去砍柴?成年之後,他家里的东西,只要她看上了,就没有留的,这难道都是在做梦,如今他一有钱了,她就能立刻都给忘了?这一切的一切,她居然这麽自然地就都不记得了?!   他看了自家媳妇儿一眼,发现她唇角带笑,眼神定定地凝视着前方,也不知在想些什麽。不过很明显,她是什麽也不会帮他的,这一切都看他自己的了。毕竟铁大娘是长辈,她是媳妇,不能说什麽。   这辈子铁柱就没怎麽拒绝过大伯一家,第一次反嘴都是因为梅子,因为要保护媳妇儿,他才会发怒跟大娘吵上一架,可这一次,哪怕梅子不管,哪怕与梅子无关,他也不能答应借钱。别跟他说啥大伯家没钱的事情,他压根儿就不信。他们家称得上是富农,近年来又是省吃俭用的,就连铁妞儿出嫁的嫁妆,大多数还都是他媳妇儿操办的呢,大伯家攒下来的银子必定不少。   至於自己手里的那笔银子,不到关键时刻是不能随便花的,虽然是方大哥留下的乾净的钱,但是铁柱知道,媳妇儿不喜欢,再说了,财不露白,那一遝银票可都是以千两开头的,怎麽能借出来?「二蛋,你先起来。」   大掌无比有力,铁二根本反抗不了的被拉起来,看着铁柱,一脸的局促。铁柱把他扶起来後也没将注意力摆在他身上,而是对铁大娘说道:「大娘,你真以为俺是啥,这一出去就能赚个几百两银子啊?不瞒你说,俺是出去给人当长工去了,这拼死拼活的干了这好几个月,也就才攒了翻新屋子的钱,等到屋子盖好了,俺还打算再买几头猪来养着,到时候银子不够,可能还要找你借呢。」   梅子一听,不错嘛,就算她不开口,柱子的话也说得很不错啊。她低下头,掩住嘴角那一抹笑意,水眸流转,余光瞟到铁大娘神色猛地变了。   要说这人吧,也真是奇怪。你要是只跟她说没有钱不能借,她是肯定不会死心的,可你一说自己钱不够还得朝她借钱,这人立马就急了,恨不得肋下生双翼,立马飞得远远的,生怕铁柱真跟她借钱。草草说了两句话走了,还不忘扯着儿子一起走。   看着铁大娘走人,梅子微笑道:「柱子,这场面话说得不错嘛。」   被媳妇儿夸了,铁柱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嘿嘿一傻笑。现在正是夏季,热得很,大下午的顶着太阳干活儿,大家伙儿都受不了。梅子便跟自家汉子一起打了冰凉的井水上来,又切了西瓜浸在里面,招呼工人们来吃。这天气,能吃上冰凉鲜甜的西瓜,那可真算得上是人生一大乐事。   晚饭也是管的,梅子跟铁三嫂煮了一大锅粥,又蒸了些粗粮馒头,配上几道荤菜,算得上是极好的伙食了,一般人家想吃还吃不着哩。夏天天黑的晚,吃完饭後还能再干一阵子,这时候不热了,还有风,不过蚊子也多,一叮那就是一个大红包,甭提多难受了。梅子在家里的四周都种了些能驱蚊的花草,所以并不觉得太难受,倒是村里那些围观他们家盖房子的人一边拿着蒲扇拍大腿,一边跺着脚,明明被蚊子叮咬的难受,却又不愿意走,愣是搁那儿看着。   等到天色黑了,工人们都回家了,梅子才回到还没有拆的阁道里——他们家的床就放在这里,蚊帐是她买的布幔自己做的,人铁柱没成亲前就那样睡,皮糙肉厚一点都不怕蚊子咬,梅子当然不能跟他比。   她早早洗了手脸上床,就着昏黄的煤油灯整理着这几日没用完的绣线,虽然家里不缺银子,但是她总觉得那是方正的钱,不是他们的,还是做女红得来的让人心底更踏实。   铁柱吃完饭後又饿了,幸好梅子早有准备,他端着粥希里呼噜的喝的那叫一个开心,偶尔梅子瞧他一眼,他就屁颠颠地笑问她要不要也来一口,梅子摇摇头,不知他为啥这麽开心,铁柱端着大海碗蹿到床前,笑嘻嘻地对梅子说:「媳妇儿,你真的不吃啊?」   「不吃。」梅子看了他一眼,纤细的食指戳上他的脑门儿,把他戳到後面去,「别靠我这麽近,把饭吃完了再上床。」黏糊糊湿哒哒的,也不嫌脏。   铁柱端着碗又被戳回去,几口喝掉所剩的粥,猴急地奔上床前,抱住梅子就张嘴啃起来。梅子手上还拿着针线呢,被他一摁到,吓得不敢乱动,就怕不小心戳到他,这给了铁柱更得力的放肆机会,火热的唇齿从梅子的颈项到她饱满的胸口,一路捻下数不清的吻,梅子皮肤细嫩,他轻轻一吮就是好大一颗红痕。偏生他又不懂得收敛力气,梅子就觉得脖子被吮的生疼,忍不住就想拿针紮他,可自己又舍不得,只能独自忍耐。   此章无题   哪知道她的忍让却被铁柱当成了放肆的资本。梅子越是逆来顺受不反抗他就越是来劲儿,大掌扯住梅子的衣襟往下一扯,里衣肚兜就被弄得七零八落,粉嫩饱满的胸口露出一大半,娇媚的红樱若隐若现,让人眼馋,恨不得一口吞进肚子里。铁柱便是如此,他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不过在最後关头他注意到了,连忙滋溜一声又吸了回去。梅子看到了,嘴角忍不住抽搐起来,想到这个脏兮兮的家伙先前亲自己亲的那麽开心,顿时很想一巴掌打过去。「柱子……柱子!你方才洗澡了没?」为什麽身上还是有股酸酸的味儿?秀丽的眉头拧了起来,如果铁柱给的回答是没洗的话,梅子觉得自己可能会给他一脚。   铁柱忙着把脑袋埋在她胸口颈侧啃咬亲吻,哪里顾得上回答这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没得到回答的梅子眉头拧的更紧了,一巴掌甩在某人赤裸裸的古铜色背上。铁柱被打得一激灵,浑身一哆嗦,嘿嘿一傻笑,「洗了洗了,方才吃粥又觉得有点热。」   知道他是爱出汗又邋遢的,平时能洗澡,梅子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她眨了眨眼,实在是拿铁柱没辙,纤细的双手摊开,不再反抗,铁柱一见媳妇儿这架势就知道自己能够为所欲为了,顿时高兴地连眼都眯了起来,笑得睁不开。梅子瞧他这副色迷迷的样子,着实不忍再看,不然她真的很担心自己会忍不住一巴掌拍上去——就跟拍只嗡嗡叫很烦人的蚊子一样。   手上的针线都塞到了枕头下面,免得待会儿情动之时会不小心紮到傻子。铁柱可没注意到自家媳妇儿的小动作,心里为她还有精力管别的恼,下嘴突地就没了控制,一口一个痕迹。梅子被吮的生疼,吃痛地缩起脖子,轻声道:「柱子,你轻点儿。」   「媳妇儿,你想啥呢?」铁柱咬了嘴下粉嫩的乳尖一口,耳朵里听到媳妇儿的闷哼声,又是心疼又是不满,「不准你想别的。」   梅子被咬的忍不住瑟缩了下,双手攀附在他结实的肩背上,随着成亲的日子久了,她的身子敏感度也越来越高。就像现在,只是胸口被咬了一口,她就觉得从小腹升起了一股热气,腿间似乎有温热的液体流了出来,让她觉得十分难堪。   「媳妇儿……好香。」铁柱百忙之中抬起头,在空中使劲儿闻了两下,如是说。就见梅子俏脸一红,眼眸水汪汪的,嘴唇咬着,很想打他。「胡说八道。」   「俺没有胡说!」被媳妇儿误会,铁柱可不高兴了,他更用力地闻了两下,使劲点头:「就是很香!」   梅子更加羞愤欲死了,她的唇瓣抖了两下,一口咬住铁柱的肩膀,声音从牙齿里迸出来,一字一句的:「不准胡说!」   哪怕是後知後觉的铁柱也看出来媳妇儿其实是害羞了。他嘿嘿一笑,也不管自己的肩膀被咬了,细碎的吻一点点落在梅子的脸蛋上。梅子被他亲得有些意乱情迷,眼睛媚的简直能够滴出水来。铁柱虽然是粗人,但是在亲吻这回事儿上向来是无师自通,滚烫的舌尖闯进梅子的嘴里到处扫荡,梅子一个不察就被扒了个精光,粉色的亵裤被铁柱一把扯了下来扔到了床下,她又羞又恼,下意识地把双腿夹紧,可这一夹腿,更觉得自己腿间湿润无比,透明的爱液沾染到大腿上,梅子一下不知道该怎麽办了,铁柱瞅准了这个时机,大手见缝插针地伸了进来,把娇嫩滑腻的女子私处一把兜满。   他的手指又粗又长,摩擦着插进去不知有多刺激,梅子忍不住全身都开始颤抖,娇喘声愈发显得大了。   此章无题   身体完全不受自己控制,梅子只觉腿间湿滑的液体不断涌出,她粉脸羞红,铁柱的手指越在她穴儿里搅动,她就越是敏感,意乱情迷之下,什麽都不记得了。   要说铁柱也是忍到了极限了,他本来就对梅子馋的要命,跟老饕瞅着珍馐似的,这下好不容易把媳妇压倒,怎麽能轻易放过?他们已经好几天没有亲热了,他快想疯掉了。   中指从火热柔嫩的肉缝里抽出来,夹带出无数晶莹剔透的液体,铁柱舔了下乾燥的唇瓣,单手握住梅子的两只小脚,亲了上去。滚烫的舌头辗转压过敏感肿胀的阴蒂和贝肉,深入着探了进去,汲取她流出来的甜美汁液,像是一个在沙漠中行走了很久的人看到了绿洲一般饥渴。   这可真是太刺激了,梅子难耐地蜷缩起脚趾头,屁股被铁柱固定住动弹不得,不管那是怎样尖锐的快感,她都只能接受。两只手落在被子上,使劲儿抓挠着被面,因为那极度刺激的快感,梅子喘着粗气儿,下体不由自主地收缩,小小粉嫩的珍珠冒出了头,凸起肿胀,特别诱人。铁柱看了几眼,实在是没忍住,嘴巴一张,跟吸梅子乳头一样吸进嘴里。阴蒂可不比乳头,它要更脆弱也更敏感的多,被这样一吸,梅子几乎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发出了一声尖叫,泄身了。   铁柱被那甜腻的水渍喷了满头满脸,他舔了舔嘴角周围,嘿嘿一笑,说:「媳妇儿,你水真多。」   梅子只觉得羞愤欲死,恨不得就这样直接一头撞死得了,也省得如此丢人。她咬着嘴唇,因为高潮过後的快感,整个人还有些许虚脱无力,娇胴软软地摊在床上,两条细白的腿还不住地抽搐着。铁柱见是时候了,便扶正了自己的大杀器,抵在销魂泥泞的入口处磨了两下,直把犹在高潮余韵中的梅子磨得又小小泄了一次,才一点点插进去。   媳妇儿的穴儿里面真是太爽了!感觉到自己被夹得寸步难行,铁柱先是吸口气,然後一鼓作气一插到底!粉嫩的内壁粘膜被摩擦的格外痛快,酣畅淋漓的快感简直能把人给淹没。梅子快要哭了,今天晚上她绝对会被玩的死去活来,明儿一早若是能起来那才有鬼呢!「柱子、柱子你别要太多,明儿一早我还得干活儿呢。」   铁柱把脸埋进她胸口,在两颗嫩乎乎圆滚滚的乳房中来回揉弄:「让三嫂帮忙,大不了给她钱就是了。」反正方大哥临走前留下来的钱不花白不花,全当是做贡献了,三哥家的大儿子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正愁没钱娶媳妇儿呢,他可不得帮一把吗。   反正在这种时候梅子不管说什麽铁柱都有理由等着她。於是她也不说了,只是双腿轻颤,觉得自己快要给插死了。「嗯……」   一听到媳妇儿的叫床声,铁柱立马知道自己可以动了——他快憋死了!里面那麽湿那麽紧那麽热,他怎麽受得了!大掌握住梅子纤细的腰肢,上上下下前前後後的动了起来。铁柱的大杀器又粗又长跟他的身高力气成正比,梅子虽然比寻常女儿家高一些,但下面紧的很,这样一插下去,彼此都很痛苦。她哼哼着,眼眶里全是泪花:「啊啊……柱子、柱子……」她不断叫着铁柱的名字,可怜兮兮的小模样。铁柱看到自家媳妇儿这样叫自己,心早碎了,可又舍不得拔出来,於是一把将梅子抱起,让她坐到自己胯上,自己则坐到床上。   这一下插得也太深了,梅子觉得自己的宫口都要被戳穿了。她哀鸣一声,两只小手抱住铁柱的脖子,拼命抬屁股想让他别进去的那麽深,可铁柱却好像故意跟她作对一般,大掌揉捏着她嫩嫩的臀瓣,然後用力往下一压!   真的进去了,真的进去了,进的好深好深!   梅子眼泪刷的一下掉下来,她完全没了力气,只能任由铁柱摆布。   铁柱比梅子开心多了,他抱着梅子用各种姿势在屋子里都做了一遍,直把她弄得死去活来,再没一点力气才肯甘休。   梅子害羞   第二日一早,梅子没能起得来。她坐在床上捂着脸,真是羞也羞死了,一早三嫂来帮忙的时候还以为她是不舒服,结果帐子一撩才发现梅子正睁着眼睛望着蚊帐顶部,露在薄被外面的藕臂香肩上全是青红一片,她毕竟是已知人事的妇人,自然知道梅子这是为了什麽,於是轻轻松开蚊帐,想装作没事人的样子偷偷走开,谁知道梅子警觉性那麽高,一眼就看到她了。   铁三嫂考虑了片刻,微笑着跟梅子打了个招呼,「你接着睡,接着睡哈,好好休息,待会儿俺叫柱子过来给你送饭。」   梅子愣在那里,一句话也没能说出来。等到铁三嫂离开了,她才如梦初醒,一把抓住被子蒙住头,在被子里闷闷地叫了一声,觉得自己简直是丢脸丢到家去了!   所以等柱子来送饭的时候,梅子当然没有给他好脸色,甚至还别过脸不稀得看他。一被媳妇儿冷落,铁柱就急了,把饭菜朝别地儿一放就奔上床去,隔着被子把梅子给包了起来,梅子身上一丝不挂,哪里敢挣扎,於是就给他饱了个结结实实。「媳妇儿。你为啥不理俺?」   他还敢问……梅子咬牙,奋力从被子里抽出一只手,一巴掌拍到铁柱胸口,眼里羞得满是水光:「你你你……」连说话声音都是颤抖的。「谁教你早上不叫我起来的?」这下可好,被三嫂看了笑话,她的脸面要往哪儿搁啊?以後她又要以什麽面目面对三嫂?因为昨夜跟自家汉子做那害臊的事儿弄得第二天早上起不来……梅子自己想都觉得无比地羞愧!   铁柱被媳妇儿这麽一拍,很是无辜委屈:「俺是看你睡得熟……」   「睡得熟也不成啊,这下被三嫂看到了,你让我怎麽做人?」梅子捂住脸,觉得自己耳朵脖子都发烫。虽然三嫂不是个嘴碎的,但一想到那麽羞人的事情被除了他们夫妻俩之外的第三个人知道了,梅子就羞愤欲死。「总之、总之就是你的错!」   媳妇儿难得这样耍赖,铁柱不懂啥叫娇嗔撒娇,但觉得自家媳妇儿这样特别好看,比往日里那种端庄温柔又别有一番风味。他嘿嘿笑着,被骂了也不生气,摸着脑袋然後把媳妇儿又朝怀里使劲抱了抱,大嘴一张就亲了上去。梅子正气着呢,被他这一通乱亲,也不知该作何反应,脸上的表情又是气又是羞,他向来喜欢来这一招,老是在她生气恼怒的时候这样,没天没地的乱亲,好像这样自己就不会生气了一样。「嘿嘿,媳妇儿说是俺的错,那就是俺的错。」大嘴一咧,笑出一口白牙。   被他这麽一闹,梅子也气不起来了。她叹了口气,拍着铁柱的胸膛让她放开自己。铁柱一开始还不想松手,但是梅子眼一眯,他立马撒手了,眼底还是恋恋不舍的,舔了舔嘴唇,垂涎地望向梅子胸口略微露出的一点沟壑。   铁柱这色迷迷的目光,是个人都不会忽视。梅子一手捂住他眼睛,另一手则捉紧了自己胸前的被子,这麽一大动,就觉得下面好像有什麽东西流出来了。   粉脸一红,昨天晚上亲热完後她实在是太累了,没有做清洁,而铁柱那厮,向来是个懒鬼,除非是她硬逼着,否则是打死不会主动去清洗的。   瞧着媳妇儿的小脸又红得不像样子了,铁柱担心的伸手去摸她的额头,焦急地问:「媳妇儿,你咋了?不舒服啊?怎麽脸这麽红啊?」   梅子摇摇头,一把推开他:「我没事,你别操心。快去干活儿吧,我一会儿梳洗完了就出去。」她现在只想把人给赶走,然後清洗自己,穿好衣服出去做事,不要给人留下白日宣淫的印象!   被媳妇儿赶了,铁柱哪怕是不愿意,也得乖乖出去。梅子瞧着他走出去了,确定他走了,才小心翼翼地伸腿下床想先穿鞋。刚往身上披了件外衫,肚兜亵裤都还没来得及穿的时候,铁柱居然又走了进来!梅子尖叫一声,赶紧又躲回床上,很想把某个不知死活的汉子骂一顿,可看到他手上的铜盆跟布巾,话到了嘴边又给咽了回去,看着那傻大个把水盆放下,傻傻一笑,摸着脑袋又出去了。   这一回,梅子为保安全,先是在床上待了好一会儿,确定没人进来了,才迅速下床,沾湿布巾擦拭自己,等到一切收拾好了,又吃了早饭,已经是半个时辰後的事了。   她出去的时候是偷偷摸摸的,还是在确定了四周没有铁三嫂之後,才敢正大光明的踏出房门。太阳已经出来了,晒得人浑身燥热,虽然还是清早,但太阳已经很有威力了。梅子一出房门,不少工人便笑着跟她打招呼,她亦笑眯眯的应答,好像什麽都没发生一样。等到铁三嫂一从大门进来,梅子一眼就瞅着了,然後立马蹦起来逃走,连头都不敢回。   铁三嫂是从地里摘了些香瓜挎回来的,她也瞧着梅子了,刚想出声叫她一起帮忙洗香瓜然後放井里冰镇好吃呢,谁想到梅子居然一瞧着自己就跑了!这要说起跟梅子认识,那可不是一天两天了,梅子在她心里比镇上那些大小姐可要有气质有涵养多了,会读诗会女红会画画会做饭,啥都会,待人接物也是极厉害的,虽然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可村里那些人,愣是没一个敢欺负看轻的!今日,她可真是开了眼了……第一次瞧着梅子这样惊慌失措又心虚的啊。   「梅子,梅——」第二声儿还没叫出来呢,梅子的身影已经消失了。铁三嫂摸了摸头,自己扛起篮筐朝井边去了,心里不由得发笑,原来梅子也跟普通小媳妇儿一样会害臊呀。   至於逃到屋後的梅子,正捂着脸羞愧难当呢。这下可真是丢人丢大发了……居然落荒而逃,要不要这样子啊!   大概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她才平息了自己的心态,波澜不惊地走出去。   来赶饭的   万幸的是,铁三嫂并没有取笑於梅子,但是她的眼神却表明了她的心情。梅子扁着嘴巴,一边摘菜一边脸红。真是太丢人了……眼睛又不由自主地朝那个正拎着千斤石打地基的大个子身上,很想走过去揍他一顿。都是他……害得自己丢脸到这个地步。   跟着一起摘菜的铁三嫂笑着看到梅子的脸又开始红了,眼瞅着就能煎蛋了,立马收起笑容,转移话题道:「对了,梅子啊,你都嫁给柱子这麽久了,咋肚子还没消息呢?」问完,还用很暧昧的眼神瞧着梅子的肚子好久没移开。想当年她嫁给自家汉子,那没到俩月就有了第一胎,现在都生了三个娃儿了,梅子这嫁过来也都半年多了吧,咋就没啥消息呢?   被铁三嫂一问,梅子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心底百味杂陈,不知该如何说起。按理说铁柱在床上那麽勇猛,自己身体也是很好的,以这样的条件,她早该怀上才是。可……谁也不知道,是她自己有意识地在控制自己的身体,因为略通医术,所以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身体的构造,也更明白该怎麽样才能把有孕的可能性降到最低。铁柱那个傻子,还不知道她做的事情呢。「这个嘛……我也不知道,顺其自然就好了。」   一听梅子这话,铁三嫂不乐意了:「话咋能这样说呢?咱们妇人哪,一嫁了人,那相夫教子就是咱的命,生孩子更是咱必须得做的事儿。梅子啊,听嫂子一句劝,这接下来的日子里啊,你就别太操劳了,好好休养,为怀孩子做准备。」   梅子知道铁三嫂说的都对,但她心中所想和顾虑,又怎麽能说出口呢?有些事情,她必须考虑周全,也要防止一切不安稳的事情发生,孩子……哪怕她再渴望,也不能不顾情势就这样贸贸然的要。所以,她只能对不住柱子了。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不会再有危险和麻烦发生的时候,只要他还要她,她定然会同他一生厮守,白头到老。「三嫂说得是,梅子记下了。」   「那就好、那就好。」铁三嫂笑着拍了拍梅子的肩,一不小心把手上的泥巴沾到梅子肩膀上,连忙道歉,梅子摇摇头表示没事儿,这个小插曲刚好把孩子的事情给带了过去。   中午饭吃得很好,是柱子从镇上买来的鲜肉,量绝对足,够吃的,汉子们见到这麽丰盛的午饭都高兴的不行,吃得饱,自然干活也就有力气。唯一的意外就是铁大娘又来了,不过她不是来闹事儿的,也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拖家带口,除了铁大伯没来,全家都到齐了。   感情是专程来赶饭的呀。汉子们纷纷交头接耳唠起嗑来,都觉得东家这样好的人家居然有这样的亲戚,真是不可思议。   这亲戚来了,不招呼客气一下肯定是不行的。铁柱向来烦他们,又见大伯没来,就更是不给好脸色了,头一低招呼汉子们吃肉喝酒大口扒饭,梅子看了他一眼,很想敲敲他的脑袋瓜子,把人都留给她去解决,也太不厚道了。   不过也不用梅子多做招呼,先寒暄两句,铁大娘便自动笑道:「诶,看样子咱来的可真巧啊,俺还想说你们家盖房子,让铁大铁二都来帮帮忙呢,梅子你一人做这麽多人的饭,俺寻思着可不能累着,想着来帮衬帮衬。谁知道刚进门呢,你们都开始吃饭了!」   人都说是来帮忙的了,你还能赶人走吗?梅子低头敛眉浅笑,无奈地邀请他们上桌吃饭。铁大娘从来都不是个会客气的,她这话说得讨巧,既能白吃白喝,还彰显了自家人的义气好想与。这要是传了出去,他们也占着理呢。   此章无题   铁大娘心里在想什麽,梅子岂会不知道。但是她什麽也没说,不过也不用招呼,铁大娘一家早已自动坐下来了。   他们这一家真的跟蝗虫过境一般,当真是一点也不跟梅子客气,直接坐下,不需梅子招呼,自己便自动自发的去盛了饭开吃了。而且夹菜只捡肉吃,那青菜是看都不看一眼。铁三嫂在一边看得直摇头,汉子们也都露出看热闹的眼神,反正柱子家的脸面是给丢光了。铁柱正闷头朝嘴里扒饭呢,突然觉得四周安静了许多,这抬头一看就看到了这麽奇葩的一幕,顿时人就恼了,虽然没站起来破口大骂,但也相去不远了。他本来是满身的戾气,整个人一拉下来,所有人都感觉到了。铁二向来怕这个堂哥,他第一个停下了筷子,但还是舍不得不吃,小心翼翼地一边看铁柱的脸色一边朝嘴里扒饭,还捅了捅同样吃得疯狂的铁大娘。   铁大娘正在吃头上,被人这麽一打断,脸色登时就变了。抬头一瞅,发现是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满腔的恼怒和指责就跟被水浇熄的火一样——半点也撒不出来了。   铁二示意她看看铁柱,铁大娘瞅过去,手上筷子到底舍不得放下。要知道他们家已经好几个月没怎麽见荤腥了,平日里老母鸡下的蛋她都是收好准备拿到镇上去卖的,今儿个在别人家吃了荤,这要是不吃好不吃饱,她怎麽能答应?前儿跟铁柱闹了那一番,回去後她就知道自己做错了,与其跟人撕破脸,还不如好声好气地说,这样的话,说不定还能得点儿好处呢。   现在一看铁柱不高兴了,连忙面上带笑道:「柱子啊,这饭菜着实是做的不错,不过梅子一人做,是不是累了点儿啊?要不明儿大娘来帮忙一起做,你看成不成?还有铁大跟铁二,让他们都跟着来做事好了,反正终日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要说铁大娘,她也是真的不笨,她能看出来梅子对於铁柱有多麽重要。可要夸她聪明吧,那好像也不是。她要是真聪明,怎麽就不懂铁柱是吃软不吃硬的主儿?   不过这次她的话算是说到铁柱心坎儿里去了。铁柱端着饭碗想了一想,自家媳妇儿的确是累的很,虽然有三嫂帮衬着,但毕竟不是自家人,又是不给钱的,怎麽也不好意思让人多干活儿。要是大娘能来帮忙,那倒也不错。   心里虽然这麽想,可铁柱还是得问问自家媳妇儿的意见。抬头一看,梅子正凝视着自己呢。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很漂亮,就连不会察言观色的铁柱也看得出来,媳妇儿压根儿不想大娘前来帮忙。「不用了,俺家活儿有三哥三嫂帮,吃完你就带着他们回家去吧。」   闻言,梅子不由得讶然挑眉——他们家柱子好像也没有笨到哪里去呀,居然看得懂她心里想的什麽?   铁大娘听了这话,那表情瞬间就变了。她好心好意来帮忙——虽然只是名为帮忙,他不乐意也就算了,还拿外人来搪塞她?「柱子,话咋能这麽说呢?俺们可是一家人,你找那些外人都不找俺家人帮忙,这不是见外吗?你大伯要是晓得了,还不伤心死?」   真是好口才,梅子真是想鼓掌表示自己的五体投地。   铁柱不是梅子,他才没这闲工夫跟她废话,直接把碗一搁,吆喝吃好了的汉子干活去了。被无视的铁大娘站在原地,见村里村外那麽多人瞧自己笑话,顿时恼羞成怒:「铁柱!你个喂不熟的白眼儿狼,你小时死了爹娘,是谁把你带大又送你去镇上学手艺的?现在能耐了,连亲戚都不认了,也不知是跟什麽狐狸精学的这些手段!」   话一出口她就後悔了,的确是很解气,可铁柱要是恼起来那可是谁都不认的啊。果然,铁柱正在房上排瓦呢,被铁大娘指着鼻子这一通骂,顿时噌的一下从屋顶跳了下来,气势汹汹地大步走到她面前,横眉竖目:「有种你再说一次!」   她哪里还敢再说一次,瞟了梅子一眼,寻思着梅子好说话,也不记仇,用眼神跟她求求饶,让她帮自己解脱这个困境,反正日後自己大可不认。可没想到梅子只是看了自己一眼,根本就没有帮忙解围的意思。铁大娘这下着慌了, 可这人前人後的,当着那麽多人面自己要是退缩了,以後还怎麽做人哪?村里人得怎麽笑话自己,以後还抬得起头来吗?「说、说就说!俺又没说错,自从你娶了这媳妇儿来家,咱家啥时候太平过?先是撺掇你出去跟人闯荡,这赚了银子回家,也不跟俺还有你大爷说一声,都给你媳妇儿了。俺带着铁大铁二来帮你家盖房子,你不要就算了,还赶俺们走,这还有天理吗?!」   这一番话颠倒黑白把自己完全置於无辜的地位,梅子真算是大开眼界了。在这之前,她也曾见过不少巧言令色又信口雌黄的人,不过像铁大娘这样的,她还是第一次见。越是小人物,就越是让她吃惊啊。   梅子就特别不明白,为啥铁大娘就老爱找她麻烦呢,是她看起来特别好欺负吗?明明知道自己是柱子的逆鳞,还总是上来撩一把,她是怎麽想的?   铁柱的脸更黑了,他这人一恼起来就啥都不顾了,管围观的人多还是少,他不爽了就一定会给你骂出来。「你还有脸说把俺养大,俺在你家吃你家几顿饭,哪天柴不是俺砍的,水不是俺挑的,地里的活儿不是俺干的?就这样你还嫌俺干活不多,把俺带到镇上扔了,叫俺去学手艺,不给银子不给衣服,要不是师傅收留俺,俺早不知死多少次了!」他咆哮的声音特别大,简直能够穿透云霄。在场的村民有不少已经捂住了耳朵,「俺跟人出去闯荡那是俺的事儿,跟俺媳妇儿没关系,赚了多少钱也跟你们家没关系,你这麽关心又是想干啥?!」   这话已经算是说得很直白的了,聪明人一听就懂。怪不得以前从来不上门的铁家女人现在到铁柱家到的那麽殷勤,搞了半天是因为人家有钱了想来揩油水啊!   被铁柱这麽一冲,铁大娘的脸色甭提有多难看了,半晌,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关於铁二   娘都走了,他们还留下来干啥,难道真的要帮铁柱家干活儿吗?铁大又不是傻子,他抓起自己媳妇的手,跟後头有狗在追一般匆匆跟了上去,独留铁二一人站在原地。   他很局促,双手不住地搓来搓去,抬头看梅子一眼又立刻低下,也不敢瞧铁柱,脚尖在地上划了几道痕迹,声音跟蚊子一样:「堂哥,堂嫂,俺娘她不是故意的……你们别怪她。」   铁柱对这个小堂弟还是比较有耐心的,虽然他不见得是个什麽好人,但是跟铁大娘比起来,那可真算是天上地下,所以他也不愿与其交恶。再说了,再过个把月铁二就要去参加乡试了,要是考过的话,那可就是举人了,日後万一有了出息,自家的日子可就难过了。「没事儿,你回家读书去吧。俺不会放在心上的。」要是真跟大娘生气,那他早气也气死了。   梅子可不知道自家的傻汉子也有这样的心眼儿,对他的大度颇为惊讶,不过人前嘛,她是要给自家汉子留脸子的,真有啥不懂的地方,那也得晚上再说。   这个小插曲就这麽过去了,铁大娘白吃了这一顿後就再也没来过,估计也是一时难拉下脸来。铁柱跟梅子对此乐见其成,她不来他们家捣乱最好,省得每次都弄得大家都不愉快。   盖房子大概用了十天的时间,新房子很宽敞也很漂亮,不像以前那样晒不到太阳,铁柱特意把窗子跟门的位置都换了,每天太阳一升起,屋里立刻就能洒满阳光。梅子很喜欢,这样好像整个家都沐浴在阳光下。除了必须的屋子外,铁柱还特意修了一间房子养家畜,这不,房子刚盖好呢,他又从外面买了头老母猪回来,不过这些脏活儿累活儿他都抢着干,梅子要是动手了,他还不乐意呢。   方正给的那麽多银两,他们盖房子加工钱还有饭菜钱以及买家畜的钱,加在一起,也才花了一百两不到。梅子虽然没有说,但心里仍暗自心惊。以前她觉得自己已经算是节俭了,可和这样普普通通的民家生活比起来,那可真是差之千里啊。   夏天很快就过去了,就在梅子的生活看似逐渐回复正轨之後,快到八月份的时候,铁二去参加乡试了。铁大伯一家为此又是高兴又是担心,高兴的是自家也终於有人能踏上仕途,担心的是铁二能不能考过。村里就这麽一个参加乡试的,所有人都被带的异常紧张,唯一还能淡定的也就属梅子了。就连铁柱有时候都会在屋里转来转去,又是搓手啊又是念念有词的,好像去参加乡试的人是他一样。   梅子看不惯他这麽紧张,一把将他给拉下来坐着,铁柱就转而看她,看了好一会儿,却见梅子不理会自己,便问道:「媳妇儿,你为啥不紧张啊?」   梅子把针朝自己头发上磨一磨,对着太阳光穿针引线,然後笑睨了铁柱一眼,被他脸上如临大敌的表情弄得更想笑了:「我为什麽要紧张啊。」虽然家里有钱,铁柱打铁养猪都赚了不少,但是闲暇时候梅子还是会接些女红来做。她的手艺好,就是只绣一块手帕,在镇子里的成衣店也都叫到了五百文一方。若是给人绣个被面嫁衣啥的,那少说也得几十两银子。村里穷人多,镇上小有资产的却不少,他们家的小姐夫人都喜欢梅子的绣功,哪怕花再多银子也愿意买。钱虽然容易挣了,可梅子一点也不觉得高兴。可是为什麽不高兴呢?你问她她也说不上来,就觉得心底沉甸甸的,仿佛被什麽给压着似的。   她抬头看他那模样真是俊俏极了,铁柱一下看傻了眼,口水滋溜一下流了出来,幸好他反应快又给吸了回去,可眼里就啥都容不下了,好像看天看地啥都没了,就剩下他媳妇儿。   她长得真好看,他就没见过比她还好看的人了。铁柱嘿嘿傻笑起来,觉得自己能娶到梅子,那真是烧了八辈子的高香才得来的好运气。自从梅子嫁过来之後,自己有好饭吃,有好衣服穿,还有银子花,现在又盖了新房子,啥都不愁。她简直就是老天爷赐给自己的福星啊。   见铁柱只顾着傻笑不说话了,梅子百忙之中瞄了他一眼:「你还没告诉我为什麽我要紧张。」   「啊……啊?哦!」傻大个挠挠脑袋,给了一个让梅子很无力的理由:「因为村里人都很紧张啊。」   村里人紧张关她什麽事儿呀?「他们紧张他们的,我过我的,有冲突吗?」   ……好像没有。铁柱顿时语塞,「可、可那是铁二啊,咱村里好几年了就出了这麽一个秀才,他要是考上了,那可就是举人了,能进京参加殿试的!」   梅子只是轻笑,纤细的手指舞动,绣花犹如行云流水,动作优雅,煞是好看:「你不用担心,铁二能过得了。」只是考个举人而已,算不得什麽。而且,那铁二着实算是个读书的料子,考中举人不算难事。   「媳妇儿,你咋这麽确定啊?」铁柱觉得很奇怪。   「猜的,你不想他中举吗?」   「想是想,俺就觉得吧,铁二要是中举了,大娘指不定又要弄出啥么蛾子来了。可要是不中吧,俺心里更难受。」   看铁柱一脸的纠结是很有趣的事情,所以梅子不打算跟他说中了举人算不得什麽,朝廷每年都会有无数个举人,但是能在殿试拿到前三甲的,也就那麽三个人。铁二阅历不丰,只懂读死书,乡试那样的题目刚刚好,赴京赶考可能也拿得到好名次,可若是想拔得头筹,那是不可能的事。为官者要能举一反三针砭时弊,这些铁二根本做不到。相反,京城的繁华奢靡甚至会扰乱他的心和品性——他人品虽还凑合,但不坚定不勇敢不果断,根本不足以应付。   而落榜的举人回到家,也充其量只能做个私塾先生或是在县衙里谋个差事,连做县令的资格都没有。没有权,自然也就不会有什麽大事发生了。「他中不中,那得看他的学问如何,你就是把地踩出个洞来,铁二该中得中,不该中,你也没办法。」   铁柱想了想,媳妇儿说的话还真都对,他是个粗神经的,立马就不想那麽多了,人高马大的一个汉子蹲在那儿也不嫌累得慌,明明小板凳就在他伸手可及的地方,可他就是不拉过来坐着。大手攥在一起,就那样傻乎乎地盯着梅子瞧。   半个月後发榜,梅子一语成谶,铁二果然中了举人。那天乡里来报信儿的老头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袍子,铁大娘正搁村口大柳树下面跟人拉呱呢,一听儿子中了举,下巴立刻昂高了好几尺,立马看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了,瞧那之前还聊得很好的妯娌婶嫂,越看越觉得俗气。   不过她也不算太笨,知道虽然自家二蛋中了举,但家里是没个能当事儿的人,她看梅子不顺眼是真的,却也知道只有她能撑场面。这刚到家,立马差遣铁大去柱子家叫人。她知道自己是个村妇,那来报信儿的虽然是镇上的,但好歹人是在县衙里做事的,得罪不得,梅子来帮忙的话,也能给自家装个脸。   梅子是不想淌这趟浑水的,可铁大伯跟铁大一起来叫,铁大娘虽对柱子不好,大伯却可以说是恩重如山,她又如何能不去。想了想,她在荷包里塞了些铜板,刚要出门呢,铁铺里的柱子抹着汗问:「媳妇儿你去哪儿啊?」   铁大伯捋着胡子笑呵呵地回话:「柱子啊,别打铁了,走,到俺家去,你堂弟啊,他中举啦!这不,俺特地来找你媳妇儿到俺家看看去,咱村上没个读过书的,这都靠你媳妇儿了啊。」   铁柱扔下手里的家伙,匆匆批了件袍子:「俺也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到了铁大伯家,报信儿的正坐在堂屋喝茶呢。这茶还是梅子炒出来送给铁大伯的,虽然比不得宫廷好茶,但绝对也是一流的。   见梅子柱子来了,铁大娘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哎呦,梅子来啦,快快快,大娘给你介绍介绍,这是县衙里的差役,专门到咱家来通知咱二蛋中举的事情,喔呵呵呵呵呵~~~~」说着捉着梅子的手就朝屋里走,看样子是要请教她什麽事情。   到了里屋後,一开始话还说的不错,可一听梅子说要给报信人喜钱,铁大娘唰的就把脸给拉了下来,嘴里嘟嘟囔囔的:「这咋还要给他钱呢?没听说过!」   「给不给是大娘的事情,毕竟以後堂弟若是能谋得一官半职,这可都是落人口舌的把柄。」   听了梅子这话,铁大娘脸色变了又变,嘴里嘟哝着,这才不情不愿地到枕底摸了个破旧的小布包出来,扒拉了老半天,才终於拿出几枚铜板给梅子:「喏,就这麽多,够吗?」   这怎麽能够,这几枚铜板,连斤猪肉都买不起。可梅子没说什麽,只是掏出早已准备好的荷包,把这几枚铜钱也塞了进去。铁大娘一看她有准备,立马笑开了花,嘴上说着那怎麽好意思俺给俺给,手上早把小包裹藏了回去。   铁二回来   对铁大娘那拔不出一根毛的抠门性子,梅子再清楚不过了,从自己跟柱子成亲那天她包的喜钱就看出来了。她就只喜欢占人便宜,不乐意朝外拿。   那送信的老者笑呵呵地捋着胡子,倒也是一副温和长者模样,梅子便把荷包塞给铁柱,让他去把钱给那老者。老者喜不自胜地收下了,还掂了掂手里的钱袋,又说了几句恭维话便转身告辞了。   其实这真不是什麽大事儿,要她来也不知道要做什麽?铁大伯热情邀请他们小俩口留下来吃晌饭,梅子可不会没眼色的留下来,铁二现在中了举,铁大娘心高气傲的,哪里还瞧得起他们夫妻?再说了,她也不想跟他们家人一起吃饭——那会胃胀的。「不了大伯,我早上锅里炖了肉,晌午回去正好吃,你也知道柱子的食量,要是让他留在这儿吃呀,保不准其他人就都不用吃了。」   被梅子打趣的话逗乐了,铁大伯笑哈哈地放他们回家去了,不过临走前死活塞了些自家刚从地里摘下来的蔬菜,又扛了袋大米出来让铁柱带回家。铁大娘一看,脸立马拉了下来,梅子帮忙给的喜钱,再多也多不过这袋大米和这些菜吧?她把她找来是要她帮忙做事撑门面的,可不是让她来占便宜的呀!登时,铁大娘心里难受至极,一想到就送个喜钱,就白白给人一整袋上好的大米还有一筐菜,那心里别提有多憋屈了。可这在人前,她还得给自家老伴儿面子,梅子就听见她那牙啊,咯吱咯吱作响。   铁柱个没心眼儿的,说了声谢谢直接就给扛起来了,梅子也没有推辞,虽然知道这米和菜拿不拿都一个样儿,不过能气到铁大娘她还是蛮开心的。   还是自己家比较舒服,一到家,梅子便嘱咐铁柱把米扛去东屋,自己则钻进锅屋做饭去,锅里炖的肉已经糯了,和着上好的白面,加上猪油煎成肉饼,铁柱一顿能吃几十个。刚把面和好,铁柱就屁颠颠地进锅屋了,主动拉风箱烧火,两个人就这样你问一句我答一句,倒也舒服畅快。   大概是第二天晌午十分,铁二回来了。他穿着一袭青色袍子,看起来也有几分书生气,就是眼神游移略有稚气,明眼人一看便知他能有几斤几两重。   这回铁大娘可没找人来请梅子跟铁柱夫妻俩——她还为昨儿那袋大米还有那筐菜生闷气呢。梅子对此毫不在乎,要不是後天的铁四婶家的媳妇来串门子,她压根就不知道铁二已经回来了。   「嫂子啊,俺刚刚在村口瞅着了,二蛋来家,不光穿的好了,那背囊里鼓鼓囊囊的,不知塞了多少好东西哩!」其实铁四婶家的儿媳还不错,就是太碎嘴,而且大嘴巴咧都咧不住,知道个啥事儿就到处张扬,梅子并不讨厌她,毕竟跟一个心无城府的人在一起,可比那些口蜜腹剑的人要快乐多了。「嫂子,你猜里面装的是啥子?」   「不知道,你知道吗?」梅子一边摘着空心菜一边问,想也知道必定是县里的奖了些银子布匹什麽的,难道还有其他的吗?虽然心里知道,不过她还是给足了铁家媳妇面子,做出一副又好奇又猜不出的模样,大大的满足了对方那颗急於八卦的心。   「俺跟你说啊嫂子,方才俺跟村里人都挤去大伯家瞅了,大娘是当着俺们的面打开的,乖乖,那可真是不得了!」一脸的欣羡神往。「里面好多银子,还有好几匹布呢!俺一瞅二蛋身上那衣裳,俺就知道他肯定考得很好,以後看来咱得多多跟大娘走动才行,这样也好沾点举人老爷的光嘛!」   她的如意算盘打得叮当响,梅子听了,觉得有趣,忍不住笑了,说:「那你还不回家去准备准备,有啥好玩意儿给大娘家送过去,就说是给铁二的喜面子钱?」   被梅子一提醒,铁家媳妇如梦初醒一拍大腿,猛地站起来就朝门口奔,还不忘叮嘱梅子:「那嫂子你也收拾点儿呗,咱待会儿大娘家见哈!」话音未落,人已经跑到门外了。   正巧铁柱从铺子里出来,满身是汗,一见铁四婶家的儿媳跟打了鸡血似的激动,不由得摸摸脑袋,问自家媳妇儿:「媳妇儿,那、那咋回事儿啊?」   梅子把摘好的空心菜放盆里端到井边,铁柱一看媳妇要打水,几个跨步走过来帮忙,一边帮一边问:「媳妇儿你笑啥啊?」   「我笑铁二中举啊。」   「咦,媳妇,你晓得啦?咱家铁铺方才来了个叔叔打把镰刀,跟俺说铁二回来了,俺就想跟你说一声,没想到你都晓得啦。」把水提上来,顺手倒进盆里,然後顺手洗起菜,完全不用梅子动一下。   「又不是什麽秘密,早传开了。」她似笑非笑地睨着他,铁柱被自己女人的眼神看得有点傻眼,结结巴巴地问:「咋、咋了?媳妇儿你这是干啥呀?」   「啥也不干,我呀,就是想问你要不要送点礼给大伯家啊?刚刚黑子媳妇就是跑回家收拾礼物去的。你可要想好了,现在不巴结,以後想巴上去那可都没希望了。」取过竹罩子把空心菜放进去爽水,梅子嘴角扬起,笑意盎然。   铁柱挠挠脑袋瓜:「咱还是得送点儿的,当年俺出师回来开铁铺的时候,大伯就送了俺呢,不过不用送多,也别叫人觉得俺是巴结。对了,媳妇儿,你上回腌的那小黄瓜还在不?大伯忒爱吃那玩意儿,送点小黄瓜给他,比给他一两银子都好使!」这样的话既送了礼,也不算套近乎,对,这样最好。   没想到这傻子还粗中有细啊。梅子有点讶异,原本以为能骗到这傻子呢。「为什麽不讨好人家呀?要知道铁二日後赴京赶考,万一中了前三甲,那少说也得是个知州啊,知道知州是多大的官儿吗?那可是五品大员,抵得上好几十个县太爷呢。」   喝!   铁柱被这官儿吓了一大跳,说话又开始结巴了:「这、这麽大啊?」   他的表情实在是太好笑了,梅子一个没忍住,喷笑出声,摸摸他的脸,给他把汗擦了:「那也得他考上才行,以他现在这学识,顶多去县衙谋个没权的闲差,你甭怕。」   「俺没有怕,俺长这麽大,俺怕过谁啊!」铁柱牛哄哄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可一看到梅子带笑的眼,自动又蔫了。「媳妇儿,你是不是嫌俺没本事,还当过山贼啊?俺就是不懂念书,小时候一看书就打瞌睡,你要是指望俺也去考个举人回来,那、那俺估计得再投次胎才行啊。」   梅子笑得连连摆手:「可千万别,你可不适合去考取什麽功名,你好好当你的铁匠我就很开心了。再说当官有什麽好的?当清官累,当贪官也累,还不如咱们过得这日子呢。」说完推了铁柱一把,「还傻愣着干嘛,走,帮我烧火去,今天中午有呛炒空心菜!」   铁柱嘿嘿傻乐,屁颠颠跟在媳妇屁股後头奔厨房去了。   上门求教(上)   铁二中举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附近的这几个村庄,铁家沟的村民们对於村里出了个举人的事情,又是开心又是自豪,下地干活儿遇到了邻村人都觉得倍儿有面子,走路都感觉带风,见面寒暄第一句话再也不是你家小麦今年打了多少菜地里的水上够了没,而是:「你晓得不?俺庄上出了个举人老爷哩!」铁大伯一家子更是收礼收到腿软,就连村长跟里正都争着到他们家去坐坐呢,这是多大的面子啊?要知道以前可都只有他们家巴结他们的份儿,哪想到自家也能有如此风光的一天?   不过乡试中了,并算不上什麽。大家眼馋的是铁二未来赴京赶考的时候说不定能谋得个一官半职,现在跟他打好关系,还怕到时候说不上话吗?铁二也忒地争气,从回家後,除了庆祝宴就再没出来抛头露面过,村里不少汉子以前都嫌弃他只会闷头死读书两手不沾土啥活儿都不干,这下铁二出息了,他们反倒羡慕起来。   唯一过得比较清闲自在的也就属梅子跟柱子小俩口了。   他们照过他们的小日子,哪管旁人说什麽。不过这世界就是这麽有趣,你不想理会不想招惹的吧,他偏偏总是找上门来,好像你安生了,他就不乐意了。   从回到家大概有一个月的时间,铁二都未踏出家门一步。这天好不容易出来了,却是到柱子家来的。铁柱正窝在铁铺打铁呢,他光着上身,赤裸着精壮古铜色的肌肉,一下一下砸着铁片,四周火星四溅,但他仿佛丝毫不觉得可怕,就看到他额头上一片一片的汗珠子往下滚,砸在火堆里就是朝天一耸的烈焰。梅子拿着湿毛巾帮他擦汗,可任她擦的再快也不敌铁柱出汗的速度。「柱子,喝点儿水吧,我刚放凉的。」其实这个季节她已经不该让他喝冷的了,可铁铺里实在是热,就连她都觉得受不了,更别提铁柱这个大老爷们儿了。   铁柱接过碗咕噜咕噜就灌了下去,完了擦把嘴,趁着梅子没注意在她脸蛋儿上猛地亲了一口说:「媳妇儿,你真好。」   净给她灌迷魂汤。梅子把碗放一边去,睨了铁柱一眼。这一眼又娇又媚,着实是好看极了,铁柱一个没忍住,扔掉手里的家伙,也不管铺子正对着村里的大路了,抱住梅子就是一顿狠亲。铺子里本来就热,梅子被他亲得双腿发软,明显感到腿间有了湿意——她现在越来越不矜持了,有时候铁柱性子来了在院子里就把她摁到,自己半推半就居然也从了,可这是在铺子里,正对着大路呢,万一村里人经过瞧见了,那她脸往哪儿搁?   想到这里,哪怕脑袋早已被亲得晕乎乎的,梅子也依然坚强地一把拍开铁柱。那厮正啃着她的脖子,手不知道啥时候伸进她衣服里去了,正捏着她浑圆柔软的乳房。梅子大羞,连忙把他推开,铁柱不甚乐意地抹了抹嘴,刚沾了点油腥,就没了。   真是蛮力的家伙。梅子嘟哝着,整理自己被扯开的衣襟,肚兜的带子被铁柱弄开了,她赶紧系上。刚收拾好,一转脸看见了站在他们家门口的铁二,俏脸刷的一白——刚刚那些……不会都被看去了吧?!梅子越想越丢人,忍不住给了铁柱一脚。那傻子还不知道自己为啥被媳妇踢了,眨巴着眼睛, 煞是无辜的样子。梅子看他装无辜的样子就想打人,可外人在呢,她再生气也得给自家汉子留点脸子。否则村里人不说他妻管严哪。   顺着媳妇的视线,铁柱也看到了铁二,他喊了他一声,铁二闻声朝这边看,一瞧梅子在,眼睛刷一下亮了。梅子对这种眼神不陌生——以前她穿女装抛头露面的时候,经常有人这麽看她。可铁二的眼光叫她很不喜欢,他不知道她是他堂嫂吗?这麽孟浪,成何体统?亏他还考了个举人回来,连伦理纲常都不懂了。这样的人,怎麽可能会是个好官?   「堂哥,堂嫂。」铁二绞扭着双手,梅子注意到他手里拿着几本书,还眼熟的很,好像就是之前被大娘在新婚那天抢走的箱子里的。   「二子来啦?咋,有啥事儿呀?」铁柱笑嘻嘻的问,挥动铁锤继续自己的活。   铁二明显很局促,但他的局促显然不是因为铁柱,而是因为梅子。他飞快地看了梅子一眼,然後立马低下头,说:「堂哥……是这样的,书里有些问题我怎麽想也想不明白,所以就想来问问堂嫂,她读过书,应该能看懂。」娘从堂嫂家弄来的那些书,很多他只听说过没见过,有几本有几个批注,他在看不懂的时候看了,立马就茅塞顿开了!可铁二不愿承认自己会不如一个女人,所以才用了应该,语气里也没有恭敬求教之意。毕竟嘛,梅子再有才也就是个女人,还是嫁了个莽夫的女人,自己已经是举人了,来年赶考过了会试,那便是贡士,能直接参加殿试的!她应该崇拜自己,而不是那个光会打铁打猎的铁柱!   梅子才不想理他,铁二若是个有志少年,虚心求教,她定会帮忙。可像他这样一个人,她若教了,那就对不起她自己了!   见梅子看都不看自己一眼,铁二暗暗咬牙。   铁柱不觉得旁的,就觉得铁二说话似乎有点怪怪的,一想——明白了,他不说俺说我了!铁家沟这附近把「我」都说成俺,梅子是外地来的,又读过书,所以文绉绉的,可除了梅子,铁二可是铁柱听到的第二个说「我」的人哪。他心直口快,想啥说啥,也不管会不会得罪人:「俺说二子啊,你咋回事儿啊?咋张嘴闭嘴都是‘我’啊?跟乡里人学的啊?」   被铁柱一说,铁二的脸青一阵红一阵,他略有羞愧,却又恼恨铁柱居然在梅子面前给自己难堪,半晌,憋了句:「多谢堂哥提点,俺知道了,俺改。」   梅子忍笑忍了半天,最终还是没忍住,不过她转过身去了,就见她肩膀抖动了好久,才终於平静了下来。   上门求教(下)   不得不说,跟铁柱比起来,那铁二绝对是聪明人当中的聪明人。他知道想让梅子提点自己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是从堂哥身上下手。只要堂哥点头了,堂嫂又岂会拒绝?他也不是傻子,能看出来铁柱在梅子心底占了多大一块地方。这一点让他隐隐觉得气馁,莫非饱读诗书的自己还比不得一个只会打铁种地的粗汉?   梅子没兴趣再多看铁二一眼,转身就朝家里去了,铁二瞧着梅子的背影,晕乎乎的,好像还舍不得放开一样。   不过刚走到屋里她就後悔了,觉得自己没有考虑妥当,把那傻子一个人留在外面,要是被铁二说动了那可如何是好?梅子想了想,立马提起裙子朝外奔去,想着能赶这之前拦住,没想到刚踏进铺子里就听见铁柱说:「行!都包在俺身上了!俺跟你嫂子说去!」   小脚悄悄往外收,不过铁柱眼尖:「媳妇儿媳妇儿俺有话跟你说!」   梅子无奈,只好停下,看了颇为局促的铁二一眼,「是不是说让我指点指点他呀?」   铁柱搓着手嘿嘿笑,梅子瞧他这傻不隆冬的样子,很想打他,但碍於有外人在场,忍住了。「话我可说在前头,堂弟,毕竟我是柱子的媳妇儿,不适合与你多做接触,你把书上不懂的地方折上页,送来,我给你标注就是了。但读书是你自己的事儿,我不能管太多,否则未免有越俎代庖之嫌,望你懂得。」   铁二点头:「那就多谢嫂子了。」虽然很遗憾不能和梅子有再多的接触,但是就这样也挺好的,等到他金榜题名衣锦还乡了,她再看他定然不会是今天这副模样。到时候,他定要她眼里心里全是自己!「那现在俺就折好,等晚上来拿。」   「晚上恐怕不行,我今儿个还有活儿要干,你明日晌午这个时候来拿吧。」梅子看着他飞快地折着页脚,又瞧见身边的傻大个挠着脑袋嘿嘿笑,忍不住一脚踩了下去。铁柱闷哼一声不敢呼痛,可怜兮兮地瞅着梅子,盼望着她能大发慈悲饶过自己。   接过铁二递来的书,梅子草草翻阅了一遍,这本是她尚待字闺中时看的书,作者是前朝着名的学者,其中大部分的思想都来自於古书,铁二不懂也是正常的。这上面的东西要和朝廷政策黎民苍生结合起来才能得出其中益处,只是死读书没有丝毫经验的人是不行的。   她朝铁二点了点头道:「这书我先留着了,你明日来拿便是。」   这话里赶人的意思就很明显了,铁二道了别,回家去了。梅子瞧着他的背影,松开了踩着铁柱脚背的小脚,问:「疼吗?」   其实一点也不疼。他皮糙肉厚的,媳妇儿又没用力,哪里会疼?可装还是要装一下的,铁柱扔掉手里的家伙,抱着脚原地跳:「疼、疼,疼死了!」   梅子哪看不出来他是装的,只是懒得拆穿罢了,「那你慢慢疼,我先回家去了。」   原以为能得到软玉温香的铁柱傻眼儿了,怎麽会是这麽个反应呢?这不对啊!媳妇儿那麽温柔那麽好,怎麽会这样对他呢?!   次日中午,铁二果然准时来到他们家,不过梅子没有见他,而是把书交给了铁柱,铁二刚到门口就被铁柱叫住了,让他过来拿书。铁二左右看了很久也不见梅子身影,忍不住问道:「堂哥……嫂子人呢?」   「你嫂子?待家里呢。」铁柱头也不抬地打着铁,秋收时节到来,需要镰刀等农具的人家也越来越多,他这几日接的活计也不少,都有些忙不过来了,不过进账的银子也多了很多,嘿嘿。「咋,找她有事儿?还是她给你写的看不懂?」铁二刚想答话呢,他又继续说了,「也对,你先瞅瞅那书上的你懂不懂,要是不懂,待会儿叫你嫂子再给你写。」   铁二一想也是,於是翻了翻手上的书本,一翻之下,大吃一惊,梅子标注的字数虽不多,可字字珠玑,宛若醍醐灌顶,令人茅塞顿开。他所不能理解贯通之处,看了她的注解,竟瞬间豁然开朗,原来是这样!好像自己陷在迷雾当中,却突然有一丝光线照了进来,他依着那光线走,便找到了这绝佳的所在!   见铁二好像傻了,自己喊他喊了好几声也没得到回应,铁柱放下烧得火红的锤子,走出铁铺,用了吼了一声:「二子!」   铁二顿时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啊……堂哥,啥事儿啊?」   他还问他啥事儿?铁柱有点担心地摸了摸铁二的脑门,又试了试自己的,不烫呀。「二子,你咋回事儿啊?是不是嫌你嫂子写的不好?要不俺找她给你再看看?」   铁二连连摆手:「不不不不用了,已经很好了!」简直好的超出了他的想像!难道这世上果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个想法让一向自视甚高觉得自己比旁人强的铁二有点受不了,他转身就走,连跟铁柱道个别都没有。铁柱在背後瞅着他,总觉得他有点失魂落魄的,跟变了个人儿似的。   从这日之後,铁二再也没踏出过家门一步,也没再来柱子家找梅子求教。梅子的批注好像彻底打击到了他的自信心,连一个妇人都比自己强,这让铁二自尊大溃。他更加用功了,没日没夜地读书,向来吝啬到极点的铁大娘见儿子如此上进,高兴的不得了,对那甚是昂贵的灯油,除了偶尔想起来的时候抱怨个两句,其他啥都没说过。村里人都知道铁二如今出息了,都会送点吃食过去,说是犒劳犒劳铁家沟这十几年来的第一个举人,铁大娘贪小便宜,一个没落的全部收下。   梅子也听说了这事儿,她不以为然,但铁柱进山打猎回来拿了野味送去,她也不曾说过什麽。会试在冬日,距今还有两个多月,如果刻苦读书,说不定也能得个贡士的头衔。   铁二赴京的那天,全村的男女老少都来了,他穿着一袭青色的锦缎袍子,头发束起,看起来颇为风度翩翩,再加上他向来不干活儿不下地,双手白净,倒真有几分贵公子的气度。铁大伯算是把一生的积蓄都压在了这个小儿子身上,送他走的时候连眼泪都没能忍住。   祸兆初显   本家的少年郎进京赶考,凡是姓铁的人家或多或少都拿了些银子出来,铁柱原本是想拿一百两的,被梅子拦下了。虽然他们家现在在村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有钱人家了,但是财不露白,大多数人根本不知道他们家大概有多少银子,冒昧的一出手就是一百两,别人看了,怎麽想?   被梅子这麽提醒了一遍,铁柱一想,的确也是,那怎麽办呢?折中换成五十两好了,就这,已经算是一笔钜款了,够普通的四口人家生活一年有余。铁大娘见铁柱一出手就是五十两,立马眼神就变了,旁敲侧击打听他究竟有多少身家。铁柱心里发虚,寻思着自己幸好听媳妇儿的改给五十两,不然哪还有清闲在啊?   铁大娘问得他又烦又厌,当着这麽多人的面,铁二又要赴京赶考,他也不好发火儿。幸好梅子过来了,四两拨千斤地把铁大娘的话给截了下去,这才算完。   见大娘终於肯放过自己了,铁柱夸张地大大松了口气。梅子瞧他这副模样煞是有趣,轻笑着问:「怎麽,现在知道我说得对了吧?」   铁柱点头点头再点头:「媳妇儿,以後俺绝对啥事儿都听你的!」   「什麽都听我的倒不至於,你又不是不能思考的小孩子,只是我让你做的事情,你可都得乖乖的去做,不能有任何异议。」帮他把稍嫌淩乱的衣领整理了下,朝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铁大娘家看了一眼道:「这儿也没咱们什麽事儿了,回家去吧。」   铁柱本来也不喜欢在这儿呆,既然媳妇说要走,他当然没有任何异议。立马挤进人群跟铁大伯打了声招呼,因为儿子要出远门,铁大伯也没空多理会铁柱,摆了摆手就算完了。   铁二正享受着众星捧月的快感呢,回头再一瞅,梅子走了!他心底那盆烧得正旺的火苗也一瞬间熄了,梅子走了,好像也把他的兴奋劲儿给带走了。充满未知并且无法预测的将来让他有点些微的不安,但这不安在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衣锦还乡,梅子看自己的眼神会是多麽的崇拜和赞赏的时候就消失了。他摸了摸自己藏在胸口的书,那是有着梅子笔迹的书,贴在胸口,就好像她一直陪着自己一样。   为什麽会喜欢上自己的堂嫂呢?铁二自己也说不明白,也许是因为梅子长得比他见过的所有姑娘媳妇儿都要俊俏,也有可能是单纯的可惜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堂哥根本配不上她,她值得更好的,比如自己!而不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埋在这个偏僻的小乡村,跟一个山野村夫过一辈子!靠打铁刺绣为生!那双玉手应该得到最完美的呵护,那张美丽的脸上,应该抹上精致的胭脂水粉,玲珑的身段应该穿着绫罗绸缎,而非在这麽个小乡村里面,过着和任何一个村妇都一模一样的日子!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为些柴米油盐折腰!   这样美丽和聪慧的女子,值得更好的对待!   一想到美好的前景,铁二满心都是幸福的泡泡。他幻想着自己高中状元,骑着高头大马衣锦还乡,然後他可以带她走,让她一辈子陪着他。   这份喜悦一直围绕在他心中,始终不曾退却,直到跟着马车到了京城,那繁华乱了他的眼,他见识到了更多更有钱更厉害的人,才知道自己真的算不得什麽。   从铁家沟到京城,距离要怎麽说呢?就是大概在秋分的时候出发,到达京城刚好赶上立冬,找到落脚点後等半个月,便开始会试了。会试用时三天,然後十天後发榜,前两百名有资格参加殿试,由当今圣上亲自监考。   到了京城,铁二与镇上一同坐马车前来的书生选了同一家客栈入住,他这人颇有攀比之心,自觉不比别人差,再加上身上也真的是有些银子,所以牙一咬,也选了间天字型大小上房。一两银子一天,包三餐的话则要一两半,铁二很是心疼,但是又不想被外人知道自己囊中羞涩,便整日打肿了脸充胖子,出去集市上买了许多相对比较便宜的小吃食,以用功读书的名义躲进了房间里,整整好几日不曾出来。後来东西吃完了,狠狠心准备在客栈里吃一顿,竟意外结交了几个当朝权贵的子弟,他虽没见过多少世面,但胜在相貌气质出众,跟铁柱的长相完全就是两个极端,铁二看起来就是翩翩公子的模样,众人只觉他的穿着打扮似乎并非上品,但气质谈吐都非池中物,一时间竟有不少人与之交好。   会试题目皆是出自当朝翰林院所发行的固定书本,四书五经也考了不少,还有几道比较灵活考得是实用灵活性的大题,铁二心中暗自庆幸,这些题目,大多数他都曾在梅子的书里看到过,虽然有几道他不懂,也因为拉不下脸子去问梅子,但他将书大多都背的滚瓜烂熟,所以这些都不算什麽。   果然,十日後放榜,他高居榜首。他所在的那间客栈瞬间便差点被人踩平了门槛儿,无数达官显贵都想与他结交,甚至还有些家里有女儿的都动了连亲的念头。想想,这还只是会试的榜首,若是殿试的榜首,又该如何?当今圣上爱才,只要被他看中,那麽飞黄腾达的日子就不远了!朝廷的制度也是极其推崇读书人,想当年,先帝在位的时候,那时的丞相便是中了头彩,从此後平步青云,权倾一时,至今也不曾被人忘怀。铁二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也不见,这突然其来的胜利的确冲昏了他的头脑,但是只要一想到梅子,想到梅子的那两箱子书,他就一个激灵,他要的更多,远远不止这些!如果现在自己中了状元,那麽他肯定会扔掉所有书本去与人结交,可是他还不是状元!   想到这里,铁二拿起书本,继续埋头苦读起来。不得不说,他现在的衣食住行完全不需要愁了,不少人争着给他送银子送吃食,还有的竟送了好些美婢过来!铁二原想推辞,可到底也没抵抗得了这诱惑。   到了殿试这日,被婢女伺候着起了床的铁二,竟隐隐有了不安的感觉。   第一场史论五篇,共五题,皆是书本知识,所以不他曾不安;第二场各国政治,艺学策五道,仍是五题,铁二对此不大擅长,但是凭藉着梅子书里的答案,也勉强过得去;第三场义与民,共三题,全是实打实的实用类题目,首题次题三题环环相扣,想蒙都蒙不行。做到第三场的时候铁二已经汗流浃背了,手心的汗水连考卷都给弄湿了,再加上皇帝坐在正前方的龙椅上,周遭全是一品大员,在这样紧张的气氛下,不少考生已经吓得晕了过去,题目连一半都没答到。   忐忑不安地把考卷交上去,一身明黄色龙袍的皇帝坐在龙椅上,竟招手命收考卷的官员将第三场的卷子送上去,他捧着,一份一份翻过去,他看卷子的态度是漫不经心的,就好像在看稚童的涂鸦一般,可翻到其中一张的时候,他的脸色立刻变了,可皇帝毕竟是皇帝,眼底情绪浮动,面上竟丝毫不显,仍是镇定自持地继续翻阅。半柱香後,整叠考卷便看完了。民间皆传当今圣上天资聪颖,有一目十行的本事,果然不假。   他留了手上的几份卷子,一一将考生点了出来,铁二听着被念出的人名,心底一点点冷了下来。当皇上手中只剩一张卷子的时候,他的头已经低的不能再低了。他有何颜面回家,又有何颜面去见梅子?这样的自己岂不是连堂哥都不如?!   看着手上的纸,皇帝良久才道:「铁志轩。」   铁志轩,正是铁二的大名。乍听到自己的名字,他傻眼了,可又不敢抬头看皇帝,只跪在地上磕头行礼:「皇、皇上!」   「你的这份卷子,还有这一份。」轻轻扬了扬手中上好的宣纸考卷。「答案是哪里来的?」   铁二壮着胆子看向皇帝手中的考卷,看到正是自己会试的考卷。「回、回皇上,这是草民自己写的!」   这时,站在皇帝身侧的一名武将冷笑一声道:「你若是能答出会试的题目,如何答不出这殿试的第三卷?」声音冰冷,掷地有声,铁二看见他手上雕着大蛇的方天画戟,知道他便是本朝的战神魏冲,武将身上特有的杀气让他再也不敢撒谎,一五一十地都说了出来——毫无保留。   大祸初显(下)   把自己所知道的t全部一五一十地全部说出来之後,铁二惶恐不安地跪在金銮殿下,头不敢抬,手心全是虚汗,因为不知道面对自己的是什麽,所以他格外恐惧和害怕。   皇帝很久都没有说话,但是眼底的笑意却是怎麽都掩饰不住的。大概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他轻笑着对魏冲道:「你听见了吗?」   「回皇上,末将听见了。」魏冲的情绪比较明显,很清楚就让人感受到他的喜悦。   一旁的丞相面无表情──他是出了名的铁血丞相,铁腕手段向来令人不寒而栗。对於皇帝和魏冲的高兴,他只是咧了咧嘴,却无法掩饰住他心底的那种冲动和兴奋。那是一种即将找到自己寻找多年的猎物的兴奋──极度的兴奋,恨不得把那只猎物拆吃入腹,让他再也无法逃脱,让他身败名裂,让他万劫不复。   因为心情愉悦,所以皇帝不仅给了铁二一个进士的称号,还破天荒的没有追究他称得上是作弊的考卷。虽然成绩排在两百名贡士的後几名,但是也足以做个七品小官了。铁二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能够得到这样的殊荣,当下便高兴的不行,不住地磕头叩谢皇上的圣恩。   将一众进士挥退後,皇帝突然朗声大笑:「哈哈哈哈──魏冲,你听见了吗?他没死,他还活着!」大笑过後,却是阴冷入骨的咬牙迸字。「朕也该找他算这笔旧账了!」   魏冲神色猛地变了:「皇上──」   皇帝一挥手示意他不要再继续说下去,黑色的眼睛慢慢地眯了起来。「朕要做的事情,不容你置喙。你只消依照朕的吩咐去将他寻回来就是了,这麽多年了,他竟瞒了朕如此多的事情,朕绝对饶不了他!沈泽!」   「臣在。」丞相出列,恭敬地叩首。   「你同魏冲一起前去,务必要把人带回来。还有──」这话似乎让皇帝有些难以启口。「不准让他伤了一根头发,否则朕拿你们治罪!」   「是!」魏冲立刻应下,沈泽却稍微有些迟疑,但过了半晌,他咬咬牙,道:「臣遵旨。」他不明白,为什麽对於一个不识时务不知道胜者为王良禽择木而栖的人,皇上却如此心软!他是个无情铁血的帝王,唯独对一个前朝旧臣如此念念不忘!还有魏冲,他不是出了名的战神吗?在战场上杀人如麻,怎麽听到那人消息就如此失控?那种喜悦和激动,出现在一个面瘫男人的脸上,真是可笑之极!   ※※※   一行铁骑踏破了铁家沟的宁静,他们势如破竹地奔进了村庄,为首一身铠甲英挺不凡的男子跳下了马,捉住一名站在村口的中年汉子询问:「铁柱家住在哪里?」   汉子颤抖地伸出手指指出方向,男子一把扔开他,翻身上马,一行人呼啸而去。   村民们哪里见过马,哪里见过当兵的?!他们既害怕又好奇,纷纷讨论起这是犯什麽事儿了,为何这些人要找柱子?!   大马上为首的有两个男人,一个是先前穿着铠甲的将军,另一名则身着青色书生袍,面如冠玉唇似抹朱,都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可两人的表情却大不相同,一个是严肃中带着喜悦,另一个却仿佛见到了杀父仇人似的板着张脸,看起来好像恨不得能杀个人来泄泄愤。   梅子在家正晒着她切成片的萝卜干呢,突然听到自家大门被敲响了。她疑惑地扬起眉头,柱子今儿一早刚进山去打猎,原本死活要带她一起去的,她好说歹说才让他相信自己一个人在家没事,晚上会去三嫂家住,他才罢休。可这麽会儿怎麽就回来了?   抹了把汗,她把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就走去开门:「怎麽回──」   「来了」两个字窝在嗓子眼儿里,再也说不出来。   梅子的第一反应是甩上大门,但是理智阻止了她这麽做。因为她知道,如果自己甩门,这些人会有无数个方法来逼她出去。   魏冲神色激动又带着些许不敢置信。在今天之前,他永远都无法想象这样的梅子!她应该是高贵优雅运筹帷幄,无论做什麽事情都是云淡风轻的,可是现在,她却穿着普通的粗布衣服,头发用木钗子挽成一个简单的髻,穿着围裙,双手还沾染着一层白白的粉末。   她不应该是这样的!   沈泽也不敢相信自己见到的事实。要知道在这之前,他虽没有真正地见过她,却从魏冲等一切见过她的人口中得知她的完美与聪慧,可今日一见,她完全不是他想象中的模样!她没有高高在上,没有自命清高,甚至连笑容都是温柔和蔼的──这就是他一直想要超越和打败的对手!   三人一直相对无言,直到梅子出声打破了沈默。「好久不见了,远之。」   远之,正是魏冲的字。被梅子这麽一叫,他激动地不知如何是好,嘴唇不住地上下抖动着,梅子见他如此激动,粉唇轻扬,黑色的眼睛慢慢看向一旁的沈泽:「这位……想必就是当朝丞相沈大人了吧。」   「久仰。」沈泽轻轻颔首,眸底印出了梅子的样子,心底思绪万千,却什麽都没说。   梅子给了他一个同样清浅的笑容:「你们是来带我走的?」   魏冲困难地点了点头。   「走吧。」她解下围裙,率先走出家门。   沈泽忍不住问:「你不需要收拾什麽东西吗?」   梅子停住了脚步:「没什麽好收拾的,我什麽都没带来,自然也不需带什麽走。」   她说这话的时候又轻又沈重,有什麽浓厚的感情晕染在其中,令人想哭却又好像哭不出来。   魏冲还想说什麽,但最终还是忍住了。他沈默地牵过一匹马,梅子接过缰绳,利落的翻身上马,在驱马前行的最後一秒,她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曾经她生活了一年多的家,然後再也没有转身。   她一直等待的离别,终於到来了。   重为左相(上)   铁柱赶着驴车,到村口的时候刚巧看到了铁四叔,正想打招呼呢,却见所有村里人都傻眼地瞪着自己,有几个嘴唇不住地哆嗦,好像有什麽话要跟他说似的。没个心眼儿的傻大个挠挠脑袋:「四叔四婶,今儿咋这麽早就在这儿啦?」   ……没有得到回应。他奇怪地看了村民们一眼,不晓得他们都中了啥邪。「俺去家了啊,你们慢些耍。」说着便轻轻拍了下驴子屁股,还没走一步呢,铁四叔突然冲了出来挡在驴车面前,语无伦次地指着他们家的方向,半晌却啥都没说出来:「柱、柱子……你、你媳妇儿、你媳妇儿她——」   一提到媳妇儿,铁柱立马急了,一双铜铃大眼瞪成了两个圆,连问一句俺媳妇儿咋了都没来得及,直接跳下了车,缰绳一扔就朝家狂奔而去。铁四叔连忙帮他把驴子牵住,然後其他的几个汉子也立刻跟了上去,可铁柱实在是跑的太快了,他们根本追不上。等他们到了家门口,就只看见铁柱傻愣愣地站在院子当天,就只是傻站着,什麽话也没说,看到他们来了,就问了一句:「俺媳妇儿呢?」   没有人回答他。   「俺媳妇儿呢?」他从人群里看到了铁三嫂,立刻冲了过去抓住她的肩膀问:「三嫂,俺媳妇儿呢?俺进山前不是把她交给你家帮忙照顾的吗?俺媳妇儿呢?俺媳妇儿去哪了?!」   铁三嫂只是哭,然後不住地跟铁柱说对不起。铁柱也不要她的对不起,就问她他媳妇儿去哪里了。他们为什麽哭啊,媳妇儿衣服东西都还在家里呢,那堂屋桌子上还有盆面正在发呢,她说不定就是去邻村猪肉摊上给他买肉吃了啊,她不是经常去吗?三嫂到底在哭什麽?!   这时候铁四叔把驴车给牵来了,他先是帮忙把驴子拴好,然後分开人群走了进来,对铁柱说:「你媳妇儿被一群兵带走了。俺们都是庄稼人,不知道他们是干啥的,他们一靠近你家就派人把周围围起来了不让大家伙儿靠近,也不知他们跟你媳妇儿都说过些啥话,但瞧他们那凶神恶煞的样儿,估计你媳妇儿是要遭罪了。」话一说完就瞧见铁柱跟头牛似的往外冲,好几个汉子一起拉也没弄住他,看他跑到门外,左右茫然地望了望,想去追,想去找,却不知去哪里追去哪里找——似乎天下之大,唯不知她在何处。   「柱子,你甭这样,俺看你媳妇儿走的时候是骑在大马上的,别听你四叔胡咧咧,那些兵要是来抓女人,咋就那麽巧直奔你家哩?抓女人的兵不是好兵,那他们也不可能就抓了梅子,其他啥事儿都不干就走了啊。俺倒觉得梅子之前应该跟他们认识。」村长捋了捋胡子说。   村长夫人啐了他一口:「我呸!你知道个啥就搁这儿胡咧咧,那是好兵孬兵你能看出来啊。」   「俺咋就看不出来,俺年轻时候去京城探亲,在那京城里看到的兵就都是那样的!」   「那你咋知道梅子跟人认识?那梅子要跟他们认识,还能不理俺们这些乡里乡亲的啊?她是个好媳妇儿你可不是不知道,平时见着俺们,那哪次不是带笑的,你那老寒腿犯了还是她给开的药方呢!她要是跟那些人认识,俺在村口喊她,她做啥子不理俺?!」   村长窒了一下,不知该说啥了,支支吾吾半晌憋出来一句:「那肯定认识!」   「你说认识就认识,你是梅子还是梅子她爹啊?!」   两口子就当众开始拌嘴了,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好不快活。铁柱站在门口愣愣地,铁三嫂实在不忍心看他这副样子,凑过去问:「俺说柱子啊,你知道不知道梅子还有啥子远房亲戚不?之前王大娘说她孤身一人,那总还有个亲戚在吧,快去打听打听,问问她哪儿能找着梅子啊?」那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媳妇儿,被一群兵带走,能有啥好下场不成?!   闻言,铁柱如梦初醒,对啊,还有王大娘啊,他可以去大娘那里打听啊!跟媳妇成亲这麽久,大娘经常到自家来看望,媳妇儿也经常回去,要是有啥事,王大娘肯定清楚!心里这麽想着,已经准备拔腿就跑了,可没跑几步,拐角的地方就看见王大娘在她儿子媳妇的搀扶下颤巍巍地朝这里走。铁柱冲上去,劈头就问:「大娘,你知道俺媳妇儿还有啥亲人在不?」   他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的等待着王大娘回答,可老人家却叹了口气,摇摇头。   她摇头……她摇头是什麽意思?是不告诉他,还是不知道?!她不可能不知道啊,梅子不是她亲戚吗?不是因为梅子父母双亡没人照料,她这个远房长辈才把人带回来的吗?她怎麽能不知道呢?!   「梅子啊,其实俺也不知道她到底是谁,当时啊……俺想想,那是四年前的事儿了,那时候俺腿脚还利索些,刚巧啊,俺儿子要成家,俺就去那镇上卖鸡蛋,回来的时候走岔了路,经过片草丛,就瞅着梅子躺在那儿,身上全是血,俺原本想找人来帮忙,可梅子却醒了,她一睁眼瞧见是俺,就求俺别找人,说她没事儿。然後俺瞧她拿几根针紮了几下,好像真的就好很多了!俺没说啥就把她领回家了,一开始俺也怕她是哪里跑出来的青楼女子或者是大家族逃出来的丫鬟,可跟梅子在一起久了,俺就知道,她以前肯定是个大小姐,要是没了她,大子娶不着媳妇,毛丫也嫁不出去!」   铁柱整个人都瘫软了——那麽高大的身躯,软软地瘫了下来,好像浑身的力气瞬间都被抽走了,一丝不留。   所以,也就是说,王大娘根本不知道媳妇是谁,更不知道媳妇家住哪里!他这时候只恨自己平日里为何不问媳妇,此刻她不见了,他却才开始着急!   媳妇儿,你到底在哪里呢?   ※※※   金銮殿上,梅子跪拜於殿前,依然荆钗布裙,和殿里娇媚如花的宫女比起来,她实在是太过寒酸,可她在那儿,却硬是把人活活都比了下去。   数道火热的目光射过来,皇帝玩味地看着她,却并不说话,直到这沉默的气氛让人不堪重负,梅子也不曾动弹过分毫。   良久,他嗤的一声笑了,还不懂,她永远都是这副云淡风轻的死样子,初见时是这样,离别时是这样,重逢也还是这样!   挥手命所有人出去,只留下魏冲和沈泽二人,皇帝轻笑,下了龙椅,朝梅子走去。「梅卿,多年不见,你风采依旧,不逊当年哪。」   「皇上过奖了,微臣年逾而立,如何也称不上风采依旧。」   「不卑不亢,不愧是当年父皇钦点的头名状元。」他弯下腰,眼睛对着梅子的。「你可知道这四年来朕找你找的多苦?你可倒好,居然藏了这麽久,要不是机缘巧合,说不定这辈子朕就给你混过去了。」   「臣不敢。」依然是,清清淡淡,不卑不亢。   「你不敢?你有什麽不敢!」皇帝突然恼怒起来,一把钳住梅子的下巴,迫使她直视自己。他只是想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一丝一毫属於平静之外的东西——可他失望了。不管什麽时候,梅子看他,永远都是那麽自重和矜持疏离。哪怕他贵为一国之君,她也依然不把他放在眼中。「你永远都是这样对朕!教导功课对元贞那小子用心,做丞相时总是与朕唱反调,父皇立储君时你也说元贞比朕适合,朕做了皇帝,你宁愿跳崖寻死也不愿意做朕的丞相!你说,你有什麽不敢的?!」   梅子依然淡定如初,她轻轻拨开皇帝的手,「皇上言重,现在这江山是皇上的江山不是吗?微臣渺小如蝼蚁,实在是不值得皇上如此放在眼中。」   她说放在眼中,而非心中。她从来不信他把她放在心中。皇帝只觉心如刀绞,哪怕当年看她跳下悬崖也不曾有此疼痛。「行书……行书,你、你好,好得很、好得很哪!」   「多谢皇上挂念。」   被梅子气得不知说什麽,皇帝的脸已经不能用黑来形容了。站在後面的魏冲急得一直朝梅子使眼色,可梅子却仿佛没看见一般,完全不做反应,也不怕惹怒了皇上会为自己带来杀身之祸。其实早在四年前她觉得自己就死了,现在活着的,如果不是梅子,那就只是不惧死亡的梅行书。   「你、你——」皇帝愤而拂袖,却忍不住在袖中回味她脸颊的美好。当年他来不及证明她的女儿身便让她离开,这一直是他日夜後悔的事情,而今——猛地想到梅子嫁了人,刚刚降下些许的怒气再次喷发,「当年朕旁敲侧击用了多少法子,你都不承认是女儿身,甚至还因此、因此——」他说不下去了,怒道,「现下你却嫁了人,嫁了个铁匠?行书,你真是好本事、好本事!朕视你如宝,你却拿朕做草!瞧瞧你现在的样子,哪还有当年那倾世无双的梅相的影子?!」   「皇上。」梅子——应该是梅行书,抬起头,轻声道:「您若是要治民女的罪,民女无话可说。」   就是这副模样,这副永远都看不见别人的模样,哪怕她脸上带着笑,却仍是谁都看不进!皇帝拂袖坐回龙椅,深吸一口气以缓和自己的心情。「朕此番找你前来,是为了和扶桑国开战一事。从今日起,过往一切不究,你仍为左相,与沈卿共事,朕会命魏冲一直看着你,所以,别想施诡计逃跑,朕知道你谋略过人,可你若逃了,朕便命人血洗铁家沟!」   梅行书依然表情不变,叩谢隆恩。   那油盐不进的样,让皇帝的气塞满了,可就是发不出来。最後,他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重为左相(下)   成庆十三年,梅行书以二七稚龄从诸多学子中脱颖而出,被先帝钦点为成庆十三年的状元,并予以吏部尚书之要职——这是史上从未发生过的事情。两年後因其政绩显着,破格擢为右相,再过一载,梅行书於千里之外运筹帷幄,成功击退塞外大敌并收复失落城池,拔为左相。此後五年,贵极人臣,受尽百姓爱戴,又因其人品高洁,百官皆赞其清廉并重其品格,先帝更是称他为股肱之臣柱石之坚,将立储君一事全权交付於他。梅行书不负圣望,选中已故太子之子元贞,由此遭来六皇子允熙猜忌。後先帝托孤於梅行书,却不料允熙於元贞登基半年後领兵谋反,逼宫使得黄袍加身,并招降元贞余党。梅行书言一臣不侍二主,送元贞逃走後被追兵逼至山涧跳崖而死,允熙帝念其忠诚睿智,特将先帝赐其之府邸妥善保存。   坐上皇帝钦赐的轿子,梅行书合眼养神,心底不时闪过多年前种种,与此刻相比,未免有物是人非之感。   对於丞相府,她一点也不陌生。看着那三个烫金楷书大字,那是先帝亲笔落款,想起先帝对自己的知遇之恩,梅行书不由得轻轻叹息。   「梅相,在接您回来之前,末将已经在皇上的嘱咐下派人将府邸重新修葺打扫了一遍,您当年的书本墨宝,都还在,不曾有人动过分毫。」   「多有麻烦。」梅行书轻轻颔首,提起袍子下摆。她的女儿身不能泄露,是以换了男装才回来。管家还是当年的管家,仆人也大多没有变动,见是梅行书回来,个个喜不自胜,管家更是激动地流出了老泪,「相爷,相爷您果然没有死,老奴就知道您尚在人间,也不枉大家伙儿这几年来日夜烧香拜佛求相爷平安啊!相爷、相爷您旅途劳累,要不要尝尝福婶儿的手艺?您爱吃的几道菜她都还记着呢!」   福婶已经泪流满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当年皇上逼宫,相爷又生死未卜,他们这些仆佣都以为自己身为「乱党」余孽,定是活不成了,谁知道皇上大仁大义,不仅没杀他们,还让他们继续留在相府工作,现在相爷回来了,他们相府又能回复成以前的模样了!   「是嘛,福婶儿做的梅花糕,我可是一直记得,自己怎麽做也做不出这个味儿。」嘴角笑容清浅,一如当年。「那今天晚上,我不是能大饱口福了?」   「是是是,福婶儿马上就去给相爷做、马上去做!」说完,人已经急急地奔去厨房了。   梅行书忍不住笑了,对管家道:「福叔,我不在的这四年,着实是辛苦你了。」   「相爷说得这是什麽话,当年若非相爷怜悯,老奴跟那老婆子早不知死在哪里了,为相爷守着这里,老奴就是死也心甘情愿!」   见这麽说下去就要没完没了了,魏冲忙道:「梅相刚回来,还是让他先去歇息吧,大家夥准备去,晚膳再与大人聊。」   梅行书连日奔波到京城便直接入宫面圣,的确也是疲累不堪了,魏冲所言正是她心中所想。管家这才如梦初醒,连忙让梅行书去休息,她也没有推辞,径直去了自己居住的主园。魏冲身兼看守她的职责,自然是要和她贴身不离的,以前他便是先帝赐给她的护卫,只是那时他不知她是女儿身,所以不曾多做避嫌,可现在不同,梅行书是女子,他不能再跟以前那样登堂入室睡在偏厅了。不过梅行书并不在意,她倦极累及,一沾上枕头便睡了,连满身的尘土都没有冲洗。   这一觉就睡到了天黑,而且还一直在做梦,做那些光怪陆离的梦。   抚着隐隐作痛的额头起身,贴身的侍女立刻送上温茶水,梅行书就着漱了口,问:「魏将军呢?」   「回相爷,魏将军站在院子里呢,奴婢一直要他进来,可他就是不肯。奴婢让他去休息,他也不愿意,说是要等相爷您醒过来。」   「知道了,你把他叫进来吧。」她摆了摆手,穿好鞋子,因为性别的缘故,她向来不喜人近身,几乎都是自己打点。   「是。」   魏冲进来的时候梅行书也刚刚整理完毕。她坐在雕花檀木椅上,对着魏冲招了招手,示意他坐下,道:「远之,你我之间,不必如此生疏,一切都像当年便可。」   可魏冲却露出了愧疚的神色:「梅相……我——」   「你不用解释什麽,那是你的选择,我无权干涉。再说了,以你的才智本领,只做我的侍卫的确是大材小用了,现在当将军,保卫国家沙场征战,才是最适合你的事情。」梅行书啜了口茶水,她的头发挽成最普通的男子发髻,却好看的不可思议。「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咱们且不再提。我想问你的是扶桑因何来犯?」   「这个……末将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他们在短短的几个月内便吞并了我国五座城池,镇守边疆的十万大军全军覆没,消息传回朝廷,皇上龙颜大怒,原本是打算派末将与沈相前去镇压,却没想到在殿试的时候意外得知了您的消息,所以便把事情挪後了。现在在前线的是大将军司马徽。」魏冲还想再说别的,却还是先回答了梅行书的问题,其实他很想告诉梅相,他愿意一辈子都做她的贴身护卫,只是——一切都晚了,都回不到以前了。当年他选择臣服於皇上,便注定了对不起梅相。   「原来如此。」算是明白了个大概。「走吧,晚膳福叔福婶儿应该都准备好了,我可想死了福婶儿的手艺,这几年自己做饭,怎麽都觉得没有福婶儿做出来的好吃。」   跟着梅行书,魏冲甚至不敢与她并肩前行,他恭敬地跟在後面——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和她并肩。   晚膳很是丰盛,福叔福婶还有一众仆役都站在大厅里等候,有些是熟面孔,有些是生面孔。梅行书一一见过方才坐下,她和其他重臣最大的区别就是没有架子,待谁都无差。熟面孔是同她相处多年的,生面孔据说是皇上怕伺候的人手不够特意从宫中拨过来的,都是一等一的好手,不少还身怀武功,可以看家护院。不过梅行书很清楚,这都是皇帝怕她逃走特意加派的人手呢,一个魏冲,并不足以让他放心。   公主驾到(上)   桌上的菜色都是梅行书喜欢的,她分别尝了几箸,对站在一旁伺候脸色紧张忐忑的福婶儿道:「福婶儿的手艺愈发好了,行书简直想连盘子一起吞下去。」   福婶儿高兴地笑了,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相爷要是喜欢,以後福婶儿天天给你做!」   梅行书正要答话,就听见前面院子里似乎传来一阵嘈杂声,片刻後,一名护卫踉踉跄跄地奔了进来:「禀报相爷,远湘公主来了。」   一听是远湘,梅行书慢慢拧起了眉头,身畔的魏冲正准备请命去拦截,就听到一阵银铃般的声音和笑声:「行书、行书你在哪儿呀,远湘来看你啦!」   梅行书放下筷子起身,长身玉立於大厅之中,嘴角微扬,看着面前依然笑靥如花的少女道:「公主,四年不见,风采依然。」   被心仪之人夸赞,远湘俏脸一红,她绞扭着手指头,鼓着腮帮子抱怨:「人家刚听说你回来就赶来看你了,都是那些护卫不好,我都说是来看你的,他们却死活不肯让我进来!幸好我聪明,出来的时候偷了皇兄的金牌,不然现在我可能还被挡在门外呢!行书——你得帮我评评理,然後好好教训那群家伙!」她走近梅行书,原本是想挽住他的手腕,却没想到他却不着痕迹地避过去了,心底一痛,可脸上还是娇俏可人的笑。「行书~~~四年不见,你看我,是不是变漂亮了?」说着便提起裙裾在他面前转了个圈儿,漂亮的黑眼睛眨呀眨,就怕得不到心上人的回答。   「如果臣没记错,公主今年已是二八年华了吧?」梅行书眼带欣赏——也只是欣赏而已。「正是豆蔻梢头的年纪,美。」   他一个「美」字,就可以让她快活好久,就像当年他用一个「乖」字让她心甘情愿地开始等待,等待他回来娶她,做她的驸马。   看到远湘小脸泛红,梅行书有意岔开话题:「公主,不如坐下来一起吃顿便饭如何?远之,你也坐下来吧。福婶儿,命人送副乾净碗筷进来。」   福婶儿领命下去了,还把大厅里的婢女仆役都带了下去,此刻只剩下梅行书魏冲远湘及管家福叔四人。   「相爷,您不知道,您不在的这几年哪,公主可费心了,她知道您生性爱梅,便到处搜寻上品的好梅树移植进咱相府的後园,相爷您回去歇息的时候就看得到,一路上那梅树,全是公主精心为相爷种下的,丝毫不假手他人呢!」福叔很是喜欢这个小公主,虽然难免骄纵任性了些,但毕竟是金枝玉叶,比起其他皇亲国戚,远湘绝对是最善良最纯洁的,若是相爷娶了公主进门,那也不错,想来相爷今年也是二十又七了,早就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了啊。   怪不得府里多了那麽多梅树,而且都是上等,梅行书感慨於远湘用心,却不能回应:「公主费心了。」   远湘正要说什麽,福婶儿送碗筷进来了,打断了她已到嘴边的话。她到底是个女子,刚鼓起的勇气在一瞬间就消失殆尽了。   「远之,你也坐。」   魏冲依言坐下,其实他是不能坐下的,但远湘公主在,他对这个爱缠着梅相的小公主印象颇深,以前她喜欢梅相,他乐见其成,但现在他已知梅相是女儿身,又如何能让她再陷於公主的单恋之中?「相爷,这芙蓉鸡不错,您尝尝,这可是福婶儿专程为您做的,说是味道与四年前大有不同,您定然喜欢。」说着便夹了块鸡胸肉放到了梅行书的盘子里。   她点头以示谢意:「你吃自己的便可,不用理会我。」说完,也夹了只虾子放进远湘碗中,轻声道:「公主,这几年行书不在,难为你了。」当时她缠着自己,在元熙——也就是当今皇上的命令下拓了不少「东西」过去,虽然远湘并不知道做这些是为了什麽,但也就因为她的无心之过,才害得元贞皇帝被人夺了江山。「行书并不怪你,所以公主也无需自责。」   这四年来,远湘无时无刻不在做梦,梦见行书在她梦里,满身是血地问她为什麽要背叛他,为什麽要盗窃机密卷宗,她每每从梦中醒来,便止不住地哭,直到天亮都无法成眠。她知道他不会怪她,他永远都不会怪她,可她无法原谅自己,如果不是自己,行书不会被害到那般地步,这都是她的错啊!   看到远湘的泪珠一颗颗掉进碗里,梅行书摇摇头,道:「公主,臣刚刚尝过了,福婶儿炒的虾子很入味,不需要再放盐了。」   她抬起头,带泪的大眼看着梅行书,忍不住又想哭了,可她咬着唇,忍住了。拿起梅行书夹给自己的那只虾子,也不要管家帮忙,自己剥开了壳,塞进了嘴里。在宫中她吃过比这更美味的,可只有这一只,才让她最喜欢。   对於他们之间的事情魏冲知道的并不多,一是梅行书不曾告诉,二是在事情发生後,他便投入了元熙阵营,他对此只是略有耳闻,只知道当年皇上之所以能够逼宫成功,大多数都是因为远湘的功劳,可远湘究竟做了什麽事,他并不清楚。   这顿晚膳用的还算愉快,也许是因为四年的时间冲淡了很多原本以为不会消失的东西,很多重要的,现在放下了,很多以为怨恨的,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并没有什麽值得计较和铭记的。   默默地陪梅行书用了这顿晚膳,远湘一直欲言又止。她很想解释,怕他误会和伤心,可有什麽好解释的呢?哪怕是无心之过,她也依旧对他,对元贞造成了巨大的伤害。那种伤痕也许一辈子都会镌刻在骨头上,灵魂里,永远都无法消弭。   「公主,天色已晚,你一人回去不安全,让远之送你。」   他的要求,她从来都不会拒绝。远湘点点头,她是偷偷从宫里溜出来的,皇兄还不晓得。可走了两步,她还是要忍不住回头看他,梅行书已经转过了身,他只是那样站在那儿,就已经令人无限爱慕。她从小时候就喜欢他,其实她不爱读书不爱念诗作画,可因为他是太傅,所以她拼命去学那些枯燥无味的琴棋书画,只是为了他的一句夸奖——可最後,她还是令他失望了。   再无梅子   梅行书坐在床沿,手上拿着一个荷包。这是她临走前刚刚绣好的,出门前想交给柱子,可他走得急,她给忘了,当时顺手就揣进了怀里,没想到,这却是她唯一带在身上的东西了。   不知道他发现自己不见了,会多着急多担心?他会怎麽做?都这个时候了,他吃晚膳了吗?还是说,他的伤心只是暂时的,等到春天来了,白毯子掀了,他是不是就会娶别的女子做媳妇,也对那女子百依百顺言听计从?   她捂住脸,放下了手里的荷包,铁柱可以过得很好的,他可以的,没有她他一样可以很快乐,也许会更快乐。   她居然天真的以为自己能逃开,现实便狠狠打了她一耳光。梅行书把荷包放到了衣柜的最底层,她不能看见它,否则她会想起很多很多太美好的事。美好的事情并不一定会给人带来快乐,回味美好却无法再次拥有,温暖後的冰冷更令人伤心绝望。解衣上床,翻来覆去,辗转反侧,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可睡不着也要睡,除了睡觉她还能做什麽呢?   卧房的窗子正对床铺,朝外面看的话隔着一层窗纸可以模模糊糊地看到月亮的轮廓,梅行书恍惚地想着今儿好像是十六,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她还记得自己答应十六给他做好吃的。这个想法一起,便无法消弭。梅行书从床上坐起来,鬼使神差地去了厨房。福婶儿正收拾着准备锁门呢,见她来了,刚想说话,便被梅行书嘘了一声,「你下去吧。」   「相爷……您是不是饿了?要不要福婶儿给你煮点东西吃?」福婶很担心梅行书,虽然得了他的命令,却还是忍不住要关心的问。   梅行书摇摇头:「无妨,福婶儿,你还是下去吧。」   福婶儿领命下去了,厨房里便只剩下梅行书一人。她站在那里,看着各式各样的蔬菜肉类,心里想着这个该怎麽做,要先用冷水激一遍,下锅的时候油要放足,还得加八角提味,最好用长条盘盛,这样比较好看……直到她在心底默默地做了十道菜,才终於转身出去,把门锁上,慢悠悠地走回自己的院落。她不能在相府做菜,那不是梅相应该做的事情,小媳妇梅子已经不会再出现了,她需要时间再一次和过去告别。没有什麽做不到的,她相信自己,她可以做得到,也一定要做得到——就像当年她同过去告别一样。她可以告别十四岁之前的自己换成男装,也可以告别权倾一时官拜左相的梅行书,现在,她当然也可以告别那个铁匠的小媳妇儿梅子,没有什麽是她做不到的。   她没有哭,也没有表情,甚至连呼吸都是平稳的,心底强烈的悲伤和不舍在面上一点也没有显现出来。魏冲悄悄地隐在月下的阴影里,沉默地看着前方那个修长的身影。他曾经是先帝赐予她的贴身护卫,却背叛了她转而投奔当今圣上,现在他再度回到她身边,可两人的关系也再回不到从前了。他不懂,窝在一个偏僻的小山村,成天与柴米油盐酱醋茶为伍,这还是当初那个遗世独立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梅相吗?她不该在那种地方,那使得她的存在毫无意义!   梅相很伤心,可……为什麽?难道是为了那个所谓的她的丈夫?皇上派人查过了,那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了不起比旁人力气大点的铁匠而已,而且长得丑脾气又不好,有什麽值得她伤心的?只要她愿意,这世间男子如此之多,岂会找不到能配得上她的?   魏冲静静地跟在梅行书身後,看着她回到房间关上了门,看到屋里熄了烛火。他也跃上大树,就那样静静地守着,闭上眼睛,却一夜难眠。   第二天天刚亮梅行书便醒了,她看了看天色,颓然地又倒回床上,真的养成习惯了,这个点居然就醒了……可没了睡意,再躺下去也是徒劳,於是她便起身,披了衣服看书,大概寅时了,婢女敲门提醒她起床,卯时早朝,她甫回朝,可不能迟缓。   看着桌上放着簇新的左相官服,梅行书百感交集,却无丝毫喜悦。穿好蟒袍长靴,戴上乌纱帽,她便再也不是她,而成为了他。   踏出这个房门,梅子就真的死了,再也回不来了。梅行书深深吸了口气,慢慢地踩了出去。   从此後,世间但有左相梅行书,再无铁匠媳妇梅子。   铁柱从军   铁柱在没头没尾地找了两个月後又回到了铁家沟。   天下之大,他实在是不知去哪里找,现在他才明白当初梅子对自己说的话的意思。她说,如果有一天她不见了,让他别去找她,她一早就知道他们终将有一天会分离。可他怎麽可能不去找呢?没有她在身边,他干什麽都不对劲,他收拾了包裹去找她,可不管到哪里,都没有人见过她。怎麽办?他要到哪里去找?没什麽大经验大智慧的铁柱傻眼了,这个世界原来这麽大,那当初媳妇儿出门找自己的时候,又是一种什麽样的心情?   出门在外,他才知道家里的好。因为长得吓人,不知道多少家客栈拒绝他入住,不少店家连卖吃的给他都不敢,好些人看到他走近便匆匆忙忙抱起小孩收拾起东西跑了,好不容易抓住个人问问,那人却又一问三不知。梅子好像从他的生命里消失了,一如她当时所说,她不见了,他不需要找,只要好好再娶个媳妇儿过门过日子就成了——可铁柱打死也不会做这样的事!   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驴子鸡鸭什麽的他都给了铁三哥家,媳妇儿不在,他还要去找她,也没心思喂。半个月不住人,到处都是灰。铁柱勉强打扫了一番,看着媳妇给自己缝补的衣裳,她的针线筐还搁在床头,还有她没有纳完的鞋底……她所有的东西都在,只有她不在。她走的时候什麽都没有拿走,连同他,都一起被她留下了。   铁柱去了锅屋,自己拉着风箱烧水喝,又煮了一锅粥,味道还可以,但他一点都吃不下去,就着梅子腌的小黄瓜,吃着吃着,男子汉大丈夫,眼泪就掉碗里去了。梅子失踪的第一个月,村里人还都惦记着,说别是出了事啥的,梅子失踪的第二个月,就不再有人抱希望了,他们都认为梅子不会再回来了,兴许她早死在某个地方也说不定。在这种时候,善良的村民们都不愿在铁柱面前提起梅子,唯有铁大娘,一心一意的算计着梅子不在了,铁柱手里还有多少银子,想法设法的也要弄到手,於是上门要给铁柱介绍自己表妹家的姑娘,说是双十年华,样貌脾气都还行,就是和离过一次,还让铁柱别挑剔,说他能娶到梅子那样的是前辈子修来的福气,就是这福气没修够,媳妇过门不到两年就没了,这就说明那花朵咱乡下养不起,还是找个普普通通的。铁柱任她在自己面前胡咧咧,等她说完了,一句话没说,把人撵了出去,大门一栓,任由铁大娘在外面抓着脚脖子破口大骂他也不理会。   在家里大概过了三四天,铁柱待不下去了,又开始准备收拾包袱去找媳妇。可这天,方正来了。   和上回来的样子不一样,这一次他虽然也是骑着马,但身上穿的却是铠甲。铁柱一开始还没怎麽认出来,後来一看是当兵的,想起自家媳妇儿就是被当兵的带走了,险些捋起袖子上去开打,幸亏方正及时叫了句兄弟,否则他就真的要翻脸不认人了。   「……什麽,弟妹不见了?」还是被一群当兵的带走的?「不可能,愚兄现在隶属於刘茂荣刘大将军麾下,镇守边疆,离这铁家沟算是最近的一支军队了,可我从来没听过有兵士直入农舍抢劫女子的,这不可能啊,再说了,柱子,村里人说得是那些士兵进村後谁家都没去,直奔你家,村里这麽多大姑娘小媳妇的,他们咋就只找你家梅子呢?」   虽然先前自己也想过这个问题,但是被方正一说,铁柱愈发觉得此事不对了。   「你说连王大娘都不知道梅子的身份,愚兄且问你,你知道梅子姓什麽吗?」一见铁柱那表情他就知道他要说啥,「你想说叫梅子就姓梅?那她叫啥名儿啊?总不能叫子吧?她祖籍何处啊?家里有多少人哪?你知道吗?你都不知道。所以,愚兄大胆猜测一下,梅子她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她很有可能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当然,也有可能是妓院逃出来的花魁,但是看她的气质不像,可说她是千金小姐吧,她好像又不止那麽简单。柱子,我第一次见你媳妇儿就觉得不对劲儿,她不像是这山坳坳里能养出来的闺女,她啥都懂,又聪明又有本事,身世神秘,你就一次也没怀疑过?」   铁柱傻乎乎地摇摇头。他怀疑什麽呀,第一眼瞅着媳妇儿,他就只喜欢她,她说啥都是对的,哪里还能去想别的事儿?   方正叹口气,拿这个傻子没办法了:「那以後怎麽办哪?你要怎麽找她?天下之大,你一不识字二无人缘的,去哪儿找?」   对啊,他要去哪儿找?铁柱眨巴着眼睛,苦恼地想了又想也没啥好法子。倒是方正一拍大腿:「那不然你跟我这做哥哥的去从军吧!哥哥我现在好歹是个六品校尉,罩得住你。」   一听从军,铁柱立刻摇头,他不要当兵,那不是和那些抢走他媳妇儿的人一样了吗?   铁柱心里在想什麽,跟他相处了这麽久的方正还瞧不出来?他叹了口气道:「我说柱子啊,弟妹是给当兵的带走的,你当然要去找当兵的,那当兵的在哪儿?当然都在军营啊!比起你漫无目的的到处乱找,难道从军不是最简单最直接也最有效的法子?!你自己且说说,在外面乱七八糟地找了两个月有什麽结果没有?!」   那还真没有。他长得凶脾气又不好,就算有人知道线索也不会告诉他的。铁柱想了好久,现在没有媳妇儿在身边,他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做,做了是对的还是错的。可直觉告诉他,去做吧,反正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不是吗?也许以方正所言,真的能把媳妇儿找回来呢?   正犹豫不决间,突然有人敲门,铁柱先放下心事跑去开门,竟是铁二。他穿着一身蓝色缎子长袍,脸色白里透红,看起来过得很好。铁柱不知道他要干啥,就看着他,也没有让人进来坐会儿的意思。   「堂哥……那个,俺是想来问问,你找着堂嫂了吗?」铁二有点忐忑,他现在在县衙里做县丞,也算是个官儿,之前听说堂嫂给当兵的带走了,他就想来找堂哥来着,可没想到堂哥不在家,这不,一听说铁柱在家了他就立马从镇上赶回来了。   铁柱看了他一眼没说话,铁二知道了,这是没找着呢,要是找着了铁柱肯定不是这个样子。「堂哥……俺有件事儿想跟你说,当初俺参加殿试的时候,皇上特地把俺留了下来……」他将当时的情况一一道来,着重讲了皇上身边将军当时的神色和反应。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麽事儿,也不懂皇上为什麽要问堂嫂的事情,但也许跟堂嫂失踪有关系。   他现在已经娶了门媳妇,虽然还喜欢梅子,却也知道,梅子可能是自己这辈子都无法得到的那轮明月。   铁二走後,方正看向铁柱,问:「柱子,你觉得呢?」   於是铁柱二话没说收拾好了包袱,把家里全权交托给了铁三哥,便和方正走了,头也不回。   指点江山   对於梅相回朝一事,文武百官大多都是乐见其成。他们中不少人都曾在元贞称帝时与梅行书为同僚,後当今圣上逼宫,他们选择了投诚,如今一见梅行书,一则欣喜,二则有愧啊。至於那些新臣,从未见过他的,都对梅相仰慕已久,所以早朝还未开始,玄青门前便已经挤满了大臣了。   梅行书一代名相,他是朝廷的一道标杆,哪怕他当年不肯臣服於当今圣上,皇帝也没有对他出重手下死命令,足以见其才。这四年虽然有同为奇才的沈相,但若是与当年梅相相比,那沈相还是要稍嫌稚嫩一些。——这些话他们可不敢在沈泽面前说,倘若说梅行书是云,温和好相处,那麽沈泽便是冰,不管是谁,到了他面前,被那双冷冰冰的眼睛一瞪就什麽都说不出来了。若是被梅相听到你在背後嚼他舌根,顶多笑笑便罢,可若是沈相听到了,不死也得去半条命。沈相森严无情,与梅相刚好相反。而受人欢迎的大多是那个温文儒雅的,沈相虽有才能,但在人缘上,始终要差梅相一截。   说曹操曹操就到,沈泽很快就到了。他虽是文臣,但也颇有些身手,素来都是骑马上朝,在宫门外便将马交给宫人,然後一路走到玄青门。   见沈相到来,众官员纷纷问好,沈泽虽话不多面冷,却也不是无礼之人,一一点头还礼,四下环顾一圈,发现没看到对手,刚想问呢,就听到有大臣惊喜的呼声:「快看快看,梅相来了、梅相来了!」   众人纷纷挤过去迎接,马上的魏冲跳下来掀开轿帘子:「相爷。」   里面伸出一只如玉般洁白修长的手,略有老茧,但不妨碍美丽。随後便是戴着乌纱帽的青年男子,他拒绝了魏冲的搀扶,自己扶着轿子出来,然後踩着台阶走下,每一步都是慢条斯理不徐不疾,优雅地教人叹为观止。先帝曾经用诗经卫风里的词句来赞梅行书其人,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赞他气质品格风华修养皆是万里挑一,举世无双。   他也的确担当得起这样的赞美。哪怕是离庙堂四年,梅行书也毫无胆怯忐忑之色,面对昔日同僚及现在同袍,依然是虚怀若谷温文尔雅的模样。不管大臣们七嘴八舌地问了多少个问题,他就是能够一个一个回答不落下一人并且半点不耐也无。沈泽站在人群後面冷眼看着,梅行书似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看了过来,那眼睛温和如水,清亮如星,简直可以用美丽来形容。   其实梅行书的长相还是颇显女气的,眉毛太细,眼睛太大,嘴巴和脸蛋太小,如非他眉宇间那不可忽视的英气和睿智,大多数人在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定然当他是女儿身。沈泽被那目光看得一愣,随即移开视线,装作什麽都没有看到的样子。   这时候百官可以进入大殿了,梅行书是左相,为百官之首,所以率先进入。文武群臣依次序进殿,梅行书没有回来之前,沈泽位列第一,他也习惯了百官们对自己敬畏崇拜的眼神,还有无论何事,皇上都会先问自己意见的情景。这是他过惯了的生活,可梅行书一回来,他便屈居他之下,虽然仍是右相,但明显就比他矮了一截!沈泽原本还在奇怪为何皇上登基四年都不立左相,现在他明白了,敢情就是为了梅行书留着呢!   在皇帝宣布早朝的时候,众臣应叩首行礼,可皇帝却制止了梅行书,他不但免去他的礼节,甚至让人抬了张红檀木大椅赐坐!   在皇上心里,梅行书到底是怎样的地位?沈泽把牙齿咬的咯咯作响,他一直都是最好的,以前在家读书的时候他便听说过梅相,那时候他就和那些崇拜的人不一样,别人只是单纯的崇拜,而他想的,是打败他!得到百官的尊崇和皇上的信任,这不足以满足他,他还要打败梅行书,让世人知道,传说中的一代名相也不过如此,真正永垂不朽的应该是他沈泽!   梅行书也觉得自己受不起皇帝如此尊重,其实她什麽都没为他做过,他为何要如此待她?   「梅卿不必忐忑,这座,四年前朕就想赐给你了。」皇帝轻笑,心情看起来是分外的愉悦。「只是晚了四年,还得要梅卿不在意才好。」   她能在意什麽,「皇上言重,折煞微臣了。」   「你我君臣一体,无需赘言。今日乃是讨论扶桑东渡我天朝意欲进犯一事,朕已有计量,所以欲与众卿家商量一番。」皇帝对着梅行书笑笑,那笑容里似有无限深意,但梅行书全然装作看不懂。   她不懂,魏冲和沈泽可懂。他们和皇上,是现今唯一知道她是女儿身的事情,皇上醉翁之意不在酒,谁会看不出来?现在只是看谁会装傻充愣而已。皇上如果想要梅行书,那便不会主动公开他女儿身的消息,因为那等同於送死,朝廷明文规定女子不得入朝为官。而如果皇上不说,那麽就只有梅行书主动,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现在只能是耗着,看谁有耐心,谁就是最後的赢家。   「不知皇上意欲如何?」沈泽出声问,眼角余光不住地瞄着梅行书,心道,你甫回朝,难道不知应多理政事,兢兢业业吗?这种时候为何不搭皇上的话茬儿?   听了沈泽的问话,皇帝笑了,他懒洋洋地看向梅行书,「梅卿,你觉得朕意欲如何?」   梅行书微微一笑,眉眼间尽是泉水般的柔软清澈,「恕臣斗胆一猜,皇上应该是想要御驾亲征,臣为军师,大将军魏冲为先锋,右相沈泽为副军师。不知臣可否猜中了皇上的心思?」   大殿上无比地安静,仿佛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得出来。皇帝没有说话,有些胆子较小的官员已经开始瑟瑟发抖了,就连沈泽魏冲都略有忐忑。当今圣上虽识才爱才,但性子也极度冷血无情,稍有违逆,他便毫不念旧情,是以哪怕是自傲如沈泽都不敢妄加猜测他的心情。   过了半晌,皇帝蓦地放声大笑:「梅卿啊梅卿,时隔多年,也只有你能一如既往地猜中朕的心思!」当年在御书房,每每父皇考他之时,他总是能如此透彻的看透人心并轻柔地说出来,从不惧畏皇权,这就是梅行书,这才是他一直念念不忘的治国之才梅行书!   皇帝笑了,也说明这危机没了,众人很明显都松了口气,放松下来。   「皇上过奖了,不过……皇上当真要御驾亲征?倘若皇上与沈相都不在朝内,那政事则可交由工部尚书胡大人,民事可交由大理寺白大人,其余之事,尽可交由军机处处理。」   「梅卿啊梅卿,你当真是朕肚子里的一条虫,朕在想什麽,有何打算,没有能逃得过你的!」对於梅行书的话,皇帝不仅不觉得他越俎代庖有干涉皇权之嫌,甚至觉得他这副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模样,着实是太迷人了!「就依梅卿所言,退朝!」   看着皇帝大笑离去,梅行书不由得低头,也轻笑起来。他想起自己初为丞相之时,毕竟还有些年轻,太过内敛与矜持,先帝便要他想到什麽说什麽,不用考虑也不准考虑,正如今日一般。   到达军营   将朝廷诸事交给各官员後,皇帝便下命令即日出发了。魏冲手下尚有大军十万,所以这一次是随着大军一同出发去边疆的,意欲与刘茂荣大将军汇合,再一举击溃敌方,收复失地。   因为有皇帝在,所以行军速度放慢了许多,梅行书对此不置可否,沈泽却气恼交加。他知道皇上自幼练习武功,虽然称不上什麽绝顶高手,但想找出个能打败他的那也不容易,他身体好得很,什麽时候需要这样慢腾腾地走了?还不是为了那个娇弱的假男人!这麽一想,他看梅行书的眼神就愈发恼怒,搞得梅行书大多数都避着他走,也省得彼此见面尴尬。   魏冲对於速度如何那是一点也不关心,他整日跟在梅行书身边,哪怕她什麽都不做只是待在马车里看书,他都能傻盯着一整天,就像是要把缺失的四年全部补回来一样。   从皇帝手中取得了地图,梅行书於帐中煤油灯下细细地研究着。天朝边疆西邻山脉与大江,可谓是易守不易攻,但为何却在这里连连被扶桑吃掉三座城池?难道说扶桑国内也有精通兵法之人,乃至於我军有内奸?梅行书没有把握,所以不曾对皇帝说过,这几日她经常被皇帝叫到帐中问话以及探讨扶桑之事,毕竟离开了朝廷四年,这四年来她又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管天下事的,很多事情需要别人讲解她才知晓。前些日子魏冲虽然跟她说了个大概,但是其中精细部分却唯有皇帝最是清楚。   烛火摇曳,梅行书兀自沉吟中,帐子却猛地被撩起,闯进来的却是沈泽。魏冲气急败坏地跟在後头,他不能对文臣动武,沈泽的官衔又比他高,所以竟是拦他不住。进了营帐看到正沉思考虑的梅行书思绪被打断,立刻又是愧疚又是愤怒地道:「梅相,属下无能,让沈相闯了进来,他非要来见您——」   梅行书摆手表示自己知道了。她慢慢放下手里的毛笔,对着魏冲招招手:「远之,你来得正好,快些帮我磨墨,我一个人实在是太慢了。」   魏冲接过砚台磨墨,眼睛还不住地盯着沈泽看。梅行书在地图上划了几个地方後问:「沈相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哪?」她的态度很平静,哪怕沈泽再怎麽挑衅和无礼,她依然都是这副云淡风轻不卑不亢的模样。这让沈泽更加愤怒,他的对手并不把他当做对手,这是一种怎样的羞辱!   於是他大步上前,一把夺过梅行书手里的毛笔,重重地摔在案几上。魏冲先要发难,却被梅行书拦住,她淡淡地看了沈泽一眼,将笔重新捡起道:「沈相似乎心情不大好,这是为何?」   这是为何?她还敢问这是为何?!沈泽已经气到胸膛不住起伏,呼吸声大到像是喷气,可梅行书依然是那副悠哉悠哉的样子,他恶狠狠地瞪着她很久很久,可她就是不疼不痒,好像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最後,沈泽到底是一句话也没有说,怒气冲冲地掀帘子走了!   看着来回飘动的帘子,梅行书忍不住笑了:「这沈泽倒是有趣儿,皇上是从哪儿寻到了这麽个大臣,真是有眼光。」   魏冲也跟着笑:「您失踪後的第一年刚好又是一年的殿试,沈相天资聪颖,将所有考卷上的题目都答的滴水不漏,皇上亲自点了他做头名状元,又任命其为翰林院的学士,第三年,因为其政绩显赫,便被破格提拔为右相,说起来,他和您真的很像呢。不过很多时候发生了大事,皇上就会念叨着若是梅相你在就会如何如何,我想也许这就是沈相视您如眼中钉肉中刺的缘故。沈相为人虽才高八斗,但过於高傲自负,这是他的缺点,但他不失为一代名臣,还请梅相莫要在意。」他继续磨墨,边磨边笑,「我想啊,沈相今晚来是想谴责您身体差骑不了马所以只能坐马车以至於行军速度过慢呢,结果却被您气得啥都忘记说直接走了!」想到这里魏冲就觉得有趣,要知道沈泽其人虽然孤傲自负,但性子颇为冷漠,一年到头也很少能见到他情绪起伏,像是这样一句话没说就被气跑了,那还真是第一次见。   听了魏冲的话,梅行书轻笑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对骑马很不擅长,只能拖累你们了。但行军速度缓慢也不是没有好处的。一来,可以让兵士们得到足够的休息时间,做好充分的战斗准备;二来,我也能够记录下周遭地形山脉与大致上的人土风情,总能派得上用场,等到了战场上,少不得要用到这些。」   「梅相做事总是有原因,这个我早就知道了。」所以他从不怀疑。   梅行书微微一笑,低下头继续研究起地图来,方才沈泽的闹腾,在她眼里不过就是一个小插曲罢了,算不得什麽。可怜的沈泽,枉费他还拿梅行书当对手,哪知道对方其实压根儿就没把自己放在心上呢?此事若被他知晓,还不知会气成什麽样子。   他们到达刘茂荣大将军驻紮军队的地方大概用了一个半月的时间,这一个半月以来,双方在战场上形成了僵局,俱是死伤惨重,皇帝派六百里加急送了快报过去,在他和十万大军到达之前不再出战。扶桑那边似乎也有惊人的默契,双方陷入了僵局,敌不动我不动,就这样互相耗着。   刘茂荣大将军看起来不像是当兵的,反而更像是个文官,他身形瘦小,面容白净,就连梅行书站到他身边都更有男子汉的气息。你若是因为外貌当他做软柿子那可就错了,他可是能徒手击毙三只猛虎的悍将。身形虽瘦小,但是那双虎目里的精光骗不了人。   他与梅行书亦是旧识,对於梅行书,刘茂荣早就佩服已久,两人算是忘年之交,此番梅行书回朝,若非有战事缠身,刘茂荣非加急奔回京城去见他一面不可!   二人甫一见面便紧紧握住了彼此的双手,刘茂荣激动地放声大笑:「行书啊行书,你我多年未见,今晚定要不醉不归!」   梅行书亦是微笑:「伯定,军营里可不许饮酒。」伯定是刘茂荣的字。   刘茂荣不以为意,「皇上允许了就成,不行咱问问皇上,晚上准许咱不醉不归不?!」   皇帝笑呵呵地看着他们寒暄,道:「准了。」   「你瞧!皇上都答应了,行书,今晚你可一定得跟我喝上一杯!还有远之,咱哥几个一起喝!」刘茂荣哈哈大笑,揽着梅行书就不撒手,若非皇帝命他们进帐商议军机大事,估计刘茂荣当场就要抓着他们喝酒去了。   恍如隔日   次日,皇帝与梅行书沈泽等人在刘茂荣大将军的带领下登关眺望敌营,众人都换了便服,就连刘茂荣也脱下了一身铠甲转而着一袭黑色长衫——看起来更不像个将军了。大致上观察过敌军的布阵排营後,梅行书等人回到营帐,她、皇上、沈泽、三人人作为群龙之首,被安排在了三个不同的营寨内,皇帝的营帐守卫之森严自是不必多说,但梅行书看了看自己的营帐,忍不住问刘茂荣:「伯定,这是不是也太夸张了?我又不是什麽皇亲国戚,你安排人驻守也就算了,怎麽还围个里三层外三层的?」   刘茂荣瞄了他一眼:「这是必须的,我跟皇上魏大将军都商议过了,一致认为你的安全是首要的,一定要保护好。而且,哪有里三层外三层那麽夸张?此番守卫这里的是我的一个亲信副将,你有什麽事尽可以跟他说。」说罢对着营帐门口一名正在交代士兵事宜的将军喊了一声,「方正!」   方正?!梅行书颇为讶然地挑眉,距方正从军还不到一年,他居然已经做到了正六品副将,当真是不容易。   方正抱拳:「将军。」甫一抬头,赫然见到梅行书,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精彩……可刘茂荣丝毫没有察觉,他只以为方正是惊艳於梅行书的容貌——毕竟他生得极为美丽,就连自己甫见他的时候都忍不住目瞪口呆。但方正最好别,他是护卫,得知道什麽该做什麽不该做,更何况行书还是当朝左相,这表情着实是太无礼了!「方正,这位是当朝左相梅行书梅相爷,我把你调到这儿来就是为了保护他的安全,你可记住了,虽然相爷看起来文弱尔雅,若是发起脾气,那可谁也招架不住。」   梅行书轻笑着睨了刘茂荣一眼道:「伯定,你比起我可不遑多让。」谁不知道大将军刘茂荣嫉恶如仇脾气暴躁,她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可没办法跟他比。   刘茂荣哈哈大笑,为他掀开帘子,帐篷里很大,书桌地形图床榻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架古琴。梅行书讶然,刘茂荣笑道:「这琴哪,是皇上命我去城里所购,虽然比不得什麽焦尾绿绮,但也不失为一把好琴,行书平日里若是觉得这军中生活烦闷,可弹一曲解解闷儿,也能让我手下这群就知道打架吃饭的弟兄们附庸一下风雅。」   「伯定难道忘记我曾与先皇一同上过战场?」梅行书走过去抚摸着琴身,掩不住眼底的笑意——对她而言,这真的算上大惊喜了。「不过有琴,我倒真的不觉得闷了。」   刘茂荣大笑出声,二人在帐内相谈甚欢,外面的方正却是完完全全傻了眼了!他也曾听过梅相的事情,那是一代名相,可他怎麽也无法将那个杀伐决断睿智果决的梅相,跟铁家沟那小媳妇儿梅子联系到一起啊!正满脸痴呆地想着,一只大掌拍到他肩头,随即伴随着声若洪钟的问话:「大哥,你搁这儿干啥呢?俺刚刚去搬了个新浴桶来,这梅相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哪?哪有大男人一天一洗澡的?还要用浴桶,直接扛桶水冲到底不就成了?俺在家的时候,除非俺媳妇儿逼着,否则俺都是三天一洗澡。」   你媳妇你媳妇……你要真见着你媳妇了我看你还敢不敢认她!方正被铁柱这大嗓门子一吼也回神了,心里腹诽,但又吃不准梅子现在心里想什麽,万一他说了,梅子——哦不,是梅相心底不高兴了该怎办?罢了罢了,还是顺其自然,柱子要是能发现那自然好,要是发现不了那也没办法。「嘘——小声点儿,人家可是丞相,再说了,这军中有不少兄弟以前都是跟过梅相和先帝打江山的,你这话在我面前说没关系,给其他人听见了,那还不群殴你啊?」一看铁柱表情变了,立马接着道,「我知道你不怕,也知道你能打得过他们,但是你也得想着,现在你是在军营,不是村里,争强好胜逞凶斗狠那事儿不能做,懂不?」   铁柱又嘀咕了几声,正想再说话呢,刘茂荣掀开帐子出来了,两人立马站好行礼:「大将军。」   刘茂荣拍了拍两人的肩,说:「方正,柱子,你俩可得把人给我伺候好喽,不管梅相有啥要求,别问,直接去做,懂吗?」说完声音压低,「好好表现,要是梅相看中了你们,说不定给你们升官儿呢,柱子你就会打架斗殴,在这可不行,一定好好表现,知道不?方正啊,你好好带带他,别让他闯祸,嗯?」   「是,属下遵命。」嘴上虽然这麽答应,方正心里却想:你要是知道梅相是柱子媳妇儿,你还会这麽说不?   看着刘茂荣走远,铁柱挠挠头,掩不住的有些烦躁,他从军都要半年了,别说找媳妇儿,就连走都是问题,军营戒备森严,没有令牌根本无法出入,还说找媳妇儿呢,他去哪儿找?!   方正看着铁柱在那抓耳挠腮,突然灵机一动:「柱子,你快去给相爷扛水洗澡去。」   铁柱指着自己鼻子大叫:「俺?!」这天还没黑洗的哪门子澡啊?!   「废话那麽多,相爷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肯定都是尘土,快去快去!」见铁柱还有些不乐意,又道,「咋,大哥说话你还不听?我告诉你,梅相的权力就比皇上差那麽一点点儿,你要是顺了他的眼,跟他说说,让他帮你找媳妇儿,只要不是皇上干的,那谁也没有梅相有本事!快去!」   闻言,铁柱大喜,也不抱怨不推搪了,直接就奔河边弄水去了,他打定主意,一定要把那相爷伺候的舒舒服服,叫他帮他找媳妇儿!   方正看着铁柱的背影忍不住摇头又唉声叹气,就这麽一傻大个,咋就那麽有福气呢?就在铁家沟窝着窝着当个小铁匠也能从天上掉下个美媳妇儿,又温柔又贤慧又能干,还是当朝左相!死柱子的运气真是叫人羡妒交加!   扛着那一大桶热水,铁柱还算有点意识没直接闯进去,而是看着方正进去通报。   梅行书正在书桌前研究地图,随意嗯了一声——她表现的极为自然,自然的好像压根儿就不认识方正一般。方正也不敢跟她说话或是叙旧,万一梅相没有叙旧的打算直接把自己拖出去砍了咋办?   听见是送洗澡水,梅行书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想想自己似乎也有三日没有净身了,虽然此刻天色尚且还早,但洗洗也没什麽,便点了头。   方正退下後,铁柱扛着热水大步走了进来。先前他送浴桶进来的时候梅行书在屏风後面,是以他一直没见到这梅相究竟长得啥样,把水哗啦啦倒进去,然後他才敢用眼角余光去瞄案前专心致志看地图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的梅相。越看越是眼熟、越看越觉得似曾相识,当梅行书因为他异样的视线抬头的时候,铁柱手里的桶掉了下来,直直地砸在他的脚趾头上——可他好像感觉不到疼似的,就那样傻乎乎地瞪着梅行书看,嘴巴抖啊抖的:「媳、媳妇儿?!媳妇儿?!」   「媳妇儿!」   第二声一吼出来,没待梅行书反应,他便整个人扑了上去,梅行书被他扑倒,还没来得及说话嘴巴就被这莽汉啃住,铁柱丝毫不想自己媳妇儿为啥会出现在这里,也不去想她为啥穿着男装,他就是疯了一般地扒着梅行书的衣服,大嘴扑上去,逮哪儿啃哪儿。   书生袍被扒开,露出裹着白布的胸膛,铁柱野蛮地连撕带咬,那雪白柔软让他在梦中无数次回味品尝的乳峰终於显露在他眼前,顶端鲜红娇嫩的玳瑁让他喘着粗气,一口咬了上去。   梅行书还未从乍见铁柱的冲击中回过神,被他这一咬,总算是清醒了,伸手推他,可这家伙就跟头野兽似的不听她说,她一要说话他就啃他,跟几百辈子没见了似的。   她从未想过今生两人还有再见的一日,所以现下可以说是百味交集,不知该如何是好。铁柱就没有她这麽多的想法,他就想把她扒光直接操一顿,这样就能确定媳妇是不是真的回来了!   梅行书很快就被扒光了,她的衣服连同束胸的布条都被这野蛮的粗汉撕成了碎片,他甚至等不及她准备好,掰开她的大腿就冲了进来。好几个月未曾欢爱,她下面干涩的很,可铁柱就这样直直地插入,连给梅行书一口喘息的余地都没有。「疼……柱子,你轻点儿,我疼……」   他都快要憋死了!   铁柱拼命忍住想要在她身体里宾士的渴望,勉强低下头吮住一只乳头,粗糙的大手则在梅行书腿间敏感的花蒂上揉捏着,这招很快就见效了,短短一会儿,他就觉得出入顺畅了许多,梅行书双手把着他的肩,这里可是军营,万一被人发现了,就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她的过去(上)   外面不时地传来军士走动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梅行书太过敏感,她总觉得好像连士兵们穿在身上的甲胄摩擦声她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咬牙忍受铁柱在自己身体里疯狂席卷占有,她不能喊不能呻吟,於是身体所累积的快感愈发清晰。好几个月不曾如此与他亲热过,梅行书觉得自己似乎更敏感了,她蜷缩起来,除了被铁柱握在手里的腰肢,其他地方都是颤抖的。   两人交合的地方黏腻水声不绝,滋滋的声音在安静的营帐里显得特别清楚。每一下被劈开都像是一种酷刑,梅行书死死地咬住嘴唇,喘息加剧,被干的眼泪都掉了下来。她想开口请求铁柱轻一些,可她不敢,怕一张口呻吟声便止不住地流泻出来。   铁柱把脸埋进了梅行书的颈窝,唇舌啃咬着她的脖子,下身的动作力度丝毫不停,越来越大力,梅行书本来就很敏感,被他这样狂抽猛插一番更是哆嗦的泄了好几次,她强自忍着,可失禁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小腹开始痉挛,在这样刺激的环境下,以这样刺激的身份欢爱让她更加容易动情。   察觉到她又泄身了,铁柱难得好心地放慢了速度,但仍然在慢慢抽送着,那如丝水滑的细嫩内壁紧紧地包裹着他,滋味儿实在是美妙极了。梅行书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双手无力地环着他的肩膀,声音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柱子……」   时隔数月,他终於又听到了这一声柱子。铁柱眼睛一酸,竟然哭了。梅行书可从来没见过他哭,这莽汉嗓门儿力气都大,跟谁都急过眼红过脸,但她可从没见过他掉眼泪啊!梅行书急了,连忙抱着铁柱的大头又是亲吻又是哄:「柱子、柱子你别哭、别哭呀。」   铁柱抬起头,眼里全是谴责,就好像一只被主人丢弃的大狗,那麽可怜兮兮又无辜的,「媳妇儿,这几个月你去哪儿了?为啥都不跟俺说一声就走了?」他找她找的好辛苦!一开始被方正骗到军营,他还以为真能找到媳妇儿,谁知道这里戒备这麽森严,连他说不想当兵回家都不行!被关在这里好几个月,他都要憋死急死了!   闻言,梅行书神色黯淡,她轻轻抚着铁柱刚毅的脸庞,从他眼角的疤痕到下巴,一点都不略过。「这事说来话长,你……」   既然说来话长,那就待会儿再说好了。铁柱心想,一只手把梅行书的大腿拉得更开,势如破竹地又开始进进出出。梅行书原本还以为两人要冷静下来对话了,没想到这厮压根就不满足,她的腿被撑到最开,粉穴被快速的进入撑开,里面的汁液被捣出了泡沫,流到了大椅的兽皮上。铁柱眼睛都红了,像是一头嗜血的兽,他迫切需要占有梅行书来确定她是不是真的活生生出现在他面前,这种渴望已经快要将他逼疯了!   虎虎生风的大阳具在抽出时总会带出嫩穴里的媚肉,铁柱身材较之一般男子要高大许多,梅行书虽然不算矮,但跟铁柱一比那绝对是娇小玲珑,她人小穴小,哪里经得起他这麽一番狂抽猛插?不一会儿,那双被铁柱高高扛在肩头的纤细美腿便开始剧烈地抽搐,在自己即将不顾一切地喊出来之前,梅行书一把捂住嘴巴,花穴不住地收缩哆嗦,吐出一口又一口透明的爱液——她又被干的泄了。   「媳妇儿……」铁柱低下头亲吻梅行书的唇瓣,大舌不顾一切地撬开她粉嫩的小嘴探进去,吮住丁香小舌不肯放开。梅行书下面被他占着,上面被他吻着,饱满的酥胸也在他手里被掌控,这种感觉简直快要将她逼疯了。   铁柱下面愈发地用力,啪啪的声音在营帐里响起,梅行书躺在大椅上,娇弱无力地睇着他,原本束的整齐的男子发髻被铁柱野蛮地拆开,此刻散落在她肩头,更是增添了一份弱柳扶风的妖娆。他痴痴地看着,口水险些滴下来,铁柱是个粗人,他不会用华丽的词藻去形容梅行书的美丽,但他就是觉得自己媳妇好看,特别好看,比他以前在镇上听说书的形容的任何一个绝世美女都好看。   这个姿势撑一会儿还行,要是久了能把人累死,铁柱察觉到了这一点,於是俐落地把梅行书翻了个身,让她跪在柔软的兽皮上,背对着自己翘起浑圆的屁股,露出中间那道鲜红娇嫩的肉缝,然後把她的双手放到了椅背上,只要她不松手就不会倒。   梅行书向来觉得这个姿势极其不雅,就像是在路边交媾的野狗一般,可激情之中她也无力拒绝,两只小手无力地抓着椅背,承接自後插入的力量。   铁柱着迷地看着自己的肉物从她粉嫩的股间插了进去,没入,消失不见,拔出的时候上面黏答答湿漉漉的,媳妇两片娇嫩的贝肉像是张饥渴的小嘴含着他,每次进出都是一场令人无比痴迷的表演。   覆到媳妇背上,将媳妇抱到怀里,铁柱啃咬着梅行书雪白的美背,在上面留下青青紫紫的印子。梅行书轻轻地呻吟着,破碎地溢出几个字眼:「柱子……快些、快些……待会儿我还要去见皇上……」他释放後她还得梳洗一番,时间不多了。   在军中混了好几个月,铁柱也知道这些事情的重要性,他没见过皇上,但是他知道那是世上最尊贵的人。媳妇说的话是对的,於是他不再把守精关,而是彻底放开了拼命地冲刺,大概用了半柱香时间,他终於在深深地一次顶入後喷洒出了自己的精华。梅行书趴在椅背上,用力抵着身下的木头才使得自己没有叫出声。   亲热过後,她已经累得连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了,铁柱把她打横抱到浴桶旁边,幸好水还不算太冷,尤其现在的天气也在渐渐转暖,他先是把她放进水里,然後自己也跟着下去。   浴桶不是很大,梅行书一个人的话绰绰有余,但加了个铁柱就有点儿挤了。他把她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地帮她洗澡,把两人身上的汗水灰尘都洗得一乾二净。   敏感肿胀的花瓣被铁柱粗糙的手指掰开,梅行书趴在他肩上细细地哼哼着,察觉到身下的男人肉物又开始粗壮,她拍了他的脸庞一下,说:「不行再来了,不然我就真的没力气了。」   铁柱也知道,所以他在尽力克制。把媳妇儿洗乾净後,他草草地洗了洗自己,光溜溜地抱着梅子就转到屏风後,先抽了条毯子把她擦干,然後毫不在意自己遛鸟就要帮她找衣服——再看着她光裸的娇躯他怕自己又要发情。   梅行书指了指一边的简易柜子,里面是她的随身衣物,铁柱怨念不满地看着她用布条把饱满丰盈的酥胸缠裹起来,那叫一个不高兴。他不喜欢看她这样,不喜欢看她穿男装,也不喜欢她陌生的身份,更不喜欢她脸上出现不是专属於他的表情。   招手让那莽汉子坐到自己身边,梅行书轻轻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问:「你是如何到这儿来的?」刚见到他的惊讶还没来得及表示就被他扑倒了,她现在才回过神来。   铁柱便一五一十地将事情发展的经过给她说了一遍,梅行书点点头,道:「那也不错,待会儿我命人把你的军籍除了去,你且先回家吧。」   一听媳妇要赶自己走,铁柱那双铜铃大眼立刻瞪了起来,可对方是心爱的媳妇儿,他又不敢大声,只能不满地问:「为啥撵俺走?」   「不是撵你走,是要你回家。」梅行书又在他脸上亲了一下,铁柱脸色稍霁,但仍称不上好看。「你不喜欢军营不是?」她看出来了,他不喜欢这儿,他更喜欢在家里打铁打猎种地的简单日子。   铁柱点头:「俺是不喜欢这儿,但媳妇儿你待这儿,俺就不走,俺留下来陪你,要回家咱一起回。」   梅行书望着他,心里百味陈杂,她要如何告诉他她可能再也回不去了?「柱子……难道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听出媳妇话里的失望与伤心,铁柱想解释,却嘴笨的什麽都说不出来:「媳妇儿、媳妇儿——」   「这是战争,不是你在山里遇到的一头野兽。柱子,你乖乖回家去,等我回家找你,好不好?」她放柔了声音说,可铁柱却突然问:「真的吗?你保证还回家来?」   梅行书原本是想都不想就说是的,可看到铁柱那双黑漆漆的眼睛,那个字在喉间滚动,却怎麽也说不出来。皇帝不会放过她,魏冲、沈泽、乃至於远湘公主,他们都不可能让她再一次消失。她不能回去,也回不去了。   「媳妇儿,你哄俺。」铁柱的声音极度的失落,整个脑袋都耷拉了下来,闷闷不乐的样子。「俺不懂你现在想干啥,俺就想留在你身边,要死一起死,要回家一起回家,俺不一个人回去。」   傻瓜……真是个傻瓜。梅行书闭上眼平息澎湃的心情,片刻後,她像是决定了什麽事情一样,小手捧起铁柱耷拉着的大脑袋,认真地问:「你真的要和我在一起,不管发生什麽事?」在看到铁柱坚定的点头後,她笑了。「那好,咱们就在一起。不过你得答应我几件事情才行。」   「媳妇儿你说!」只要她愿意他留下来陪她,叫他干啥都行!   「第一,不准把我是女儿身的事情说出去,知道吗?按朝廷律例女子是不能为官的,我这是犯了欺君之罪,若是传扬出去,皇上追究起来,可是要灭九族的。」   事关媳妇安危,就是打死他他也不会说的!   「第二,你要记住,我不仅仅是你的媳妇梅子,我还是左相梅行书,你不能与我太靠近,明白吗?」   ……铁柱咬咬牙,点点头。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你千万不可以告诉别人你是我的丈夫,尤其是对皇上沈相还有魏大将军。他们三人已知我女儿身,但不知我夫是谁,你若是贸然说了,难免惹来杀身之祸,明白吗?」她捧着他的脸,在他的唇上亲了一口,眼里尽是温柔:「柱子,我不能时时刻刻在你身边,虽然你是我的侍卫,但还没有进营帐的权力,我也不能每天看着你,你要机灵点儿,别给自己惹麻烦,知道吗?」   铁柱点头,反手搂住梅行书朝怀里带,在她的粉唇上亲了一口又一口,直到被她推开:「不能再亲了,一会儿嘴巴肿了我可没法儿交代。」   不能亲嘴巴,那他亲其他地方总行吧?把她刚穿好的书生袍扒开,在精致的锁骨和微微露出的胸口处不住地亲吻啃咬,吮出一个个引子,由於是留在里面的,外人看不到,梅行书也就随他去了。   她的过去(下)   眼看胸口那颗亲吻的大头越来越不安分,梅行书忙将铁柱推开,小脸粉红:「别亲了。」   铁柱渴望地瞅着那柔软的酥胸却被层层白布包裹起来,心里又是怨念又是不满,满是他吻痕的雪白肌肤也慢慢地被遮掩住,呈现在眼前的似乎不再是他的媳妇梅子,而是一个陌生的——陌生的他不知道该如何用语言去形容的人。   梅行书起身整理衣衫,她腰间系着一块乳白的玉佩,衬着她整个人都如白玉精雕细琢而成一般,美丽至极。铁柱看着看着就傻眼了,忍不住想把她拉到怀里好好温存一番,至於那些乱七八糟的什麽事情,那都跟他们没关系!   倏然被拉到一个结实的怀抱,梅行书吓了一跳,她拍拍铁柱的胸口示意他放她起来,可铁柱就跟个孩子似的,硬是不肯撒手。梅行书无奈,又不舍得斥责他,只好摸摸他的大头,问:「怎麽了?」她往营帐外看了看,虽然看不清楚,但也能知道大概的天色,应该还有点时间。也罢,就再陪他一会儿好了。「怎麽突然闷闷不乐了,你不喜欢找到我吗?」   「当然不是!」铁柱想都没想就一口否认,低头瞧见梅行书的笑才知道她是在逗自己。他沮丧地垂着脑袋,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觉得自己没用过。以前在村里,他是力气最大的,又有门手艺,不管什麽事好像自己都能做到,再到後来跟着方正当山贼,他有本事,虽然拳脚功夫一般,但依仗着天生神力,照样打下一片天来,然後有了银子就更不担心有啥突发状况了。可媳妇不见了,他出来找,找不着,那是铁柱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其实什麽都不懂也什麽都不会。他跟着方正进了军营,虽然训练严苛戒备森严,但他都不怕,他照样能靠自己的拳头树立威望,不过几个月而已他就当上了正七品副尉,相当於一个县令了呢。   可此刻,看着媳妇儿的笑容,铁柱终於知道,自己会的那些,自己沾沾自喜引以为傲的那些,在媳妇儿眼里是多麽的微不足道与幼稚。是他没用,帮不了媳妇。铁柱想起之前自己当山贼的那段日子,虽然跟媳妇儿说过会有出息的回去,可後来她还是亲自来带他回家了,他现在才懂,当时媳妇心里是什麽滋味。就像此刻,他一点也不想当兵,也不想媳妇当什麽左相,他就想带着媳妇儿回家,偶尔一起进山砍柴打猎,在家里她缝补衣裳煮饭,他打铁烧火拉风箱……那样的生活比现在幸福多了。「媳妇儿……媳妇儿咱们啥时候回家啊?」   啥时候回家……梅行书被这个问题难倒了。她博览群书满腹经纶,治国平天下的问题再难她都解得出来,可对於铁柱的这句问话,她却不知该如何作答。「柱子……你很想回家吗?」   「俺想带媳妇一起回。」   梅行书静静地凝视着他,良久,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安抚他:「早晚都会回去的,也许等到打完仗就可以了。」也许,永远都不可以。   谁知道呢?   铁柱看到媳妇的眼睛暗淡下来,他不想再提这些扫兴的事情,於是突然起身抱着梅行书在营帐里摇来摇去:「媳妇儿,你给俺讲讲,你是咋当上丞相的呀?」   梅行书没想到铁柱会有兴趣听自己的故事,她也没有想要隐瞒,轻笑着道:「也不是什麽大事儿,我自幼爱读书,父亲宠我,与我请了夫子教导我琴棋书画,後来夫子们的学识已不及我,我便一个人慢慢看书了,父亲常年经商在外,为我寻得无数古书真迹,我便很不能理解,为何皆是男子有治国之才,只有男子能够做官?父亲虽然宠我,但对於男女尊卑之事颇为坚持,他认为女儿家就应该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我十三岁那年,家里给我定了一门亲事,说,待我十五岁及笄便要嫁过去。我心中不喜,与父亲说了,他却说我是惯得慌,於是我收拾了几本书和几件首饰,拿了从小厮那儿偷来的一件男装,便离家出走了。父亲想然是恨极了我,我出走後第二个月,他便昭告世人说家中小姐在游玩时不慎跌入湖中香消玉殒了。」   「我不知该何去何从,当时从家里出来,一是为了躲避婚约,二,也是因为不想把自己的一生埋在深闺之中。後来,我所在的那个小县城有家儿子死了,当时我正无处可去,那二老便收留了我,当我做他们的独子,我便顶替了那人的秀才身份,赴京赶考,高中榜首,先帝大喜,破格封我为吏部尚书,两年後,我因政绩显赫,便被擢为左相。此後,那个小县城发生了一场瘟疫,两位老人家去世了,我便真真正正没了亲人。先帝於我,亦父亦友,我便把他当做了父亲。」   「再後来……你应该听说过吧?当时的太子病入膏肓,药石罔效,先帝命我做太傅,在众多皇子挑选能够做储君的。我综合了他们的能力、人品以及身份,决定从太子的小儿子元贞还有十四皇子允熙中挑选。按理说,立嫡不立长,立长不立贤,从身份年纪上来考虑,元贞是最合适的人选。他虽年幼,但聪明懂事,性情温和,最适合做皇帝。先帝采纳了我的意见,立了皇长孙元贞为储君,我以为事情就这麽过了,哪里知道,远远没有这麽简单。」   「我做了四年左相,在第四个年头的时候,先帝因为一场风寒一病不起驾鹤西去,皇位便理所当然传予了皇长孙元贞,我辅佐了元贞两年,此间允熙皇子一直表现的极为忠诚热忱,我与元贞都十分信任於他,却没想到,过了两年,他便逼宫了。我用计送走了元贞,自己被逼跳下山涧悬崖,为王大娘所救,在铁家沟过了几年安稳日子,没想到却遇见了你。」   听出媳妇口气里有着深深的无奈,铁柱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嘿嘿傻乐。就从他媳妇被逼跳崖这一点,他就不喜欢现在的皇帝!   「扶桑东渡我朝,不知有何意图,盼只盼这场战争早些过去,失地早日收复,你我也能早日回归家园。」如果,还能一起回去的话。   铁柱却没有立马点头,他虽然头脑简单性情粗暴,但那不代表他愚蠢,从媳妇的叙述来看,当今皇上可不是那麽好想与的人。他有可能放媳妇走吗?心思百转千回,但他什麽都没有问,就让媳妇以为自己单纯的什麽都不懂好了。   铁柱挨打   虽然是在条件略微艰苦的军营,但晚膳仍是颇为丰盛。期间梅行书总觉得沈泽看自己的眼光怪怪的,也不知是为什麽。她看了看自己的仪容,不觉得有哪里不妥,衣襟扣得死死的,绝对不会有柱子在自己身上留下的痕迹露出来——那麽,沈泽在看什麽?!   这个疑问没有得到解答,因为一整晚皇帝都在与她商讨扶桑战事,再说了,沈泽向来与自己不合,梅行书也不会主动去问。   晚上回到营帐之前,她还在想着沈泽的眼神,那眼神……怪怪的,怪的她不知怎麽用语言去形容。下午与柱子亲热完出营帐前她是仔仔细细地审视自己好几遍,确定绝对没有任何纰漏才出去的,沈泽不可能知道吧?如果说他知道了,那又为何不与皇上禀报,而是拿那种奇怪的眼神瞧她?   正准备回帐,却被突然前来的刘茂荣大将军打乱了计画,他无论如何也要与她秉烛夜谈,非要知道她这失踪的几年都过得怎麽样不可。梅行书拗不过他,两人便在主帅营帐,一个饮酒一个喝茶,倒也聊得投机。   可没过一会儿,便听得外面一阵吵嚷声。刘茂荣唤人去查看,来人回报说是有内奸潜入了梅相的营帐!   闻言,梅行书心头一惊,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他立刻站了起来,刘茂荣以为他是担心那些机密地图被内奸取得,也急得不得了,连忙跟着一起去了。   如果不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梅行书恨不得长出一双翅膀飞过去。   左相营帐前已经围了一圈的士兵,见她和刘茂荣来了都纷纷让了路,梅行书挤进去,惊见铁柱被数名士兵押着跪在地上,沈泽坐在前方的长凳上,魏冲站在他身边,二人正虎视眈眈地盯着铁柱。她暗自平息下潮涌的心绪,沉声问:「这是怎麽了,今儿特别热闹,沈相与魏大将军都到我的营帐里来了?」   「梅相,末将奉皇命来请梅相至皇上营帐商讨军事,岂料甫进账便见到此人在帐中大位上坐着,面前摊着羊皮地图,末将料想此人应是扶桑细作,正欲派人去请梅相前来。」魏冲恭敬地抱拳作揖,黑漆漆的眼睛沉稳而又真诚——好像他说得是真的。   他说得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梅行书并不在意。早在四年前魏冲投入皇上的阵营之时,她对他便再无一丝一毫信任了。说铁柱在她营帐里,那她相信,这莽汉估计又是欲火焚香想折腾她,才偷偷跑进去的,可说他坐在大位上看地图,别说是梅行书,就是铁家沟任何一个村民都不会相信。且不说铁柱不识字,就说他那性格,一瞅着书就打瞌睡,心里想啥全在脸上摆出来了,就这性格还能做细作?那扶桑是有多麽缺人哪?   可梅行书清楚,在这种时候她不能为铁柱说一句好话。这里是军营,有军法,铁柱擅自闯入营帐的确是犯了罪,但不至於严重到被判定是细作,除非有人故意针对他。   「梅相。」一直没有开口的沈泽轻轻唤了她一声,梅行书看过去,沈泽便扬起一边冰冷的唇角,「把这细作斩首示众,梅相应该没有异议吧?」   铁柱一直安静地跪着,没有抬头看梅行书,更没有求饶或是辩解——他很清楚,在这个时候说出自己与媳妇儿的关系或是表现出自己与媳妇儿认识甚久,都会对媳妇儿造成一定程度的伤害。照媳妇所说,全心信任她的是先帝,而不是当今皇上。他不能害了媳妇。   「若他真是扶桑的细作,本相自然任由沈相处置,但沈相如何得知他便是细作呢?」梅行书开始自称「本相」,从官衔上来说,她的确比沈泽高上一截,所以,她才是这个场面最大的掌管者,拥有着绝对的控制权。她若想护一个人,还怕他沈泽不成!「倘若他不是细作,沈相误会了好人又待如何?」   沈泽冷笑一声:「哦?那梅相有何高见哪?」   「也没什麽高见。这人是刘茂荣刘大将军的亲信部下,昨日刚被刘大将军分配做本相的侍卫,本相对他印象颇深,如果沈相是扶桑人,你会选择一个外表身形都如此特别的人来做奸细麽?更何况本相与刘大将军相交数年知之甚详,他看人的眼光绝不会出错,不知沈相以为如何?」   刘茂荣拍着胸脯担保:「沈相,我跟你担保,这铁柱绝非扶桑的奸细,此人性子粗鲁大条,想必是走错了营帐,或是误闯,沈相无需为奇。」   梅行书淡淡地看了魏冲一眼,他收到梅行书的眼光,立刻道:「末将自是相信梅相与刘大将军。」说完立刻问铁柱:「我问你,你为何深夜闯入梅相营帐?」   「俺想回俺自己营帐,不小心走错了。」铁柱声若洪钟,大嗓门差点吓到人。   一比三,其中还有个官衔比他高的,那他还能说什麽呢?可沈泽又岂是那麽容易满足的人?他轻笑:「既然梅相如此说,此人即便不是奸细,误闯了左相营帐也是要罚的。依照军法,应处以四十大板的刑罚才是。」   对於沈泽的步步紧逼,梅行书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了。她平时温和儒雅,但却极少笑,此番一笑,竟如遍地春花瞬间开放,看醉了沈泽的眼,完全忘记去想为何她不怒反笑。他知道这个兵是她的相公,皇上没有派人查,但他早在她回朝後派人去铁家沟明察暗访,对她的事情几乎可以说是了若指掌,想打败你的敌人,就得先了解他不是吗?今天下午他便注意到,这个兵进了左相的营帐便没有出来,晚膳时分梅行书却换了一套衣服不说,这般热的天气,她的扣子竟没有一个松开,仔细一看还能看见她的嘴唇微微红肿,是个人都知道他们在营帐里一下午都干了些什麽!   於是他故意在看到铁柱进了营帐之後,在皇上面前提起邀梅行书商讨战事的意见,果然——一切都随着他的计画而走。哪怕杀不了这个粗汉子,他也要杀一杀这梅行书的威风!   「沈相所言极是。」梅行书笑容加深,不疾不徐地看了已经站起来但仍然被压着的铁柱一眼。「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为了以一儆百,就把四十大板翻一番,改成八十大板好了。魏冲。」   「末将在。」   「你来监管,现在就打。」梅行书嘴角微勾,「日後,若再发生这样的事情,那麽就不是八十大板,而是一百六了。」说完,拂袖进了营帐,头也不回。   她的背影修长而坚定,仿佛这事儿与她无关。铁柱直接被摁倒在地上,那一声声清脆响亮的板子像是针一把紮在梅行书的耳朵里,但是她坐在大位上,犹自岿然不动,只是那紧紧握起来的拳头还有已经掐如掌心的指甲,才叫人知道,其实她有多麽不舍。   大概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板子声停了,魏冲在帐外禀报:「梅相,已经行刑完毕,请梅相发落。」   「让人把他带下去吧,此事到这里就算罢了,如若日後还有人犯,本相定不轻饶。」最後那句,低沉沙哑,似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魏冲顿了一下,领命去了。梅行书听到外面人声渐小,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而一直在外看着行刑完毕的沈泽,对着营帐眼神复杂。   夜,梅行书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好想去看看铁柱怎麽样了,可现在这情形是万万不可能的。她担心铁柱,却也知道自己不能去。   突然,外面好像传来了脚步声,还有轻轻的对话。接着营帐帘子似乎被掀开,有个人踉踉跄跄地走了进来。梅行书立刻从床上坐起,没有点灯,就着皎洁的月光朝那人奔去:「柱子?」   「媳妇儿……」铁柱软在她怀里,梅行书的眼瞬间就酸了,眼泪盈在那儿,愣是不肯掉下去。她把铁柱扶到自己床上,心疼地摸着他的脸:「你怎麽来了?若是被人发现,我可救不了你。」   「嗯……今夜是大哥值守,他带我来的。」   这麽说来,她倒是得谢谢方正了。「你先在床上趴一会儿,我去拿金疮药。」   她来的时候随身带着几瓶药,没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场。   点起油灯,小小的火苗在营帐里跳跃着。梅行书慢慢拉开铁柱的裤子,那一团血肉模糊让她心疼的泪盈於眶,但最终还是忍住了。给他上药的时候,铁柱一直疼得抽气,咬牙忍着,大掌揪着身下的被褥,心里怨念的不是被媳妇打,而是今晚只能趴着没法跟媳妇亲热了!   幸好梅行书不知晓他脑子里在想什麽,否则肯定觉得自己是白心疼了。   给他上好药,梅行书慢慢跪坐在床榻边,小脸凑上前,在铁柱的大嘴上亲了一口,柔声道:「今晚责罚於你,抱歉。」   铁柱摇摇头:「俺皮糙肉厚不怕疼。媳妇儿,那个沈相是不是看你不顺眼?那家伙的眼神就跟咱家驴子瞅马的感觉一样。」   梅行书没想到铁柱会这麽形象的比喻,扑哧一声就笑了,摸摸他的大头,道:「这些事情我能解决,你不用担心,这几日我让方正替你圆着,你就在我的营帐里养伤好了,嗯?」见他似乎要拒绝,「不用为我担心,不会有人敢再找我麻烦。」说罢又是轻轻一吻,铁柱的气息立刻粗糙起来,他勾住梅行书的小舌用力吮吸,两只大手袭上她胸口不断揉捏——晚上睡觉她拆了束胸布条,此刻盈绕在他手掌的玉乳异常的饱满与柔软。「媳妇儿……俺想弄你。」   梅行书俏脸一红:「等你伤好後再说。」说完像是怕铁柱又要耍赖一般,连忙起身不再给他碰了。铁柱怏怏地趴在床上,心底忍不住恨起那个找事的沈泽来。他是个粗人,脑子里没有什麽尊卑之分,就觉得那沈泽讨人厌,无比地讨人厌。   要是那娘娘腔现在出现在他面前,他一定要狠狠揍那厮一顿!   设计沈泽   接下来的几日风平浪静,没什麽事情发生,扶桑那边没有任何动静,双方都在等,等对方先动。   铁柱皮粗肉厚的,再加上只是皮肉伤,所以养了几日也就好的差不多了。他每天晚上都偷偷潜入梅行书的营帐,这种紧张刺激的环境让他性欲大增,比之以前在家里的时候还能折腾,第二天早晨梅行书都腰酸背痛还得强撑着爬起来。铁柱瞅着了又心疼,可白天信誓旦旦说晚上不闹了,到了时候还是管不住自己那手跟嘴还有胯下那大杀器。搞得梅行书每天与皇帝沈泽等人议论战事之前还得仔仔细细地把自己全身上下都检查一遍,脸是不是特别红,身上有没有吻痕的印子露出来,嘴巴肿没肿……有一次铁柱在床上缠着她久了,她急得居然忘记束胸!不知道是她太过敏感还是怎的,总觉得那天皇上沈泽还有魏冲都死盯着自己胸口瞧……吓得她午膳的时候立刻回营帐束胸。   那天夜里,不管铁柱怎麽缠怎麽耍赖怎麽想霸王硬上弓梅行书都强硬无比地拒绝了,营帐不比家里,没有墙给他挠,而且……她也实在不能再继续承受他的需索了,除非他想她的腰断掉。   这样的日子大概过了有半个月,扶桑那边想必是没了耐心,派了使者前来下了战书。   决策的事情,那是皇上的权力,梅行书只是左相,还当不了这数十万大军的主。   皇帝自然是应下了,堂堂天朝怎麽能让那化外之民看不起呢?於是军中瞬间便紧张了起来,都是为了三日後与扶桑的一战。   梅行书倒是比较悠闲的,沈泽可能急於在皇帝面前表现好将自己压下一头,这几日都忙着看卷宗地图研究扶桑军队以及对方将领军师,她反而优哉游哉的好像什麽事都没有一般。如果就这样也就算了,她与沈泽双方井水不犯河水,可偏偏皇帝像是看不惯她悠闲一样,竟将军中指挥的位置给了她,自己说什麽要好好看看梅卿是否风采一如当年。梅行书还不知道他在想什麽,这人,跟之前完全没有变,还是那麽爱看热闹找茬儿,他明知沈泽看她不顺眼,两人之间间隙颇深,还找这麽个简单的理由把大权交给她,这不纯粹是想看他们俩斗麽?   可她心里清楚又有什麽用,沈泽这几日看她的眼都能喷出火来了,铁柱不看着沈泽还好,一看着也能喷火,要不是身份阻碍,指不定早冲上去揍人了。   从皇帝将军事大权交给梅行书那一刻起,沈泽的心就没有平静过——他拒绝相信皇上宁肯信任一个四年前的旧臣也不信任自己的事实,更不肯相信自己居然比不上一个女人!真是好笑,那个人人敬仰的梅相,谁知道她居然是个女人?还是个嫁给了一名普通的乡下铁匠的女人!既然四年前她选择一意孤行追随元贞,四年後为何不坚持到底,却非要来跟他抢这丞相的位子?!想起文武百官,平日见着自己莫不是敬畏交加尊重礼遇,可这梅行书一回来,那群人,不管是旧识还是新交,都一窝蜂地冲上去要与之结交,和自己满身清冷孤寂比起来,那是怎样的一种羞辱!   还有魏冲,这几年他做到了正二品大将军,又掌管御林军,一名手握兵权的将军,皇上居然还让他掌管御林军,这是多麽巨大的信任!可这信任是从何而来?只因为他曾是先帝赐给梅行书的侍卫!   梅行书是他的噩梦!   四年前他刚刚赴京赶考,她便销声匿迹於民间,百姓们都传言梅相已死,可他不信,他不甘心自己考中了状元,却不是她主考不是她点,更不甘心自己没有一个对手叫做梅行书!   现在她回来了,可比起自己不如她,最让沈泽觉得被羞辱到极点的是对方压根儿不想跟他争!她甚至没有丝毫争权夺势的意识,皇上给她权也好,不给她权也罢,她都不在乎,一点都不在乎!他这麽在乎这麽看重的事情,在梅行书眼里好像都成了过眼云烟,风一吹就散了。他在她面前,就如跳梁小丑一般。   思绪混乱,沈泽看都没看地就掀开帘子走进了营帐,可一进去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儿,这是他的营帐吗?左右看了一下,那案几床榻屏风……分明是梅行书的营帐。   他怎麽会到这儿来?!   糟糕!沈泽脸色一变,立刻就要往外退,可这时候刘茂荣正好掀开帘子,两人撞到了一起,分别都不由得惊讶不已:「沈相?」   沈泽心道不好,可已经晚了,一看刘茂荣身後还有魏冲与梅行书,当下更是心底一沉。「刘大将军,魏大将军,梅相。」   梅行书嘴角轻扬:「沈相怎麽会在我的营帐中?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可没邀请您哪。」   她的眼神似笑非笑的,但仍然温润如玉,沈泽顿颇为尴尬,脸色变了又变,半晌也没吐出一个字儿来,梅行书却不放过他,而是睇向魏冲及刘茂荣:「二位将军有什麽看法?」   ……他们能有什麽看法?如果这人不是沈泽,他们会在第一时间将其抓起来严刑逼供,问他是不是敌军派来的细作,可这是沈相,不是不认识的阿猫阿狗啊!   见刘茂荣脸色犹豫,梅行书知道他算是长辈,不宜掺和进来,便笑着问魏冲:「魏大将军可还记得上次你与沈相抓到一名擅闯我营帐的士兵?」见魏冲点头应是後,她轻笑,「那魏大将军应该也还记得我上次是怎麽说的吧?」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日後若再发生这样的事情,八十大板便再翻一番。   沈泽的脸色顿时难看至极,刘茂荣与魏冲也不敢置信地看着梅行书,不敢相信她居然要打沈泽。梅行书对此倒是轻描淡写毫无任何顾虑的:「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沈相,希望您能够谅解,我也是公事公办。」说完,看了魏冲一眼,「依然由你来执行,并且昭告全军,日後若再有敢犯,本相便不止是打板子,而是斩首示众了。真当我这左相营帐成了大街麽?一个两个都敢不通报便传进来。」美丽的黑眼睛看向魏冲,「现在不行刑,你还在等什麽?」   沈泽已经把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别人不清楚,他还不懂?自己之所以会走错肯定就是她搞得鬼!她是记恨着他上回打那个粗汉了!   「梅相,沈相是文弱书生,如何禁得起一百六十大板?」那不打死也得打残了啊。   梅行书像是刚想到这个问题般点点头:「你说得也是,那麽轻重就由你来决定吧,可别当挠痒痒,但也别太重,分寸自己拿捏。」   魏冲领命,然後同情地看了沈泽一眼,周遭看守营帐的士兵都已经傻眼了……沈相、沈相要被打,他们要亲自执行命令?   坐在营帐内,听着外面清脆的板子声,梅行书心情很好地用手指在桌上划着圈圈儿,嘴角仍是一贯的弧度,但眼底却是笑意盎然。她并非不知道沈泽的心思,却不想和他斗,与扶桑战事完毕,皇上若愿意放过她那是最好,若是不愿……那她宁为玉碎。沈泽做什麽她都可以容忍,唯一不能容忍的是他居然想伤害铁柱。上次如果不是有刘大将军帮忙,说不定铁柱已经死了。他沈泽不是想打败她,看她不顺眼吗?那她偏要杀杀他的威风,此人的确是治国栋梁之才,可太过自负,不足以交托重任。先帝曾言,所谓的国之重臣,是能够让皇帝托孤於他而不担忧其黄袍加身的。沈泽……距离这还远得很呢。   当晚,铁柱又一如既往地偷偷溜了进来。梅行书正坐在椅子上看书,见他跟做贼似的挤进来,不由轻笑:「怎麽,发生什麽事情,你这麽开心?」   铁柱笑呵呵地凑上来,见把她手里的书夺走扔到桌子上,把她抱到腿上,自己坐着,大嘴罩下来没头没脑的亲,跟大狗舔人似的。「媳妇儿,你今天是不是把沈相给打了?」   「你知道了?」   「军中都传开了,嘿嘿,说是沈相之前抓到俺进你营帐,现在自己也被抓了,哈哈哈。」   瞧他傻乐的模样,真像个笨蛋。梅行书笑着别开头要从他腿上下来,可铁柱死活抱着她不让下,一个劲儿的傻笑,两只手不知怎麽地就伸到她胸口说要帮她把束胸的布条解下来。梅行书当然知道他又图谋不轨了,她今天心情还算不错,也就随他去了。   很快,白嫩赤裸的酥胸就呈现在了铁柱眼前。他滋溜地吸了口口水,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要那麽色迷迷的,然後抱着媳妇儿就朝床上跑——他是比较喜欢这个椅子啦,又大又舒服,但一般情况下媳妇儿都不喜欢……   梅行书被摁倒在床上,她只是束胸布被解开,衣襟散着,但身上其他部位还算完整,铁柱伸手到她下面不由分说地就把裤子亵裤都给剥了,最後,梅行书全身上下就只剩那件白色的书生袍,下面不着寸缕。   媳妇儿是美的,这一点铁柱早就知道,可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女人可以美到这个地步。以前哪怕是荆钗布裙也掩饰不了的光华,在换上做工精良的长袍後更是凸显了出来,长发散乱,虽然是男装,却胜似女装。   铁柱看得鼻血都要流下来了,他猛地吸吸鼻子,掀起梅行书长袍下摆就把自己的头钻了进去。梅行书先是被他的动作吓到,然後就因为敏感的私处被一张热烘烘的大嘴包裹住的强烈快感猛地瑟缩了下。   又被欺负   「别~~~~~」梅行书猛地咬住下唇,这还是白天呢,待会儿万一有人找她,被人看去了可如何是好?她努力克制住自己不叫出声来,可那快感实在是太强烈了。   铁柱把头埋在梅行书双腿间用力吸吮,雪白的牙齿咬住顶端那颗嫩乎乎的小珍珠,轻轻拽了几下,女人最敏感的地方哪里经得起这样的刺激,梅行书下意识地蜷缩起身体,可铁柱整个人都在她腿间,夹起来只是让自己更难堪罢了。她柔柔地吐出一声呻吟,娇嫩婉转,听得铁柱更硬了。火热的舌尖挤开了销魂的洞口,往里探去。里面很湿很热很紧,她就是用这儿一直包容着他,接受他的占有。铁柱亲得啧啧响,梅行书羞得脸红得不可思议,她的双手紧紧地揪着身下的被褥,眉头紧锁,双眼紧闭,不时因为承受不住的快感发出一声哭腔——这声音在铁柱耳里只会让他更兴奋。   不行、今天真的不行……她下午还有事情要做,如果换了衣服,要拿什麽理由解释?梅行书努力控制自己的身体,希望不要有太大的反应,铁柱埋首在她股间,哪里还有理智帮她把衣服给脱了。最後没办法,梅行书只能自己挣扎着颤抖的双手解下书生袍——待会儿再穿的时候如果是湿哒哒的,她照样没法儿解释。   粗糙的大手分别把上她柔软的臀瓣,从大腿处往两边分开,这样就使得里面那鲜红娇嫩的穴口彻底对他敞开了。铁柱咽了好几口口水,馋的不得了,又亲了上去,舌尖围绕着肿胀的珍珠绕圈儿,梅行书被他舔的都要痉挛了,她咬牙死撑,在面临高潮的那一秒连呼吸都忘了,纤细的腰肢不住地往後逃,都被铁柱强制性地摁压住继续舔弄,下面嗒嗒的水声十分明显,梅行书又羞又怕,营帐外不时有士兵走动说话的声音,她必须克制住自己,不能叫出来,而这实在是太难了!   伴随着全身哆嗦与发麻,她泄身了。雪白的身子躺在被褥上,累得连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铁柱把她流出来的水都咽下肚後,改而扑上来亲她的唇,大手捉住两只饱满的乳不住地揉捏着,不知何时他已经是全身赤裸了。高壮巨大的男人伏在自己身上,甫高潮敏感的不行的私处还有一根巨棒在不住地摩挲着,她无力躲开铁柱的嘴,甜美的小舌被他吮进嘴里细细地舔了一遍放了回来,随後就觉得身下像是被什麽巨物一点点撑开了。知道拗不过他,梅行书只能接受。她尽量让自己的身体更加柔软放松,好叫铁柱进的轻松一些。「嗯……柱子,你慢些。」   昂扬的巨物以一种绝对占有的姿态,先是劈开两片红肿的贝肉,然後慢慢没入一个头,那两片贝肉宛如一张可爱的小嘴紧紧地吮着他,随着他的进入还一动一动,别提多诱人了。「媳妇儿……媳妇儿你舒服吗?」   梅行书拒绝回答这样的问题,她双腿大张,铁柱一只手就握住了她的两只小脚往旁边拉,让她变成侧卧的姿势,然後他自己也躺了上来,慢慢地开始抽插。   侧卧的姿势使得那大东西进的更深,梅行书实在是忍不住想要呻吟,她猛地捉过被褥一角咬在嘴里,白嫩的屁股上有一只大手揉捏着,饱满的胸口也是,好像除了快感,她什麽都感觉不到了。   粗糙的食指与拇指夹住一只软嫩的乳头,上下左右的拨弄,铁柱抱着怀里软玉温香的媳妇,别提有多高兴了,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儿,给自己剥光了压在身下,摆出那麽多姿势操弄,那些人甚至都不知道她是女儿身!在别人眼里她是神是一代名相,可在他身下,她就是他媳妇儿,就是一个女人而已。她也会害怕羞涩,也会沉迷於夫妻情事……这些都是专属於他的,别人谁都没有见过!铁柱想到就乐,下面撞得开始不管不顾。梅行书一开始还忍着,後来他实在是插得太深,小腹上凸起的形状好像都已经进到娇嫩的宫房了!「柱子……柱子别那麽深……我、我受不了……啊~~~~~~~~~」最後那一个啊叫得尤其娇媚动人,梅行书摇着头,滚烫的小脸埋进冰凉的被面上,因为铁柱插得深,她夹得更紧了。   「媳妇儿,深一点才爽,俺操的你爽不爽?」揉弄浑圆美臀的大掌滑入了水嫩的股沟,摩挲到那红肿的阴蒂,来回厮磨。梅行书本来就快受不了了,被他这麽一弄,只觉得下腹似乎有下坠之感,如瀑的爱液不受控制地喷射出来,可铁柱还是不满足,他依然双重折磨着她,乳尖阴蒂和嫩穴都被玩弄着,几乎铁柱每抽插十几下梅行书便会不大不小的高潮一次,她只能趁着高潮余韵的时候深呼吸一口气以压制快要忍不住的尖叫,铁柱进攻激烈,根本不给她喘息停顿的时间。梅行书觉得自己真的要被他弄死了,这莽汉人高马大性欲强烈,她早就知道,可军营不比家中,他不可以折腾的太过啊!   见媳妇儿没回答自己,铁柱不乐意了,他一个用力顶进去,巨大的龟头撬开了敏感的子宫,在里面不住研磨旋转,」媳妇儿,你说,俺操的你爽不爽?」梅行书受不了的埋在被子里发出沉闷的尖叫,双腿剧烈的哆嗦,身下早已湿濡一片,她狂乱地点头,哪里还说得出来话?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铁柱开心了。他抬起梅行书的一条大腿架在自己腿上,然後更加用力地冲刺进攻,将她狠狠地贯穿,粗长布满青筋的大阳具每每在拔出来的时候带出被打成泡沫的爱液,两片薄嫩的贝肉因为剧烈的摩擦变得红肿,大阳具不断地出没,带出丰沛的汁水,梅行书已经完全没有力气和神智了,她呜呜地哭叫着,蓦地,铁柱冲刺的速度加快,捻弄她乳头和阴蒂的力气也重了,最後狠狠一顶,插入娇嫩的子宫尽情地释放自己。   被那滚烫如潮的精液扑满,梅行书火热的脸蛋又添一抹潮红,她细细地叫,像是一只软软的温顺的羊羔。铁柱从她穴儿里拔出来的时候发出了啵的一声,被撑开变形的嫩肉慢慢缩回去,灌满的精液流了出来。   哪怕已经宣泄完了,可铁柱仍是舍不得离开梅行书的身体,他抱着她,不住地亲吻她的唇瓣、锁骨以及乳房——十分地温柔和坚定,因为高潮太过猛烈,所以即使是这样羽毛般的亲吻,梅行书也不住地在哆嗦着。   大概休息了半刻钟,她艰难地推开那颗在自己胸口吸吮舔弄的头,扯过被褥包住自己,不动还好,一动,里面的精液就全流出来了,弄得已经湿哒哒的床榻更是淫秽不堪。梅行书软倒了双腿,腰也酸的不行,可这副娇弱可怜的样子落在铁柱眼里反而更迷人,他猛地扑了上来,揭开梅行书的被子,就着先前的精汁爱液又捅了进去。   梅行书被他这突然袭击弄得浑身僵硬,但她没力气,根本躲不开。只能无力地躺着任由他玩弄折腾。铁柱一回到那温暖的粉穴里,舒服的忍不住吸气,奋力抽插起来。梅行书被他翻了个身,肚子下面垫着个枕头,浑圆的屁股微微撅起,刚好适合铁柱入侵。   这个笨蛋……平日里对她言听计从,让动脑子都不动,就在床上有本事,脑子灵光的很。梅行书被插得腰酸不已,小脸被铁柱从被子里挖了出来,大嘴凑上来吸她的小舌头,啧啧有声的交缠着,上面下面都是水汪汪的。   两人正做到一半,外面突然传来禀报声,说是皇上请梅相过去。   梅行书一听到人声,立刻紧张起来,下面夹得死紧,铁柱依依不舍地松开吮在嘴里的小粉舌,细细地将梅行书的牙齿给舔过一遍才肯松开,下面的动作一直没停,有力的胯部始终在冲撞着。   她说话的声音都在打颤:「……告诉皇上,我——」被铁柱狠狠插入,梅行书连忙捂住嘴巴,好一会儿才勉强平静下来,「我马上就过去。」   门外脚步声走远,还没等梅行书说话,铁柱就握住她的小下巴,重新吻住那甜蜜的小嘴儿。他真想跟她一辈子都这样连在一起不分开,就算天王老子来也不理会。   梅行书被他亲得连话都说不出,等到铁柱愿意放开她,她连忙大口大口的呼吸新鲜空气,「柱子,快些做完,我得去见皇上。」   她要离开他去见另外一个男人,虽然那人是皇帝。铁柱很不爽,受罪的自然是梅行书。他虽然有意地不在她的颈项手腕等容易露出来的地方留下吻痕,但那些裹在层层衣裳底下的细嫩肌肤就没有这麽好运气了,被肯的青青紫紫,惨不忍睹。   铁柱释放後,梅行书爬都爬不起来了,後续的清理工作都是铁柱做的,束胸的时候他舍不得用力,可不用力又掩盖不住,梅行书被他欺负的一点劲都没了,想自己来也不可能。   咬咬牙,他心疼死那两只嫩乳了,缠得比平时梅行书自己要松一些,但穿上长袍後也看不大出来。   梅行书一下床就腿软,差点站都站不住。想到这里,她不禁朝罪魁祸首瞪了一眼,铁柱嘿嘿傻笑挠挠头,连忙跑去倒了杯茶过来。   再腿软也得走啊,梅行书试着走了一两步,还凑合,只要忽略那酸疼的腰腿,不算难事。她仔细打量了自己一番,确定没有哪个地方容易露出马脚,才掀起帐子,先把铁柱赶出去,然後自己才出去。   陌生的信   到了皇上的营帐,魏冲刘茂荣以及沈泽早就已经到了,梅行书是最迟的那个,不过皇帝并没有不满,而是招呼她坐下,五人围绕着模拟地形研究後日到底该如何应战。双方先前皆是挂了免战牌,但这场战争再拖下去也是无益,不如早日开始,也好早日结束。   刘茂荣主张四面包抄,魏冲不同意这个看法,虽然可行,但这里地处平原,四下辽阔,根本没有灌木树丛做掩护,包抄很容易会被发现。   沈泽则主张从後面突袭,否决包抄,而是改由前後夹击,这个方法也可以,但冒险度要大很多,因为谁都不知道扶桑後继大军有多少,前锋可以灭掉,可万一主力并不是前锋呢?   皇帝一直没有说话,听着三名重臣来回争论,却发现梅行书始终一声不吭。他轻轻把玩着模拟地势上的一根旗帜,问:「梅卿意下如何?」   梅行书摇摇头:「刘大将军与沈相的提议都可行,但却免不了弊端。平原地势开阔,的确对行军打仗不利,虽然好观察,但若想用埋伏或是夹击,那就要困难多了。」   「梅相可有主意了?」魏冲问。   漂亮的黑色眼睛像是闪着晶莹的光,梅行书微微一笑,那种自信至极又如玉般温和的模样吸引了所有人。「有。」   「那梅卿不如一一说来,朕洗耳恭听。」皇帝满意地看着她,眼带笑意,他就知道,梅卿从来不会让他失望。   「回皇上,臣命人打探过,离此十里,在两国交界处有一座神仙山,树木葱翠枝繁叶茂,臣料定扶桑军队定会分派一部分主力从我军後面突袭,神仙山是必经之地,我们可以在那里率先设下埋伏。用石头、绊马索和五千弓箭手,於两边山脉上进行围剿。至於前方……便交由沈相来夺定吧。」沈泽其人虽然过於自负狂妄,但不失为治国良材,与扶桑正面交锋,他定能想出个好法子来,而她也能稍微休息一下。她不喜欢战争,一点也不喜欢。哪怕自己从未杀过人,但出谋划策用计使诈,却不知做了多少,她不想再看到有人死亡了,一点都不想。   沈泽热爱战争,他觉得战争可以让他证明自己,挑战自己。魏冲与刘茂荣自是不必说了,武将天生热爱流血,战死沙场马革裹屍是他们最大的心愿。   听了梅行书的话,沈泽讶异地看过来一眼,发现她仍然神色如常後,几不可闻的冷哼了一声,好像在说:我不需要你相让,更不需要你施舍。梅行书没有回应他,只当是阵风,吹过就算。她并不是帮沈泽,也不是觉得对他不起,她是不想自己再想出什麽更恐怖的办法去掠夺那麽多人的生命——即使那是侵略者。四年前的一切已经将她这辈子所有的雄心壮志和激情打垮了,比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更愿意在那偏远的铁家沟,那间小小的房子里,做一个铁匠的媳妇儿。   这才是她最想要的幸福,和现在,和过去清清楚楚地划清界限。   ※※※   战争如期而来。   梅行书并非第一次上战场,可她从来都不觉得以生命相搏堆积出来的功名大业有什麽值得尊崇的。她站在城楼上与皇帝并肩,远远地看着那肃杀的战场与士兵,鲜血马蹄明亮的刀刃,交织出了一曲令人无比痛苦的歌。   她不忍再看,别过眼去。   皇帝似乎看出了她的不适,关心地搂住她的肩,柔声问:「怎麽了?」   被那骤然搭上来的大手吓了一跳,梅行书连忙站好,恭敬地弯腰:「多谢皇上挂念,臣无大碍。」   「若是不舒服便回营帐歇着去吧,朕与沈卿在这里观战便可。」   梅行书当然不会拒绝,她谢了圣恩後便转身朝自己营帐的方向走去,心里挣扎难受地不知该怎麽形容,连身後皇帝和沈泽一直盯着自己的背影的视线都没有察觉。   「皇上,您为何如此信任於她?」沈泽对此很不解。他自认为是忠心耿耿,这四年来做事兢兢业业从来不敢懈怠分毫,可即便是这样,皇帝也从来不曾像信任梅行书一般信任於自己,这是为何?「是因为梅相是女子的缘故吗?」如果输给了这个理由,那麽他还可以承受,毕竟自古以来英雄难过美人关。   可皇帝却笑了:「因为她是女儿身?当然不是,在四年前,朕只是对他有所怀疑,并不确定他到底是不是女人。朕信任他,只因为他是梅行书。」   只因为他是梅行书,只因为他是梅行书!   沈泽无法理解这个理由。   回到营帐内的梅行书一眼就看到了案几上有一封用火金烫好封口的信,她讶异地走过去,这信是从哪来的?自己先前并没有见到过。   大周梅相行书亲启。   封面是漂亮的蝇头小楷,这笔迹倒颇为熟悉,梅行书总觉得似曾相识,却想不起来。她拿起信,轻轻地撕开,片刻後,脸色大变。   水眸里充满不安和担忧,这封信绝对不能留,所以她很快便点了烛火将其烧了,直到看着那封信变成一堆灰烬,她才放下心来。   ……怎麽可能是他?当年她分明告诉他,不要再回来,也不要再想着报仇了,为何他还是出现了?   梅行书心乱如麻,当天晚上连晚膳都没有吃——她哪里还吃得下?铁柱作为左相护卫队的一员,站在营帐外面都要急疯了,他想上战场打仗,可刘大将军偏偏把他分来当侍卫,他想陪着媳妇儿,可又偏偏碍於身份环境不能接近——这不是憋死人吗?还给不给人活路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   趁着送洗澡水,他扛着浴桶溜了进去:「媳妇儿?」   梅行书正坐在桌前沉思,见他进来了也只是笑笑,并没有应声。这还是铁柱第一次被媳妇冷漠,人立刻蹦跶了过去,蹲在梅行书面前:「媳妇儿,你咋啦?不高兴哪?」   梅行书轻轻摇摇头,「我很好,别担心。」   是的,她很好,很好,只是因为一封陌生的信,有些担心和猜测而已。   战争结束   在接下来的战争中,梅行书没有再出任何计谋,即便是皇帝问她,她也说自己才疏学浅想不出。这是个理由,还是个最烂的理由,谁都听得出来,可梅行书那云淡风轻的表情真的就让人觉得她没有在说谎,她是真的才疏学浅没有办法。   皇帝也不逼她,他自己本身便是极其厉害的人物,哪怕没有梅行书也一样可以拿下扶桑收复失地。之前被扶桑掠走的几个城池在他的英明果决下已经重新夺了回来,但随着战争一天天的进行,他愈发觉得扶桑那边的用兵遣将异常熟悉,熟悉的他好像觉得看得了梅行书!   但梅行书不可能在扶桑的阵营,她终日待在营帐里不曾出去,而对方的统帅始终没有露出庐山真面目。皇帝不曾怀疑梅行书,从来都不曾怀疑。他对她有一种说不出的信任,只觉得哪怕有一天连自己都能相信了,他也是可以信任梅行书的。   扶桑在连连失势後,决定背水一战,此战之後,胜负即分。距离梅行书收到那封信已经有一个半月,这一个半月以来她夜不能寐,辗转反侧,可对方却再也没有联络过她,好像那封信其实只是她的幻觉一样,但她记得清清楚楚,里面的人,称呼她为「先生」。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会那麽称呼自己。   今日是决战,梅行书於城楼上和沈泽并肩观战,她依然厌恶鲜血马蹄与厮杀,可今日她不能不出现。皇帝这次也下了战场,做了四年的安稳江山,骨子里的东西迫切地需要找到一个管道来宣泄,杀人是最好的方法。他自小习武,又天生聪颖,鲜少遇到敌手,再加上是万金之躯,魏冲及刘茂荣等众将都保护在他周围,可这自大狂妄的男人却压根不需要别人的保护,这江山是他的,就谁都夺不走,哪怕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对方的主讲今日也上阵了,隔得远远的,梅行书看不见他的脸,只能模糊地看到他脸上的黄金面具,身形修长,虽稍显瘦弱了些,但浑身透出一种异常冰冷和阴鸷的气息。这人……是她猜测中的那人吗?他竟变了这麽多……一点都不像以前的他了。   沈泽发现身侧的梅行书明显气息不稳,似乎是在为谁担心。他看过来,向来敏锐的她居然完全没有察觉。她在看谁?沈泽猜测着,是魏冲,还是皇上?若是这两人的话,她根本不需担心,因为对方已节节败退,眼看就要大溃於此了。刚想难得安慰几句呢,梅行书却突然转身命人备马,说是要出城!沈泽吓了一大跳,他们皆是文臣,在这战场上比一只蚂蚁强悍不了多少:「梅相,你作何而去?」   梅行书没有回答他,翻身利落上马,一直在她身後担任护卫角色的方正并铁柱也跟着上去,梅行书原不想带他们一起,可也知道若是没人保护,自己定是到不了前线。   沈泽没有得到回答,一气之下挥手命人大开城门。梅行书在临策马前却回头对他说了声谢谢。俊美的脸庞一愣,那句谢谢,似乎戳中了他心底某块最柔软的地方。   方正身手不错,但不及铁柱一把大刀使得厉害,他以前在镇上的时候跟打铁的师傅学过些拳脚,又力大无穷,梅行书一行几乎有些势如破竹的样子了。她远远地便看到皇帝和对方的主帅交锋,两人皆是下了狠手,仿佛对方是自己不共戴天仇人一般。「住手……」她喃喃地念叨着,猛地大喊出声:「住手——」   这声音吓了所有人一跳,梅行书从来都是不温不火不卑不亢的,没有人看过她情绪激动或是悲伤愤怒的模样,可今日在战场上,她却大大的失态了!   皇帝与那主帅分开了,纷纷叫停了两边的军士。那主帅看着梅行书,眼里似乎有万千复杂的东西。   「梅卿,你怎麽来了?」   「梅相?」   「行书?」   梅行书没有心思去回应皇帝魏冲等人,只是死死地看着对方主帅,看着他黄金面具下的眼睛与嘴唇,急切地呼吸,半晌,才似是叹息地道:「元贞。」   ……元贞?!   众人尽皆傻了,尤其是皇帝与魏冲。   那人猛地笑了,缓缓取下面具,五官清俊犹然带着一丝稚气:「先生,元贞果然瞒不过你。」   「自我看到那信,便知道是你了。你虽然未署名,可这世间唯一唤我先生的也只有你。」梅行书静静地看着他,看到他眼里有着不等同於年龄的杀气与冷酷。「元贞,你如何会变成今日这副模样?」   「那你呢?」他不答反问。「先生不是我的臣子吗?为何今日却会与元熙这逆贼为伍,还做了他的丞相,为他出谋划策?」那日他命人带兵从神仙山准备突袭,却被对方抢得先机全部剿灭,他就知道对方是谁了。   「我没有效忠於他,我只是在国家受到侵略的时候上了战场。」梅行书直直地望着他,丝毫没有退步。「元贞,收手吧。」   「那是我的江山,是元熙从我手中抢走的,用一副伪装出来的善良好皇叔形象,步步为营,抢走了属於我的东西,那是皇爷爷留给我的!他是逆贼!」元贞愤恨地盯着皇帝,恨不得能从他身上啃下块肉来。   梅行书轻轻一叹:「可是你看,百姓们不是过得很好吗?我当年命人将你从宫中救走辗转,并不是让你今日回来报仇的。你也应该知道,这场战役你输了,再争下去又有什麽必要?」   元贞尚未答话,皇帝笑道:「梅卿,你不必与他多说。元贞,朕把话儿撂在这儿,你若是有本事,回去养兵壮大,朕随时等着你来拿回这‘属於你’的江山。不过这江山是属於强者的,你还不够强,所以你输了。看看你周围的士兵吧,还剩下几个?实话告诉你,朕当年夺你皇位,这四年来,朕从来不曾後悔也不曾不安,若不是今天见着你,朕简直都要把你给忘了呢。」说罢,竟轻笑起来。   元贞恨得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他死死地瞪着允熙,又看向始终神色未变的梅行书,问:「先生,你是否同前朝丞相一般,良禽择木而栖?」   梅行书摇头:「不,我早已不想做官,此生只愿归隐田园。当年的雄心壮志,早消磨没了。」   听了梅行书的话,唯有铁柱欣喜,其余人各种神情皆而有之。愤怒、遗憾、失落……还有算计。   气氛在此陷入了僵局,皇帝蓦地扬起满是鲜血的宝剑:「元贞,朕给你时间壮大,朕等着你。」   言下之意便是,今日放你一马。   「我不会感激你,允熙皇叔,你最好坐稳了你的龙椅,早晚有一天我会把它拿走!」说完,深深地望了梅行书一眼,头也不回的策马离去。他的副将以及仅剩的兵士也都跟着去了,这场浩荡的战争,就这样结束在几个人的几句话里,而那些以及死亡躺在地上的,也只是死亡了。   梅行书看着元贞渐行渐远的背影,轻轻地叹了口气。   这孩子,到底是长大了。却不知是朝着哪个方向成长。   他是怎麽到的扶桑,又是怎麽坐到今日的位置,梅行书不想过问,也不想知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想要过的生活,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她又能做什麽呢?还不都是徒劳无功。这世界大的人力根本无法改变,她早就知道了。   无法回去   庆功宴梅行书并没有参加,因为这场胜利并不是她的功劳,而她也没有心思去与人应酬。相府因为她的回来倒是热热闹闹的,在自己家里吃顿便饭,比在金銮殿上喝那杯美酒要自在的多。   铁柱也跟着她一起回了相府,战争结束後她便名人除去了他的军职,现在他就是一普通老百姓,啥身份都没有。带他回府的时候,那凶神恶煞的样子还把老管家吓个够呛,抖抖索索地拿起一边的扫把指着铁柱的鼻子要赶人,梅行书看得啼笑皆非,跟他说这是自己的护卫,福叔哪里肯信,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铁柱去哪里他就去哪里,一定要找出他是坏人的证据。   而对於这个护卫居然能和相爷同桌吃饭,姿势仪态还极尽粗鲁与不文,福叔更加不能忍受了,他狠狠地等着铁柱,头一偏问梅行书:「相爷,这人您是从哪儿找来的?老奴见他这副吃相,好似是几百年没吃过饭了一般,和您同桌,简直就是有辱斯文!」   梅行书轻笑:「我倒觉得无妨,福叔,你下去吧,这里不用伺候了。」   福叔想留下来,万一那个恶人要对相爷做什麽该怎麽办?可梅行书眉眼带笑,他又无法拒绝,只得嘀咕着退下,不忘交代大厅前的护卫要仔细注意着里面,万一相爷有什麽要求或是危险要在第一时间冲进去。   狼吞虎咽吃个半饱後,铁柱抹了抹嘴巴,起身去盛饭,问:「媳妇儿,你不去能行吗?」他指的是庆功宴,按理说媳妇身为丞相,怎麽能不去?   「无妨,我已跟皇上说过,身患恶疾,不宜外出。」她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对,可她是真的没有心情和耐性去面对这样的一场胜利。敌人是元贞,是她几乎一手带大的孩子和曾经誓死效忠的君王。先帝临终前曾再三嘱咐过她,要好好辅佐元贞,可自己却让这江山从他手中被人夺了去,还让他颠沛流离於海外小国,如今更是在战场上兵戎相见,日後自己死去,如何有颜面面对先帝?   满心的忧虑酸楚,在见到铁柱不管不顾地拿嘴巴去啃虾子的时候暂时停住:「柱子,那壳是不能吃的。」   「没关系,俺喜欢连壳吃。」傻子丝毫不介意,大嚼特嚼,还不忘撕开一只放到梅行书碗里招呼,「媳妇儿你也吃。」   这豪放粗鲁的吃法慢慢感染了梅行书,她拿起筷子吃将起来,内心不由得隐隐有些羡慕铁柱的乐天知命。倘若自己也像他这样单纯就好了,世上就没有那麽多伤心事令人痛苦纠结,心里也就不会如此煎熬。   用过午膳後,相府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官员,他们皆是听说梅相「身患恶疾」前来探病的,不过梅行书早已交代福叔,不管来者是谁,都一律不见。   文武百官,福叔能拒绝,可这一位金枝玉叶可就没那麽好打发了。   远湘这次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带着皇帝的慰问亲自前来探病。福叔不敢阻拦,忙命人通报,梅行书也知道远湘的难缠,反正她本来就是装病,就算被知道了也没什麽。   「行书、行书!我听说你身子不舒服,特意给你带了点补品来,你好些了吗?太医在外面候着呢,要不要他们给你把把……脉。」最後一个字,戛然而止,远湘错愕地看着正坐在桌前品茗的梅行书,讶异地问:「你不是不舒服吗?」   「装病而已,公主你不是也老用这招?」梅行书轻笑,看到她身後那大包小包的东西,暗暗摇头,这也叫一点补品,她是把国库都搬过来了吗?   远湘发出愉悦的笑声:「我就知道行书一点都不迂腐,不像那些太傅,成天不准我干这个不许我做那个的,还是行书最好了!」她蹦蹦跳跳地跑到梅行书跟前,闻了一口茶香,「这个茶不好,我给你带来了今年新上贡的茶叶,皇帝哥哥自己藏着没舍得喝,都给我偷来给你了!」   她实在是天真活泼,眼睛干净清澈,梅行书很喜欢她,可自己此刻为男儿身,不能多做亲近。「公主,请注意仪态,男女授受不亲。」   远湘嘟起小嘴儿:「那你把我当成男的嘛……」大眼睛在屋里瞟呀瞟,这可是她第一次来行书的卧房呢~~~~「啊——」   尖叫声把外面的护卫全都招了进来,远湘一手捂嘴一手颤抖地指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铁柱:「来、来人哪,快给我把这人抓起来!」   相府的护卫都是认得铁柱的,知道他是相爷面前的大红人,顿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梅行书轻笑着对他们挥了挥手:「没事,是公主误会了,你们下去吧。」   「误会?!诶!你们别走、别走啊,这人你们还没抓哪——」远湘对着得到梅行书命令立刻恭恭敬敬退出去的护卫叫嚣,然後猛地冲到梅行书面前挡住她,小身板挺得笔直:「你、你想做什麽啊,我可告诉你,本宫可是皇帝最宠爱的妹妹远湘公主,你若是敢动本宫和行书一根毫毛,小心你吃不了兜着走!」说完还龇了下牙,可爱极了。   铁柱一听有人污蔑自己的长相和人格,马上就要发火,他这爆脾气,管面前这人是天王老子。梅行书知道再不制止这俩人可能真的要打起来了,忙道:「好了好了,公主,这真的是误会,你面前这人名叫铁柱,是我的护卫。长得虽然凶了些,但人还是不错的。铁柱,这是远湘公主。」   得到媳妇眼神示意,铁柱心不甘情不愿地抱拳:「参见公主。」心里把这什麽劳什子公主骂了一千一万遍。   「护卫?」远湘怪叫一声,「行书你的品位好奇怪,这麽丑的护卫不会被吓到吗?」像她的贴身护卫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不仅要武艺高强,而且长得也不能差了,不过他们没一个长得比行书好看,嘻嘻。   「公主,臣不是教导过你不要以貌取人吗?」   小嘴儿嘟起,「好嘛。」   给远湘倒了杯茶,梅行书问:「皇上可否要你带什麽口信给我?」   小脑袋摇了摇:「那倒没有,皇帝哥哥要你好好养病,等到病好了,要继续为国效力。」她很高兴行书回来了,以後他们又能经常见面了。   这句话听起来很正常,无非是皇帝对於一名臣子的关心与鼓励,可梅行书非但没有高兴,神情甚至还复杂了起来。远湘满脸的雀跃让她立刻收敛了心绪,陪着她讲了好一会儿话,答应她会好好照顾自己并将她送走,才慢慢地收起笑容。   一回房铁柱就在那儿抱怨:「媳妇儿,这小丫头真是能说,一张嘴巴就停不下来,你咋能陪她讲这麽久话的?」   「远湘很好,倒是你,这脾气可得改改。」梅行书戳了戳他的脑门,笑着坐下来,眸子慢慢沉淀,回想着远湘转达皇帝的话。   他说……等到病好了,要她继续为国效力,也就是说,他不可能放她走,不可能再让她离朝了。想到这里,她突然对铁柱正色道:「柱子,你想回铁家沟吗?」   铁柱被问懵了,好一会儿後,喜笑颜开:「咱要回家了?」   「不是咱,是你。」梅行书静静地看着他,看着那张刚毅的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浅。「你先回去,好吗?」   「为啥?媳妇你不跟俺一起走?」   「暂时还不可以。」梅行书很想说你先回去等我回去找你,可话到了嘴边,却怎麽也说不出来。她不想撒谎,也不想给他一个没有希望的希望。「柱子……我也许不能回去了,你现在回去,我会给你银子,你回去後……你回去後,也许还能重新成个家……」那女子应该会比我好,不逼着你每日洗脸洗澡,不逼着你打铁做活,她也不会像我这样没用,她应该很能干很勤练,总之哪里都比我好。   「俺不要!」出乎意料的,铁柱突然站起来大声咆哮,他奔到她面前,死死地抱住她不撒手,仿佛只要一撒手,她就不是他的了一样。「俺不喜欢你说这样的话,俺要你跟俺一起回家去,你是俺媳妇儿,俺在哪儿你就得在哪儿!」他才不会再去娶个媳妇,他这辈子就只有她一个媳妇!   梅行书张了张嘴,好半晌没能说出一句话来。她静静地倚进铁柱怀里,揪住他的衣襟,抬头问:「如果我们再也不能回去了呢?你陪我留在这里,也许有一天,连全屍都无法保全。皇上其人,心机城府极为深沉,我不知他留我下来有何用意,万一……」   她说不下去了。   铁柱抱着她就是不撒手:「俺不管那万一不万一的,反正你不走,俺不走。」   这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誓言,让梅行书忍不住眼眶酸涩,她微微一笑,搂住铁柱的腰,把自己往他怀里靠了靠。   皇帝到底想要怎样?她明明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他应该清楚,在见到元贞後,她是宁肯死也不会再帮他的了。   他到底在想些什麽?   探探口风   皇帝在想什麽,梅行书不得而知。多年前她做太傅的时候便与元熙不大亲近,只觉得此人虽有才,但性情未免太过阴狠毒辣,果不其然,他的聪明才智超出了她的想象,但冷酷无情却一如她所看到的。自古以来伴君如伴虎,帝王的心思,做臣子的是永远也猜不到——当然,也有可能是不愿意承认那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她不想再待在京城了,她想回铁家沟,想做那个普普通通的村姑梅子,想每天洗衣做饭,其他的什麽都不管。   拿着笔半天没有动一下,这几日她称病在家,未去上朝,来探望或是看病的大臣太医们来了一拨又一拨,可她愣是谁都不见。她需要一段时间好好考虑今後的归宿,与扶桑的战事虽然稍稍落了幕,可照元贞那架势,分明是不肯善罢甘休的,这江山皇位的事情她都不想再管了,对於朝中事物她也完全失去了激情,那个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梅行书真的已经死了,她此刻什麽都不想,只想好好陪着铁柱,回到他们的家里去,过着简单的属於他们的日子。其他的,什麽都不要管,谁都不要理会。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大开的窗棂吹进来一阵风,将陷入美好幻想中的梅行书唤醒。她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慢慢放下手里的笔,铁柱在这相府里呆着,什麽活计都没有,他是个闲不住的,每天除了缠着她就是去帮忙,甭管啥活儿,只要被他看见了那就一定要做,梅行书对此乐见其成,总是把他闷在府里也不好,让他自己找事情打发时间挺不错的,福叔现在对铁柱的态度也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成日称赞他是外表凶悍粗鲁,但又能干又老实,说日後哪家姑娘要是嫁了他肯定享福。梅行书听着这些赞扬的话,看着铁柱不好意思地挠头,心里轻笑道,对,嫁给他的姑娘的确很享福。   今儿一早福叔说要出去采买,铁柱跟着一起去了,他力气大,在府里闷得时间又久,出去散散心放放风挺好的。   远湘倒是每日雷打不动地来找她,每每看见她眸子里愈发浓烈的情感,梅行书便觉得忧虑不安。她不准人放行,远湘若是非要闯进来,她便找地方躲,总之就是一百个不愿意见面。在吃了十几回闭门羹後,远湘算是明白梅行书不愿见自己了,她也知道他是在避嫌,也知道从四年前他就不曾喜欢过自己,可这样一点机会都不给是什麽意思,他都已经快到而立之年了,而自己亦是豆蔻年华的好韶华,他为何就是不愿正视她对他的感情?   在梅行书这里讨不了好,远湘直接去找了皇帝,守卫的大内侍卫哪里敢拦这麽个小祖宗,其中一人匆匆奔进去报信,其他人就眼睁睁地看着远湘畅通无阻地走进御书房。   皇帝正在批阅奏折,远湘进来他连头没抬一下——这个皇妹除了能听梅卿一点话之外,那可是谁的账都不买。至於自己……远湘是同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对她自然比对别人多了疼爱与耐心,再加上四年前她为自己夺得江山立下了大功,所以只要是她要的,他都会尽量为她取来。   「皇兄!人家都要哭死了,你还在那儿批奏折,连看都不看人家一眼!」揉了好一会儿眼睛都没有得到皇帝的注意力,远湘不高兴了,她上前扯住皇帝的袖子不住地晃啊晃摇啊摇,非要他把视线移到她身上不可。「皇兄!」   「好好好,说吧,又有什麽事儿呀?」将朱砂笔放下,皇帝决定认认真真地来为妹妹解决她的问题,黑眸在见到远湘眼底的泪花後敏锐地一闪,随即笑了:「瞧这小受气包的模样,这宫里谁敢给你气受,莫不是又去相府找梅卿,被人哄了出来?」他是在取笑她,梅卿即便是心里不喜,也不会在面上表现出来,更何况她与自己一般疼爱远湘,自然不会对她冷言相向了。   一听到皇帝提梅行书,远湘眼底的泪花越来越多:「什麽呀,要是他赶我出来也就算了,他根本见都不肯见我!」   「那定是你又做了什麽坏事儿了,是不是又欺负相府里的人了?」   「我没有!」远湘急急地否认,捉着皇帝的袖子央求:「皇兄,你下旨赐婚给我跟行书好不好?我把他招为驸马,以後他就不会离开朝廷了,他就能永远留下来了!皇兄,好不好嘛,你就赐婚给我们吧~~~~」漂亮的大眼睛里闪着泪花,几乎没有人能忍心拒绝她的要求,可皇帝考虑了半晌,还是道:「不行。此事要征得梅卿同意才行。再说了,哪有堂堂公主主动说要赐婚的道理?远湘,女儿家要矜持内敛些,否则会把心上人吓跑的。」   「他怎麽可能会同意啊,我每次旁敲侧击,他总是与我打糊涂牌,皇兄又不是不知道,他要是不想谈的事情,我哪里能说得进去啊。」远湘委屈地抹了抹眼角的泪花,继续说道:「我去了相府十几次了,一开始他还见我,陪我聊天下棋解闷儿,可後来我一提到要求你赐婚,他当时脸色没变,可我再去,就无论如何都不肯见我了!嘤嘤嘤……为什麽要这样对人家?我昨儿个去找他,相府的管家还给了我张小纸条儿,说是他们家相爷说,男女授受不亲,我已经到了能出嫁的年龄,再与他终日相处,难免会落人口舌,对我的名节不好!人家就是要落人口舌,然後嫁给他嘛!」说着说着又哭了,想起那张纸条上写的什麽「神女有情,襄王无梦」,更委屈了,泪珠一颗颗往下掉。   皇帝却笑了,摸摸妹妹的头:「不妨事,他即便是不娶你,也不会娶别人的。」   「谁管那些呀,我不管,我就是要嫁给他!」任性地吸吸鼻子,又开始软言相求起来:「皇兄~~~~求求你了,帮帮人家嘛,给人家和行书赐婚嘛!」   被她烦的受不了了,皇帝无奈之下只好点头答应为她探一探梅行书的口风,远湘得到皇兄的保证,高兴的不得了,蹦蹦跳跳地就出去了,前一刻还泪盈於睫,立马就又高兴了。   到底还是个孩子。   皇帝低头轻笑,眼角眉梢闪过锐利的精光。   各怀心思   对於皇帝的召见,梅行书略有不安,她隐隐觉得不会是什麽好事,却又说不出到底是什麽坏事。现在的这种僵局已经完全制约了她,前後进退皆不能,她简直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   御书房里只有皇帝一个人,她进去的时候太监总管便在皇帝的示意下将所有宫女侍卫都撤了出去。梅行书站在大殿前,皇帝搁下手中的笔,对她微笑:「梅卿来了。」   「皇上。」没有外人的时候,她也就无需行礼了,二人都不是那种在意繁文缛节的,彼此都心知肚明的事情,何必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复呢。   「梅卿是不是很奇怪,朕为何召你入宫?」   「皇上必定有皇上的理由,臣不敢妄加猜测。」她回答的滴水不漏,既不说自己知不知道,也不说自己想不想知道。   这个回答很明显取悦了皇帝,他轻笑,喉咙里发出略显沙哑的笑声。梅行书静静地看着他,不知他在耍什麽花招。   「梅卿,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昨儿个远湘哭哭啼啼地跑进来,死活要朕这个做皇兄地给她做主,指婚於你二人,让你娶她过门,你觉得如何?」皇帝笑意加深,嘴角那一抹弧度带着戏谑与玩味。   梅行书眼神一凛:「既是明人不说暗话,皇上又何必拿这些来试探微臣?」她怎麽可能娶了远湘!她只会害了她一辈子!皇帝若是真心疼爱这个妹妹,就不会做出如此荒谬可笑的决定!「微臣终身不娶,皇上是知道的,又何苦要远湘公主嫁给微臣受罪。」   「受不受罪,那是见仁见智的事情。远湘喜爱你,朕也拿她是没有办法。」皇帝慢慢走向梅行书,围着她轻踱步绕了几圈,蓦地靠近她,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畔,「梅卿,你就不想知道朕是怎麽回答远湘的?」见梅行书毫无反应,他顿觉无趣地嗤了一声,「朕告诉她,会为她探一探你的口风,随後再决定。可梅卿要知道,远湘这丫头的性子,向来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你若是不给她一个完美的交代,那她是万万不可能就此收手的。」   梅行书垂下眼睛,轻声道:「倘若皇上同意,微臣倒是有个法子,可以一劳永逸。」   「哦?」   「昭告天下,微臣恶疾缠身,不日病死,微臣会连夜离开京城,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保证不会有人认出微臣,这样的话,时间久了,远湘公主也就会慢慢地忘记微臣,她年龄还小,总会遇到真正的意中人。皇上与微臣都心知肚明不是?」   这个提议让皇帝俊美的面孔狠狠地抽搐了几下,他拂袖冷哼一声,重新走回书桌前坐下,冷眼看着梅行书:「你该知道绝不可能,朕不可能再让你离开。」从多年前他无意中瞥见她女装的时候,她就驻入了他的心,他敬她爱她怜她,可她永远都不为所动!这一次他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让她消失了,就算她不肯回复女儿身做他的妃子,他也决不让她有再次离开的机会!   两人都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是什麽药,可谁都不拆穿,借以维持表面这虚假的和平。「既是这样,皇上召微臣入宫又是为了什麽?你我都知道对方心里想的都不可能实现,又何必这样苦苦相逼?皇上不如洒脱些放了臣走,微臣可以保证,今生今世不再为官,亦不会为任何人出谋划策,更不会将自己所得的知识授予他人,保证对皇上的江山无任何威胁。」   皇帝却笑了,只是那笑中似有无限苦涩:「梅卿,你我认识多年, 朕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一个角色?」为了江山权力,不择手段?「你当真是让朕心寒呐。」   梅行书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望着他,皇帝知道再与她说下去也是无用,便挥手道:「你且下去吧,朕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微臣告退。」她恭敬地行礼,转身,完美的礼仪如同他们之前那深深的沟渠,永远都跨越不去。「希望皇上能够想通,微臣等着皇上的决定。」   看着她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门口,皇帝的眼睛慢慢眯起来,眼底精光一闪,他沉吟了一会儿,随即命人去传召远湘。   远湘来的时候小脸泛红,又是期待又是不安地看着他:「……皇兄?是不是行书愿意娶我,答应你给我们赐婚了?」天真漂亮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可爱极了,让人觉得拒绝她的请求是一件多麽残忍的事情。   皇帝看着她,眼带怜悯,远湘敏感地察觉到了,立刻问:「他不愿意,是不是?」眼泪刷的就掉了下来,小嘴抖着,转身就要奔出御书房,「我要去问他为什麽不愿意!」   「远湘!」皇帝叫住她,以眼神示意一旁的太监将她捉住,「你过来,皇兄有话对你讲。」   远湘被死死地拉住,她猛地挣脱开被捉住的衣袖,抹了抹眼睛,可不争气的眼泪还是一颗颗朝下掉,她吸了吸鼻子,低下头,很快地上便形成了一个小水洼。   皇帝看着她哭泣的模样,不免心疼。这是他同胞的妹妹,他如何能不疼爱?「傻丫头,你哭什麽?他说不娶你,可也没说要娶其他人。你也好,其他女子也好,他都没有要娶的打算。」   「……这算是什麽好消息吗?」她睁大眼睛,怨怼地瞪着皇帝,「他一定还是在怪我四年前偷卷宗的事情,这次回来,他对我都没有以前好了,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他从来不会拒绝她的任何要求,不管她想怎麽做怎麽玩,他都会陪着纵容,可现在他却连见都不肯见她!「都怪皇兄你!当初骗我去偷东西,如果我早知道那东西那麽重要,我根本就不会拿!可一切都晚了,行书现在一点儿都不信我,他根本连见都不见我,他一点都不喜欢我了!」   真是个天真又可怜的丫头。皇帝轻抿嘴角,道:「四年前他对你好,是因为当时你尚未及笄,只是个孩子,他那人性格温顺,待谁都是一样。现在可不同,你都十六岁了,到了嫁人的年纪了,他若是还与你纠缠不清,岂不是对你的名节造成了很大伤害?远湘,梅卿是不会留下来的,他方才同朕说了,要辞官归隐,再也不回京城了。」   什麽?!   远湘倏地瞠大眼睛:「那我要跟他一起走!」   「他不会带你。」皇帝轻笑,把玩着架上的毛笔,轻轻在宣纸上一勾,画出一只惟妙惟肖的眼睛。「他想走,朕可拦不住。再说了……这京城也的确没有什麽能让他留下来的。」   没有能让他留下来的……那万一如果有能让他留下来的,他是不是就不走了?!远湘灵光一闪,眼珠子骨碌碌地转来转去,一看就是在动鬼主意。她要想一个办法,一个让行书再也离不开京城也离不开她的办法!   看着妹妹古灵精怪的眼睛,皇帝笑了,因为他知道,他很快就能得到他想要的了。   行书,你终究得属於我。   不要怪我   「公主邀我入宫一叙?」拆开手里的请帖,梅行书讶然地挑起眉头。远湘这丫头何时也学会这文绉绉的一套了,她可不像是会为了请客而特意写一份请帖的人哪。   前来送信的小太监恭敬地弯腰行礼:「公主要奴才转达梅相,说是她今夜便在宫中等您,不见不散,您若是不去,她便一直等下去。」   这丫头……居然都会威胁她了。梅行书轻笑,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回禀公主,就说……我知道了,晚上我会准时到的。」   「是,奴才告退。」   小太监一走,铁柱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浑身都泛着酸味儿,他跟福叔混久了,对於媳妇儿的丰功伟业也都略知一二,虽然知晓远湘公主是女的,可一想到有人觊觎自家媳妇,他就浑身难受,想揍人。要是远湘公主此刻出现在他面前,指不定他就要冲过去扁人了呢。「媳妇,那死丫头又想干啥,还没被赶够啊?」来几次媳妇躲几次,这是人都应该觉得羞愧难堪不会再上门了,可远湘公主就跟那蟑螂一样打不死赶不走,硬是天天到相府来。这几日没见着她的人影,他还以为她放弃了,正打算松口气,那死丫头居然送请帖来请媳妇?!   「柱子,她只是个小妹妹而已。」梅行书觉得丈夫太敏感了,忍不住捏了捏他的鼻头,看到他被她捏的无法呼吸又不敢挣脱的样子就觉得好笑。「你不用担心那麽多,我和她难道还能发生什麽事不成?」   铁柱努努嘴,「那可难说,俺瞅着那丫头心眼儿多的很,媳妇你得小心,要不晚上俺跟你一起去吧!」由於鼻子被捏,所以他说话的声音怪怪的,成功地取悦到了梅行书,她松开铁柱的鼻子,摸摸他的头:「不用了,你又不能进去,皇宫内院不可私自走动,让你在殿外吹几个时辰冷风,你还不闷死,晚上你就找魏冲练练拳脚吧,昨儿你抱怨打遍相府无敌手,我可给你找了个好对手来,别让我失望。」   一听媳妇的鼓舞和激励,铁柱立马雄心壮志起来:「没问题!瞧魏冲那小模样小身板,铁定不是俺的对手!」   梅行书笑了,「魏冲虽然比你瘦比你矮也没你力气大,但他那一身武艺可是跟当年的禁军统领学的,一招一式绝对都是行家,你可别输给他,那可就难看了。」   哪个汉子能容忍自己被媳妇瞧不起!铁柱雄赳赳气昂昂地立下豪言壮语:「俺铁定打败他给你瞧!」   他有干劲和冲劲,梅行书当然高兴,这样也能让她的愧疚少上一些。铁柱不喜欢京城,她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哪怕是京城的糖葫芦比镇上的贵了五文钱,他都很看不惯,他更喜欢那种自由自在打铁打猎的农家生活,梅行书觉得自己对不住他,他明明不喜欢,却还强迫自己留下来陪着她。   如果没有铁柱,她该怎麽办呢?   出乎梅行书的意料,今天晚上的远湘完全不像是平日里那个活泼顽皮略有些骄纵人性的小女孩儿,她穿了一袭粉色的宫装,发饰妆容完全都是按照正装来的,眉眼轻挑,小小年纪的姑娘竟有了娇媚如水的味道,梅行书不由得为之惊艳,远湘本是皇家女,容貌虽还稍嫌稚嫩,但不掩天姿国色,如今盛装打扮起来,也不输神仙妃子。   看见梅行书眼里的惊艳,远湘忍不住内心窃喜,可面上仍是一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模样。她是金枝玉叶,从来没有人敢拂逆她的意思,可在梅行书面前,她却把自己卑微到了一个如此低的地步,只要看着他,她就满心欢喜,哪里还去想自己是什麽尊贵的公主。「行书,你来啦,我已备妥了酒菜,你陪我喝几杯,可好?」   梅行书轻声道:「公主,你年纪尚幼,且是女儿家,还是不要碰酒的为好。」   「那我敬你,你喝,我不喝,可以吗?」   「公主,你……没事儿吧?」梅行书不答反问,她总觉得今晚的远湘看起来有点不大正常。   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远湘也并不伤心,她只是拎起裙摆在梅行书面前转了一圈,尽情地展示着自己的美丽:「行书,你看我美吗?」   「美。」梅行书想都没想便点头。   远湘忍不住露出羞怯的笑容,她注视着梅行书,不由分说地握住她的手,牵着她到桌边。   两人落座後,她斟满一杯美酒,「行书,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要走了?」   闻言,梅行书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如果皇上肯放人,那麽是的。」   「不能留下来吗?为我留下来?」   梅行书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张了张嘴,半晌,道:「远湘……」   「你不必答我!」像是害怕听到自己不想听到的,远湘连忙倾过身子以手指掩住梅行书的唇,可他却在蓦然一愣後下意识地往後避开。内心的酸楚有谁知晓,远湘强自打起笑颜,重新端起酒杯要敬梅行书:「行书,京城不好吗?为何不肯留下来?我还记得当年你同父皇下棋的时候,说你想要天下大同,四海之内歌舞升平,说你要做个好官,为什麽现在不了?难道你忘记以前的雄心壮志了吗?」   听到远湘提起以前,梅行书亦是不胜唏嘘。他轻叹道:「公主,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值一提。更何况,哪怕我不在,也有足够撑起这个胆子的股肱重臣,我留在京城不会开心的。」   「那你愿不愿意带我一起走?」她急切地问,「我也不想当什麽公主,我愿意跟你一起离开这里,做一对普通夫妻,你说好不好?」   那双乌黑的眼睛闪耀着希望的光芒,可梅行书却只能拒绝:「公主……你有你的路要走,你我不是同路人。」先不说自己的女儿身,即便自己真是男子,也不能和她多有牵连。若想彻底离开抛下一切,她就注定要和以前的故人旧事断个干干净净。   远湘却并没有哭,她只是流露出了一丝失望,随後便笑了:「我早知道,我早该知道的……你心里又何曾有过我呢?」   「公主……」   「好啦,咱们不说这个,今晚,你就陪我吃这顿饭,全当做我给你送行了。你真的要走的那天,我不会再去送你了。」   梅行书是信任远湘的,否则四年前远湘不可能轻易盗走机密卷宗。而四年後,她对她虽然再无以前那样推心置腹的信任,却仍然愿意确保她的人格。可梅行书万万想不到,为了把她留下,哪怕是打破再也不会欺骗梅行书的诺言,远湘也会义无反顾的去做——并且,绝不後悔。   酒里没有毒也没有异常,所以梅行书在小啜几口後便没再推辞,她的酒量很好,这几杯琼酿还不放在眼里。可向来通透的她却没有注意公主寝宫中多出的几个巨大盆栽,上面长满了雪白诡异的花朵——与用花朵酿出的酒结合到一起,便是极其厉害的迷药。而远湘自始至终只是给梅行书敬酒,自己并不曾喝,只是用唇象征性地沾了一下而已。   「……行书,行书?」   他已经睡过去了。   远湘吃力地将梅行书架到床上,没想到那麽高的他居然那麽轻,昏睡着的梅行书和平时温雅的模样又有所不同,这时候的他终於不再那麽疏离和遥远,她一伸手,便可以够得到。「行书……」我好喜欢好喜欢你,为什麽你就不能喜欢我一点点?「我不能让你走,我要你留下来陪我。我、我知道你醒来後定然会恼我……可我不会後悔,行书……行书。」   颤抖的素手慢慢地伸向梅行书的腰带,一点点扯开,直到他身上只剩下白色的里衣。毕竟还是姑娘家,到底也没能再下去手,而且,她更怕行书醒来後会恨她。她只想他知道她想他留下来陪她,只要过了这一夜,便可。她也可以和他发生夫妻之实,可那样行书绝不会再原谅她了。   拆开发髻,脱下宫装,只余肚兜和亵裤,远湘钻入梅行书怀抱,拉过被子盖到两人腰际,闭上眼睛。   行书,行书,不要怪我,可好?   被逼婚了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是梅行书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在她心里,远湘一直是当年那个天真烂漫成天缠着她玩的小女娃,哪怕她後来偷了机密卷宗导致元贞的江山就此葬送,梅行书也从来没有责怪过她。可当早晨她在皇帝和几位重臣的注视下睁开眼睛时,她第一次对远湘有了失望的感觉。   「梅卿,你有何话说?」   有何话说,她有何话说?她还能有何话说?!梅行书静静地站着,身上是宫女匆忙伺候穿上的长袍,而远湘则躲在床上,她只穿了肚兜亵裤,穿好衣裳需要时间。   等到远湘从里面出来的时候,梅行书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远湘小脸原本是雪白中带着羞涩的红,可梅行书对她的漠视却让她的脸蛋霎时间惨白一片。   见梅行书不说话,皇帝便又转向一旁的远湘:「远湘,你有话要说吗?」   「回皇兄。」她硬着头皮,咬咬牙,豁了出去。「昨夜我与行书把酒言欢,可不知怎地,就迷迷糊糊睡到一起去了。不过皇兄请放心,行书绝对没有对我做出任何逾矩的事情,我们是清白的。」   「是清白的,为何两人却脱了衣服在一起?」皇帝对此嗤之以鼻,「即便你们是清白的,这事儿若是张扬出去,日後谁还敢娶你?你这丫头,忒地大胆,连自己的名节都不顾了?」   「皇兄……远湘不是故意的,远湘只是想与行书叙旧,谁知喝了几杯酒,就晕乎乎的什麽都忘了。」她睁大眼睛,眼底有着泪花,楚楚可怜的小模样,「皇兄别怪行书可好?」   皇帝端起手边的茶盏轻啜一口,先是高深莫测地看了梅行书一眼,继而意味深长地道:「让朕不怪罪於他也不是不行,这要他愿不愿意对你负责了。」   梅行书不发一语,冷眼看着他们兄妹做戏。若说这里面没有丝毫猫腻,她绝对不信。现在她甚至有绝对的理由怀疑是不是皇上暗示的远湘对自己做这些事!   梅行书清冷的眼让皇帝有那麽一刹那被看穿的尴尬,但是他很快便收起情绪,摆出一副庄严威仪的样子问:「梅卿,朕命你择日迎娶公主过门,你可愿意?」   她可否愿意?他们给了她选择的权力吗?梅行书万万没有想到为了留下自己,他们居然会想出如此卑劣的方法。漂亮的唇角突然扬起一抹笑,她早该知道的,四年前就应该知道。这两人,便是那养不熟的白眼狼,任她待他们如何的好,他们也会在关键时刻反咬你一口!她待元熙,倾囊相授,他想知道想学的,她从不推辞;待远湘,更是温柔到了极点,身为正一品左相,遵从先帝御旨教导众皇子功课,按理说公主不能旁听,可她不仅准许远湘旁听,甚至额外教导她琴棋书画,结果呢?四年前她偷走定夺江山的机密卷宗,让自己失信於托孤的先帝,四年後,她又用伪善的面孔欺骗她,让她「娶」她!   自己当真是瞎了眼睛,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相信他们兄妹俩,当真是可笑至极!   「迎娶公主过门?」梅行书轻笑,语带嘲讽地环视了四周一圈,「皇上心里真是如此想的?」   闻言,皇帝面色一变。他看了下身侧的几名大臣,挥手让他们尽皆出去,就连远湘也被命令暂时离开。偌大的殿中央只剩他们二人。   既然只剩彼此,他也就无需作假了。「行书,你知朕真正想要的是什麽。」   如果是在这出闹剧之前,梅行书也许会与他虚以委蛇,可现在,她一点兜圈子的闲工夫都没有。「恕臣斗胆,皇上真正想要的,微臣给不起,也不想给。皇上若还念往日情分,便准了微臣辞官回乡的请求。」   若是旁人这般对他说话,他早命人砍了他,可这人是梅行书,是他一直得不到的梅行书,所以皇帝愿意忍。行书向来性情温和良善,若非是被激怒了,定不会说出这种话来:「行书,莫要跟朕置气,你若早些愿意遂了朕的意,又岂会有今日之事发生?」他是真心爱她,所以才想把她留下来,让她永远陪在他身边。十年前,她做了众皇子的太傅,从初见的那一刻起,他就对她动了心,可惜她始终不肯多瞧自己一眼,自始至终都把重心放在那个没用的黄毛小儿元贞身上。皇位最後成了他的,当他终於兴奋地想宣告她是他的的时候,她却宁愿死也不愿留下!四年!他整整寻了她四年!   这四年里他无时不刻不在梦见她,可她仍然如同以前对他那样冷冷淡淡。倘若一直这样,他也愿意陪她继续演下去。但是他不甘心!不甘心她宁肯嫁给一个乡野匹夫也不愿做他的女人!他命人打探过,她嫁的那人样貌丑陋,根本就是一无是处!甚至脾气暴躁,家徒四壁!   那样的人怎麽能配得起天人般的梅行书!   可梅行书无意与他多做纠缠,不是自己能回应的爱意,只是困扰。「皇上,你不知道你在说什麽。不过你应该很清楚,不管我有没有侵犯公主,我都不能娶她。皇上,你想公主一辈子守活寡吗?她现在年轻气盛,有冲劲儿,可她不可能这样一辈子,她总会累和崩溃。皇上,你当真想她嫁给我吗?」   「如果能够把你留下来,这样的代价在朕看来不过是鸿毛一片,绝对值得。」   皇帝冷酷的回答让梅行书再一次清晰地意识到:他不是元熙,他是皇帝。「……既然如此,那全凭皇上作主,臣无话可说。臣做不来下跪求饶之事,也不可能下贱到在皇上面前除去衣衫以女儿身证明不能娶公主过门,皇上要如何处置,臣再无二话。」说完,她再也不想和这个无情至极的帝王共处一室,转身就要走,却被皇帝叫住。「梅卿,你不怕朕迁怒於铁家沟的村民麽?」   这些威胁和把柄,梅行书再也不想去理会了。她已经不是当年的梅相,也无法再在皇帝的步步紧逼之下还继续保存那份悲天悯人的胸怀:「皇上想做什麽是皇上的事情,微臣无法干涉。」语毕,便再也不回头。   远湘正等在宫门外,看到梅行书出来,又想上前又是胆怯不敢,如果是以前,梅行书早上前安慰询问了,可现在,她一点也不想再见到她。   看着梅行书渐渐远去的背影,远湘咬住嘴唇,可眼泪总是不听话。   行书,行书,我只是喜欢你,你可不可以也喜欢我一点,不要总是这样,头也不回地,离开,我。   她怀孕了   因为梅行书一夜未归而在皇宫外面等了一夜的铁柱眼睛瞪的大大的,死死地盯着宫门口,梅行书刚从里面出来他就瞧见了,直接冲过去,不过他还算有记性,知道大庭广众的不能太亲密,刚伸出去想揽住梅行书的大手又勉强收了回来。铁柱发现媳妇儿的表情很难看,他担心地问:「媳妇儿,发生啥事儿了?你咋这会儿才出来啊?」   闻言,梅行书眼神复杂地看向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作答,实在是太荒唐了,她昨夜毁了一个女子的名节!「……等回去再说吧,这儿人多。」她只能赌一把了,想必在没有得到她确切的回答之前皇帝是不会冲动地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的,她的时间不多,要趁着皇帝公开此事之前解决一切才行。   「好。」媳妇说什麽就是什麽,铁柱从来不会违背梅行书的意思。之前远湘是派了人去接梅行书入宫的,此番离宫,梅行书心里郁结,不肯坐宫里的轿子,恰好铁柱骑了马来,两人便共骑而去,留下追出来的远湘站在原地一脸的落寞。   回到相府,担心了一夜的福叔福婶儿全部迎上来询问入宫状况如何,可梅行书又如何能对他们言明事情的真相,只推说饮醉了酒在宫里睡了一宿,没什麽大事,匆匆打发了两位老人家便与铁柱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一进院子,她便突然觉得胃部有些酸水在汹涌,冷不丁地便推开了铁柱的手,弯腰到路边大吐特吐起来。铁柱被吓了一跳,连忙搂住她的腰轻轻拍着她的背:「媳妇儿,媳妇儿你咋啦?」是不是吃坏肚子了?   梅行书摇摇头:「许是昨夜喝酒的後劲儿上来了。」可平时她饮酒再多也不会如此,难道是因为那酒里被下了药的缘故?   想着,她便顺手搭上自己的脉搏,片刻後,整个人立在那儿,傻了。铁柱还是第一次瞧见这样的媳妇,吓坏了,以为她是中邪生病了,一把将人抱起来就要朝院子外面跑。梅行书回过神连忙拍着他胸膛让他把她放下,可这傻子还是担心的不行,愣是不住地问她是真没事儿还是假没事儿。   为了安抚铁柱,梅行书不得不放下满心担忧,踮起脚尖拍了拍他的头:「真没事儿,走,咱们回房说去。」说着,牵起他的手朝卧房走,她住的院子的守卫都是在外面的,院子里面很安全,不用担心被人发现。再说,就算被人发现她也不在乎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是对方罢手,就是自己先摊牌,说白了,双方只是在拼耐力而已。   回到房後铁柱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给梅行书倒了杯水。梅行书漱口後方才觉得稍微好过些。她看向在屋子里忙来忙去又是给她找衣服又是给她张罗吃的的铁柱,喊住他,招手让他到自己身边。铁柱向来最听她的话,哪怕是要他去上刀山下油锅,他都是眼都不眨的。有时候连梅行书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这般良人,她是如何寻得的?「柱子,我跟你说件事儿。」   铁柱听她这麽严肃的语气,以为是什麽大事儿,於是也跟着摆正了态度:「媳妇你说。」   「你要当爹了。」   「哦,俺要当爹……俺要当爹了?——」   「嘘。」连忙捂住他的大嘴阻止他吼出声,梅行书轻轻摇摇头,「别这麽大声,会被人听见的。」方才她搭了下自己的脉搏,果然是喜脉,这孩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来,看样子事情得早些解决才行,否则等到自己肚子搭大起来可就难看了。   铁柱是个没心眼情绪外放的,怎麽忍也忍不住那一脸的兴奋,梅行书看着他,蓦然无力随他去了,看着他因为不能出声而在屋里滚来滚去……真的是滚来滚去,那麽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跟个顽童似的在地上滚过来又滚过去,不时还捂住嘴巴嘻嘻的笑,憋得脸都青了。梅行书捂额叹息,直到铁柱滚够了,才屁颠颠地又跑回她面前,眼睛里闪着亮晶晶的光,「媳妇儿,那咱啥时候回家啊?」在铁柱心里,这个京城始终不是家。   「很快就回,我保证。」梅行书倾身向前,在他额头上轻轻一吻,双手抚摸着肚子,嘴角泛起浅笑。她从未想过自己也有做母亲的一天,而当这一刻终於到来的时候,她才明白这是一种多麽深刻与巨大的幸福。「我也想回家了。」   「嘿嘿,那咱过几天就走?」铁柱傻乎乎地挠挠脑袋,他知道自家媳妇不比以前在村里,她是丞相,不可能像在家里那样想做什麽就做什麽。而自己又笨又愚鲁,哪里知道该怎麽做才能帮她,他能做的,只有安静地等待,有点丢人,堂堂的汉子居然无法保护自己女人,可事实摆在眼前又有什麽办法。这不是被人欺负了可以打回来骂回来的事情,自己的脑子根本不足以解决。   梅行书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给了铁柱肯定的回答:「对,过几天咱们就回去,不过……不回铁家沟。」她已经想到办法了。   「啊?」铁柱愣了一下,「不回铁家沟咱去哪儿啊?咱家在那啊。」   「抱歉,柱子,铁家沟不能再回去了,村里人都知道我被官兵带走了,现在回去,不仅没法解释,还很有可能会被再抓回来。我们要去的地方必须安全到足以保护我们,让皇上和朝廷不能抓到把柄。柱子……」梅行书知道自己的要求很过分,因为自己他已经离开了家乡,现在还要因为她再也不能回去,这是多麽自私的理由。   铁柱却只是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说:「都行,媳妇你去哪儿俺就去哪儿,反正家里也没啥亲人了,大伯他有两个堂弟照料,三哥四叔他们,都有自家的生活,不需要咱照料。俺能跟你在一起就行了,去哪里都行。」   梅行书迅速低下头,掩饰住眼角感动的泪光。铁柱把媳妇搂到怀里,嘿嘿一笑说:「媳妇,别哭,对娃儿不好。」   我是女子   听了铁柱的话,梅行书佯作生气状:「好啊,我哭了你不心疼,反而只想着娃儿。」   嘿嘿。铁柱挠头傻笑,看着自己媳妇吃醋,心里乐呵的不行,抱着梅行书就想转圈儿,可一想到媳妇有了身子,又给放下来了,而且他身上在地上滚的很脏,梅行书那一身白袍没几下就被弄成了灰色,全是尘土。   换了衣服後,铁柱又忙里忙外地给她张罗早膳,梅行书刚喝下一碗粥,福叔便冲进大厅里禀报说是远湘公主来了,问相爷愿是不愿见她。铁柱一听到远湘来了,脸登时就拉了下来,十分之难看,而梅行书想了一会儿後,点头道:「请公主进来吧。」   把那个傻大个摁在桌边吃饭,梅行书放下碗筷——她的胃口不大,少量多餐,吃一碗粥就饱了。   远湘走进来的时候小心翼翼地像只小老鼠,那小可怜的模样让梅行书心里又是怜惜又是恼怒。她之前有个小妹妹,也是这般美好的年纪,可惜患了重疾夭折了,也因为如此她才会去学医,才会对远湘如此这般忍让纵容。「公主。」   见他还愿意跟自己说话,远湘已经十分满足,不敢再有别的要求了。她深深地吸了口气,鼓足了勇气,刚想开口,却看见餐桌旁端着碗一边狼吞虎咽一边狠瞪着自己的铁柱,心里不郁。每次她来找行书,这个粗鲁的侍卫总是在周围四处转悠,而且还像是跟自己有什麽深仇大恨一般老是死瞪着自己。现在更加荒唐了,他居然敢和行书同桌用膳!满腔的肺腑之言瞬间成了批判与抱怨:「行书,你怎麽让个侍卫在桌子上吃饭哪,这於理不合,要是在宫里啊,他早被拉下去打板子了。」   梅行书不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远湘,她觉得颇为好笑,这丫头是忘记了她曾对自己做了什麽了吗?她此刻上门不是为了道歉或者是请求,却是来批判铁柱该不该与她同桌而食的?   在梅行书的眼神中,远湘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她绞扭着十指,眨巴着漂亮的大眼睛看着梅行书,充满了试探地问:「行书……你会娶我吗?」   「噗——」   没等到梅行书回答,那个正端着碗囫囵吞枣的壮汉一口粥喷出好远,整个人被呛得直咳嗽,眼泪鼻涕都出来了,可恶心。远湘露出嫌恶的表情,她刚想继续方才的话题,可令她震惊的一幕出现了,梅行书居然走了过去,掏出手帕给那个低贱的侍卫擦嘴!而且神情还是自己从未见过的温柔与纵容!远湘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麽,她左看看梅行书,右看看铁柱,他们两人之间那种自然的熟稔和深情,哪怕是她这个未知人事的小丫头都能感觉得出来!   「瞧瞧你,喝粥都喝成这样。」刚换的干净衣裳又脏了。梅行书无奈地摇摇头,也不打算瞒着远湘了。不告诉她真相,她会一辈子固执下去不肯放手。   「行书……行书你在做什麽!」远湘冲过去把梅行书从铁柱身边拉过来,将她护在身後,死死地盯着铁柱,好像他是什麽洪水猛兽一般。「你你你你你——」她指着铁柱的鼻尖,手不住地抖。「不准你对行书有什麽怪想法,否则本公主非砍了你的头不可!」   她天真地认为这是不可能的,行书即便不喜欢自己也不会去喜欢一个男人啊,即便他真的喜欢男人了,也不可能喜欢面前这个一脸络腮胡还有刀疤并且长得凶神恶煞的男人!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梅行书轻轻拨开远湘的手,然後在她的抽气声中走到铁柱身边,静静地看向她,说:「公主,你现在知道我为什麽不能娶你了吧?」   远湘摇头,摇头,再摇头,使劲摇头:「行书,行书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对你下药,可、可你也不能这样对我,就为了摆脱我!我喜欢你那麽多年了……你怎麽可以这样对我?!」她用力摇头,说服自己眼前所看到的一切都只是场噩梦,早晨他们还睡在一起,结果不到中午,他却告诉她他爱的是男人?「行书,我马上进宫求皇上指婚给我们好不好?你一定是太累了,所以才觉得自己喜欢的是男人,等到我们成亲了,过段日子你就会发现其实你喜欢的是女人不是男人,我们这就进宫好不好?行书,求求你!」她语无伦次地说着乱七八糟的话,想去捉住梅行书的手,可铁柱比她更快一步将梅行书抱到了腿上坐着,还对她耀武扬威地咧开一嘴两排大白牙。   这不可能……这麽点的时间里发生这样的事情,远湘根本不相信。她奋力摇头,可梅行书那怜悯的目光却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的,她哭得不能自已,一边抹眼泪一边呜咽。   轻轻拍拍铁柱的肩膀,示意他放自己下来,梅行书走近远湘,温柔地,如同四年前教她读书写字时一般摸摸她的头,远湘眨着迷蒙的泪眼看向她,可怜兮兮地叫着:「行书……」   「傻丫头,这件事情,我没有告诉任何人,但是今天我想告诉你,希望你能为我保守秘密,好吗?」   那温柔的语气和眼神迷惑了远湘,她怔怔地点了点头,以为他是想说喜欢男人有龙阳之癖的事情,可没想到他却是说——「其实我是女子。」   ……她一定是听错了,今天早晨醒过来的时候昏昏沉沉的,又因为哭了一路,搞得连听力都出毛病了。   梅行书知道只说一遍远湘不可能相信,於是她握住远湘的肩膀,强迫她直视自己的眼睛,认真地、一字一句地又重复一遍:「远湘,我跟你一样,是个女人。因为女子不能为官,才做男儿打扮。铁柱名义上是我的侍卫,其实是我的丈夫,所以我不能娶你,你能够明白吗?」她松开手,微微一笑,仍然是那温文儒雅的模样,令人心动神怡。   半柱香。远湘足足愣了半柱香的时间,最後她猛地向後退了几步,转身就跑。   铁柱急了,怕远湘会把这事儿说出去从而给媳妇招来杀身之祸,起身拔腿就要追,却被梅行书一把拉住:「别追,她还会再来的。」   「媳妇!你怎麽跟她说了?她要是管不住嘴巴跟旁人说了那该怎麽办?」铁柱急得跳脚。   梅行书微微一笑,安抚他道:「不会的,我相信她,她不会再背叛我一次的。」   帮我离开   对於梅行书的话,铁柱将信将疑,不过第二天,当他一出房门看到站在门口脸色苍白黑眼圈严重的远湘时,被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就左右瞧瞧,刚瞧了左边,还没来得及看右边呢,远湘就一脸闷闷地开口了:「看什麽看,我又没说出去。」   心思被一小丫头瞧出来,铁柱恼怒地瞪她,可没想到对方却猛地一把推开他:「别挡路啦,讨厌鬼。」说完就朝屋里走,梅行书正坐在床上扣着中衣的盘扣,见远湘进来了,有那麽一瞬间的愣住,随即温声道:「你来了。」   远湘嘟着嘴,眼看忍不住泪了,她回头愤愤地瞪了一眼铁柱,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梅行书衣下贲张的酥胸曲线,这才相信他不是他,是「她」。   梅行书慢条斯理地穿好衣服,远湘就那样傻傻地站在门口,看着她,直到她重新成为那个修长挺拔玉树临风的优雅公子,眼泪唰的就掉了下来。昨天回去後她想了很多,有那麽一瞬间,她几乎想要夺门而出,去告诉皇兄这个欺骗了他们这麽久的事实。可还没有踏出自己的寝宫半步,便觉得再也走不动了,她怎麽舍得、怎麽舍得呢!   知道梅行书穿好了衣裳走过来,她看着她,大眼睛眨了眨,突然蹲了下去,嚎啕大哭起来。铁柱在门口被她哭得吓了一跳,还哆嗦了一下,梅行书则无奈地也跟着蹲下身,摸了摸远湘的头:「乖,别哭。」   她怎麽能不哭!梅行书於是哄劝,远湘哭得越是厉害,她揉了揉眼睛,对着面前的梅行书盯着看,看了半晌,突然又哭起来——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铁柱被她烦得受不了,脸色乌黑想揍人,双手掰的劈里啪啦响。要不是媳妇在面前,他管她是公猪还是母猪,直接一拳挥过去,叫她再也哭不出来。   梅行书却极有耐心地哄着远湘,直到小姑娘抽抽噎噎地揉着眼睛站起来,又乖乖地被她牵到椅子上坐下,远湘放下揉眼的手,一双漂亮的大眼哭得又红又肿,满布血丝。梅行书轻轻叹了口气:「快别哭啦,再哭可就不漂亮了。」   远湘吸吸鼻子,问:「行书……你真的不能娶我?」   梅行书尚未来得及回答,铁柱便在门口很冲的回了一句:「她是女人,是俺媳妇儿,咋娶你?你要个没鸡巴的女人干啥?!」   他是恼极了,粗话都说了出来,梅行书立刻瞪过去一眼,铁柱马上禁言。远湘不知道铁柱说得那个名词是什麽意思,小脸上一片茫然,不过不懂并不能打消她对铁柱的厌恶:「你管我!我就是喜欢她不行吗?就算行书娶我,也比跟你这麽个又丑又笨的人在一起好!」   又丑又笨……她居然说他又丑又笨?!铁柱怒吼出声,那吓人的样子让远湘猛地揪住了梅行书的衣襟,梅行书无奈地看了铁柱一眼,对他摇摇头,铁柱心里老大不爽的闭上嘴巴,哼了一声愤然转过头去。   远湘又吸了吸鼻子,乞求似的看向梅行书:「行书,我保证不把这事透露出去,所以你别走好不好?我不想你离开京城,也不想以後都见不到你。」   那声音可怜兮兮的,就像是一个被丢弃了的孩子。铁柱在门口听得那肝火是一阵一阵地往上冒。什麽叫不走,什麽叫别离开,什麽叫不想见不到?拜托她一下好不好,他媳妇儿是女人,她要留个女人在京城干啥,看着膈应吗?还有,她不想就不给走,要不要这麽自私?!   「公主,我不想留在京城,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远湘不是笨蛋:「你要我帮你离开?为什麽你不亲自跟皇兄说?」   「这个……」梅行书看了一眼杵在门口的铁柱,她原本不想他知道的,可现在也不妨说了。「傻丫头,你对我下药,是不是皇上暗示你的?」   「……」远湘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道:「我是去求皇上为我们赐婚的,他说你要辞官归隐,让我想办法留你下来……皇兄知道你是女子?」见梅行书点了头,冰雪聪明的她又想到了,「皇兄……皇兄他是想让我把你逼到这个地步,为了我好,你定然是不可能娶我的,而不娶我你就必须拿出证据给一个不娶的理由……这样子他就能名正言顺地把你留下来,甚至收入後宫!」举一反三,远湘说出来的话不仅吓到了她自己,也吓到了铁柱。   他咆哮一声,噔噔噔几大步跨过来,捉住梅行书不住地问:「媳妇儿,她说的是真的?皇帝真的看上你了?!」   梅行书叹了口气,摸小狗似的摸摸他的头:「乖,一边等着,我待会儿再跟你解释。」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铁柱虽然莽撞些,但也不是傻子,他方才是被远湘的话惊着才会扑过来,後来转念一想的确也是,反正媳妇是肯定得给自己一个解释的,还是让这公猪帮忙离开京城再说比较重要。於是他忍辱负重咬牙走到一边,怕自己再听到什麽会暴走的事情,铁柱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麽你愿意帮我吗?」   远湘不解地看着她:「为什麽?做皇兄的妃子不好吗?难道还比不上这个又丑又笨的男人?皇兄他肯定会对你很好很好的,当年你做太傅的时候,皇兄就很喜欢你了。」   梅行书下意识地朝铁柱那边看了一眼,确定他没在看这边,耳朵也是捂着的,才松了口气道:「你对我只是女儿家的崇拜,看开了也就好了,但皇上不同,他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我并不喜欢他,也无意再继续做官,远湘,你愿意帮我吗?」   她本想拒绝,哪怕他其实是女儿身,她也不想她离开。可看着梅行书那双温柔中带着希望的眼睛,远湘却犹豫了。她想起四年前自己偷走卷宗被他得知的事情,那时候他也是这样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温柔,带着希望,希望她不是那个小偷。自己已经错了一次了,还要再继续错下去吗?!远湘咬着嘴唇,犹豫了好久好久,才几不可见的点了下头。   羊肠小道   是夜,一辆普普通通的运炭的马车驶向了城门。守门的官兵在经过仔细的盘查後发现没有任何异常,放了行,然後转过身对着兄弟抱怨:「你说上面这是闹什麽呀,这一没打仗二没叛乱的,出城盘查弄得这麽严,搞得我都一个多月没睡个好觉了,我家那婆娘镇日叫嚣,还寻思着我在外头搞了什麽温柔乡呢。」   「谁说不是呀?」另一个靠着城墙打盹儿的官兵叹了口气,「就连沈相出城都得经过盘查,那这命令肯定是皇上下的,咱还能说啥,听命令呗,我昨儿回家,我那一岁大的娃娃都不认我这个爹了!」再说了,大晚上的,何曾有什麽人出城,上面还要求不准打瞌睡,唉!   你一言我一语这麽一说,好像时间也没那麽难熬了,撑到黎明他们就该换班了,也能回家好好睡一觉,吃点热乎的饭菜,抱抱孩子看看媳妇儿。   天边渐渐露出鱼肚白,正在众官兵昏昏欲睡到极点的时候,一阵马蹄声传来。众人连忙打起精神,拦住马车後才发现里面竟然是当朝刁蛮难缠出了名的远湘公主!   「听说……你们要查我的车?」远湘支着下巴,冷笑道:「还不快给本公主让开!若是耽误了本公主在太阳升起前到达寺庙为皇上祈福,非要你们人头落地不可!」   官兵们哪里敢拦,守城的将士都是见过远湘无数次的了,知道这个公主经常爱偷偷溜出城玩耍,也就没放在心上,使了个颜色,示意官兵打开城门,恭恭敬敬地目送远湘的马车离去。   出了城门,马车向山上驶去,大概到了半山腰,四周没有任何人出现的时候,远湘喝令马夫将车停下。她掀开车帘自己跳下车,看着一直被她用帘幔遮住的梅行书也走了下来,幸而马车够大,否则根本装不下铁柱这麽个大个子。她探身将马车内的一个大包裹拖出来,在里面找了半天,找出一个小布袋,将其塞到了梅行书手上,然後将那大包裹扔给铁柱,示意他拿着。「行书,这里面是些银票,你放心,我不是从宫里拿的,不会有人查到,都是我的些不戴的首饰,亲自出城兑换的。你拿着大可放心,皇兄不会查到的。还有这个……」她又从马车里摸出一个小包,里面环佩叮咚,「这里面是些首饰,你也收着,说不定会有用呢。」不等梅行书说话,她便强行塞到她手里,眼圈儿倏地红了。「你,你可要好好的,快点走,不然我可要後悔了。」她真的害怕自己下一秒就会大叫出声,不准他走,或者是立刻赶回黄瓜告诉皇兄。   梅行书摸摸她的头,没有推辞地将首饰包收进了铁柱背着的包裹里,「谢谢。」   「不要跟我说谢谢。」远湘孩子气地吸了吸鼻子,「如果有一天我知道这个又丑又笨的傻子对你不好,我一定不会原谅他的!」   铁柱最容不得别人怀疑他对媳妇儿的真心了,当下吹胡子瞪眼地要炸毛,幸而梅行书用眼神抚慰了他。「不会的,倘若真有那麽一天,我自己便不会饶了他。」   「你快走吧。」远湘揉揉眼睛,把小脸别到一边去。「我什麽都不知道,也什麽都没看到。」   梅行书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牵起了铁柱的手——她早就决定了离开的路线,顺着半山腰换个方向走可以直通蜀州,虽然比走官道要远,但是安全,大队人马进不来,万一有追兵,也能暂时阻挡一下。而从小道穿过,便能到蜀州治下的一些小县城了。她离京之事,未与福叔福婶儿当面言明,只留下一封短笺解释,但愿他们不会怪她。他们知道的多对他们并不好,被蒙在鼓外,才是对他们最好的。   远湘把脸别过去,可最终还是在梅行书即将永远消失在她生命里的时候喊住了她:「行书!如果……如果你不是女儿身……」   「会的。」梅行书回过头来,依然是那般温雅如玉,浅浅微笑。「我会爱你。」   这就够了,真的。这就够了。远湘捂住嘴巴蹲下身去,隐忍地不在梅行书面前大哭出声,也没有勇气看着她慢慢离开自己,内心挣紮,又有谁晓得。梅行书是女子还是男子对於远湘已经不重要了,她会成为她心口那滴血,要麽随着时间被渐渐隐藏,想起来的时候才疼,要麽便永生铭记,成为一辈子的悲苦。   远湘以及马车渐渐地就不见了,他们走的小路很窄,很少有人知道这条路,还是当年梅行书与先皇一起到寺庙进香时无意中发现的,没想到今天居然派上了用场,追兵定是从管道追,又怎麽会想到他们是从这儿走的?远湘会先去祈福再回去,马夫是她的心腹,完全没有任何纰漏,唯一的缺陷是这条小路马匹进不来,得步行八个时辰才能到最近的小镇上,所以包裹里准备了不少干粮。梅行书在路上便脱了外衫,书生袍内是淡雅的鹅黄色女装,她将男子发髻拆开,简简单单用发带系住,插了一根普通的木钗,除去那惊人的美貌外,就如同天下任何一个普通的女子一般。   铁柱还是第一次看到梅行书如此打扮,她穿粗布衣裳时便俊俏的叫人心痒痒,男装更是英气勃发,可穿上质地好的女装,做女儿打扮,竟又是一种惊人的美丽!他看着看着,口水差点流下来,傻笑着走在前面开路,把那挡路的草啊树枝啊灌木啊啥的踩扁,然後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媳妇儿走。   梅行书对於他这副奴才样很是无奈,本来,没有怀孕他就已经够小心的了,平时连端个洗脸水都不让,现在有了孩子更夸张,看那模样,像是想把她抱着,最好双脚不要沾地。   他们没有过多停留,铁柱体力惊人,包裹里的干粮他一人就干掉了大半,而且大晚上的,他可不放心媳妇在这小路过夜,於是大概走了两三个时辰,他就开始要求背着梅行书走。梅行书怀着身孕,再加上本来就手无缚鸡之力,所以几个时辰,也没走多远。她深知靠自己的这体力,想在十个时辰之内走出去根本不可能,於是就没拒绝。   把包裹打开,铁柱狼吞虎咽地将干粮吃光,留下几份远湘细心用油纸包好的糕点塞给媳妇当零嘴,随後直接背起梅行书,大步流星地朝前走。   入住客栈   坐在铁柱的背上看风景,这感觉……怎麽说呢,还是蛮好的。一开始梅行书是趴在铁柱背上的,可是走了一段路後铁柱觉得这样对她和娃儿都不好,於是展现出无比的神勇,徒手折木头,又找了结实的树藤绑了个简单的座椅背在身上,再把包裹垫进去,梅行书坐在里面,晃着小脚,吹着凉风,别提多惬意了。只是走了大半个时辰後,她难免担心铁柱:「柱子,你累吗?」   铁柱摇摇头,大声而甜蜜地说:「不累!媳妇儿,你坐好了哈,俺刚刚吃了那麽多,就是走上一天也没事儿!」今晚绝对不在这小树林里过夜!他一定要在天黑前走到镇子上,这点距离对他来说算不了什麽,也就一会儿功夫的事儿。他还比较担心媳妇儿坐在後面,自己看不到,万一有个啥小虫子的可咋办呢?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轻松地不像是在逃亡,倒像是出来踏青的。   太阳还没落山的时候他们就到了小镇上,铁柱的脚程很快,若是梅行书坚持自己走的话,两人也许还在一半的路上呢。   他们找了家客栈入住,然後叫了热水洗了个澡,吃了些饭菜後便睡了。第二天早上还要赶路,他们得在皇帝发现之前进入蜀州,这样的话,哪怕日後他想找也是找不到的。   铁柱把媳妇搂到怀里,细心地给她盖上被子,头一沾枕头便着了,梅行书却没有太大睡意,她静静地托着腮帮子凝视铁柱的脸,嘴角微微牵起一抹幸福的笑。何其有幸,能让她遇上这般至情至性的男子,上苍果然还是厚爱於她的:「柱子~~~~~」她轻声唤,伸手去捏他鼻子,铁柱挤眉弄眼想躲没躲开,可仍然坚强的不肯再横开眼睛,继续呼呼大睡。梅行书忍不住笑了,又往他怀里贴了贴,两只小手巴在铁柱赤裸裸的胸膛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玩弄着那两颗暗红色的乳头。   渐渐地,铁柱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梅行书当真是无心的,她没有多少睡意,只能对着铁柱的胸膛发呆,双手无意识地在他胸口划来划去,捏来捏去,直到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头顶,铁柱粗哑的声音低低地传了过来:「媳妇儿……你要是睡不着,俺陪你。」   这话说得很含蓄,不过梅行书听懂了。她抬起头,看到铁柱眼睛里充满了欲色。拉着他的大手到自己的小腹上,「有孩子呢。」   铁柱失望的垮下脸来。被梅行书一弄,他睡意没了,可那个的想法却越来越大。抱着软绵绵又香又嫩的媳妇,为什麽还要自己动手撸?「媳妇儿……」嘴上喊着媳妇,大手已经爬上了梅行书丰满的胸部不住地揉捏,感觉到那绝佳的触感,忍不住吸了口口水。   这算是作茧自缚吗?梅行书无奈,但也没反抗,随他去了。就见铁柱小心翼翼地从被子里往下窜,大脸埋到她胸口不住地蹭,然後隔着一层薄薄的单衣含住一只软嫩的乳头,下体不住地在她大腿外侧摩挲,喘息声也越来越大。梅行书顺从地让他解开自己的单衣和肚兜,露出两只丰盈的乳房,顶端两颗红宝石已经被铁柱吸得挺立起来,颤巍巍地立在那儿引诱着他。   喉结上下滚动,铁柱强忍着想抓狂亲吻梅行书的欲望,膜拜过她的胸乳,直到腿间。梅行书下意识地夹紧了双腿,但铁柱很坚持,滚烫的唇舌席卷着她柔嫩的私处,吮出甜蜜的爱液一一吞下。   梅行书在铁柱的舔弄下达到了高潮,她羞愧的双手掩面,後悔不迭,不知道自己怎麽就把睡着的男人给弄成现在这个样子了。铁柱在舔干净梅行书之後,捉住她的一只小手,塞进了自己的裤裆。梅行书吓了一跳,差点没蹦起来,不过被铁柱压在了身下,他粗哑地恳求:「媳妇儿、媳妇儿……帮俺撸一撸,帮帮俺……」嘴上在求,下面早就带着梅行书的手一起动了。   这真是太羞人了。梅行书没脸直视铁柱,於是别过头任他一边发出淫荡的叫声一边握着自己的手上下移动。那滚烫的柱状物是那麽的强壮和彪悍,向她昭显着男人最最粗犷狂野的一面。耳边传来铁柱兴奋之极叫媳妇儿的声音,听着听着,梅行书发现自己竟然湿了!她夹紧了双腿不敢再乱动,觉得胸部有点胀痛,好像在期待着人来抚慰一样。   软嫩的小手跟自己的铁掌当然不能比,那刺激,那触感,铁柱差点没缴械投降。他深吸了口气,指引着梅行书的手一点点抚过自己敏感的龟头表面,纤细的小手触感好极了!   他带着梅行书的手撸着,嘴巴啃上了丰盈的乳房。敏感的乳尖已经涨硬起来,被他舔的发红,铁柱用牙齿去咬,想到日後娃儿出声了,这美丽的乳房就不再是自己的专属,心里陡地嫉妒起来,一不小心力气使大了,梅行书哎呀一声,疼得眼角泛泪。他连忙又是道歉又是安慰,偏偏欲火正旺,这种纠结的感觉简直快把他给逼疯!   空闲的一手滑到了纤细的双腿间,梅行书整个人一凛,发觉了他想做什麽,可惜已经晚了,「柱子——」粗糙的手指已经拨开了两片花瓣探索着插了进来,满手的爱液被兜满。梅行书羞愧难当,还是被他给发现了!   对於媳妇儿的敏感,铁柱很是兴奋,下面那话儿愈发亢奋激动起来。他做着轻浅的抽查,拇指不住地搓弄着粉穴上方那颗软嫩的小肉粒。   女子最容易动情的地方被人掌控了,梅行书嘤咛出声,双腿哆嗦,娇嫩的地方被男人一举侵入,她又是舒服又是害羞,只能抱着铁柱坚实的臂膀细细地呜咽着,乌黑的长发被汗水浸染在了额际,让她看起来格外美丽。   亲吻着雪一般柔软白嫩的娇躯,裤裆里又有最爱的媳妇儿的手,半个时辰後,铁柱终於不负众望地射了,梅行书也在他的挑逗下达到了高潮,夫妻俩依偎在一起,身下的被单湿的不像话,床上也因为两人的激情而一片狼藉。   见到爹娘   第二天一早,他们买了辆马车上路。原本是准备买马的,可梅行书现在怀孕,得小心照顾着才行。过了这个小镇,离蜀州就不远了,任谁也没有想到,梅行书的家,原来和京城如此之近,当年的卷宗上登记的是她顶替的那位书生的家乡,所以皇帝如果要找,肯定会去铁家沟或是那里,暂时蜀州还是安全的。   马车驶进蜀州,铁柱原本想找个落脚处,可梅行书却让他继续往前走,最後在一家朱红大门两头石狮子镇门的人家前停了下来。   看着眼前的这大户,铁柱不由得赞叹,这户人家一看就是有钱人,宅邸修得比丞相府还要漂亮。门口的家丁正虎视眈眈地望着他们的马车,大有你敢上来捣乱我们就将你乱棍打出的架势。铁柱回头,钻进马车里问:「媳妇儿,咱在这停干啥呀?」   正收拾包裹的梅行书轻笑:「看到那块匾额没?上面写着梅府这两个字。」笨蛋,这是她家啊。   梅府?铁柱的榆木脑袋一时半会没转过弯来,他想了想,突然大喊一声:「啊!」他知道了,这是媳妇儿家啊!   铁柱这一喊不要紧,那护院的几名家丁被吓得立刻抄起武器,充满戒备地瞪过来。其实要是一般人停在梅府门口,那没啥,谁没个歇脚经过的时候,可眼前这彪形大汉,个子高大长相丑陋,一看就是山贼响马之类打家劫舍的坏人,他们能不妨吗?   梅行书从马车里探出头,将手交给铁柱,让他把自己抱下马车,然後走到那几名手持棍棒一脸紧张的家丁面前,露出微笑:「是我。」   家丁们看了又看,越看越觉得眼熟,半晌,纷纷扔下木棍大叫:「小姐?」   为首的那名敲了另一个的脑袋:「快、快去禀报老爷夫人,快、快去!」   梅行书微笑着道:「麻烦你们了。」   「嘿嘿嘿,不麻烦不麻烦。」家丁傻笑出声,大小姐还是跟以前一样温柔又和蔼,对他们这些家丁护院一点也不大小眼,梅家人都是远近闻名的老好人哪!   铁柱跟在後头拎着包裹,正要跟着媳妇儿一起进来,谁知道竟突然被拦住,他横眉竖目地问:「干啥!」   拦住他的那个家丁被这一吼吓得一哆嗦,说话也结结巴巴起来:「什、什麽干啥!你、你谁啊!」   梅行书回头一瞅,轻笑,走回来牵起铁柱的手,对着那个家丁道:「他是我相公,你们别怕,他虽然长得吓人,但性子是很好的。」说完,也不顾家丁们充满惊讶和不敢置信的表情,带着铁柱经过那几个傻成了木头人的家丁身边,径直朝主院落走去。   梅家父母已经知道女儿回来的事情了,他们正站在厅外翘首盼望。远远地看见梅行书走来,激动的梅夫人立刻冲了过去,抱住女儿就不撒手,嘴里不住地数落她没良心,不知道回家看望爹娘,不孝至极。梅老爷就很内敛,只是瞪着女儿,直到她走到自己身边软着声音叫了声爹,脸上的冰冷和怒色才慢慢融化,但仍然强装冷酷:「当年不是留书说去寻找自己的梦想吗?不是说不回家了吗?现在怎麽又回来了?你的志气呢?不要了吗?」   「老爷!」梅夫人轻声呵斥,眼神一凛,「女儿刚回来,你就说她,这都十几年了,以前的事儿还提做什麽呀,再说了,女儿若是再离家,我可跟你没完。」   稍微有那麽一丢丢惧内的梅老爷冷哼一声,转身朝厅里走去,不过刻意放慢了速度,双手还背在身後,像是在等人搀上来。梅行书当然不傻,笑嘻嘻地握住了,他也就象征性地哼哼几声,算了。刚想抬步走呢,却发现女儿不动,梅老爷纳闷儿的一回头,见女儿另一手居然牵着另外的男人!他抬头一瞧,喝,这谁家的,个子怎麽这麽大!「这、这谁呀?!」   「爹,娘,跟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夫君,名叫铁柱。」   虽然早想过女儿离家多年可能会发生的情况,但梅老爷发誓,自己绝对没想到这一种!女儿自小聪明好学,孤身一人在外,理智上他知道她一定应付得来,可为人父的溺爱,总让他害怕她被人骗被人欺负,哪怕一气之下自己命人说女儿已经死了,可心里还是担忧的。他曾经在无数个难眠的夜晚思念女儿,想着她现在身在何方,在做什麽,会不会想回家找不着路……背地里他派了无数人出去找,可始终没有消息。十几年过去了,这狠心的丫头都不肯回来瞧瞧,就在他和娘子渐渐绝望的时候,女儿居然回来了!她还是那麽漂亮可爱,落落大方,可他怎麽也想不到她会连女婿都给带回来!   梅老爷苛刻的目光从上到下仔仔细细严谨地将铁柱给看了一遍,还是难以置信:「这、这是你夫婿?你自己挑的夫婿?」没等梅行书回答,他便自行给出了答案。「是不是你出门在外的路上被山贼响马给劫了,他看你貌美,抢你做了压寨夫人?来人呐!快去给我报官!!!」   梅行书扑哧一声笑了,她这爹什麽都好,就是天马行空的想法令人忍不住捧腹。「爹,你想多啦,他真的是我相公,你的女婿。」末了不忘强调。「绝对不是被逼的,我是自愿的。」   谁知下一秒梅老爷的表情就如丧考妣起来:「这怎麽可能……我的女儿怎会看上这麽个人?!」他的掌上明珠是多麽珍贵,应该配得上世间最优秀的男子,这个长得又丑又凶的男人是怎麽一回事!「你你你——你给我跟你娘解释清楚!不然……不然——」他很想说不然不准回家,可是他又怕女儿真的转身走了,於是话锋一转,「不然你今晚就不准吃饭!」   铁柱在梅行书身边听得脸都扭曲了……但看在他是媳妇爹,也是自己岳父大人的份儿上,他忍了,可这厮居然越说越不像话……就在他准备咆哮的时候,媳妇温柔的小手搭到了自己臂膀上,那美丽的小脸一笑,他就晕陶陶的什麽都忘了。   借着这巨大的打击,梅行书趁机把爹娘都带进大厅,然後示意仆役们出去,将铁柱拉到自己身边的椅子坐下,开始讲述自己离家多年来的经历。   岳母认可   梅行书的语气很舒缓,好像她其实只是在家门口走了一遭就回来了,可梅老爷跟梅夫人却听得越来越夸张,瞠目结舌到说不出话的地步——他们怎麽可能想到当朝左相梅行书,居然是自己家那离家出走的掌上明珠?!   说完了,大厅内一片寂静。梅老爷抖了半天的嘴唇,啥也没说出来。他早就知道女儿聪颖异常,不输男子,更是不喜欢那迂腐陈旧的男尊女卑思想,可他怎麽也想不到这丫头居然敢女扮男装混入考生中去参加科举!这、这他要说什麽才好?是先狠狠地教训她一顿,还是捋胡子哈哈大笑高兴自己有这麽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好女儿?!   梅夫人注意的地方和他就不一样了,虽然梅行书没有将与皇帝纠缠一事说得太清楚,但女人天生的直觉告诉她女儿这次回家来的原因肯定不单纯:「淑儿,那你现在回来,没有跟皇上禀报一声,万一他拿相府的人去治罪该怎麽办?」唉,她是该高兴还是该伤脑筋,居然养出一个连当朝公主的芳心都虏获了的女儿,这天底下还有什麽事情是她做不了的?   梅行书轻笑:「娘亲不必担心,女儿临走前修书一封至於房内,管家福叔会看到的,看过之後他就知道怎麽做了。至於皇上……我还是愿意相信他是个明君,不会因为我而迁怒无辜的下人。再说了,就算皇上真的恼极了,还有远湘公主在,她会帮忙的。」   「如此也好,你还是在家里比较安全,娘和你爹都能看着你,这样的话也放心了。」梅夫人点点头,知道女儿向来机智过人,这些事自己担心也没用,还不如交给她自己去做。「不过……」她看向坐在女儿身边一直捉着女儿的手不放的铁柱,神色欲言又止,虽然已经从叙述中得知了他们的成亲经过,大概也知道了铁柱算是个有情有义的男子汉,可一想到自己捧在心坎儿上疼的宝贝女儿居然嫁了个普普通通的村人,梅夫人心里怎麽也不能平静。   淑儿未及笄之前,她便和夫君百般挑选好人家,可觉得哪一家的公子都配不上自家女儿,正值世代交好的友人来信,便想着把女儿许配过去,一不至於受人欺负,二就算夫君不能相濡以沫,也有公婆疼惜,可这丫头却一语不发包袱款款离家出走,这一走便是十几年。现在回来了,不仅身份不同凡响,还带了个丈夫回来!唉,这可叫她如何与澹台家交代!   察觉到娘亲似乎有话想说,梅行书起身,走到母亲身边道:「娘,你是不是有话要对女儿讲?」   梅夫人点点头又摇摇头,显然忌惮着铁柱。梅行书也看出来了,轻笑道:「这样罢,我先带柱子回房,等到晚上,我们再去书房说,可好?」   「去吧去吧。」梅夫人摸摸女儿的脸,心里陡地一松,自己还有什麽好担忧的呢?女儿回来了,她就应该满足了,至於澹台家的事情……想必老爷心中自有定论。   得到爹娘的许可,梅行书牵着铁柱先走了,剩下梅夫人瞧着他们俩渐行渐远的背影,还是掩不住些许忧虑地问道:「老爷,你看……」   「没什麽好看的,我们早就告诉澹台兄,让他松手,他偏偏不听,硬是要非儿等淑儿回来,害得非儿心爱之人只能屈居侍妾之位,现在淑儿回来了,咱们好好跟澹台兄说说,咱们都老啦,也都该兀自罢手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嘛,老人家插什麽手?」   「老爷说得是,刚好过几天是老爷您的寿辰,澹台家必定举家来贺,到时候咱们再说就是了。」梅夫人微微一笑,心里压抑不住欢喜。「淑儿刚回来,今儿的午膳,我得亲自整治才行。」说完,乐呵呵地朝厨房去了。   梅老爷看着夫人走远,心里盘算着:我是先找那珍藏了许久没人陪着品的茶叶呢,还是先把丫头离家前没来得及下完的那盘棋给摆出来?   跟随梅行书去她闺房的铁柱是看哪儿都好奇,房子干净整洁,被褥摆得整整齐齐,好像这个房间的主人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一样。把包裹放到桌上,梅行书命人立刻去购置几套铁柱能穿得上的男装,便把他整个人摁到床上坐好:「柱子,我有话要跟你说。」   「媳妇儿你要说啥?」反正不管媳妇儿说啥他都听她的。   「是这样的,其实也算不上什麽大事儿,只是对你暂时禁足而已。」拧了湿毛巾过来给他擦脸,铁柱长得并不英俊,甚至还有点丑,可梅行书却觉得这是自己心底最俊美的长相。那双黑漆漆的眼睛,无时不刻地释放着对她的爱意和信任,好像不管她要求做什麽他都不会生气和质疑,她说什麽,那就是什麽。「因为你的目标太明显,所以这几天得委屈你在府里待着哪儿都不准去,尤其不准出门,知道吗?」   虽然不能出门很痛苦,但是和失去媳妇儿比起来,那真是小巫见大巫,铁柱当然没有异议。   给他把脸擦干净,梅行书自己也草草收拾了一番,换上干净衣衫,又帮铁柱换上。穿上好衣裳的铁柱勉强有了那麽一丝贵气,可看着却更像是暴发户。梅行书给他把头发梳好,夫妻俩便窝在房间里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事情来——当然,大部分是梅行书在交代,铁柱只是点头记下而已。他知道自己脑子不如媳妇儿,反正媳妇儿说啥都是对的,不用思考自己还落得个轻快不是?   午膳是梅夫人亲自下厨做的,梅行书已经多年未曾吃到娘亲做的菜了,难得的胃口大开,大快朵颐起来,铁柱更是不客气,他食量惊人,梅家三口加在一起也吃不到他的一半儿。可梅夫人喜欢,女儿跟夫君都是少量多餐的,每每自己下厨做的一大桌菜最後总是吃不完,可铁柱却将其席卷一空,连片菜叶虾壳都没留下!   唔唔,其实这个女婿啊,看久了也不是那麽的讨人厌,至少这食量还是可以的嘛。   铁柱恐怕打死也想不到,自己将一桌菜一扫而空,赚饱了自己的肚子的同时,还得到了岳母大人的认可!   此章无题   得知那指腹为婚的未婚夫至今尚未娶妻,把心爱的女子纳为妾,还将正妻的位子留给自己,梅行书很是惊讶,倒不是惊讶他未娶,而是惊讶他竟把自己心爱之人纳为妾室。她早年离家,生死未卜,澹台伯父应该很清楚一个少女孤身在外会有何风险,可在没得到自己的死讯前勒令儿子始终为自己空留正妻之位,的确算得上是有情有义,但她临行离家前曾留下书信,告诫他们从此後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连当年的定亲玉佩都留了下来,他们还不了解她的意思吗?   想到澹台非的妾室,梅行书便对她怜惜不已。心爱之人不仅不能明媒正娶自己,还要把那正妻的位子留给其他女人,若是自己也定然受不了。   梅行书与澹台非素未谋面,两家长辈虽然相交甚深,但这一辈却是平淡如水,并无多大往来,想必是澹台伯父不忍两家交情断绝於此,才勒令澹台非在自己未归之前不得娶妻。   将手上的账册合起,梅行书活动了下肩膀,坐在书房好半天了,弄得浑身骨头酸痛。她回家已有半个月,这半个月来风调雨顺平静祥和,皇帝似乎并没有往蜀州寻找,他是无论如何也料不到自己会在这儿的。倒是左相府重新修葺和右相府合到一起的事情让梅行书挺惊讶的,不过这样也不错,至少证明了左相府的人都平安无事,而沈泽其人虽然过於自负,但对待下人不薄,她也不必为福叔他们担忧了。   书房的门被打开,一个高大的身影如同公牛般闯了进来,除了铁柱还有谁,梅府是没有人敢这样闯进书房的。「媳妇儿~~~」   「怎麽了,今日如此高兴?」梅行书轻笑,提起笔趁着铁柱没注意的时候在他脸上勾了道胡子,铁柱毫不在意地一抹脸,把墨水抹得更花,弄得满脸都是。梅行书愈发忍不住笑意:「到底是怎麽了?」   「媳妇儿,咱爹还会武啊?俺方才在院子里练拳来着,咱爹经过,几下就把俺给撂倒了!」话是这麽说,可铁柱丝毫没有恼怒伤心的样儿,相反,两只眼睛还闪闪发光,跟看到什麽宝贝似的。   梅行书掏出手帕给他擦脸,免得他越弄越脏:「对呀,爷爷年轻的时候是个武痴,结交了不少同道中人,爹爹出生後,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被爷爷追着练武,很厉害的。」看着铁柱那双黑眼睛睁得越来越大,她忍不住笑意指点道:「你尽管缠着他就是了,爹爹那人哪,嘴硬心软,总会屈服的。」   铁柱像是得了什麽宝贝一样奋力点头,直直地又朝门口冲,冲了几步又跑回来,在梅行书粉唇上狠狠啾了一口,跟後头有什麽赶着一样又跑了。   梅行书拿他没辙,摇头轻笑,正好梅夫人端着点心出现在书房门口,看着女婿火烧屁股似的身影,纳闷儿地问:「柱子这是怎麽了?有人在追他呀?」   「娘。」她连忙过去接下托盘,「这种事让下人做就好了,不用您亲自送过来。」低头闻一闻,「嗯……是娘亲手做的梅花糕?」   「反正啊,娘闲着也是闲着,能给你做些吃的,心里高兴。」梅夫人不住地去看铁柱撒腿狂奔的身影。「柱子是怎麽了?」   「他呀,刚刚在院子里练拳,被爹撂倒了,现在正准备死皮赖脸去拜师学艺呢。把他困在家里不能出门实在是难为他了,方才管家还跟我抱怨说家里的活儿能干的都给柱子抢去了,害得一众家丁大眼瞪小眼,若是爹爹肯教他武艺,给他打发时间是不错的。」她也能清净清净看看书算算账。   梅夫人笑了:「这孩子虽然长得难看,也没啥本事,但挺讨人喜欢的。」夸完铁柱又止不住地数落起自家老爷。「倒是你爹,你这刚回来半个月,还没来得及休息休息呢他就把账本都扔给你,真是为老不尊,越老越不像话。现在成天就闷在屋里研究棋盘,想着把你给打败,别的什麽事儿都不做了。」   对於娘亲的抱怨,梅行书始终温柔微笑地聆听,离家十余载,没有什麽能让她更想念的了。「没关系,反正只是看看账本而已,勾出其中的不足和问题,剩下的还得爹爹处理。对了,娘,你来找女儿……就只因为这糕点吗?」前几日她老人家可是一做好就命下人送过来然後自己继续呆在厨房里捣鼓,今天这梅花糕第一拨就亲自来了,肯定还有其他事情要说。   咳咳。被女儿看出自己的心思,梅夫人有那麽一丢丢的不好意思。「这个……淑儿啊,娘的确是有话跟你说,柱子那牛性子不适合听。」   不适合铁柱听……「跟澹台家有关?」   女儿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聪明……你这样让为娘的很难说出口。「对……其实吧,是这样的……当年你爹爹一怒之下说你死了,说完自己後悔的要命,你澹台伯父拍着胸脯说没关系,让他们家那不肖子等着娶你过门,当时你爹没反对,谁知这一等就等了十多年。再过七日就是你爹的五十岁寿辰了,澹台家肯定是举家来贺……到时候,这一见面还了得?」   「娘,我临走前不是有修书一封,告诉他们,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吗?」   「是啊,这封信後来我给他们家了,但是你澹台伯父那个人你是不晓得,脾气啊,固执的跟牛似的,说不行就不行,那定亲的玉佩他死活不肯拿走,说要退婚,得你亲自开口!我跟你爹寻思了好几天,他的寿辰你肯定要出现,这事儿咱也瞒不过澹台家,所以……」梅夫人眼巴巴地瞅着女儿。   梅行书想了想,「我知道了,娘,您和爹爹都不必担心,这事儿交给我解决就是了。不过,娘你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说你说,娘还有不答应的?」   得到母亲的首肯,梅行书嫣然一笑:「依爹爹的性子,柱子若是想从他那学武,肯定得费一番功夫,请娘多多劝劝他,让他收了柱子当徒弟。」   梅夫人算计一番,觉得这买卖合适,遂用力点头:「成交,那就这样了啊,娘现在就去厨房给你做好吃的去!」   梅行书哑然失笑,端着托盘回到书桌前,倒了杯茶,咬一口糕点,窗外风轻云淡,又是一个好天气。   拜见澹台   在铁柱的死缠烂打和妻女的推波助澜下,梅老爷终於答应收下这个关门弟子。铁柱自此总算是不再无聊了,终日随着梅老爷练武学艺,一家人生活的倒也自得其乐。   梅老爷的寿辰是在每年的八月三日,七月末尾的时候,梅家上上下下就已经忙活了起来,采买挂灯笼贴贺联,敲锣打鼓滴准备了起来。梅老爷擅长经商,梅家占据着蜀州商贾之首的称号,生意场上的许多朋友也早准备好了贺礼,只待梅老爷寿辰。   澹台家和其他人家不一样,他们家远在滁州,但与梅家世代交好,所以赶在梅老爷寿辰之前便赶到了,梅老爷自是不能让老友一家住在客栈里,遂命人接了来,安置在府内侧院中。澹台夫人性情温和,和梅夫人是多年闺友,两人自待字闺中时便相识,情谊延长了数十年都未曾变化过。   当年二位夫人同时怀孕,约好若是一男一女便订下娃娃亲,并交换了定亲信物,後来梅行书离家远游,虽然留下书信表明无意於此,婚约作罢,但澹台老爷是个认死理的,怎麽都不肯答应。   澹台非便是在父亲的强力反对下纳了心爱女子为妾,那女子是他一次与友人出外远游时所救,性子婉约柔和,名唤胧月,是教书先生之女,自小饱读诗书善音律,又格外地善解人意,哪怕红颜知己无数的澹台非也拜倒在了她的石榴裙下,为了胧月,他还和父亲大吵一架,非要迎娶她过门,而澹台老爷坚守婚约承诺始终不肯答应让胧月成为澹台家的人,父子俩僵持不下,还是澹台夫人从中调和,又请了梅夫人做说客,才让澹台老爷点头,胧月才能成为澹台非的妾室。   说是妾室,其实和正妻也差不多,只不过名分没有那麽响亮而已。   入住梅府侧院,澹台老爷和澹台夫人自然占据主卧,澹台非与胧月则是侧卧,隔了个莲花池,虽然不远,但也不近。虽然二位长辈不接受自己,但胧月并未丧气,梅家小姐一走十余载未曾回来,哪怕回来,也是红颜老矣,自己才刚刚双十年华,正是花朵般的年纪,难道还拼不过一个老女人不成。再说了,最重要的是相公的心始终在自己身上,这才是她最大的依恃。   梅府的下人都是老面孔,梅老爷怕女儿回家时下人们不认识了,所以十多年没怎麽换过,但也不乏一些新家丁和丫鬟,当府里有客人时,他们便是负责伺候的。   出於礼数,梅行书受父亲的要求亲自前往侧院拜访二位长辈,她向来不爱繁复,哪怕家大业大,穿着打扮也是极尽素雅,但素雅并不代表寒碜,一袭鹅黄色罗裙,青丝盘做妇人髻,用珍珠钗挽住,修长玉立,当真是如同冬日寒梅,绝美端庄。荷花池里的莲花同她一比,瞬间俨然失色。   来看望长辈总不好空着手,所以梅行书亲自下厨做了点心,配着梅老爷珍藏多年的绝顶好茶端在手上。澹台夫妇正坐在椅子上歇脚,房门轻掩,梅行书轻轻敲敲门,得到应允後推开走了进去。澹台老爷正捶着自己的肩膀,见到梅行书走进来,一愣,视线落到她手中的托盘上,直觉她不是下人。   「伯父伯母。」她轻轻福身行礼,许久不做女儿身,这些礼节还未生疏,当真是值得庆幸。「行书当年擅自离家,给你们带来诸多困扰,实在是内心有愧。」   澹台老爷愣了好久,直到被夫人狠推了一把才反应过来:「淑儿……你是淑儿?!」小姑娘竟已经长得这麽大了!   「正是,这是行书亲自做的点心,还请伯父伯母赏光尝一尝。」梅行书微笑着将托盘放到桌上,给两人斟了茶水,恭恭敬敬地递过去。   澹台老爷又是惊讶又是赞叹,虽然他早就知道这小侄女儿聪颖过人且有着不输男子的大志向,但怎麽也想不到如今她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宛若雪地里盛开的梅花,安静地释放着自己的幽香,但倾城绝色丝毫不受风雪侵蚀,美丽淡雅,风华绝代。这样的姑娘……自家那小子到底是没见过,所以才会喜欢那个小家子气的胧月!「好好好,辛苦了辛苦了,淑儿啊,你、你何时回家的?」   「回伯父,行书是在一个月前返家的,同我的夫君一起。」   「夫君?」这一次澹台夫人比澹台老爷更快地惊呼。   「是的。」梅行书微笑着点头,「他此刻正和爹爹在一起,未能前来向二位请安,行书在这里代他陪个不是了,还请伯父伯母不要见怪。」说着她深深地拜了下去。   她说话轻言细语且文质彬彬,舒服的如同春风袭面,澹台夫妇就是想生气,面对这样一张面孔也气不起来啊。「快快起来,不用行此大礼,伯父伯母怎麽会怪你呢?快快快,快起来。」   澹台夫人是越看梅行书越是喜欢,可惜姑娘已经罗敷有夫,而自家那小子,跟鬼迷心窍似的喜欢那心机深沈的胧月,可惜啊,这麽好的姑娘,怎麽也不是自家的:「淑儿啊……伯母实在是喜欢你,若你不嫌弃,择日伯母跟你爹娘商量,收你做干女儿如何?」   闻言,梅行书先是一愣,随即笑道:「只要爹娘不反对,行书没有意见。」她将糕点茶水放下,收起托盘,「伯父伯母,行书还有事情要做,就不打扰您二老休息了,晚膳娘亲要亲自下厨,伯父伯母可要记得赏光哦。」   看着梅行书连走路都令人赞叹的背影,澹台夫人心生遗憾:「你说,能娶到淑儿的男子会是什麽模样?」   澹台老爷从鼻孔里喷出气来:「哼,什麽模样,肯定比那不肖子好!这麽好的姑娘,多等几年又何妨!」结果呢,那死小子硬是不听自己的劝告,非要娶那什麽胧月过门,弄得家里乌烟瘴气一团糟。真不知道那不肖子是怎麽想的,难道做爹娘的还会害他不成,现在可好,属意的儿媳妇被人给捷足先登了!   此章无题   将房门掩住,梅行书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些许笑意,既然两位长辈提议要收自己做干女儿,那便是表明这场婚约可以到此为止了,自家那个傻汉子也就不用整日整夜的担心了。想到铁柱刚知道自己指腹为婚的澹台家还未死心暴跳如雷的模样,梅行书眼底笑意愈发深邃。她太专注地想自己的事情了,走出侧院的时候一不小心在门口与人撞到了一起,幸好她眼疾手快捉住弧形门墙,才免遭一劫,只不过对方就没有她这般幸运,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这下可不得了,梅行书忙放下手里的托盘,提起裙摆跑过去将人扶起来,嘴里还不住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走路没有看着前面,你没事儿吧?」   那女子穿着一袭做工精良的罗裙,做妇人打扮,又不是梅府的丫鬟,梅行书想,她可能知道她是谁了。   「没事儿。」女子低着头整理淩乱的裙摆,梅行书掏出绣帕给她,轻笑道:「当真是不撞不相识,是胧月少夫人吗?」   少夫人?胧月一愣,她嫁入澹台家五年,家里人都是唤她二夫人,还是头一次听见有人唤少夫人。她诧异地抬起头想看看这人是谁,岂料一看之下,竟傻了眼。   她向来自视甚高,以自己的美貌自豪,可今日一见,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竟瞬间看傻了。还是梅行书拿过绣帕继续给她拍打身上的尘土,道:「少夫人没伤着哪儿吧,要不要找大夫来看看?」说着,纤指已经搭上了胧月的脉搏,片刻後确定无大碍才放下来。   「多谢姑──」突然看见对方亦是做妇人打扮,胧月硬生生地改口:「夫人,还未请教夫人尊姓大名?」   梅行书松开她的手,确定胧月可以自行站稳才道:「我便是梅家的女儿。」   梅家的女儿……胧月小脸瞬间一白,眼眶一红,指着梅行书的手哆哆嗦嗦的:「你、你是……」她竟然是相公失踪十余载的未婚妻!以为早就死在外头的人如今竟然回来了,还是如此的美丽!不行……不能让相公看到她,绝对不行!胧月不知道自己能说什麽,但整个人节节後退,好像站在她面前的梅行书是什麽洪水猛兽一般。   这还是梅行书第一回被人如此嫌弃,以往谁不是拼了命地想和她拉关系套近乎,现在一个刚见过一面的女子却把自己当成妖怪似的退避三舍,也太伤她的自尊了。「少夫人,你怎麽了,不舒服吗?」难道是方才摔倒的时候碰到了哪里?不对啊,她给她把脉的时候并无异常。   「你,你……」胧月倔强地抹掉眼角的泪,哪怕这五年来相公对自己很好,她也依然过不了心里的那个坎儿。澹台老爷和夫人始终不肯承认自己才是澹台家的少夫人,下人们表面上尊敬,其实本地里都拿自己当做笑话讲谈,她原本是不在意的,只想能跟在恩公身边,为奴为婢都可以,可是在自己爱上相公之後,胧月才明白,所谓的不求回报是多麽的可笑,爱情怎可能不求回报?她恨不得他眼里心里只有她一人,更想要当上他的正室夫人,让那些背地里嘲笑自己的人好好看看!虽然暂时相公没能将自己扶正,但是她想着,只要自己怀了澹台家的骨肉,生下长子,那还有什麽得不到的?梅家小姐再如他们口中所说那样美丽博学,也失踪十多年了,而自己才刚刚双十年华,难道还比不过一个老女人不成?   可今日一见,自己内心堆砌起来的那庞大的自信都在一瞬间成为了齑土!   胧月转身就想跑,羞耻的眼泪已经盈满了眼眶。梅行书伸出的手落空了,无奈地摇摇头,心想,这女子难道没有看到自己做妇人打扮吗?难不成还怕自己要跟她争什麽。正想转身拾起托盘离开的空当,就听见一个不悦的声音传来:「月儿,发生什麽事,谁欺负你了,是不是爹娘又为难与你?」   人家的家务事自己怎麽好掺和,梅行书提步就想走,可对方似乎还不肯罢休:「你!就是说你!别走,你给我站住!」   於是她从善如流地站住,转过头去看那叫住自己的人。   怎麽去形容那一瞬间的美丽呢?天空很蓝,白云很白,而树下一袭鹅黄罗裳的女子五官精致如画,眉眼含情,唇角带笑,宛若从画中走出的谪仙。澹台非失神,若非怀里的胧月吸了吸鼻子喊了声相公,否则他也许还在丢魂中都说不定。「……怎,怎麽了?」他轻声询问怀里的爱妾,眼尾余光却还是止不住地朝梅行书脸上瞧,任谁见到这样美丽的女子都会痴傻片刻,他只是世间最普通的男子,当然也不例外。   「没事,是我不小心撞到了这位夫人,不怪人家。」胧月吸吸鼻子,内心开始升起危机感,连忙想要捉回丈夫的注意力。「相公,我身子有些不舒服,咱们回房吧。」   澹台非虽然还想说什麽,可胧月已经说不是对方的错,他就是想再说话也没得说了。梅行书看到他这副模样,心底忍不住好笑,但面上仍然清淡温雅,有礼地颔首後转身而去,谁知迎面竟遇上自家那个粗鲁汉子。   铁柱抹着汗水奔过来,一边跑一边叫媳妇,见梅行书手上拿着东西,赶紧抢过去,也不看有没有外人在,直接一把搂住她就朝回走:「媳妇儿,娘要我来喊你,说中午的菜色要你做参考。」   「瞧你,弄得一身汗,待会儿用膳前记得洗澡啊。」梅行书想用绣帕给他擦汗,才想起自己方才把绣帕给了胧月,无奈只好提起水袖,把他额际留到下巴处的汗水擦掉,只觉得抱着自己的那个胸膛灼热无比,闷闷的热死了。「你不是在跟爹学武?他会放人哪?」自己小时候读书,爹爹可是铁面无私的很,不到时间哪怕自己了熟於胸也是不肯放人。   「娘叫的嘛。」铁柱很自然地说,一开始他还觉得岳父大人难相处,性子难搞不说,还净给自己使绊子,可日子久了他就发现,看似威风凛凛的岳父大人跟自己差不了多少啊!都是一见到媳妇儿就化身乖乖小绵羊的主儿。   闻言,梅行书噗嗤一笑,她自然知道爹在娘面前是什麽样子。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虽然看起来是爹做主,其实都是娘定的主意。   深夜相谈(上)   走了没两步,铁柱猛地回过神,想起自己方才看见了两张生面孔,连忙问:「媳妇,刚刚那俩人是谁,俺咋从来没见过?」   梅行书没想过要瞒着他,微笑道:「正是澹台家的少爷和少夫人。」   铁柱一听是自己的情敌,脸色登时就变了,还是梅行书一把拉住他冲动的身影道:「瞧你,又折腾什麽呢,人家都已经成亲了,我也嫁给了你,你还这麽激动。」说着捉住铁柱的小手指头拖着就往前走,铁柱也不敢不从,乖乖地被她牵着,嘴里还不住嘀咕着,好像很不爽的样子。只要他不去揍人她就很满足了,偶尔一点情绪上的波动没什麽。   梅老爷的寿辰很快就到了,鉴於梅行书之前特殊的身份,所以梅家并没有将她返家的事情昭告天下,而对内,除了梅府的人知道以外,他们只告诉了澹台家。两家长辈素来交好亲如一家,虽然梅行书与澹台非无甚交情,但从长辈的角度还是要通知一声的,毕竟自己已经成亲了,还让人家小两口不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实在是罪过。   寿宴很热闹,作为蜀州富甲一方的龙首,想和梅家攀上交情的人比比皆是,从来都不缺。梅老爷在商场里打滚多年,早练就一双火眼金睛和如簧巧舌,再加上他为人乐善好施且豪爽重情义,所以大家都极为尊重他,收到的寿礼多到大厅摆不下,直到入夜了,宾客们才全部送走。   对於那一大堆的寿礼,梅家人是谁都不想去整理,好在宾客名单上都有记录,於是就全权交给了管家。梅老爷则对澹台一家提起邀请,请他们暂时在梅家多住几日,也好叙叙旧。   关於澹台老爷和夫人收梅行书为干女儿一事情,梅家夫妻俩是没有意见的,梅行书与铁柱自然也是这样,可澹台夫妇并没有跟儿子媳妇说,胧月心里不安害怕,止不住地就要和澹台非在此之前先去找梅行书,与她摊牌,希望她能在双方长辈开口之前拒绝这麽亲事。   因为时间尚早,所以铁柱被梅老爷抓去练功,而梅行书则到书房看书,可她没想到自己还没来得及翻页就被人堵住了,先请那不请自来的二位客人落座,又命婢女奉茶和糕点,她坐在书桌前率先开口:「不知二位此时来找行书有何要事?」   胧月看着面前坐在大桌前的女子,她明明是女子打扮,可眉眼处自有一股英气,美丽的容颜因此显得更为耀眼,如果说自己是一颗闪耀的星子,那麽梅行书就是那众星捧月的婵娟。和她比美,那是万万比不过的。自己所能依恃的,唯有丈夫的爱罢了。可面对这样的美人,夫君他真的能够不为所动吗?想到这里,胧月下意识地朝澹台非看去,就见他正直勾勾地盯着梅行书看,眼神是所有男子看到美貌女子时的欣赏,还有淡淡的痴迷,她知道自家夫君不是以貌取人之人,否则当年自己也不会需要苦苦哀求才能留在他身边伺候,可梅行书,她不是一般空有美貌的女子,就算是自己,同为女子都无法讨厌起她,觉得她无比迷人和美丽,何况是夫君一个男人?   「梅小姐。」赶在澹台非之前开口,也能为自己留得一点余地。胧月水汪汪的眼睛看向梅行书,「我知道提出这样的问题是我的不是,毕竟夫君他本来就是你的未婚夫,但是请您看在小女子与夫君情投意合的份上,不要再追究婚约一事了好吗?」   澹台非也从梅行书的容貌气质中回过神,剑眉猛地蹙起:「月儿说得没错,这场婚约我是不会承认的,梅小姐,你不要以为我爹娘喜欢你,就能对我为所欲为。」   闻言,梅行书并未生气,她只是微微一笑,指着他们身边的茶盏问:「不喝吗?这可是今年新收的好茶。」见那二人皆是一副愣住的模样,她这才道:「少夫人,你无须多想,我是不会与你抢丈夫的,澹台少爷亦是,你实在无须担心,当年是我留下了退婚书与定亲信物,自然是不会再来纠缠於你。更何况……」她忍不住嘴角的温柔笑意,眉眼轻垂,宛若画中仙子,澹台非的睫毛猛地一颤,「你们没看到我是做妇人打扮吗?我已经嫁人了,而且腹中已经有了我夫君的骨肉,所以二位尽可放下心来。爹爹留你们只是为了叙旧,没有任何其他意思。」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她每一次都是梳的妇人发髻,难道真的有这麽不明显,他们俩居然全部都没注意到?   当然不是没注意到,只不过是她的优秀和美丽让那两个人一个害怕一个迷惑,所以全部忽略了这一点罢了。   她的拒绝让胧月放下心来,而澹台非却皱了眉头。说他矫情也好,对胧月用情不专也罢,此刻,从梅行书口中听到她已经嫁人且有孕在身的消息,他的第一反应是不爽。这是身为俊美男子的自尊问题,从小到大,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必定是女儿家所崇拜喜爱男子嫉妒欣羡的,越是美丽的女子,能得到她的注意和爱慕,对澹台非而言,无异於是大大地满足了他的虚荣心,可梅行书此女,当年留书主动解除婚约,十几年後的现在回来了,居然敢视他如无物!   这对向来自视甚高的澹台非而言,无异於是一种侮辱!   梅行书为相多年,看人精准,当然看出了澹台非的不悦,她合起书本,温声道:「澹台少爷,当年我年幼无知,留下书信断然出走,十余载来始终不能释怀,再者,在这十多年里发生了很多事情,让我和普通女子不大一样,但无论如何,澹台少爷都是十分出色的人,这一点行书万万不能相比。胧月少夫人有羞花闭月之色,和澹台少爷可谓是郎才女貌,行书衷心地祝福二位能够白头偕老,儿孙满堂。」   澹台非看了她好半晌,蓦地哼笑一声:「早就听闻我爹娘说梅小姐如何如何聪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话中软里带硬,好话都给她说尽了,自己要是敢起什麽别的心思,那可真是理亏了。「在下倒是很想见见梅小姐的夫君,跟他好好讨教一下,妻子如此舌灿莲花,他是怎麽征服的。」   此章无题   征服?   梅行书很想笑,他们家柱子傻得很,可不跟一般男子那样唯我独裁。不过料想这些话说出来澹台少爷也听不懂,所以没这必要。「澹台少爷说笑了,我的丈夫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谈不上什麽征服不征服的。倒是澹台少爷和胧月少夫人鹣鲽情深,真是羡煞旁人。」他们家柱子只会说媳妇儿你真好媳妇儿你真聪明媳妇儿我什麽都听你的,可没有其他人那麽复杂。不着痕迹地瞄了一眼沙漏,梅行书温声道:「时候也不早了,二位还是回房歇息去吧,省得被我爹娘瞧见,又要说我待客不周了。」   她讲话温言软语的,十分平易近人,教人想拒绝或是想挑刺都难。胧月率先起身,对她福了一福:「那就不打扰梅小姐了。」   「请。」   走到澹台非面前,胧月轻声唤了句相公。澹台非起身,握住她的手,「告辞。」可临走前还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梅行书一眼,也不知道是何意图。他到现在心里对於梅行书是否出嫁一事还有些疑窦,那日在别院,只见她迎面遇上一个大个子,而自己当时的注意力又都在胧月身上,今儿是梅伯父的寿宴,可因为梅行书的关系,他们夫妻俩都没有出现,所以直到现在澹台非也不敢确定梅行书是否是真的嫁人了,或者说是她在撒谎?   胧月温柔如水的声音又传了过来:「相公,你怎麽了,不舒服吗?要不要我命人去请大夫?」见丈夫神色复杂,胧月下意识地心慌。   澹台非摇摇头:「无妨,咱们走吧。」话音刚落,迎面对上一个大黑影。大黑影瞧见他们只是嘿嘿一笑,高大的身躯绕过他们走进门来,直奔梅行书:「媳妇儿~~~夜深了,咱们该就寝啦!」说完也不等梅行书回答,径直扑过去把她手上的书本夺下扔到一边,再轻轻松松把媳妇儿抱起来,一溜烟就想跑,梅行书连忙拍他胸膛,柔声道:「有外人在呢。」她声音低低的,很是温暖,像是能在房间内回荡一般。   铁柱哪里是注意别人眼光的人,他撇了撇嘴,不肯放她下来,大脸上一片傻笑:「媳妇儿,咱回房去吧,啊?」   「那你也等我把账本收起来,吹灭灯,锁上门哪。」哪能就这样直接回去呢,柱子这个笨蛋。   「那我来!」说完,莽汉便将心爱的媳妇儿放下,桌上那一摞账本他稀里糊涂地摞起来,然後拉开抽屉往里面一塞──接着回来抱起梅行书,把灯吹灭,赶在那对还没来得及出去的夫妇前走到门口招呼:「哎哎哎,你们快出来,俺媳妇要锁门了。」那架势,跟赶人似的,一点礼貌都没有。   澹台非夫妇出来後,铁柱一死不肯让梅行书下来锁门,於是她就在他怀里锁好,然後连个招呼都没打就被铁柱抱着跑了,书房离他们的院落不远,跑过去分分锺的事儿。   剩下澹台非和胧月傻站在书房门口,怎麽也想不到梅行书这样的女子,所嫁的居然是如此粗鲁莽撞的男子,他们之间根本一点儿都不搭!难道世人所说「骏马却驮痴汉走,巧妇常伴拙夫眠」,就是这个道理?这实在差距也太大了!   梅行书跟铁柱可不知道他们在想什麽,就算知道了也不在乎,反正他们过他们的快活日子,管别人呢。刚到房间,铁柱把妻子放到床上就去给她张罗洗脸水,梅行书坐在床上晃着两只小脚,面上仍是微笑,但眼底的深情和温柔却是掩也掩不住。谁说他们家柱子不好,谁说他配不上她,事实上如果这世上要有一个男子能够配得上梅行书,那麽也就只有铁柱了。世人总是太尊崇门当户对,也太过以貌取人,全部忘记了一切要用心。「柱子,别忙啦,你刚刚练完武,是不是还没洗澡?」   「俺洗了!」闻言,铁柱觉得备受侮辱。「俺洗过了才去找你的!」   「是吗。」梅行书挑起眉头,她倒是没注意,只是想找个话题让他别再这麽忙活而已。   其实在梅府做事都是十分轻松的,日常生活自有仆佣打理,水和布巾都是准备好的,铁柱要做的只是端过来而已,他喜欢伺候梅行书梳洗,一点也不觉得这样有辱男子气概。   那张小脸连他巴掌大都没有,铁柱是个粗人,做什麽都是大大咧咧的,但是对待梅行书的时候总是无比地温柔。他给她擦过脸,便端过洗脚水,粗糙的手指调皮地挠着她软嫩的小脚心。梅行书瘙痒难耐地耸起肩膀蜷缩脚趾,咯咯娇笑,铁柱见她开心,自己也开心的笑:「媳妇儿,方才那俩人就是澹台家的少爷跟少夫人哪?这麽晚了他们找你干啥?」   「他们哪,想太多了。」梅行书还是忍不住笑,她怕痒,很怕很怕。「澹台少夫人是怕我跟她抢丈夫,澹台少爷呢,则是怕我以如此‘高龄’赖上他,不过我都说了他们不必担心嘛,而且他们在那里说了那麽久的话,居然都没注意到我是做妇人打扮。」   铁柱得意地扬起眉头:「你是俺媳妇儿。」   美丽的脸庞隐忍着笑,梅行书轻轻弹动小脚丫:「洗好啦。」   给她把莲足擦干净,铁柱开心地擦擦自己湿漉漉的双手,直接将媳妇扑倒。床铺十分地柔软,两人直接就陷了下去,铁柱嫌被子碍事,一把揭开,然後跟条狗似的在梅行书脖子和胸口乱嗅乱啃,他的脸上微微长了层胡茬儿,梅行书不准他留胡子,本来就长得够吓人了,络腮胡再一长,估计得把人吓死。但铁柱每天刮还不行,早上刮过晚上就有胡茬儿,长得特别快。「媳妇儿,你说……那澹台家的少爷跟少夫人是怎麽想的?」两家早就解除了婚约,他们到底是在自作多情个啥劲儿?   「谁知道呢。」梅行书伸出藕白的胳膊环住铁柱的头,将他的唇瓣压下来靠近自己,轻笑,「懒得管他们,不来打扰咱们就成了。」   嘿嘿,说得对,只要不来打扰他们,管他们去死。   此章无题   过了几日,当澹台老爷提出想要收梅行书做干女儿的时候,澹台非的脸色难看的吓人,胧月倒是松了口气,梅老爷梅夫人当然是满口答应,两家本就亲如一家,既然没有缘分能够亲上加亲,那麽能互相收为义子义女也是好的。於是梅行书成为了澹台家的义女,而澹台非则做了梅家的义子,两家长辈都很是高兴,因为彼此的情谊终於可以继续延续下去了,倒是澹台非看起来心不甘情不愿的,并不是不愿做梅家的义子,而是──怎麽说呢,或许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当看到梅行书明显对自己不上心,而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外貌在她面前也吃瘪无法得到青睐的时候,他心底既是愤怒又是不甘,向来都是他不要女人,何曾有女人敢如此忽略他?   当年他才十七岁,正是大好的年纪,总是听爹娘说梅伯伯家有个女儿名唤行淑,模样生得美丽绝伦不说,自小便天资聪颖,琴棋书画更是无一不精通,尚未及笄便能一眼看出账簿的不对之处。梅伯伯给她请来的夫子都摇头叹息,道是自己教不了,虽然当时自己并不想承认这麽亲事,但也不是完全反对的,他甚至在外出的时候看到失传的珍贵书籍会自动买下来带回家,想着若有一日见面,即使彼此做不成夫妻,能做兄妹益友也是好的,他也能把这些书送给她做见面礼。   可她回报了他什麽?在他们订婚之前,竟留下澹台家的信物,写了封退婚书,然後不告而别!   他险些成为众人的笑柄!哪怕梅伯父为了自己的名声说女儿病故,可他仍然不甘心!别人不知道,但他自己清楚的很!一个半大不小的丫头,给了他如此大的羞辱!   後来他到了娶妻的年纪,可爹娘却硬是要让自己坚守承诺,不肯松口,澹台非气不过,在一次救了被恶人调戏的胧月後,她苦苦哀求为奴为婢也要在恩公身边伺候,他想到这件事,便将她带回了家中。胧月很温柔很体贴,再加上知书达理,不消为一朵动人解语花,他心动了,便想娶她为妻,知晓爹娘定然不肯,於是在成亲前便要了胧月的女儿身,可他没想到爹娘竟那般坚持,百般挣紮无果,他只能委屈心爱的女子做妾。   澹台非再也没想过会见到梅行书,他认为她早就已经死在外头了,否则为何这麽多年不曾回来过?   时间慢慢地流逝,他慢慢地就忘记了曾经有过这样一个未婚妻。   可她居然回来了!   十余载後再见,他第一次知道她的模样。   美丽洁白,又带着不容忽视的清高傲骨,如同学地里那一枝含苞怒放的白梅,那般的清丽绝伦,只是静静地立在那儿,便是风华绝代的雅致。   澹台非的心在一刹那间动了,他终於明白为何爹娘始终要他等待了。   可惜一切都太迟,他们罗敷有夫使君有妇,更何况……神女无情。   澹台非看着梅行书坐在铁柱身边,不时温柔地与他低语,偶尔给他擦擦嘴角的糕点屑,温柔的样子好像那个粗鲁不文的汉子就是她的全世界一样。在情绪可能出现波动之前,澹台非迅速收回视线,可那一幕仍然不住地在心底回荡着。   梅行书是一个令所有男人渴望和膜拜的女子,她的美貌,她的才情,她的家世,她待人接物时那种大气磅礡……这个女子简直拥有一切能够吸引男人注意力的天赋,可她却并不引以为荣,也从不骄傲,而是文质彬彬谨守礼教,不给你任何期待和幻想,永远和你保持着距离,那双黑色的美丽眼睛似乎能够看穿你的心思,然後在第一时间切断你的妄想。   但是……如果这一切都能够忍受,至少她的丈夫不应该是个普普通通的庄稼汉!梅行书这样的女子,应该配世上最优秀的男子!铁柱这样的……实在是配不上她!   如果连那麽粗鲁的汉子都能娶到这样的美人,那麽如澹台非这般优秀的男子,又如何肯甘心?梅行书离家多年,与他取消婚约,最後却嫁了个这个的男人,那麽和铁柱比起来,他岂不是连他都不如?   澹台非的男性自尊被狠狠地伤害了。如果梅行书此次回来带回一个比他俊美富有又有才华的男人,他不会有任何怨言,可当他看到她那所谓的夫婿的粗鄙不堪时,澹台非实在是不懂,他觉得自己深深地被羞辱了!   可那又能怎样呢?他已经是梅家的义子,而梅行书也是澹台家的义女,他们俩现在是兄妹关系,不管未来发生什麽事,总之,他们俩是不可能的了。   真是叫人不甘心,可不甘心也没有办法。   梅行书注意到铁柱越来越坐不住了,他不时地看看这里又瞧瞧那里,长辈们在一起谈论的事情他听不大懂,而屋里的气氛太过沈闷,也使得他很压抑。温软的小手轻轻覆住铁柱的手背,微微一笑。见自己走神发呆的事情被媳妇儿发现了,铁柱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嘿嘿笑了一声,凑过去小声问:「媳妇儿,还得多久咱们才能走啊?」他真的是要坐不住了……实在是煎熬,比待在军营里每天训练跑腿痛苦多了。   瞧他这副小孩儿脾气。梅行书拿他没辙,摇摇头,起身对着两家长辈道:「爹,娘,干爹,干娘,我有些累了,想先回房休息去,你们继续聊。」说罢便将手伸向铁柱:「柱子。」   铁柱立马蹦起来蹿到梅行书身边,握住她又软又嫩的小手,也打了声招呼,牵着媳妇儿就走了。   澹台非静静地看着他们的背影,若有所失,而胧月也注意到了自己夫君的异状,她揪紧了衣摆,努力表现出一副什麽都没发生,自己什麽都不知道的样子,抿紧了唇瓣,低眉顺眼地听着长辈们的谈话,可眼底却越来越湿润。   澹台非并没有注意到爱妾的异样,只是看着梅行书与铁柱夫妻俩渐行渐远的身影,眼神愈发变得复杂。   媳妇吃醋(上)   随着时间一天一天过去,皇帝始终没有太大的动作,虽然蜀州也曾经被戒备森严地搜了好几天,但就是找不到梅行书。谁能想到那个一表人才俊美的有如天神下凡的左相会是一个女人呢?而梅行书心里也暗自庆幸,皇帝到底还是念旧情的,并没有因她的不告而别而震怒,从而大肆通缉。   但梅行书并没有轻易放下戒心,没有人比她更了解皇帝的为人,而她从来都没有相信过他。所以在危机没有彻底解除之前,她绝对不会轻举妄动。倒是铁柱这几日经常陪着梅老爷出门,梅行书只在家中处理账务,但大多数的生意还是得梅老爷亲自出马去谈妥的,她不能轻易抛头露面。而梅老爷对於铁柱这个儿子也是越来越喜欢,虽然表面上看不大出来,但梅行书就是知道。他并不觉得铁柱这种性子有什麽不好,但他毕竟自小生在乡下,没见过什麽世面,听得女儿说曾当过一阵子兵,但并非大将,更是没有用过脑子,而为了女儿着想,梅老爷更希望铁柱能够精明一点,不求聪明的像澹台非那样,但至少要学会忍耐自己的脾气和想法,也能分辨出人好人坏。   幸而,铁柱并没有辜负他的苦心。铁柱也知道自己笨,虽然不至於蠢到令人摇头的地步,但和天生聪颖的梅家人一比,那真是差的太远了。跟媳妇儿在京城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了,在媳妇儿步步为营满是危机的时候,自己引以为傲的力气其实根本帮不上她什麽忙,甚至还会因为过於显眼的外形成为她的累赘。虽然媳妇儿并不觉得什麽,但铁柱心底其实看得清清楚楚,他对自己的无能感到羞愧,可又不知如何改善,现在岳父大人要他学习,他当然没有二话。   对此梅行书并不反对,不管铁柱是什麽样,她都爱他。他愚笨或者是精明都是他,学不学得会都无所谓。只不过爹爹看起来热情洋溢的样子,她不好意思泼冷水罢了。   所以对於梅老爷每天带着铁柱到处跑的事情,她是乐见其成的,只是有时候她很想劝劝爹爹,他实在是不用每件事都亲力亲为,很多时候像是收账这样的小事,交给各大掌柜就好。不过看到那两人都是一副积极向上的样子,她也就没说什麽,随他们去了。   可是这一日,出去的是两个大男人,回来的时候却多带了一个女子。正在餐桌旁等待两人回来的梅行书与梅夫人相视一眼,不懂这是在唱的哪一出。   「这位是……」梅行书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女子,一身粗布衣裙,双手紧张地绞扭在一起,皮肤粗糙,但浑身干干净净,虽然头上只插了一支木钗,可五官清秀,倒也算得上是小有姿色。   「你问柱子去。」梅老爷撇了撇嘴角,走到桌旁坐下。「都说过别等我们吃饭了,你们娘儿俩先用,我跟柱子每天不定啥时候回来,万一回晚了,你们俩还就不吃了啊?」   梅夫人轻笑命人给他盛饭:「那有什麽,一家人当然要在一起吃饭。再说我跟淑儿零嘴就没停过,不会饿到的。倒是老爷,你是从哪儿带回这麽一位……」她实在是找不到形容词来形容那女子,只看到那女子仿佛越来越紧张,看起来似乎十分淳朴,但梅夫人不是傻子,她看人精准的很,此女心术不正,贪图富贵,自从进了大厅,虽然努力保持波澜不惊的样子,但眼底的贪婪还有面目上的惊喜可骗不了人。於是她看了梅老爷一眼,似在责怪他怎麽带了这麽个人回来,他们梅府佣人虽不少,但个个都是百里挑一,不仅性情忠诚,手艺都是不凡,这女子一看便是不安於室的,怎生给带回来了?   「媳妇儿……」   梅行书先示意他不要说话,然後命管家将那女子带下去,正是吃饭的当儿,待会儿再说好了。等到管家将人带走,她才看向铁柱:「到底怎麽回事儿啊,这女子是谁?看样子是嫁过人的,她的丈夫和家人呢?」   「这个……媳妇儿……俺说了你不会生气吧?」铁柱小心翼翼地跟她求保证,等到她点头表示绝不生气之後才说:「她叫李阿秀,是俺以前的未婚妻。」   什麽?!   梅行书心里一动,立刻觉得不高兴,但她答应过不生气,「……那你是怎麽遇见她的?她不应该是铁家沟邻村的人吗,怎麽会到蜀州来?」   「这个……俺也不是很清楚,就瞅着她给人从巷子里追出来,撞着俺跟爹了,完了她就认出俺,死活要俺救她。俺没办法,就只能帮她把人打跑,然後她怎麽也不肯走,俺这才把她带回来的……」他每说一句就瞄梅行书一下,确认她没有不高兴才敢继续朝下说:「媳妇儿,你说咋办啊?」   听到铁柱的问话,梅行书眨了眨眼,问:「依你的脾气,看到她应该是会暴跳如雷蹦起来挥拳头救人的,怎麽你非但没有揍人,还要我帮她?柱子……你不会喜欢她吧?」不能怪她多想,女人都是这样,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再说了,她家柱子是什麽样的人她还不清楚,典型的记仇又小心眼儿,谁要是对不住他,他能立刻跳起来扁人,可这李阿秀不被扁就算了,柱子还要帮她又是怎麽回事儿?!   「不是不是不是当然不是!!」铁柱摆手连声否认,「俺一点都不喜欢她!是她硬要赖上俺啦!」   「到底是怎麽回事儿?」梅行书越听越急,她捉过铁柱的手,把他拉到椅子上坐下,双手摁住他的肩膀,也不问他了,直接对着梅老爷:「爹,这究竟是怎麽回事?」   「就是那样咯,柱子把人打走之後那妇人认出他,死活求他救命,被她缠的没办法,又是在大街上,引起别人注意就不好了,所以才想着把她先带回来,然後再处理。」梅老爷闲闲看戏,夹起一颗花生米丢进嘴巴里,「来来来,先吃饭,吃完饭再说,先吃饭!」   媳妇吃醋(下)   用膳期间铁柱不停地给梅行书夹菜,比平日还要周到,好像没了他梅行书就不会吃饭了一样。他以为自己这样讨好能加分,至少能让媳妇儿不生气,谁知道越是这样梅行书越是觉得他心虚。女人的心男人永远都不会明白,梅行书再如何精明理智,在感情上到底也还是个女人。这顿饭她吃得食不知味的,铁柱见媳妇儿怏怏的,自己也没胃口,心里愈发怨起那李阿秀来了,他们早就没了婚约她还要死活缠着他做啥咧?这不是给他找麻烦嘛!   他们这小两口吃不下饭,梅老爷跟梅夫人可没这困扰,两人吃得那叫一个香甜,还不住地偷笑。梅行书早早放下了筷子,她心里不悦,可一瞧见铁柱碗里的米饭几乎没怎麽动过,忙低声要他吃。铁柱摇头说不饿,可梅行书才不信,他一大早吃了早膳就跟爹出去了,这好几个时辰呢,他饭量又大,怎麽可能不饿呢?   可他不吃,梅行书没辙,只好自己的端起碗来再动筷,铁柱看她吃了,自己也才拿起筷子,风卷残云的大吃起来。梅行书看到他这副狼吞虎咽的模样就觉得好笑,忍不住命人端碗汤上来,柔声道:「柱子,你慢些吃,又没人给你抢,小心别噎着呀。」还说自己不饿。   铁柱脸埋在碗里,只顾着点头了。梅行书看着他,眼神越来越柔,越来越柔,最後简直能滴出水来,梅老爷在对面看得与妻子相视而笑。   用完膳,也就到了处理李阿秀的事情的时候了。因为算不得什麽大事,所以便把人重新带回了大厅,她似乎也是刚吃完,嘴角还有饭粒和油没有擦干净。梅行书看得皱眉,铁柱就算再脏再邋遢她也能耐性极好地给他打理,可别人脏兮兮的模样就不行,看着都觉得碍眼──更别提眼前这其貌不扬的村妇还是她家柱子的前未婚妻了。总是柱子因为别的男子大吃干醋,可今儿个梅行书终於自己也尝到了这种滋味儿。   李阿秀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虽然有些胆怯,但仍然不掩贪婪之色。梅行书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也知道了这样的女子该如何打发,只是……她不着痕迹地将视线调到铁柱身上,见他正满脸的厌烦之色毫无保留,这才满意地抿起嘴角。   当时自己准备嫁给这傻子时就知道他有未婚妻,但早早地婚约就解除了,说是那女子因为不想嫁给铁柱这麽丑的男人,早早地与村里其他男子搞到了一起,被弄大了肚子。这样铁柱跟她的婚约才解除,她也嫁到了自己腹中孩子的男人家里,梅行书以前并不觉得这算什麽大事,男婚女嫁已经各不相干,难不成还有人想赖上来不成?再说了,当时的柱子家徒四壁,除了些没人知晓的银子铜板啥都没有,哪家姑娘会看上,她当然不必担心。可现在不一样了,柱子现在是梅家的女婿,梅家家财万贯富甲天下,那是谁都知道的事情,普通的仆役每个月的俸银都有一两之多,能和梅家攀上关系,那是世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李阿秀是农村妇人,并不懂得什麽礼数,梅行书也不在意,她只想知道这女子死活要跟着他们家铁柱是为了什麽:「你叫李阿秀?」   李阿秀点点头,眼睛黏在屋子里的各式摆设上移不开,直到看见梅行书才猛的倒抽了口气,她没有见过梅行书,也不知道她是铁柱的媳妇儿,虽然在村里听人说铁柱娶了个天仙般的媳妇,但她总是不以为然,都想小村沟沟里的,能有多俊俏?而铁柱和梅行书也实在是不搭,两人的外貌天差地别,李阿秀也没把他们往一块儿想。梅行书身上那种在上位者才有的压力和气场让她不知道手朝哪儿放,只能唯唯诺诺地应声。   梅行书瞧她太过拘谨,轻笑道「请坐。」   她端起手边的茶轻轻呷了一口,慢条斯理地问:「你与铁柱是何关系,跟他到梅家来又想做什麽?」   李阿秀咽了口口水:「俺、俺是他未婚妻……」   此言一出,铁柱最先暴跳如雷,他从椅子上跳起来指着李阿秀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这女人忒地没良心!俺跟你早就没了婚约,你是谁的未婚妻!真是不知羞耻!不要脸!   ……」他还待再骂,可梅行书轻轻淡淡瞟了他一眼,他就立刻蔫了,乖乖地到椅子上坐下。   「你说你是他未婚妻?」   李阿秀原本想点头,可看着梅行书的脸,这女子天仙般的俊俏,可脸上虽然是笑着的,却教人心生敬畏,准备脱口而出的话也硬生生地拐了个弯儿:「以前、以前是的……现在不是了。」   「原来如此。」梅行书的神色愉悦不少,「那你跟到梅府来又想做什麽?」   「俺,俺是给柱子救回来的,要不是他,俺说不定已经给人追上打死了呢!」一问到这个,李阿秀瞬间激动起来,她哇啦哇啦地开始讲述自己的生活是多麽辛苦,嫁给了个没用的卖胭脂水粉的货郎,原本以为是个良人,谁知道他居然欠了一大笔赌债,怕自己被丈夫卖掉好还债,她就从家乡逃了出来,可没想到丈夫也跟来了,而且还是改不掉赌钱的坏习惯,这下又欠了一屁股的债,方才就是那些赌坊的打手要捉她抵账,幸好柱子经过救了自己云云。   铁柱听得忍不住想要打岔,不是他要救她,是她撞上来然後抓着他不撒手,他才动手跟人打架的!可看媳妇儿的模样好像并不是很想听,於是他也不敢说。   她说得悲苦,眼泪一串串地朝下掉,梅行书淡淡一哂,也不想为难她了。「梅府不留你,以你的资质还不够在梅府做事。」再说了,虽然不是大奸大恶之徒,但心术不正,总不能留个祸害。她现在还不知道铁柱在梅家的地位,可万一知道了还不晓得会惹出什麽大麻烦,还是一次性打发了好。李阿秀一听梅行书的话,眼看要哭出来,她想留在梅府一是因为有钱拿有便宜占,二来也是因为这是大户人家,那些打手什麽的总不敢上门来挑衅吧?   「虽然不留你,但看在你与铁柱是旧识的份儿上,我便命人帮你一家还了赌债,再给你些银子让你生活,但……你得记住一件事。」梅行书转头命管家去取银票,然後回过头认真、严肃、不容置喙地凝视着她。「绝对不准你再出现在铁柱面前,明白吗?」   此章无题   李阿秀的眼神有些茫然,暂时还没有转过来,但是梅行书肯给钱,又能帮忙还掉丈夫的赌债,她已经很开心了。「明白、明白。」   正好管家取了银票来,在梅行书的示意下将银子给了李阿秀,然後低声将人带了出去。   这事儿算是告一段落了,但铁柱就是不懂为啥要给银子,他眨巴着眼睛一脸的不解,梅行书看到他这副模样,忍不住摇头敲了他的脑袋一下:「封口费,懂吗?」见铁柱仍然茫然,轻笑,起身走了,剩下铁柱眨着铜铃大眼左看看右瞄瞄,就是不懂到底为什麽。   梅老爷从他身前经过,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什麽也没说,走了;梅夫人经过他面前的时候也是摇摇头叹口气,依然什麽也没说,偌大的大厅里就只剩下铁柱一人,可他仍然傻乎乎地坐在那儿,搞了半天,自己挠挠头,怎麽好像其他人都很聪明,只有自己是傻瓜的感觉?!   蹦起来去追媳妇:「媳妇儿媳妇儿等等俺~~~~」你还没告诉俺你说的封口费是啥意思啊,为啥要给李阿秀封口费啊,咱又不欠她的!!   其实家里有个笨蛋也挺好的,至少日子过得快乐多了。   京城的生活仿佛离他们越来越遥远,如果不是偶尔想起来,梅行书和铁柱都险些要忘记自己曾经在京城过了那麽一段痛苦的日子。不过现在好了,一家四口生活在一起,每天下棋看书,偶尔看看账本,轻松自在。梅行书前半段人生都在追逐着所谓的梦想,但是从嫁给铁柱後她就再也不去想以前了,她就只是她,是铁柱的妻子,一个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女子,没有什麽大理想大抱负,安於平淡,知足常乐。   可世事从来不会那麽平坦。皇帝看似没有再在民间搜查她的踪迹,但暗地里却是动作不断,始终未曾停下,梅行书也因此极为小心谨慎,绝对不抛头露面,对於一切未知的事物也都是极为严谨的,哪怕是梅老爷生意场上的故交来访,她都会先调查清楚朝廷与之是否会有什麽联系,如果有,那麽她绝对不会露面。虽然世人皆知左相梅行书乃男儿身,但谁又能担保绝对的万无一失呢?   澹台家家的生意中心放在纺织上面,澹台夫人出身於江南首屈一指的名门望族,家族乃是绣坊,一手女工可谓是秀妙绝伦,而梅家则不然,虽然亦有别的产业,但主要生意却是在做输出,各个州县,各种产类,乃至各个海外国家。澹台家的纺织向来是最好的,两家的生意亦是紧紧地捆绑在一起。   自从收了梅行书做干女儿之後,两家更是亲似一家,澹台夫妇极为喜爱梅行书,对比不上自己儿子的铁柱一开始也是颇为瞧不上的,可日子久了,相处的久了,竟觉得这个傻大个也有他的优点,虽然脾气坏了些,但性子极好,和自家儿子比起来,的确更为适合梅行书。   梅行书自小便极有长辈缘,而她亦是真心喜欢干爹干娘两位老人家,每逢过节或是得了什麽稀奇的玩意儿都会命人给澹台家送过去,当然,备下的礼物也不会缺了澹台非和胧月的。澹台夫妇在空闲的时候也会到梅家小住片刻,此番新春及至,梅行书到了分娩的时候,腹中的孩儿眼看就要生产,澹台夫人担心这讨人喜欢的干女儿,也想看着干外孙或是外孙女出生,干脆和澹台老爷搬到了梅家来住,说是今年在一起过年。   梅家夫妇自然无二话,但澹台非和胧月却不是很情愿,可爹娘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说是两家人多年来第一次到齐,他们也不能说什麽。   依然是上一次住的别院,但这一次澹台非在外面待了很久也不见有人前来拜访。他看着荷花池里已经枯萎的荷花,心里想着,她应该也快要临盆了,自然是不能再随便出来走动的了。转身想要回屋,才发现别院的梅花居然都开了,苍虯的枝桠延伸出来,白雪皑皑覆盖住表面的树皮,但那粉白的花朵却因此而显得愈发引人注目。   他其实还有那麽一点私心,总觉得自己生得伟岸不凡,又精明能干,怎麽着也比那乡巴佬要优秀,可梅行书的视线却始终不肯停留。她对自己的漠视和胧月对自己的关心痴迷,一比起来, 愈发地令人不能甘心。就好像是一块上好的玉佩,自己第一眼看见便觉得美丽温润想拥有,可却早已挂在别人心口,成为了别人的宝贝。   一件厚厚的大氅从背後披上肩头,胧月美丽温柔的脸孔出现在身边:「夫君,你在想什麽呢?」从到了梅家之後,就总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顺着丈夫的视线,胧月看到一簇高雅的梅花。她心里突突地跳,不敢相信自己所预感的会是真的,丈夫对自己的心居然动摇了,还有什麽能比这更令人害怕的?「夫君……夫君?」她以为澹台非听到了自己的叫声,却没想到他竟始终对着那梅树发呆,竟连自己给他披了衣服都没有发现。   澹台非猛地回过神,见是妻子,轻笑,握住她柔软的素手,现在胧月已经不是妾了,而是他的正妻,按理说自己应该没什麽好遗憾的了,可不知为何,他总是在梦里见到另一个女子的身影。有时候午夜梦回看到身边熟睡的妻子,澹台非总觉得对她不起。「怎麽了?」   「看你入神,所以问你在想什麽。」胧月微微一笑,面上并无不悦,好像压根儿没看见丈夫走神。澹台非见状,轻轻松了口气。胧月伸手给他把大氅的带子系好,心里疼得不行,但面上却一点都没显露,为人妇者,善妒是大忌。「夫君,咱们到梅府有一段时日了,可迄今没见着梅小姐和他的夫婿,就连干娘也没怎麽见到呢。」   「她快要临盆了,干娘正每日看着她,限制她看书和算账的时间。」真是个奇女子,不仅满腹经纶,就连只有男子擅长的经商,她玩起来也游刃有余。澹台非想到梅行书只看一遍账本便能找出其中所有纰漏的事迹,眼里满是欣赏,全然不知道自己伤了一颗温柔的芳心。   胧月努力告诉自己没什麽,梅小姐不仅省得美貌,更是聪颖过人,丈夫欣赏她也是应该的。再说了,梅小姐都已经嫁人了,哪怕丈夫有什麽想法也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大可不必担心。可是……心好疼哪!当自己深爱的人眼光看向别人的时候,心也慢慢离开的时候,还有什麽比这更令人痛苦的呢?「原来如此,梅小姐那麽俊,生出来的孩子定然也漂亮的紧。」   岂料澹台非却冷哼一声,略带讥嘲:「那也得长得不像铁柱才行。」若是长得像那个粗汉,不知得有多悲剧。   胧月听着他满是不屑的语气,心里咯!一下。   此章无题   正想说话,对面澹台夫妇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澹台夫人见他们俩在门外,笑着问:「我和你爹正准备去看看淑儿,听说她这几日就要临盆了,我们实在是放心不下,要不要一起去看看?」她边说边朝院子口走,脸上带笑,眼睛在掠过胧月身上时有着淡淡的遗憾和不悦。她还是不怎麽喜欢这个儿媳妇,只不过儿子喜欢,再加上胧月的确没什麽做得缺失的地方,她也不想找她麻烦而已。但是一想到胧月过门马上就要满六年了,这肚子还是没个消息……晚上她得记得跟老爷商量商量要不要给非儿纳门妾室,也好开枝散叶,光大澹台家的香火。   胧月自然看到了婆婆朝自己肚子上扫视的眼神,别说婆婆急,就是她自己也很急,都已经跟夫君成婚这麽多年了,夫君年轻气盛,正是欲望强烈的时候,而自己也从未服用过什麽会阻止怀孕的药,为什麽这麽久了都没有怀上呢?   她低着头,心里又是伤心又是不解,而澹台夫妇已经率先朝前走了,还是澹台非牵住她的手她才回过神:「夫君……」   澹台非低头看她:「怎麽了?」   「你会怪我吗?这麽多年我都没能给你生下一儿半女的,公公婆婆他们一直都很想抱孙子,可我却这麽没用……」她喃喃地问,心头突然涌起一阵不安,难道是因为当年,那些登徒子调戏自己时,自己愤然不屈招来的毒打造成的?幸而丈夫後来出现解救,否则说不定世上已经没有胧月此人了!   澹台非牵住她的手跟在爹娘後头,神色淡然:「我为何要怪你,也许是我的毛病也说不定呢?」   「怎麽可能呢?」胧月立刻反驳。「夫君你身体强壮健康,怎麽会是你的问题呢?」她慢慢低下头也不知在想些什麽。澹台非不想再说什麽令她更加不安,只是捏了捏她的掌心,示意她不用担忧。   梅行书和铁柱的卧房里挤满了人,梅老爷梅夫人,还有澹台老爷和澹台夫人,以及几个接生婆和大夫,正叽叽喳喳地讨论着等到梅行书生产那天的安排。澹台非牵着妻子的手走进去,一眼就看到那个坐在床上,神色恬淡带着温柔微笑的女子。   她还是那麽美丽,怀孕并未使她的美丽有一丝一毫的打折,反而使得她看起来别有一番风情。她的肚子如今已经很大了,屋里烧着火盆,梅行书腿上还盖着一床厚被子,可即使是那样她的肚子也高高凸起来一大块。铁柱正在她身边给她喂水,神色紧张的不住看她的肚子。   如果没有铁柱,那麽现在她应该是他的妻子才是……自己在胡乱想些什麽?!澹台非连忙猛摇头甩开不该有的绮念,跟梅家夫妇打了招呼,坐到一边的椅子上。   四名长辈终於讨论出了个结果来,那就是把大夫和稳婆都留在府里,让他们住到梅行书隔壁的院子里去,这样也能就近照顾,再从府里挑几个勤快机灵的下人调到他们小两口住的院落,好随时供他们差遣,铁柱也不用练武了,安心陪着淑儿等待她生产,至於梅夫人和澹台夫人……也一并住进来,她们有经验,又是长辈,不然院子里没个制得住梅行书的怎麽能行?啥,你说铁柱?他比谁都要听梅行书的话,哪里能管的了她?   「这样好了,不如咱俩就住淑儿隔壁好了,这样又近又能帮忙,咱俩也落得个心安不是?」澹台夫人如是说。   「嗯……那咱俩干脆住进他们这卧房好了,反正偏厅够大还有床,得叫下人们随时烧好开水什麽的备着,免得到时候慌了手脚。」   「对对对,还得跟大夫讨几个补身子的药方,先给煮着,等到坐月子的时候给淑儿补补,这女人哪,一生之中最重要的就是这时候了,可不能莽撞马虎。」   「嗯嗯!还得把孩子的尿布襁褓什麽的都准备好,啊啊,这样一来好多事情要做啊!」梅夫人激动不已,就差没立刻跑去付诸行事了。   听着两位娘亲越来越离谱的对话,梅行书笑不可仰,铁柱见她笑得开怀,紧张的要死,赶紧摸摸她的肚子,然後拿起调羹接着喂食,却被梅行书推开:「够了够了我吃饱了。」   「可你就吃了这麽一点儿。」铁柱不高兴地瞪着碗里的水,好像瞪一瞪它们就能跑到梅行书的肚子里去一样。   「柱子,我今天已经吃了四顿饭了呀。」她是少食多餐,现在正腹胀着呢。「不吃了。」   那好吧……铁柱心不甘情不愿地把碗放到一边的桌上,然後立马又冲回来黏到梅行书身边,片刻都不肯离开。   那厢两位娘亲还在叽叽喳喳的讨论,两位爹爹虽然也很紧张和期待,但到底都是一家之主,都坐在椅子上看着呢,偶尔插个一两句──不过全被妻子们忽略了,都这时候了,谁管他们哪,再说了,生孩子是女人家的事,男人插什麽嘴。   再说下去屋顶就要炸开了,梅行书不觉莞尔:「娘,干娘,你们忘了我也算是个大夫吗?我的身体什麽状况我自己再清楚不过了,暂时孩子是不会出生的,你们不用这麽急,等到孩子出生的时候我会让柱子通知你们的。」   「那怎麽能行!你是颇通岐黄之术,但现在有身子的人也是你,当然得做娘的亲自照顾才能放下心来。」梅夫人走过来帮她把被角掖好,语带警告。「我可跟你说了啊,不准欺压柱子,你干了什麽,柱子得一五一十地跟我还有你干娘汇报,你不准收买贿赂威胁柱子,明白吗?」   梅行书眨眨眼,「娘啊,你还以为女儿是小孩子呀?」她何时欺压过柱子了?都是他在欺压她好吗?   梅夫人哼一声:「娘不管,平时什麽都听你的,但这一回你必须得听娘的!」   跟长辈较劲,那她肯定输,梅行书无奈地摇摇头:「娘怎麽说就怎麽是吧,淑儿听话便是。」   「这才乖嘛。」梅夫人满意地点点头,跟澹台夫人一起凑上前来看她的肚子。   嘉言懿行   这孩子很乖,在梅行书肚子里的时候很少乱闹腾,只是偶尔为了表示自己的存在,小拳头小脚会动一下,捶捶娘亲的肚皮,提醒她不要忘了自己。而这几个月的孕期中梅行书也没有任何不良反应,该吃的吃该睡的睡,过得好不惬意,算是这十几年来最最清闲的生活了。什麽都不用管什麽都不用做,她只要把自己吃饱,睡足觉,然後赏赏花下下棋看看书……其他的一切都有人代劳。难得逍遥,她其实一点都不介意,爹娘跟柱子也太紧张了,难道平时她给他们的印象就是个死板的离了书本活不下去而且还闲不住的人吗?偷得浮生半日闲,她高兴尚且来不及,又怎会给自己找事做?   任由两位娘亲摸摸自己的肚皮,梅行书不觉微笑,却见澹台夫人神色颇有些落寞,不由得问道:「干娘,您怎麽了,不开心吗?」   澹台夫人连忙收起情绪,摸了摸梅行书的脸,叹道:「干娘是为你高兴,但一想到非儿到已经过了而立之年,膝下却无一子,心里有些难过呀。」说着还若有所无地朝胧月的方向看了一眼,胧月是何等精细的女子,当下就明白了婆婆的意思,就见她眼眶一红,但仍是强自忍着,两只素手紧紧地揪着袖口,神色凄然地望向澹台非,可澹台非不知道在想什麽,并没有去看她,兴许他连自己娘亲说了什麽也没注意。胧月见丈夫并没有为自己出头,明显被打击到了,但仍然克制着,没有显露分毫。   所说澹台夫人不喜欢她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的。倒不是觉得她出身微寒配不上澹台家,而是胧月的性子,明明颇有城府,却总是表现出一副温软柔弱的模样来,未免要令人觉得矫情。她并非大奸大恶之徒,也无多大坏心思,只是性格使然,让她下意识地在除了自己之外的人面前表现的极其楚楚可怜,好像世人都欠了她的。澹台夫人虽出生在纺织世家,但自小性子就颇为外放,自是看胧月这般性格的女子不顺眼。但儿子喜欢她也没有办法,若是要她像是对梅行书那般去对胧月,她也是万万做不到的。   虽说胧月的性子不讨她欢心,但也差不到哪里去,温柔婉约体贴入微,儿子能受到好的照顾,澹台夫人也就别无所求了,只是婆媳之间难免生疏,做不到亲密无间。   梅夫人一听手帕交这麽说,有心劝慰:「说的这叫什麽话,非儿年纪又不大,胧月也正值年少,这麽急着抱孙子做啥?小心日後你两只手都抱不过来!」   她宁愿抱不过来也好过一个都没有啊!澹台夫人正想反驳,蓦地,一只温软的手握住了她的,抬眼,迎上的便是梅行书美丽的笑颜:「干娘莫急,淑儿略通岐黄之术,如若干娘不嫌弃,等到孩子生下来,可以让淑儿给嫂嫂诊上一脉,干娘以为如何?」   澹台夫人哪有不愿意的道理:「好好好,那当然好,不过现在你的身子为重,这几日就要临盆了,可千万不能再像之前那样要柱子抱你出去吹风了知道吗?咱这个年可得好好过。」   「你干娘说得对。」梅夫人点头赞同,给梅行书将被角掖好,「咱们就不打扰你休息了,但是有什麽需要一定要立刻叫我们,记住了没?」   梅行书敢说没记住吗?她乖乖地点头,看着两位娘亲将大夫稳婆还有下人带下去安置,两位爹爹跟着走了出去,然後就是胧月,澹台非是最後一个,他临走前看了梅行书一眼,但什麽也没说。   随着年关将近,梅行书的肚子越来越大,到後来别说了下床走路,她就是自己在床上挪一下位置都不是件容易的事儿。铁柱包办了她的一切需求,明明那麽粗心的一个大男人,偏偏在照顾梅行书这件事上比梅夫人和澹台夫人都要来的精细和温柔。   年三十晚上,梅行书没法出房,年夜饭便设在了他们的卧房,幸而偏厅够大,两家人吃饭也不需要仆役伺候,勉强还算可以。   可饭吃到一半的时候梅行书突然低声呻吟起来,梅夫人着急忙慌地跑过去一瞧,原来羊水居然破了!她连忙命人去将稳婆和大夫都请来,屋里的男人们都被撵了出去,只留下几个手脚伶俐的婢女听用。   铁柱在门外来来回回地踱步,他生性怕热,哪怕是大冬天穿的也不多,外面正飘着雪花,胧月被冻得频频搓牙,可他非但不觉得冷,反而因为极度的担心和不安急的额头上全是汗。梅老爷老神在在地看着女婿的挫样,心里虽然也很担心,但嘴巴上却道:「喂,柱子,别走来走去的了,看得我头晕,淑儿不会有事的,蜀州最出名的稳婆和大夫我都给请来了,你就等一等。」   澹台老爷也出言安慰:「对啊对啊女人生孩子很简单的,噗的一声就下来了。」   闻言,铁柱不由转头去瞪这个干爹,凶神恶煞的模样把澹台老爷吓了一跳,什麽噗的一声就下来了,他老人家以为是在下蛋吗?正想说话呢,屋里面居然猛地传来婴儿哭声!铁柱这回是真的给吓到了……怎麽回事儿,女人生孩子真的就跟下蛋一样,噗的一声就下来了吗?!   澹台老爷也愣住了。他是随口说出来安慰铁柱的,哪里知道是不是真的,想当年他家夫人生产的时候可是足足痛了三天三夜才生下了非儿,怎麽淑儿这麽快,他们刚出来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哪!!   大家都挤着要进去,不过没人比铁柱挤得凶,他左推岳父又推干爹脚踹澹台非,硬是给他第一个冲了进去。   屋里面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铁柱管不了这个,直直地往床头赶,梅行书正躺在床上,神色有些疲惫,脸上脖子上全是汗,澹台夫人正给她用湿布巾擦拭着。铁柱走上前,取过澹台夫人手里的湿布:「干娘,俺来吧。」   听到他的声音,梅行书微微睁开眼睛,对他露出一抹浅笑。铁柱不由自主地也回了一个傻笑,温柔地给她擦拭小脸和白玉般的颈项。「媳妇儿……你辛苦了。」   梅行书摇摇头,问:「你看过孩子了吗?」   铁柱这才想起来有孩子这回事儿,一抬头瞧见娃娃正被梅夫人抱在怀里,周遭围着其他三个长辈争抢着要抱,他嘿嘿一笑,趁人不注意在梅行书嘴巴上亲了一口:「给娘他们抱着呢,俺不急着看,媳妇儿你累吗?要不要睡一觉?」   「我不累。」梅行书微微一笑,「也没有怎麽觉得疼,看来是个乖孩子。」   铁柱挠挠头,傻笑了两声,继续给她擦汗。   是个男娃,长得不像铁柱,幸好幸好,梅老爷在背地里不知道担了多少心,要是长得像女婿那颗怎麽办哪,幸好老天爷长眼,宝贝外孙长得跟女儿小时候一模一样,又漂亮又可爱。他抱着从妻子怀里抢来的小婴儿哈哈笑:「我都想好给我的金孙起什麽名字了,就叫嘉懿,铁嘉懿!」   梅行书听到父亲哈哈大笑的声音,也笑了,小声问铁柱:「你觉得这个名字怎麽样?」   被媳妇儿问倒。铁柱想了想说:「媳妇儿……你知道俺啥都不懂的,这名字啥意思啊?」   「嘉呢,是梅家下一代的辈分字,懿是爹爹给取的,两个正好循了嘉言懿行这个词,爹爹这是希望咱们的儿子日後能够做个有智慧并且品德高尚的人。」   「嘿嘿,就跟媳妇儿你一样。」铁柱笑呵呵地把湿布扔进水盆里,换了个干净的继续擦。   他们夫妻俩就这样在一起说着悄悄话,而小嘉懿早就被四名长辈抢来抢去,发出微弱的哭声,梅夫人连忙把梅老爷和澹台老爷挤开,呵斥道:「别挤别挤,挤什麽呢!把孙子给淑儿喂奶,你们几个大男人快出去,快快快!」说着就澹台夫人一起把人朝外面赶,顿时屋里瞬间空了下来,只留下了两位娘亲还有胧月。   把嘉懿交给梅行书,澹台夫人看着嘉懿那张白白嫩嫩的小胖脸,又是高兴又是生气,高兴宝贝干女儿有了孩子,生气自己那不肖子成亲这麽多年了依然膝下无子,她忍不住瞪了胧月一眼,都进门六年了还一个子儿都蹦不出来,晚上得跟老爷谈谈给儿子纳妾的事情。   胧月敏感地注意到了婆婆不悦的视线,她绞扭着衣角,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偏偏众人都忙得很无暇顾及到她,剩下她一人更是无比尴尬。   梅行书将小小的一团娃娃抱到怀里,解开衣襟,小家夥下意识地张开粉嫩嫩的小嘴儿吸啜起甘甜的乳汁,眼睛闭着,眉毛跟头发还是黄黄的,跟只小猴儿似的。梅行书看着看着,忍不住就笑了,真是个乖娃娃,在她肚子里的时候乖,出生的时候乖,出生之後还是乖。她点点儿子的小鼻尖,用头撞了一下铁柱的肩膀,悄声问:「柱子,你说他好不好看?」   铁柱继续傻笑:「好看、好看。」   此章无题   胧月,叶倒卵形,叶色淡紫或灰绿色,故名「石莲」,「风车草」,适应力很强,喜全光照,耐干旱,叶片干瘪後只需充分浇水即可恢复,极易繁殖。   这是一种十分普遍常见并且繁殖力和适应力都十分强悍的植物,虽然外表看上去柔美异常,但内在是绝对的坚韧和深沈。   胧月就是这样一个女子。她出身清贫,但自小跟随做私塾先生的父亲饱读诗书,心比天高,看不上村里同龄的小夥子,平日里在家做女红拿到镇上的店家卖。十六岁的那年,她在从镇上回家的路上被几个混混拦住调戏,衣服被扒的只剩下亵裤肚兜。她流着泪咬着牙,心里都是恨。   咬舌自尽?不,她不会做这样的蠢事,死了的话就谁都不知道了,死了的话爹爹谁照料?死了的话……她要怎麽报仇?可就在她准备曲意逢迎获取活下来的机会时,那个让她疯狂爱上的男人出现了。他就像是天神一样出现在她的生命中,将欺辱她的登徒子们捆起来,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袍给她披上,虽然不是很温柔,可就是那样令她心动。   於是她死活缠住他要留在他身边,除却对他一见锺情之外,她也是有私心的。她不想一辈子老死在村里,嫁个普普通通的农家汉子,织布种地……她不要那样,不要!澹台非是她唯一离开这里飞上枝头的机会,她一定要好好把握住!   一开始他并不想留她,後来被她缠的烦了才勉强同意,於是胧月作为他的婢女留在他身边,为他打理一切衣食住行,她心里充满了幸福,能和自己心爱之人朝夕相处,这是一种多麽巨大的诱惑和快乐呀!後来他们渐渐地相爱了,她用自己的温柔和体贴一点一点打动了澹台非不羁的心。他跟澹台老爷和夫人说要娶她为妻,那一刻,胧月觉得胸腔里的幸福快要膨胀到爆炸了!她满心欢喜地等待着成为他的正妻,然後为他生下子嗣,她可以一辈子都这样高高在上地俯瞰着众人,她会是澹台家的少夫人,未来澹台家少主的娘亲……多麽美好并且令人向往!   可事实总是不尽如人意。澹台老爷竭力反对,他们甚至威胁澹台非要和他断绝关系。澹台非屈服了,但也据理力争将她纳为妾室──为了娶她,他提前要了她,两人之间不清不白的关系却令澹台夫妇更加对她看不上眼。但是胧月并不在乎,反正未来澹台家的主事者是她的夫君,迄今为止最重要的就是为他生下子嗣,可天意弄人,成亲数年,自己的肚子硬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开始害怕丈夫要纳妾,可她也知道如果这种事情真的发生的话自己根本阻止不了。就在胧月已经惴惴不安的时候,另一个巨大的威胁出现了──当年丈夫那个离家出走的未婚妻居然回来了!哪怕澹台非跟她解释说不会爱上其他女人,和梅家小姐也解除了婚约,可胧月还是不安至极,因为她知道,那所谓的解除婚约只是梅家小姐一厢情愿的,自己的公婆不让自己过门,目的就是为了把正妻的位子留给那梅家的女人!   如果梅小姐没有嫁人……那麽不管怎样,丈夫都是得娶她的!胧月怕极了,她不能容忍自己的爱情被别的女人分走!举家到梅家小住的时候,她每日都将自己打扮的光鲜亮丽,力求展现出最美貌和最体贴温柔的自己,自小她便生得一副闭月羞花的容貌,鲜少有女子能及,这也是她一直引以为傲的。   和梅行书的偶然遇见却让她的骄傲成为了泡影。她自以为貌美,可梅行书比自己还要更美几分;她自以为聪明过人,可梅行书还是比自己技高一筹……她好像什麽都比自己强。   能抓在手中的就只有丈夫的心了。可就连那口口声声说深爱自己绝不会负了自己的丈夫,也对梅家小姐动心了!他嘴上说没有,也表现的很冷淡,可还有谁能比他的枕边人更了解他呢?他是真的动心了。他甚至在後悔,後悔没有坚持不娶妻,这样的话也许他就能得到梅家小姐了!   他不知道她有多痛苦,她明明看得清清楚楚,却还要装作什麽都不知道。   幸而梅行书已有了丈夫──那是个根本配不上她的男子,长相丑陋行为粗鄙,两人站在一起一点都不搭。胧月甚至曾经坏心地幻想梅小姐是被那粗汉子强了才不得不嫁给他为妻的,这样一比,自己至少在丈夫的方面比她强不是吗?!   可从那粗汉子的眼神和动作,还有梅小姐的表情与温柔中,胧月却看出他们有多麽相爱,相爱到丝毫不顾他人眼光,只愿意和彼此在一起!   这如何能让人不嫉妒呢?   可她又无法真真正正地去厌恶梅小姐,她是那麽的温和友善,连公婆都是在她的劝解下松口主动提出让丈夫将自己转为正室。她无法讨厌她,但是羡慕她的幸福。   自己入门六年未为澹台家生下一儿半女,婆婆早有微词,又是梅家小姐为自己解围,这样一个女子,她要如何去讨厌?!   胧月羡慕梅行书,却也知道她值得得到这样的幸福。上天本来就是公正的,你所得到的,都应该是你得到的。她静静地看着那对反差极大的夫妻抱着孩子其乐融融的场景,心里满是欣羡。婆婆的不满她早就料到了,六年了,自己都没有怀孕,难道真的要大度的给丈夫纳妾入门吗?   她茫然弟看了看四周,大家都在忙他们的,没人注意到她一个人站在这儿。她好像是多余的,也许从多年前自己不自量力想要飞上枝头的时候,就注定了今日的冷清与落寞。   「嫂嫂?」   胧月被这唤声惊醒,连忙看向床上的梅行书,她正对着自己露出淡淡的微笑,「嫂嫂在想什麽,怎地如此入神?」   胧月就慢慢走过去,笑着摇了摇头,看向梅行书手中那小小的,白雪一般的一团儿。   柱子思乡   见胧月露出向往的神情,梅行书轻笑着问:「嫂嫂想抱一下吗?」   没想到梅行书会这麽说,胧月愣了一下,随即带了些许不安和渴望地问:「……我可以抱吗?」   「当然。」将小嘉懿递过去。   这小小软软的一团,美好的不像真的,胧月温柔地望着怀里的孩子,小胳膊小腿儿,眼睛还是紧紧闭着的,小嘴巴咂咂,两只小手握成胖拳头,整张小脸跟颗包子似的,别提有多可爱了。她忍不住看了梅行书一眼,又看了铁柱一眼,最後视线落回怀中娃娃脸上,心道:幸好这娃儿长得不像是他爹爹,否则岂不令人遗憾?   铁柱没看出来胧月在想什麽,倒是梅行书早已将一切纳入眼底,她笑着摇了摇头,生嘉懿的时候她虽然没有多麽痛苦,但是女人生孩子到底不是一件简单的活儿,是以她有些疲乏,眼睛慢慢地就开始打架,上下分不开。铁柱把媳妇儿的倦态看在眼里,连忙上去给她把身後的枕头拿下,将人放进被窝,掖好被子,床单在嘉懿生下来後就立即换过了,梅行书带着血污的身体也被擦拭的干干净净,一身清爽又躺在温暖的被窝里,能不困吗?   她原本还想跟胧月约个时间为她诊脉,没想到铁柱刚把自己放进被窝就睡着了。   胧月抱着小嘉懿舍不得撒手,她很喜欢孩子,也很想要一个孩子,可是这麽多年了却老是怀不上。为了面子,她又不敢私自去找大夫,不管是不是自己的问题,传出去都对澹台家的名誉有损。是自己无法怀胎,那麽公公婆婆肯定要为丈夫纳妾──这是她所不能容忍的;如果是丈夫的问题──那对将自尊看得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他而言是一种多大的羞辱!   所以她什麽也不能做,只能安静地等着。现在交由梅行书来诊脉,不管结果如何,自己都不会受到太大的损失。   胧月知道自己这样想未免太多自私,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再说了,对梅行书而言,无论结局如何都与她无关。   这时候梅夫人走过来,在胧月的依依不舍中将小嘉懿抱到手上,温声道:「胧月啊,你也快回去休息休息,这几天好好养养身子,等到淑儿有精神了,干娘就派人过去叫你。」说完,用手指逗逗怀里的宝贝孙子,小心翼翼地将小家夥放进摇篮里,摇篮则放在梅行书的床边,好让她一睁眼就看得到孩子。梅夫人看着已经熟睡的女儿,眼底无比的感慨和开心,她的小淑儿也长大了,不仅不输男儿,还做了娘亲,现在这麽幸福,为人母者,还有什麽能比看到自己孩子幸福的事情更满足的了呢?转头去吩咐铁柱,「柱子,我跟你干娘两人研究了些食谱给淑儿补补身子,现在我们要去厨房,我已经让下人在偏厅候命了,有什麽事情就让他们去做,你就专心陪着淑儿,知道了吗?」   铁柱认认真真地点点头:「是的,娘。您就放心跟干娘走吧,这里交给俺就行了。」   梅夫人满意的笑笑,与澹台夫人出去了,胧月最後看了那襁褓中的小婴儿一眼,眸底满是艳羡之色。   许是这十月怀胎睡得不舒服,梅行书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除了喂奶吃饭几乎就都在睡,连大年初一都给她睡了过去。等到她彻底睡饱,有精力去做别的事情的时候,那已经是四天後的事情了!   天边还亮着几颗星子,可梅行书再也睡不着了。她觉得自己这麽多年来漂泊在外,一直空落落的那颗心终於彻底安定了下来,没有任何不安和恐慌,京城的那些事也是那麽遥远,现在的她什麽都不希望,只想和家人好好在一起过一辈子,把小嘉懿养大,教他读书写字,下棋画画。   在丈夫怀里拱了拱,因为她的怀孕变得无比警觉的铁柱猛地睁开了眼,之前梅行书怀孕的时候,半夜偶尔口渴或是内急想要小解,一开始都是慢腾腾的,以免打扰的铁柱的睡眠,可有一天晚上铁柱突然惊醒,发现应该在怀里的媳妇儿不见了,下床找才知道她倒茶去了。从那天以後,无论梅行书夜里有什麽动静,哪怕是翻个身,铁柱永远都比她先一步睁眼。   习惯成自然,铁柱低头看看媳妇,发现她居然醒了。梅行书也被他吓了一跳,知道自己是把他给吵醒了,连忙摸摸铁柱的脸,柔声歉意道:「对不住,把你吵醒了,没事儿的,继续睡吧。」   铁柱却摇摇头,他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俺不困。」以前在乡下家里的时候他通常天不亮就起来做活了。「媳妇儿……你说咱能回铁家沟看看不?」   「回铁家沟啊……」梅行书喃喃着。「你想回去吗?在这里不好吗?」   「不不不,俺不是这个意思。」铁柱舔了舔嘴唇不知道该怎麽组织语言,他一着急就嘴笨,对着梅行书就更笨了。「俺是想回去瞅瞅,不知道大伯怎麽样了,还有三哥三嫂,四叔四婶儿,他们都对咱们那麽好,俺就想回去看看他们,这里的日子过得很好,俺也喜欢这里,但跟俺想回去看看没关系。真的,没关系的,媳妇儿你信俺吗?」   梅行书点点头,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你说得对,是我疏忽了。」自己曾经身居高位多年,早已养成了看淡感情与羁绊的习惯,对铁家沟的人们,她心存感恩,却并不是不能割舍,而那里是柱子从小长大的地方,他怎麽能舍得下呢?如果他真的舍得下,一点也不想念甚至根本就没想过要回去看看的话,那她又怎麽会爱上这个汉子呢?「等再过一阵子,事情都过去了,咱们跟京城的关系彻底断了,我们就回去看看,现在还不可以,我怕皇上不肯轻易罢休,柱子,你可以再等一等吗?」   媳妇儿愿意陪自己回去铁柱就已经很开心了,哪里还会拒绝呢?他用力点点头:「好。」   她的过去(下)   眼看胸口那颗亲吻的大头越来越不安分,梅行书忙将铁柱推开,小脸粉红:「别亲了。」   铁柱渴望地瞅着那柔软的酥胸却被层层白布包裹起来,心里又是怨念又是不满,满是他吻痕的雪白肌肤也慢慢地被遮掩住,呈现在眼前的似乎不再是他的媳妇梅子,而是一个陌生的——陌生的他不知道该如何用语言去形容的人。   梅行书起身整理衣衫,她腰间系着一块乳白的玉佩,衬着她整个人都如白玉精雕细琢而成一般,美丽至极。铁柱看着看着就傻眼了,忍不住想把她拉到怀里好好温存一番,至於那些乱七八糟的什麽事情,那都跟他们没关系!   倏然被拉到一个结实的怀抱,梅行书吓了一跳,她拍拍铁柱的胸口示意他放她起来,可铁柱就跟个孩子似的,硬是不肯撒手。梅行书无奈,又不舍得斥责他,只好摸摸他的大头,问:「怎麽了?」她往营帐外看了看,虽然看不清楚,但也能知道大概的天色,应该还有点时间。也罢,就再陪他一会儿好了。「怎麽突然闷闷不乐了,你不喜欢找到我吗?」   「当然不是!」铁柱想都没想就一口否认,低头瞧见梅行书的笑才知道她是在逗自己。他沮丧地垂着脑袋,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觉得自己没用过。以前在村里,他是力气最大的,又有门手艺,不管什麽事好像自己都能做到,再到後来跟着方正当山贼,他有本事,虽然拳脚功夫一般,但依仗着天生神力,照样打下一片天来,然後有了银子就更不担心有啥突发状况了。可媳妇不见了,他出来找,找不着,那是铁柱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其实什麽都不懂也什麽都不会。他跟着方正进了军营,虽然训练严苛戒备森严,但他都不怕,他照样能靠自己的拳头树立威望,不过几个月而已他就当上了正七品副尉,相当於一个县令了呢。   可此刻,看着媳妇儿的笑容,铁柱终於知道,自己会的那些,自己沾沾自喜引以为傲的那些,在媳妇儿眼里是多麽的微不足道与幼稚。是他没用,帮不了媳妇。铁柱想起之前自己当山贼的那段日子,虽然跟媳妇儿说过会有出息的回去,可後来她还是亲自来带他回家了,他现在才懂,当时媳妇心里是什麽滋味。就像此刻,他一点也不想当兵,也不想媳妇当什麽左相,他就想带着媳妇儿回家,偶尔一起进山砍柴打猎,在家里她缝补衣裳煮饭,他打铁烧火拉风箱……那样的生活比现在幸福多了。「媳妇儿……媳妇儿咱们啥时候回家啊?」   啥时候回家……梅行书被这个问题难倒了。她博览群书满腹经纶,治国平天下的问题再难她都解得出来,可对於铁柱的这句问话,她却不知该如何作答。「柱子……你很想回家吗?」   「俺想带媳妇一起回。」   梅行书静静地凝视着他,良久,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安抚他:「早晚都会回去的,也许等到打完仗就可以了。」也许,永远都不可以。   谁知道呢?   铁柱看到媳妇的眼睛暗淡下来,他不想再提这些扫兴的事情,於是突然起身抱着梅行书在营帐里摇来摇去:「媳妇儿,你给俺讲讲,你是咋当上丞相的呀?」   梅行书没想到铁柱会有兴趣听自己的故事,她也没有想要隐瞒,轻笑着道:「也不是什麽大事儿,我自幼爱读书,父亲宠我,与我请了夫子教导我琴棋书画,後来夫子们的学识已不及我,我便一个人慢慢看书了,父亲常年经商在外,为我寻得无数古书真迹,我便很不能理解,为何皆是男子有治国之才,只有男子能够做官?父亲虽然宠我,但对於男女尊卑之事颇为坚持,他认为女儿家就应该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我十三岁那年,家里给我定了一门亲事,说,待我十五岁及笄便要嫁过去。我心中不喜,与父亲说了,他却说我是惯得慌,於是我收拾了几本书和几件首饰,拿了从小厮那儿偷来的一件男装,便离家出走了。父亲想然是恨极了我,我出走後第二个月,他便昭告世人说家中小姐在游玩时不慎跌入湖中香消玉殒了。」   「我不知该何去何从,当时从家里出来,一是为了躲避婚约,二,也是因为不想把自己的一生埋在深闺之中。後来,我所在的那个小县城有家儿子死了,当时我正无处可去,那二老便收留了我,当我做他们的独子,我便顶替了那人的秀才身份,赴京赶考,高中榜首,先帝大喜,破格封我为吏部尚书,两年後,我因政绩显赫,便被擢为左相。此後,那个小县城发生了一场瘟疫,两位老人家去世了,我便真真正正没了亲人。先帝於我,亦父亦友,我便把他当做了父亲。」   「再後来……你应该听说过吧?当时的太子病入膏肓,药石罔效,先帝命我做太傅,在众多皇子挑选能够做储君的。我综合了他们的能力、人品以及身份,决定从太子的小儿子元贞还有十四皇子允熙中挑选。按理说,立嫡不立长,立长不立贤,从身份年纪上来考虑,元贞是最合适的人选。他虽年幼,但聪明懂事,性情温和,最适合做皇帝。先帝采纳了我的意见,立了皇长孙元贞为储君,我以为事情就这麽过了,哪里知道,远远没有这麽简单。」   「我做了四年左相,在第四个年头的时候,先帝因为一场风寒一病不起驾鹤西去,皇位便理所当然传予了皇长孙元贞,我辅佐了元贞两年,此间允熙皇子一直表现的极为忠诚热忱,我与元贞都十分信任於他,却没想到,过了两年,他便逼宫了。我用计送走了元贞,自己被逼跳下山涧悬崖,为王大娘所救,在铁家沟过了几年安稳日子,没想到却遇见了你。」   听出媳妇口气里有着深深的无奈,铁柱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嘿嘿傻乐。就从他媳妇被逼跳崖这一点,他就不喜欢现在的皇帝!   「扶桑东渡我朝,不知有何意图,盼只盼这场战争早些过去,失地早日收复,你我也能早日回归家园。」如果,还能一起回去的话。   铁柱却没有立马点头,他虽然头脑简单性情粗暴,但那不代表他愚蠢,从媳妇的叙述来看,当今皇上可不是那麽好想与的人。他有可能放媳妇走吗?心思百转千回,但他什麽都没有问,就让媳妇以为自己单纯的什麽都不懂好了。   铁柱挨打   虽然是在条件略微艰苦的军营,但晚膳仍是颇为丰盛。期间梅行书总觉得沈泽看自己的眼光怪怪的,也不知是为什麽。她看了看自己的仪容,不觉得有哪里不妥,衣襟扣得死死的,绝对不会有柱子在自己身上留下的痕迹露出来——那麽,沈泽在看什麽?!   这个疑问没有得到解答,因为一整晚皇帝都在与她商讨扶桑战事,再说了,沈泽向来与自己不合,梅行书也不会主动去问。   晚上回到营帐之前,她还在想着沈泽的眼神,那眼神……怪怪的,怪的她不知怎麽用语言去形容。下午与柱子亲热完出营帐前她是仔仔细细地审视自己好几遍,确定绝对没有任何纰漏才出去的,沈泽不可能知道吧?如果说他知道了,那又为何不与皇上禀报,而是拿那种奇怪的眼神瞧她?   正准备回帐,却被突然前来的刘茂荣大将军打乱了计画,他无论如何也要与她秉烛夜谈,非要知道她这失踪的几年都过得怎麽样不可。梅行书拗不过他,两人便在主帅营帐,一个饮酒一个喝茶,倒也聊得投机。   可没过一会儿,便听得外面一阵吵嚷声。刘茂荣唤人去查看,来人回报说是有内奸潜入了梅相的营帐!   闻言,梅行书心头一惊,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他立刻站了起来,刘茂荣以为他是担心那些机密地图被内奸取得,也急得不得了,连忙跟着一起去了。   如果不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梅行书恨不得长出一双翅膀飞过去。   左相营帐前已经围了一圈的士兵,见她和刘茂荣来了都纷纷让了路,梅行书挤进去,惊见铁柱被数名士兵押着跪在地上,沈泽坐在前方的长凳上,魏冲站在他身边,二人正虎视眈眈地盯着铁柱。她暗自平息下潮涌的心绪,沉声问:「这是怎麽了,今儿特别热闹,沈相与魏大将军都到我的营帐里来了?」   「梅相,末将奉皇命来请梅相至皇上营帐商讨军事,岂料甫进账便见到此人在帐中大位上坐着,面前摊着羊皮地图,末将料想此人应是扶桑细作,正欲派人去请梅相前来。」魏冲恭敬地抱拳作揖,黑漆漆的眼睛沉稳而又真诚——好像他说得是真的。   他说得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梅行书并不在意。早在四年前魏冲投入皇上的阵营之时,她对他便再无一丝一毫信任了。说铁柱在她营帐里,那她相信,这莽汉估计又是欲火焚香想折腾她,才偷偷跑进去的,可说他坐在大位上看地图,别说是梅行书,就是铁家沟任何一个村民都不会相信。且不说铁柱不识字,就说他那性格,一瞅着书就打瞌睡,心里想啥全在脸上摆出来了,就这性格还能做细作?那扶桑是有多麽缺人哪?   可梅行书清楚,在这种时候她不能为铁柱说一句好话。这里是军营,有军法,铁柱擅自闯入营帐的确是犯了罪,但不至於严重到被判定是细作,除非有人故意针对他。   「梅相。」一直没有开口的沈泽轻轻唤了她一声,梅行书看过去,沈泽便扬起一边冰冷的唇角,「把这细作斩首示众,梅相应该没有异议吧?」   铁柱一直安静地跪着,没有抬头看梅行书,更没有求饶或是辩解——他很清楚,在这个时候说出自己与媳妇儿的关系或是表现出自己与媳妇儿认识甚久,都会对媳妇儿造成一定程度的伤害。照媳妇所说,全心信任她的是先帝,而不是当今皇上。他不能害了媳妇。   「若他真是扶桑的细作,本相自然任由沈相处置,但沈相如何得知他便是细作呢?」梅行书开始自称「本相」,从官衔上来说,她的确比沈泽高上一截,所以,她才是这个场面最大的掌管者,拥有着绝对的控制权。她若想护一个人,还怕他沈泽不成!「倘若他不是细作,沈相误会了好人又待如何?」   沈泽冷笑一声:「哦?那梅相有何高见哪?」   「也没什麽高见。这人是刘茂荣刘大将军的亲信部下,昨日刚被刘大将军分配做本相的侍卫,本相对他印象颇深,如果沈相是扶桑人,你会选择一个外表身形都如此特别的人来做奸细麽?更何况本相与刘大将军相交数年知之甚详,他看人的眼光绝不会出错,不知沈相以为如何?」   刘茂荣拍着胸脯担保:「沈相,我跟你担保,这铁柱绝非扶桑的奸细,此人性子粗鲁大条,想必是走错了营帐,或是误闯,沈相无需为奇。」   梅行书淡淡地看了魏冲一眼,他收到梅行书的眼光,立刻道:「末将自是相信梅相与刘大将军。」说完立刻问铁柱:「我问你,你为何深夜闯入梅相营帐?」   「俺想回俺自己营帐,不小心走错了。」铁柱声若洪钟,大嗓门差点吓到人。   一比三,其中还有个官衔比他高的,那他还能说什麽呢?可沈泽又岂是那麽容易满足的人?他轻笑:「既然梅相如此说,此人即便不是奸细,误闯了左相营帐也是要罚的。依照军法,应处以四十大板的刑罚才是。」   对於沈泽的步步紧逼,梅行书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了。她平时温和儒雅,但却极少笑,此番一笑,竟如遍地春花瞬间开放,看醉了沈泽的眼,完全忘记去想为何她不怒反笑。他知道这个兵是她的相公,皇上没有派人查,但他早在她回朝後派人去铁家沟明察暗访,对她的事情几乎可以说是了若指掌,想打败你的敌人,就得先了解他不是吗?今天下午他便注意到,这个兵进了左相的营帐便没有出来,晚膳时分梅行书却换了一套衣服不说,这般热的天气,她的扣子竟没有一个松开,仔细一看还能看见她的嘴唇微微红肿,是个人都知道他们在营帐里一下午都干了些什麽!   於是他故意在看到铁柱进了营帐之後,在皇上面前提起邀梅行书商讨战事的意见,果然——一切都随着他的计画而走。哪怕杀不了这个粗汉子,他也要杀一杀这梅行书的威风!   「沈相所言极是。」梅行书笑容加深,不疾不徐地看了已经站起来但仍然被压着的铁柱一眼。「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为了以一儆百,就把四十大板翻一番,改成八十大板好了。魏冲。」   「末将在。」   「你来监管,现在就打。」梅行书嘴角微勾,「日後,若再发生这样的事情,那麽就不是八十大板,而是一百六了。」说完,拂袖进了营帐,头也不回。   她的背影修长而坚定,仿佛这事儿与她无关。铁柱直接被摁倒在地上,那一声声清脆响亮的板子像是针一把紮在梅行书的耳朵里,但是她坐在大位上,犹自岿然不动,只是那紧紧握起来的拳头还有已经掐如掌心的指甲,才叫人知道,其实她有多麽不舍。   大概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板子声停了,魏冲在帐外禀报:「梅相,已经行刑完毕,请梅相发落。」   「让人把他带下去吧,此事到这里就算罢了,如若日後还有人犯,本相定不轻饶。」最後那句,低沉沙哑,似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魏冲顿了一下,领命去了。梅行书听到外面人声渐小,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而一直在外看着行刑完毕的沈泽,对着营帐眼神复杂。   夜,梅行书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好想去看看铁柱怎麽样了,可现在这情形是万万不可能的。她担心铁柱,却也知道自己不能去。   突然,外面好像传来了脚步声,还有轻轻的对话。接着营帐帘子似乎被掀开,有个人踉踉跄跄地走了进来。梅行书立刻从床上坐起,没有点灯,就着皎洁的月光朝那人奔去:「柱子?」   「媳妇儿……」铁柱软在她怀里,梅行书的眼瞬间就酸了,眼泪盈在那儿,愣是不肯掉下去。她把铁柱扶到自己床上,心疼地摸着他的脸:「你怎麽来了?若是被人发现,我可救不了你。」   「嗯……今夜是大哥值守,他带我来的。」   这麽说来,她倒是得谢谢方正了。「你先在床上趴一会儿,我去拿金疮药。」   她来的时候随身带着几瓶药,没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场。   点起油灯,小小的火苗在营帐里跳跃着。梅行书慢慢拉开铁柱的裤子,那一团血肉模糊让她心疼的泪盈於眶,但最终还是忍住了。给他上药的时候,铁柱一直疼得抽气,咬牙忍着,大掌揪着身下的被褥,心里怨念的不是被媳妇打,而是今晚只能趴着没法跟媳妇亲热了!   幸好梅行书不知晓他脑子里在想什麽,否则肯定觉得自己是白心疼了。   给他上好药,梅行书慢慢跪坐在床榻边,小脸凑上前,在铁柱的大嘴上亲了一口,柔声道:「今晚责罚於你,抱歉。」   铁柱摇摇头:「俺皮糙肉厚不怕疼。媳妇儿,那个沈相是不是看你不顺眼?那家伙的眼神就跟咱家驴子瞅马的感觉一样。」   梅行书没想到铁柱会这麽形象的比喻,扑哧一声就笑了,摸摸他的大头,道:「这些事情我能解决,你不用担心,这几日我让方正替你圆着,你就在我的营帐里养伤好了,嗯?」见他似乎要拒绝,「不用为我担心,不会有人敢再找我麻烦。」说罢又是轻轻一吻,铁柱的气息立刻粗糙起来,他勾住梅行书的小舌用力吮吸,两只大手袭上她胸口不断揉捏——晚上睡觉她拆了束胸布条,此刻盈绕在他手掌的玉乳异常的饱满与柔软。「媳妇儿……俺想弄你。」   梅行书俏脸一红:「等你伤好後再说。」说完像是怕铁柱又要耍赖一般,连忙起身不再给他碰了。铁柱怏怏地趴在床上,心底忍不住恨起那个找事的沈泽来。他是个粗人,脑子里没有什麽尊卑之分,就觉得那沈泽讨人厌,无比地讨人厌。   要是那娘娘腔现在出现在他面前,他一定要狠狠揍那厮一顿!   设计沈泽   接下来的几日风平浪静,没什麽事情发生,扶桑那边没有任何动静,双方都在等,等对方先动。   铁柱皮粗肉厚的,再加上只是皮肉伤,所以养了几日也就好的差不多了。他每天晚上都偷偷潜入梅行书的营帐,这种紧张刺激的环境让他性欲大增,比之以前在家里的时候还能折腾,第二天早晨梅行书都腰酸背痛还得强撑着爬起来。铁柱瞅着了又心疼,可白天信誓旦旦说晚上不闹了,到了时候还是管不住自己那手跟嘴还有胯下那大杀器。搞得梅行书每天与皇帝沈泽等人议论战事之前还得仔仔细细地把自己全身上下都检查一遍,脸是不是特别红,身上有没有吻痕的印子露出来,嘴巴肿没肿……有一次铁柱在床上缠着她久了,她急得居然忘记束胸!不知道是她太过敏感还是怎的,总觉得那天皇上沈泽还有魏冲都死盯着自己胸口瞧……吓得她午膳的时候立刻回营帐束胸。   那天夜里,不管铁柱怎麽缠怎麽耍赖怎麽想霸王硬上弓梅行书都强硬无比地拒绝了,营帐不比家里,没有墙给他挠,而且……她也实在不能再继续承受他的需索了,除非他想她的腰断掉。   这样的日子大概过了有半个月,扶桑那边想必是没了耐心,派了使者前来下了战书。   决策的事情,那是皇上的权力,梅行书只是左相,还当不了这数十万大军的主。   皇帝自然是应下了,堂堂天朝怎麽能让那化外之民看不起呢?於是军中瞬间便紧张了起来,都是为了三日後与扶桑的一战。   梅行书倒是比较悠闲的,沈泽可能急於在皇帝面前表现好将自己压下一头,这几日都忙着看卷宗地图研究扶桑军队以及对方将领军师,她反而优哉游哉的好像什麽事都没有一般。如果就这样也就算了,她与沈泽双方井水不犯河水,可偏偏皇帝像是看不惯她悠闲一样,竟将军中指挥的位置给了她,自己说什麽要好好看看梅卿是否风采一如当年。梅行书还不知道他在想什麽,这人,跟之前完全没有变,还是那麽爱看热闹找茬儿,他明知沈泽看她不顺眼,两人之间间隙颇深,还找这麽个简单的理由把大权交给她,这不纯粹是想看他们俩斗麽?   可她心里清楚又有什麽用,沈泽这几日看她的眼都能喷出火来了,铁柱不看着沈泽还好,一看着也能喷火,要不是身份阻碍,指不定早冲上去揍人了。   从皇帝将军事大权交给梅行书那一刻起,沈泽的心就没有平静过——他拒绝相信皇上宁肯信任一个四年前的旧臣也不信任自己的事实,更不肯相信自己居然比不上一个女人!真是好笑,那个人人敬仰的梅相,谁知道她居然是个女人?还是个嫁给了一名普通的乡下铁匠的女人!既然四年前她选择一意孤行追随元贞,四年後为何不坚持到底,却非要来跟他抢这丞相的位子?!想起文武百官,平日见着自己莫不是敬畏交加尊重礼遇,可这梅行书一回来,那群人,不管是旧识还是新交,都一窝蜂地冲上去要与之结交,和自己满身清冷孤寂比起来,那是怎样的一种羞辱!   还有魏冲,这几年他做到了正二品大将军,又掌管御林军,一名手握兵权的将军,皇上居然还让他掌管御林军,这是多麽巨大的信任!可这信任是从何而来?只因为他曾是先帝赐给梅行书的侍卫!   梅行书是他的噩梦!   四年前他刚刚赴京赶考,她便销声匿迹於民间,百姓们都传言梅相已死,可他不信,他不甘心自己考中了状元,却不是她主考不是她点,更不甘心自己没有一个对手叫做梅行书!   现在她回来了,可比起自己不如她,最让沈泽觉得被羞辱到极点的是对方压根儿不想跟他争!她甚至没有丝毫争权夺势的意识,皇上给她权也好,不给她权也罢,她都不在乎,一点都不在乎!他这麽在乎这麽看重的事情,在梅行书眼里好像都成了过眼云烟,风一吹就散了。他在她面前,就如跳梁小丑一般。   思绪混乱,沈泽看都没看地就掀开帘子走进了营帐,可一进去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儿,这是他的营帐吗?左右看了一下,那案几床榻屏风……分明是梅行书的营帐。   他怎麽会到这儿来?!   糟糕!沈泽脸色一变,立刻就要往外退,可这时候刘茂荣正好掀开帘子,两人撞到了一起,分别都不由得惊讶不已:「沈相?」   沈泽心道不好,可已经晚了,一看刘茂荣身後还有魏冲与梅行书,当下更是心底一沉。「刘大将军,魏大将军,梅相。」   梅行书嘴角轻扬:「沈相怎麽会在我的营帐中?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可没邀请您哪。」   她的眼神似笑非笑的,但仍然温润如玉,沈泽顿颇为尴尬,脸色变了又变,半晌也没吐出一个字儿来,梅行书却不放过他,而是睇向魏冲及刘茂荣:「二位将军有什麽看法?」   ……他们能有什麽看法?如果这人不是沈泽,他们会在第一时间将其抓起来严刑逼供,问他是不是敌军派来的细作,可这是沈相,不是不认识的阿猫阿狗啊!   见刘茂荣脸色犹豫,梅行书知道他算是长辈,不宜掺和进来,便笑着问魏冲:「魏大将军可还记得上次你与沈相抓到一名擅闯我营帐的士兵?」见魏冲点头应是後,她轻笑,「那魏大将军应该也还记得我上次是怎麽说的吧?」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日後若再发生这样的事情,八十大板便再翻一番。   沈泽的脸色顿时难看至极,刘茂荣与魏冲也不敢置信地看着梅行书,不敢相信她居然要打沈泽。梅行书对此倒是轻描淡写毫无任何顾虑的:「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沈相,希望您能够谅解,我也是公事公办。」说完,看了魏冲一眼,「依然由你来执行,并且昭告全军,日後若再有敢犯,本相便不止是打板子,而是斩首示众了。真当我这左相营帐成了大街麽?一个两个都敢不通报便传进来。」美丽的黑眼睛看向魏冲,「现在不行刑,你还在等什麽?」   沈泽已经把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别人不清楚,他还不懂?自己之所以会走错肯定就是她搞得鬼!她是记恨着他上回打那个粗汉了!   「梅相,沈相是文弱书生,如何禁得起一百六十大板?」那不打死也得打残了啊。   梅行书像是刚想到这个问题般点点头:「你说得也是,那麽轻重就由你来决定吧,可别当挠痒痒,但也别太重,分寸自己拿捏。」   魏冲领命,然後同情地看了沈泽一眼,周遭看守营帐的士兵都已经傻眼了……沈相、沈相要被打,他们要亲自执行命令?   坐在营帐内,听着外面清脆的板子声,梅行书心情很好地用手指在桌上划着圈圈儿,嘴角仍是一贯的弧度,但眼底却是笑意盎然。她并非不知道沈泽的心思,却不想和他斗,与扶桑战事完毕,皇上若愿意放过她那是最好,若是不愿……那她宁为玉碎。沈泽做什麽她都可以容忍,唯一不能容忍的是他居然想伤害铁柱。上次如果不是有刘大将军帮忙,说不定铁柱已经死了。他沈泽不是想打败她,看她不顺眼吗?那她偏要杀杀他的威风,此人的确是治国栋梁之才,可太过自负,不足以交托重任。先帝曾言,所谓的国之重臣,是能够让皇帝托孤於他而不担忧其黄袍加身的。沈泽……距离这还远得很呢。   当晚,铁柱又一如既往地偷偷溜了进来。梅行书正坐在椅子上看书,见他跟做贼似的挤进来,不由轻笑:「怎麽,发生什麽事情,你这麽开心?」   铁柱笑呵呵地凑上来,见把她手里的书夺走扔到桌子上,把她抱到腿上,自己坐着,大嘴罩下来没头没脑的亲,跟大狗舔人似的。「媳妇儿,你今天是不是把沈相给打了?」   「你知道了?」   「军中都传开了,嘿嘿,说是沈相之前抓到俺进你营帐,现在自己也被抓了,哈哈哈。」   瞧他傻乐的模样,真像个笨蛋。梅行书笑着别开头要从他腿上下来,可铁柱死活抱着她不让下,一个劲儿的傻笑,两只手不知怎麽地就伸到她胸口说要帮她把束胸的布条解下来。梅行书当然知道他又图谋不轨了,她今天心情还算不错,也就随他去了。   很快,白嫩赤裸的酥胸就呈现在了铁柱眼前。他滋溜地吸了口口水,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要那麽色迷迷的,然後抱着媳妇儿就朝床上跑——他是比较喜欢这个椅子啦,又大又舒服,但一般情况下媳妇儿都不喜欢……   梅行书被摁倒在床上,她只是束胸布被解开,衣襟散着,但身上其他部位还算完整,铁柱伸手到她下面不由分说地就把裤子亵裤都给剥了,最後,梅行书全身上下就只剩那件白色的书生袍,下面不着寸缕。   媳妇儿是美的,这一点铁柱早就知道,可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女人可以美到这个地步。以前哪怕是荆钗布裙也掩饰不了的光华,在换上做工精良的长袍後更是凸显了出来,长发散乱,虽然是男装,却胜似女装。   铁柱看得鼻血都要流下来了,他猛地吸吸鼻子,掀起梅行书长袍下摆就把自己的头钻了进去。梅行书先是被他的动作吓到,然後就因为敏感的私处被一张热烘烘的大嘴包裹住的强烈快感猛地瑟缩了下。   又被欺负   「别~~~~~」梅行书猛地咬住下唇,这还是白天呢,待会儿万一有人找她,被人看去了可如何是好?她努力克制住自己不叫出声来,可那快感实在是太强烈了。   铁柱把头埋在梅行书双腿间用力吸吮,雪白的牙齿咬住顶端那颗嫩乎乎的小珍珠,轻轻拽了几下,女人最敏感的地方哪里经得起这样的刺激,梅行书下意识地蜷缩起身体,可铁柱整个人都在她腿间,夹起来只是让自己更难堪罢了。她柔柔地吐出一声呻吟,娇嫩婉转,听得铁柱更硬了。火热的舌尖挤开了销魂的洞口,往里探去。里面很湿很热很紧,她就是用这儿一直包容着他,接受他的占有。铁柱亲得啧啧响,梅行书羞得脸红得不可思议,她的双手紧紧地揪着身下的被褥,眉头紧锁,双眼紧闭,不时因为承受不住的快感发出一声哭腔——这声音在铁柱耳里只会让他更兴奋。   不行、今天真的不行……她下午还有事情要做,如果换了衣服,要拿什麽理由解释?梅行书努力控制自己的身体,希望不要有太大的反应,铁柱埋首在她股间,哪里还有理智帮她把衣服给脱了。最後没办法,梅行书只能自己挣扎着颤抖的双手解下书生袍——待会儿再穿的时候如果是湿哒哒的,她照样没法儿解释。   粗糙的大手分别把上她柔软的臀瓣,从大腿处往两边分开,这样就使得里面那鲜红娇嫩的穴口彻底对他敞开了。铁柱咽了好几口口水,馋的不得了,又亲了上去,舌尖围绕着肿胀的珍珠绕圈儿,梅行书被他舔的都要痉挛了,她咬牙死撑,在面临高潮的那一秒连呼吸都忘了,纤细的腰肢不住地往後逃,都被铁柱强制性地摁压住继续舔弄,下面嗒嗒的水声十分明显,梅行书又羞又怕,营帐外不时有士兵走动说话的声音,她必须克制住自己,不能叫出来,而这实在是太难了!   伴随着全身哆嗦与发麻,她泄身了。雪白的身子躺在被褥上,累得连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铁柱把她流出来的水都咽下肚後,改而扑上来亲她的唇,大手捉住两只饱满的乳不住地揉捏着,不知何时他已经是全身赤裸了。高壮巨大的男人伏在自己身上,甫高潮敏感的不行的私处还有一根巨棒在不住地摩挲着,她无力躲开铁柱的嘴,甜美的小舌被他吮进嘴里细细地舔了一遍放了回来,随後就觉得身下像是被什麽巨物一点点撑开了。知道拗不过他,梅行书只能接受。她尽量让自己的身体更加柔软放松,好叫铁柱进的轻松一些。「嗯……柱子,你慢些。」   昂扬的巨物以一种绝对占有的姿态,先是劈开两片红肿的贝肉,然後慢慢没入一个头,那两片贝肉宛如一张可爱的小嘴紧紧地吮着他,随着他的进入还一动一动,别提多诱人了。「媳妇儿……媳妇儿你舒服吗?」   梅行书拒绝回答这样的问题,她双腿大张,铁柱一只手就握住了她的两只小脚往旁边拉,让她变成侧卧的姿势,然後他自己也躺了上来,慢慢地开始抽插。   侧卧的姿势使得那大东西进的更深,梅行书实在是忍不住想要呻吟,她猛地捉过被褥一角咬在嘴里,白嫩的屁股上有一只大手揉捏着,饱满的胸口也是,好像除了快感,她什麽都感觉不到了。   粗糙的食指与拇指夹住一只软嫩的乳头,上下左右的拨弄,铁柱抱着怀里软玉温香的媳妇,别提有多高兴了,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儿,给自己剥光了压在身下,摆出那麽多姿势操弄,那些人甚至都不知道她是女儿身!在别人眼里她是神是一代名相,可在他身下,她就是他媳妇儿,就是一个女人而已。她也会害怕羞涩,也会沉迷於夫妻情事……这些都是专属於他的,别人谁都没有见过!铁柱想到就乐,下面撞得开始不管不顾。梅行书一开始还忍着,後来他实在是插得太深,小腹上凸起的形状好像都已经进到娇嫩的宫房了!「柱子……柱子别那麽深……我、我受不了……啊~~~~~~~~~」最後那一个啊叫得尤其娇媚动人,梅行书摇着头,滚烫的小脸埋进冰凉的被面上,因为铁柱插得深,她夹得更紧了。   「媳妇儿,深一点才爽,俺操的你爽不爽?」揉弄浑圆美臀的大掌滑入了水嫩的股沟,摩挲到那红肿的阴蒂,来回厮磨。梅行书本来就快受不了了,被他这麽一弄,只觉得下腹似乎有下坠之感,如瀑的爱液不受控制地喷射出来,可铁柱还是不满足,他依然双重折磨着她,乳尖阴蒂和嫩穴都被玩弄着,几乎铁柱每抽插十几下梅行书便会不大不小的高潮一次,她只能趁着高潮余韵的时候深呼吸一口气以压制快要忍不住的尖叫,铁柱进攻激烈,根本不给她喘息停顿的时间。梅行书觉得自己真的要被他弄死了,这莽汉人高马大性欲强烈,她早就知道,可军营不比家中,他不可以折腾的太过啊!   见媳妇儿没回答自己,铁柱不乐意了,他一个用力顶进去,巨大的龟头撬开了敏感的子宫,在里面不住研磨旋转,」媳妇儿,你说,俺操的你爽不爽?」梅行书受不了的埋在被子里发出沉闷的尖叫,双腿剧烈的哆嗦,身下早已湿濡一片,她狂乱地点头,哪里还说得出来话?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铁柱开心了。他抬起梅行书的一条大腿架在自己腿上,然後更加用力地冲刺进攻,将她狠狠地贯穿,粗长布满青筋的大阳具每每在拔出来的时候带出被打成泡沫的爱液,两片薄嫩的贝肉因为剧烈的摩擦变得红肿,大阳具不断地出没,带出丰沛的汁水,梅行书已经完全没有力气和神智了,她呜呜地哭叫着,蓦地,铁柱冲刺的速度加快,捻弄她乳头和阴蒂的力气也重了,最後狠狠一顶,插入娇嫩的子宫尽情地释放自己。   被那滚烫如潮的精液扑满,梅行书火热的脸蛋又添一抹潮红,她细细地叫,像是一只软软的温顺的羊羔。铁柱从她穴儿里拔出来的时候发出了啵的一声,被撑开变形的嫩肉慢慢缩回去,灌满的精液流了出来。   哪怕已经宣泄完了,可铁柱仍是舍不得离开梅行书的身体,他抱着她,不住地亲吻她的唇瓣、锁骨以及乳房——十分地温柔和坚定,因为高潮太过猛烈,所以即使是这样羽毛般的亲吻,梅行书也不住地在哆嗦着。   大概休息了半刻钟,她艰难地推开那颗在自己胸口吸吮舔弄的头,扯过被褥包住自己,不动还好,一动,里面的精液就全流出来了,弄得已经湿哒哒的床榻更是淫秽不堪。梅行书软倒了双腿,腰也酸的不行,可这副娇弱可怜的样子落在铁柱眼里反而更迷人,他猛地扑了上来,揭开梅行书的被子,就着先前的精汁爱液又捅了进去。   梅行书被他这突然袭击弄得浑身僵硬,但她没力气,根本躲不开。只能无力地躺着任由他玩弄折腾。铁柱一回到那温暖的粉穴里,舒服的忍不住吸气,奋力抽插起来。梅行书被他翻了个身,肚子下面垫着个枕头,浑圆的屁股微微撅起,刚好适合铁柱入侵。   这个笨蛋……平日里对她言听计从,让动脑子都不动,就在床上有本事,脑子灵光的很。梅行书被插得腰酸不已,小脸被铁柱从被子里挖了出来,大嘴凑上来吸她的小舌头,啧啧有声的交缠着,上面下面都是水汪汪的。   两人正做到一半,外面突然传来禀报声,说是皇上请梅相过去。   梅行书一听到人声,立刻紧张起来,下面夹得死紧,铁柱依依不舍地松开吮在嘴里的小粉舌,细细地将梅行书的牙齿给舔过一遍才肯松开,下面的动作一直没停,有力的胯部始终在冲撞着。   她说话的声音都在打颤:「……告诉皇上,我——」被铁柱狠狠插入,梅行书连忙捂住嘴巴,好一会儿才勉强平静下来,「我马上就过去。」   门外脚步声走远,还没等梅行书说话,铁柱就握住她的小下巴,重新吻住那甜蜜的小嘴儿。他真想跟她一辈子都这样连在一起不分开,就算天王老子来也不理会。   梅行书被他亲得连话都说不出,等到铁柱愿意放开她,她连忙大口大口的呼吸新鲜空气,「柱子,快些做完,我得去见皇上。」   她要离开他去见另外一个男人,虽然那人是皇帝。铁柱很不爽,受罪的自然是梅行书。他虽然有意地不在她的颈项手腕等容易露出来的地方留下吻痕,但那些裹在层层衣裳底下的细嫩肌肤就没有这麽好运气了,被肯的青青紫紫,惨不忍睹。   铁柱释放後,梅行书爬都爬不起来了,後续的清理工作都是铁柱做的,束胸的时候他舍不得用力,可不用力又掩盖不住,梅行书被他欺负的一点劲都没了,想自己来也不可能。   咬咬牙,他心疼死那两只嫩乳了,缠得比平时梅行书自己要松一些,但穿上长袍後也看不大出来。   梅行书一下床就腿软,差点站都站不住。想到这里,她不禁朝罪魁祸首瞪了一眼,铁柱嘿嘿傻笑挠挠头,连忙跑去倒了杯茶过来。   再腿软也得走啊,梅行书试着走了一两步,还凑合,只要忽略那酸疼的腰腿,不算难事。她仔细打量了自己一番,确定没有哪个地方容易露出马脚,才掀起帐子,先把铁柱赶出去,然後自己才出去。   陌生的信   到了皇上的营帐,魏冲刘茂荣以及沈泽早就已经到了,梅行书是最迟的那个,不过皇帝并没有不满,而是招呼她坐下,五人围绕着模拟地形研究後日到底该如何应战。双方先前皆是挂了免战牌,但这场战争再拖下去也是无益,不如早日开始,也好早日结束。   刘茂荣主张四面包抄,魏冲不同意这个看法,虽然可行,但这里地处平原,四下辽阔,根本没有灌木树丛做掩护,包抄很容易会被发现。   沈泽则主张从後面突袭,否决包抄,而是改由前後夹击,这个方法也可以,但冒险度要大很多,因为谁都不知道扶桑後继大军有多少,前锋可以灭掉,可万一主力并不是前锋呢?   皇帝一直没有说话,听着三名重臣来回争论,却发现梅行书始终一声不吭。他轻轻把玩着模拟地势上的一根旗帜,问:「梅卿意下如何?」   梅行书摇摇头:「刘大将军与沈相的提议都可行,但却免不了弊端。平原地势开阔,的确对行军打仗不利,虽然好观察,但若想用埋伏或是夹击,那就要困难多了。」   「梅相可有主意了?」魏冲问。   漂亮的黑色眼睛像是闪着晶莹的光,梅行书微微一笑,那种自信至极又如玉般温和的模样吸引了所有人。「有。」   「那梅卿不如一一说来,朕洗耳恭听。」皇帝满意地看着她,眼带笑意,他就知道,梅卿从来不会让他失望。   「回皇上,臣命人打探过,离此十里,在两国交界处有一座神仙山,树木葱翠枝繁叶茂,臣料定扶桑军队定会分派一部分主力从我军後面突袭,神仙山是必经之地,我们可以在那里率先设下埋伏。用石头、绊马索和五千弓箭手,於两边山脉上进行围剿。至於前方……便交由沈相来夺定吧。」沈泽其人虽然过於自负狂妄,但不失为治国良材,与扶桑正面交锋,他定能想出个好法子来,而她也能稍微休息一下。她不喜欢战争,一点也不喜欢。哪怕自己从未杀过人,但出谋划策用计使诈,却不知做了多少,她不想再看到有人死亡了,一点都不想。   沈泽热爱战争,他觉得战争可以让他证明自己,挑战自己。魏冲与刘茂荣自是不必说了,武将天生热爱流血,战死沙场马革裹屍是他们最大的心愿。   听了梅行书的话,沈泽讶异地看过来一眼,发现她仍然神色如常後,几不可闻的冷哼了一声,好像在说:我不需要你相让,更不需要你施舍。梅行书没有回应他,只当是阵风,吹过就算。她并不是帮沈泽,也不是觉得对他不起,她是不想自己再想出什麽更恐怖的办法去掠夺那麽多人的生命——即使那是侵略者。四年前的一切已经将她这辈子所有的雄心壮志和激情打垮了,比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更愿意在那偏远的铁家沟,那间小小的房子里,做一个铁匠的媳妇儿。   这才是她最想要的幸福,和现在,和过去清清楚楚地划清界限。   ※※※   战争如期而来。   梅行书并非第一次上战场,可她从来都不觉得以生命相搏堆积出来的功名大业有什麽值得尊崇的。她站在城楼上与皇帝并肩,远远地看着那肃杀的战场与士兵,鲜血马蹄明亮的刀刃,交织出了一曲令人无比痛苦的歌。   她不忍再看,别过眼去。   皇帝似乎看出了她的不适,关心地搂住她的肩,柔声问:「怎麽了?」   被那骤然搭上来的大手吓了一跳,梅行书连忙站好,恭敬地弯腰:「多谢皇上挂念,臣无大碍。」   「若是不舒服便回营帐歇着去吧,朕与沈卿在这里观战便可。」   梅行书当然不会拒绝,她谢了圣恩後便转身朝自己营帐的方向走去,心里挣扎难受地不知该怎麽形容,连身後皇帝和沈泽一直盯着自己的背影的视线都没有察觉。   「皇上,您为何如此信任於她?」沈泽对此很不解。他自认为是忠心耿耿,这四年来做事兢兢业业从来不敢懈怠分毫,可即便是这样,皇帝也从来不曾像信任梅行书一般信任於自己,这是为何?「是因为梅相是女子的缘故吗?」如果输给了这个理由,那麽他还可以承受,毕竟自古以来英雄难过美人关。   可皇帝却笑了:「因为她是女儿身?当然不是,在四年前,朕只是对他有所怀疑,并不确定他到底是不是女人。朕信任他,只因为他是梅行书。」   只因为他是梅行书,只因为他是梅行书!   沈泽无法理解这个理由。   回到营帐内的梅行书一眼就看到了案几上有一封用火金烫好封口的信,她讶异地走过去,这信是从哪来的?自己先前并没有见到过。   大周梅相行书亲启。   封面是漂亮的蝇头小楷,这笔迹倒颇为熟悉,梅行书总觉得似曾相识,却想不起来。她拿起信,轻轻地撕开,片刻後,脸色大变。   水眸里充满不安和担忧,这封信绝对不能留,所以她很快便点了烛火将其烧了,直到看着那封信变成一堆灰烬,她才放下心来。   ……怎麽可能是他?当年她分明告诉他,不要再回来,也不要再想着报仇了,为何他还是出现了?   梅行书心乱如麻,当天晚上连晚膳都没有吃——她哪里还吃得下?铁柱作为左相护卫队的一员,站在营帐外面都要急疯了,他想上战场打仗,可刘大将军偏偏把他分来当侍卫,他想陪着媳妇儿,可又偏偏碍於身份环境不能接近——这不是憋死人吗?还给不给人活路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   趁着送洗澡水,他扛着浴桶溜了进去:「媳妇儿?」   梅行书正坐在桌前沉思,见他进来了也只是笑笑,并没有应声。这还是铁柱第一次被媳妇冷漠,人立刻蹦跶了过去,蹲在梅行书面前:「媳妇儿,你咋啦?不高兴哪?」   梅行书轻轻摇摇头,「我很好,别担心。」   是的,她很好,很好,只是因为一封陌生的信,有些担心和猜测而已。   战争结束   在接下来的战争中,梅行书没有再出任何计谋,即便是皇帝问她,她也说自己才疏学浅想不出。这是个理由,还是个最烂的理由,谁都听得出来,可梅行书那云淡风轻的表情真的就让人觉得她没有在说谎,她是真的才疏学浅没有办法。   皇帝也不逼她,他自己本身便是极其厉害的人物,哪怕没有梅行书也一样可以拿下扶桑收复失地。之前被扶桑掠走的几个城池在他的英明果决下已经重新夺了回来,但随着战争一天天的进行,他愈发觉得扶桑那边的用兵遣将异常熟悉,熟悉的他好像觉得看得了梅行书!   但梅行书不可能在扶桑的阵营,她终日待在营帐里不曾出去,而对方的统帅始终没有露出庐山真面目。皇帝不曾怀疑梅行书,从来都不曾怀疑。他对她有一种说不出的信任,只觉得哪怕有一天连自己都能相信了,他也是可以信任梅行书的。   扶桑在连连失势後,决定背水一战,此战之後,胜负即分。距离梅行书收到那封信已经有一个半月,这一个半月以来她夜不能寐,辗转反侧,可对方却再也没有联络过她,好像那封信其实只是她的幻觉一样,但她记得清清楚楚,里面的人,称呼她为「先生」。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会那麽称呼自己。   今日是决战,梅行书於城楼上和沈泽并肩观战,她依然厌恶鲜血马蹄与厮杀,可今日她不能不出现。皇帝这次也下了战场,做了四年的安稳江山,骨子里的东西迫切地需要找到一个管道来宣泄,杀人是最好的方法。他自小习武,又天生聪颖,鲜少遇到敌手,再加上是万金之躯,魏冲及刘茂荣等众将都保护在他周围,可这自大狂妄的男人却压根不需要别人的保护,这江山是他的,就谁都夺不走,哪怕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对方的主讲今日也上阵了,隔得远远的,梅行书看不见他的脸,只能模糊地看到他脸上的黄金面具,身形修长,虽稍显瘦弱了些,但浑身透出一种异常冰冷和阴鸷的气息。这人……是她猜测中的那人吗?他竟变了这麽多……一点都不像以前的他了。   沈泽发现身侧的梅行书明显气息不稳,似乎是在为谁担心。他看过来,向来敏锐的她居然完全没有察觉。她在看谁?沈泽猜测着,是魏冲,还是皇上?若是这两人的话,她根本不需担心,因为对方已节节败退,眼看就要大溃於此了。刚想难得安慰几句呢,梅行书却突然转身命人备马,说是要出城!沈泽吓了一大跳,他们皆是文臣,在这战场上比一只蚂蚁强悍不了多少:「梅相,你作何而去?」   梅行书没有回答他,翻身利落上马,一直在她身後担任护卫角色的方正并铁柱也跟着上去,梅行书原不想带他们一起,可也知道若是没人保护,自己定是到不了前线。   沈泽没有得到回答,一气之下挥手命人大开城门。梅行书在临策马前却回头对他说了声谢谢。俊美的脸庞一愣,那句谢谢,似乎戳中了他心底某块最柔软的地方。   方正身手不错,但不及铁柱一把大刀使得厉害,他以前在镇上的时候跟打铁的师傅学过些拳脚,又力大无穷,梅行书一行几乎有些势如破竹的样子了。她远远地便看到皇帝和对方的主帅交锋,两人皆是下了狠手,仿佛对方是自己不共戴天仇人一般。「住手……」她喃喃地念叨着,猛地大喊出声:「住手——」   这声音吓了所有人一跳,梅行书从来都是不温不火不卑不亢的,没有人看过她情绪激动或是悲伤愤怒的模样,可今日在战场上,她却大大的失态了!   皇帝与那主帅分开了,纷纷叫停了两边的军士。那主帅看着梅行书,眼里似乎有万千复杂的东西。   「梅卿,你怎麽来了?」   「梅相?」   「行书?」   梅行书没有心思去回应皇帝魏冲等人,只是死死地看着对方主帅,看着他黄金面具下的眼睛与嘴唇,急切地呼吸,半晌,才似是叹息地道:「元贞。」   ……元贞?!   众人尽皆傻了,尤其是皇帝与魏冲。   那人猛地笑了,缓缓取下面具,五官清俊犹然带着一丝稚气:「先生,元贞果然瞒不过你。」   「自我看到那信,便知道是你了。你虽然未署名,可这世间唯一唤我先生的也只有你。」梅行书静静地看着他,看到他眼里有着不等同於年龄的杀气与冷酷。「元贞,你如何会变成今日这副模样?」   「那你呢?」他不答反问。「先生不是我的臣子吗?为何今日却会与元熙这逆贼为伍,还做了他的丞相,为他出谋划策?」那日他命人带兵从神仙山准备突袭,却被对方抢得先机全部剿灭,他就知道对方是谁了。   「我没有效忠於他,我只是在国家受到侵略的时候上了战场。」梅行书直直地望着他,丝毫没有退步。「元贞,收手吧。」   「那是我的江山,是元熙从我手中抢走的,用一副伪装出来的善良好皇叔形象,步步为营,抢走了属於我的东西,那是皇爷爷留给我的!他是逆贼!」元贞愤恨地盯着皇帝,恨不得能从他身上啃下块肉来。   梅行书轻轻一叹:「可是你看,百姓们不是过得很好吗?我当年命人将你从宫中救走辗转,并不是让你今日回来报仇的。你也应该知道,这场战役你输了,再争下去又有什麽必要?」   元贞尚未答话,皇帝笑道:「梅卿,你不必与他多说。元贞,朕把话儿撂在这儿,你若是有本事,回去养兵壮大,朕随时等着你来拿回这‘属於你’的江山。不过这江山是属於强者的,你还不够强,所以你输了。看看你周围的士兵吧,还剩下几个?实话告诉你,朕当年夺你皇位,这四年来,朕从来不曾後悔也不曾不安,若不是今天见着你,朕简直都要把你给忘了呢。」说罢,竟轻笑起来。   元贞恨得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他死死地瞪着允熙,又看向始终神色未变的梅行书,问:「先生,你是否同前朝丞相一般,良禽择木而栖?」   梅行书摇头:「不,我早已不想做官,此生只愿归隐田园。当年的雄心壮志,早消磨没了。」   听了梅行书的话,唯有铁柱欣喜,其余人各种神情皆而有之。愤怒、遗憾、失落……还有算计。   气氛在此陷入了僵局,皇帝蓦地扬起满是鲜血的宝剑:「元贞,朕给你时间壮大,朕等着你。」   言下之意便是,今日放你一马。   「我不会感激你,允熙皇叔,你最好坐稳了你的龙椅,早晚有一天我会把它拿走!」说完,深深地望了梅行书一眼,头也不回的策马离去。他的副将以及仅剩的兵士也都跟着去了,这场浩荡的战争,就这样结束在几个人的几句话里,而那些以及死亡躺在地上的,也只是死亡了。   梅行书看着元贞渐行渐远的背影,轻轻地叹了口气。   这孩子,到底是长大了。却不知是朝着哪个方向成长。   他是怎麽到的扶桑,又是怎麽坐到今日的位置,梅行书不想过问,也不想知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想要过的生活,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她又能做什麽呢?还不都是徒劳无功。这世界大的人力根本无法改变,她早就知道了。   无法回去   庆功宴梅行书并没有参加,因为这场胜利并不是她的功劳,而她也没有心思去与人应酬。相府因为她的回来倒是热热闹闹的,在自己家里吃顿便饭,比在金銮殿上喝那杯美酒要自在的多。   铁柱也跟着她一起回了相府,战争结束後她便名人除去了他的军职,现在他就是一普通老百姓,啥身份都没有。带他回府的时候,那凶神恶煞的样子还把老管家吓个够呛,抖抖索索地拿起一边的扫把指着铁柱的鼻子要赶人,梅行书看得啼笑皆非,跟他说这是自己的护卫,福叔哪里肯信,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铁柱去哪里他就去哪里,一定要找出他是坏人的证据。   而对於这个护卫居然能和相爷同桌吃饭,姿势仪态还极尽粗鲁与不文,福叔更加不能忍受了,他狠狠地等着铁柱,头一偏问梅行书:「相爷,这人您是从哪儿找来的?老奴见他这副吃相,好似是几百年没吃过饭了一般,和您同桌,简直就是有辱斯文!」   梅行书轻笑:「我倒觉得无妨,福叔,你下去吧,这里不用伺候了。」   福叔想留下来,万一那个恶人要对相爷做什麽该怎麽办?可梅行书眉眼带笑,他又无法拒绝,只得嘀咕着退下,不忘交代大厅前的护卫要仔细注意着里面,万一相爷有什麽要求或是危险要在第一时间冲进去。   狼吞虎咽吃个半饱後,铁柱抹了抹嘴巴,起身去盛饭,问:「媳妇儿,你不去能行吗?」他指的是庆功宴,按理说媳妇身为丞相,怎麽能不去?   「无妨,我已跟皇上说过,身患恶疾,不宜外出。」她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对,可她是真的没有心情和耐性去面对这样的一场胜利。敌人是元贞,是她几乎一手带大的孩子和曾经誓死效忠的君王。先帝临终前曾再三嘱咐过她,要好好辅佐元贞,可自己却让这江山从他手中被人夺了去,还让他颠沛流离於海外小国,如今更是在战场上兵戎相见,日後自己死去,如何有颜面面对先帝?   满心的忧虑酸楚,在见到铁柱不管不顾地拿嘴巴去啃虾子的时候暂时停住:「柱子,那壳是不能吃的。」   「没关系,俺喜欢连壳吃。」傻子丝毫不介意,大嚼特嚼,还不忘撕开一只放到梅行书碗里招呼,「媳妇儿你也吃。」   这豪放粗鲁的吃法慢慢感染了梅行书,她拿起筷子吃将起来,内心不由得隐隐有些羡慕铁柱的乐天知命。倘若自己也像他这样单纯就好了,世上就没有那麽多伤心事令人痛苦纠结,心里也就不会如此煎熬。   用过午膳後,相府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官员,他们皆是听说梅相「身患恶疾」前来探病的,不过梅行书早已交代福叔,不管来者是谁,都一律不见。   文武百官,福叔能拒绝,可这一位金枝玉叶可就没那麽好打发了。   远湘这次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带着皇帝的慰问亲自前来探病。福叔不敢阻拦,忙命人通报,梅行书也知道远湘的难缠,反正她本来就是装病,就算被知道了也没什麽。   「行书、行书!我听说你身子不舒服,特意给你带了点补品来,你好些了吗?太医在外面候着呢,要不要他们给你把把……脉。」最後一个字,戛然而止,远湘错愕地看着正坐在桌前品茗的梅行书,讶异地问:「你不是不舒服吗?」   「装病而已,公主你不是也老用这招?」梅行书轻笑,看到她身後那大包小包的东西,暗暗摇头,这也叫一点补品,她是把国库都搬过来了吗?   远湘发出愉悦的笑声:「我就知道行书一点都不迂腐,不像那些太傅,成天不准我干这个不许我做那个的,还是行书最好了!」她蹦蹦跳跳地跑到梅行书跟前,闻了一口茶香,「这个茶不好,我给你带来了今年新上贡的茶叶,皇帝哥哥自己藏着没舍得喝,都给我偷来给你了!」   她实在是天真活泼,眼睛干净清澈,梅行书很喜欢她,可自己此刻为男儿身,不能多做亲近。「公主,请注意仪态,男女授受不亲。」   远湘嘟起小嘴儿:「那你把我当成男的嘛……」大眼睛在屋里瞟呀瞟,这可是她第一次来行书的卧房呢~~~~「啊——」   尖叫声把外面的护卫全都招了进来,远湘一手捂嘴一手颤抖地指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铁柱:「来、来人哪,快给我把这人抓起来!」   相府的护卫都是认得铁柱的,知道他是相爷面前的大红人,顿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梅行书轻笑着对他们挥了挥手:「没事,是公主误会了,你们下去吧。」   「误会?!诶!你们别走、别走啊,这人你们还没抓哪——」远湘对着得到梅行书命令立刻恭恭敬敬退出去的护卫叫嚣,然後猛地冲到梅行书面前挡住她,小身板挺得笔直:「你、你想做什麽啊,我可告诉你,本宫可是皇帝最宠爱的妹妹远湘公主,你若是敢动本宫和行书一根毫毛,小心你吃不了兜着走!」说完还龇了下牙,可爱极了。   铁柱一听有人污蔑自己的长相和人格,马上就要发火,他这爆脾气,管面前这人是天王老子。梅行书知道再不制止这俩人可能真的要打起来了,忙道:「好了好了,公主,这真的是误会,你面前这人名叫铁柱,是我的护卫。长得虽然凶了些,但人还是不错的。铁柱,这是远湘公主。」   得到媳妇眼神示意,铁柱心不甘情不愿地抱拳:「参见公主。」心里把这什麽劳什子公主骂了一千一万遍。   「护卫?」远湘怪叫一声,「行书你的品位好奇怪,这麽丑的护卫不会被吓到吗?」像她的贴身护卫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不仅要武艺高强,而且长得也不能差了,不过他们没一个长得比行书好看,嘻嘻。   「公主,臣不是教导过你不要以貌取人吗?」   小嘴儿嘟起,「好嘛。」   给远湘倒了杯茶,梅行书问:「皇上可否要你带什麽口信给我?」   小脑袋摇了摇:「那倒没有,皇帝哥哥要你好好养病,等到病好了,要继续为国效力。」她很高兴行书回来了,以後他们又能经常见面了。   这句话听起来很正常,无非是皇帝对於一名臣子的关心与鼓励,可梅行书非但没有高兴,神情甚至还复杂了起来。远湘满脸的雀跃让她立刻收敛了心绪,陪着她讲了好一会儿话,答应她会好好照顾自己并将她送走,才慢慢地收起笑容。   一回房铁柱就在那儿抱怨:「媳妇儿,这小丫头真是能说,一张嘴巴就停不下来,你咋能陪她讲这麽久话的?」   「远湘很好,倒是你,这脾气可得改改。」梅行书戳了戳他的脑门,笑着坐下来,眸子慢慢沉淀,回想着远湘转达皇帝的话。   他说……等到病好了,要她继续为国效力,也就是说,他不可能放她走,不可能再让她离朝了。想到这里,她突然对铁柱正色道:「柱子,你想回铁家沟吗?」   铁柱被问懵了,好一会儿後,喜笑颜开:「咱要回家了?」   「不是咱,是你。」梅行书静静地看着他,看着那张刚毅的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浅。「你先回去,好吗?」   「为啥?媳妇你不跟俺一起走?」   「暂时还不可以。」梅行书很想说你先回去等我回去找你,可话到了嘴边,却怎麽也说不出来。她不想撒谎,也不想给他一个没有希望的希望。「柱子……我也许不能回去了,你现在回去,我会给你银子,你回去後……你回去後,也许还能重新成个家……」那女子应该会比我好,不逼着你每日洗脸洗澡,不逼着你打铁做活,她也不会像我这样没用,她应该很能干很勤练,总之哪里都比我好。   「俺不要!」出乎意料的,铁柱突然站起来大声咆哮,他奔到她面前,死死地抱住她不撒手,仿佛只要一撒手,她就不是他的了一样。「俺不喜欢你说这样的话,俺要你跟俺一起回家去,你是俺媳妇儿,俺在哪儿你就得在哪儿!」他才不会再去娶个媳妇,他这辈子就只有她一个媳妇!   梅行书张了张嘴,好半晌没能说出一句话来。她静静地倚进铁柱怀里,揪住他的衣襟,抬头问:「如果我们再也不能回去了呢?你陪我留在这里,也许有一天,连全屍都无法保全。皇上其人,心机城府极为深沉,我不知他留我下来有何用意,万一……」   她说不下去了。   铁柱抱着她就是不撒手:「俺不管那万一不万一的,反正你不走,俺不走。」   这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誓言,让梅行书忍不住眼眶酸涩,她微微一笑,搂住铁柱的腰,把自己往他怀里靠了靠。   皇帝到底想要怎样?她明明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他应该清楚,在见到元贞後,她是宁肯死也不会再帮他的了。   他到底在想些什麽?   探探口风   皇帝在想什麽,梅行书不得而知。多年前她做太傅的时候便与元熙不大亲近,只觉得此人虽有才,但性情未免太过阴狠毒辣,果不其然,他的聪明才智超出了她的想象,但冷酷无情却一如她所看到的。自古以来伴君如伴虎,帝王的心思,做臣子的是永远也猜不到——当然,也有可能是不愿意承认那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她不想再待在京城了,她想回铁家沟,想做那个普普通通的村姑梅子,想每天洗衣做饭,其他的什麽都不管。   拿着笔半天没有动一下,这几日她称病在家,未去上朝,来探望或是看病的大臣太医们来了一拨又一拨,可她愣是谁都不见。她需要一段时间好好考虑今後的归宿,与扶桑的战事虽然稍稍落了幕,可照元贞那架势,分明是不肯善罢甘休的,这江山皇位的事情她都不想再管了,对於朝中事物她也完全失去了激情,那个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梅行书真的已经死了,她此刻什麽都不想,只想好好陪着铁柱,回到他们的家里去,过着简单的属於他们的日子。其他的,什麽都不要管,谁都不要理会。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大开的窗棂吹进来一阵风,将陷入美好幻想中的梅行书唤醒。她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慢慢放下手里的笔,铁柱在这相府里呆着,什麽活计都没有,他是个闲不住的,每天除了缠着她就是去帮忙,甭管啥活儿,只要被他看见了那就一定要做,梅行书对此乐见其成,总是把他闷在府里也不好,让他自己找事情打发时间挺不错的,福叔现在对铁柱的态度也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成日称赞他是外表凶悍粗鲁,但又能干又老实,说日後哪家姑娘要是嫁了他肯定享福。梅行书听着这些赞扬的话,看着铁柱不好意思地挠头,心里轻笑道,对,嫁给他的姑娘的确很享福。   今儿一早福叔说要出去采买,铁柱跟着一起去了,他力气大,在府里闷得时间又久,出去散散心放放风挺好的。   远湘倒是每日雷打不动地来找她,每每看见她眸子里愈发浓烈的情感,梅行书便觉得忧虑不安。她不准人放行,远湘若是非要闯进来,她便找地方躲,总之就是一百个不愿意见面。在吃了十几回闭门羹後,远湘算是明白梅行书不愿见自己了,她也知道他是在避嫌,也知道从四年前他就不曾喜欢过自己,可这样一点机会都不给是什麽意思,他都已经快到而立之年了,而自己亦是豆蔻年华的好韶华,他为何就是不愿正视她对他的感情?   在梅行书这里讨不了好,远湘直接去找了皇帝,守卫的大内侍卫哪里敢拦这麽个小祖宗,其中一人匆匆奔进去报信,其他人就眼睁睁地看着远湘畅通无阻地走进御书房。   皇帝正在批阅奏折,远湘进来他连头没抬一下——这个皇妹除了能听梅卿一点话之外,那可是谁的账都不买。至於自己……远湘是同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对她自然比对别人多了疼爱与耐心,再加上四年前她为自己夺得江山立下了大功,所以只要是她要的,他都会尽量为她取来。   「皇兄!人家都要哭死了,你还在那儿批奏折,连看都不看人家一眼!」揉了好一会儿眼睛都没有得到皇帝的注意力,远湘不高兴了,她上前扯住皇帝的袖子不住地晃啊晃摇啊摇,非要他把视线移到她身上不可。「皇兄!」   「好好好,说吧,又有什麽事儿呀?」将朱砂笔放下,皇帝决定认认真真地来为妹妹解决她的问题,黑眸在见到远湘眼底的泪花後敏锐地一闪,随即笑了:「瞧这小受气包的模样,这宫里谁敢给你气受,莫不是又去相府找梅卿,被人哄了出来?」他是在取笑她,梅卿即便是心里不喜,也不会在面上表现出来,更何况她与自己一般疼爱远湘,自然不会对她冷言相向了。   一听到皇帝提梅行书,远湘眼底的泪花越来越多:「什麽呀,要是他赶我出来也就算了,他根本见都不肯见我!」   「那定是你又做了什麽坏事儿了,是不是又欺负相府里的人了?」   「我没有!」远湘急急地否认,捉着皇帝的袖子央求:「皇兄,你下旨赐婚给我跟行书好不好?我把他招为驸马,以後他就不会离开朝廷了,他就能永远留下来了!皇兄,好不好嘛,你就赐婚给我们吧~~~~」漂亮的大眼睛里闪着泪花,几乎没有人能忍心拒绝她的要求,可皇帝考虑了半晌,还是道:「不行。此事要征得梅卿同意才行。再说了,哪有堂堂公主主动说要赐婚的道理?远湘,女儿家要矜持内敛些,否则会把心上人吓跑的。」   「他怎麽可能会同意啊,我每次旁敲侧击,他总是与我打糊涂牌,皇兄又不是不知道,他要是不想谈的事情,我哪里能说得进去啊。」远湘委屈地抹了抹眼角的泪花,继续说道:「我去了相府十几次了,一开始他还见我,陪我聊天下棋解闷儿,可後来我一提到要求你赐婚,他当时脸色没变,可我再去,就无论如何都不肯见我了!嘤嘤嘤……为什麽要这样对人家?我昨儿个去找他,相府的管家还给了我张小纸条儿,说是他们家相爷说,男女授受不亲,我已经到了能出嫁的年龄,再与他终日相处,难免会落人口舌,对我的名节不好!人家就是要落人口舌,然後嫁给他嘛!」说着说着又哭了,想起那张纸条上写的什麽「神女有情,襄王无梦」,更委屈了,泪珠一颗颗往下掉。   皇帝却笑了,摸摸妹妹的头:「不妨事,他即便是不娶你,也不会娶别人的。」   「谁管那些呀,我不管,我就是要嫁给他!」任性地吸吸鼻子,又开始软言相求起来:「皇兄~~~~求求你了,帮帮人家嘛,给人家和行书赐婚嘛!」   被她烦的受不了了,皇帝无奈之下只好点头答应为她探一探梅行书的口风,远湘得到皇兄的保证,高兴的不得了,蹦蹦跳跳地就出去了,前一刻还泪盈於睫,立马就又高兴了。   到底还是个孩子。   皇帝低头轻笑,眼角眉梢闪过锐利的精光。   各怀心思   对於皇帝的召见,梅行书略有不安,她隐隐觉得不会是什麽好事,却又说不出到底是什麽坏事。现在的这种僵局已经完全制约了她,前後进退皆不能,她简直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   御书房里只有皇帝一个人,她进去的时候太监总管便在皇帝的示意下将所有宫女侍卫都撤了出去。梅行书站在大殿前,皇帝搁下手中的笔,对她微笑:「梅卿来了。」   「皇上。」没有外人的时候,她也就无需行礼了,二人都不是那种在意繁文缛节的,彼此都心知肚明的事情,何必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复呢。   「梅卿是不是很奇怪,朕为何召你入宫?」   「皇上必定有皇上的理由,臣不敢妄加猜测。」她回答的滴水不漏,既不说自己知不知道,也不说自己想不想知道。   这个回答很明显取悦了皇帝,他轻笑,喉咙里发出略显沙哑的笑声。梅行书静静地看着他,不知他在耍什麽花招。   「梅卿,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昨儿个远湘哭哭啼啼地跑进来,死活要朕这个做皇兄地给她做主,指婚於你二人,让你娶她过门,你觉得如何?」皇帝笑意加深,嘴角那一抹弧度带着戏谑与玩味。   梅行书眼神一凛:「既是明人不说暗话,皇上又何必拿这些来试探微臣?」她怎麽可能娶了远湘!她只会害了她一辈子!皇帝若是真心疼爱这个妹妹,就不会做出如此荒谬可笑的决定!「微臣终身不娶,皇上是知道的,又何苦要远湘公主嫁给微臣受罪。」   「受不受罪,那是见仁见智的事情。远湘喜爱你,朕也拿她是没有办法。」皇帝慢慢走向梅行书,围着她轻踱步绕了几圈,蓦地靠近她,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畔,「梅卿,你就不想知道朕是怎麽回答远湘的?」见梅行书毫无反应,他顿觉无趣地嗤了一声,「朕告诉她,会为她探一探你的口风,随後再决定。可梅卿要知道,远湘这丫头的性子,向来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你若是不给她一个完美的交代,那她是万万不可能就此收手的。」   梅行书垂下眼睛,轻声道:「倘若皇上同意,微臣倒是有个法子,可以一劳永逸。」   「哦?」   「昭告天下,微臣恶疾缠身,不日病死,微臣会连夜离开京城,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保证不会有人认出微臣,这样的话,时间久了,远湘公主也就会慢慢地忘记微臣,她年龄还小,总会遇到真正的意中人。皇上与微臣都心知肚明不是?」   这个提议让皇帝俊美的面孔狠狠地抽搐了几下,他拂袖冷哼一声,重新走回书桌前坐下,冷眼看着梅行书:「你该知道绝不可能,朕不可能再让你离开。」从多年前他无意中瞥见她女装的时候,她就驻入了他的心,他敬她爱她怜她,可她永远都不为所动!这一次他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让她消失了,就算她不肯回复女儿身做他的妃子,他也决不让她有再次离开的机会!   两人都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是什麽药,可谁都不拆穿,借以维持表面这虚假的和平。「既是这样,皇上召微臣入宫又是为了什麽?你我都知道对方心里想的都不可能实现,又何必这样苦苦相逼?皇上不如洒脱些放了臣走,微臣可以保证,今生今世不再为官,亦不会为任何人出谋划策,更不会将自己所得的知识授予他人,保证对皇上的江山无任何威胁。」   皇帝却笑了,只是那笑中似有无限苦涩:「梅卿,你我认识多年, 朕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一个角色?」为了江山权力,不择手段?「你当真是让朕心寒呐。」   梅行书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望着他,皇帝知道再与她说下去也是无用,便挥手道:「你且下去吧,朕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微臣告退。」她恭敬地行礼,转身,完美的礼仪如同他们之前那深深的沟渠,永远都跨越不去。「希望皇上能够想通,微臣等着皇上的决定。」   看着她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门口,皇帝的眼睛慢慢眯起来,眼底精光一闪,他沉吟了一会儿,随即命人去传召远湘。   远湘来的时候小脸泛红,又是期待又是不安地看着他:「……皇兄?是不是行书愿意娶我,答应你给我们赐婚了?」天真漂亮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可爱极了,让人觉得拒绝她的请求是一件多麽残忍的事情。   皇帝看着她,眼带怜悯,远湘敏感地察觉到了,立刻问:「他不愿意,是不是?」眼泪刷的就掉了下来,小嘴抖着,转身就要奔出御书房,「我要去问他为什麽不愿意!」   「远湘!」皇帝叫住她,以眼神示意一旁的太监将她捉住,「你过来,皇兄有话对你讲。」   远湘被死死地拉住,她猛地挣脱开被捉住的衣袖,抹了抹眼睛,可不争气的眼泪还是一颗颗朝下掉,她吸了吸鼻子,低下头,很快地上便形成了一个小水洼。   皇帝看着她哭泣的模样,不免心疼。这是他同胞的妹妹,他如何能不疼爱?「傻丫头,你哭什麽?他说不娶你,可也没说要娶其他人。你也好,其他女子也好,他都没有要娶的打算。」   「……这算是什麽好消息吗?」她睁大眼睛,怨怼地瞪着皇帝,「他一定还是在怪我四年前偷卷宗的事情,这次回来,他对我都没有以前好了,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他从来不会拒绝她的任何要求,不管她想怎麽做怎麽玩,他都会陪着纵容,可现在他却连见都不肯见她!「都怪皇兄你!当初骗我去偷东西,如果我早知道那东西那麽重要,我根本就不会拿!可一切都晚了,行书现在一点儿都不信我,他根本连见都不见我,他一点都不喜欢我了!」   真是个天真又可怜的丫头。皇帝轻抿嘴角,道:「四年前他对你好,是因为当时你尚未及笄,只是个孩子,他那人性格温顺,待谁都是一样。现在可不同,你都十六岁了,到了嫁人的年纪了,他若是还与你纠缠不清,岂不是对你的名节造成了很大伤害?远湘,梅卿是不会留下来的,他方才同朕说了,要辞官归隐,再也不回京城了。」   什麽?!   远湘倏地瞠大眼睛:「那我要跟他一起走!」   「他不会带你。」皇帝轻笑,把玩着架上的毛笔,轻轻在宣纸上一勾,画出一只惟妙惟肖的眼睛。「他想走,朕可拦不住。再说了……这京城也的确没有什麽能让他留下来的。」   没有能让他留下来的……那万一如果有能让他留下来的,他是不是就不走了?!远湘灵光一闪,眼珠子骨碌碌地转来转去,一看就是在动鬼主意。她要想一个办法,一个让行书再也离不开京城也离不开她的办法!   看着妹妹古灵精怪的眼睛,皇帝笑了,因为他知道,他很快就能得到他想要的了。   行书,你终究得属於我。   不要怪我   「公主邀我入宫一叙?」拆开手里的请帖,梅行书讶然地挑起眉头。远湘这丫头何时也学会这文绉绉的一套了,她可不像是会为了请客而特意写一份请帖的人哪。   前来送信的小太监恭敬地弯腰行礼:「公主要奴才转达梅相,说是她今夜便在宫中等您,不见不散,您若是不去,她便一直等下去。」   这丫头……居然都会威胁她了。梅行书轻笑,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回禀公主,就说……我知道了,晚上我会准时到的。」   「是,奴才告退。」   小太监一走,铁柱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浑身都泛着酸味儿,他跟福叔混久了,对於媳妇儿的丰功伟业也都略知一二,虽然知晓远湘公主是女的,可一想到有人觊觎自家媳妇,他就浑身难受,想揍人。要是远湘公主此刻出现在他面前,指不定他就要冲过去扁人了呢。「媳妇,那死丫头又想干啥,还没被赶够啊?」来几次媳妇躲几次,这是人都应该觉得羞愧难堪不会再上门了,可远湘公主就跟那蟑螂一样打不死赶不走,硬是天天到相府来。这几日没见着她的人影,他还以为她放弃了,正打算松口气,那死丫头居然送请帖来请媳妇?!   「柱子,她只是个小妹妹而已。」梅行书觉得丈夫太敏感了,忍不住捏了捏他的鼻头,看到他被她捏的无法呼吸又不敢挣脱的样子就觉得好笑。「你不用担心那麽多,我和她难道还能发生什麽事不成?」   铁柱努努嘴,「那可难说,俺瞅着那丫头心眼儿多的很,媳妇你得小心,要不晚上俺跟你一起去吧!」由於鼻子被捏,所以他说话的声音怪怪的,成功地取悦到了梅行书,她松开铁柱的鼻子,摸摸他的头:「不用了,你又不能进去,皇宫内院不可私自走动,让你在殿外吹几个时辰冷风,你还不闷死,晚上你就找魏冲练练拳脚吧,昨儿你抱怨打遍相府无敌手,我可给你找了个好对手来,别让我失望。」   一听媳妇的鼓舞和激励,铁柱立马雄心壮志起来:「没问题!瞧魏冲那小模样小身板,铁定不是俺的对手!」   梅行书笑了,「魏冲虽然比你瘦比你矮也没你力气大,但他那一身武艺可是跟当年的禁军统领学的,一招一式绝对都是行家,你可别输给他,那可就难看了。」   哪个汉子能容忍自己被媳妇瞧不起!铁柱雄赳赳气昂昂地立下豪言壮语:「俺铁定打败他给你瞧!」   他有干劲和冲劲,梅行书当然高兴,这样也能让她的愧疚少上一些。铁柱不喜欢京城,她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哪怕是京城的糖葫芦比镇上的贵了五文钱,他都很看不惯,他更喜欢那种自由自在打铁打猎的农家生活,梅行书觉得自己对不住他,他明明不喜欢,却还强迫自己留下来陪着她。   如果没有铁柱,她该怎麽办呢?   出乎梅行书的意料,今天晚上的远湘完全不像是平日里那个活泼顽皮略有些骄纵人性的小女孩儿,她穿了一袭粉色的宫装,发饰妆容完全都是按照正装来的,眉眼轻挑,小小年纪的姑娘竟有了娇媚如水的味道,梅行书不由得为之惊艳,远湘本是皇家女,容貌虽还稍嫌稚嫩,但不掩天姿国色,如今盛装打扮起来,也不输神仙妃子。   看见梅行书眼里的惊艳,远湘忍不住内心窃喜,可面上仍是一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模样。她是金枝玉叶,从来没有人敢拂逆她的意思,可在梅行书面前,她却把自己卑微到了一个如此低的地步,只要看着他,她就满心欢喜,哪里还去想自己是什麽尊贵的公主。「行书,你来啦,我已备妥了酒菜,你陪我喝几杯,可好?」   梅行书轻声道:「公主,你年纪尚幼,且是女儿家,还是不要碰酒的为好。」   「那我敬你,你喝,我不喝,可以吗?」   「公主,你……没事儿吧?」梅行书不答反问,她总觉得今晚的远湘看起来有点不大正常。   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远湘也并不伤心,她只是拎起裙摆在梅行书面前转了一圈,尽情地展示着自己的美丽:「行书,你看我美吗?」   「美。」梅行书想都没想便点头。   远湘忍不住露出羞怯的笑容,她注视着梅行书,不由分说地握住她的手,牵着她到桌边。   两人落座後,她斟满一杯美酒,「行书,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要走了?」   闻言,梅行书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如果皇上肯放人,那麽是的。」   「不能留下来吗?为我留下来?」   梅行书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张了张嘴,半晌,道:「远湘……」   「你不必答我!」像是害怕听到自己不想听到的,远湘连忙倾过身子以手指掩住梅行书的唇,可他却在蓦然一愣後下意识地往後避开。内心的酸楚有谁知晓,远湘强自打起笑颜,重新端起酒杯要敬梅行书:「行书,京城不好吗?为何不肯留下来?我还记得当年你同父皇下棋的时候,说你想要天下大同,四海之内歌舞升平,说你要做个好官,为什麽现在不了?难道你忘记以前的雄心壮志了吗?」   听到远湘提起以前,梅行书亦是不胜唏嘘。他轻叹道:「公主,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值一提。更何况,哪怕我不在,也有足够撑起这个胆子的股肱重臣,我留在京城不会开心的。」   「那你愿不愿意带我一起走?」她急切地问,「我也不想当什麽公主,我愿意跟你一起离开这里,做一对普通夫妻,你说好不好?」   那双乌黑的眼睛闪耀着希望的光芒,可梅行书却只能拒绝:「公主……你有你的路要走,你我不是同路人。」先不说自己的女儿身,即便自己真是男子,也不能和她多有牵连。若想彻底离开抛下一切,她就注定要和以前的故人旧事断个干干净净。   远湘却并没有哭,她只是流露出了一丝失望,随後便笑了:「我早知道,我早该知道的……你心里又何曾有过我呢?」   「公主……」   「好啦,咱们不说这个,今晚,你就陪我吃这顿饭,全当做我给你送行了。你真的要走的那天,我不会再去送你了。」   梅行书是信任远湘的,否则四年前远湘不可能轻易盗走机密卷宗。而四年後,她对她虽然再无以前那样推心置腹的信任,却仍然愿意确保她的人格。可梅行书万万想不到,为了把她留下,哪怕是打破再也不会欺骗梅行书的诺言,远湘也会义无反顾的去做——并且,绝不後悔。   酒里没有毒也没有异常,所以梅行书在小啜几口後便没再推辞,她的酒量很好,这几杯琼酿还不放在眼里。可向来通透的她却没有注意公主寝宫中多出的几个巨大盆栽,上面长满了雪白诡异的花朵——与用花朵酿出的酒结合到一起,便是极其厉害的迷药。而远湘自始至终只是给梅行书敬酒,自己并不曾喝,只是用唇象征性地沾了一下而已。   「……行书,行书?」   他已经睡过去了。   远湘吃力地将梅行书架到床上,没想到那麽高的他居然那麽轻,昏睡着的梅行书和平时温雅的模样又有所不同,这时候的他终於不再那麽疏离和遥远,她一伸手,便可以够得到。「行书……」我好喜欢好喜欢你,为什麽你就不能喜欢我一点点?「我不能让你走,我要你留下来陪我。我、我知道你醒来後定然会恼我……可我不会後悔,行书……行书。」   颤抖的素手慢慢地伸向梅行书的腰带,一点点扯开,直到他身上只剩下白色的里衣。毕竟还是姑娘家,到底也没能再下去手,而且,她更怕行书醒来後会恨她。她只想他知道她想他留下来陪她,只要过了这一夜,便可。她也可以和他发生夫妻之实,可那样行书绝不会再原谅她了。   拆开发髻,脱下宫装,只余肚兜和亵裤,远湘钻入梅行书怀抱,拉过被子盖到两人腰际,闭上眼睛。   行书,行书,不要怪我,可好?   被逼婚了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是梅行书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在她心里,远湘一直是当年那个天真烂漫成天缠着她玩的小女娃,哪怕她後来偷了机密卷宗导致元贞的江山就此葬送,梅行书也从来没有责怪过她。可当早晨她在皇帝和几位重臣的注视下睁开眼睛时,她第一次对远湘有了失望的感觉。   「梅卿,你有何话说?」   有何话说,她有何话说?她还能有何话说?!梅行书静静地站着,身上是宫女匆忙伺候穿上的长袍,而远湘则躲在床上,她只穿了肚兜亵裤,穿好衣裳需要时间。   等到远湘从里面出来的时候,梅行书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远湘小脸原本是雪白中带着羞涩的红,可梅行书对她的漠视却让她的脸蛋霎时间惨白一片。   见梅行书不说话,皇帝便又转向一旁的远湘:「远湘,你有话要说吗?」   「回皇兄。」她硬着头皮,咬咬牙,豁了出去。「昨夜我与行书把酒言欢,可不知怎地,就迷迷糊糊睡到一起去了。不过皇兄请放心,行书绝对没有对我做出任何逾矩的事情,我们是清白的。」   「是清白的,为何两人却脱了衣服在一起?」皇帝对此嗤之以鼻,「即便你们是清白的,这事儿若是张扬出去,日後谁还敢娶你?你这丫头,忒地大胆,连自己的名节都不顾了?」   「皇兄……远湘不是故意的,远湘只是想与行书叙旧,谁知喝了几杯酒,就晕乎乎的什麽都忘了。」她睁大眼睛,眼底有着泪花,楚楚可怜的小模样,「皇兄别怪行书可好?」   皇帝端起手边的茶盏轻啜一口,先是高深莫测地看了梅行书一眼,继而意味深长地道:「让朕不怪罪於他也不是不行,这要他愿不愿意对你负责了。」   梅行书不发一语,冷眼看着他们兄妹做戏。若说这里面没有丝毫猫腻,她绝对不信。现在她甚至有绝对的理由怀疑是不是皇上暗示的远湘对自己做这些事!   梅行书清冷的眼让皇帝有那麽一刹那被看穿的尴尬,但是他很快便收起情绪,摆出一副庄严威仪的样子问:「梅卿,朕命你择日迎娶公主过门,你可愿意?」   她可否愿意?他们给了她选择的权力吗?梅行书万万没有想到为了留下自己,他们居然会想出如此卑劣的方法。漂亮的唇角突然扬起一抹笑,她早该知道的,四年前就应该知道。这两人,便是那养不熟的白眼狼,任她待他们如何的好,他们也会在关键时刻反咬你一口!她待元熙,倾囊相授,他想知道想学的,她从不推辞;待远湘,更是温柔到了极点,身为正一品左相,遵从先帝御旨教导众皇子功课,按理说公主不能旁听,可她不仅准许远湘旁听,甚至额外教导她琴棋书画,结果呢?四年前她偷走定夺江山的机密卷宗,让自己失信於托孤的先帝,四年後,她又用伪善的面孔欺骗她,让她「娶」她!   自己当真是瞎了眼睛,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相信他们兄妹俩,当真是可笑至极!   「迎娶公主过门?」梅行书轻笑,语带嘲讽地环视了四周一圈,「皇上心里真是如此想的?」   闻言,皇帝面色一变。他看了下身侧的几名大臣,挥手让他们尽皆出去,就连远湘也被命令暂时离开。偌大的殿中央只剩他们二人。   既然只剩彼此,他也就无需作假了。「行书,你知朕真正想要的是什麽。」   如果是在这出闹剧之前,梅行书也许会与他虚以委蛇,可现在,她一点兜圈子的闲工夫都没有。「恕臣斗胆,皇上真正想要的,微臣给不起,也不想给。皇上若还念往日情分,便准了微臣辞官回乡的请求。」   若是旁人这般对他说话,他早命人砍了他,可这人是梅行书,是他一直得不到的梅行书,所以皇帝愿意忍。行书向来性情温和良善,若非是被激怒了,定不会说出这种话来:「行书,莫要跟朕置气,你若早些愿意遂了朕的意,又岂会有今日之事发生?」他是真心爱她,所以才想把她留下来,让她永远陪在他身边。十年前,她做了众皇子的太傅,从初见的那一刻起,他就对她动了心,可惜她始终不肯多瞧自己一眼,自始至终都把重心放在那个没用的黄毛小儿元贞身上。皇位最後成了他的,当他终於兴奋地想宣告她是他的的时候,她却宁愿死也不愿留下!四年!他整整寻了她四年!   这四年里他无时不刻不在梦见她,可她仍然如同以前对他那样冷冷淡淡。倘若一直这样,他也愿意陪她继续演下去。但是他不甘心!不甘心她宁肯嫁给一个乡野匹夫也不愿做他的女人!他命人打探过,她嫁的那人样貌丑陋,根本就是一无是处!甚至脾气暴躁,家徒四壁!   那样的人怎麽能配得起天人般的梅行书!   可梅行书无意与他多做纠缠,不是自己能回应的爱意,只是困扰。「皇上,你不知道你在说什麽。不过你应该很清楚,不管我有没有侵犯公主,我都不能娶她。皇上,你想公主一辈子守活寡吗?她现在年轻气盛,有冲劲儿,可她不可能这样一辈子,她总会累和崩溃。皇上,你当真想她嫁给我吗?」   「如果能够把你留下来,这样的代价在朕看来不过是鸿毛一片,绝对值得。」   皇帝冷酷的回答让梅行书再一次清晰地意识到:他不是元熙,他是皇帝。「……既然如此,那全凭皇上作主,臣无话可说。臣做不来下跪求饶之事,也不可能下贱到在皇上面前除去衣衫以女儿身证明不能娶公主过门,皇上要如何处置,臣再无二话。」说完,她再也不想和这个无情至极的帝王共处一室,转身就要走,却被皇帝叫住。「梅卿,你不怕朕迁怒於铁家沟的村民麽?」   这些威胁和把柄,梅行书再也不想去理会了。她已经不是当年的梅相,也无法再在皇帝的步步紧逼之下还继续保存那份悲天悯人的胸怀:「皇上想做什麽是皇上的事情,微臣无法干涉。」语毕,便再也不回头。   远湘正等在宫门外,看到梅行书出来,又想上前又是胆怯不敢,如果是以前,梅行书早上前安慰询问了,可现在,她一点也不想再见到她。   看着梅行书渐渐远去的背影,远湘咬住嘴唇,可眼泪总是不听话。   行书,行书,我只是喜欢你,你可不可以也喜欢我一点,不要总是这样,头也不回地,离开,我。   她怀孕了   因为梅行书一夜未归而在皇宫外面等了一夜的铁柱眼睛瞪的大大的,死死地盯着宫门口,梅行书刚从里面出来他就瞧见了,直接冲过去,不过他还算有记性,知道大庭广众的不能太亲密,刚伸出去想揽住梅行书的大手又勉强收了回来。铁柱发现媳妇儿的表情很难看,他担心地问:「媳妇儿,发生啥事儿了?你咋这会儿才出来啊?」   闻言,梅行书眼神复杂地看向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作答,实在是太荒唐了,她昨夜毁了一个女子的名节!「……等回去再说吧,这儿人多。」她只能赌一把了,想必在没有得到她确切的回答之前皇帝是不会冲动地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的,她的时间不多,要趁着皇帝公开此事之前解决一切才行。   「好。」媳妇说什麽就是什麽,铁柱从来不会违背梅行书的意思。之前远湘是派了人去接梅行书入宫的,此番离宫,梅行书心里郁结,不肯坐宫里的轿子,恰好铁柱骑了马来,两人便共骑而去,留下追出来的远湘站在原地一脸的落寞。   回到相府,担心了一夜的福叔福婶儿全部迎上来询问入宫状况如何,可梅行书又如何能对他们言明事情的真相,只推说饮醉了酒在宫里睡了一宿,没什麽大事,匆匆打发了两位老人家便与铁柱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一进院子,她便突然觉得胃部有些酸水在汹涌,冷不丁地便推开了铁柱的手,弯腰到路边大吐特吐起来。铁柱被吓了一跳,连忙搂住她的腰轻轻拍着她的背:「媳妇儿,媳妇儿你咋啦?」是不是吃坏肚子了?   梅行书摇摇头:「许是昨夜喝酒的後劲儿上来了。」可平时她饮酒再多也不会如此,难道是因为那酒里被下了药的缘故?   想着,她便顺手搭上自己的脉搏,片刻後,整个人立在那儿,傻了。铁柱还是第一次瞧见这样的媳妇,吓坏了,以为她是中邪生病了,一把将人抱起来就要朝院子外面跑。梅行书回过神连忙拍着他胸膛让他把她放下,可这傻子还是担心的不行,愣是不住地问她是真没事儿还是假没事儿。   为了安抚铁柱,梅行书不得不放下满心担忧,踮起脚尖拍了拍他的头:「真没事儿,走,咱们回房说去。」说着,牵起他的手朝卧房走,她住的院子的守卫都是在外面的,院子里面很安全,不用担心被人发现。再说,就算被人发现她也不在乎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是对方罢手,就是自己先摊牌,说白了,双方只是在拼耐力而已。   回到房後铁柱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给梅行书倒了杯水。梅行书漱口後方才觉得稍微好过些。她看向在屋子里忙来忙去又是给她找衣服又是给她张罗吃的的铁柱,喊住他,招手让他到自己身边。铁柱向来最听她的话,哪怕是要他去上刀山下油锅,他都是眼都不眨的。有时候连梅行书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这般良人,她是如何寻得的?「柱子,我跟你说件事儿。」   铁柱听她这麽严肃的语气,以为是什麽大事儿,於是也跟着摆正了态度:「媳妇你说。」   「你要当爹了。」   「哦,俺要当爹……俺要当爹了?——」   「嘘。」连忙捂住他的大嘴阻止他吼出声,梅行书轻轻摇摇头,「别这麽大声,会被人听见的。」方才她搭了下自己的脉搏,果然是喜脉,这孩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来,看样子事情得早些解决才行,否则等到自己肚子搭大起来可就难看了。   铁柱是个没心眼情绪外放的,怎麽忍也忍不住那一脸的兴奋,梅行书看着他,蓦然无力随他去了,看着他因为不能出声而在屋里滚来滚去……真的是滚来滚去,那麽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跟个顽童似的在地上滚过来又滚过去,不时还捂住嘴巴嘻嘻的笑,憋得脸都青了。梅行书捂额叹息,直到铁柱滚够了,才屁颠颠地又跑回她面前,眼睛里闪着亮晶晶的光,「媳妇儿,那咱啥时候回家啊?」在铁柱心里,这个京城始终不是家。   「很快就回,我保证。」梅行书倾身向前,在他额头上轻轻一吻,双手抚摸着肚子,嘴角泛起浅笑。她从未想过自己也有做母亲的一天,而当这一刻终於到来的时候,她才明白这是一种多麽深刻与巨大的幸福。「我也想回家了。」   「嘿嘿,那咱过几天就走?」铁柱傻乎乎地挠挠脑袋,他知道自家媳妇不比以前在村里,她是丞相,不可能像在家里那样想做什麽就做什麽。而自己又笨又愚鲁,哪里知道该怎麽做才能帮她,他能做的,只有安静地等待,有点丢人,堂堂的汉子居然无法保护自己女人,可事实摆在眼前又有什麽办法。这不是被人欺负了可以打回来骂回来的事情,自己的脑子根本不足以解决。   梅行书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给了铁柱肯定的回答:「对,过几天咱们就回去,不过……不回铁家沟。」她已经想到办法了。   「啊?」铁柱愣了一下,「不回铁家沟咱去哪儿啊?咱家在那啊。」   「抱歉,柱子,铁家沟不能再回去了,村里人都知道我被官兵带走了,现在回去,不仅没法解释,还很有可能会被再抓回来。我们要去的地方必须安全到足以保护我们,让皇上和朝廷不能抓到把柄。柱子……」梅行书知道自己的要求很过分,因为自己他已经离开了家乡,现在还要因为她再也不能回去,这是多麽自私的理由。   铁柱却只是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说:「都行,媳妇你去哪儿俺就去哪儿,反正家里也没啥亲人了,大伯他有两个堂弟照料,三哥四叔他们,都有自家的生活,不需要咱照料。俺能跟你在一起就行了,去哪里都行。」   梅行书迅速低下头,掩饰住眼角感动的泪光。铁柱把媳妇搂到怀里,嘿嘿一笑说:「媳妇,别哭,对娃儿不好。」   我是女子   听了铁柱的话,梅行书佯作生气状:「好啊,我哭了你不心疼,反而只想着娃儿。」   嘿嘿。铁柱挠头傻笑,看着自己媳妇吃醋,心里乐呵的不行,抱着梅行书就想转圈儿,可一想到媳妇有了身子,又给放下来了,而且他身上在地上滚的很脏,梅行书那一身白袍没几下就被弄成了灰色,全是尘土。   换了衣服後,铁柱又忙里忙外地给她张罗早膳,梅行书刚喝下一碗粥,福叔便冲进大厅里禀报说是远湘公主来了,问相爷愿是不愿见她。铁柱一听到远湘来了,脸登时就拉了下来,十分之难看,而梅行书想了一会儿後,点头道:「请公主进来吧。」   把那个傻大个摁在桌边吃饭,梅行书放下碗筷——她的胃口不大,少量多餐,吃一碗粥就饱了。   远湘走进来的时候小心翼翼地像只小老鼠,那小可怜的模样让梅行书心里又是怜惜又是恼怒。她之前有个小妹妹,也是这般美好的年纪,可惜患了重疾夭折了,也因为如此她才会去学医,才会对远湘如此这般忍让纵容。「公主。」   见他还愿意跟自己说话,远湘已经十分满足,不敢再有别的要求了。她深深地吸了口气,鼓足了勇气,刚想开口,却看见餐桌旁端着碗一边狼吞虎咽一边狠瞪着自己的铁柱,心里不郁。每次她来找行书,这个粗鲁的侍卫总是在周围四处转悠,而且还像是跟自己有什麽深仇大恨一般老是死瞪着自己。现在更加荒唐了,他居然敢和行书同桌用膳!满腔的肺腑之言瞬间成了批判与抱怨:「行书,你怎麽让个侍卫在桌子上吃饭哪,这於理不合,要是在宫里啊,他早被拉下去打板子了。」   梅行书不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远湘,她觉得颇为好笑,这丫头是忘记了她曾对自己做了什麽了吗?她此刻上门不是为了道歉或者是请求,却是来批判铁柱该不该与她同桌而食的?   在梅行书的眼神中,远湘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她绞扭着十指,眨巴着漂亮的大眼睛看着梅行书,充满了试探地问:「行书……你会娶我吗?」   「噗——」   没等到梅行书回答,那个正端着碗囫囵吞枣的壮汉一口粥喷出好远,整个人被呛得直咳嗽,眼泪鼻涕都出来了,可恶心。远湘露出嫌恶的表情,她刚想继续方才的话题,可令她震惊的一幕出现了,梅行书居然走了过去,掏出手帕给那个低贱的侍卫擦嘴!而且神情还是自己从未见过的温柔与纵容!远湘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麽,她左看看梅行书,右看看铁柱,他们两人之间那种自然的熟稔和深情,哪怕是她这个未知人事的小丫头都能感觉得出来!   「瞧瞧你,喝粥都喝成这样。」刚换的干净衣裳又脏了。梅行书无奈地摇摇头,也不打算瞒着远湘了。不告诉她真相,她会一辈子固执下去不肯放手。   「行书……行书你在做什麽!」远湘冲过去把梅行书从铁柱身边拉过来,将她护在身後,死死地盯着铁柱,好像他是什麽洪水猛兽一般。「你你你你你——」她指着铁柱的鼻尖,手不住地抖。「不准你对行书有什麽怪想法,否则本公主非砍了你的头不可!」   她天真地认为这是不可能的,行书即便不喜欢自己也不会去喜欢一个男人啊,即便他真的喜欢男人了,也不可能喜欢面前这个一脸络腮胡还有刀疤并且长得凶神恶煞的男人!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梅行书轻轻拨开远湘的手,然後在她的抽气声中走到铁柱身边,静静地看向她,说:「公主,你现在知道我为什麽不能娶你了吧?」   远湘摇头,摇头,再摇头,使劲摇头:「行书,行书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对你下药,可、可你也不能这样对我,就为了摆脱我!我喜欢你那麽多年了……你怎麽可以这样对我?!」她用力摇头,说服自己眼前所看到的一切都只是场噩梦,早晨他们还睡在一起,结果不到中午,他却告诉她他爱的是男人?「行书,我马上进宫求皇上指婚给我们好不好?你一定是太累了,所以才觉得自己喜欢的是男人,等到我们成亲了,过段日子你就会发现其实你喜欢的是女人不是男人,我们这就进宫好不好?行书,求求你!」她语无伦次地说着乱七八糟的话,想去捉住梅行书的手,可铁柱比她更快一步将梅行书抱到了腿上坐着,还对她耀武扬威地咧开一嘴两排大白牙。   这不可能……这麽点的时间里发生这样的事情,远湘根本不相信。她奋力摇头,可梅行书那怜悯的目光却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的,她哭得不能自已,一边抹眼泪一边呜咽。   轻轻拍拍铁柱的肩膀,示意他放自己下来,梅行书走近远湘,温柔地,如同四年前教她读书写字时一般摸摸她的头,远湘眨着迷蒙的泪眼看向她,可怜兮兮地叫着:「行书……」   「傻丫头,这件事情,我没有告诉任何人,但是今天我想告诉你,希望你能为我保守秘密,好吗?」   那温柔的语气和眼神迷惑了远湘,她怔怔地点了点头,以为他是想说喜欢男人有龙阳之癖的事情,可没想到他却是说——「其实我是女子。」   ……她一定是听错了,今天早晨醒过来的时候昏昏沉沉的,又因为哭了一路,搞得连听力都出毛病了。   梅行书知道只说一遍远湘不可能相信,於是她握住远湘的肩膀,强迫她直视自己的眼睛,认真地、一字一句地又重复一遍:「远湘,我跟你一样,是个女人。因为女子不能为官,才做男儿打扮。铁柱名义上是我的侍卫,其实是我的丈夫,所以我不能娶你,你能够明白吗?」她松开手,微微一笑,仍然是那温文儒雅的模样,令人心动神怡。   半柱香。远湘足足愣了半柱香的时间,最後她猛地向後退了几步,转身就跑。   铁柱急了,怕远湘会把这事儿说出去从而给媳妇招来杀身之祸,起身拔腿就要追,却被梅行书一把拉住:「别追,她还会再来的。」   「媳妇!你怎麽跟她说了?她要是管不住嘴巴跟旁人说了那该怎麽办?」铁柱急得跳脚。   梅行书微微一笑,安抚他道:「不会的,我相信她,她不会再背叛我一次的。」   帮我离开   对於梅行书的话,铁柱将信将疑,不过第二天,当他一出房门看到站在门口脸色苍白黑眼圈严重的远湘时,被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就左右瞧瞧,刚瞧了左边,还没来得及看右边呢,远湘就一脸闷闷地开口了:「看什麽看,我又没说出去。」   心思被一小丫头瞧出来,铁柱恼怒地瞪她,可没想到对方却猛地一把推开他:「别挡路啦,讨厌鬼。」说完就朝屋里走,梅行书正坐在床上扣着中衣的盘扣,见远湘进来了,有那麽一瞬间的愣住,随即温声道:「你来了。」   远湘嘟着嘴,眼看忍不住泪了,她回头愤愤地瞪了一眼铁柱,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梅行书衣下贲张的酥胸曲线,这才相信他不是他,是「她」。   梅行书慢条斯理地穿好衣服,远湘就那样傻傻地站在门口,看着她,直到她重新成为那个修长挺拔玉树临风的优雅公子,眼泪唰的就掉了下来。昨天回去後她想了很多,有那麽一瞬间,她几乎想要夺门而出,去告诉皇兄这个欺骗了他们这麽久的事实。可还没有踏出自己的寝宫半步,便觉得再也走不动了,她怎麽舍得、怎麽舍得呢!   知道梅行书穿好了衣裳走过来,她看着她,大眼睛眨了眨,突然蹲了下去,嚎啕大哭起来。铁柱在门口被她哭得吓了一跳,还哆嗦了一下,梅行书则无奈地也跟着蹲下身,摸了摸远湘的头:「乖,别哭。」   她怎麽能不哭!梅行书於是哄劝,远湘哭得越是厉害,她揉了揉眼睛,对着面前的梅行书盯着看,看了半晌,突然又哭起来——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铁柱被她烦得受不了,脸色乌黑想揍人,双手掰的劈里啪啦响。要不是媳妇在面前,他管她是公猪还是母猪,直接一拳挥过去,叫她再也哭不出来。   梅行书却极有耐心地哄着远湘,直到小姑娘抽抽噎噎地揉着眼睛站起来,又乖乖地被她牵到椅子上坐下,远湘放下揉眼的手,一双漂亮的大眼哭得又红又肿,满布血丝。梅行书轻轻叹了口气:「快别哭啦,再哭可就不漂亮了。」   远湘吸吸鼻子,问:「行书……你真的不能娶我?」   梅行书尚未来得及回答,铁柱便在门口很冲的回了一句:「她是女人,是俺媳妇儿,咋娶你?你要个没鸡巴的女人干啥?!」   他是恼极了,粗话都说了出来,梅行书立刻瞪过去一眼,铁柱马上禁言。远湘不知道铁柱说得那个名词是什麽意思,小脸上一片茫然,不过不懂并不能打消她对铁柱的厌恶:「你管我!我就是喜欢她不行吗?就算行书娶我,也比跟你这麽个又丑又笨的人在一起好!」   又丑又笨……她居然说他又丑又笨?!铁柱怒吼出声,那吓人的样子让远湘猛地揪住了梅行书的衣襟,梅行书无奈地看了铁柱一眼,对他摇摇头,铁柱心里老大不爽的闭上嘴巴,哼了一声愤然转过头去。   远湘又吸了吸鼻子,乞求似的看向梅行书:「行书,我保证不把这事透露出去,所以你别走好不好?我不想你离开京城,也不想以後都见不到你。」   那声音可怜兮兮的,就像是一个被丢弃了的孩子。铁柱在门口听得那肝火是一阵一阵地往上冒。什麽叫不走,什麽叫别离开,什麽叫不想见不到?拜托她一下好不好,他媳妇儿是女人,她要留个女人在京城干啥,看着膈应吗?还有,她不想就不给走,要不要这麽自私?!   「公主,我不想留在京城,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远湘不是笨蛋:「你要我帮你离开?为什麽你不亲自跟皇兄说?」   「这个……」梅行书看了一眼杵在门口的铁柱,她原本不想他知道的,可现在也不妨说了。「傻丫头,你对我下药,是不是皇上暗示你的?」   「……」远湘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道:「我是去求皇上为我们赐婚的,他说你要辞官归隐,让我想办法留你下来……皇兄知道你是女子?」见梅行书点了头,冰雪聪明的她又想到了,「皇兄……皇兄他是想让我把你逼到这个地步,为了我好,你定然是不可能娶我的,而不娶我你就必须拿出证据给一个不娶的理由……这样子他就能名正言顺地把你留下来,甚至收入後宫!」举一反三,远湘说出来的话不仅吓到了她自己,也吓到了铁柱。   他咆哮一声,噔噔噔几大步跨过来,捉住梅行书不住地问:「媳妇儿,她说的是真的?皇帝真的看上你了?!」   梅行书叹了口气,摸小狗似的摸摸他的头:「乖,一边等着,我待会儿再跟你解释。」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铁柱虽然莽撞些,但也不是傻子,他方才是被远湘的话惊着才会扑过来,後来转念一想的确也是,反正媳妇是肯定得给自己一个解释的,还是让这公猪帮忙离开京城再说比较重要。於是他忍辱负重咬牙走到一边,怕自己再听到什麽会暴走的事情,铁柱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麽你愿意帮我吗?」   远湘不解地看着她:「为什麽?做皇兄的妃子不好吗?难道还比不上这个又丑又笨的男人?皇兄他肯定会对你很好很好的,当年你做太傅的时候,皇兄就很喜欢你了。」   梅行书下意识地朝铁柱那边看了一眼,确定他没在看这边,耳朵也是捂着的,才松了口气道:「你对我只是女儿家的崇拜,看开了也就好了,但皇上不同,他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我并不喜欢他,也无意再继续做官,远湘,你愿意帮我吗?」   她本想拒绝,哪怕他其实是女儿身,她也不想她离开。可看着梅行书那双温柔中带着希望的眼睛,远湘却犹豫了。她想起四年前自己偷走卷宗被他得知的事情,那时候他也是这样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温柔,带着希望,希望她不是那个小偷。自己已经错了一次了,还要再继续错下去吗?!远湘咬着嘴唇,犹豫了好久好久,才几不可见的点了下头。   羊肠小道   是夜,一辆普普通通的运炭的马车驶向了城门。守门的官兵在经过仔细的盘查後发现没有任何异常,放了行,然後转过身对着兄弟抱怨:「你说上面这是闹什麽呀,这一没打仗二没叛乱的,出城盘查弄得这麽严,搞得我都一个多月没睡个好觉了,我家那婆娘镇日叫嚣,还寻思着我在外头搞了什麽温柔乡呢。」   「谁说不是呀?」另一个靠着城墙打盹儿的官兵叹了口气,「就连沈相出城都得经过盘查,那这命令肯定是皇上下的,咱还能说啥,听命令呗,我昨儿回家,我那一岁大的娃娃都不认我这个爹了!」再说了,大晚上的,何曾有什麽人出城,上面还要求不准打瞌睡,唉!   你一言我一语这麽一说,好像时间也没那麽难熬了,撑到黎明他们就该换班了,也能回家好好睡一觉,吃点热乎的饭菜,抱抱孩子看看媳妇儿。   天边渐渐露出鱼肚白,正在众官兵昏昏欲睡到极点的时候,一阵马蹄声传来。众人连忙打起精神,拦住马车後才发现里面竟然是当朝刁蛮难缠出了名的远湘公主!   「听说……你们要查我的车?」远湘支着下巴,冷笑道:「还不快给本公主让开!若是耽误了本公主在太阳升起前到达寺庙为皇上祈福,非要你们人头落地不可!」   官兵们哪里敢拦,守城的将士都是见过远湘无数次的了,知道这个公主经常爱偷偷溜出城玩耍,也就没放在心上,使了个颜色,示意官兵打开城门,恭恭敬敬地目送远湘的马车离去。   出了城门,马车向山上驶去,大概到了半山腰,四周没有任何人出现的时候,远湘喝令马夫将车停下。她掀开车帘自己跳下车,看着一直被她用帘幔遮住的梅行书也走了下来,幸而马车够大,否则根本装不下铁柱这麽个大个子。她探身将马车内的一个大包裹拖出来,在里面找了半天,找出一个小布袋,将其塞到了梅行书手上,然後将那大包裹扔给铁柱,示意他拿着。「行书,这里面是些银票,你放心,我不是从宫里拿的,不会有人查到,都是我的些不戴的首饰,亲自出城兑换的。你拿着大可放心,皇兄不会查到的。还有这个……」她又从马车里摸出一个小包,里面环佩叮咚,「这里面是些首饰,你也收着,说不定会有用呢。」不等梅行书说话,她便强行塞到她手里,眼圈儿倏地红了。「你,你可要好好的,快点走,不然我可要後悔了。」她真的害怕自己下一秒就会大叫出声,不准他走,或者是立刻赶回黄瓜告诉皇兄。   梅行书摸摸她的头,没有推辞地将首饰包收进了铁柱背着的包裹里,「谢谢。」   「不要跟我说谢谢。」远湘孩子气地吸了吸鼻子,「如果有一天我知道这个又丑又笨的傻子对你不好,我一定不会原谅他的!」   铁柱最容不得别人怀疑他对媳妇儿的真心了,当下吹胡子瞪眼地要炸毛,幸而梅行书用眼神抚慰了他。「不会的,倘若真有那麽一天,我自己便不会饶了他。」   「你快走吧。」远湘揉揉眼睛,把小脸别到一边去。「我什麽都不知道,也什麽都没看到。」   梅行书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牵起了铁柱的手——她早就决定了离开的路线,顺着半山腰换个方向走可以直通蜀州,虽然比走官道要远,但是安全,大队人马进不来,万一有追兵,也能暂时阻挡一下。而从小道穿过,便能到蜀州治下的一些小县城了。她离京之事,未与福叔福婶儿当面言明,只留下一封短笺解释,但愿他们不会怪她。他们知道的多对他们并不好,被蒙在鼓外,才是对他们最好的。   远湘把脸别过去,可最终还是在梅行书即将永远消失在她生命里的时候喊住了她:「行书!如果……如果你不是女儿身……」   「会的。」梅行书回过头来,依然是那般温雅如玉,浅浅微笑。「我会爱你。」   这就够了,真的。这就够了。远湘捂住嘴巴蹲下身去,隐忍地不在梅行书面前大哭出声,也没有勇气看着她慢慢离开自己,内心挣紮,又有谁晓得。梅行书是女子还是男子对於远湘已经不重要了,她会成为她心口那滴血,要麽随着时间被渐渐隐藏,想起来的时候才疼,要麽便永生铭记,成为一辈子的悲苦。   远湘以及马车渐渐地就不见了,他们走的小路很窄,很少有人知道这条路,还是当年梅行书与先皇一起到寺庙进香时无意中发现的,没想到今天居然派上了用场,追兵定是从管道追,又怎麽会想到他们是从这儿走的?远湘会先去祈福再回去,马夫是她的心腹,完全没有任何纰漏,唯一的缺陷是这条小路马匹进不来,得步行八个时辰才能到最近的小镇上,所以包裹里准备了不少干粮。梅行书在路上便脱了外衫,书生袍内是淡雅的鹅黄色女装,她将男子发髻拆开,简简单单用发带系住,插了一根普通的木钗,除去那惊人的美貌外,就如同天下任何一个普通的女子一般。   铁柱还是第一次看到梅行书如此打扮,她穿粗布衣裳时便俊俏的叫人心痒痒,男装更是英气勃发,可穿上质地好的女装,做女儿打扮,竟又是一种惊人的美丽!他看着看着,口水差点流下来,傻笑着走在前面开路,把那挡路的草啊树枝啊灌木啊啥的踩扁,然後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媳妇儿走。   梅行书对於他这副奴才样很是无奈,本来,没有怀孕他就已经够小心的了,平时连端个洗脸水都不让,现在有了孩子更夸张,看那模样,像是想把她抱着,最好双脚不要沾地。   他们没有过多停留,铁柱体力惊人,包裹里的干粮他一人就干掉了大半,而且大晚上的,他可不放心媳妇在这小路过夜,於是大概走了两三个时辰,他就开始要求背着梅行书走。梅行书怀着身孕,再加上本来就手无缚鸡之力,所以几个时辰,也没走多远。她深知靠自己的这体力,想在十个时辰之内走出去根本不可能,於是就没拒绝。   把包裹打开,铁柱狼吞虎咽地将干粮吃光,留下几份远湘细心用油纸包好的糕点塞给媳妇当零嘴,随後直接背起梅行书,大步流星地朝前走。   入住客栈   坐在铁柱的背上看风景,这感觉……怎麽说呢,还是蛮好的。一开始梅行书是趴在铁柱背上的,可是走了一段路後铁柱觉得这样对她和娃儿都不好,於是展现出无比的神勇,徒手折木头,又找了结实的树藤绑了个简单的座椅背在身上,再把包裹垫进去,梅行书坐在里面,晃着小脚,吹着凉风,别提多惬意了。只是走了大半个时辰後,她难免担心铁柱:「柱子,你累吗?」   铁柱摇摇头,大声而甜蜜地说:「不累!媳妇儿,你坐好了哈,俺刚刚吃了那麽多,就是走上一天也没事儿!」今晚绝对不在这小树林里过夜!他一定要在天黑前走到镇子上,这点距离对他来说算不了什麽,也就一会儿功夫的事儿。他还比较担心媳妇儿坐在後面,自己看不到,万一有个啥小虫子的可咋办呢?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轻松地不像是在逃亡,倒像是出来踏青的。   太阳还没落山的时候他们就到了小镇上,铁柱的脚程很快,若是梅行书坚持自己走的话,两人也许还在一半的路上呢。   他们找了家客栈入住,然後叫了热水洗了个澡,吃了些饭菜後便睡了。第二天早上还要赶路,他们得在皇帝发现之前进入蜀州,这样的话,哪怕日後他想找也是找不到的。   铁柱把媳妇搂到怀里,细心地给她盖上被子,头一沾枕头便着了,梅行书却没有太大睡意,她静静地托着腮帮子凝视铁柱的脸,嘴角微微牵起一抹幸福的笑。何其有幸,能让她遇上这般至情至性的男子,上苍果然还是厚爱於她的:「柱子~~~~~」她轻声唤,伸手去捏他鼻子,铁柱挤眉弄眼想躲没躲开,可仍然坚强的不肯再横开眼睛,继续呼呼大睡。梅行书忍不住笑了,又往他怀里贴了贴,两只小手巴在铁柱赤裸裸的胸膛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玩弄着那两颗暗红色的乳头。   渐渐地,铁柱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梅行书当真是无心的,她没有多少睡意,只能对着铁柱的胸膛发呆,双手无意识地在他胸口划来划去,捏来捏去,直到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头顶,铁柱粗哑的声音低低地传了过来:「媳妇儿……你要是睡不着,俺陪你。」   这话说得很含蓄,不过梅行书听懂了。她抬起头,看到铁柱眼睛里充满了欲色。拉着他的大手到自己的小腹上,「有孩子呢。」   铁柱失望的垮下脸来。被梅行书一弄,他睡意没了,可那个的想法却越来越大。抱着软绵绵又香又嫩的媳妇,为什麽还要自己动手撸?「媳妇儿……」嘴上喊着媳妇,大手已经爬上了梅行书丰满的胸部不住地揉捏,感觉到那绝佳的触感,忍不住吸了口口水。   这算是作茧自缚吗?梅行书无奈,但也没反抗,随他去了。就见铁柱小心翼翼地从被子里往下窜,大脸埋到她胸口不住地蹭,然後隔着一层薄薄的单衣含住一只软嫩的乳头,下体不住地在她大腿外侧摩挲,喘息声也越来越大。梅行书顺从地让他解开自己的单衣和肚兜,露出两只丰盈的乳房,顶端两颗红宝石已经被铁柱吸得挺立起来,颤巍巍地立在那儿引诱着他。   喉结上下滚动,铁柱强忍着想抓狂亲吻梅行书的欲望,膜拜过她的胸乳,直到腿间。梅行书下意识地夹紧了双腿,但铁柱很坚持,滚烫的唇舌席卷着她柔嫩的私处,吮出甜蜜的爱液一一吞下。   梅行书在铁柱的舔弄下达到了高潮,她羞愧的双手掩面,後悔不迭,不知道自己怎麽就把睡着的男人给弄成现在这个样子了。铁柱在舔干净梅行书之後,捉住她的一只小手,塞进了自己的裤裆。梅行书吓了一跳,差点没蹦起来,不过被铁柱压在了身下,他粗哑地恳求:「媳妇儿、媳妇儿……帮俺撸一撸,帮帮俺……」嘴上在求,下面早就带着梅行书的手一起动了。   这真是太羞人了。梅行书没脸直视铁柱,於是别过头任他一边发出淫荡的叫声一边握着自己的手上下移动。那滚烫的柱状物是那麽的强壮和彪悍,向她昭显着男人最最粗犷狂野的一面。耳边传来铁柱兴奋之极叫媳妇儿的声音,听着听着,梅行书发现自己竟然湿了!她夹紧了双腿不敢再乱动,觉得胸部有点胀痛,好像在期待着人来抚慰一样。   软嫩的小手跟自己的铁掌当然不能比,那刺激,那触感,铁柱差点没缴械投降。他深吸了口气,指引着梅行书的手一点点抚过自己敏感的龟头表面,纤细的小手触感好极了!   他带着梅行书的手撸着,嘴巴啃上了丰盈的乳房。敏感的乳尖已经涨硬起来,被他舔的发红,铁柱用牙齿去咬,想到日後娃儿出声了,这美丽的乳房就不再是自己的专属,心里陡地嫉妒起来,一不小心力气使大了,梅行书哎呀一声,疼得眼角泛泪。他连忙又是道歉又是安慰,偏偏欲火正旺,这种纠结的感觉简直快把他给逼疯!   空闲的一手滑到了纤细的双腿间,梅行书整个人一凛,发觉了他想做什麽,可惜已经晚了,「柱子——」粗糙的手指已经拨开了两片花瓣探索着插了进来,满手的爱液被兜满。梅行书羞愧难当,还是被他给发现了!   对於媳妇儿的敏感,铁柱很是兴奋,下面那话儿愈发亢奋激动起来。他做着轻浅的抽查,拇指不住地搓弄着粉穴上方那颗软嫩的小肉粒。   女子最容易动情的地方被人掌控了,梅行书嘤咛出声,双腿哆嗦,娇嫩的地方被男人一举侵入,她又是舒服又是害羞,只能抱着铁柱坚实的臂膀细细地呜咽着,乌黑的长发被汗水浸染在了额际,让她看起来格外美丽。   亲吻着雪一般柔软白嫩的娇躯,裤裆里又有最爱的媳妇儿的手,半个时辰後,铁柱终於不负众望地射了,梅行书也在他的挑逗下达到了高潮,夫妻俩依偎在一起,身下的被单湿的不像话,床上也因为两人的激情而一片狼藉。   见到爹娘   第二天一早,他们买了辆马车上路。原本是准备买马的,可梅行书现在怀孕,得小心照顾着才行。过了这个小镇,离蜀州就不远了,任谁也没有想到,梅行书的家,原来和京城如此之近,当年的卷宗上登记的是她顶替的那位书生的家乡,所以皇帝如果要找,肯定会去铁家沟或是那里,暂时蜀州还是安全的。   马车驶进蜀州,铁柱原本想找个落脚处,可梅行书却让他继续往前走,最後在一家朱红大门两头石狮子镇门的人家前停了下来。   看着眼前的这大户,铁柱不由得赞叹,这户人家一看就是有钱人,宅邸修得比丞相府还要漂亮。门口的家丁正虎视眈眈地望着他们的马车,大有你敢上来捣乱我们就将你乱棍打出的架势。铁柱回头,钻进马车里问:「媳妇儿,咱在这停干啥呀?」   正收拾包裹的梅行书轻笑:「看到那块匾额没?上面写着梅府这两个字。」笨蛋,这是她家啊。   梅府?铁柱的榆木脑袋一时半会没转过弯来,他想了想,突然大喊一声:「啊!」他知道了,这是媳妇儿家啊!   铁柱这一喊不要紧,那护院的几名家丁被吓得立刻抄起武器,充满戒备地瞪过来。其实要是一般人停在梅府门口,那没啥,谁没个歇脚经过的时候,可眼前这彪形大汉,个子高大长相丑陋,一看就是山贼响马之类打家劫舍的坏人,他们能不妨吗?   梅行书从马车里探出头,将手交给铁柱,让他把自己抱下马车,然後走到那几名手持棍棒一脸紧张的家丁面前,露出微笑:「是我。」   家丁们看了又看,越看越觉得眼熟,半晌,纷纷扔下木棍大叫:「小姐?」   为首的那名敲了另一个的脑袋:「快、快去禀报老爷夫人,快、快去!」   梅行书微笑着道:「麻烦你们了。」   「嘿嘿嘿,不麻烦不麻烦。」家丁傻笑出声,大小姐还是跟以前一样温柔又和蔼,对他们这些家丁护院一点也不大小眼,梅家人都是远近闻名的老好人哪!   铁柱跟在後头拎着包裹,正要跟着媳妇儿一起进来,谁知道竟突然被拦住,他横眉竖目地问:「干啥!」   拦住他的那个家丁被这一吼吓得一哆嗦,说话也结结巴巴起来:「什、什麽干啥!你、你谁啊!」   梅行书回头一瞅,轻笑,走回来牵起铁柱的手,对着那个家丁道:「他是我相公,你们别怕,他虽然长得吓人,但性子是很好的。」说完,也不顾家丁们充满惊讶和不敢置信的表情,带着铁柱经过那几个傻成了木头人的家丁身边,径直朝主院落走去。   梅家父母已经知道女儿回来的事情了,他们正站在厅外翘首盼望。远远地看见梅行书走来,激动的梅夫人立刻冲了过去,抱住女儿就不撒手,嘴里不住地数落她没良心,不知道回家看望爹娘,不孝至极。梅老爷就很内敛,只是瞪着女儿,直到她走到自己身边软着声音叫了声爹,脸上的冰冷和怒色才慢慢融化,但仍然强装冷酷:「当年不是留书说去寻找自己的梦想吗?不是说不回家了吗?现在怎麽又回来了?你的志气呢?不要了吗?」   「老爷!」梅夫人轻声呵斥,眼神一凛,「女儿刚回来,你就说她,这都十几年了,以前的事儿还提做什麽呀,再说了,女儿若是再离家,我可跟你没完。」   稍微有那麽一丢丢惧内的梅老爷冷哼一声,转身朝厅里走去,不过刻意放慢了速度,双手还背在身後,像是在等人搀上来。梅行书当然不傻,笑嘻嘻地握住了,他也就象征性地哼哼几声,算了。刚想抬步走呢,却发现女儿不动,梅老爷纳闷儿的一回头,见女儿另一手居然牵着另外的男人!他抬头一瞧,喝,这谁家的,个子怎麽这麽大!「这、这谁呀?!」   「爹,娘,跟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夫君,名叫铁柱。」   虽然早想过女儿离家多年可能会发生的情况,但梅老爷发誓,自己绝对没想到这一种!女儿自小聪明好学,孤身一人在外,理智上他知道她一定应付得来,可为人父的溺爱,总让他害怕她被人骗被人欺负,哪怕一气之下自己命人说女儿已经死了,可心里还是担忧的。他曾经在无数个难眠的夜晚思念女儿,想着她现在身在何方,在做什麽,会不会想回家找不着路……背地里他派了无数人出去找,可始终没有消息。十几年过去了,这狠心的丫头都不肯回来瞧瞧,就在他和娘子渐渐绝望的时候,女儿居然回来了!她还是那麽漂亮可爱,落落大方,可他怎麽也想不到她会连女婿都给带回来!   梅老爷苛刻的目光从上到下仔仔细细严谨地将铁柱给看了一遍,还是难以置信:「这、这是你夫婿?你自己挑的夫婿?」没等梅行书回答,他便自行给出了答案。「是不是你出门在外的路上被山贼响马给劫了,他看你貌美,抢你做了压寨夫人?来人呐!快去给我报官!!!」   梅行书扑哧一声笑了,她这爹什麽都好,就是天马行空的想法令人忍不住捧腹。「爹,你想多啦,他真的是我相公,你的女婿。」末了不忘强调。「绝对不是被逼的,我是自愿的。」   谁知下一秒梅老爷的表情就如丧考妣起来:「这怎麽可能……我的女儿怎会看上这麽个人?!」他的掌上明珠是多麽珍贵,应该配得上世间最优秀的男子,这个长得又丑又凶的男人是怎麽一回事!「你你你——你给我跟你娘解释清楚!不然……不然——」他很想说不然不准回家,可是他又怕女儿真的转身走了,於是话锋一转,「不然你今晚就不准吃饭!」   铁柱在梅行书身边听得脸都扭曲了……但看在他是媳妇爹,也是自己岳父大人的份儿上,他忍了,可这厮居然越说越不像话……就在他准备咆哮的时候,媳妇温柔的小手搭到了自己臂膀上,那美丽的小脸一笑,他就晕陶陶的什麽都忘了。   借着这巨大的打击,梅行书趁机把爹娘都带进大厅,然後示意仆役们出去,将铁柱拉到自己身边的椅子坐下,开始讲述自己离家多年来的经历。   岳母认可   梅行书的语气很舒缓,好像她其实只是在家门口走了一遭就回来了,可梅老爷跟梅夫人却听得越来越夸张,瞠目结舌到说不出话的地步——他们怎麽可能想到当朝左相梅行书,居然是自己家那离家出走的掌上明珠?!   说完了,大厅内一片寂静。梅老爷抖了半天的嘴唇,啥也没说出来。他早就知道女儿聪颖异常,不输男子,更是不喜欢那迂腐陈旧的男尊女卑思想,可他怎麽也想不到这丫头居然敢女扮男装混入考生中去参加科举!这、这他要说什麽才好?是先狠狠地教训她一顿,还是捋胡子哈哈大笑高兴自己有这麽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好女儿?!   梅夫人注意的地方和他就不一样了,虽然梅行书没有将与皇帝纠缠一事说得太清楚,但女人天生的直觉告诉她女儿这次回家来的原因肯定不单纯:「淑儿,那你现在回来,没有跟皇上禀报一声,万一他拿相府的人去治罪该怎麽办?」唉,她是该高兴还是该伤脑筋,居然养出一个连当朝公主的芳心都虏获了的女儿,这天底下还有什麽事情是她做不了的?   梅行书轻笑:「娘亲不必担心,女儿临走前修书一封至於房内,管家福叔会看到的,看过之後他就知道怎麽做了。至於皇上……我还是愿意相信他是个明君,不会因为我而迁怒无辜的下人。再说了,就算皇上真的恼极了,还有远湘公主在,她会帮忙的。」   「如此也好,你还是在家里比较安全,娘和你爹都能看着你,这样的话也放心了。」梅夫人点点头,知道女儿向来机智过人,这些事自己担心也没用,还不如交给她自己去做。「不过……」她看向坐在女儿身边一直捉着女儿的手不放的铁柱,神色欲言又止,虽然已经从叙述中得知了他们的成亲经过,大概也知道了铁柱算是个有情有义的男子汉,可一想到自己捧在心坎儿上疼的宝贝女儿居然嫁了个普普通通的村人,梅夫人心里怎麽也不能平静。   淑儿未及笄之前,她便和夫君百般挑选好人家,可觉得哪一家的公子都配不上自家女儿,正值世代交好的友人来信,便想着把女儿许配过去,一不至於受人欺负,二就算夫君不能相濡以沫,也有公婆疼惜,可这丫头却一语不发包袱款款离家出走,这一走便是十几年。现在回来了,不仅身份不同凡响,还带了个丈夫回来!唉,这可叫她如何与澹台家交代!   察觉到娘亲似乎有话想说,梅行书起身,走到母亲身边道:「娘,你是不是有话要对女儿讲?」   梅夫人点点头又摇摇头,显然忌惮着铁柱。梅行书也看出来了,轻笑道:「这样罢,我先带柱子回房,等到晚上,我们再去书房说,可好?」   「去吧去吧。」梅夫人摸摸女儿的脸,心里陡地一松,自己还有什麽好担忧的呢?女儿回来了,她就应该满足了,至於澹台家的事情……想必老爷心中自有定论。   得到爹娘的许可,梅行书牵着铁柱先走了,剩下梅夫人瞧着他们俩渐行渐远的背影,还是掩不住些许忧虑地问道:「老爷,你看……」   「没什麽好看的,我们早就告诉澹台兄,让他松手,他偏偏不听,硬是要非儿等淑儿回来,害得非儿心爱之人只能屈居侍妾之位,现在淑儿回来了,咱们好好跟澹台兄说说,咱们都老啦,也都该兀自罢手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嘛,老人家插什麽手?」   「老爷说得是,刚好过几天是老爷您的寿辰,澹台家必定举家来贺,到时候咱们再说就是了。」梅夫人微微一笑,心里压抑不住欢喜。「淑儿刚回来,今儿的午膳,我得亲自整治才行。」说完,乐呵呵地朝厨房去了。   梅老爷看着夫人走远,心里盘算着:我是先找那珍藏了许久没人陪着品的茶叶呢,还是先把丫头离家前没来得及下完的那盘棋给摆出来?   跟随梅行书去她闺房的铁柱是看哪儿都好奇,房子干净整洁,被褥摆得整整齐齐,好像这个房间的主人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一样。把包裹放到桌上,梅行书命人立刻去购置几套铁柱能穿得上的男装,便把他整个人摁到床上坐好:「柱子,我有话要跟你说。」   「媳妇儿你要说啥?」反正不管媳妇儿说啥他都听她的。   「是这样的,其实也算不上什麽大事儿,只是对你暂时禁足而已。」拧了湿毛巾过来给他擦脸,铁柱长得并不英俊,甚至还有点丑,可梅行书却觉得这是自己心底最俊美的长相。那双黑漆漆的眼睛,无时不刻地释放着对她的爱意和信任,好像不管她要求做什麽他都不会生气和质疑,她说什麽,那就是什麽。「因为你的目标太明显,所以这几天得委屈你在府里待着哪儿都不准去,尤其不准出门,知道吗?」   虽然不能出门很痛苦,但是和失去媳妇儿比起来,那真是小巫见大巫,铁柱当然没有异议。   给他把脸擦干净,梅行书自己也草草收拾了一番,换上干净衣衫,又帮铁柱换上。穿上好衣裳的铁柱勉强有了那麽一丝贵气,可看着却更像是暴发户。梅行书给他把头发梳好,夫妻俩便窝在房间里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事情来——当然,大部分是梅行书在交代,铁柱只是点头记下而已。他知道自己脑子不如媳妇儿,反正媳妇儿说啥都是对的,不用思考自己还落得个轻快不是?   午膳是梅夫人亲自下厨做的,梅行书已经多年未曾吃到娘亲做的菜了,难得的胃口大开,大快朵颐起来,铁柱更是不客气,他食量惊人,梅家三口加在一起也吃不到他的一半儿。可梅夫人喜欢,女儿跟夫君都是少量多餐的,每每自己下厨做的一大桌菜最後总是吃不完,可铁柱却将其席卷一空,连片菜叶虾壳都没留下!   唔唔,其实这个女婿啊,看久了也不是那麽的讨人厌,至少这食量还是可以的嘛。   铁柱恐怕打死也想不到,自己将一桌菜一扫而空,赚饱了自己的肚子的同时,还得到了岳母大人的认可!   此章无题   得知那指腹为婚的未婚夫至今尚未娶妻,把心爱的女子纳为妾,还将正妻的位子留给自己,梅行书很是惊讶,倒不是惊讶他未娶,而是惊讶他竟把自己心爱之人纳为妾室。她早年离家,生死未卜,澹台伯父应该很清楚一个少女孤身在外会有何风险,可在没得到自己的死讯前勒令儿子始终为自己空留正妻之位,的确算得上是有情有义,但她临行离家前曾留下书信,告诫他们从此後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连当年的定亲玉佩都留了下来,他们还不了解她的意思吗?   想到澹台非的妾室,梅行书便对她怜惜不已。心爱之人不仅不能明媒正娶自己,还要把那正妻的位子留给其他女人,若是自己也定然受不了。   梅行书与澹台非素未谋面,两家长辈虽然相交甚深,但这一辈却是平淡如水,并无多大往来,想必是澹台伯父不忍两家交情断绝於此,才勒令澹台非在自己未归之前不得娶妻。   将手上的账册合起,梅行书活动了下肩膀,坐在书房好半天了,弄得浑身骨头酸痛。她回家已有半个月,这半个月来风调雨顺平静祥和,皇帝似乎并没有往蜀州寻找,他是无论如何也料不到自己会在这儿的。倒是左相府重新修葺和右相府合到一起的事情让梅行书挺惊讶的,不过这样也不错,至少证明了左相府的人都平安无事,而沈泽其人虽然过於自负,但对待下人不薄,她也不必为福叔他们担忧了。   书房的门被打开,一个高大的身影如同公牛般闯了进来,除了铁柱还有谁,梅府是没有人敢这样闯进书房的。「媳妇儿~~~」   「怎麽了,今日如此高兴?」梅行书轻笑,提起笔趁着铁柱没注意的时候在他脸上勾了道胡子,铁柱毫不在意地一抹脸,把墨水抹得更花,弄得满脸都是。梅行书愈发忍不住笑意:「到底是怎麽了?」   「媳妇儿,咱爹还会武啊?俺方才在院子里练拳来着,咱爹经过,几下就把俺给撂倒了!」话是这麽说,可铁柱丝毫没有恼怒伤心的样儿,相反,两只眼睛还闪闪发光,跟看到什麽宝贝似的。   梅行书掏出手帕给他擦脸,免得他越弄越脏:「对呀,爷爷年轻的时候是个武痴,结交了不少同道中人,爹爹出生後,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被爷爷追着练武,很厉害的。」看着铁柱那双黑眼睛睁得越来越大,她忍不住笑意指点道:「你尽管缠着他就是了,爹爹那人哪,嘴硬心软,总会屈服的。」   铁柱像是得了什麽宝贝一样奋力点头,直直地又朝门口冲,冲了几步又跑回来,在梅行书粉唇上狠狠啾了一口,跟後头有什麽赶着一样又跑了。   梅行书拿他没辙,摇头轻笑,正好梅夫人端着点心出现在书房门口,看着女婿火烧屁股似的身影,纳闷儿地问:「柱子这是怎麽了?有人在追他呀?」   「娘。」她连忙过去接下托盘,「这种事让下人做就好了,不用您亲自送过来。」低头闻一闻,「嗯……是娘亲手做的梅花糕?」   「反正啊,娘闲着也是闲着,能给你做些吃的,心里高兴。」梅夫人不住地去看铁柱撒腿狂奔的身影。「柱子是怎麽了?」   「他呀,刚刚在院子里练拳,被爹撂倒了,现在正准备死皮赖脸去拜师学艺呢。把他困在家里不能出门实在是难为他了,方才管家还跟我抱怨说家里的活儿能干的都给柱子抢去了,害得一众家丁大眼瞪小眼,若是爹爹肯教他武艺,给他打发时间是不错的。」她也能清净清净看看书算算账。   梅夫人笑了:「这孩子虽然长得难看,也没啥本事,但挺讨人喜欢的。」夸完铁柱又止不住地数落起自家老爷。「倒是你爹,你这刚回来半个月,还没来得及休息休息呢他就把账本都扔给你,真是为老不尊,越老越不像话。现在成天就闷在屋里研究棋盘,想着把你给打败,别的什麽事儿都不做了。」   对於娘亲的抱怨,梅行书始终温柔微笑地聆听,离家十余载,没有什麽能让她更想念的了。「没关系,反正只是看看账本而已,勾出其中的不足和问题,剩下的还得爹爹处理。对了,娘,你来找女儿……就只因为这糕点吗?」前几日她老人家可是一做好就命下人送过来然後自己继续呆在厨房里捣鼓,今天这梅花糕第一拨就亲自来了,肯定还有其他事情要说。   咳咳。被女儿看出自己的心思,梅夫人有那麽一丢丢的不好意思。「这个……淑儿啊,娘的确是有话跟你说,柱子那牛性子不适合听。」   不适合铁柱听……「跟澹台家有关?」   女儿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聪明……你这样让为娘的很难说出口。「对……其实吧,是这样的……当年你爹爹一怒之下说你死了,说完自己後悔的要命,你澹台伯父拍着胸脯说没关系,让他们家那不肖子等着娶你过门,当时你爹没反对,谁知这一等就等了十多年。再过七日就是你爹的五十岁寿辰了,澹台家肯定是举家来贺……到时候,这一见面还了得?」   「娘,我临走前不是有修书一封,告诉他们,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吗?」   「是啊,这封信後来我给他们家了,但是你澹台伯父那个人你是不晓得,脾气啊,固执的跟牛似的,说不行就不行,那定亲的玉佩他死活不肯拿走,说要退婚,得你亲自开口!我跟你爹寻思了好几天,他的寿辰你肯定要出现,这事儿咱也瞒不过澹台家,所以……」梅夫人眼巴巴地瞅着女儿。   梅行书想了想,「我知道了,娘,您和爹爹都不必担心,这事儿交给我解决就是了。不过,娘你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说你说,娘还有不答应的?」   得到母亲的首肯,梅行书嫣然一笑:「依爹爹的性子,柱子若是想从他那学武,肯定得费一番功夫,请娘多多劝劝他,让他收了柱子当徒弟。」   梅夫人算计一番,觉得这买卖合适,遂用力点头:「成交,那就这样了啊,娘现在就去厨房给你做好吃的去!」   梅行书哑然失笑,端着托盘回到书桌前,倒了杯茶,咬一口糕点,窗外风轻云淡,又是一个好天气。   拜见澹台   在铁柱的死缠烂打和妻女的推波助澜下,梅老爷终於答应收下这个关门弟子。铁柱自此总算是不再无聊了,终日随着梅老爷练武学艺,一家人生活的倒也自得其乐。   梅老爷的寿辰是在每年的八月三日,七月末尾的时候,梅家上上下下就已经忙活了起来,采买挂灯笼贴贺联,敲锣打鼓滴准备了起来。梅老爷擅长经商,梅家占据着蜀州商贾之首的称号,生意场上的许多朋友也早准备好了贺礼,只待梅老爷寿辰。   澹台家和其他人家不一样,他们家远在滁州,但与梅家世代交好,所以赶在梅老爷寿辰之前便赶到了,梅老爷自是不能让老友一家住在客栈里,遂命人接了来,安置在府内侧院中。澹台夫人性情温和,和梅夫人是多年闺友,两人自待字闺中时便相识,情谊延长了数十年都未曾变化过。   当年二位夫人同时怀孕,约好若是一男一女便订下娃娃亲,并交换了定亲信物,後来梅行书离家远游,虽然留下书信表明无意於此,婚约作罢,但澹台老爷是个认死理的,怎麽都不肯答应。   澹台非便是在父亲的强力反对下纳了心爱女子为妾,那女子是他一次与友人出外远游时所救,性子婉约柔和,名唤胧月,是教书先生之女,自小饱读诗书善音律,又格外地善解人意,哪怕红颜知己无数的澹台非也拜倒在了她的石榴裙下,为了胧月,他还和父亲大吵一架,非要迎娶她过门,而澹台老爷坚守婚约承诺始终不肯答应让胧月成为澹台家的人,父子俩僵持不下,还是澹台夫人从中调和,又请了梅夫人做说客,才让澹台老爷点头,胧月才能成为澹台非的妾室。   说是妾室,其实和正妻也差不多,只不过名分没有那麽响亮而已。   入住梅府侧院,澹台老爷和澹台夫人自然占据主卧,澹台非与胧月则是侧卧,隔了个莲花池,虽然不远,但也不近。虽然二位长辈不接受自己,但胧月并未丧气,梅家小姐一走十余载未曾回来,哪怕回来,也是红颜老矣,自己才刚刚双十年华,正是花朵般的年纪,难道还拼不过一个老女人不成。再说了,最重要的是相公的心始终在自己身上,这才是她最大的依恃。   梅府的下人都是老面孔,梅老爷怕女儿回家时下人们不认识了,所以十多年没怎麽换过,但也不乏一些新家丁和丫鬟,当府里有客人时,他们便是负责伺候的。   出於礼数,梅行书受父亲的要求亲自前往侧院拜访二位长辈,她向来不爱繁复,哪怕家大业大,穿着打扮也是极尽素雅,但素雅并不代表寒碜,一袭鹅黄色罗裙,青丝盘做妇人髻,用珍珠钗挽住,修长玉立,当真是如同冬日寒梅,绝美端庄。荷花池里的莲花同她一比,瞬间俨然失色。   来看望长辈总不好空着手,所以梅行书亲自下厨做了点心,配着梅老爷珍藏多年的绝顶好茶端在手上。澹台夫妇正坐在椅子上歇脚,房门轻掩,梅行书轻轻敲敲门,得到应允後推开走了进去。澹台老爷正捶着自己的肩膀,见到梅行书走进来,一愣,视线落到她手中的托盘上,直觉她不是下人。   「伯父伯母。」她轻轻福身行礼,许久不做女儿身,这些礼节还未生疏,当真是值得庆幸。「行书当年擅自离家,给你们带来诸多困扰,实在是内心有愧。」   澹台老爷愣了好久,直到被夫人狠推了一把才反应过来:「淑儿……你是淑儿?!」小姑娘竟已经长得这麽大了!   「正是,这是行书亲自做的点心,还请伯父伯母赏光尝一尝。」梅行书微笑着将托盘放到桌上,给两人斟了茶水,恭恭敬敬地递过去。   澹台老爷又是惊讶又是赞叹,虽然他早就知道这小侄女儿聪颖过人且有着不输男子的大志向,但怎麽也想不到如今她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宛若雪地里盛开的梅花,安静地释放着自己的幽香,但倾城绝色丝毫不受风雪侵蚀,美丽淡雅,风华绝代。这样的姑娘……自家那小子到底是没见过,所以才会喜欢那个小家子气的胧月!「好好好,辛苦了辛苦了,淑儿啊,你、你何时回家的?」   「回伯父,行书是在一个月前返家的,同我的夫君一起。」   「夫君?」这一次澹台夫人比澹台老爷更快地惊呼。   「是的。」梅行书微笑着点头,「他此刻正和爹爹在一起,未能前来向二位请安,行书在这里代他陪个不是了,还请伯父伯母不要见怪。」说着她深深地拜了下去。   她说话轻言细语且文质彬彬,舒服的如同春风袭面,澹台夫妇就是想生气,面对这样一张面孔也气不起来啊。「快快起来,不用行此大礼,伯父伯母怎麽会怪你呢?快快快,快起来。」   澹台夫人是越看梅行书越是喜欢,可惜姑娘已经罗敷有夫,而自家那小子,跟鬼迷心窍似的喜欢那心机深沈的胧月,可惜啊,这麽好的姑娘,怎麽也不是自家的:「淑儿啊……伯母实在是喜欢你,若你不嫌弃,择日伯母跟你爹娘商量,收你做干女儿如何?」   闻言,梅行书先是一愣,随即笑道:「只要爹娘不反对,行书没有意见。」她将糕点茶水放下,收起托盘,「伯父伯母,行书还有事情要做,就不打扰您二老休息了,晚膳娘亲要亲自下厨,伯父伯母可要记得赏光哦。」   看着梅行书连走路都令人赞叹的背影,澹台夫人心生遗憾:「你说,能娶到淑儿的男子会是什麽模样?」   澹台老爷从鼻孔里喷出气来:「哼,什麽模样,肯定比那不肖子好!这麽好的姑娘,多等几年又何妨!」结果呢,那死小子硬是不听自己的劝告,非要娶那什麽胧月过门,弄得家里乌烟瘴气一团糟。真不知道那不肖子是怎麽想的,难道做爹娘的还会害他不成,现在可好,属意的儿媳妇被人给捷足先登了!   此章无题   将房门掩住,梅行书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些许笑意,既然两位长辈提议要收自己做干女儿,那便是表明这场婚约可以到此为止了,自家那个傻汉子也就不用整日整夜的担心了。想到铁柱刚知道自己指腹为婚的澹台家还未死心暴跳如雷的模样,梅行书眼底笑意愈发深邃。她太专注地想自己的事情了,走出侧院的时候一不小心在门口与人撞到了一起,幸好她眼疾手快捉住弧形门墙,才免遭一劫,只不过对方就没有她这般幸运,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这下可不得了,梅行书忙放下手里的托盘,提起裙摆跑过去将人扶起来,嘴里还不住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走路没有看着前面,你没事儿吧?」   那女子穿着一袭做工精良的罗裙,做妇人打扮,又不是梅府的丫鬟,梅行书想,她可能知道她是谁了。   「没事儿。」女子低着头整理淩乱的裙摆,梅行书掏出绣帕给她,轻笑道:「当真是不撞不相识,是胧月少夫人吗?」   少夫人?胧月一愣,她嫁入澹台家五年,家里人都是唤她二夫人,还是头一次听见有人唤少夫人。她诧异地抬起头想看看这人是谁,岂料一看之下,竟傻了眼。   她向来自视甚高,以自己的美貌自豪,可今日一见,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竟瞬间看傻了。还是梅行书拿过绣帕继续给她拍打身上的尘土,道:「少夫人没伤着哪儿吧,要不要找大夫来看看?」说着,纤指已经搭上了胧月的脉搏,片刻後确定无大碍才放下来。   「多谢姑──」突然看见对方亦是做妇人打扮,胧月硬生生地改口:「夫人,还未请教夫人尊姓大名?」   梅行书松开她的手,确定胧月可以自行站稳才道:「我便是梅家的女儿。」   梅家的女儿……胧月小脸瞬间一白,眼眶一红,指着梅行书的手哆哆嗦嗦的:「你、你是……」她竟然是相公失踪十余载的未婚妻!以为早就死在外头的人如今竟然回来了,还是如此的美丽!不行……不能让相公看到她,绝对不行!胧月不知道自己能说什麽,但整个人节节後退,好像站在她面前的梅行书是什麽洪水猛兽一般。   这还是梅行书第一回被人如此嫌弃,以往谁不是拼了命地想和她拉关系套近乎,现在一个刚见过一面的女子却把自己当成妖怪似的退避三舍,也太伤她的自尊了。「少夫人,你怎麽了,不舒服吗?」难道是方才摔倒的时候碰到了哪里?不对啊,她给她把脉的时候并无异常。   「你,你……」胧月倔强地抹掉眼角的泪,哪怕这五年来相公对自己很好,她也依然过不了心里的那个坎儿。澹台老爷和夫人始终不肯承认自己才是澹台家的少夫人,下人们表面上尊敬,其实本地里都拿自己当做笑话讲谈,她原本是不在意的,只想能跟在恩公身边,为奴为婢都可以,可是在自己爱上相公之後,胧月才明白,所谓的不求回报是多麽的可笑,爱情怎可能不求回报?她恨不得他眼里心里只有她一人,更想要当上他的正室夫人,让那些背地里嘲笑自己的人好好看看!虽然暂时相公没能将自己扶正,但是她想着,只要自己怀了澹台家的骨肉,生下长子,那还有什麽得不到的?梅家小姐再如他们口中所说那样美丽博学,也失踪十多年了,而自己才刚刚双十年华,难道还比不过一个老女人不成?   可今日一见,自己内心堆砌起来的那庞大的自信都在一瞬间成为了齑土!   胧月转身就想跑,羞耻的眼泪已经盈满了眼眶。梅行书伸出的手落空了,无奈地摇摇头,心想,这女子难道没有看到自己做妇人打扮吗?难不成还怕自己要跟她争什麽。正想转身拾起托盘离开的空当,就听见一个不悦的声音传来:「月儿,发生什麽事,谁欺负你了,是不是爹娘又为难与你?」   人家的家务事自己怎麽好掺和,梅行书提步就想走,可对方似乎还不肯罢休:「你!就是说你!别走,你给我站住!」   於是她从善如流地站住,转过头去看那叫住自己的人。   怎麽去形容那一瞬间的美丽呢?天空很蓝,白云很白,而树下一袭鹅黄罗裳的女子五官精致如画,眉眼含情,唇角带笑,宛若从画中走出的谪仙。澹台非失神,若非怀里的胧月吸了吸鼻子喊了声相公,否则他也许还在丢魂中都说不定。「……怎,怎麽了?」他轻声询问怀里的爱妾,眼尾余光却还是止不住地朝梅行书脸上瞧,任谁见到这样美丽的女子都会痴傻片刻,他只是世间最普通的男子,当然也不例外。   「没事,是我不小心撞到了这位夫人,不怪人家。」胧月吸吸鼻子,内心开始升起危机感,连忙想要捉回丈夫的注意力。「相公,我身子有些不舒服,咱们回房吧。」   澹台非虽然还想说什麽,可胧月已经说不是对方的错,他就是想再说话也没得说了。梅行书看到他这副模样,心底忍不住好笑,但面上仍然清淡温雅,有礼地颔首後转身而去,谁知迎面竟遇上自家那个粗鲁汉子。   铁柱抹着汗水奔过来,一边跑一边叫媳妇,见梅行书手上拿着东西,赶紧抢过去,也不看有没有外人在,直接一把搂住她就朝回走:「媳妇儿,娘要我来喊你,说中午的菜色要你做参考。」   「瞧你,弄得一身汗,待会儿用膳前记得洗澡啊。」梅行书想用绣帕给他擦汗,才想起自己方才把绣帕给了胧月,无奈只好提起水袖,把他额际留到下巴处的汗水擦掉,只觉得抱着自己的那个胸膛灼热无比,闷闷的热死了。「你不是在跟爹学武?他会放人哪?」自己小时候读书,爹爹可是铁面无私的很,不到时间哪怕自己了熟於胸也是不肯放人。   「娘叫的嘛。」铁柱很自然地说,一开始他还觉得岳父大人难相处,性子难搞不说,还净给自己使绊子,可日子久了他就发现,看似威风凛凛的岳父大人跟自己差不了多少啊!都是一见到媳妇儿就化身乖乖小绵羊的主儿。   闻言,梅行书噗嗤一笑,她自然知道爹在娘面前是什麽样子。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虽然看起来是爹做主,其实都是娘定的主意。   深夜相谈(上)   走了没两步,铁柱猛地回过神,想起自己方才看见了两张生面孔,连忙问:「媳妇,刚刚那俩人是谁,俺咋从来没见过?」   梅行书没想过要瞒着他,微笑道:「正是澹台家的少爷和少夫人。」   铁柱一听是自己的情敌,脸色登时就变了,还是梅行书一把拉住他冲动的身影道:「瞧你,又折腾什麽呢,人家都已经成亲了,我也嫁给了你,你还这麽激动。」说着捉住铁柱的小手指头拖着就往前走,铁柱也不敢不从,乖乖地被她牵着,嘴里还不住嘀咕着,好像很不爽的样子。只要他不去揍人她就很满足了,偶尔一点情绪上的波动没什麽。   梅老爷的寿辰很快就到了,鉴於梅行书之前特殊的身份,所以梅家并没有将她返家的事情昭告天下,而对内,除了梅府的人知道以外,他们只告诉了澹台家。两家长辈素来交好亲如一家,虽然梅行书与澹台非无甚交情,但从长辈的角度还是要通知一声的,毕竟自己已经成亲了,还让人家小两口不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实在是罪过。   寿宴很热闹,作为蜀州富甲一方的龙首,想和梅家攀上交情的人比比皆是,从来都不缺。梅老爷在商场里打滚多年,早练就一双火眼金睛和如簧巧舌,再加上他为人乐善好施且豪爽重情义,所以大家都极为尊重他,收到的寿礼多到大厅摆不下,直到入夜了,宾客们才全部送走。   对於那一大堆的寿礼,梅家人是谁都不想去整理,好在宾客名单上都有记录,於是就全权交给了管家。梅老爷则对澹台一家提起邀请,请他们暂时在梅家多住几日,也好叙叙旧。   关於澹台老爷和夫人收梅行书为干女儿一事情,梅家夫妻俩是没有意见的,梅行书与铁柱自然也是这样,可澹台夫妇并没有跟儿子媳妇说,胧月心里不安害怕,止不住地就要和澹台非在此之前先去找梅行书,与她摊牌,希望她能在双方长辈开口之前拒绝这麽亲事。   因为时间尚早,所以铁柱被梅老爷抓去练功,而梅行书则到书房看书,可她没想到自己还没来得及翻页就被人堵住了,先请那不请自来的二位客人落座,又命婢女奉茶和糕点,她坐在书桌前率先开口:「不知二位此时来找行书有何要事?」   胧月看着面前坐在大桌前的女子,她明明是女子打扮,可眉眼处自有一股英气,美丽的容颜因此显得更为耀眼,如果说自己是一颗闪耀的星子,那麽梅行书就是那众星捧月的婵娟。和她比美,那是万万比不过的。自己所能依恃的,唯有丈夫的爱罢了。可面对这样的美人,夫君他真的能够不为所动吗?想到这里,胧月下意识地朝澹台非看去,就见他正直勾勾地盯着梅行书看,眼神是所有男子看到美貌女子时的欣赏,还有淡淡的痴迷,她知道自家夫君不是以貌取人之人,否则当年自己也不会需要苦苦哀求才能留在他身边伺候,可梅行书,她不是一般空有美貌的女子,就算是自己,同为女子都无法讨厌起她,觉得她无比迷人和美丽,何况是夫君一个男人?   「梅小姐。」赶在澹台非之前开口,也能为自己留得一点余地。胧月水汪汪的眼睛看向梅行书,「我知道提出这样的问题是我的不是,毕竟夫君他本来就是你的未婚夫,但是请您看在小女子与夫君情投意合的份上,不要再追究婚约一事了好吗?」   澹台非也从梅行书的容貌气质中回过神,剑眉猛地蹙起:「月儿说得没错,这场婚约我是不会承认的,梅小姐,你不要以为我爹娘喜欢你,就能对我为所欲为。」   闻言,梅行书并未生气,她只是微微一笑,指着他们身边的茶盏问:「不喝吗?这可是今年新收的好茶。」见那二人皆是一副愣住的模样,她这才道:「少夫人,你无须多想,我是不会与你抢丈夫的,澹台少爷亦是,你实在无须担心,当年是我留下了退婚书与定亲信物,自然是不会再来纠缠於你。更何况……」她忍不住嘴角的温柔笑意,眉眼轻垂,宛若画中仙子,澹台非的睫毛猛地一颤,「你们没看到我是做妇人打扮吗?我已经嫁人了,而且腹中已经有了我夫君的骨肉,所以二位尽可放下心来。爹爹留你们只是为了叙旧,没有任何其他意思。」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她每一次都是梳的妇人发髻,难道真的有这麽不明显,他们俩居然全部都没注意到?   当然不是没注意到,只不过是她的优秀和美丽让那两个人一个害怕一个迷惑,所以全部忽略了这一点罢了。   她的拒绝让胧月放下心来,而澹台非却皱了眉头。说他矫情也好,对胧月用情不专也罢,此刻,从梅行书口中听到她已经嫁人且有孕在身的消息,他的第一反应是不爽。这是身为俊美男子的自尊问题,从小到大,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必定是女儿家所崇拜喜爱男子嫉妒欣羡的,越是美丽的女子,能得到她的注意和爱慕,对澹台非而言,无异於是大大地满足了他的虚荣心,可梅行书此女,当年留书主动解除婚约,十几年後的现在回来了,居然敢视他如无物!   这对向来自视甚高的澹台非而言,无异於是一种侮辱!   梅行书为相多年,看人精准,当然看出了澹台非的不悦,她合起书本,温声道:「澹台少爷,当年我年幼无知,留下书信断然出走,十余载来始终不能释怀,再者,在这十多年里发生了很多事情,让我和普通女子不大一样,但无论如何,澹台少爷都是十分出色的人,这一点行书万万不能相比。胧月少夫人有羞花闭月之色,和澹台少爷可谓是郎才女貌,行书衷心地祝福二位能够白头偕老,儿孙满堂。」   澹台非看了她好半晌,蓦地哼笑一声:「早就听闻我爹娘说梅小姐如何如何聪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话中软里带硬,好话都给她说尽了,自己要是敢起什麽别的心思,那可真是理亏了。「在下倒是很想见见梅小姐的夫君,跟他好好讨教一下,妻子如此舌灿莲花,他是怎麽征服的。」   此章无题   征服?   梅行书很想笑,他们家柱子傻得很,可不跟一般男子那样唯我独裁。不过料想这些话说出来澹台少爷也听不懂,所以没这必要。「澹台少爷说笑了,我的丈夫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谈不上什麽征服不征服的。倒是澹台少爷和胧月少夫人鹣鲽情深,真是羡煞旁人。」他们家柱子只会说媳妇儿你真好媳妇儿你真聪明媳妇儿我什麽都听你的,可没有其他人那麽复杂。不着痕迹地瞄了一眼沙漏,梅行书温声道:「时候也不早了,二位还是回房歇息去吧,省得被我爹娘瞧见,又要说我待客不周了。」   她讲话温言软语的,十分平易近人,教人想拒绝或是想挑刺都难。胧月率先起身,对她福了一福:「那就不打扰梅小姐了。」   「请。」   走到澹台非面前,胧月轻声唤了句相公。澹台非起身,握住她的手,「告辞。」可临走前还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梅行书一眼,也不知道是何意图。他到现在心里对於梅行书是否出嫁一事还有些疑窦,那日在别院,只见她迎面遇上一个大个子,而自己当时的注意力又都在胧月身上,今儿是梅伯父的寿宴,可因为梅行书的关系,他们夫妻俩都没有出现,所以直到现在澹台非也不敢确定梅行书是否是真的嫁人了,或者说是她在撒谎?   胧月温柔如水的声音又传了过来:「相公,你怎麽了,不舒服吗?要不要我命人去请大夫?」见丈夫神色复杂,胧月下意识地心慌。   澹台非摇摇头:「无妨,咱们走吧。」话音刚落,迎面对上一个大黑影。大黑影瞧见他们只是嘿嘿一笑,高大的身躯绕过他们走进门来,直奔梅行书:「媳妇儿~~~夜深了,咱们该就寝啦!」说完也不等梅行书回答,径直扑过去把她手上的书本夺下扔到一边,再轻轻松松把媳妇儿抱起来,一溜烟就想跑,梅行书连忙拍他胸膛,柔声道:「有外人在呢。」她声音低低的,很是温暖,像是能在房间内回荡一般。   铁柱哪里是注意别人眼光的人,他撇了撇嘴,不肯放她下来,大脸上一片傻笑:「媳妇儿,咱回房去吧,啊?」   「那你也等我把账本收起来,吹灭灯,锁上门哪。」哪能就这样直接回去呢,柱子这个笨蛋。   「那我来!」说完,莽汉便将心爱的媳妇儿放下,桌上那一摞账本他稀里糊涂地摞起来,然後拉开抽屉往里面一塞──接着回来抱起梅行书,把灯吹灭,赶在那对还没来得及出去的夫妇前走到门口招呼:「哎哎哎,你们快出来,俺媳妇要锁门了。」那架势,跟赶人似的,一点礼貌都没有。   澹台非夫妇出来後,铁柱一死不肯让梅行书下来锁门,於是她就在他怀里锁好,然後连个招呼都没打就被铁柱抱着跑了,书房离他们的院落不远,跑过去分分锺的事儿。   剩下澹台非和胧月傻站在书房门口,怎麽也想不到梅行书这样的女子,所嫁的居然是如此粗鲁莽撞的男子,他们之间根本一点儿都不搭!难道世人所说「骏马却驮痴汉走,巧妇常伴拙夫眠」,就是这个道理?这实在差距也太大了!   梅行书跟铁柱可不知道他们在想什麽,就算知道了也不在乎,反正他们过他们的快活日子,管别人呢。刚到房间,铁柱把妻子放到床上就去给她张罗洗脸水,梅行书坐在床上晃着两只小脚,面上仍是微笑,但眼底的深情和温柔却是掩也掩不住。谁说他们家柱子不好,谁说他配不上她,事实上如果这世上要有一个男子能够配得上梅行书,那麽也就只有铁柱了。世人总是太尊崇门当户对,也太过以貌取人,全部忘记了一切要用心。「柱子,别忙啦,你刚刚练完武,是不是还没洗澡?」   「俺洗了!」闻言,铁柱觉得备受侮辱。「俺洗过了才去找你的!」   「是吗。」梅行书挑起眉头,她倒是没注意,只是想找个话题让他别再这麽忙活而已。   其实在梅府做事都是十分轻松的,日常生活自有仆佣打理,水和布巾都是准备好的,铁柱要做的只是端过来而已,他喜欢伺候梅行书梳洗,一点也不觉得这样有辱男子气概。   那张小脸连他巴掌大都没有,铁柱是个粗人,做什麽都是大大咧咧的,但是对待梅行书的时候总是无比地温柔。他给她擦过脸,便端过洗脚水,粗糙的手指调皮地挠着她软嫩的小脚心。梅行书瘙痒难耐地耸起肩膀蜷缩脚趾,咯咯娇笑,铁柱见她开心,自己也开心的笑:「媳妇儿,方才那俩人就是澹台家的少爷跟少夫人哪?这麽晚了他们找你干啥?」   「他们哪,想太多了。」梅行书还是忍不住笑,她怕痒,很怕很怕。「澹台少夫人是怕我跟她抢丈夫,澹台少爷呢,则是怕我以如此‘高龄’赖上他,不过我都说了他们不必担心嘛,而且他们在那里说了那麽久的话,居然都没注意到我是做妇人打扮。」   铁柱得意地扬起眉头:「你是俺媳妇儿。」   美丽的脸庞隐忍着笑,梅行书轻轻弹动小脚丫:「洗好啦。」   给她把莲足擦干净,铁柱开心地擦擦自己湿漉漉的双手,直接将媳妇扑倒。床铺十分地柔软,两人直接就陷了下去,铁柱嫌被子碍事,一把揭开,然後跟条狗似的在梅行书脖子和胸口乱嗅乱啃,他的脸上微微长了层胡茬儿,梅行书不准他留胡子,本来就长得够吓人了,络腮胡再一长,估计得把人吓死。但铁柱每天刮还不行,早上刮过晚上就有胡茬儿,长得特别快。「媳妇儿,你说……那澹台家的少爷跟少夫人是怎麽想的?」两家早就解除了婚约,他们到底是在自作多情个啥劲儿?   「谁知道呢。」梅行书伸出藕白的胳膊环住铁柱的头,将他的唇瓣压下来靠近自己,轻笑,「懒得管他们,不来打扰咱们就成了。」   嘿嘿,说得对,只要不来打扰他们,管他们去死。   此章无题   过了几日,当澹台老爷提出想要收梅行书做干女儿的时候,澹台非的脸色难看的吓人,胧月倒是松了口气,梅老爷梅夫人当然是满口答应,两家本就亲如一家,既然没有缘分能够亲上加亲,那麽能互相收为义子义女也是好的。於是梅行书成为了澹台家的义女,而澹台非则做了梅家的义子,两家长辈都很是高兴,因为彼此的情谊终於可以继续延续下去了,倒是澹台非看起来心不甘情不愿的,并不是不愿做梅家的义子,而是──怎麽说呢,或许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当看到梅行书明显对自己不上心,而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外貌在她面前也吃瘪无法得到青睐的时候,他心底既是愤怒又是不甘,向来都是他不要女人,何曾有女人敢如此忽略他?   当年他才十七岁,正是大好的年纪,总是听爹娘说梅伯伯家有个女儿名唤行淑,模样生得美丽绝伦不说,自小便天资聪颖,琴棋书画更是无一不精通,尚未及笄便能一眼看出账簿的不对之处。梅伯伯给她请来的夫子都摇头叹息,道是自己教不了,虽然当时自己并不想承认这麽亲事,但也不是完全反对的,他甚至在外出的时候看到失传的珍贵书籍会自动买下来带回家,想着若有一日见面,即使彼此做不成夫妻,能做兄妹益友也是好的,他也能把这些书送给她做见面礼。   可她回报了他什麽?在他们订婚之前,竟留下澹台家的信物,写了封退婚书,然後不告而别!   他险些成为众人的笑柄!哪怕梅伯父为了自己的名声说女儿病故,可他仍然不甘心!别人不知道,但他自己清楚的很!一个半大不小的丫头,给了他如此大的羞辱!   後来他到了娶妻的年纪,可爹娘却硬是要让自己坚守承诺,不肯松口,澹台非气不过,在一次救了被恶人调戏的胧月後,她苦苦哀求为奴为婢也要在恩公身边伺候,他想到这件事,便将她带回了家中。胧月很温柔很体贴,再加上知书达理,不消为一朵动人解语花,他心动了,便想娶她为妻,知晓爹娘定然不肯,於是在成亲前便要了胧月的女儿身,可他没想到爹娘竟那般坚持,百般挣紮无果,他只能委屈心爱的女子做妾。   澹台非再也没想过会见到梅行书,他认为她早就已经死在外头了,否则为何这麽多年不曾回来过?   时间慢慢地流逝,他慢慢地就忘记了曾经有过这样一个未婚妻。   可她居然回来了!   十余载後再见,他第一次知道她的模样。   美丽洁白,又带着不容忽视的清高傲骨,如同学地里那一枝含苞怒放的白梅,那般的清丽绝伦,只是静静地立在那儿,便是风华绝代的雅致。   澹台非的心在一刹那间动了,他终於明白为何爹娘始终要他等待了。   可惜一切都太迟,他们罗敷有夫使君有妇,更何况……神女无情。   澹台非看着梅行书坐在铁柱身边,不时温柔地与他低语,偶尔给他擦擦嘴角的糕点屑,温柔的样子好像那个粗鲁不文的汉子就是她的全世界一样。在情绪可能出现波动之前,澹台非迅速收回视线,可那一幕仍然不住地在心底回荡着。   梅行书是一个令所有男人渴望和膜拜的女子,她的美貌,她的才情,她的家世,她待人接物时那种大气磅礡……这个女子简直拥有一切能够吸引男人注意力的天赋,可她却并不引以为荣,也从不骄傲,而是文质彬彬谨守礼教,不给你任何期待和幻想,永远和你保持着距离,那双黑色的美丽眼睛似乎能够看穿你的心思,然後在第一时间切断你的妄想。   但是……如果这一切都能够忍受,至少她的丈夫不应该是个普普通通的庄稼汉!梅行书这样的女子,应该配世上最优秀的男子!铁柱这样的……实在是配不上她!   如果连那麽粗鲁的汉子都能娶到这样的美人,那麽如澹台非这般优秀的男子,又如何肯甘心?梅行书离家多年,与他取消婚约,最後却嫁了个这个的男人,那麽和铁柱比起来,他岂不是连他都不如?   澹台非的男性自尊被狠狠地伤害了。如果梅行书此次回来带回一个比他俊美富有又有才华的男人,他不会有任何怨言,可当他看到她那所谓的夫婿的粗鄙不堪时,澹台非实在是不懂,他觉得自己深深地被羞辱了!   可那又能怎样呢?他已经是梅家的义子,而梅行书也是澹台家的义女,他们俩现在是兄妹关系,不管未来发生什麽事,总之,他们俩是不可能的了。   真是叫人不甘心,可不甘心也没有办法。   梅行书注意到铁柱越来越坐不住了,他不时地看看这里又瞧瞧那里,长辈们在一起谈论的事情他听不大懂,而屋里的气氛太过沈闷,也使得他很压抑。温软的小手轻轻覆住铁柱的手背,微微一笑。见自己走神发呆的事情被媳妇儿发现了,铁柱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嘿嘿笑了一声,凑过去小声问:「媳妇儿,还得多久咱们才能走啊?」他真的是要坐不住了……实在是煎熬,比待在军营里每天训练跑腿痛苦多了。   瞧他这副小孩儿脾气。梅行书拿他没辙,摇摇头,起身对着两家长辈道:「爹,娘,干爹,干娘,我有些累了,想先回房休息去,你们继续聊。」说罢便将手伸向铁柱:「柱子。」   铁柱立马蹦起来蹿到梅行书身边,握住她又软又嫩的小手,也打了声招呼,牵着媳妇儿就走了。   澹台非静静地看着他们的背影,若有所失,而胧月也注意到了自己夫君的异状,她揪紧了衣摆,努力表现出一副什麽都没发生,自己什麽都不知道的样子,抿紧了唇瓣,低眉顺眼地听着长辈们的谈话,可眼底却越来越湿润。   澹台非并没有注意到爱妾的异样,只是看着梅行书与铁柱夫妻俩渐行渐远的身影,眼神愈发变得复杂。   媳妇吃醋(上)   随着时间一天一天过去,皇帝始终没有太大的动作,虽然蜀州也曾经被戒备森严地搜了好几天,但就是找不到梅行书。谁能想到那个一表人才俊美的有如天神下凡的左相会是一个女人呢?而梅行书心里也暗自庆幸,皇帝到底还是念旧情的,并没有因她的不告而别而震怒,从而大肆通缉。   但梅行书并没有轻易放下戒心,没有人比她更了解皇帝的为人,而她从来都没有相信过他。所以在危机没有彻底解除之前,她绝对不会轻举妄动。倒是铁柱这几日经常陪着梅老爷出门,梅行书只在家中处理账务,但大多数的生意还是得梅老爷亲自出马去谈妥的,她不能轻易抛头露面。而梅老爷对於铁柱这个儿子也是越来越喜欢,虽然表面上看不大出来,但梅行书就是知道。他并不觉得铁柱这种性子有什麽不好,但他毕竟自小生在乡下,没见过什麽世面,听得女儿说曾当过一阵子兵,但并非大将,更是没有用过脑子,而为了女儿着想,梅老爷更希望铁柱能够精明一点,不求聪明的像澹台非那样,但至少要学会忍耐自己的脾气和想法,也能分辨出人好人坏。   幸而,铁柱并没有辜负他的苦心。铁柱也知道自己笨,虽然不至於蠢到令人摇头的地步,但和天生聪颖的梅家人一比,那真是差的太远了。跟媳妇儿在京城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了,在媳妇儿步步为营满是危机的时候,自己引以为傲的力气其实根本帮不上她什麽忙,甚至还会因为过於显眼的外形成为她的累赘。虽然媳妇儿并不觉得什麽,但铁柱心底其实看得清清楚楚,他对自己的无能感到羞愧,可又不知如何改善,现在岳父大人要他学习,他当然没有二话。   对此梅行书并不反对,不管铁柱是什麽样,她都爱他。他愚笨或者是精明都是他,学不学得会都无所谓。只不过爹爹看起来热情洋溢的样子,她不好意思泼冷水罢了。   所以对於梅老爷每天带着铁柱到处跑的事情,她是乐见其成的,只是有时候她很想劝劝爹爹,他实在是不用每件事都亲力亲为,很多时候像是收账这样的小事,交给各大掌柜就好。不过看到那两人都是一副积极向上的样子,她也就没说什麽,随他们去了。   可是这一日,出去的是两个大男人,回来的时候却多带了一个女子。正在餐桌旁等待两人回来的梅行书与梅夫人相视一眼,不懂这是在唱的哪一出。   「这位是……」梅行书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女子,一身粗布衣裙,双手紧张地绞扭在一起,皮肤粗糙,但浑身干干净净,虽然头上只插了一支木钗,可五官清秀,倒也算得上是小有姿色。   「你问柱子去。」梅老爷撇了撇嘴角,走到桌旁坐下。「都说过别等我们吃饭了,你们娘儿俩先用,我跟柱子每天不定啥时候回来,万一回晚了,你们俩还就不吃了啊?」   梅夫人轻笑命人给他盛饭:「那有什麽,一家人当然要在一起吃饭。再说我跟淑儿零嘴就没停过,不会饿到的。倒是老爷,你是从哪儿带回这麽一位……」她实在是找不到形容词来形容那女子,只看到那女子仿佛越来越紧张,看起来似乎十分淳朴,但梅夫人不是傻子,她看人精准的很,此女心术不正,贪图富贵,自从进了大厅,虽然努力保持波澜不惊的样子,但眼底的贪婪还有面目上的惊喜可骗不了人。於是她看了梅老爷一眼,似在责怪他怎麽带了这麽个人回来,他们梅府佣人虽不少,但个个都是百里挑一,不仅性情忠诚,手艺都是不凡,这女子一看便是不安於室的,怎生给带回来了?   「媳妇儿……」   梅行书先示意他不要说话,然後命管家将那女子带下去,正是吃饭的当儿,待会儿再说好了。等到管家将人带走,她才看向铁柱:「到底怎麽回事儿啊,这女子是谁?看样子是嫁过人的,她的丈夫和家人呢?」   「这个……媳妇儿……俺说了你不会生气吧?」铁柱小心翼翼地跟她求保证,等到她点头表示绝不生气之後才说:「她叫李阿秀,是俺以前的未婚妻。」   什麽?!   梅行书心里一动,立刻觉得不高兴,但她答应过不生气,「……那你是怎麽遇见她的?她不应该是铁家沟邻村的人吗,怎麽会到蜀州来?」   「这个……俺也不是很清楚,就瞅着她给人从巷子里追出来,撞着俺跟爹了,完了她就认出俺,死活要俺救她。俺没办法,就只能帮她把人打跑,然後她怎麽也不肯走,俺这才把她带回来的……」他每说一句就瞄梅行书一下,确认她没有不高兴才敢继续朝下说:「媳妇儿,你说咋办啊?」   听到铁柱的问话,梅行书眨了眨眼,问:「依你的脾气,看到她应该是会暴跳如雷蹦起来挥拳头救人的,怎麽你非但没有揍人,还要我帮她?柱子……你不会喜欢她吧?」不能怪她多想,女人都是这样,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再说了,她家柱子是什麽样的人她还不清楚,典型的记仇又小心眼儿,谁要是对不住他,他能立刻跳起来扁人,可这李阿秀不被扁就算了,柱子还要帮她又是怎麽回事儿?!   「不是不是不是当然不是!!」铁柱摆手连声否认,「俺一点都不喜欢她!是她硬要赖上俺啦!」   「到底是怎麽回事儿?」梅行书越听越急,她捉过铁柱的手,把他拉到椅子上坐下,双手摁住他的肩膀,也不问他了,直接对着梅老爷:「爹,这究竟是怎麽回事?」   「就是那样咯,柱子把人打走之後那妇人认出他,死活求他救命,被她缠的没办法,又是在大街上,引起别人注意就不好了,所以才想着把她先带回来,然後再处理。」梅老爷闲闲看戏,夹起一颗花生米丢进嘴巴里,「来来来,先吃饭,吃完饭再说,先吃饭!」   媳妇吃醋(下)   用膳期间铁柱不停地给梅行书夹菜,比平日还要周到,好像没了他梅行书就不会吃饭了一样。他以为自己这样讨好能加分,至少能让媳妇儿不生气,谁知道越是这样梅行书越是觉得他心虚。女人的心男人永远都不会明白,梅行书再如何精明理智,在感情上到底也还是个女人。这顿饭她吃得食不知味的,铁柱见媳妇儿怏怏的,自己也没胃口,心里愈发怨起那李阿秀来了,他们早就没了婚约她还要死活缠着他做啥咧?这不是给他找麻烦嘛!   他们这小两口吃不下饭,梅老爷跟梅夫人可没这困扰,两人吃得那叫一个香甜,还不住地偷笑。梅行书早早放下了筷子,她心里不悦,可一瞧见铁柱碗里的米饭几乎没怎麽动过,忙低声要他吃。铁柱摇头说不饿,可梅行书才不信,他一大早吃了早膳就跟爹出去了,这好几个时辰呢,他饭量又大,怎麽可能不饿呢?   可他不吃,梅行书没辙,只好自己的端起碗来再动筷,铁柱看她吃了,自己也才拿起筷子,风卷残云的大吃起来。梅行书看到他这副狼吞虎咽的模样就觉得好笑,忍不住命人端碗汤上来,柔声道:「柱子,你慢些吃,又没人给你抢,小心别噎着呀。」还说自己不饿。   铁柱脸埋在碗里,只顾着点头了。梅行书看着他,眼神越来越柔,越来越柔,最後简直能滴出水来,梅老爷在对面看得与妻子相视而笑。   用完膳,也就到了处理李阿秀的事情的时候了。因为算不得什麽大事,所以便把人重新带回了大厅,她似乎也是刚吃完,嘴角还有饭粒和油没有擦干净。梅行书看得皱眉,铁柱就算再脏再邋遢她也能耐性极好地给他打理,可别人脏兮兮的模样就不行,看着都觉得碍眼──更别提眼前这其貌不扬的村妇还是她家柱子的前未婚妻了。总是柱子因为别的男子大吃干醋,可今儿个梅行书终於自己也尝到了这种滋味儿。   李阿秀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虽然有些胆怯,但仍然不掩贪婪之色。梅行书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也知道了这样的女子该如何打发,只是……她不着痕迹地将视线调到铁柱身上,见他正满脸的厌烦之色毫无保留,这才满意地抿起嘴角。   当时自己准备嫁给这傻子时就知道他有未婚妻,但早早地婚约就解除了,说是那女子因为不想嫁给铁柱这麽丑的男人,早早地与村里其他男子搞到了一起,被弄大了肚子。这样铁柱跟她的婚约才解除,她也嫁到了自己腹中孩子的男人家里,梅行书以前并不觉得这算什麽大事,男婚女嫁已经各不相干,难不成还有人想赖上来不成?再说了,当时的柱子家徒四壁,除了些没人知晓的银子铜板啥都没有,哪家姑娘会看上,她当然不必担心。可现在不一样了,柱子现在是梅家的女婿,梅家家财万贯富甲天下,那是谁都知道的事情,普通的仆役每个月的俸银都有一两之多,能和梅家攀上关系,那是世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李阿秀是农村妇人,并不懂得什麽礼数,梅行书也不在意,她只想知道这女子死活要跟着他们家铁柱是为了什麽:「你叫李阿秀?」   李阿秀点点头,眼睛黏在屋子里的各式摆设上移不开,直到看见梅行书才猛的倒抽了口气,她没有见过梅行书,也不知道她是铁柱的媳妇儿,虽然在村里听人说铁柱娶了个天仙般的媳妇,但她总是不以为然,都想小村沟沟里的,能有多俊俏?而铁柱和梅行书也实在是不搭,两人的外貌天差地别,李阿秀也没把他们往一块儿想。梅行书身上那种在上位者才有的压力和气场让她不知道手朝哪儿放,只能唯唯诺诺地应声。   梅行书瞧她太过拘谨,轻笑道「请坐。」   她端起手边的茶轻轻呷了一口,慢条斯理地问:「你与铁柱是何关系,跟他到梅家来又想做什麽?」   李阿秀咽了口口水:「俺、俺是他未婚妻……」   此言一出,铁柱最先暴跳如雷,他从椅子上跳起来指着李阿秀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这女人忒地没良心!俺跟你早就没了婚约,你是谁的未婚妻!真是不知羞耻!不要脸!   ……」他还待再骂,可梅行书轻轻淡淡瞟了他一眼,他就立刻蔫了,乖乖地到椅子上坐下。   「你说你是他未婚妻?」   李阿秀原本想点头,可看着梅行书的脸,这女子天仙般的俊俏,可脸上虽然是笑着的,却教人心生敬畏,准备脱口而出的话也硬生生地拐了个弯儿:「以前、以前是的……现在不是了。」   「原来如此。」梅行书的神色愉悦不少,「那你跟到梅府来又想做什麽?」   「俺,俺是给柱子救回来的,要不是他,俺说不定已经给人追上打死了呢!」一问到这个,李阿秀瞬间激动起来,她哇啦哇啦地开始讲述自己的生活是多麽辛苦,嫁给了个没用的卖胭脂水粉的货郎,原本以为是个良人,谁知道他居然欠了一大笔赌债,怕自己被丈夫卖掉好还债,她就从家乡逃了出来,可没想到丈夫也跟来了,而且还是改不掉赌钱的坏习惯,这下又欠了一屁股的债,方才就是那些赌坊的打手要捉她抵账,幸好柱子经过救了自己云云。   铁柱听得忍不住想要打岔,不是他要救她,是她撞上来然後抓着他不撒手,他才动手跟人打架的!可看媳妇儿的模样好像并不是很想听,於是他也不敢说。   她说得悲苦,眼泪一串串地朝下掉,梅行书淡淡一哂,也不想为难她了。「梅府不留你,以你的资质还不够在梅府做事。」再说了,虽然不是大奸大恶之徒,但心术不正,总不能留个祸害。她现在还不知道铁柱在梅家的地位,可万一知道了还不晓得会惹出什麽大麻烦,还是一次性打发了好。李阿秀一听梅行书的话,眼看要哭出来,她想留在梅府一是因为有钱拿有便宜占,二来也是因为这是大户人家,那些打手什麽的总不敢上门来挑衅吧?   「虽然不留你,但看在你与铁柱是旧识的份儿上,我便命人帮你一家还了赌债,再给你些银子让你生活,但……你得记住一件事。」梅行书转头命管家去取银票,然後回过头认真、严肃、不容置喙地凝视着她。「绝对不准你再出现在铁柱面前,明白吗?」   此章无题   李阿秀的眼神有些茫然,暂时还没有转过来,但是梅行书肯给钱,又能帮忙还掉丈夫的赌债,她已经很开心了。「明白、明白。」   正好管家取了银票来,在梅行书的示意下将银子给了李阿秀,然後低声将人带了出去。   这事儿算是告一段落了,但铁柱就是不懂为啥要给银子,他眨巴着眼睛一脸的不解,梅行书看到他这副模样,忍不住摇头敲了他的脑袋一下:「封口费,懂吗?」见铁柱仍然茫然,轻笑,起身走了,剩下铁柱眨着铜铃大眼左看看右瞄瞄,就是不懂到底为什麽。   梅老爷从他身前经过,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什麽也没说,走了;梅夫人经过他面前的时候也是摇摇头叹口气,依然什麽也没说,偌大的大厅里就只剩下铁柱一人,可他仍然傻乎乎地坐在那儿,搞了半天,自己挠挠头,怎麽好像其他人都很聪明,只有自己是傻瓜的感觉?!   蹦起来去追媳妇:「媳妇儿媳妇儿等等俺~~~~」你还没告诉俺你说的封口费是啥意思啊,为啥要给李阿秀封口费啊,咱又不欠她的!!   其实家里有个笨蛋也挺好的,至少日子过得快乐多了。   京城的生活仿佛离他们越来越遥远,如果不是偶尔想起来,梅行书和铁柱都险些要忘记自己曾经在京城过了那麽一段痛苦的日子。不过现在好了,一家四口生活在一起,每天下棋看书,偶尔看看账本,轻松自在。梅行书前半段人生都在追逐着所谓的梦想,但是从嫁给铁柱後她就再也不去想以前了,她就只是她,是铁柱的妻子,一个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女子,没有什麽大理想大抱负,安於平淡,知足常乐。   可世事从来不会那麽平坦。皇帝看似没有再在民间搜查她的踪迹,但暗地里却是动作不断,始终未曾停下,梅行书也因此极为小心谨慎,绝对不抛头露面,对於一切未知的事物也都是极为严谨的,哪怕是梅老爷生意场上的故交来访,她都会先调查清楚朝廷与之是否会有什麽联系,如果有,那麽她绝对不会露面。虽然世人皆知左相梅行书乃男儿身,但谁又能担保绝对的万无一失呢?   澹台家家的生意中心放在纺织上面,澹台夫人出身於江南首屈一指的名门望族,家族乃是绣坊,一手女工可谓是秀妙绝伦,而梅家则不然,虽然亦有别的产业,但主要生意却是在做输出,各个州县,各种产类,乃至各个海外国家。澹台家的纺织向来是最好的,两家的生意亦是紧紧地捆绑在一起。   自从收了梅行书做干女儿之後,两家更是亲似一家,澹台夫妇极为喜爱梅行书,对比不上自己儿子的铁柱一开始也是颇为瞧不上的,可日子久了,相处的久了,竟觉得这个傻大个也有他的优点,虽然脾气坏了些,但性子极好,和自家儿子比起来,的确更为适合梅行书。   梅行书自小便极有长辈缘,而她亦是真心喜欢干爹干娘两位老人家,每逢过节或是得了什麽稀奇的玩意儿都会命人给澹台家送过去,当然,备下的礼物也不会缺了澹台非和胧月的。澹台夫妇在空闲的时候也会到梅家小住片刻,此番新春及至,梅行书到了分娩的时候,腹中的孩儿眼看就要生产,澹台夫人担心这讨人喜欢的干女儿,也想看着干外孙或是外孙女出生,干脆和澹台老爷搬到了梅家来住,说是今年在一起过年。   梅家夫妇自然无二话,但澹台非和胧月却不是很情愿,可爹娘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说是两家人多年来第一次到齐,他们也不能说什麽。   依然是上一次住的别院,但这一次澹台非在外面待了很久也不见有人前来拜访。他看着荷花池里已经枯萎的荷花,心里想着,她应该也快要临盆了,自然是不能再随便出来走动的了。转身想要回屋,才发现别院的梅花居然都开了,苍虯的枝桠延伸出来,白雪皑皑覆盖住表面的树皮,但那粉白的花朵却因此而显得愈发引人注目。   他其实还有那麽一点私心,总觉得自己生得伟岸不凡,又精明能干,怎麽着也比那乡巴佬要优秀,可梅行书的视线却始终不肯停留。她对自己的漠视和胧月对自己的关心痴迷,一比起来, 愈发地令人不能甘心。就好像是一块上好的玉佩,自己第一眼看见便觉得美丽温润想拥有,可却早已挂在别人心口,成为了别人的宝贝。   一件厚厚的大氅从背後披上肩头,胧月美丽温柔的脸孔出现在身边:「夫君,你在想什麽呢?」从到了梅家之後,就总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顺着丈夫的视线,胧月看到一簇高雅的梅花。她心里突突地跳,不敢相信自己所预感的会是真的,丈夫对自己的心居然动摇了,还有什麽能比这更令人害怕的?「夫君……夫君?」她以为澹台非听到了自己的叫声,却没想到他竟始终对着那梅树发呆,竟连自己给他披了衣服都没有发现。   澹台非猛地回过神,见是妻子,轻笑,握住她柔软的素手,现在胧月已经不是妾了,而是他的正妻,按理说自己应该没什麽好遗憾的了,可不知为何,他总是在梦里见到另一个女子的身影。有时候午夜梦回看到身边熟睡的妻子,澹台非总觉得对她不起。「怎麽了?」   「看你入神,所以问你在想什麽。」胧月微微一笑,面上并无不悦,好像压根儿没看见丈夫走神。澹台非见状,轻轻松了口气。胧月伸手给他把大氅的带子系好,心里疼得不行,但面上却一点都没显露,为人妇者,善妒是大忌。「夫君,咱们到梅府有一段时日了,可迄今没见着梅小姐和他的夫婿,就连干娘也没怎麽见到呢。」   「她快要临盆了,干娘正每日看着她,限制她看书和算账的时间。」真是个奇女子,不仅满腹经纶,就连只有男子擅长的经商,她玩起来也游刃有余。澹台非想到梅行书只看一遍账本便能找出其中所有纰漏的事迹,眼里满是欣赏,全然不知道自己伤了一颗温柔的芳心。   胧月努力告诉自己没什麽,梅小姐不仅省得美貌,更是聪颖过人,丈夫欣赏她也是应该的。再说了,梅小姐都已经嫁人了,哪怕丈夫有什麽想法也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大可不必担心。可是……心好疼哪!当自己深爱的人眼光看向别人的时候,心也慢慢离开的时候,还有什麽比这更令人痛苦的呢?「原来如此,梅小姐那麽俊,生出来的孩子定然也漂亮的紧。」   岂料澹台非却冷哼一声,略带讥嘲:「那也得长得不像铁柱才行。」若是长得像那个粗汉,不知得有多悲剧。   胧月听着他满是不屑的语气,心里咯!一下。   此章无题   正想说话,对面澹台夫妇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澹台夫人见他们俩在门外,笑着问:「我和你爹正准备去看看淑儿,听说她这几日就要临盆了,我们实在是放心不下,要不要一起去看看?」她边说边朝院子口走,脸上带笑,眼睛在掠过胧月身上时有着淡淡的遗憾和不悦。她还是不怎麽喜欢这个儿媳妇,只不过儿子喜欢,再加上胧月的确没什麽做得缺失的地方,她也不想找她麻烦而已。但是一想到胧月过门马上就要满六年了,这肚子还是没个消息……晚上她得记得跟老爷商量商量要不要给非儿纳门妾室,也好开枝散叶,光大澹台家的香火。   胧月自然看到了婆婆朝自己肚子上扫视的眼神,别说婆婆急,就是她自己也很急,都已经跟夫君成婚这麽多年了,夫君年轻气盛,正是欲望强烈的时候,而自己也从未服用过什麽会阻止怀孕的药,为什麽这麽久了都没有怀上呢?   她低着头,心里又是伤心又是不解,而澹台夫妇已经率先朝前走了,还是澹台非牵住她的手她才回过神:「夫君……」   澹台非低头看她:「怎麽了?」   「你会怪我吗?这麽多年我都没能给你生下一儿半女的,公公婆婆他们一直都很想抱孙子,可我却这麽没用……」她喃喃地问,心头突然涌起一阵不安,难道是因为当年,那些登徒子调戏自己时,自己愤然不屈招来的毒打造成的?幸而丈夫後来出现解救,否则说不定世上已经没有胧月此人了!   澹台非牵住她的手跟在爹娘後头,神色淡然:「我为何要怪你,也许是我的毛病也说不定呢?」   「怎麽可能呢?」胧月立刻反驳。「夫君你身体强壮健康,怎麽会是你的问题呢?」她慢慢低下头也不知在想些什麽。澹台非不想再说什麽令她更加不安,只是捏了捏她的掌心,示意她不用担忧。   梅行书和铁柱的卧房里挤满了人,梅老爷梅夫人,还有澹台老爷和澹台夫人,以及几个接生婆和大夫,正叽叽喳喳地讨论着等到梅行书生产那天的安排。澹台非牵着妻子的手走进去,一眼就看到那个坐在床上,神色恬淡带着温柔微笑的女子。   她还是那麽美丽,怀孕并未使她的美丽有一丝一毫的打折,反而使得她看起来别有一番风情。她的肚子如今已经很大了,屋里烧着火盆,梅行书腿上还盖着一床厚被子,可即使是那样她的肚子也高高凸起来一大块。铁柱正在她身边给她喂水,神色紧张的不住看她的肚子。   如果没有铁柱,那麽现在她应该是他的妻子才是……自己在胡乱想些什麽?!澹台非连忙猛摇头甩开不该有的绮念,跟梅家夫妇打了招呼,坐到一边的椅子上。   四名长辈终於讨论出了个结果来,那就是把大夫和稳婆都留在府里,让他们住到梅行书隔壁的院子里去,这样也能就近照顾,再从府里挑几个勤快机灵的下人调到他们小两口住的院落,好随时供他们差遣,铁柱也不用练武了,安心陪着淑儿等待她生产,至於梅夫人和澹台夫人……也一并住进来,她们有经验,又是长辈,不然院子里没个制得住梅行书的怎麽能行?啥,你说铁柱?他比谁都要听梅行书的话,哪里能管的了她?   「这样好了,不如咱俩就住淑儿隔壁好了,这样又近又能帮忙,咱俩也落得个心安不是?」澹台夫人如是说。   「嗯……那咱俩干脆住进他们这卧房好了,反正偏厅够大还有床,得叫下人们随时烧好开水什麽的备着,免得到时候慌了手脚。」   「对对对,还得跟大夫讨几个补身子的药方,先给煮着,等到坐月子的时候给淑儿补补,这女人哪,一生之中最重要的就是这时候了,可不能莽撞马虎。」   「嗯嗯!还得把孩子的尿布襁褓什麽的都准备好,啊啊,这样一来好多事情要做啊!」梅夫人激动不已,就差没立刻跑去付诸行事了。   听着两位娘亲越来越离谱的对话,梅行书笑不可仰,铁柱见她笑得开怀,紧张的要死,赶紧摸摸她的肚子,然後拿起调羹接着喂食,却被梅行书推开:「够了够了我吃饱了。」   「可你就吃了这麽一点儿。」铁柱不高兴地瞪着碗里的水,好像瞪一瞪它们就能跑到梅行书的肚子里去一样。   「柱子,我今天已经吃了四顿饭了呀。」她是少食多餐,现在正腹胀着呢。「不吃了。」   那好吧……铁柱心不甘情不愿地把碗放到一边的桌上,然後立马又冲回来黏到梅行书身边,片刻都不肯离开。   那厢两位娘亲还在叽叽喳喳的讨论,两位爹爹虽然也很紧张和期待,但到底都是一家之主,都坐在椅子上看着呢,偶尔插个一两句──不过全被妻子们忽略了,都这时候了,谁管他们哪,再说了,生孩子是女人家的事,男人插什麽嘴。   再说下去屋顶就要炸开了,梅行书不觉莞尔:「娘,干娘,你们忘了我也算是个大夫吗?我的身体什麽状况我自己再清楚不过了,暂时孩子是不会出生的,你们不用这麽急,等到孩子出生的时候我会让柱子通知你们的。」   「那怎麽能行!你是颇通岐黄之术,但现在有身子的人也是你,当然得做娘的亲自照顾才能放下心来。」梅夫人走过来帮她把被角掖好,语带警告。「我可跟你说了啊,不准欺压柱子,你干了什麽,柱子得一五一十地跟我还有你干娘汇报,你不准收买贿赂威胁柱子,明白吗?」   梅行书眨眨眼,「娘啊,你还以为女儿是小孩子呀?」她何时欺压过柱子了?都是他在欺压她好吗?   梅夫人哼一声:「娘不管,平时什麽都听你的,但这一回你必须得听娘的!」   跟长辈较劲,那她肯定输,梅行书无奈地摇摇头:「娘怎麽说就怎麽是吧,淑儿听话便是。」   「这才乖嘛。」梅夫人满意地点点头,跟澹台夫人一起凑上前来看她的肚子。   嘉言懿行   这孩子很乖,在梅行书肚子里的时候很少乱闹腾,只是偶尔为了表示自己的存在,小拳头小脚会动一下,捶捶娘亲的肚皮,提醒她不要忘了自己。而这几个月的孕期中梅行书也没有任何不良反应,该吃的吃该睡的睡,过得好不惬意,算是这十几年来最最清闲的生活了。什麽都不用管什麽都不用做,她只要把自己吃饱,睡足觉,然後赏赏花下下棋看看书……其他的一切都有人代劳。难得逍遥,她其实一点都不介意,爹娘跟柱子也太紧张了,难道平时她给他们的印象就是个死板的离了书本活不下去而且还闲不住的人吗?偷得浮生半日闲,她高兴尚且来不及,又怎会给自己找事做?   任由两位娘亲摸摸自己的肚皮,梅行书不觉微笑,却见澹台夫人神色颇有些落寞,不由得问道:「干娘,您怎麽了,不开心吗?」   澹台夫人连忙收起情绪,摸了摸梅行书的脸,叹道:「干娘是为你高兴,但一想到非儿到已经过了而立之年,膝下却无一子,心里有些难过呀。」说着还若有所无地朝胧月的方向看了一眼,胧月是何等精细的女子,当下就明白了婆婆的意思,就见她眼眶一红,但仍是强自忍着,两只素手紧紧地揪着袖口,神色凄然地望向澹台非,可澹台非不知道在想什麽,并没有去看她,兴许他连自己娘亲说了什麽也没注意。胧月见丈夫并没有为自己出头,明显被打击到了,但仍然克制着,没有显露分毫。   所说澹台夫人不喜欢她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的。倒不是觉得她出身微寒配不上澹台家,而是胧月的性子,明明颇有城府,却总是表现出一副温软柔弱的模样来,未免要令人觉得矫情。她并非大奸大恶之徒,也无多大坏心思,只是性格使然,让她下意识地在除了自己之外的人面前表现的极其楚楚可怜,好像世人都欠了她的。澹台夫人虽出生在纺织世家,但自小性子就颇为外放,自是看胧月这般性格的女子不顺眼。但儿子喜欢她也没有办法,若是要她像是对梅行书那般去对胧月,她也是万万做不到的。   虽说胧月的性子不讨她欢心,但也差不到哪里去,温柔婉约体贴入微,儿子能受到好的照顾,澹台夫人也就别无所求了,只是婆媳之间难免生疏,做不到亲密无间。   梅夫人一听手帕交这麽说,有心劝慰:「说的这叫什麽话,非儿年纪又不大,胧月也正值年少,这麽急着抱孙子做啥?小心日後你两只手都抱不过来!」   她宁愿抱不过来也好过一个都没有啊!澹台夫人正想反驳,蓦地,一只温软的手握住了她的,抬眼,迎上的便是梅行书美丽的笑颜:「干娘莫急,淑儿略通岐黄之术,如若干娘不嫌弃,等到孩子生下来,可以让淑儿给嫂嫂诊上一脉,干娘以为如何?」   澹台夫人哪有不愿意的道理:「好好好,那当然好,不过现在你的身子为重,这几日就要临盆了,可千万不能再像之前那样要柱子抱你出去吹风了知道吗?咱这个年可得好好过。」   「你干娘说得对。」梅夫人点头赞同,给梅行书将被角掖好,「咱们就不打扰你休息了,但是有什麽需要一定要立刻叫我们,记住了没?」   梅行书敢说没记住吗?她乖乖地点头,看着两位娘亲将大夫稳婆还有下人带下去安置,两位爹爹跟着走了出去,然後就是胧月,澹台非是最後一个,他临走前看了梅行书一眼,但什麽也没说。   随着年关将近,梅行书的肚子越来越大,到後来别说了下床走路,她就是自己在床上挪一下位置都不是件容易的事儿。铁柱包办了她的一切需求,明明那麽粗心的一个大男人,偏偏在照顾梅行书这件事上比梅夫人和澹台夫人都要来的精细和温柔。   年三十晚上,梅行书没法出房,年夜饭便设在了他们的卧房,幸而偏厅够大,两家人吃饭也不需要仆役伺候,勉强还算可以。   可饭吃到一半的时候梅行书突然低声呻吟起来,梅夫人着急忙慌地跑过去一瞧,原来羊水居然破了!她连忙命人去将稳婆和大夫都请来,屋里的男人们都被撵了出去,只留下几个手脚伶俐的婢女听用。   铁柱在门外来来回回地踱步,他生性怕热,哪怕是大冬天穿的也不多,外面正飘着雪花,胧月被冻得频频搓牙,可他非但不觉得冷,反而因为极度的担心和不安急的额头上全是汗。梅老爷老神在在地看着女婿的挫样,心里虽然也很担心,但嘴巴上却道:「喂,柱子,别走来走去的了,看得我头晕,淑儿不会有事的,蜀州最出名的稳婆和大夫我都给请来了,你就等一等。」   澹台老爷也出言安慰:「对啊对啊女人生孩子很简单的,噗的一声就下来了。」   闻言,铁柱不由转头去瞪这个干爹,凶神恶煞的模样把澹台老爷吓了一跳,什麽噗的一声就下来了,他老人家以为是在下蛋吗?正想说话呢,屋里面居然猛地传来婴儿哭声!铁柱这回是真的给吓到了……怎麽回事儿,女人生孩子真的就跟下蛋一样,噗的一声就下来了吗?!   澹台老爷也愣住了。他是随口说出来安慰铁柱的,哪里知道是不是真的,想当年他家夫人生产的时候可是足足痛了三天三夜才生下了非儿,怎麽淑儿这麽快,他们刚出来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哪!!   大家都挤着要进去,不过没人比铁柱挤得凶,他左推岳父又推干爹脚踹澹台非,硬是给他第一个冲了进去。   屋里面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铁柱管不了这个,直直地往床头赶,梅行书正躺在床上,神色有些疲惫,脸上脖子上全是汗,澹台夫人正给她用湿布巾擦拭着。铁柱走上前,取过澹台夫人手里的湿布:「干娘,俺来吧。」   听到他的声音,梅行书微微睁开眼睛,对他露出一抹浅笑。铁柱不由自主地也回了一个傻笑,温柔地给她擦拭小脸和白玉般的颈项。「媳妇儿……你辛苦了。」   梅行书摇摇头,问:「你看过孩子了吗?」   铁柱这才想起来有孩子这回事儿,一抬头瞧见娃娃正被梅夫人抱在怀里,周遭围着其他三个长辈争抢着要抱,他嘿嘿一笑,趁人不注意在梅行书嘴巴上亲了一口:「给娘他们抱着呢,俺不急着看,媳妇儿你累吗?要不要睡一觉?」   「我不累。」梅行书微微一笑,「也没有怎麽觉得疼,看来是个乖孩子。」   铁柱挠挠头,傻笑了两声,继续给她擦汗。   是个男娃,长得不像铁柱,幸好幸好,梅老爷在背地里不知道担了多少心,要是长得像女婿那颗怎麽办哪,幸好老天爷长眼,宝贝外孙长得跟女儿小时候一模一样,又漂亮又可爱。他抱着从妻子怀里抢来的小婴儿哈哈笑:「我都想好给我的金孙起什麽名字了,就叫嘉懿,铁嘉懿!」   梅行书听到父亲哈哈大笑的声音,也笑了,小声问铁柱:「你觉得这个名字怎麽样?」   被媳妇儿问倒。铁柱想了想说:「媳妇儿……你知道俺啥都不懂的,这名字啥意思啊?」   「嘉呢,是梅家下一代的辈分字,懿是爹爹给取的,两个正好循了嘉言懿行这个词,爹爹这是希望咱们的儿子日後能够做个有智慧并且品德高尚的人。」   「嘿嘿,就跟媳妇儿你一样。」铁柱笑呵呵地把湿布扔进水盆里,换了个干净的继续擦。   他们夫妻俩就这样在一起说着悄悄话,而小嘉懿早就被四名长辈抢来抢去,发出微弱的哭声,梅夫人连忙把梅老爷和澹台老爷挤开,呵斥道:「别挤别挤,挤什麽呢!把孙子给淑儿喂奶,你们几个大男人快出去,快快快!」说着就澹台夫人一起把人朝外面赶,顿时屋里瞬间空了下来,只留下了两位娘亲还有胧月。   把嘉懿交给梅行书,澹台夫人看着嘉懿那张白白嫩嫩的小胖脸,又是高兴又是生气,高兴宝贝干女儿有了孩子,生气自己那不肖子成亲这麽多年了依然膝下无子,她忍不住瞪了胧月一眼,都进门六年了还一个子儿都蹦不出来,晚上得跟老爷谈谈给儿子纳妾的事情。   胧月敏感地注意到了婆婆不悦的视线,她绞扭着衣角,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偏偏众人都忙得很无暇顾及到她,剩下她一人更是无比尴尬。   梅行书将小小的一团娃娃抱到怀里,解开衣襟,小家夥下意识地张开粉嫩嫩的小嘴儿吸啜起甘甜的乳汁,眼睛闭着,眉毛跟头发还是黄黄的,跟只小猴儿似的。梅行书看着看着,忍不住就笑了,真是个乖娃娃,在她肚子里的时候乖,出生的时候乖,出生之後还是乖。她点点儿子的小鼻尖,用头撞了一下铁柱的肩膀,悄声问:「柱子,你说他好不好看?」   铁柱继续傻笑:「好看、好看。」   此章无题   胧月,叶倒卵形,叶色淡紫或灰绿色,故名「石莲」,「风车草」,适应力很强,喜全光照,耐干旱,叶片干瘪後只需充分浇水即可恢复,极易繁殖。   这是一种十分普遍常见并且繁殖力和适应力都十分强悍的植物,虽然外表看上去柔美异常,但内在是绝对的坚韧和深沈。   胧月就是这样一个女子。她出身清贫,但自小跟随做私塾先生的父亲饱读诗书,心比天高,看不上村里同龄的小夥子,平日里在家做女红拿到镇上的店家卖。十六岁的那年,她在从镇上回家的路上被几个混混拦住调戏,衣服被扒的只剩下亵裤肚兜。她流着泪咬着牙,心里都是恨。   咬舌自尽?不,她不会做这样的蠢事,死了的话就谁都不知道了,死了的话爹爹谁照料?死了的话……她要怎麽报仇?可就在她准备曲意逢迎获取活下来的机会时,那个让她疯狂爱上的男人出现了。他就像是天神一样出现在她的生命中,将欺辱她的登徒子们捆起来,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袍给她披上,虽然不是很温柔,可就是那样令她心动。   於是她死活缠住他要留在他身边,除却对他一见锺情之外,她也是有私心的。她不想一辈子老死在村里,嫁个普普通通的农家汉子,织布种地……她不要那样,不要!澹台非是她唯一离开这里飞上枝头的机会,她一定要好好把握住!   一开始他并不想留她,後来被她缠的烦了才勉强同意,於是胧月作为他的婢女留在他身边,为他打理一切衣食住行,她心里充满了幸福,能和自己心爱之人朝夕相处,这是一种多麽巨大的诱惑和快乐呀!後来他们渐渐地相爱了,她用自己的温柔和体贴一点一点打动了澹台非不羁的心。他跟澹台老爷和夫人说要娶她为妻,那一刻,胧月觉得胸腔里的幸福快要膨胀到爆炸了!她满心欢喜地等待着成为他的正妻,然後为他生下子嗣,她可以一辈子都这样高高在上地俯瞰着众人,她会是澹台家的少夫人,未来澹台家少主的娘亲……多麽美好并且令人向往!   可事实总是不尽如人意。澹台老爷竭力反对,他们甚至威胁澹台非要和他断绝关系。澹台非屈服了,但也据理力争将她纳为妾室──为了娶她,他提前要了她,两人之间不清不白的关系却令澹台夫妇更加对她看不上眼。但是胧月并不在乎,反正未来澹台家的主事者是她的夫君,迄今为止最重要的就是为他生下子嗣,可天意弄人,成亲数年,自己的肚子硬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开始害怕丈夫要纳妾,可她也知道如果这种事情真的发生的话自己根本阻止不了。就在胧月已经惴惴不安的时候,另一个巨大的威胁出现了──当年丈夫那个离家出走的未婚妻居然回来了!哪怕澹台非跟她解释说不会爱上其他女人,和梅家小姐也解除了婚约,可胧月还是不安至极,因为她知道,那所谓的解除婚约只是梅家小姐一厢情愿的,自己的公婆不让自己过门,目的就是为了把正妻的位子留给那梅家的女人!   如果梅小姐没有嫁人……那麽不管怎样,丈夫都是得娶她的!胧月怕极了,她不能容忍自己的爱情被别的女人分走!举家到梅家小住的时候,她每日都将自己打扮的光鲜亮丽,力求展现出最美貌和最体贴温柔的自己,自小她便生得一副闭月羞花的容貌,鲜少有女子能及,这也是她一直引以为傲的。   和梅行书的偶然遇见却让她的骄傲成为了泡影。她自以为貌美,可梅行书比自己还要更美几分;她自以为聪明过人,可梅行书还是比自己技高一筹……她好像什麽都比自己强。   能抓在手中的就只有丈夫的心了。可就连那口口声声说深爱自己绝不会负了自己的丈夫,也对梅家小姐动心了!他嘴上说没有,也表现的很冷淡,可还有谁能比他的枕边人更了解他呢?他是真的动心了。他甚至在後悔,後悔没有坚持不娶妻,这样的话也许他就能得到梅家小姐了!   他不知道她有多痛苦,她明明看得清清楚楚,却还要装作什麽都不知道。   幸而梅行书已有了丈夫──那是个根本配不上她的男子,长相丑陋行为粗鄙,两人站在一起一点都不搭。胧月甚至曾经坏心地幻想梅小姐是被那粗汉子强了才不得不嫁给他为妻的,这样一比,自己至少在丈夫的方面比她强不是吗?!   可从那粗汉子的眼神和动作,还有梅小姐的表情与温柔中,胧月却看出他们有多麽相爱,相爱到丝毫不顾他人眼光,只愿意和彼此在一起!   这如何能让人不嫉妒呢?   可她又无法真真正正地去厌恶梅小姐,她是那麽的温和友善,连公婆都是在她的劝解下松口主动提出让丈夫将自己转为正室。她无法讨厌她,但是羡慕她的幸福。   自己入门六年未为澹台家生下一儿半女,婆婆早有微词,又是梅家小姐为自己解围,这样一个女子,她要如何去讨厌?!   胧月羡慕梅行书,却也知道她值得得到这样的幸福。上天本来就是公正的,你所得到的,都应该是你得到的。她静静地看着那对反差极大的夫妻抱着孩子其乐融融的场景,心里满是欣羡。婆婆的不满她早就料到了,六年了,自己都没有怀孕,难道真的要大度的给丈夫纳妾入门吗?   她茫然弟看了看四周,大家都在忙他们的,没人注意到她一个人站在这儿。她好像是多余的,也许从多年前自己不自量力想要飞上枝头的时候,就注定了今日的冷清与落寞。   「嫂嫂?」   胧月被这唤声惊醒,连忙看向床上的梅行书,她正对着自己露出淡淡的微笑,「嫂嫂在想什麽,怎地如此入神?」   胧月就慢慢走过去,笑着摇了摇头,看向梅行书手中那小小的,白雪一般的一团儿。   柱子思乡   见胧月露出向往的神情,梅行书轻笑着问:「嫂嫂想抱一下吗?」   没想到梅行书会这麽说,胧月愣了一下,随即带了些许不安和渴望地问:「……我可以抱吗?」   「当然。」将小嘉懿递过去。   这小小软软的一团,美好的不像真的,胧月温柔地望着怀里的孩子,小胳膊小腿儿,眼睛还是紧紧闭着的,小嘴巴咂咂,两只小手握成胖拳头,整张小脸跟颗包子似的,别提有多可爱了。她忍不住看了梅行书一眼,又看了铁柱一眼,最後视线落回怀中娃娃脸上,心道:幸好这娃儿长得不像是他爹爹,否则岂不令人遗憾?   铁柱没看出来胧月在想什麽,倒是梅行书早已将一切纳入眼底,她笑着摇了摇头,生嘉懿的时候她虽然没有多麽痛苦,但是女人生孩子到底不是一件简单的活儿,是以她有些疲乏,眼睛慢慢地就开始打架,上下分不开。铁柱把媳妇儿的倦态看在眼里,连忙上去给她把身後的枕头拿下,将人放进被窝,掖好被子,床单在嘉懿生下来後就立即换过了,梅行书带着血污的身体也被擦拭的干干净净,一身清爽又躺在温暖的被窝里,能不困吗?   她原本还想跟胧月约个时间为她诊脉,没想到铁柱刚把自己放进被窝就睡着了。   胧月抱着小嘉懿舍不得撒手,她很喜欢孩子,也很想要一个孩子,可是这麽多年了却老是怀不上。为了面子,她又不敢私自去找大夫,不管是不是自己的问题,传出去都对澹台家的名誉有损。是自己无法怀胎,那麽公公婆婆肯定要为丈夫纳妾──这是她所不能容忍的;如果是丈夫的问题──那对将自尊看得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他而言是一种多大的羞辱!   所以她什麽也不能做,只能安静地等着。现在交由梅行书来诊脉,不管结果如何,自己都不会受到太大的损失。   胧月知道自己这样想未免太多自私,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再说了,对梅行书而言,无论结局如何都与她无关。   这时候梅夫人走过来,在胧月的依依不舍中将小嘉懿抱到手上,温声道:「胧月啊,你也快回去休息休息,这几天好好养养身子,等到淑儿有精神了,干娘就派人过去叫你。」说完,用手指逗逗怀里的宝贝孙子,小心翼翼地将小家夥放进摇篮里,摇篮则放在梅行书的床边,好让她一睁眼就看得到孩子。梅夫人看着已经熟睡的女儿,眼底无比的感慨和开心,她的小淑儿也长大了,不仅不输男儿,还做了娘亲,现在这麽幸福,为人母者,还有什麽能比看到自己孩子幸福的事情更满足的了呢?转头去吩咐铁柱,「柱子,我跟你干娘两人研究了些食谱给淑儿补补身子,现在我们要去厨房,我已经让下人在偏厅候命了,有什麽事情就让他们去做,你就专心陪着淑儿,知道了吗?」   铁柱认认真真地点点头:「是的,娘。您就放心跟干娘走吧,这里交给俺就行了。」   梅夫人满意的笑笑,与澹台夫人出去了,胧月最後看了那襁褓中的小婴儿一眼,眸底满是艳羡之色。   许是这十月怀胎睡得不舒服,梅行书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除了喂奶吃饭几乎就都在睡,连大年初一都给她睡了过去。等到她彻底睡饱,有精力去做别的事情的时候,那已经是四天後的事情了!   天边还亮着几颗星子,可梅行书再也睡不着了。她觉得自己这麽多年来漂泊在外,一直空落落的那颗心终於彻底安定了下来,没有任何不安和恐慌,京城的那些事也是那麽遥远,现在的她什麽都不希望,只想和家人好好在一起过一辈子,把小嘉懿养大,教他读书写字,下棋画画。   在丈夫怀里拱了拱,因为她的怀孕变得无比警觉的铁柱猛地睁开了眼,之前梅行书怀孕的时候,半夜偶尔口渴或是内急想要小解,一开始都是慢腾腾的,以免打扰的铁柱的睡眠,可有一天晚上铁柱突然惊醒,发现应该在怀里的媳妇儿不见了,下床找才知道她倒茶去了。从那天以後,无论梅行书夜里有什麽动静,哪怕是翻个身,铁柱永远都比她先一步睁眼。   习惯成自然,铁柱低头看看媳妇,发现她居然醒了。梅行书也被他吓了一跳,知道自己是把他给吵醒了,连忙摸摸铁柱的脸,柔声歉意道:「对不住,把你吵醒了,没事儿的,继续睡吧。」   铁柱却摇摇头,他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俺不困。」以前在乡下家里的时候他通常天不亮就起来做活了。「媳妇儿……你说咱能回铁家沟看看不?」   「回铁家沟啊……」梅行书喃喃着。「你想回去吗?在这里不好吗?」   「不不不,俺不是这个意思。」铁柱舔了舔嘴唇不知道该怎麽组织语言,他一着急就嘴笨,对着梅行书就更笨了。「俺是想回去瞅瞅,不知道大伯怎麽样了,还有三哥三嫂,四叔四婶儿,他们都对咱们那麽好,俺就想回去看看他们,这里的日子过得很好,俺也喜欢这里,但跟俺想回去看看没关系。真的,没关系的,媳妇儿你信俺吗?」   梅行书点点头,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你说得对,是我疏忽了。」自己曾经身居高位多年,早已养成了看淡感情与羁绊的习惯,对铁家沟的人们,她心存感恩,却并不是不能割舍,而那里是柱子从小长大的地方,他怎麽能舍得下呢?如果他真的舍得下,一点也不想念甚至根本就没想过要回去看看的话,那她又怎麽会爱上这个汉子呢?「等再过一阵子,事情都过去了,咱们跟京城的关系彻底断了,我们就回去看看,现在还不可以,我怕皇上不肯轻易罢休,柱子,你可以再等一等吗?」   媳妇儿愿意陪自己回去铁柱就已经很开心了,哪里还会拒绝呢?他用力点点头:「好。」   此章无题   两人正说着话,放在床头的摇篮里却突然传来了哭声。梅行书下意识地想要起身,却被铁柱一把抓住摁倒在被窝里,然後他坐起来探身去瞧了瞧,赶紧摇晃起来,向来是他们说话的声音把小祖宗给吵醒了。「没事儿,就是给吵醒了。」嗓门大的人自觉放低声音,慢慢地摇着摇篮。因为嘉懿还太小,他们实在是不放心放到偏厅交给下人,也不舍得现在就给爹娘带,所以就把摇篮放在床边,不过梅行书除了喂奶也没做过什麽,所有的工作都被铁柱抢去了。   过了一会儿,哭泣的小家夥不哭了,吮着大麽指甜甜的睡去,铁柱看着摇篮里那张像极了媳妇儿的小脸蛋,嘿嘿傻笑,轻手轻脚地溜回床上,把媳妇儿抱进怀里:「媳妇儿,幸好儿子长得不像俺。」不然以後可别想跟他老爹一样娶到这麽好的媳妇。   梅行书听了,忍不住轻笑:「你那麽高兴长得不像你啊?」   「可不是怎麽的,要是长得像俺,以後可别想娶媳妇儿了。」铁柱很有自知之明的摸了摸自己的大脸,对着梅行书嘿嘿一笑,在她嘴上亲了一口:「到哪去找俺媳妇儿这样好的啊。」   真是老王卖瓜,自卖自夸。梅行书拿他没辙,双手搂住他的粗腰,低低地道:「柱子,你闻闻我身上有臭味儿没有?」好几日没洗澡了,娘和干娘说女人坐月子的时候绝对不能洗澡,这才过去几日,她就觉得自己身上有异味。   铁柱皱皱鼻子使劲一嗅,然後把脸埋进梅行书的颈窝里到处乱闻,梅行书怕痒,被他弄得忍不住想笑,可又怕吵醒小嘉懿,忍得快流泪了。「不臭不臭,香得很。」   他终於大发慈悲肯放过她。梅行书松了口气,两只小手爬到他的肩头捏了捏,然後重新回到腰间,犹自带着笑意:「好了好了,不闹了,睡吧。」   把香软的媳妇儿抱满怀,铁柱下面立马硬了,从梅行书怀孕到现在他已经好几个月没碰她了,现在她在坐月子,岳母大人之前曾经三令五申,绝对不准在月子期间做坏事。可媳妇儿抱在怀里却什麽都不能动的感觉实在是痛苦啊!!   梅行书察觉到铁柱似乎有点不大对劲儿,她蠕动了下身体,立刻就知道是怎麽回事儿了。为了让他降火,她立马闭上眼睛装作已经睡着了,反正那把火不是她点的嘛。   铁柱怨念不已,可又有什麽办法?只能抱着媳妇在幻想中催眠自己:该睡了该睡了该睡了,你很困你很困你很困……这样瞎念叨着,居然真的就给他睡着了!   时间如同流水一般过去,只一个月的时间,小嘉懿便从刚出生时的软趴趴头发黄黄眉毛没颜色慢慢长成了黑发浓眉大眼睛的可爱陶瓷娃娃,抱在手里玉雪可爱,只要是见过他的没有不喜欢的,梅夫人成日把他抱在怀里不肯撒手,就连身为亲娘的梅行书想抱都不行。所幸梅行书卧床一个月终於得到了解除令,当下只恨不得把浑身刷掉一层皮下去,然後舒舒服服地去吃些被忌口的,下下棋看看书,怎麽也比待在床上强呀!   洗个澡花了她两个时辰,换了三次水,这辈子梅行书都没这麽脏过。铁柱则得到了御用搓背工的工作,他看着手下那一片雪白肌肤,哪里舍得下狠手搓,偏偏梅行书觉得不用力就不干净,半晌,他还是做不到,於是这份光荣而又充满福利的艰巨任务就被梅行书交给了婢女,至於铁柱……则被赶出了卧房。   他站在门口嘟嘟哝哝,心里很不爽,怀疑那个婢女的手劲儿会不会大,把媳妇儿的细皮嫩肉给搓红乃至搓破了可怎麽办?   蹲在门口嘀咕好半天里面也没动静,於是铁柱继续画圈圈,直到一双大脚停在他面前才成功的让他抬起眼看向身前那片阴影。阳光有点刺眼,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楚是澹台非。铁柱不是很喜欢澹台非这个人,不过现在两家亲如一家,见了人他也不能视而不见,再说了,他是讨厌澹台非,但是对澹台夫人和澹台老爷还是挺喜欢的。「大哥啊,你来干啥?」   大哥?!   澹台非被他叫的险些一口气憋在喉咙里喘不过来。对,他的确比他要大上那麽几岁,可就外表来看,怎麽自己也比他年轻好吗?!   铁柱虽然性子粗莽,但也不是笨蛋,澹台非面对自己时那种若有所无的敌意和挑衅还有不屑,他都一一看在眼里,可这人忒地狡诈,一到媳妇儿面前就收敛了,只有在面对自己的时候才会这样,偏偏他似乎又不屑於表现出这样的情绪,也因此才显得更加惹人厌。铁柱原本想过跟自家媳妇儿说,後来转念一想,他妈的他也是顶天立地的堂堂男子汉,难不成还怕一个小白脸儿不成!就算不告诉媳妇儿,他也能把这姓澹台的臭小子修理到他爹娘都认不出来!   澹台非向来自诩出身高贵世家,对铁柱自然是不大待见的,觉得他配不上梅行书。可现实却是铁柱非但娶了梅行书,成了梅家的乘龙快婿,还能跟干爹学武,甚至还有了儿子!他哪点比得上自己,凭什麽比自己得到的多的多?他的妻子,原本应该是嫁入他澹台家的!对着铁柱轻轻颔首,澹台非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着问:「义妹在吗?」   铁柱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形从高处笼罩住澹台非。其实澹台非不算矮,只是和巨人般的铁柱一比,真的要逊色不少。铁柱跟他站在一起就像是保镖和少爷,两个人气质迥异,但彼此看不顺眼却是明显的。   他不喜欢这个小白脸用这种亲昵的语气叫媳妇儿义妹。铁柱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想干啥?」对付不喜欢的人,他不用客气,这是媳妇儿说的。   「也没有旁的事情,只是今日嘉懿满月,喝了满月酒後,我娘又重提胧月未能受孕一事,所以我才想和义妹提个醒,明日给胧月诊脉。」澹台非按捺住性子,跟这个他始终瞧不起的粗汉说。   此章无题   「噢。」铁柱点点头,但还是没有让开的意思。澹台非出身高贵,又生得才貌双全,从来只有他忽略别人的份儿,哪有别人这麽对他的时候?本来耐性就不大好,被铁柱这爱理不理的态度一弄,顿时气上心头,连理都不想理会地直接越过他就想推门进去,谁知道铁柱看起来跟座山似的高大笨重,可动作起来却是那般迅速,只是眨眼间便挡在了他面前,铜铃大眼瞪着他:「你要干啥!」   澹台非丝毫不惧,铁柱再凶他也不怕,这可是在梅家,先别说铁柱敢不敢弄出人命来,他就是敢,也不可能在梅家做出这样的事。「我进去找义妹。」   「她现在不方便见你!」   「我来了,就绝不可能空手而回!」   两人就这麽杠上了,鼻子对鼻子眼睛对眼睛的就差没大打出手,房门吱呀一声开了,梅行书出现在门口,她穿着一袭月白罗裳,腰间松松地挽着一条淡黄色的腰带,满头青丝披在肩头,还滴着水珠。那双漂亮的温柔眼睛只注意到了铁柱,将人一把拉到身边後才去看澹台非,对着他充满歉意地道:「真是对不住,我家柱子性情鲁莽,还请义兄不要见怪。」   谁的面子不给,梅行书的情面也是要讲一讲的。澹台非冷哼一声:「看在义妹面子上,我便不与他一般见识。」山野村夫,还以为自己能装成真龙吗?   铁柱一听澹台非这语气,恼的牙痒痒的,恨不得扑上去把他那副得意洋洋高高在上的脸孔给撕下来,可媳妇儿牵着自己的手,他就是跟天借了胆子也舍不得推开媳妇儿呀。於是他也哼了一声,对着澹台非翻了个白眼,将注意力转移到梅行书身上,抱着她就不肯撒手,大脸搁在她纤弱的肩头不住地磨蹭。梅行书知道自家汉子这是心里不爽,要她赶紧将人打发走呢。她方才刚净身完毕,还没来得急把头发梳开就急急地穿上衣服出了来,就怕他们俩一看不顺眼要打架,自然也听得他们都说了些什麽了。「义兄,我方才在屋里都听见了,你是要我去给嫂子诊脉是吗?麻烦你先等一等,我先回房收拾一下,立刻便过去。」   「我在这里等你就好了。」   「那倒不必。」梅行书微微皱了下眉头,仍然温和的拒绝:「女人家梳妆打扮还是要花些时间的,义兄先去,小妹立刻便来。」   她都这麽说了,他还能说什麽呢?澹台非见状,也不纠缠,点了下头便转身走了。   看着那无比讨嫌的背影,铁柱嗤之以鼻:「哼,伪君子。」   听着耳边的嘀咕,梅行书忍不住笑了:「你呀,下次可要安生一点,义兄自小习武,练得一身好武艺,万一打起来,还不知道你们俩鹿死谁手呢。」   前面半句他是听懂了,但是……「媳妇儿,鹿、鹿死什麽手?」   「鹿死谁手~~」梅行书轻笑着刮了下他的鼻尖,「就是说不知道你们俩谁比较厉害一点啦。」   「当然是俺!」在自己女人,自家媳妇儿面前,男人的豪迈和雄伟是一定要显示出来的。铁柱捶捶自己的胸膛。「你看那小白脸细皮嫩肉的半死不活的样儿,哪像俺,这样雄赳赳气昂昂!这才叫汉子,叫男人!」说完又用力捶了几下,直把梅行书看得咋舌:「好了好了,别捶了。」真是的,就知道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咱们先回房,准备一下给嫂子诊脉去。」   铁柱心里老大不乐意的:「凭啥呀,他们家不是很有钱吗?难不成连个大夫都请不起啊?」   「不是请得起请不起的问题。」梅行书耐心地跟他解释。「不管是他们夫妻俩谁的问题,传出去都不好听。虽然也不是没有口风紧的大夫,但是对於义兄和嫂子那两个把自尊心面子看得比命都重要的人来说,他们宁愿一辈子没孩子,不知道谁的身体出了状况,也不愿意自己的残疾被外人所知。他们是这麽想,干爹干娘可不答应,他们都上了年纪了,早就想含饴弄孙了,可儿子媳妇六年没有喜事传出,他们怎麽会不急呢?所以啊,当然是要找一个既懂得岐黄之术,口风又紧,还得是自己人的大夫出诊。」她不就是最好的选择。   这回铁柱全部听懂了,但心里仍然老大不爽,可他不爽也没办法,还是得乖乖被媳妇拉着进屋去,然後再屁颠颠地跟在她身後──他是不想去啦,可他就不喜欢那个澹台非看自家媳妇的眼神,他妈的都成亲六年了,看到别人媳妇儿还跟馋猫碰到鱼似的,这叫什麽事儿嘛!   胧月这几日身子略有不适,一直待在别院休息没有出来,梅行书一进屋才看见双方爹娘都坐在椅子上,正睁着眼睛满是期待地望着她呢。   再淡定的人被这麽多诡异的视线看着也会感觉怪怪的,梅行书将药箱放下,颇有些哭笑不得,只是诊个脉而已,她的医术只称得上尚可,还不到妙手回春的地步,大家这麽激动做什麽。   胧月见她来了,忙要下床,幸好被梅夫人一把捉住又给摁了回去:「乖孩子,你可别动,让淑儿走过来就行了。」回头喊自家女儿,「淑儿,你快过来给她看看,这几日她都病怏怏的,是不是有喜了?」   梅行书应了一声,将药箱交给铁柱,纤纤素手搭到胧月的脉搏上,秀雅的眉头慢慢拧起来,可看着一众长辈,尤其干爹干娘那充满期待的脸,当下便不知说什麽好了。良久,她才斟酌着道:「嫂嫂身体并无大碍,也……没有怀孕。」此言一出,澹台夫人和澹台老爷眼里的希望瞬间垮了下去。梅行书见状不忍,可也不能安慰什麽。刚想说话,可手指却被胧月轻轻握住,她讶然地看去一眼,随即作云淡风轻状询问「嫂嫂,你这几日没怎麽吃东西是不是?」   胧月轻轻点头:「嗯,这几日我胃口不大好。」   「无甚大碍,只是由於内心郁结导致的厌食而已。」梅行书轻笑,眼睛里像是闪过什麽。胧月见了,咬住嘴唇,一点点低下头。   此章无题   待长辈们围了一圈儿开始热火朝天的讨论的时候,梅行书觑了个空子回到胧月身边,望了隔着珠帘在偏厅说得口沫横飞的人,纤纤素手搭上胧月白皙的皓腕,柔声问:「嫂嫂为何不肯让我把实情说出来?」   胧月的眼睛闪了闪,半晌道:「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儿,只是麻烦你帮我隐瞒,心中实在过意不去。」她嘴上虽如此说,可眼睛里却充满遗憾和忧伤,梅行书看得分明,心下不由自主地便怜惜起来:「嫂嫂……此事若不挑明,你应该知道会为你自己带来什麽後果吧?」   是啊,如果不说出来,那麽……可她宁愿把所有的错都一个人担着,也不想自己的丈夫颜面受损:「多谢你为我操心,但我心意已决,如若爹娘他们问起,还需要妹妹帮我圆这个谎才行。」   「嫂嫂,并非是我不愿帮你,而是你得知道,你的身体并无大碍,可义兄不是,既然问题出在他身上,那麽他就需要接受治疗,如果你不肯我说出实情,那麽也得让我给他诊脉,好断定是为何你们无法绵延子嗣,也好找个解决的办法,难道你不想当娘吗?」   梅行书的劝说虽然温和,可一字一句都像是针一般紮进了胧月的心坎儿上。她闭上眼,眼泪刷的一下就掉了下来。她当然想当娘,可这个心愿和丈夫的面子尊严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为了爱情,她必须选择放弃一些才行。   梅行书见她神色凄楚,想来心中被此事也是郁结许久,当下已经没有旁的办法了,如果不知道澹台非的状况,那麽一切都是徒劳,就算是想调理解决都没有办法。正待张嘴再说,一旁冷不丁地传来个声音:「你说的是真的?!」   竟是澹台非!   胧月见到,脸色陡地一变,她连忙否认:「夫君,你在说什麽呢?我跟妹妹是在开玩笑,你可别当真了啊。」   「我只问你,是不是真的?!」澹台非却没有理会她,而是脸色铁青地冲到梅行书面前,恶狠狠地盯着她,又问了一遍。「你刚才说的,可有半分虚假?!」   梅行书淡淡地看了胧月一眼,对那双柔情的眼睛里的泪水和恳求视而不见,轻声答道:「对,没有错。嫂嫂的身体没有任何异常,所以问题肯定是出在义兄你的身上。不知义兄可否愿意让小妹诊脉,试试看到底是何原因导致?」   这对一个男人来说,是一种多大的侮辱!!澹台非只觉得天旋地转,一阵血气从脚底冲到头顶,眼花缭乱的看不清面前的世界。竟然是他的问题,多年没有子嗣,原来并非妻子的毛病,反而是自己的问题!他是个没有能力让妻子怀孕的男人!   良久良久,他转头看向胧月,她正眼含泪水的望着他,楚楚可怜的样子,如同一朵脆弱的凤仙花。「你早就知道了?什麽时候知道的?」他沙哑的问。   「夫君头一回出门三个月,妾身在家连连恶心不止,原以为是有喜了,可大夫却说不是,只是吃坏了东西,弄得肠胃不顺。他随口告诉我说,我的身体没有任何异常,还祝福我们早得贵子……」胧月说不下去了,她吸了吸鼻子,忍住夺眶而出的泪,怕被公婆听到。   原来如此……原来她早就知道了……「那为什麽一直不告诉我?」   她怎麽能告诉他呢?要怎麽说呢?光明正大理直气壮地跟自己最爱的男人说:不是我的错,是你没有办法使我受孕……吗?他是那麽骄傲那麽高贵,她怎麽能够抹杀他的尊贵?!哪怕自己一辈子没有子嗣,哪怕丈夫有一天会因此而纳妾,她都不能做任何伤害到他的事情啊!   「既然嫂嫂选择不说出来,义兄也千万莫要辜负了嫂子的一片苦心。」梅行书轻声道,看了一眼外面激烈讨论的长辈们。「不如这样,私底下寻个医德兼备的大夫来为义兄诊治,在这之前,便将一切事情先瞒着干爹干娘,不知二位以为如何?」   胧月当然没有异议,可澹台非却不同意:「不行,我不相信外人!你来给我治疗!」他霸道地指着梅行书,大喇喇地说。   梅行书微微皱起眉头:「我医术不精,再说还有儿子需要照料,不过我会为义兄寻得最好的大夫,义兄大可放心。」   「不行!」澹台非还是不肯答应,他似乎就认准了梅行书,硬是要她给他诊治。「我绝对不相信别人!」   当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了。梅行书有心不答应,却又要顾及干爹干娘的心情,二老待她极好,她又怎能忍心不报答呢?可若是答应了,必定要少不得孤男寡女相处,这人云亦云万一传扬出去,她家柱子还不得气疯了?所以她沈吟了片刻道:「二位且稍等,我去去就来。」   走出去才发现自家那傻大个正挤在长辈圈里口沫横飞的说些啥,梅行书直接把人给薅出来,将澹台非的要求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问他答不答应。铁柱傻乎乎地挠挠头,问:「媳妇儿,你干啥问俺啊?」   「你是我夫君,是当家的,不问你问谁呀?」她轻笑,踮起脚尖捏了捏他厚实有肉的大耳垂。   於是铁柱想了想:「不答应的话,对干爹干娘不好,可答应了,俺心里又不痛快……」当真是左右为难。   夫妻俩伤脑筋了好一会儿,梅行书蓦地道:「这样好了,我答应他,但是每一次诊治你都要在我身边,这样总不会落人口实,你也不会生气了吧?只是……咱们得跟爹娘他们保守秘密,可不能说漏了嘴,知道吗?」   铁柱乖乖地点点头,嘴里犹自嘀咕着:「装什麽装嘛,自己有问题还不敢说出来,没见过这麽爱面子的,活该生不出孩子,要俺说,肯定是他床上功夫不行,没力气又软趴趴,这样肯定不能让媳妇生孩子……」   梅行书听得好笑,可他越说越不像话,最後简直不知所云了。   此章无题   赶紧制止某人越来越不积德的嘴,梅行书轻轻拍了下铁柱的脸颊,道:「再怎麽说,他也是我们的义兄,算是一家人,更何况爹娘与干爹干娘素来交好,即便到了咱们这一辈情分生疏了,也至少得念念旧情。这忙帮了,日後即便有什麽事发生,我们也算是仁至义尽,不能再要求更多了。」   铁柱仔细想想好像也是这麽个理,但心里一想仍然是不舒服。他就是不喜欢那个澹台非,倒不是因为极度,而是因为男人与生俱来的遇到敌人时的敏锐和危险。那男人看媳妇儿的眼神叫他看了就生气恼怒,恨不得扑上去一把扇掉那令人恶心的笑。「媳妇儿……那要是你治不好他可咋办呀?他要是万一赖在咱家不走了呢?或者再怪你治疗不力,害得他好不了?」   他越想越是恐怖,简直有点杞人忧天了。梅行书听得愈发好笑,敲了敲他的脑袋说:「太夸张了,就算我治不好,那也是正常的。我只是略通医术,还算不上专精,义兄此番向咱们求助,那也得我仔细研究病理才能对症下药,如若我没有丝毫头绪,那即使他再要求,我也是不会再继续下去的。既然算是一家人,那麽自然要尽自己的全力去帮助他,至於之後的事情……那是他自己的,我可管不着。」她并非稚童,自然看得出澹台非对自己若有似无的一丝情意,但梅行书同样也很清楚,自己如果处理的不好,那麽就很容易让两家反目成仇,即使爹娘长辈们一如既往,但是澹台非心里定然会有芥蒂,日後说不准会後患无穷。「走吧,先去看看他到底是哪里出了毛病。」   澹台非与胧月正坐在一起小声的说些什麽,胧月的神色略有委屈,但都掩饰在眼底,粗心的男人自然没有看见,可梅行书却看得清清楚楚,也不知道澹台非要做什麽。   胧月最先看到她和铁柱,勉强笑道:「妹妹妹夫来啦。」   「嫂嫂不必起身,好好休息才是。」梅行书连忙上前去扶住胧月的肩膀,将她又摁回床上,因为这个大幅度的动作,使得水袖拂过澹台非的脸颊,一阵淡雅梅香传来,澹台非忍不住吸足了一口,险险压抑住自己满心的渴望和痴迷。   就如同一个爱好古董的人某一天突然在别人家的墙上看到一幅精致的美人画,因为那极致的美丽而心动,後来得知这画本应该是属於自己的,而画的现任主人却是个不懂收藏的门外汉,只是因为美丽而舍不得放弃,那种愤慨和无奈……恐怕也只有澹台非才能感同身受了。因为梅行书就是那幅画,而他就是那个收藏家,至於铁柱……自然就是那个无比讨人嫌的门外汉了。   可是谁规定的门外汉就不能拥有一幅好画并真心诚意的热爱呢?谁规定的?   当然不是澹台非规定的,但是他觉得这样的观点并没有错就是了。他的眼光落在梅行书身上,实在是太过热烈,就连梅行书想要刻意地忽略都不可能,铁柱也不是傻子,自然看得清楚,他把拳头攥得咯咯响,看那表情,像是已经隐忍不住想要冲上去将澹台非狠揍一顿了。胧月则是眼底含泪,可又怕被人发现了,小媳妇儿似的垂着脑袋,装作什麽都没看见也什麽都不知道的样子,充聋作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丈夫把曾经属於自己的温柔和专注的眼神投注到另一个女人的身上。   唯一还不受干扰的就只有梅行书了。她先看了一眼胧月,松手放开她,走到铁柱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以安抚他眼看就要暴走的情绪,然後将他推到椅子上坐下,温声道:「且稍等我一会儿。」   铁柱那暴脾气,要不是有梅行书压着,早爆发了,他从鼻孔里愤愤地哼了一声,丝毫不给面子地白了澹台非一眼,气哼哼起坐下了。   梅行书这才重新走到床边示意澹台非将手腕露出来。他却不愿:「就在这里诊脉?」这麽多人,长辈们都在,胧月和铁柱也在,如果不是单独相处,他还要诊什麽脉?!   「你愿意也好,不愿也罢,都是你的事情。」梅行书淡淡地望了他一眼,余光瞄到胧月眼底含泪,心底不由得轻叹。「反正也与我没有关系,再说了,我还需要照料我的儿子,时间也不是很多。」   澹台非咬咬牙,算是忍住了,将手伸出来。梅行书素指两根轻轻搭上,片刻後,眉头慢慢拧起来,问:「义兄以前是不是受过什麽重伤?」   澹台非也跟着皱起眉头,「只在小时候从马上摔下来过,但是时间太久了,已经不记得当时伤的怎麽样了。」难道这还跟小时候的伤有关不成?   「想必那伤势一定不轻。」梅行书收回手,澹台非立刻便觉得少了那温暖的馨香体温,整个人也就垮了下来。「才导致了今日的局面。」她毕竟是女子,话不好说得太清楚,彼此心里明白病因就可以了。「我先开几副药调理一下,每七日金针过穴一次,应该不是大碍。」   一听说媳妇儿有办法治,铁柱立马来了精神,几个大步奔了出去,再进来的时候双手捧着文房四宝,笑眯眯的,丝毫不见了之前的愤怒。「媳妇儿媳妇儿快来,赶紧写药方写药方~~」终於要摆脱烦人的澹台家了!!   瞧他那兴奋的模样儿,梅行书也忍不住笑了。她轻移莲步走过去,提起笔开始写药方,铁柱显得特别兴奋,就差没手舞足蹈了。胧月从始至终都坐在床上,眼含欣羡的看着他们夫妻俩的互动,有时候看一眼澹台非,眼底酸楚的神色更是令人心疼。   将药方交给胧月,梅行书叮嘱道:「嫂嫂,这药方便交给你了,一日两次,早晚服用便可。」   胧月面带感激地望了她一眼:「多谢妹妹。」   「不必客气。」梅行书起身,经过澹台非身边的时候轻轻叹了一声,「不若怜取眼前人。」   此章无题   每日喝药倒不是最难熬的,对铁柱而言,最初那种摆脱澹台非的那种兴奋在他得知自己媳妇儿要为另外一个男人金针过穴的时候立刻消失,然後马上暴走了,整个人在房里来回踱步,抱头咆哮:「不行!俺不答应!俺不答应!!」   梅行书坐在一边笑看他发疯,也不劝不拦着,知道最後他是肯定要服软的。果然,铁柱蹦躂发泄了没多久就蹭了过来,蹲在梅行书面前仰着脑袋看着她。眼神哀怨的像只被主人虐待的大狗:「媳妇儿~~~俺不喜欢他。」   「我也不喜欢。」梅行书低下头在他的厚唇上轻轻一吻。「只是紮针而已,你和嫂嫂都在场,不会有事的。」   是啦,他当然知道不会发生什麽事,但就是一想到自己媳妇儿要看别的野男人的裸体,他就忍不住要生气呀!铁柱先是反客为主地攫住梅行书的唇瓣狠狠地蹂躏了一通,然後喘着粗气道:「真是烦人,他们到底还要折腾多久?」而且还是在他们家折腾!铁柱现在什麽心愿都没有,就希望那澹台非赶紧带着他妻子胧月走人,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再相见!真是烦也给烦死了,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铁柱就没见过那澹台非正常的模样。他不是傻子,澹台非瞧自己不起,他一早看在眼里,只是看在媳妇儿的面子上才没揍那白面书生一顿,现在可好,他还得瑟起来了,自己没种让妻子怀孕,还敢赖他媳妇儿给他治病!   铁柱一方面希望媳妇儿能尽快治好澹台非,这样子的话也能早日眼不见为净;可另一方面他又很阴暗的希望澹台非的病永远都治不好,哼!「说是这麽说,但要紮多久?」   梅行书仔细想了想:「如果每一回都有用的话,应该是七次。其实这个方法我也不敢确定有没有用,但书上这麽说,又是老祖宗流传下来的,应该不会有错,你说呢?」   在她的视线下,铁柱郁闷地点点头,总之媳妇儿说什麽都是对的啦。可心里虽然清楚,依然很是不爽啊!恨不得想要冲上前去把那澹台非痛扁一顿!   铁柱的这种担忧并不是空穴来风,澹台非虽然没有在语言和行动上表达什麽,但是他的眼神实在是太赤裸裸了,看得人心头无名火起,就想上去给他俩耳光。可人什麽也没说,什麽也没做,你还能怎样呢?难不成在没有把柄和证据的情况下冲上去揍人?那他不给岳父大人扁死才怪哩。铁柱每天被这股怒火憋的不上不下的,只有在大晚上把媳妇折腾的死去活来的时候才能稍微找回点自信与尊严。   呃,有的时候,在大白天……他特别郁闷心情特别低落的时候也是会去找媳妇儿亲热的……就像现在。梅行书察觉到某人的吻越来越深入,两只大手也开始不安分起来,立刻想要将他推开,但是铁柱在第一时间就制止了她蠢动的双腕,单手将她双手扣住,慢慢站起来,高大粗犷的身形将她完全笼罩在一片阴影里。   粉唇香舌被他吮在嘴里,梅行书呜呜地叫唤着,也不知道在说些什麽,完全反抗不得。铁柱很少对她用强的,但不表示从来没有过,从澹台非出现之後他就有些焦虑,可现在当家的是爹爹,再说了,澹台家与梅家世代交好,澹台非又从未在语言和身体上对她做过什麽,她又怎麽能让人走呢?也不是没有方法,可那些法子或多或少都会伤害到两家的情谊,这种事情,梅行书是万万不会去做的。所以就只能暂时先委屈一下他们家柱子了,实在不行的话,等到给澹台非诊治完,他们便先出庄暂避一会儿,等到澹台非走了再回家来也不是不可以,这样既不会损害双方感情,也不会让爹爹在面子上难看,还能消除自家这个大醋桶的醋劲儿,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呢?   梅行书的思绪很快就被铁柱打乱了,他实在很是粗鲁,也不管她此刻是坐在桌子旁边,两人都不在床上,急切地就把手伸进她的衣裳里,握住一只嫩乳就不断地揉搓,喘着粗气盯着她瞧,眼里又是委屈又是愤怒。梅行书看着看着也就心软了,在他唇间模糊不清地说着:「不可以太久……」   这话也就是默认他的行为了。铁柱兴奋地直接把梅行书抱了起来,大步流星地放到软榻上,然後整个人饿狼扑羊般扑了上去,嘴巴一张就到处乱啃。梅行书皮肤细嫩,昨晚被他折腾的就有些过了,身上的痕迹还没全褪,这下他又这麽凶猛,肯定是要再加上一层痕迹了。   她默默地叹了口气,罢了,随他去吧,只要他高兴就好。   铁柱啃咬过那雪白温热的颈项,一路啃下红痕,心里又是憋屈又是恼怒,可一抱媳妇在怀里,满腔的愤慨不满就瞬间转化成了性欲,只想把她狠狠压在身上弄个几百几千遍,总之就是绝不放手。「媳妇儿……你真香。」跟自己从来都是不一样的,香香软软,叫人心旷神怡。   虽然白日宣淫什麽的不符合礼教,但梅行书并不觉得有多难过。她喜欢铁柱给自己带来的这种快感,那让她觉得自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一个属於铁柱的普通的女人。她爱他,所以愿意为他做任何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柱子……别叫太大声,会被人听见的。」梅行书下意识地望了望窗外,天色尚早,澹台非与胧月不会这麽快过来,他们大概有一个多时辰的时间可以慢慢耗。而铁柱这人不管高兴伤心生气都喜欢大叫,即使是夫妻亲热的时候他也这样,虽然院子里下人并不是很多,但也不是没有,万一被听到,那可真是羞死人了。   「喔,好。」媳妇说什麽就是什麽的大个子立马点头,果然就放轻了声音,脑袋埋在梅行书胸口不住地拱啊舔啊亲,梅行书温柔地凝视着他的头顶,眼底笑意似水,这种温柔与情意,这麽多年,除了爹娘,只有铁柱一人得到。   此章有H   对於梅行书独一无二的温柔,铁柱虽然说不出,但心里却是能够感觉得到的,他知道自己长得难看,家境贫寒,一无是处,和仙女般的媳妇儿比起来那可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明眼人都看得出他们有多麽不相配,如果他有那麽一丢丢的大男子主义的话,早就应该灰溜溜地走了,也省得继续丢人。可铁柱不。他知道自己配不上他媳妇,但是他坚信除了自己,没有人能让梅行书得到幸福。为什麽会这麽自信呢?其实梅行书从来没有对他说过什麽爱语,她的温柔与深情都是滴水不漏的,一点一点渗透进你的生活和灵魂里,然後打上深深的烙印,但从来不会在语言上有所表达。   如果今日娶了她的是另一个男人,在得不到她的爱语和誓言的情况下,必定会不堪重负舍身离去,亦或者爱她太过将自己逼疯,但铁柱却不。他知道她是爱他的,比他自己爱自己还要爱,别问他为什麽会知道,他就是知道。从她的眼神动作乃至笑容和周身散发出的温柔光芒,在在都说明了她有多麽爱他。她是那麽严谨且有条不紊的人,但却为他一次次打破她的原则,如果说不爱,她怎会付出这麽多?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梅行书所给予的爱,没有人比铁柱更清楚。   炽热的唇舌从雪白的颈项蜿蜒而下,路过的地方皆是一片口水与红痕,铁柱迫切地想要在梅行书身上留下专属於自己的印记,好像这样就能表明她是他一个人所专有的,其他人谁都不能和他争抢。那馥郁的馨香柔软的肌肤都是他的,世间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如他这般光明正大,名正言顺地触碰她。「媳妇儿……你真香。」他舔了一下敏感的乳尖,如是说。   梅行书倒抽了口冷气,那滚烫的舌尖卷住凸起的蓓蕾细细品尝,她只觉得自己在瞬间於他口中绽放了,神魂颠倒的,哪里还去注意到自己香不香,反正在铁柱眼里她再邋遢都是香的。「嗯……」娇嫩的呻吟无比动人,在安静的房间里回响。   因为还是在哺乳期,小嘉懿是喝母乳的,没有奶娘,所以梅夫人和澹台夫人一个劲儿地给梅行书炖补品,就怕奶水跟不上。这一补就补过了头,小嘉懿虽然能吃,但也吃不了那麽多,所以都便宜铁柱了。胸部一涨,就只有铁柱能帮忙。   乳白的奶汁源源不绝地被吸吮出来,铁柱大口大口吞咽着甘甜的液体,吸奶的时候还不忘用牙齿咬咬乳头,用力吸上一两口,舌尖绕着乳头转圈,一只手还帮助着在揉捏挤压。   和哺育儿子的感觉不一样,梅行书只觉得面色发烫,浑身都有点哆嗦,好像承受不来铁柱如此的激情和对待。不知何时他已经松开了钳制她的大手,梅行书得了自由,便不由自主地捉住铁柱的头发,将他的脑袋在自己胸前抱紧,嘴里不住地嘤咛着──因为怕被人听到,所以十分的隐忍。   一边乳房的奶水被吸干,铁柱便换了另一侧,被他吮过的那只乳头又红又硬像颗小石子儿,顶端沾染着透明的唾液,看起来十分淫靡。将另一边还没有疼爱过的乳头纳入口中,甘甜的汁液随即充满口腔,铁柱趁着梅行书不注意,一只手伸到她後面,轻巧灵活地解开了她的罗裙,让她只着亵裤呈现在自己面前。   现下梅行书已经快要一丝不挂了,可铁柱仍然衣着整齐。他一边吸着美味的奶水一边扯着自己的衣服,实在是碍事,碍事的让他恨不得一把撕碎算了!   下体已经鼓胀隐忍的快要爆掉了,这使得铁柱脱裤子的时候显得颇为艰难,亵裤被他不雅的拉下,里面那根一柱擎天的大阳具便刷的一下跳了出来,粗壮滚烫,巨大的龟头虎视眈眈,顶端的马眼处渗着几滴粘液,正张牙舞爪地对着那粉润的肉穴散发强悍的占有的讯号。   梅行书无意中睁开眼瞧见了,立刻惊呼一声,精致的小脸一瞬间红的发烫。铁柱很猥琐地放开嘴里的乳头,将媳妇压倒在软榻上,下身隔着一条薄薄的亵裤不住地对着湿润的花穴顶弄。梅行书很是羞赧,但饶她再如何冰雪聪明,也无法控制自己身体上的自然反应。那属於铁柱的男性强悍巨物在私密处不断的研磨让她娇躯又是酸软又是刺激,空虚的阴道似乎迫切地希望能被某样东西所填满。「柱子~~~」娇滴滴的叫唤,完全不似平日的端庄温柔,如同狐狸精一般妖娆娇媚,蛊惑人心。   铁柱被她叫的更硬了,梅行书也似乎能感受到抵着自己穴口的巨物又胀大了一圈,如果能插进来,不知得是怎样的销魂滋味儿。想到这里,她一方面有些羞愧,一方面却感到无比的刺激,下体不由自主地又渗出晶莹的爱液,雪白的亵裤印出了湿漉漉的印子,空气中也开始弥漫女子动情时所特有的体香。   喉结上下滑动了几下,铁柱狂吼一声,大掌分别抓起梅行书的两只莲足往上弯起,利落地撕碎薄如蝉翼的亵裤,然後将两条纤白的粉腿分开,眼睛如狼似虎地盯着那泛着水汽的泥泞肉穴。   真是太美了!   一道嫩红的细缝被两片粉嫩的花瓣所包裹,顶端一粒肉呼呼的小球已经凸起充血,肉眼几乎看不见的穴口不住地哆嗦,吐出一兜又一兜的花蜜,乌黑的毛发蜿蜒而下,整齐又漂亮,尤其是那冒着热气的肉穴……真是让人忍不住想狠狠插进去,享受内里如丝的包裹和那两片花瓣温柔的吸吮!   铁柱实在是要爆了,他直接低头舔了起来,香滑的爱液入口,让他更是激动的浑身颤抖,恨不得现在就能用力插进去,插死她!呼哧呼哧的舔弄声不住地从胯下传出,梅行书别过头,努力把自己的视线定在不远处的珠帘上,可下体传来的快感实在太过惊人,小手哆哆嗦嗦地伸到了嘴边,梅行书紧咬牙关,勉强维持着最後的一丝理智,当铁柱用牙齿细细地啃弄女人最敏感的阴蒂时,她再也忍不住了,尖叫着释放了出来,被铁柱压住的两只小脚绷直,先是用力的青筋都冒了出来,然後便开始不住地抽搐抖动,甜美的水液喷了铁柱一头一脸,花唇胀大,连红肿的乳头都流出了奶水。   高潮过後,梅行书犹然不由自主地抽搐着。粉臀花穴,丰乳纤腰,香汗淋漓。她睁开迷蒙的泪眼,看到了铁柱如狼似虎的眼神──他还不够,他还没有开始解脱。於是她下意识地为他张开了腿,红润的小穴也似乎在发出邀请。铁柱咽了口口水,他先是舔去嘴巴周围的爱液,然後覆到梅行书身上去吸吮甘甜的乳汁,最後重新回到她两腿间那销魂的淫窟。   粗糙的中指抹了一点粘滑的爱液,慢慢捅了进去,刚得到高潮的身体正是敏感的时候,梅行书呻吟一声,腰肢忍不住挺起,铁柱个子高大,手掌也有梅行书两个大,指头更是长,只一根,便足以在她的穴里翻江倒海折腾不休了。内里的肌肉极其细腻和娇嫩,铁柱粗糙的手指更是让她得到了莫大的快感。很快地,他又加了两根进去,那小小的肉穴被三根粗长的手指撑开,眼睁睁看着像是要坏了,可却依然有着绝佳的弹性包容着。铁柱慢慢开始抽送起来,另一手则伸到小珍珠上开始揉捏,画着圈儿的玩弄着。   从成亲之後开始,铁柱的技巧越来越娴熟,玩法也越来越多,梅行书每每都吃不消,很难一次就彻底满足他的欲望,最开始的时候他只是一味的蛮干,梅行书也能及时理智喊停,可铁柱在一次又一次的交欢中摸索出了她的敏感带,技巧也大幅度提升,总是能将她玩的死去活来,迷迷糊糊地就答应了他的要求,任他予取予求了。   因为曾经高潮过一次,所以第二次也来的特别迅速和激烈。梅行书丝丝地咬住软榻上的毯子呜呜的叫,下体抽搐的更加厉害,而在她即将喷射出阴精的一刹那,铁柱迅速把大龟头抵住火热湿润的阴道口,腰杆一个用力就插了进来,毫不留情的直直没入紧窄的粉穴。   应该喷出的汁液都被他堵在了里面,梅行书猛地睁大眼,被那种极致的痛苦和欢愉弄得全身痉挛,立刻昏了过去。而铁柱则喘着粗气深深地插入,伏在她身上喘了口气後就开始前後抽插起来。   两片嫣红的阴唇紧紧地含着自己的大家夥,随着每一次的拔出翻开带出滑腻的水,偶尔还有穴里的嫩肉,随着他的再一次插入又重新回去,视觉上的飨宴刺激出了铁柱粗暴的本性,他抓着梅行书的纤腰狂猛地冲撞起来,每一下都深深钉进她身体里去,捅开娇嫩的子宫,毫不留情且大刀阔斧的进攻与占有。梅行书被插醒了,身体上的快感实在是太可怕,让她忍不住流下眼泪。可铁柱此刻分明已经干红了眼,哪里还听得到她沙哑微弱的抗议?   一下又一下,毫无保留,凶狠地插入,再大力地拔出,每一下都深深挺进她的子宫,恐怖的快感几近死亡灭顶。梅行书张着小嘴,哪里还叫得出声,她的脸上呈现出一种痛苦和快感所交织的复杂神色,但仍然是那麽美丽,如此美丽的女人在铁柱身下任他蹂躏,让人只想再用力一点,再插的深一点,最好能把她干死在自己身底下!   此章无题   正做的快活,门外突然传来轻轻的叩门声,梅行书因此不由自主地夹紧,铁柱被夹得不住呻吟低吼,「媳妇儿,媳妇儿你太紧了……放松点、放松点!」   可任他如何咆哮和着急,梅行书仍然紧张的不行──万一被人发现,她这一世英名可就真的丢尽了!所以即使她也想放松,可一想到门外有人,就仍然紧张到不行──铁柱被夹得连连抽气,但又舍不得拔出来,还在一下一下的进入着,爽并快乐着,真是叫人难以割舍。   「……谁~~~~呀~~~~」一点都不夸张,声音都是飘着的。梅行书抓住铁柱的两只胳膊,勉强出声问。   「回小姐,澹台少爷和少夫人已经到了,正等着见您和姑爷呢。」   小婢女的声音很是清脆,可梅行书哪里有精力再回答?先前那两个字已经用尽她所有力气了。高潮来的又快又急,也许是因为门外有人的关系,她更敏感了。铁柱被她高潮时的阴精一冲,也浑身打了个哆嗦,对着门口咆哮:「让他们等一会儿!」然後用力冲撞起来,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直到最後几下将热辣辣的精汁都射进梅行书的身体里。高大的身躯犹然趴在汗湿的娇躯上喘息抽搐,缓了缓才起身帮媳妇儿和自家收拾一下。   梅行书身体弱,哪里能有铁柱恢复的快,她四肢无力,娇躯酸软,连手指头都懒得动弹一下,虽然不好意思,但仍然任由铁柱给她擦拭下体和汗珠,然後娇柔地趴在他怀里,让他用毯子先把自己包好,再取过肚兜亵裤为她穿上。明明是五大三粗的一个汉子,可做这些事情时却总是让她觉得他是世界上最最温柔和体贴的男人。   等到收拾好已经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了,也不知道外头的人等得怎样。梅行书犹然瘫软,所以当然是铁柱去开门,房门一开就看到澹台非那张乌黑的脸正瞪着他们瞧,眼睛鼻子嘴巴好像都拧一起去了。铁柱瞅着澹台非就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当下也黑着张脸,双手环胸,大个子在门前一挡遮住屋里所有景象:「干啥啊你?」   问他干啥?他倒是想问问他们俩大白天的躲在屋里做什麽了!屋里那股子味道,还有之前这莽夫的声音,他要是听不出他们在干什麽就真的是见鬼了!可澹台非有话说不出,自己有什麽立场去质问?人家夫妻俩恩爱亲热,关他这做义兄的什麽事?於是他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道:「金针过穴的时间到了,你说我来做什麽?」   他以为铁柱会再跟自己呛起来,没想到这粗汉子居然哦了一声就算完了!梅行书正坐在软榻上看着他们,唇角含笑,但眼角眉梢分明带着春意,粉颊晕红的模样一看就是做了坏事。他心里有气,可看着梅行书那娇媚的模样却又心里一动,心道,她真是美丽!即便自己方才知道他们在屋里做了什麽苟且之事,可如今这样一眼看来,却仍然忍不住为之倾倒。   想到这里,他愈发开始後悔自己当初为何会执意迎娶胧月进门,胧月虽然也很温柔美丽,但和梅行书一比,就未免有些相形见绌了。这些天他闭着眼睁着眼清醒和睡眠的时候都想着她,总觉得自己如果不得到她,就像是白活了一样,遗憾在心头堆积,越来越大越来越重。   铁柱和梅行书可不知道他心底的这些念头,二人只当他是客,礼遇相待。梅行书因为腰还酸着,不怎麽想动弹──当然也是动弹不得,所以铁柱就担当起了脚夫重任,端茶送水喂糕点,就连梅行书坐累了想换个姿势也是他帮忙的。   因为身体疲乏,所以梅行书不想多做纠缠,直接让了位置让澹台非坐到软榻上,自己则起身站着为他施针,可这一站不得了,就觉得小腹一热,好像有什麽东西从私处流了出来……她猛地倒抽了口气,金针差点拿不稳紮做穴道。   铁柱立刻扶住她的小手,不解地看着她。梅行书不知该如何与他解释,连忙摇摇头示意自己没有事,可一张俏脸已经涨红了,胧月也关心地望过来:「妹妹怎麽了,脸怎麽这麽红?可否是不舒服,还是染了风寒?」   梅行书连忙摆手:「不,我没事,多谢嫂嫂关心,我只是觉得屋里有些热。」她在撒谎……而那东西还在往下流,幸好冬天衣服穿得厚,否则还不丢脸,不过即使没人看到,现在她也觉得羞死了。   素指微微压下,梅行书轻轻吸了口气以抚慰自己扑通直跳的心口,小心谨慎地为澹台非紮针,好在这时间并不是很长,一会儿就解脱了,这回她没有停留,收好金针便扯着铁柱朝外奔,想赶紧回房沐浴净身换衣服──她的下面已经湿润一片了,全是他射进来的东西!   看着他们夫妻俩远去的身影,胧月眼里欣羡不已,澹台非却是神色复杂,手指抚到软榻的毯子上一点湿润,眼神越发深邃。   回到他们住的院子,梅行书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命下人抬水沐浴,净完身换上干净衣服,她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总算不用再夹着腿走路了──回来的路上虽然柱子说要背她或者抱她,但是梅行书认为那样更丢人,一路上她都是夹着腿走回来的,虽然竭力保持优雅和端庄,但不知道从旁边看是不是很怪。   这时候铁柱早洗好了,他向来不爱干净邋里邋遢的,拿水冲冲就算了,非得梅行书盯着给他洗才会乖一点。不过这几年下来也慢慢养成了好习惯,至少不再那样糊里糊涂冲冲就交差,他会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因为如果没洗干净,媳妇儿是不准他上床的。   小嘉懿正一个人在床上玩得乐呵,小脚也不知怎的伸到了嘴巴里,正啃得开心,那胖嘟嘟的小金童模样别提有多可爱了,见爹娘都凑过来,立刻给面子的咧开小嘴笑,还把脚丫子伸向爹爹,好像是在请他一起吃。   此章无题   忍不住握住儿子的小脚,一口含进嘴里,小嘉懿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胖脚没了,五官猛地挤到了一起,立马哇哇大哭起来。铁柱一看儿子哭了,吓得赶紧松开小胖脚,然後装作一副什麽都没有发生过的模样,生怕被媳妇看见自己干的好事儿。小嘉懿见自己的脚又回来了,立刻止住了眼泪,咧开没有牙的小嘴呵呵笑,眼角却还闪着泪花。铁柱不禁腹诽:总觉得这小子像是生出来克他的。   正想着,梅行书走过来了,她听到儿子的哭声,又看到铁柱像犯了什麽错一样站在那儿拘谨的很,便问:「柱子,你是不是又欺负嘉懿了?」   「没有!」否认的又快又急,更让人觉得可疑。「俺没有!是他自己突然哭的!」他亮出空空荡荡的双手表示自己是无辜的,儿子的眼泪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梅行书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铁柱一开始还强撑着理直气壮的面具,可过了没多会儿,在媳妇儿了然的眼神下唰的垮了下来:「俺不是故意的……是他自己把脚伸出来给俺咬的嘛。」说着还瞪了瞪襁褓中才两个月大的儿子一眼。   梅行书不觉好笑,说也奇怪,其他的小孩子见到铁柱第一眼都会被吓哭,可小嘉懿却一点也不怕,而且还认人,特别喜欢被爹爹抱,这父子俩有时候真是闹的叫人啼笑皆非。「好了,我也没有要说你的意思呀。」伸手捏捏他的大耳垂,问:「我刚刚看了时辰,你要再不去找爹爹,可就要挨罚了,上次蹲了一个时辰的马步,还嫌不腻啊?」   闻言,铁柱这才想起来练武的时间到了,他赶紧朝外冲,跑了两步又退了回来,抱住梅行书在她的脸上狠狠亲了一口,然後粗鲁地啃咬她的小嘴,亲够了才继续朝外跑,边跑边说:「反正已经晚了,不在乎再晚一点。」怎麽着都得亲个过瘾才行。   梅行书忍住笑意,把白白胖胖的儿子从摇篮里抱起来放到床上,她现在闲得很,偶尔去书房帮爹爹看看账,其余时间都是自己的,陪儿子玩或者是看书弹琴都可以,没人干扰。小嘉懿从一个小天地被放到了无垠的旷野中,登时更高兴了,明明小手小脚还是软趴趴的没有力气,可却心高的很,硬是想去抓梅行书拿来逗他的小拨浪鼓。那白嫩嫩可爱的模样实在是逗人,梅行书忍不住将他抱起来用力亲了一口,满心都是喜悦和怜爱。   日子就这样幸福且平淡的过去,澹台非的治疗也到了最後一次。   将手中金针收起,梅行书轻声问:「义兄近来觉得身体如何?可否还有异常之处?」见澹台非摇头,她又转头去问胧月,「嫂嫂呢?经过这些时日的调理,可觉得好些了?我让你注意运动不要总是坐着不动,嫂嫂可照着做了?」   「多谢妹妹,我已经好多了,还觉得身体愈发强健起来,能围着梅府跑上个几圈也不累呢。」胧月轻笑,眼角眉梢尽是温柔。她充满爱恋的眼神交织在澹台非身上,这些时日以来,丈夫对自己好了许多,虽然不似刚成亲时温柔深情,但也算得上是相敬如宾,尤其是鱼水交欢之时……胧月忍不住红了一张小脸,素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说不定已经有个孩子的存在了呢。   「那就好。」梅行书起身叮嘱,「义兄的药不能断,还要再喝上几日看看效果,但大致上应该是没有问题了,行书在这里恭祝二位早得贵子,儿孙满堂。」说完,优雅地一福身。风华姿态,在在都是那麽令人移不开眼。   胧月走过来给澹台非穿上衣服,细心地一个盘扣一个盘扣的给他扣上,铁柱见完事儿了,立马也奔了过来,拉着媳妇儿就坐下,嘴里咕哝了句听不明白的,也不知道在抱怨什麽──反正只要梅行书和澹台非一见面,他心里就不爽,嘴巴也就停不住了。   澹台老爷和夫人在小嘉懿满月时喝了满月酒就回家了,偌大的家业无人照料坐镇总是不行,而胧月则用自己身体出了毛病没有走,澹台非为了陪伴爱妻,也留了下来,借以暗地里治疗。现在已经是最後一个阶段,他们也可以回家去了。   铁柱是松了最大一口气的人,他早就盼着澹台非赶紧滚蛋不要再在自己面前晃悠──鬼知道哪天他会忍不住冲上去给他一拳。   没见过这样的人,垂涎别人的媳妇儿垂涎的那麽理所当然。   听了梅行书的祝福,澹台非的神色并没有胧月那般羞涩和幸福,而是眼神复杂的暗沈下去。但当场没有说什麽,表现的一派自然,只是有礼地对着梅行书微笑颔首:「这麽些日子麻烦义妹照料,打扰许久,义兄心里当真是过意不去。」   「说的哪里话,梅家与澹台家不分你我,何谈打扰。」梅行书亦是微笑,礼貌而生疏,表达出来的和她说的绝对不是同一个意思。   大家彼此露出笑容,但心底想的什麽谁也不知道。   因为身体好的差不多了,所以澹台非和胧月也准备启程返家了,但收拾东西和告别以及一系列杂七杂八的事情都需要花费时间,所以又多停留了几日。这几日梅行书的工作也开始加重,梅老爷又开始故态复萌,把账本什麽的都丢给了女儿,自己成日抱着小外孙吆喝女婿练武蹲马步,乐呵呵的好像真老了似的。倒是害的梅行书大晚上还要去书房看帐,因为梅老爷重掌家业的这段时间里,对於比较复杂的账目他都是看了就扔一边,好多地方都没仔细看──反正有厉害的女儿在,他随便嘛看看就算了。所以梅行书还得每一本都再重新翻过以检查父亲是否遗漏或者是出了岔子。   点灯提笔,将出了问题的地方每一笔都誊写在纸上,书桌上还摆着几盘糕点水果,都是梅夫人心疼女儿送过来的,不过对女儿的心疼比不上对宝贝外孙的疼爱啦,为了老爷有时间和自己一起陪外孙玩,咳咳……难免就要辛苦辛苦女儿了~~正聚精会神地看帐,书房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此章无题   因为是大晚上,再加上梅行书比较喜欢安静,所以书房留着伺候的下人不多,也就一个婢女和一个书童。她扬声道:「进来。」门便吱呀一声被打开,两个下人分别站在门的两边,中间却赫然是澹台非。   这麽晚了,他来做什麽?再过两日他们便要启程回家了,有什麽话非要在这时候说?心里虽然不解,但梅行书还是礼貌地放下手里的笔,站起身微微颔首:「义兄。」   澹台非走进书房,示意身後的下人将门关上,却被梅行书阻止了,她淡淡地瞟了他一眼,对着两名下人分别道:「你就在门外,哪里都不许去,你去看看时辰,把姑爷叫来,就说我有话跟他讲。」分派完後,才不疾不徐地看向澹台非,「义兄前来找我所为何事?」   对於梅行书的不解风情,澹台非心里又是钦佩又是愤怒,他自觉样貌才气都要胜出铁柱不知多少,可为何她待他却是这样冷淡疏离?心里的不满让他皱紧了眉头,充满火气的话就这样不经大脑冲了出口:「我是澹台家的少主子,家财万贯,人又生得俊俏,哪里配不上你?你为何总是对我这般不冷不热,好似我们压根什麽关系都没有?!」他实在是咽不下去这口气!她嫁给一个山野村夫还自罢了,可她居然敢对他视而不见,尤其是他的示好,她居然将其视为空气!这才是最最让澹台非无法忍受的──一般男子都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他们哪怕是真的不好,也是不容许自己喜爱的女人瞧不起的。当然,梅行书并没有在言行中表现出瞧不起他的样子,可澹台非这般自负的人,哪里容得下他人的忽视?对他来说,梅行书的没有反应,就是对他最大的侮辱!   「义兄,请注意你的身份与言辞。」梅行书淡淡地瞥了一眼被命令站在门口的婢女,她恭恭敬敬地垂首俯贴,看样子是个乖巧的,不会随便乱说话。   「我的身份?你还不清楚?我是被你任性抛下的未婚夫!」越看她那冷淡的模样越是愤怒,澹台非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几个大步走上前去,与梅行书之间相隔仅一个书桌,然後怒视着她,想从她眼底找出些许的愧疚与心虚,可她仍是坦诚地望着他,好像不管他怎麽怒不可遏,在她看来都如同跳梁小丑一般可笑。「你就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   梅行书看着激动的澹台非,心底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始终避免与他碰面或者过多接触,结果还是免不了要开堂布公的对峙吗?「我承认,当年的确是我的错,不该留下退婚书不告而别。这是我的错,我不曾否认。但是,现在你只是我的义兄,我已经罗敷有夫,而义兄你也使君有妇,过去的事情还需要再提吗?如果我得到的消息不假,在我离家之前,义兄便已经是红粉知己满天下了。」梅行书愈发觉得这情景可笑,若非长辈交好,他们几乎可以称得上陌生人,可两个陌生人却在大晚上的讨论这种会令人误会的话题。她有心不再继续说下去,只想快些打发了澹台非。   可那厮却只是窒了一下,随後道:「当时我并不知道与你有着婚约!」言下之意便是错不在他。   「对呀,所以我也不曾怪过你呀。」梅行书微微一笑,依然如梅花般高雅脱俗,言谈举止仍然端庄秀美,没有丝毫不敬或者是鄙夷厌恶。「我以为这件事两家早已和解了,难道义兄迄今犹然念念不忘?」梅行书很清楚,对於澹台非这样的男人,只有用激将法才管用。你越是说他用情至深,越是说他不忘旧情想要与她暗度陈仓,他便否认的越是厉害──因为会伤害到他极其自负的大男人心。   果然,澹台非下意识地否认:「当然不是!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麽呢?一时之间,他竟想不出一个好的理由来解释了。他能说什麽呢?自己大晚上的,跟犯了疯病一般跑到这里来找茬,若说没有什麽非分之想,有谁信?!   梅行书主动给他台阶下:「想必是这几日的使得义兄情绪略有不稳,待晚上回去让嫂嫂给你煮碗安神汤,按按太阳穴,自然就好多了。今天晚上什麽都没发生,义兄以为呢?」   澹台非又能说什麽?他张了张嘴,神色颇为挣紮,看得出他对梅行书倒是真的有那麽一些喜爱,不仅仅只是因为自尊受到了打击。可梅行书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她将账本合起来,心里盘算着铁柱应该也快到了,便离开椅子,对着澹台非道:「一个人对牡丹花一见锺情,便在家里养了倾国倾城的牡丹,觉得牡丹是世上最美,为花中之王,可有一天突然邂逅了从没见过的白梅,便又觉得白梅清冷脱俗,风姿绝伦,想着要把白梅一同移入花园之中,可看看久了,他才会发现这只不过是自己一时被白梅迷惑──因为他从未见过这种花,心底最爱的,到底还是牡丹。」越过澹台非,梅行书看到自家的汉子远远的奔过来,便轻笑着越过他去迎接。「劝君惜取眼前花哪。」   铁柱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他刚被勒令蹲了一个时辰的马步,又被岳父大人练得要死要活,虽然春分了,但天气还是寒冷的很,可他火力旺,就只穿了件薄衫,如果不是府里有许多丫鬟,他还想直接打赤膊呢!「媳妇儿,咱回去啊?」铜铃大眼猛地瞧见那个最讨嫌的澹台非,铁柱猛地瞪大眼,指着澹台非就要发问,却被梅行书一把捂住嘴巴:「义兄只是来问我关於他身体的事儿,你可别嚷嚷大声,万一给人听见就不好了。」   傻大个歪头想想好像也是这麽个理,这种身体上的隐疾,一般爱面子的汉子都不会大白天问的,於是他不气了,咕哝一声道:「那咱回去吗?」   梅行书点点头,示意书童将书房门锁上,澹台非自动走了出来不碍事,表情有点呆滞,好像还在想梅行书方才说的话。   不过铁柱可不许自己在场的时候媳妇儿的目光落在别的男人身上,所以早在书房锁好门之後扛起了媳妇一路狂奔回他们的院落去了,至於澹台非──嗯,他爱咋样咋样吧!   此章无题   澹台非和胧月离开的那天,正好赶上小嘉懿拉肚子,也不知道是怎麽就着了凉,家里上上下下都好不着急,所以除了梅老爷和梅夫人去送行之外,铁柱跟梅行书就待在自己的院落里照料儿子了。   那天晚上之後澹台非就没在梅行书面前出现过,用膳的时候都说是身体微恙所以不曾出现,也不知他想通了没有。不过梅行书并不担心,因为这次告别,还不知哪日能再见呢。再说了,澹台非从来都不是她应该担心的人,她担心的另有其事。   梅家虽然也涉及其他产业,但主要还是在做输出,不少东西直接输出海外,进入邻国番邦,梅家的船队更是拥有朝廷所发的出海状,不受海域限制,所以消息什麽的都十分灵通。   从知道元贞在扶桑之後,梅行书便一直都很注意那边的消息,当她得知元贞有难,扶桑内部开始分裂的事情之後,更是愈发的寝食难安。她这辈子光明磊落,不曾做过任何有愧良心的事情,可唯一对不起的人就是元贞。当年她一心认为允熙是先帝之子,对其虽有几分防备,可对远湘却是十分信任,导致了本该属於元贞的江山最後尽落允熙之手,瞬间改朝换代。此事若是说起来,当真是她的不是。虽然最後她用计将他送走,自己也跳崖,算是为他殉国,但那又如何?倘若自己能够再严谨一点,那元贞今日又怎会需要蜗在一个海外小国忍辱负重,委曲求全?   他是她此生唯一亏欠的人,亏欠的太多太多,再也还不了了。就算有足够的兵力将江山夺回来,但是夺回来的代价,又是多少白骨!她怎能忍心!   所以梅行书在得知扶桑内乱战火连天的时候,便立刻想要启程前去,这辈子,她都必须保元贞的周全,哪怕是用自己的命做交换──可她不知该如何对铁柱说,对爹娘说。嘉懿还那麽小,自己此番一去,谁知要何时才能回来?也许是三个月,也许是一年,更也许是十年,这麽久的时间……她要如何开口?更何况,舍得吗?她舍得吗?离开她最爱的莽汉,离开她的爹娘,离开她刚出生才几个月的儿子!   可不去,日後九泉之下她要如何面对先帝?先帝临终托孤,定然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会有负所托。   和这个忧虑比起来,澹台非根本连小事都算不上。   梅行书在这日复一日的忧虑里愁眉不展,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她愈发担心孤身在扶桑的元贞。他今年也不过双十年华,上次在战场上相见,他已经是那麽冷酷与无情,完全不像是当年那天真的少年。她亏欠他甚多,又如何才能弥补?   如果照实对铁柱说了,那傻子肯定是要跟她一起去的,可梅行书不敢冒这个险。万一自己此番一去不回,小嘉懿没了娘,难道还要没了爹吗?她不能带任何人去,只能一个人。所以虽然心里着急烦恼,但大脑已经下意识地做了选择与决定,她什麽都没对铁柱和爹娘说,可暗地里却已经把该做的准备都做了,只要下定决心,便随时能走。   一走了之……当年她便任性的一走了之,十几载不回家,後来与柱子成亲,被皇帝带回去,又是不告而别,现在还是要这样……难道她此生注定如此?   就算她犹豫的下去,元贞却等不下去了。梅行书安插在扶桑的眼线不时带回的消息没有一个是好的,元贞本是外族人,又性情冷淡,虽然受扶桑君主信任,但朝内朝外对他不满者是大有人在。他一个人,没个信任的在身边,做什麽都是碍手碍脚,到底不如在天朝来的顺遂。势力一旦被削弱,想再建立起来可就难了,不如趁此机会,在元贞还保存着实力的情况下助他夺得扶桑大权,这样的话,岂不是一劳永逸?只是她要抓紧时间才是,如果能够快刀斩乱麻迅速得手,也许自己就不用再躲躲藏藏了,能有与皇帝一对一谈判,彻底得到自由的机会。   谁知道呢?成败在此一举,端看她能不能下这个决心。   其实梅行书此人向来当机立断,只是因为遇到了铁柱,有了孩子,牵绊太深,便不忍离去。她习惯了有铁柱温暖的胸膛与高大的身影陪伴,也习惯了一转头就看得到他在她身边,更习惯了一家人这样和和乐乐在一起过着快活的日子,安逸久了,又如何能够舍得下呢?   舍不下也要舍,如果她想要一次性得到解脱。   梅行书暗自下了个决定。   在某个安静的白天,她应该在书房里算账的时候,她拎起早已准备好的简洁的行囊,留书一封,准备从後门离开,负责接引的人早已在那里等着了。   可後门一打开,她却看到了最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铁柱难得的在面对她的时候露出一脸凝重的表情,还有深深的怒气,只是他努力压制着。他瞪着梅行书,沙哑地问:「媳妇儿,你要去哪?」大眼死死盯着梅行书手上的小包裹,铁塔般的身躯如同一座大山,钉在地上,挡住梅行书的阳光与去路。   「柱子……」他怎麽会在这儿?他不应该会知道啊!梅行书对自己的行为有绝对的信心,她不想泄露的事情,不可能会有人知道!   铁柱黑着一张脸:「俺瞅着你抽屉里的信了,嘉懿饿了的时候你去喂奶,俺给你收拾的时候瞧见的。」他原本是大字不识几个,後来岳父大人嫌弃他文不成武不就的配不上他媳妇儿,铁柱咬咬牙每天跟着梅老爷又认字又练武,虽然和书生不能比,但大致上也能认清字,所以那信上的内容他都看见了──刚开始他觉得这是媳妇儿的隐私,自己不好看,但後来一不小心瞄到一句问话:准备何时前来?这才让他起了疑心。   梅行书愣了一下,好半晌,无奈苦笑摇头:「原来如此。」终究是百密一疏,到底还是被他知道了。   此章无题   两人对峙了很久,铁柱哪里是能沈得住气的人,可他瞪着自家媳妇儿瞪到眼珠子痛,她还是不开口。万不得已之下,他瓮声瓮气地问:「那你啥时回来?」   他只是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比如说十天半个月之类的。可梅行书却温柔地看着他,良久,无奈笑道:「柱子,我不想骗你,我也不知道要什麽时候才能回来,也许……也许永远都回不来也说不定。我不想骗你,不要逼我,好吗?」   铁柱又急又气,他哪里是想逼她,他怎麽舍得逼她?「那俺不管,俺跟你一起去。」   「不行!」   没想到媳妇拒绝的那麽快,铁柱猛地瞪大眼:「凭啥?!俺不放心你一个人去!」   「柱子,你听我说。」梅行书轻轻叹了口气,「我必须考虑到最坏的情况,万一我回不来──」她有点局促,看样子并不像说出这样的话,但她也知道,自己不说不行。「你得帮我照顾爹娘还有嘉懿,他们如果失去了我,那麽绝对不可以再失去你。答应我,柱子。」她走上前来,抱住他粗壮的腰,小脸埋进他的胸口,铁柱很快的觉到了衣服被泪水沾湿,媳妇哭了……他第一次见媳妇儿哭。「媳妇儿……」   「答应我。」   他想拒绝的,可话到了嘴边却成了「……好。」一发现答应了她,铁柱懊恼不已,成亲这麽久,他就没有一次能够拒绝她的要求的,不过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但俺有个条件,要是一个月後你不回来,不管怎样,俺先去找你。」   一个月?不行,太短了,她没有把握在一个月内处理好所有事情:「三个月。」   「两个月。」   「三个月。」   「两个半月。」   「三个月。」   「……」铁柱气结,瞪着怀里一脸严肃认真的小女人,很想跳脚。「你一个人走,万一遇上坏人怎麽办?」他必须得在她身边保护她心里才安稳。   「不会的,放心吧,船上有咱们家的人,个个都是高手,而且我已经和远在扶桑的元贞取得联系,不会有事的。柱子,你知道我的,不论做什麽事情我都会处理的很好,不会有半分危险。」梅行书微微一笑,踮起脚尖在他的唇瓣上亲了一下。「乖乖在家等我回来,到时候我们就能真正的在一起了,谁都阻碍不了我们。」包括皇帝,他们的未来将真正的充满光明。她要借此机会彻底将事情解决掉。   铁柱沈默了很久,圈在她纤腰上的大手慢慢地松了下来:「爹娘那里咋办?」   「放心,我留书了,他们看了自然就明白了。」忠君爱国,是爹爹从小教导自己的,他老人家还教导她做人要无愧於心,如今她愧对先帝临终所托,没有为元贞保住应该属於他的江山,现在元贞有难,她若不去相助,日後黄泉之下相见,定当无地自容。「柱子,我走了。」   他闷闷地点了下头,两只拳头攥得咯吱咯吱响,心里恨极了自己的无能为力。他想大吼想咆哮想发怒,可在她面前他什麽都做不出来。「媳妇儿……」追上去一把抓住梅行书的手,铁柱将她用力抱紧,沙哑着道:「你一定要早点回来,三个月後你若是不归,哪怕是死俺也要去找你。到时候俺就不管爹娘还有儿子了,所以你一定要准时回来,听到没?!」   难得柱子会这样凶神恶煞地对她说话,梅行书轻笑,「好。」   於是在他万般不舍的眼神下,梅行书的马车渐行渐远,直到尽头,再也看不见。   铁柱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始终一动不动。   ※※※   一个月後:   收到梅行书报平安书信的铁柱很是高兴,难得没去练功,跟儿子坐在铺了厚地毯的地上玩耍,小嘉懿已经四个月大了,手脚都利索了起来,最爱做的事情就是躺着啃脚趾头,看到爹爹拿着张纸傻笑,他好奇地睁大眼睛,咿咿呀呀的叫着,想引起爹爹的注意力。铁柱果然看了过去,那嫩白的小脚丫在他面前晃呀晃,小嘉懿更是咧着没有牙的粉红小嘴呵呵笑──小东西爱笑,比梅家任何一个人都爱笑,除非饿了或者是拉了尿了,否则几乎听不到他的哭声。「嘿嘿,你娘的信,她说一切平安,事情已经办了一半,一个月後就能回来了,儿子,你高兴不?」   小嘉懿很给面子的笑,嫩藕般的小手小脚四处挥舞,跟听懂他老爹的话一样动弹的更厉害,铁柱看着长得像极了媳妇的大胖儿子一眼,忍不住轻轻戳了戳小嘉懿的胖脸。小嘉懿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嘴巴一扁就要哭,铁柱一看儿子要哭,紧张地四处看看,没瞅着岳父大人在才松了口气,赶紧抱起小祖宗哄啊哄,小嘉懿伸出小胖爪朝他手里的信招招着要,铁柱哪里舍得,赶紧往怀里一揣然後摊摊手表示没了。小胖子就傻傻地看着爹爹的手,不懂刚才还在的白白的东西为什麽一下就没了,傻眼了好半晌,扁嘴,呜哇一声嚎啕大哭。   这下可吓坏了铁柱,他赶紧哄,可听到宝贝金孙哭声的梅老爷闻声而来,一见小嘉懿在铁柱手里大哭,登时怒了:「你对我的金孙干啥了!」   冤枉。「俺啥都没干啊!」   「不可能!那为啥金孙会哭!」他们家小嘉懿可是懂事有乖巧,没人照顾的时候自己抱着脚丫子都能玩儿个半天,不饿不拉的时候根本不哭,现在哭了,肯定是柱子这臭小子干了什麽坏事!   铁柱真是冤枉,媳妇儿不在家之後,岳父大人欺负他的次数越来越多,反正背着岳母大人能欺负的他都使劲儿欺负。「这真不是俺的错。」他诉苦,为表自己的清白从怀里掏出媳妇儿的信,「是这个啦,嘉懿要这个,俺不肯给,他就哭了。」言下之意就是跟他完全没有关系。   「不就是张纸?咱家又不是买不起!」梅老爷嗤之以鼻。「给他玩不就好了?」   铁柱默,道:「这是媳妇儿寄回来的家书。」   「那又怎样,给──啥?!」话说了一半僵硬的拐弯儿,「这是淑儿的信?那你怎麽能给小孩子玩呢!」   此章无题   ……原来说到底还是他的错。铁柱觉得自己说啥都是错,还不如什麽都不说呢。他撇撇嘴小心翼翼地把书信叠好放到怀里,见儿子有人带了,自己也就能去练功了。这一个月他练功的时间比以往都要长,晚上有时候睡不着觉,辗转反侧半天,最後只能爬起来到外面打拳。   媳妇儿啊,你啥时候返家呢?俺想死你了。他郁闷地吐出一口气,心里想到梅行书信上所说,大脸上忍不住露出笑容,真好,媳妇儿再有一个月就要回家了。等到她回来……下腹猛地一紧,铁柱赶紧虎虎生风的挥起拳头以发泄旺盛的精力,不知道多少个晚上,他一想起媳妇儿柔软的身子,就全身发热发烫,然後把手伸进裤裆,一边喊着媳妇儿一边撸,等到释放的那一刻,身体是满足了,可心里却愈发觉得空荡荡的。尤其是每天早上醒来,伸手习惯性地朝床里一摸却没有熟悉的娇躯,那种失落和空虚的感觉,铁柱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拳头耍的越来越快,但心里的影子却挥之不去。她在对他微笑,踮起脚尖亲他的唇,眼神那麽温柔……铁柱发现自己想媳妇要想的发疯了,这样下去说不定等不到一个月他就要受不了了。   第二个月:   时间过得越来越慢,有时候铁柱觉得媳妇儿好像都走了好几年了,可一看日子,他在纸上一笔一划的记录着时间,明明才过去一个多月,第二个月还没有完全结束。为了等媳妇回来,从来手笨的他勉强自己从岳母大人那里学会了折绢花,每过一天就折一朵──平均一朵得花一个时辰才勉强成个样子,现在卧房里已经堆积了快六十朵,可媳妇儿还没有回来。   这个月的家书怎麽也不寄呢?难道是因为快回家了所以就没寄了?嗯,一定是这样没错,铁柱越想越觉得有理,心里也踏实了很多,再过几天第二个月就要过去了,媳妇儿很快就要到家啦。   於是他等啊等啊等,等过了第二个月,梅行书却并没有回来。   铁柱怒了,她又没回来又没寄信回家,她怎麽可以这样?!可滔天的愤怒过後是巨大的恐惧,媳妇为什麽没回来?她为什麽连信也没寄回来?难道是出了什麽事情?!这样一向,铁柱害怕的不能自已,他快速的收拾了个小包裹就要去找,却在家门口被岳父大人拦了下来。   铁柱父母早逝,自己性子又暴躁易怒,村里没几个人敢惹,更没有人敢管他的闲事儿,大伯虽然养育了他,却因为大娘的刻薄彪悍也不敢对他多加问事,直到娶了梅行书进门後他才第一次感受到被人管教的滋味儿,现在媳妇儿出了远门,他以为没人能管住自己,把岳父大人跟岳母大人给忘得光光。   被堵在门口训了一顿,又是嘉懿太小不能没爹陪着,又是淑儿聪明机智不需要他们担心,又是要他留下来好好照顾他们二老──铁柱很想反驳,您二老比俺这个大个子都还活蹦乱跳的呢,咋就需要俺照顾了?──当然这话他不敢说出来,否则梅老爷肯定拿着竹竿追着他打。   铁柱性子虽然粗鲁了些,但也不失为粗中有细,他不算傻子,能看得出来二老心中的担心其实不亚於自己,只是表面上表现的很平静而已。哪怕那个女人再怎麽深谋远虑聪明机智,也是他们的亲生女儿,是从他们身上剥离的骨血,他们怎麽可能不担心?!她那麽小就离家,十几载後方才回来,可回来不到一年又再度离去,二老心里又怎能受得了?!   於是他故意唱反调,气得梅老爷抓着木棍追着打,闹了半天才在梅夫人的劝解下消停下来,大家都有志一同的只等待不说话,因为他们都相信梅行书会平安归来。   ※※※   第三个月:   第三个月开始的时候,梅家终於收到了梅行书寄来的家书。信上的话寥寥无几,只是说暂时无法回来,还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还需要一个月。也就是当初说好的三个月。   铁柱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大多数时候他都是黑着一张脸的,本来长得就凶神恶煞的,如今再这样冷着脸,就更吓人了,府里的下人们都绕着他走,要是迎面撞上,都不由自主的哆嗦低头,哪里敢与他面对面。   他按捺着性子等下去,可随着时间一天一天过去,他就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想发火,想咆哮,想不管不顾的去找她。可他什麽都不能做,因为梅老爷跟梅夫人几乎全天候监视着他,生怕他偷跑。   於是铁柱强自按捺住已经沸腾崩溃的心,深呼吸,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没事没事媳妇儿很快就会回来的,很快就会回来的,俺不气也不急,就等她回家……但是在她回家之前,他总能写封信寄给她吧?!   认识大字但写出来却难看的要死的铁柱用了一天时间认真的把信写好,然後利用自家的船队带到扶桑,再继续在家等啊等啊等啊等,梅行书却始终没有回来,甚至连回信都没有再给他。   ※※※   扶桑:   梅行书坐在府邸之中,周遭尽是大摞大摞的卷宗,桌面上还铺着一张巨大的地图,正是军情紧急的时候,但她却并没有看面前的任何一样东西,而是笑着读着手上的家书。   媳妇儿亲启:   距你离家已有三月,何时归?   家中一切安好,勿念。   柱子。   短短这麽几个字,却看得梅行书忍不住笑,不错不错,居然一个错字都没有,她当然不知道这是铁柱向梅老爷递交并请求订正的结果,原稿大概错字有一半。   「先生看什麽看得这麽开心?」   正乐的时候,厅门口走进来一个修长的少年,他眼睛含笑面如冠玉,端的是玉树临风文质彬彬。   此章无题   将手中书信收起,梅行书微微一笑道:「家书而已,不是什麽金贵物什。」   元贞倒也不以为意,眉眼含笑,依然有些孩子气──这孩子气只在他所信任的人眼前展现。「说到家书,先生会嫁给那样一个男子,着实令元贞意料不到。」在他心目中世上还没有能配得上先生的男子。不可否认,当他第一眼看到铁柱的时候,心里真是充满震惊和不敢置信,先生居然会看上那麽一个粗人!任谁第一眼看到这样反差巨大的两个人是夫妻的时候都会觉得不可思议的。   梅行书并无意跟元贞谈论太多,那是她的家事,她所专属的记忆,「他很好。」简简单单四个字将其一笔带过,随後问道:「与中川大人谈判的结果如何,他可否愿意借钱给我们?」那是一笔很大的数目,用来填充做背水一战用的军饷。   元贞点点头:「愿意。」   「有附加条件?」梅行书立刻从他眼神里看到其他讯息。   元贞的反应是点点头,满不在乎的样子:「他说借钱可以,但有两个小小的要求。一是不能把这事儿说出去,如果失败了,那他认栽,但绝对不能把他给拖下水。」   「二呢?」   「如果成功了,就要娶他的千金入门。」   闻言,梅行书微微拧起眉头,她在前来扶桑的时候也带了大笔银两过来,但很明显是不够的,所以只能把主意打到扶桑国内家底比较丰渥的大臣身上。这位中川大人便是中立派中最有钱的一位,以前便对元贞多加欣赏,料想他前途无限,便想将女儿嫁给他,却被元贞拒绝了──他已经有了数名温婉可人的侍妾,而中川大人的千金……据说十分骄纵任性,虽然元贞有自信能够将其降服,但总觉得娶那样一个女人做正室简直就是在侮辱自己──娶妻当如梅先生,如果遇不到能与先生相提并论的女子为妻,那麽他宁愿一辈子只要侍妾不立正室。   想了一会儿,梅行书露出无奈的笑容:「真是令人发噱,他居然真敢提出这个要求?」就算是刚来扶桑才三个月,每日处理重事定计取胜忙得恨不得能有四只手会分身术的人,都对那位中川小姐的恶行知之甚详,此女好男色,元贞生得秀气绝伦,她如何能不喜欢,已是双十年华还未嫁出去,比元贞还要大上一个月,城里稍有姿色的美男子都遭过她摧残,声名狼藉。再加上性子又骄纵无比,几乎没人喜爱,想不到年纪大了,也想嫁人了,而且还是看上人品样貌都是人中龙凤的元贞。中川大人倒是宠爱这个女儿,居然还为了她愿意下这个血本,万一元贞失败,他的家当可就算是打了水漂了。   「哼,有利可图,只不过赌一把而已,有什麽不敢的?」对此,元贞嗤之以鼻,蠢人的胆子大都异於常人。就连自己当年不也是平白赌了一把才得来的今日的地位?否则哪里有此刻的元贞?   说的倒也是。梅行书轻笑,取了个小册子过来递给元贞,元贞疑惑地看向她:「这个是?」   「梅家在扶桑有不少据点,在来此之前我犹豫了几个月,我不想来的,但还是下意识地开始拓展在这里的势力,没做别的,只是在筹集资产。」梅行书微笑,示意他看看小册子里的数字。「这些是咱们现在可以动用的,虽然比不上中川大人的家产,但也为数不少,足够应付了。」她怎麽可能会让元贞去娶一个他根本不喜欢,除了样貌根本一无是处的女子?这样的话,她哪有脸面去见先帝?   元贞对此又是惊喜又是不敢相信,数日来萦绕於眉头的难题就这样迎刃而解了!他喜形於色,忍不住赞道:「先生真是我的及时雨!」   对於他的夸赞,梅行书只是微微一笑:「你现在就可以去联系诸事了,咱们尽早行动,以免夜长梦多。」   元贞颔首:「我与先生所想一致,这便前去,先生告辞。」   看着元贞渐行渐远的背影,梅行书揉了揉自己的脖子,以前在家里看书看得脖子酸痛,总有一双大手为她揉捏,可现在──她甩了甩头,决定把想念暂时存起来,等到回去的时候再一一说给他听。说到回去……那傻子肯定已经气得跳脚了,但爹娘应该制得住他。这边的事情也大概到了尾声,她也希望早点完结早就回去。   想到这里,她连忙低下头继续先前没有完成的繁缛工作,想早点完成早点回家。   嗯,就目前的情形来看,她很快就可以回去了。   ※※※   第四个月:   第四个月快到末尾的时候,铁柱真的在家里捉狂了,又吼又叫又舞大刀,梅老爷把家里的下人不管男女老少都派遣上了,不仅所有的出口都被堵上,就连墙壁都是每隔一段间隔站一个人守着──就是怕铁柱一个人偷跑出去,梅老爷一得空就盯着他,使劲给他苦头吃,可铁柱愣是一声也不叫,全都挨下了。至於,梅夫人……她每日带着小外孙,铁柱一得空她就把小嘉懿塞给他,有儿子带,他总不能偷跑吧?   越是被关在家里,铁柱的脾气就越坏。他已经在强力克制了,可怎麽做都是不行,越是想忍越是叫自己忍耐心里就越是生气和愤怒,恨不得能抓个人过来扁一顿。   她没回来、没回来、没回来!!!!!   一想到她不在身边,一想到她没回家,一想到她言而无信说三个月内回来却没有!铁柱就忍不住想要抓狂和咆哮──他每天对着院子和老天吼,借以发泄自己胸中的怒气和郁结。这种愤怒就算是儿子白胖胖的小嫩脸和笑容也无法纾解。   但是在第四个月底的时候,梅行书回来了。全家的人都去门口迎接,而铁柱明明心里想的要死,可觉得自己是个大男人,夫纲啥的也是要振的,再说了,媳妇撒谎骗他,他总不能还屁颠颠跑去接她吧?最重要的是,他要叫她知道,他很生气!很生气很生气!   这一点她必须清楚!   然後给他巨大的补偿才行!   否则他绝不善罢甘休!!   此章无题   她去的时候带了多少东西,回来就也带了多少,至於扶桑那些新奇玩意儿,以前船队经常在回航的时候带回来,所以她的行囊少得很,就那麽两件换洗衣物和一些银两,除此之外什麽都没有。   大家都在,甚至连小嘉懿都待在梅夫人的怀里吮着大麽指咯咯笑,他已经开始长牙了,虽然只是几个小小的粉尖尖。小孩子没记性,哪里知道面前这个是自己的娘亲,他挥舞着小手,一点也不认生,笑嘻嘻地望着梅行书,居然还伸手要她抱。梅夫人有些讶异,把宝贝外孙递到梅行书怀里,啐道:「这小子,外婆带了几个月,见到娘亲就倒戈了。」   梅行书抱着胖嘟嘟呵呵笑的儿子,忍不住低下头去与他贴脸,「乖嘉懿,你又长胖了好多。」抱在手里开始有点重量了。   小嘉懿仍然嘻嘻哈哈的笑,见到娘亲温柔的脸,忍不住伸出小胖爪想去抓她的头发,梅行书轻轻躲过,问梅夫人跟梅老爷:「爹,娘,柱子人呢?」好生奇怪,那家夥得知自己回来了应该会冲出来迎接才对,怎麽会连出现都不曾?   修长的手指逗弄着怀里的小嘉懿,小家夥被他逗得咯咯笑,别提有多可爱了。倒是梅老爷跟梅夫人听到她的问话,分别咳了一声,俩人互看一眼,最後还是由梅夫人开口道:「柱子啊……柱子他……他在家里呢,哪儿都没去。」   「我知道他在家。」梅行书奇怪地看了爹娘一眼,蓦地恍然大悟,「噢……他生气不肯出来见我是不是?」失笑。「怎的数月不见,成了孩子脾气?娘,您先帮我带着嘉懿,我去瞧瞧柱子生什麽气呢。」   「好,你去吧。」小两口好几个月没见,也是得见见了。   将行李交给一旁的管家,梅行书对着爹娘行过礼便朝自他们居住的院落走去。到门口一推门才发现门被栓起来了,想来房里的那人正在气头上。梅行书不禁哑然失笑,当然──她没有笑出声来,万一被柱子听见可就不好了。那还不得气死。   她站在门口一会儿,平息内心的笑意,轻轻叩门:「柱子?」   里面没有回应。於是她继续敲门喊他,铁柱的意志力也没多强,当梅行书喊到第三遍的时候他便在里面瓮声瓮气的回答:「叫俺干啥?!你不是在外面乐不思蜀了吗?干啥还回来?你心里还有俺这个丈夫吗?还有咱们的儿子吗?还有这个家吗?!」   哎呀呀,这可是柱子第一次这样对她说话哩,梅行书觉得自己可能有点疯狂,她不仅不觉得害怕愧疚,甚至还觉得这样的柱子分外有魅力和可爱!她先是忍笑了一会儿,然後清清嗓子,表现出自己在认真反省的模样,声音也软绵绵的:「柱子,我知道我错了,可我现在回家来了,你难道不想我回来吗?你不给我开门,是想我再走吗?也罢,反正那边的事情也没有彻底完结,我想我还可以帮帮元贞做点什麽。」   铁柱在梅行书面前从来都是傻乎乎的,她说什麽他就信什麽怕什麽,虽然她的语气温柔,而且还可怜兮兮的,可他真怕她转身就走了,那样的话自己岂不是又要等很久才能见着她?他挣紮了几秒锺就做出了决定,一把拉开房门,把梅行书紧紧抱到怀里,抿着嘴巴瞪着她,一副极其不开心的样子,半晌,低声威胁:「如果再有下一次……俺、俺就不管儿子跟爹娘,死也要跟你一起去!」   梅行书怎麽会看不出某人心软了,她轻笑,主动反手搂住他的粗腰,承诺道:「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了,我保证。」   铁柱这才算是肯低头看她了,但仍然是气哼哼的,看样子梅行书如果不再说点儿好听的他是不会原谅她的。   「真是对不住,这次的确是我的错。」她微微一笑,从他怀里仰起如玉的小脸,数月不见,她依然美丽,只是眉眼间有些许不容忽视的疲惫,铁柱猛地想起来她刚赶了这麽远的路回家,自己居然还拉着她闹脾气,当真是太过了。「媳妇儿……你不会再走了吧?」他还是得先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之後才能安心,否则就算不问心里也会惦记很久的。   梅行书知道他的顾虑,红唇扬起:「我保证。」   「那……那好吧,那俺就原谅你这一次……」铁柱纠结许久,才道。既然这事儿算是解决了,那麽那个妻奴就又回来了:「媳妇儿你要不要洗个澡先?俺都叫人把水给你准备好了,还有换洗衣服,都搁在那儿呢,走,洗澡去?」   被铁柱这麽一说,梅行书也觉得自己身上有些脏了。她扭了下肩膀,顿觉浑身黏腻。在船上的时候淡水缺乏,她只洗过几次澡,而海水洗澡会让身体发干变柴,需要淡水冲。下船後她立刻又赶回家,身上黏腻异常。「好。」然後乖乖被丈夫牵过去。当她看到浴桶里的热水还有早就准备好叠放整齐的衣衫时,微微一笑,她就知道。他们家柱子面恶心软,虽然嘴上怨她怪她,但仍然把这一切准备的井井有条。   褪下衣物,肚兜亵裤散了一地,然後爬进浴桶,热水浸泡身体的感觉实在是太棒了,好像整个旅途的疲惫都被消除了一样。不过身上的污垢积了一层,梅行书皱皱眉──她可从来没这麽脏过。「柱子~~」   「媳妇儿?」在屏风外专心等候的汉子立刻回应。   「你过来一下,我够不着自己的背!」   闻言,铁柱激动的起身,还差点自己绊倒自己。他张嘴就想说话,但却发现声音沙哑,赶紧清清嗓子:「好……好!」   屏风後面水汽缭绕,佳人的美背也因此若隐若现。偶尔她会撩水到身上,丰满的胸部便会因此呈现在他眼前。铁柱用力的咽了口唾沫,拿过搭在桶沿上的浴巾,他颤抖着大手在白嫩的背部抹了两下,换来梅行书不满的抗议:「用力些,我觉得我背上的污垢能搓下好几层来。」她因此动了两下,青丝在水里摆动,如同动人的水藻,看得铁柱狠狠咽了口唾沫。「媳、媳妇儿……」好想摸一把哦!他都好几个月没碰她了!   「嗯?」   「没、没事儿……」他忍了下来,但另一只大手仍然趁着她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摸了那如丝水滑的肌肤一把。   梅行书趴在浴桶边缘享受着丈夫的帮忙,不觉有些昏昏欲睡。铁柱擦着擦着,手就越来越不规矩,一开始还是摸摸背和纤腰,但不一会,当他发现梅行书似乎并没有制止的意思後,胆子就大了起来,粗糙的大掌偷偷往前摸,拢住两颗硕大的乳房。沈甸甸的,十分饱满,竟然还有奶水流出来!!   那滴乳白的液体让铁柱再也忍不住胯下欲火,他轻轻喊了声媳妇儿,见梅行书没有回答,便轻手轻脚地将她抱了起来。梅行书是真的累了,连哗啦啦的水声都没能把她弄醒。   铁柱将媳妇擦干净,搁到床上,自己则站在床前咽着口水凝视那雪一般的胴体,然後慢慢地伸手去摸。那对浑圆饱满的乳房是他的最爱,可能是因为奶水太过充足的原因,鲜红的乳头上已经开始渗出来了。怎麽能浪费呢?铁柱心想,然後慢慢低下头去吸,他大口大口将嫩乳里的奶水咽进腹中,一只吸空了就再换一只。涨奶对女子来说是很痛苦的,梅行书原本皱起的眉头慢慢松开,呻吟了一声。   铁柱捞过被子,翻身上床把自己跟媳妇儿都盖进去,猴急地钻到她双腿间舔起来,他憋了好几个月了,没办法搞别的,得先纾解一番才行。   梅行书虽然在熟睡,但仍然有反应。她不时地皱起眉头扭动腰肢,甚至会因为被舔的过分发出一连串的低吟。黏嗒嗒的水声从被子下面传来,铁柱舔的津津有味,滚烫的舌尖将两瓣贝肉分开,钻进去,用力搅动,然後再吮住花穴上方的那粉白的一粒,使劲儿一吸──太刺激了,使得梅行书在睡梦中得到了高潮。   高潮过後,仍有余韵,梅行书无意识地抽搐着小腹,但此时正是铁柱进入她的好时机。他火速握住自己的大阳具撸了几下,然後抵住穴口插了进去。「嘶──」他倒抽了口气,好爽!!   怕吵醒自家媳妇,所以铁柱并没有用力插,但即使这样也足够他得到快慰了!巨大的阳具在泥泞的穴里快速进出,虽然力度不足,但速度上足以弥补。而梅行书始终没有醒过来,她随着铁柱的抽插发出呻吟,他加快速度她就叫的快些,他插得慢她就低低的呻吟喘气,别提有多销魂了。   「媳妇儿……」铁柱叫,觉得尾椎开始发麻,越来越爽,阴茎越来越胀大,小腹处开始发紧,好像所有的欲望都在那里集中式的。「媳妇儿、媳妇儿!俺要射了!!射给你!!射给你啊啊啊──」   突突突,滚烫的精液如潮般扑入柔嫩的子宫深处,烫的梅行书全身痉挛泄出阴精,双方同时到达极乐的顶峰。   梅行书被这一烫竟睁开了眼。她迷茫地望着铁柱,好一会儿後,当自己被他掀起来弄成跪趴的姿势时才反应过来。「柱子……柱子你干什麽?」   「干你。」铁柱言简意赅的回答,往前压到梅行书背上,双手握住她的乳房,下身一个用力又插了进去。既然媳妇儿醒了,他就可以用力了吧?一次根本满足不了他好吗?「媳妇儿……你穴真紧,插的俺爽死了……啊啊,干死你干死你!!」他低吼,拼命朝里捅,好像要把两个卵蛋都一起塞进去一样。粉嫩的屁股被他撞得啪啪响,梅行书跪在床上,双手紧揪着床单,皱着眉咬着唇从嗓子眼儿里发出呜咽声──铁柱太用力了,仿佛那大龟头捅到了她的肚子里。「啊啊啊……柱子,柱子轻一点轻一点……疼……你插得太深了啊……」她张着嘴巴呻吟,白玉般的身子被铁柱干的猛往前冲。   铁柱没什麽技巧,他就是有力气持久力又强,所以梅行书被干泄了好几次他也依然没有释放,先前已经射过一次了,现在他有足够的精力继续。「重一点才舒服!媳妇儿……你里面这里,硬硬的。」他说,顺便用大龟头磨蹭了几下,谁知道就这简简单单的几下,梅行书又尖叫着泄了身!铁柱边揉着嫩乳边问:「媳妇儿你泄的好快,是不是好几个月没被俺操,也想了?说,你有没有一个人弄过?」   梅行书才不会回答他这麽无耻的问题,可铁柱见她不回答又开始撞击那敏感的点,害的她带着哭腔求饶:「没、没有……我没有……」她才不会做这种事,而且她根本就不是重欲的人,谁会像他这样不要脸?!   「真的没有?」铁柱很是失望,空出一手扳过她的小脸亲吻。梅行书摇摇头,被迫伸出舌头与之共舞,身体极度舒爽,但内心却把铁柱从头到脚都,骂了一遍。   他干的越来越兴起,俨然一副不把她折腾死就不罢休的样子,大阳具在湿滑的穴里快速进出,将爱液打成了白色的泡沫。两人交合的私处已经泥泞不堪,可铁柱仍然不满足,他觉得自己还是插的不够深,於是更用力,揉捏的更大劲儿。梅行书真的已经开始哭出声了,她又累又困,先前已经被折腾过一次了,疲惫的身体被快感侵蚀的越来越强烈,她觉得自己快要到达极限了。   怎麽会觉得自家这大个子好说话好欺负呢?他明明就那麽不好欺负!梅行书呜咽着,想求饶,但又觉得他撞得自己很舒服。「啊啊……柱子、柱子……」   「媳妇儿……」铁柱捏着她红肿鲜嫩的乳头,在她耳边说着下流话调侃:「你的奶头肿了,奶水都流出来了……这几个月没俺帮你吸,你都怎麽弄的?」说着话,下面还在撞击。   梅行书哪里敢不回答,否则不知道他还要发什麽疯:「嗯、嗯……晚上、晚上的时候……自己挤、挤出来……」   「那挤出来的奶呢?」依然不甘休。   「啊……我、我──」梅行书低下头,被干的流口水,「倒了……啊啊……」   「好可惜……」铁柱呢喃了一声,「以後都不准倒掉,都给俺喝,行不行?」   无耻!实在是太无耻了!这样无耻的话他居然也说得出来!!   梅行书想骂骂不出声,只能狂乱的点头又摇头。得到了满足答案的铁柱高兴了,正好他也濒临极点,便在几下凶猛地插入後,抵住柔嫩的小子宫,尽数射了进去。   此章无题   这一次做完,铁柱算是勉强解决了自己的燃眉之急。他轻轻地把梅行书放倒,去弄干净的水和布巾给她擦拭身子,而梅行书已经困的受不了了,随便铁柱怎麽折腾都没反应,双手揪着被角便睡了过去。铁柱轻手轻脚的动作,很快便也上了床,将媳妇儿抱到怀里,试了试她另一边的被角,确定盖紧了没有漏风,然後闭上了眼,很快也呼噜睡去。   第二天一早,梅行书醒过来的时候铁柱早就起了,外面日头正大,估计已经是晌午了。她摸了摸肚子,觉得有些饿,想来从昨儿个回家到现在她还是滴水未进呢。也不知道柱子跑到哪里去了。梅行书困难地起身,顿觉浑身酸痛,尤其是双腿间的部位,尤其酸胀。她捶了捶自己的腰,原本是想伸个懒腰的,可後来发现自己根本没力气,只好作罢。掀开被子一看,身上全是青青紫紫的痕迹,臭柱子真是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正想在心里骂某个不怜香惜玉的人几句呢,房门吱呀一声开了,梅行书赶紧将被子拉到脖子之上,瞪着莹莹水眸看某个不怜香惜玉的人走过来──还带着一脸傻乎乎的笑,哪里还有昨天晚上的得瑟跟野蛮。敢情是从她这里得到了慰藉和纾解,在她面前就又变回本性了。   一见梅行书坐起来了,铁柱赶紧狗腿的巴过去,把手上的托盘放到凳子上,坐到床边抱着梅行书狠亲了一口:「媳妇儿,你醒啦?饿不饿?俺给你弄了吃的来。」   岂料梅行书根本没在看他,一双美目直勾勾地盯着托盘看,在他的亲吻下偏了偏头:「我要吃东西,快些。」她真的快饿扁了。   媳妇儿吩咐,铁柱焉有不从。他迅速把食物端过来,很是周到的一口一口吹凉,再用汤匙喂给梅行书。梅行书真是饿了,一海碗的粥她吃掉了一半,还不算上小菜和馒头。吃饱喝足後她才觉得自己好像有了点精神,伸手敲了下铁柱的脑袋,问:「嘉懿呢?」   一醒来就问儿子……难道他就不重要吗?铁柱为此气结,「在娘那儿呢!」气哼哼的。   梅行书微微一笑,摸摸他的脸,柔声问:「还生气啊?」   铁柱很想点头,但一接触到梅行书温软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摇头了。「俺……没、没有。」   「那就好,去帮我拿套衣服过来好吗?」   听话的某人连忙去拿衣服,还自动自发地伺候她穿上。   梅行书一脚下床,昨天弄的太激烈了,所以现在坐起来腰部还有那麽一点点疼。幸好她的身体向来比寻常女子要好上许多,年少时期骑马打猎都不在话下,勉强算能走路,但还是有点踉跄,下面肯定肿了。「对了柱子,过些日子我教你看帐好不好?」   「好啊。」媳妇儿说的事情他都习惯性说好,可是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了问题:「啥……啥?!媳妇儿你说啥?!」   梅行书对着他微笑,一如既往的温柔和美丽:「你没有听错,我要教你看帐。」   傻眼了:「……啥?!俺??俺哪里是看帐的料子啊!!媳妇儿,你胡说啥呢,俺连字儿都还认不全呢,到现在千字文都没背完,你要教俺看帐?!」他压根儿就不是这块料!虽然嘴巴上说要好好读书改变以前目不识丁的状况,但事实上他一看书就犯困,一听到读书声就昏昏欲睡……叫他这样的人去学看帐,媳妇儿简直就是在开玩笑啊!   「你是一家之主,当然要你做这些事。」梅行书轻笑,揉了揉自己的腿,铁柱见状立刻凑上去帮她捶,面带讨好和求饶:「媳妇儿~~~还是算了吧,俺真的不行──要不这样,媳妇儿你看行不,先带俺看几天,你再视俺的情况决定如何?」他想了又想,想出了个好方法。自己什麽德行自己最清楚了,保准媳妇儿看一天就受不了,最後还是得饶了自己不是。他没啥大本事也没啥大心思了现在,就想每天练练武抱抱媳妇儿,如果儿子能不跟他抢媳妇儿就最好了!   梅行书想了想,也觉得铁柱这样说得有理:「好,那就先这麽定下来了,既然柱子你也同意,那咱们明天就开始如何?我先带你去各个商行看一看,让你先了解一下流程。」   明、明天?这也太快了吧?!他还以为能够逍遥一段日子呢!!铁柱很想抗议,可又不敢,最後转念一想,反正等明天媳妇儿一看自己那状态就会罢手了。他挠挠脑袋,决定还是先把今天给过好了再说。刚想问媳妇儿要不要洗个澡或者再吃点儿的时候,他突然想起她话里好像还有别的意思:「等下,媳妇儿,你、你刚刚说咱明天要出去?还是去商行??」啥时候他们能光明正大的出去了?这麽长时间他们可是一直呆在府里从来都没有出去过的,别说是去商行,就是连逛大街都没有过!!所以现在是怎样,他们啥时候开始可以出门去了?!   听到铁柱质疑了,梅行书轻笑,没想到他也不笨。「对呀,你解禁了,可以随意出门了,高兴吗?」   「……」铁柱眨巴眨巴铜铃大眼,不懂。   知道他是不懂的,梅行书捏捏他的鼻子道:「你以为我为什麽会迟了这麽久才回来,比一开始预计的整整多了一倍的时间?」铁柱依旧茫然地眨着眼睛,依旧不懂。「……啥?!」梅行书瞧他这副呆相,心里觉得好笑,抿了抿唇瓣道:「傻瓜,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呀,多出来的时间我全部花在扶桑与我天朝交际上了,皇上如果不想两国交战,也不想梅家所有的银子都使在元贞身上,他就不会动我们──哪怕我犯了女扮男装欺君罔上之罪。但先帝都未曾因此怪罪於我,他又能做什麽呢?更何况……和江山权力比起来,我根本就是微不足道的。」她甚至连想都不用想就能知道皇帝会在她和天下之间如何选择。   铁柱被成功安抚到了,他咧开大嘴哈哈笑:「那太好了,太好了哈哈哈!」他终於不用再每天被憋在家里闷死了!   此章无题   难得解禁,铁柱在缠了梅行书几天一解相思之苦後便出去溜达了,其实他也没啥事儿要做,就是在府里被闷了太久受不了。溜达了几日,放风放够了,也就安静下来了。以前他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镇上,现在可倒好,几乎把整个天朝给走遍了。   梅行书正跟梅老爷在对弈,就瞧见头牛冲了进来,直直地闯到她身边,也不管梅老爷就在一旁,对着她就拱,两只铁掌捉住她的腰,一副被吓到的模样。梅行书眨了眨眼,跟爹爹相视一眼,不知道自家这天不怕地不怕火大起来连皇帝都敢揍的汉子是怎麽给吓成这个样子了。把黑棋先落,然後摸摸铁柱的头,发现早上自己给他绑的发髻略有些乱了:「怎麽了,发生什麽事了?」问完,便慢条斯理地将某颗被梅老爷偷偷放上去的卒子拿下来。「爹,下棋可不带作弊的。」   当场被抓包,梅老爷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他孩子气地把期盼抓乱:「不下了不下了,一点意思都没有,你这不孝女,一点都不知道让着爹爹!爹爹白疼你了!你难道忘记你小时候爹爹多疼你了吗?那时候你还不会下棋,是爹爹教你哒!」   对耍孩子脾气的爹爹,梅行书很是无奈。她一边被丈夫缠,一边被爹爹赖,未来加上个儿子黏,她也算是圆满了。「爹爹……你忘记了,你只教过我一次就没再赢过了。」   梅老爷一窒,蹦起来跳脚,指着女儿的鼻子:「你你你你你──你这不孝女!!你太伤爹爹的心了!你──」   罗里吧嗦个没完,铁柱很不满媳妇儿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可岳父大人面前他哪敢僭越,最後只能忍着先。梅行书被父亲闹的没办法,只好摇头道:「那您任意取三颗棋子走如何?」   原本还假哭的梅老爷瞬间笑眯眯的露出脸:「好好好。」立刻下手,梅行书眼疾手快地挡住他,莞尔:「爹,你把我的将拿走,咱们这盘棋还下什麽呀?」   又是一窒,这回梅老爷哼了一声,勉强改拿了其他三枚,还算有良心,至少给她留了一个车一个炮,倒是将另外一枚车一枚炮还有一枚马给拿走了。梅行书看着忍不住好笑,觉得爹爹真是小孩子心性,那麽输他一回也无妨。赶紧把他打发了安抚自家这汉子才是。可这输,又不能输的太明显,免得伤到了爹爹的自尊……梅行书考虑再三,漫不经心地走了几步,故作不经意状好像没看到自己已经被逼到绝境似的,然後走了步死棋。下一秒就看到梅老爷兴奋地蹦起来大吼大叫我赢了我赢了,还喜不自胜地奔出了房间,看样子是找梅夫人报喜去了──他终於赢了女儿一把!!   见爹爹走了,梅行书轻笑,拍拍铁柱的肩膀问:「到底发生什麽事了啊?」   铁柱这才抬起头来,不情不愿地被她推开,抹了把汗:「媳妇儿,俺跟你说件事儿,你可不能生气啊。」他边说边用眼角余光瞄了梅行书一眼,好像生怕她生气一般。   「你先说说是什麽事,我再考虑看看生不生气。」梅行书才不会先给承诺,根据经验,柱子绝对有这个能力把她气死,所以还是先把话说在前头,万一自己不高兴了,也不会被之前的承诺所束缚。该罚还是罚,该生气还是生气。   铁柱迟疑地看了她一眼,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道:「那啥……俺今儿个不是出门去了嘛……又遇到那李阿秀了。」见梅行书眉头一皱,立马扑过去抱住她谄媚讨好:「俺保证绝对没理她!」   「‘又’……是什麽意思?已经不是第一次遇着了?」摸摸他的脸,梅行书敏锐的从他话里挑出了刺儿。「你这几日死活赖在家里不出去走动,就是因为遇到这李阿秀,被她缠的受不了?」   闻言,铁柱觉得略为窘迫。他挠挠脑袋,觉得自己丢人了,居然对付不了一个普通妇人。要不是看在以前是同乡的份上他哪里会理会那个李阿秀啊,啥未婚夫妻……他早不知忘到哪里去了。这要是男人,他早一拳挥过去了──以前他是连女人都打的,反正只要看不爽谁都揍,要不是後来被媳妇儿勒令不准揍老弱妇孺,他才不会躲着那李阿秀走,一拳揍过去,不就啥事儿都没了?「也不能这样讲……」他觉得自己的男性自尊被狠狠地伤害了。自己一个汉子居然会被个女人吓得没处跑,好几天都只能待在家里,虽然家里有媳妇儿,可很多时候自己压根儿得不到媳妇儿的注意力啊!!   听到柱子口气里的委屈,梅行书忍不住莞尔。她轻笑:「她想怎样?要银子?之前那次咱们不是给过她了?」那妇人也忒地贪心,心术不正至此,上次她离开之时,明明答应过不会再来的。想来那李阿秀是不敢来梅府,只能借由同乡之说缠着柱子了。「苦了你了,怎麽不早些对我说?」   他是想说来着,可又觉得为这种小事打扰媳妇儿太不好。再说了……身为男人,不仅不能为媳妇儿排忧解难就算了,还要她为自己的事情操心,铁柱越想越觉得不爽,怎麽自己这麽没用?他明明是个纯爷们儿的说!「有什麽好说的……要不是媳妇儿你不给俺动手打人,俺早揍上去了。」   「你若是真揍了,咱们可是要赔钱的。」梅行书忍不住笑意,亲了他一口,「今儿一早出去没半个时辰就回来了,是否因为又被缠上?」见铁柱点头,她笑意更深:「她的事情我来解决,你先给我说说,她都跟你说了些什麽?」   铁柱对天翻了个白眼,「说上次咱家给的钱被她男人抢走了,又去赌,还输光了,说她怀孕了啥的,没钱买东西吃,想回家又没盘缠巴拉巴拉巴拉……」   哪里来的那麽多事情。   梅行书摇摇头,也觉得好笑。「那也无妨,过几日咱们回铁家沟去,捎带着她一起也就是了。」   此章无题   铁柱明显傻眼了:「……啥?」他是不是听错了?!   「你没听错,我说带着她一起回去。」   「不是不是不是,俺说的不是这个……」铜铃大眼里映出狂喜,「媳妇儿,你说真的啊?!咱真的要回家去啊?!」真是太好了!!   梅行书轻笑,点头:「对,也该回去看看了,毕竟三哥三嫂还有四叔四婶儿,王大娘,大伯他们都是真心待咱们好的,咱们好歹也要报个平安才是。」再说了,那里是她嫁给柱子的地方,是他们成亲的家,如何能够不回去?「柱子,你是喜欢乡下的那个家呢,还是喜欢梅府的这个家?」   被问及这个问题,铁柱有那麽一点小纠结。他有点不知道该怎麽回答,遂小心翼翼地瞄了梅行书好几眼,确信她不会生气才道:「乡下的那个家。」   「为什麽?」有那麽多活要做,家里还穷,没多少银子,他为什麽会喜欢那里?梅行书觉得这个答案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倒不是认为柱子是个嫌贫爱富的,她当然知道他不是,但一般人不是都会喜欢条件更好的吗?为什麽他不?   「嗯……」嘴笨的人苦思冥想着解释。「也不是说这不好啦,事实上这里好的很、好的很!俺每天不用干活儿,就练武,别的啥事儿都不用干,偶尔要是闲不住去厨房劈柴都会被管家带回来,说有辱身份,而且这里还有岳父大人和岳母大人,其实也没啥不好。」他又瞄了梅行书一眼,「但是吧……俺还想喜欢以前的家,虽然每天打铁,家里的柴要自己砍,活要自己干,还有猪啊鸡啊驴啊要喂啥的,但俺就是喜欢。」要是媳妇儿能跟他一起住回去就好了。虽然他知道这只不可能。且不说梅家家业需要媳妇儿掌控,就说岳父岳母,他们也不可能让媳妇儿跟自己住在铁家沟啊,还有儿子,他也希望儿子能从小多读书,以後做个跟媳妇一样聪明有本事的人,可千万别跟自己一样,除了力大无穷,其他啥都不会。   「我很抱歉。」梅行书温柔地捧住铁柱的脸,「以前的日子是不可能再回来的了,但是如果你喜欢,咱们每年都回去住一段时间好不好?」她真的很抱歉。   铁柱摇摇头,咧开大嘴哈哈笑:「没事的啦,媳妇儿跟带俺回去一起俺就很开心了,在这里也没啥不好的啊,每天有肉吃有酒喝,还有岳父大人教俺武功,咱还有了儿子,每天不用干活多轻松啊,就是媳妇儿你忙了很多,以前在老家的时候俺一回家就瞅的着你,现在就不行了。要跟你亲热都得大晚上等你忙完的。」他越说越不开心,越说越不爽,越说越觉得自己受委屈了。就像是这回,媳妇儿回来也有一个月了,可他要她的次数用十根手指头都数的出来!要是在老家,他早抱着媳妇儿在炕上滚来滚去,啥事儿都不干了,哪像这样受罪啊。   也许她爱上的就是这样子的他。梅行书笑着摇摇头,道:「你尽是想些坏事,好啦,既然决定回去,咱们早些收拾收拾吧,原本我想的是只咱们俩带着嘉懿回去,但爹娘他们好奇心过重,非要看看老家是什麽样子。要带着他们一起的话,就势必少不了下人和伺候的婢女,想必得是浩浩荡荡的一堆了。而府中需要有人坐镇,我把诸事都交给了各大商行的掌柜,积压的账本则都等到我回来再看。」   一听到不对盘的岳父大人要跟着一起回去,铁柱立马傻眼了:「媳妇儿,爹娘他们要一起啊?!」他眨巴眨巴眼,只想到一个问题。「咱家只有两个炕,根本不够睡啊!」他还想在家里的炕上跟媳妇儿好好亲热亲热呢,这怎麽、怎麽一下子多出这麽多人来?!   「无妨,到时候让爹娘他们自己折腾去。」既然是他们主动要跟,那她可不帮忙。「你先去收拾收拾?跟管家去库房里看看,有什麽东西带回去,也好送给三哥四叔等等交好的乡亲们。至於那个李阿秀……她就交给我解决好了。」   铁柱点点头,但还是有点不放心:「媳妇儿啊,那个李阿秀是个疯子,真要带她一起上路吗?」   「只是捎着她回去而已,让她跟下人在一起,不会妨碍到我们的。」梅行书报以微笑,点了点铁柱的额头:「快去吧。」   铁柱走後,她陷入了沈思,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才命下人进来,让他们去把李阿秀带到书房。   想来那女子是一直在梅府外面守株待兔的,否则柱子也不会被缠的要抓狂,下人们也不会不花多少时间就把她给带进来。   梅行书握着朱砂笔,在账本上的错处画了个圈儿,好像完全没看到书桌下有个李阿秀局促不安的站在那儿,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放下朱砂笔,微微一笑,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   李阿秀并非不怕铁柱,她是走投无路了才会缠住这麽一个又有钱又认识的旧识,毕竟两人曾是同乡和未婚夫妻,铁柱不可能会对她怎样,但对於铁柱的妻子,梅家的大小姐,李阿秀是害怕的,她从来没见过地位这麽高的人,以前在村里,以为村长里正就是最大的官儿了,何曾见过梅行书这样的人?更何况梅行书曾是上位者,周身气质自是不凡,区区村妇自然是害怕的。即使梅行书温柔儒雅面带微笑,但那种不怒而威的气息也够令人不寒而栗了。所以李阿秀哆嗦着嘴好久没敢讲话,她想起以前自己拿了梅家的银子,答应不再纠缠的事情,可现在自己居然又来了,人家怎能不气?   「你不必害怕,我没有旁的意思,只是打个招呼而已。」梅行书没想到这女子居然会如此害怕自己,她还一直以为自己很有亲和力哩。「今日见你,也没什麽事情,只是闲话家常而已。」   李阿秀依然哆嗦着。   梅行书微笑着问:「我听柱子说你已离家数年了,那麽到底是多久呢,可还记得确切的数字?」   此章无题   李阿秀小心翼翼地瞄了梅行书一眼,确定她好像没有其他的意思,才怯生生地回答:「大概有五六年了,俺也记不大清楚。」   五六年……倒真算得上不短了。梅行书暗忖,又问:「那这五六年里,你从未回乡过吗?」见李阿秀点头,她倒也不意外,「你的爹娘和公婆呢?你完全不担心吗?」   提到爹娘公婆,李阿秀的眼泪刷的就掉了下来,她抽抽噎噎地道:「不瞒小姐,俺想俺爹娘都想死了,可俺没钱回去,俺家汉子一开始说是来这里做生意,可谁知好景不长,他才赚了没几个子儿就迷上了赌钱,镇日与人在赌坊鬼混,哪里还管得了俺这个媳妇儿?俺屡次劝他,开头他还愿意跟俺敷衍两句,现在根本是理都不理俺,俺要是说他了,还会挨揍!」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神色哀戚,「要是就俺一个,那也没啥,毕竟俺是他媳妇儿,可现在俺有了娃,不能再给他打了,偏生他赌输了就爱喝酒,喝醉了回家就打人,俺实在是受不了,在这边也无人照顾……」说着,觑了梅行书一眼,希望自己的悲惨遭遇能让她对自己生些怜惜,最好能帮忙给点银子就好了。   梅行书却并没有顺她心意的提出给银子的想法,她只是沈思了下,便问道:「那你想回乡去吗?」   「当然想!」自己刚刚说没路费了,这梅家小姐应该会给点银两让自己当盘缠吧。思及此,李阿秀表现的更加可怜无助:「俺想回家去,好歹还有俺爹娘公婆照料着俺,不至於让俺的娃吃苦。就是俺没攒够盘缠,怕走到半路没钱了,俺自己还好,可万一娃儿出事了怎麽办?」   梅行书笑看着她算计,心里颇为好笑,这李阿秀倒也不是个坏心肠之人,虽然心术不正,但也称不上大奸大恶,只是小打小闹的耍点心眼罢了。毕竟她跟自家柱子是同乡,虽然前头她毁婚约在先,但自己也得多谢她与柱子解除婚约,否则柱子怎麽会是自己的呢?这勉强算得上做了件好事,便帮她一回也无碍。「我与柱子这几日正盘算着回铁家沟看看,你可要随行?」   李阿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如啄米:「当然当然!」她寻思着跟着他们走,自己不但吃喝不愁,还有马车坐,那可比牛车啥的舒服多了,而且不用花几十文车资!   「我们返乡,是为见柱子的亲人,捎带你一程倒是无妨。可你要记住,不能妄想不属於自己的东西,否则会很难看的。」梅行书微微一笑,神情文雅,说不出的柔和,但愣是让人打心眼儿里发颤,不敢起坏心思。「你现在可以回家收拾去了,待到我们启程,我会命人去接你。」   「是是是,是是是。」嘴上忙不迭的答应着,李阿秀额角冷汗涔涔,先前那占便宜的想法也不知哪儿去了。她迟钝的大脑现在才想起来梅家是怎样的大户人家,若是梅小姐想跟自己过不去,那就是弄死自己都不用费劲儿呀!而自己居然还想着要占便宜……莫不成真的是活腻歪了?!「谢谢小姐、谢谢小姐!那、那俺这就回家去了,嘿嘿、嘿嘿。」傻笑几声,心脏还在扑通扑通的跳。   「慢着。」在她转身走了没两步後梅行书却叫住了她。李阿秀哆嗦着又转回来,「小姐还有啥吩咐?俺、俺急着回家弄饭咧,俺家汉子也快到家了。」快快快让俺先走吧,再不走的话就要被吓死了!至少给俺点时间缓冲,让俺别这麽怕啊!   梅行书掩住眼底笑意:「我命人取些银子给你,供你这几日生活,可别又给你丈夫拿去赌了。」说着便示意一旁伺候的书童去取银子。心里好笑,刚说她家汉子赌钱去了不按时归家,这却拿丈夫快要到家的理由想早点走。不过梅行书心里虽清楚这是李阿秀的推搪之词,却也并未揭穿。   拿了银子的李阿秀又是道谢又是急迫的走了,剩下梅行书在书房里看着她的背影乐不可支。铁柱早在门外瞄了好久,见那瘟神走了,赶紧冲进来,却瞅着自己媳妇儿笑眯眯的,他挠挠脑袋,示意书童出去把门带上,问:「媳妇儿你笑啥呢?」啥事儿这麽好笑啊,也说给俺听听──他的眼神如是说。   梅行书摇摇头,幸而椅子够大,盛得下他一屁股坐下来。不过青天白日的给他抱在腿上坐着的感觉有点怪,门又没关死,一会儿要是哪个不长眼的推门进来,她的威仪和形象可就没了:「柱子,好好坐着,别抱我。」   铁柱却不愿意松开:「媳妇儿,你还没说你笑啥呢。」   她能笑啥呀,「我笑那李阿秀其实还挺有意思的。」   有意思……哪里有意思?!铁柱抽搐了下额角,「媳妇儿,咱真要带她一起回家啊?」他可不想,那女人烦得要死,总是想着法儿的要从自己身上捞油水。真没见过这样的女人,怕他家媳妇儿,就想从他身上下手,还拿什麽旧情,说啥对不起,他根本不在乎好不好?只要媳妇儿在自己身边,其他女人他管她谁谁谁啊?   「对呀,到底算是同乡,把人扔下总是不好。」梅行书微微一笑,对她而言,李阿秀根本算不上威胁。千军万马她尚且不看在眼里,何况只是区区一个普通女子?「怎麽,你怕她又找你麻烦呀?」   闻言,铁柱哀怨地看了她一眼:「要是你肯让俺揍人就好了,俺打打不得,骂骂不过,只能躲着呗。倒是她怕你,只要媳妇儿在身边,她就不敢对俺怎麽样了。」   这话说得忒地可怜,可也忒地好笑。梅行书挑挑眉,道:「我保证她不会再有机会缠着你了,就算你让,我还不许呢。」柔荑揽住他的脖子,低声说:「你可是我的夫君,别的女人别想碰你一下。」她的独占欲也是很强的,只是自制力超群,极少表现出来罢了。   铁柱不恼了也不气了,但大脸却唰的一下红了。   此章无题   回铁家沟倒是挺顺利的,就是一路上梅老爷跟铁柱老是磕到一起,这个看不顺眼那个,那个看不爽这个,都觉得对方特别烦,但一到梅行书或者梅夫人出现的时候就不一样了,俩人能从剑拔弩张的状态立马互捶一拳表示翁婿相处愉快,梅行书跟梅夫人看在眼里也不拆穿,就让这俩大男人以为他们天衣无缝好了,反正对她们俩没啥损失,权当是翁婿间培养感情的特殊方式。再说了,铁柱也不见得讨厌梅老爷,因为大多数时候他都是恭恭敬敬的,有的时候半路休息他打点野味来烤,先把最嫩的肉给梅行书,剩下的第一时间就先给梅老爷跟梅夫人,最後才是自己吃,所以他对梅老爷也挺好的不是?而梅老爷……如果他真讨厌铁柱,又怎麽会教他武功还把女儿嫁给他呢?照他老人家的意思,早逼着俩人和离然後给梅行书找好丈夫了。   所以……要闹就随他们闹吧!只要闹的不太过分就行了。   从梅府到铁家沟,足足用了半个月的时间,路上没怎麽停,原本大家都是准备骑马的,但梅夫人不会,所以只能坐马车,托她的服,李阿秀也享受了一回这待遇,至於梅行书……她向来不爱坐马车,一路颠簸崎岖,哪有骑马来得畅快,骑马顶多是磨得屁股疼,坐马车的话可是全身酸痛,哪个比较好,她一眼就看出来了。   只是……和铁柱共骑并不在她的愿望之中啊!   他们带的人不多,只是两个小厮两个婢女还有一个车夫而已,梅行书常年只身在外,早习惯了凡事亲为,而铁柱出身农村,更是不喜欢别人伺候,只有梅老爷跟梅夫人,很多事情都习惯了下人准备好,没个贴心的在身边服侍总觉得不对劲儿。梅行书便在家里挑了比较懂事机灵又勤练的小厮和婢女随行,沿途也能有个照应。   他们到达铁家沟的时候正是傍下午黄昏。   铁家沟还是原来的样子,并没有因为她或者是柱子的离去有丝毫变化。村口那棵大榆树还是那麽高,树下也依然摆着张小桌子,不少村民正围成一拳嗑瓜子聊天,远远看见有着气派的马车还有高头大马过来,大家都纷纷站了起来,翘首踮脚着朝外看,有的村民觉得为首的那个男子长得颇像村里的柱子,但又不敢相认,因为柱子从来没穿过那麽好的意思那麽气派过,但不是他又是谁呢?   铁柱认出了村口的熟人,笑哈哈的打着招呼,村民们这才敢认,一个个都露出羡慕的神色,铁柱衣裳的布料,看起来就是个好的,他们还从来没见过呢。还有那马、那坐在他身前的美貌女子……啊,那不是柱子家的媳妇儿梅子吗?!   梅行书对着众人微微一笑,点了下头,铁柱下马,改为牵着,梅行书则仍然坐在马背上。梅老爷并没有对村民们露出笑容──在外人面前,他向来是严肃冷漠的,借此来表示出自己梅家主事者的威仪。但他身上那种不怒而威的气场已经让铁家沟的村民们觉得有压迫感了,所以即使他们都认得柱子,也算是熟人,却都不敢怎麽打招呼。铁柱还挠了挠脑袋,不解为啥自己都下马了还没人跟自己说话。   不说话也没办法啊,天都快黑了,他们得赶紧回家打扫收拾一番,不然今天晚上可就没得住了,距离最近的客栈都在镇上呢,离得很远,而且也不见得舒服干净。   於是铁柱牵着马走在前面带路,梅老爷和车夫则跟在後面。   但出乎意料的是大门很干净,铁铺的门锁也是干干净净的,没有积什麽灰尘,就连门板都是干净的。铁柱掏出钥匙开了门,先进家,院子里一样干净,只是没有菜没有葱,鸡圈和驴棚里也没有鸡和驴罢了。他们真的离家两年了吗,为何觉得根本没离开过呢?   梅行书接过铁柱手上的钥匙去开堂屋的门,果然不出她所料,堂屋就要脏了,桌子板凳还有橱柜上都积了厚厚的一层灰,有些地方还长了蜘蛛网,一看就是很久没住人了,而且还有一股很大的霉味,开门都觉得呛鼻。   「咳咳……」忍不住咳起来,梅行书扇了扇已经冲到鼻尖的霉味,抬脚踩了进去。地面有点潮,她立刻先去开窗,等这股难闻的味道从屋里飘走。   「媳妇儿……这,这咋回事儿啊?」铁柱傻眼了。   「想来是三哥三嫂帮忙打扫的,但是屋里是咱们家,他们不好进来。」梅行书轻笑,摇摇头,「没想到他们如此重情义。」一和铁大娘比起来,那可真是高下立判。   梅老爷凑上来:「哇,淑儿,你以前就在这里住啊?」他嫌弃的左看看右看看,觉得自己的掌上明珠居然在这种地方住了这麽久,想着就心疼!於是老人家立刻掉过头去瞪铁柱,都是他的错他的错他的错!要不是这个傻小子,淑儿会受这种罪?!──老人家想骂人就骂人,完全忽略了之前是宝贝女儿主动离家出走的。   梅行书回头轻笑:「这已经是不错了,房子是翻修过的,柱子特意让人把地基打高,爹爹,你看屋里也不是很潮呀。再说了,当初是我自己在铁家沟生活的,关柱子什麽事呀。」她很怀念这个家的,在她心里,这里和梅府没有任何区别,都是她的心应该在的地方。   梅老爷受伤了,宝贝女儿居然因为傻小子反驳自己……他义愤填膺地别过头,转眼就瞧见梅夫人已经带着小厮婢女都打扫起来了,而且夫人居然还对他招手,叫他一起打扫!!   开、开什麽玩笑,他是老爷耶!是梅家的大家长耶!!为什麽他要去做这种粗活?!可在夫人的瞪视下又不敢不从……於是梅老爷忍着满心委屈,也去帮忙了。   梅行书看着爹爹受挫的样子,忍不住想笑,但又怕打击到老人家的自尊心,强行忍住了。   此章无题   屋子里的确脏兮兮的,但幸好铁柱当初离家前将被子床褥什麽的都揭了放进了柜子,勉强还可以盖,东屋西屋的炕也是干净的,稍微打扫下就行了。米粮什麽的在大缸里也都保存完好,只是没有菜,但梅行书以前腌制的小菜还都密封着,大晚上的对付一顿还是可以的。   铁柱很久没有碰过锅台风箱了,早自动自发地举手要烧火,梅行书则洗手做菜,梅老爷不乐意了,他哪里舍得自己的宝贝女儿亲自下厨?但梅行书执意要做,他也阻止不得。   只有腌菜,还有去年风干的腊肉,勉强算是一道菜,其他的就只能用小菜来凑了,小两口有说有笑的做着饭,但突然听到有人喊「柱子、梅子」。两人对视一眼,铁柱继续拉风箱烧火,梅行书则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走了出去,发现竟是铁三哥和铁三嫂。没想到他们会来,梅行书倒是先愣了一下。   他们很久没见了,铁三哥铁三嫂记忆里还是那个荆钗布裙的梅子,乍一看华服美衣感觉气场完全不同的梅子,都愣了一下,说话都开始结结巴巴起来:「那、那啥……俺跟你嫂子在村头听人说你们俩回来了……寻思着今晚你们可能没得吃,就、就给你们送点儿吃的来……哈、哈哈……」   梅行书忍俊不禁,她有那麽可怕吗?不过想想也是,当初被王大娘捡到,她可是用了好长时间才让老人家相信自己只是个普通人家的闺女的,想必是此回出去,养尊处优久了,又有些高高在上的意思了。她轻笑着道谢:「多谢三哥三嫂,这怎麽好意思呢,还麻烦你们,我们回来了,都没来得及去你们家拜访,却劳烦你们特意跑了一趟,梅子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铁三哥听了,嘿嘿笑了几声,有点不好意思:「都是一家人,干啥这麽客气,多见外呀。」   是呀,一家人啊……他们是难得愿意对柱子好的人啊。梅行书微微一笑,心里对他们甚是感激:「是,是梅子的不是,还请三哥三嫂莫要见怪。」   「怎麽会呢。对了,梅子啊,你们这趟回来还走吗?那驴子鸡仔啥的柱子当时走的时候都牵在俺家养着呢,现在你们回来了,待会儿给你们牵过来?」   梅行书连忙摇头,他们要那个做什麽呀,「不了,还是三哥三嫂你们留着吧,我跟柱子这次回来住不久的,还得回去呢。」   铁三嫂毕竟是妇人,好奇心颇重:「梅子,你们走了这麽久……是去哪里了啊?为啥还要走?这铁家沟不是你们的家吗?」   梅行书正待答话,堂屋里梅夫人走了出来,她看到有人前来,但不知道是何许人也,所以出来看看。铁三哥跟铁三嫂哪里见过这样雍容华贵的夫人,登时觉得手足无措,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见他们二人明显地忐忑起来,梅行书连忙走过去搀住母亲的手臂:「娘,让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两位是柱子的三哥三嫂,我们住在铁家沟的时候,多亏了这二位照顾我们。」   梅夫人听是对女儿照顾的,便露出了笑脸,有礼温和却又不失身份:「多谢二位了,能让淑儿如此挂念,想必二位对淑儿是多加照顾了,我这做母亲的,在此先谢过二位。不如二位今晚留下来共餐如何?」   铁三哥夫妇对视一眼,都有点犹豫,梅夫人的气质很明显不同於镇上那些小姐夫人,只是站在她面前,他们便觉得压迫感强烈,若是同桌进食……他们怎麽可能吃得下?!   「娘啊,天都黑了,想必三哥三嫂家里已做好了饭菜,更何况他们还有几个小侄儿需要照顾,怎麽好留下来呢?」梅行书扶着梅夫人,笑着替铁三夫妇拒绝。梅夫人也想到了这点,到时同桌,的确是有些不妥,便顺着梅行书给的台阶下了:「也是,是我疏忽了,那二位请自便吧,我先失陪了。」   铁三夫妇连忙应声,梅行书见他们实在是紧张,忙说话为他们解围:「三哥三嫂,先跟柱子见过再回家吧,等明儿个,我再跟柱子亲自登门拜访。」   正说着,铁柱就从锅屋走了出来,从背後握住了梅行书一只手,对着她先是嘿嘿傻笑:「媳妇儿。」说完赶紧对铁三夫妇打招呼:「三哥三嫂。」   铁三哥一开始还没敢认,被铁柱在肩头捶了一拳才回过神,跟柱子抱了一下,哈哈大笑:「真的是柱子,柱子回来啦?!」   铁柱就只嘿嘿傻笑,梅行书瞧他那傻样,忍不住摇摇头,挣开他的手去屋里了,不一会儿捧着一个雕刻精致的漆花木盒出来,递给铁三嫂。铁三嫂吓了一跳,哪里敢接,只是看便觉得这木盒价值不菲:「不不不,梅子你这是啥意思啊?给俺这个干啥啊?」她这辈子还没见过这麽精致的盒子,哪里敢接?   闻言,梅行书微微一笑:「无妨,三嫂,我们这次回来带了不少东西,镇上是买不到的,这里面啊,是些布料还有吃食,你们不必推辞。」当然,还有一百两银子。她没有给的太多,一百两对他们而言已经算是天文数字了,够他们用上个十年跑不掉。只是,不能当面说出来,否则他们夫妻俩哪里会接受。   被梅子这麽一说,铁三嫂便接下了,等她回家打开一看,发现里面除了上好的布料及些孩童零食外,居然还有张百两银票!当时她就想回来还,但梅行书却不肯收,当然,那都是後话了。   送走了铁三夫妇後,铁柱略为不舍,他还想跟三哥喝两杯聊聊天呢!梅行书踮起脚尖,叩了他的脑门一下:「好啦,人都走了,还看,明天咱们还有事要做呢。」   「啊?」傻大个傻眼了。「啥事啊?」   这个笨蛋……「明天啊,咱们得去四叔四婶家大伯家王大娘家,还有几家比较交好的人家去,把咱们的礼物送去呀,再说了……我还挺担心铁妞儿现在的情形的,不知道那陈瘸子待她如何,咱们去看看,也好心安。」铁妞儿是她迄今为止的人生中唯一一个拯救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的人,但此番,若是那陈瘸子待她不好,她定要带她回梅府,好好照料她一生一世。   这麽一说也对哦,铁柱挠挠头:「是哈,还是媳妇儿考虑周到。」   「好啦,咱们吃饭去,吃完饭赶紧安歇,明儿啊,估计还有一场大仗要打呢。」得知他们回来的讯息,她可不敢保证铁大娘会轻易放过这捞油水的好机会。「还要那李阿秀,我方才让车夫送她回家,不知道怎样了,车夫还未回来,咱们也不必等着,让婢女给他留了饭便是。」   此章无题   当晚的膳食还算丰盛,虽然没有鲜肉,但之前家里风干的腊肉也别有一番滋味儿,至少梅老爷是大快朵颐完全放不下筷子了。   有小厮婢女随行,家务活也都不用梅行书跟铁柱亲自做了,趁着下人们洗碗收拾的空当儿,梅行书先去看看爹娘的屋子里有没有什麽缺的。现在天气刚好不冷不热,一床被子足以,但梅行书唯恐二老缺什麽不方便,把水壶碗什麽的都给准备齐全了,油灯里也加满了油,她把自己跟柱子住的西屋让了出来给二老,房子是之前临行前重新盖的,所以干净的很,并没有什麽太大的问题。   下人们则分别在西屋的外间睡,当时为了方便,梅行书特意让工人多修了几间以备卧房用,不过家里床少,除了东西屋是木制大床外,外间的小屋还都是土炕。但事到如今没办法,只能凑合。   等到梅行书回到东屋的时候,铁柱早早地就已经钻到被窝里等着她了,见她进来,从被子里冒出一颗头就对着她傻笑,嘿嘿嘿,叫了声媳妇儿。   难得瞧见铁柱包的这样密不透风,梅行书忍不住莞尔,走到床边坐下,笑眯眯地问:「怎麽这麽早就上床了,你玩够啦?」平常都是三催四请才肯上床睡觉来着。   铁柱小小声问:「媳妇儿,儿子睡没?」   梅行书点点头:「刚在爹娘那边睡下了,但不知道会不会醒。」小家夥不是很好带,特别磨人,夜里总得起来个两三次,尤其是一睁眼看不到自己,还不知会哭成什麽样子。   那就是说暂时没他们的事情了嘛,反正爹娘他们会处理的。心里这麽一想,铁柱就觉得满足了。他嘿嘿一笑,抱住梅行书撒娇:「媳妇儿~~~」半个多月没亲热呢,舟车劳顿十分辛苦,中途在客栈打尖,他都舍不得吵醒媳妇儿,怕她休息不好的说,现在到家了,他可以开荤吃肉了不?望着梅行书的双眼愈发湿润,梅行书甚至有股错觉,好像自己面前蹲了只大型犬一样。   被铁柱一抱才发现他没穿衣服,连亵裤都没穿就大喇喇的遛鸟,整个人跟牛皮糖一样缠在她身上。梅行书哭笑不得,转念一想两人的确也是很久没亲热了,遂也没多做挣紮就给铁柱得逞了。於是铁柱开荒播种浇水施肥,做的那叫一个酣畅淋漓,满头大汗都不愿意从梅行书身上下来,要是可以,他宁肯死在媳妇儿的肚皮上!   家里的房子隔音效果不太好,虽然隔着个堂屋,但梅行书还是担心会被下人和爹娘听见。她强忍着不发出声音,但因为多日没有亲热的缘故,铁柱力气特别大,一点都不温柔,特别粗鲁,粗鲁的每次撞入都直直地捅开敏感的子宫口,大约每两三下梅行书便得不大不小的高潮一次,再这样被他弄下去,她就要死了!「柱子……你、你别那麽用力啊……」被强制跪在被褥上,单手扶着床头,另一只手被铁柱反扣在背上,浑圆的屁股翘得老高,特别诱惑。   这情景像极了他们新婚之夜,铁柱想起洞房的时候自己还是个啥都不懂的铁匠,後来初尝云雨,哪里能戒的下来,恨不得没日没夜的待在她身边不离开是最好。「媳妇儿,你别忍着,想叫就叫出来,不会有人听到的。」就算听到了也没人能说什麽,他们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咋还有些事儿不能做吗?   梅行书才不听他的,她咬紧牙关,腰肢一阵一阵的打颤,铁柱松开她的手过来抓两颗饱满的乳,顶端的乳头被他一捏,立刻敏感的颤动起来。梅行书快要受不了了,私处不时地收缩着,因此夹得更紧,铁柱没多会儿就加快了速度,缴械投降了。   就在梅行书松了口气以为能就寝了的时候,铁柱却抓着她的腰把她翻了个身,哪可能那麽快结束呢,那不是在侮辱他的能力吗!!   一次根本不够!   做了这麽久夫妻,铁柱也到了媳妇儿一个眼神就能看出她想干啥的境界了。於是在她开口拒绝之前他就封住了她的小嘴,就着还在小穴里的精汁一个猛子插了进去,然後对着雪白的娇躯又是亲又是啃,梅行书被他弄得完全没了脾气,刚刚高潮过,他就这麽激烈,她哪里受得了?不过铁柱一疯起来就没完没了的,尤其是很久没有碰过她了,今晚想让他适可而止,梅行书想都不用想都知道不可能。   所以第二天早上太阳都照进屋子里来了梅行书也没醒──她又累又困,哪里有力气爬起来,也因此错过了早膳。   午膳之前,她勉强醒了,但还是乏得厉害,眼皮像是黏在一起似的睁不开,神智倒是十分清楚。「嗯……」阳光有点刺眼,又没拉蚊帐,梅行书揉了揉眼睛,发现屋里没人,那傻子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她尝试着下床,但双腿间又酸又麻,还有些微的刺痛,昨晚那傻子没完没了的发疯,可把她折腾的够呛。   正想着呢,傻子就推门迈腿进来了,一看她醒了立刻傻笑着凑了过来。「媳妇儿,你醒啦?饿不饿?俺都从山上回来了呢。」早上起来先给媳妇儿擦澡,然後吃了早饭就扛着斧头扁担弓箭上山去了,幸好还有匹马,不然现在他应该还在路上呢。「俺打了头鹿还有几只野兔跟山鸡,还挖了点草菇跟野菜回来,嘿嘿嘿,娘都料理好了,还给媳妇儿你煮了粥呢,你瞧!」说着,献宝似的凑到她面前,梅行书险险避开那张大脸,示意他把托盘搁下。   铁柱赶紧狗腿地放下托盘给媳妇捏捏肩揉揉腰捶捶背,以期弥补自己的过失。「媳妇儿,衣裳俺都给你准备好了,要不要俺帮你穿?」黑眼珠在瞟到梅行书精致的锁骨和胸口那一块若隐若现的肌肤时直了一下,但立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移开了。咳咳,虽然还想要,但媳妇儿肯定会打他的。倒不是怕被媳妇儿打,就怕打疼了媳妇儿的小手呀!   此章无题   「你啊,该干什麽就干什麽去吧。」梅行书叩叩铁柱的脑门,让他走开。「我自己来就行了,爹娘还有嘉懿呢,都在做什麽呢?」   「爹娘在堂屋下棋看书呢,儿子又睡了。」那头小猪每天不是吃就是睡,过得可惬意了,一点都不需要担心。   听到父母寻乐儿子熟睡,梅行书微微一笑,感到很满意,正想开口说话,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嘹亮的吆喝声:「柱子、柱子!梅子、梅子!!你们回来了啊?!俺跟你大爷来看你们啦!!」竟是铁大娘。   闻言,铁柱眉头一皱,嘴里嘟哝了句什麽,梅行书没听清,但她加快了穿衣服的速度。照铁大娘那脾气,一声招呼都不打直接就闯进来是绝对有可能的。「柱子,你先出去应付着,既然大伯也来了,你不出去总是不好。」   铁柱点点头,先出去了,梅行书赶紧穿好鞋子去梳头发,等她出去的时候正好铁柱将铁大伯及铁大娘都迎进了屋里。一见到梅行书,铁大娘立刻露出热络的笑容,用一种前所未有的热情语气说道:「哎呀,俺当初一看就知道梅子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瞧瞧你那气质容貌跟身段,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千金小姐,咱们铁家能有你这样的媳妇儿啊,那可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哎呀……瞧瞧这模样,长得可真俊,咱家柱子就是有福气,他爹,你说是吧?」说着还撞了撞铁大伯的胸口,笑意洋洋的看着梅行书。   第一次享受到铁大娘的热情,梅行书还有点吃不消,她露出礼貌的微笑:「大娘谬赞了,进屋说去吧,我爹娘也来了,大伯是柱子的长辈,应该与他们见一面才是。」   铁大伯连忙应声,跟在他们身後进屋去了。   梅老爷跟梅夫人正在堂屋下着棋,见女儿女婿带了些人进来,都纷纷站起来,按理说以他们的身份是不必站起来迎接普通的农民的,但他们尊重铁柱,所以对於他的家人也都会以礼相待,平等的看待对方。   「爹,娘,这是大伯大娘,柱子从小父母双亡,是大伯收留了他,我们成亲後也对我们很是照顾。」一边说一边示意下人把凳子搬过来给他们坐,但梅家夫妇何等的精明,从女儿的话中便听出了大概,她话中只提铁大伯,便证明铁大娘并不厚道。二人身居高位多年,察言观色阅人待物方面都是人精,用眼睛一看就能看出对方的人品及素质。梅老爷伸手:「请坐。」   铁大伯何曾见过这样的人物,他所见过的最大的官也不过是村里的里正和村长,像是梅老爷这样浑身充满压迫感的大人物,他哪里见过,又怎麽敢应付,若非知道这是柱子的岳丈,他就要吓死了,现在即使还站着,但腿肚子都开始在打哆嗦。「好、好好……」   众人纷纷落座,铁大娘不甘被忽视,几次想要发话想让梅老爷梅夫人对自己刮目相看都被无视了,他们夫妻俩似乎只对她家那糟老头子有兴趣,说话什麽的都只对他,对自己只是有礼疏离的笑笑,没怎麽搭腔。好强了一辈子的铁大娘怎麽可能甘心,她眉头一皱,亮出大嗓门儿:「我说亲家啊,这当初咱们铁家娶梅子进门,那可是花了不少银子,要不怎麽说咱们铁柱豪爽大气呢,就算当初梅子没啥嫁妆,他也不嫌弃,就一眼,瞅着梅子就给喜欢上了,死活要把人给娶回来,俺跟他大伯这做长辈的能说啥呢,亲家你们说是不是?这孩子喜欢就好了嘛!……」   说来说去,是委婉的暗示梅子当初嫁过来的时候没有嫁妆,还要抬高下自家,说明自家多不嫌弃,既然自家不嫌弃,那你们是不是应该意思意思点呢?   铁柱越听脸越黑,他十一岁的时候就出去学手艺了,铁大娘早早就说了两家人不是一家人,说他学了手艺那就自己能成家了,现在怎麽又成一家人了?铁家他真心感激的就只有大伯,对於这个大娘还有那俩堂弟,他是一点感情也没有。   可他还没来得急发火,向来是个老好人耳根子又软的铁大伯居然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你闭嘴!瞎咧咧啥呢?!没瞧见人家爹娘在这儿?柱子这麽些年,给咱家干的活儿还少啊?!」从娶了这娘们儿进门,他们家就没安生过!村里头多少人家因为她那张走哪儿喷哪儿的臭嘴跟自家交恶,导致见了面连话都不说一句,现在柱子好容易娶了个好媳妇儿,又出息了,她还想从人家身上占便宜,还没完了她!   思及那不得不嫁给陈瘸子的女儿铁妞儿,铁大伯越想心里越是恼怒羞愧,最後用力叹了口气,说,「对不住,俺、俺先回家了,等等再来看柱子跟梅子,还希望亲家不要怪俺。」说完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铁大娘傻眼了,「老头子?老头子?!」咋啦?她说啥啦?她又没说错啥!他们家现在可是出了个县丞老爷,难道还配不上梅子家不成,这照她说啊,民不与官斗,梅子家还得讨好他们家才是呢,现在她开口要点钱有啥啊。   梅老爷拧眉:「淑儿,你说那一开始救了你的王大娘家在哪儿呢?待会儿让下人去把她接来,咱们一起吃顿午膳,爹要好好谢谢他们家。」   梅夫人也点头道:「你爹爹说得对,还有你大伯,让柱子请来吧,一家人一起吃顿饭,也说说今後的打算。」   梅行书想了想,心里盘算着也得去邻村把铁妞儿接来,她很久没看着她了,心里实在是放不下,必须得看到她好好的才行。   铁柱点头:「那俺现在就去?」   一句话都还没说完,铁大娘就插话了:「那敢情好,俺待会儿就叫人去镇上把二子叫回来,铁大跟他媳妇儿也都在家呢,待会儿俺一起叫他们过来哈。」   ……毕竟也算是亲戚,总不能赶人家走吧,但梅行书还真不想请他们一起吃饭,到时候在桌上还指不定会闹出什麽事儿来呢。   此章无题   出乎梅行书的意料,铁妞儿被接来的时候,竟身着一身天蓝色的缎子衣裳,虽然称不上多麽好的布料,但在乡下已经算得上是十分不错了。而陈瘸子也跟着一起来了,他并不像是传说中的那样暴躁和喜爱虐待女人,至少从梅行书的角度来看,这陈瘸子对待铁妞儿,甚至称得上是温柔体贴。铁妞儿的智力略略有些缺陷,但也不至於愚蠢,基本的情绪还是有的,她性子温驯怕生,除了梅行书不怕之外,当初就是铁柱也能让她吓得半死,但对陈瘸子她却没有丝毫惧意,甚至还拉着他的手久久不肯放开,陈瘸子一要松开她就发出不满的哼哼,使得陈瘸子不得不全程握着她的手,连跟梅行书打招呼都没有松开。   这个倒是梅行书始料未及的,不过她乐观其成。陈瘸子若是对铁妞儿好,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她也能安下心来离开。也因此,她对陈瘸子的态度也好了许多,铁柱也跟她一样,都没想到陈瘸子会对铁妞儿这麽好,那不可能是装出来的,因为铁妞儿信任他。   铁妞儿也还记得梅行书,她带着羞涩的笑容,怯怯的走上前来拉住了梅行书的手,对於她的这个举动,梅行书很是讶异,要知道铁妞儿是十分胆小的,如今能主动对她示好,陈瘸子绝对功不可没。「嫂、嫂子……」她小小声的唤着,抬起头飞快地望了梅行书一眼,然後又立马低下头。那害羞的小模样像个孩子似的,梅行书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脸,柔声道:「咱们先去坐下来好不好?嫂子带了好些吃食给你,你看了定然喜欢,待会儿回家的时候带点回去。」   铁妞儿羞涩的点了下头,她的变化算得上是很大,比起以往的胆小怯懦,现在算得上是稍稍外向了些,智力似乎也有了点长进。梅行书看着她的模样,慢慢地看了陈瘸子一眼,道:「你待她很好,谢谢。」   陈瘸子面对梅行书有些拘谨,但还是点了下头,然後说:「铁妞儿是俺媳妇儿,俺对她好是应该的。」   这个回答出乎梅行书的意料,据村里人说陈瘸子喜欢打老婆,脾气又坏,当初铁妞儿嫁过去的时候,他看起来也的确是个不好相与的角色,可现在一见,怎麽跟以前不一样了?   想来是天真纯洁的铁妞儿改变了他吧,梅行书想着,忍不住低低笑起来,铁柱从後头搂住她,悄声问:「媳妇儿,咋啦?」顺便挥手示意陈瘸子带着铁妞儿去屋里坐。   「柱子,你知道陈瘸子是怎样的一个人吗?为什麽以前村里人都说他的名声不大好?我看他虽然年岁比铁妞儿大了些,但人品性格倒还算是不错,对铁妞儿也是尽心尽力,那为何村里却将他传的那麽不堪?」这一点她是真的不解,难道事实与传说有出入?她也懂得流言的可怕,但陈瘸子打老婆总是事实,那又是为何……   铁柱歪着头想了想:「嗯,俺也不大清楚,但陈瘸子以前据说脾气很好,後来腿瘸才变成现在这样的。他那前几任老婆也不是啥善茬儿,陈瘸子早年听说还是个秀才,但上山砍柴的时候不小心摔断了腿,瘸了,便失了赶考的资格,脾气也变得暴躁起来,而娶进门的媳妇儿都是贪图他家里钱财,并不贤惠,成天只寻思着找事儿,陈瘸子从高高在上的秀才一下跌入云端,怎麽能一下子适应过来,所以……」   梅行书懂了,铁妞儿和那些女人不同,她虽然智力上有些缺陷,但勤劳、善良、纯洁,和让那些贪慕虚荣的女人是不一样的,而陈瘸子正需要这样一个女人来抚慰和拯救他濒临死亡的心。当他不再悲伤和愤怒的时候,以前那个陈秀才自然也就回来了。   看着坐在屋里的陈瘸子正剥着花生,将外面那层红衣搓碎了,然後小心翼翼地放到铁妞儿摊开的手掌上,看着她塞到嘴巴里,虽然脸上笑容不明显,但却绝对是温柔的。梅行书的眼神慢慢柔软起来,人世间必然是有美好的,铁妞儿应该得到这些。   「媳妇儿。」媳妇儿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而在外人身上,铁柱表示很怨念。他把梅行书的腰抱紧,恨不得能将她揉进自己身体里去,「你看啥呢,他们有啥好看的呀,咱回去的时候要不要给他们留点银子?」虽然他对铁大娘还有那两个堂弟没感情,但对铁妞儿这个堂妹还是愿意管的,更何况媳妇儿也喜欢,他怎麽能不闻不问呢?   给银子啊……「可以啊,咱们这回带的银子颇多,留些给他们,也好让他们改善改善日子。」梅行书轻笑,表示赞同:「那待会儿你去拿吧,我给毕竟不好,你是一家之主,这事儿得你去做。」   铁柱点点头,对媳妇儿的话向来是言听计从的,「行,那现在?」   「现在?现在该准备迎接大伯一家人了,今天中午这饭就算吃完了也不会平静的,你真以为大娘会那麽容易就算了啊?照我说,她兴许会把全家人都给带来呢。」铁大娘爱占便宜,爱蹭饭,这谁不知道。现在知道能从他们家捞到更多好处,她又怎麽会放弃?那绝对不符合她的行事风格!   一听到血蛭似的铁大娘可能会来,铁柱的脸刷一下就黑了,他嘀咕就句什麽,梅行书没听清,这傻柱子是越来越喜欢嘟哝了:「好啦,别闹了,赶紧进屋去吧。」   不出梅行书所料,午膳的时候,不仅铁大伯来了,铁大娘也来了,不仅铁大娘来了,铁大铁二还有铁大媳妇儿还有家里两个娃儿,都一起来了,这一家人浩浩荡荡就坐满了大半桌,一点都不带客气的。铁大娘嗓门大,整个屋就听见她声音了。   梅老爷跟梅夫人没啥反应,只是坐在首位淡淡地看着,就好像在看跳梁小丑一般,铁大娘对他们来说,根本算不得什麽,因为是铁柱的亲人,他们才会容忍。   此章无题   席间铁大娘一直没放弃要占领主导地位,可梅老爷那是什麽人,岂容得她随意放肆,只消一个眼神就让她不敢多言了。梅行书还是第一次见到铁大娘这麽安静,自己身为晚辈,出言不逊总是不好,想不到爹爹的威慑力居然能让泼皮破落户有如铁大娘这样的都害怕。   想把话题引到「嫁妆」从而捞点好处的铁大娘没能如意,心里自是不好受,可碍於梅老爷梅夫人,她也不敢把话题往这上面引,不过这并不是说她安分,只是表明她暂时没想到怎样达到自己目的而已。又过了一会儿,铁大家的两个孩子已经忍不住满桌的菜肴开始动手抓着吃了,他们都没上过学堂,年纪也都还小,不懂什麽礼貌,在铁大娘的耳濡目染下只知道吃什麽都不能吃亏,看着便宜就要占,虽然大人们也都坐了下来,但彼此间寒暄客气话说了许久,小孩子哪里能忍住?更何况面前的桌子上的菜好多都是他们从未见过的,家里一个月才勉强都吃到一次肉,眼前可都是肉啊!   铁大娘眼疾手快,「啪啪」两声就打掉了两个孙子脏兮兮的小手,眼睛一瞪眉毛一样,冲口便骂:「瞧你俩这死孩子,咋这麽不懂礼数呢?直接下手抓,嫌脏不嫌脏啊?」话尾一转改而指责儿媳,「瞅你教出来的儿子,一点礼数都不懂,没看着这有贵客呢吗?就眼都不长的下手抓,传出去丢人不丢人?!」说着还看了梅老爷一眼,完全忘了自己是在铁柱家而非自家了。这要是平时啊,俩孙子直接下手抓,专找好的抢,她可是想都不想就大大的赞扬鼓励一番──怎样都不能吃亏嘛!但今儿在梅家人面前,里子面子可都是要顾的,不然怎麽捞好处呢?「你看人梅子,家教好,长得也俊,做事干啥都那麽有绺儿,待会儿你可得跟你梅伯母好好学学,听到了吗?!」她打着这如意算盘,先让儿媳跟梅夫人讨好关系,双方关系好了,还怕自家过不上好日子吗?   王大娘看不下去了,只觉得丢人,都是一个村的,这在梅子爹娘面前演这麽一出,她的老脸都要红了!於是赶紧颤巍巍地挪动了下凳子,然後问:「梅子啊,孩子呢,咋不抱出来给俺看看?」   梅行书轻笑,举起筷子示意大家边吃边聊──这不符合礼数,但无妨,今日这是家宴,她不想把气氛弄得那麽僵硬。给王大娘夹了块入口即化的红烧肉,「嘉懿刚喝过奶,正睡着呢,待会儿吃完饭我再带您老人家看他去。」王大娘是真心疼她,对自己又有救命之恩,她得好好报答一番才是。老人家上了年纪了,难免有个发热病痛什麽的,她得好好合计下。   铁二从落座之後,那眼珠子就没从梅行书身上移开过。他以前见过的梅行书,只着荆钗布裙,便已经美丽脱俗,如今换上这绫罗绸缎,挽起发髻玉簪,更是显得整个人犹如飞天下凡而来,美貌不可方物,他本就对她有意,先前虽然克制着,但此番见到,哪里还能忍住,没直接流口水就已经不错了。他也知道自己的目光太露骨太赤裸裸,所以不住地靠夹菜扒饭来掩饰,可惜梅家人眼睛是何等锐利,哪个看不出?梅行书微微皱眉,梅老爷和梅夫人则相视一眼,至於铁柱……他已经火冒三丈恨不得跳过去给铁二一顿捶教训他了。   见众人的注意力都不在自己身上,铁大娘急了,眼角余光瞟到二儿子,登时有了主意,露出笑容,扯住铁二的手便道:「实话不瞒你们哪,亲家公亲家母,俺家这二子,可有出息了!十几岁时就考中了秀才,然後又中了举人,京城殿试还拿了前几名呢,这不,被分配回家做了县丞大人,依俺看哪,二子离升上县官大人不远了!到时候亲家要是有什麽需要帮忙的地方,可尽管说呀!」   铁大娘虽然精明,但毕竟是个山野村妇,并不知道梅家的势力有多麽庞大,她只认为梅家虽然有钱,但那毕竟是个商人,能跟官家比吗?要是不跟官府搞好关系,他们家的生意能做得下去?自家出了个县丞大人,已经让她在邻里村内出足了风头,人人瞧着她都带着股谄媚劲儿,不少人登门拜访求她帮忙跟铁二求办事,这已经让没过过什麽富饶日子的铁大娘晕的找不着北了。先前自己说话并没有得到什麽回应,但她觉得那是因为自己没有说出自家儿子是做官的,现在说出来了,梅家人还不得死活缠上来求拉关系呀?到那时候,她再「状似不经意」的提及钱的事情,他们还不得老老实实给?   越想越美,就差没有掐腰大笑了。可过了好一会儿也没见梅家人露出啥惊讶或是讨好的表情,铁大娘不乐意了,寻思着该怎麽开口说呢。   梅老爷心里不屑,但表面上并无甚情绪,心里暗忖:你家只出了个小小县丞,可知以我梅家势力,就算是当朝一品大员也得点头哈腰?小小一个县丞,哪里来的优越感?更何况我家女儿可是做过当朝丞相并有一代名相之称的梅行书,你一个芝麻小官,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心里虽这麽想,但面子还是要给铁大娘留的,毕竟这一次离开,不知道什麽时候还会回来,犯不着跟人过不去,她就是再混,也终究是柱子的大娘。思及此,梅老爷便微微一笑,「那就恭祝令公子能够早日升官了。」完全没有讨好谄媚之意。   铁大娘还待说话,却没人愿意听了。她几次想插嘴或者是掌控局面,但没人乐意搭理她,就连她儿媳都因为方才被撂了面子拉着个脸不瞅她,铁大伯觉得丢人,更是爱答不理,她也只能消停下来,折腾不出风浪了。   一顿午膳吃了有一个时辰,梅老爷从家中带了好酒,与铁大伯及柱子三人喝的不亦乐乎。   此章无题   用完午膳,女眷便都到了内屋去,刚好梅行书也有话要问铁妞儿,男人们吃过一茬儿还嫌不够,又喝开了,陈瘸子非但是不像传言中的那样,喝酒竟是一把好手,跟梅老爷和铁柱都能聊得开,倒是铁二,做了官,有了官威跟架子,总觉得跟陈瘸子还有铁柱这样的人在一起喝酒是埋没了自己的身份,便有些端着,不过没人在意他,因为大家都忙着喝酒聊天呢。   屋里,梅行书牵着铁妞儿让她在床畔坐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觉她的发髻说的十分整齐,这绝不可能是铁妞儿自己梳的:「铁妞儿,你丈夫待你可好?」   铁妞儿露出笑容,有点害羞,但更多的却是幸福:「嗯嗯,多谢嫂子关心,言之对俺可好了。」   陈瘸子的大名叫陈言之,只是後来瘸了,大家便改口只叫他陈瘸子了。如果不是铁妞儿说,梅行书也不知道他原本的名字,听起来还挺有诗意的。「是吗?那……你愿意继续跟他生活在一起吗?如果你不想的话,就跟嫂子说,这番离开,嫂子便把你带上。」   一听梅行书这话,铁妞儿吓坏了,两只小手赶紧捉住梅行书的衣袖,仰着小脸哀求:「别、别嫂子,俺不走,俺要跟言之在一起。」   梅行书没想到铁妞儿会对陈瘸子的感情那麽深,但如果两人两情相悦,陈瘸子也足够照顾铁妞儿,那麽她自然不会说什麽,只会乐见其成。倒是没想到,那暴力成性的陈瘸子,居然会被铁妞儿这样的小傻瓜给降服了。「好好好,嫂子不带你走就是,你尽可放下心来来,你若想同他在一起,嫂子怎麽会不答应呢?」她赶紧安慰铁妞儿,让她别怕。   得了梅行书的保证,铁妞儿这才安心,她眨巴着眼睛,又开始害羞了。梅行书瞧着她这副模样,与梅夫人相视一笑,一旁的铁大娘开始不安分了,她就是瞧不惯,一开始瞧不惯梅行书,觉得她长得太俊俏,不像是个会好好过日子的,而且她也气氛,为什麽其貌不扬一身缺点的铁柱能娶到这样如花似玉的媳妇儿,她家两个相貌堂堂的儿子就不行?再加上自从梅行书嫁给铁柱後他们那个小家蒸蒸日上的情景,她的心里就更是不满了。虽说现在自家出了个县丞老爷,但梅家既然那麽有钱,该帮衬下就得帮衬下,如此才能说得过去不是?「俺说梅子呀,你不用担心铁妞儿,这丫头现在过得可好了,那陈瘸子可是把她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呢!」带着一股子酸味儿。   梅行书看了她一眼,微笑道:「铁妞儿天真烂漫,陈言之对她好也是应该的。」只有目光短浅狭隘刻薄的人才会那样欺侮一个小姑娘。   被她似笑非笑的眼神弄得有点尴尬,铁大娘故作姿态的咳嗽了两声,正准备把话题引到钱财上,再委婉的试探捞点好处,一旁的铁大媳妇却开口了:「弟妹呀,你是不知道,这阵日子来咱家可是小事不断哪!虽说弟弟是县丞老爷了,但他当真官儿,又能给家里图点啥?为了不把弟弟名声弄坏,咱家就是吃了哑巴亏都不敢说呀!」   梅行书想笑,哑巴亏?你们家若是能吃哑巴亏,那倒是奇观了!   铁大嫂不折不挠,梅行书的但笑不语并没有让她意识到:「现在弟弟也到了成家的年纪,这普通村里的姑娘吧,觉得配不上,官宦人家的小姐吧,人家眼光高,咱家里虽然有点小钱儿,但要想娶个好姑娘,那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听到这里,梅行书已经知道她想说什麽了。於是她坐到铁妞儿身边,扬起眉头问:「那大娘大嫂是看中了哪家的千金?」   见梅行书主动把话题扯到这个事上来,铁大娘高兴不已,忙道:「就是那亳州知州家的千金小姐,样貌脾性都是一把抓,就是听说求亲的许多,咱家银两不够,置办不起那麽昂贵的嫁妆,但梅子你看,你弟弟也到了成家的岁数了,所以……大娘就想问问你们能不能帮衬着点儿?」   帮衬点儿自然是没问题,毕竟他们是柱子的亲人,但是……亳州知州的千金?那可是朝廷正五品的官,铁二区区一个县丞,哪里能够高攀的起?「大娘既然有看中的小姐,我们自然是会帮衬点儿的,但不知铁二与人家小姐感情如何?大娘又可曾上门提亲?」   这一问就把铁大娘问住了,但她毕竟是破落户,脑子里点子无数,当下道:「这倒是不曾,二子只是个县丞,在镇上还算有点权,但一到亳州,那可就什麽都不是了,梅子啊,你家家大业大,能不能看看帮咱们二子……」   这下子梅行书算是彻底明白了,感情他们是想攀这门亲事,但根本就没见过人家,这是要自己去搭线呢!   梅夫人皱了下眉:「在商言商,我们梅家跟那亳州知州素未谋面,要如何帮忙?更何况,我家老爷从来不为这种事情去与人攀交情。」那亳州知州刘全,最好金银财宝,不知有多少次想借故攀上梅家,都被老爷拒绝了,现在这铁家妇人居然敢叫他们家去主动找刘全?且不说合不合适,就算合适,梅家也不屑和那样一个爱财的官员扯上关系!   被梅夫人呛回来,铁大娘便不敢再言语了,对着梅子,自己算是长辈,但对着梅夫人……她总觉得自己是个低下的老妈子样儿,在夫人面前四处蹦躂,自以为本事的很,其实不过是落人笑柄罢了。   「大娘,不是梅子不肯帮忙,实在是商人与官家是能不往来就不往来,若是铁二跟人家小姐情投意合,梅家愿意帮衬些银两,但若是求梅家去帮忙撮合,那是万万不可能的。」梅行书温言说。   铁大娘心有不满,但梅夫人在此,她也不敢表现出来,只是嘴里咕哝了句什麽越是有钱越抠门儿,然後撇撇嘴,就不说话了。铁大嫂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婆婆都无话可说了,她又还能做什麽?只得尴尬的坐在原地,骨碌碌的转动着眼珠子,也不知道在盘算些什麽。   此章无题   铁大娘跟铁大嫂心里盘算什麽,梅行书是不关心的,他们在铁家沟呆不久,早晚都得回去,偌大的梅府没主人在总是不好。   将王大娘还有铁三夫妇以及铁妞儿安顿好,梅行书才放下心来,她总算不负所爱自己之人。至於铁柱……他觉得只要大家有银子,那就啥事儿都没有了,单细胞生物有时候真的挺好的,因为他永远都不会伤心和恐惧担忧,他只要每天吃饱穿暖就很开心了。   不过他们启程的那一天,铁大娘似乎还是不死心,死活缠着梅行书,拐弯抹角的索要「抚养费」作为养大柱子的报答,梅行书不乐意跟她争执,没说什麽,直接给了张一千两的银票,铁大娘捧银票的手都在哆嗦,看梅行书的眼又惊又喜,她原本寻思着有个一百两就了不得了,但是梅行书居然给了一千两!这可是他们家一辈子都花不完的大钱哪!   既然钱到手了,铁大娘也就不再纠缠了,她还需要采买东西去打通关系搭上刘全呢!   铁大娘走了,铁柱当然开心,他巴不得铁大娘早走早好呢,可一知道媳妇儿送出去一张千两银票,那表情刷的一下就变了。倒不是铁柱抠门儿,事实上他为人豪爽又大方,极其慷慨,不过那是对好人,对铁大娘这样的……他就是送出去一文都觉得心疼,心里这麽一琢磨,那可难受了好几天,但又不敢去质疑媳妇儿,这样过了几天,他就坐不住了,跑过来抱着梅行书问:「媳妇儿,你为啥给大娘那麽多银子啊?要是给,干啥不给大伯?」这银子到了大娘手上,还不知道会被拿去干啥用呢,不如放在大伯那里,也好有个保障。   梅行书笑意盈盈地看着他,把铁柱看了个大红脸,他摸摸自己後脑勺,嘿嘿傻笑两声,说:「媳妇儿……你别误会哈,俺不是说你做的不对,俺就是不懂……」   不懂是对的,他要是懂了,那就不是铁柱了。   「我怎麽会误会你呢,你可是咱家当家的。」梅行书轻笑,用手肘撞了撞铁柱胸口,说:「我还以为你不会来问呢,但你既然问了,我就告诉你好了。这钱呢……说是给大娘的,也对,也不对。」   铁柱更迷糊了,他茫然地看了看梅行书,不懂她在说啥,完全雾里云里:「媳妇儿……俺原来就不懂,你这麽一说,俺更不懂啦。」不过他一点都不担心,反正媳妇儿会给自己解释的嘛。   「你说,咱给了她这钱,她会做什麽?」   那他哪知道啊,不过他知道这钱要是扔水里可能响一声,但给了铁大娘,那只会换来她的怨念:既然一千两都说给就给,为什麽不能再给多一点?   这倒是真的,铁柱不知道,梅行书也没跟他说,铁大娘是真的这麽暗示过,只不过被她装傻充愣糊弄过去了。要铁大娘感激他们家……别开玩笑了,怎麽可能?   「不晓得。」   意料之中的答案。   「我也不晓得,但猜猜看……应该会去买些东西装点下门面,当然,要是能给铁二买个大点儿的官儿做就更好了,不过可惜钱不够。一千两虽然不是小数目,但是对於家财万贯的刘全来说,也不算多。此人一生最为贪财,为了银子不知黑心判了多少冤案,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们两家就且闹去吧。」梅行书微微一笑,「大娘定会拿出梅家来跟刘全套近乎,这门亲事,我看是差不多了。」她给的一千两银子,不过是为了让刘全相信铁大娘说的罢了。并非她心肠狠毒阴险,而是这颗毒瘤绝对不能再留了,虽然成不了什麽大气候,但终日蹦躂的总是惹人心烦,更何况,之前看在柱子的面子上她已经十分收敛了,像是铁大娘这般背信弃义鼠目寸光的人,换做以前的她,早就下手整治了。   至於铁二……她早已派人去打听过,小小年纪,刚当了个县丞,便四处收礼受贿结党营私,风评极差,只是碍於他在镇上的官位没人敢说什麽罢了。铁大夫妇倒是还可以,虽然爱利且目光短浅,小错不断,但也没犯过什麽大错,所以她便不与他们为难。至於铁大伯……摊上这样的妻子和儿子,只能说是他倒霉了。倘若他能够负起一家之主的责任,柱子不会那麽小被赶出家门,也不会在成年後任由铁大娘占便宜,铁妞儿也不会被虐待的那麽惨,甚至还嫁给了个娶过三个妻子的鳏夫,而铁大铁二应该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他身为一家之主,却将子女教育成今天这副模样,还有什麽好说的呢?   只是这些话,梅行书并不打算对铁柱说。   「但是……」铁柱挠挠脑袋问:「媳妇儿,这事儿对大伯不会影响吧?」   「我也不想瞒你,说不影响是不可能的,但是影响大小,就看大娘折腾的什麽样了。」梅行书淡淡地道,挣开了铁柱的怀抱,伸手去拿了块桃酥,自己先咬了一小口,然後送到铁柱嘴边,铁柱就着媳妇儿的唇印一口下去,嘴里嚼的喷香还不住说:「那指定坏事,大娘那折腾的本事,媳妇儿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过这样也好,要是不受次教训,她也不知道改。」说完大嘴一张将剩下的都吃了,还不要脸的要哺给梅行书,把梅行书给恶心的。   「你能这样想最好了。」   「嘿嘿,媳妇儿,那等咱到家了……」淫邪的目光在梅行书胸口不住游移,言下之意十分地明显。   梅行书先是无语了片刻,然後点了下头,铁柱立刻喜的跟什麽似的,大嘴笑咧开,露出两排白牙。梅行书瞧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想笑,伸手要把他凑过来的大脸推走,但铁柱不依不饶死活要她亲一口,梅行书到底拗不过,敷衍的蜻蜓点水亲了一口,铁柱虽然不满意,但聊胜於无嘛。   小两口正在马车里打情骂俏呢,忽然听得前面一阵铁骑声,梅行书最是警觉,一把掀开帘子看了过去。   此章无题   虽然早就料到皇帝会找过来,但是梅行书没想到会这麽快,居然在他们回家的途中赶来拦截,想必是刚得知这消息就来了。   「久违了,行书。」皇帝骑在千里驹上,隔了大概十步远,他轻装简从没带太多人,只有魏冲沈泽及几名大内侍卫随侍在侧而已。他不知道自己为什麽不带多点人马来,也许他潜意识里就知道梅行书不会跟他走,此番前来,也只是想再见她一面,以慰相思。   梅行书以女子身份行了个礼,微笑道:「多日不见,皇上一如以往风姿卓然。」   魏冲在一旁,虽然努力维持神色淡然,但眼里的喜悦却骗不了人。   沈泽却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对於梅行书不告而别的小人行径表示十分的看不惯。梅行书倒是没怎麽注意沈泽的反应,反正也不重要。她一点也不惊讶害怕,因为她比谁都清楚,在皇帝心中没有任何东西比得上江山权利。他想必也是知道了元贞已经盘踞了扶桑,虽说扶桑与大秦的实力不能比,但在元贞手上,谁也不知道那古灵精怪的小子会想出什麽点子来,毕竟是个大麻烦。   权衡一下边境百姓和梅行书,自然是前者对皇帝更重要。   梅老爷跟梅夫人正在後头那辆马车上,此刻感觉车停了下来,便撩开车帘,想问问是怎麽回事,却见女儿前面横亘了几匹高头大马,而女儿女婿正在与对方对峙。梅老爷立刻蹦躂起来,十分护犊子的冲到女儿女婿面前,对着马上的人怒目而视:「你们是什麽人!敢拦我梅家人的路!不想活了吗!」   被爹爹这气势十足的吼声吓了一跳的梅行书噗嗤一下笑了,爹爹净知道在嘴上说柱子不好,但日子久了,这不就潜移默化了?瞧,这吼声,多像是铁柱呀。不过此时不是笑的时候,梅行书努力压抑住心头的笑意,然後凑近父亲耳畔,轻声说:「爹爹,这位可不是他人,是当朝天子。」   「哦,是皇帝啊……啊?!」啊字拐了个弯儿,差点儿破音,梅行书更想笑了,但是如果笑了的话这个场面就会很尴尬,所以得死忍着,但想忍又岂是那麽容易的事情,忍了半天也没忍下去,最後没办法,抓过铁柱一口咬住他肩头,小脸埋进他颈窝闷闷地笑,别人看不到她在干什麽,只看到她不停抖动的肩头和不时发出的喘气声。   这有啥好笑的?别人不知道,铁柱知道自己媳妇儿在干什麽,但他实在是无法理解梅行书的笑点,所以他只是茫然地眨着眼,初见到沈泽时的愤怒已经烟消云散了,而且也忘记了自己为什麽要生气。   梅老爷不知自己该如何反应,按理说, 他是该行礼的,毕竟自己只是一介布衣,而面前的是那九五之尊,可这皇帝对自家宝贝女儿有着不轨之心,而且还害的女儿跳崖,若非宝贝福大命大,现在他就要哭着到处找女儿去了!所以……到底现在他该怎麽反应?眼角余光瞄到那个不孝女居然在偷笑,梅老爷不高兴地清了清喉咙,提醒梅行书把注意力放到他身上──他要是生气的话,後果很严重的!   在爹爹无声的抗议下,梅行书勉强忍住笑意道:「还请皇上莫要见怪,我爹爹年纪大了,难免有点耳不聪目不明。」   这到底是在给他老人家解围还是在损他呀?梅老爷歪着脑袋想了半天也不敢确定,只好恶狠狠地瞪了铁柱一眼。无端被瞪的铁柱委屈极了──他是招谁惹谁了呀他!   「既然是行书要求的,朕当然不会怪罪。」皇帝的态度是难得的心平气和,梅行书从来都没见过这样的他,他一直都是戾气野心十足,像是这样的表情和眼神,她还是第一次见。难道他真的想开了?这麽偏激的人也能想开?还是说他认识到了元贞与梅家巨大的威胁,所以不得不与他们妥协?想来想去,还是第二种可能性最大。   「多谢皇上。」梅行书微微一笑:「不知皇上半路拦住我们的马车有何要事?我家中无人,着急赶回去呢。」   言下之意很明显,有事说事没事再见。   沈泽哼了一声:「梅相真是好本事,把大家都给骗了,若非知道你的真面目,我还当真以为面前站着的就是个普通大家闺秀呢。」对於梅行书不告而别一事,沈泽始终耿耿於怀,他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会抱着这个遗憾了,因为梅行书明显不可能会跟他比试一番!现在她正站在自己面前,可却风姿绰约美貌无双,周身更是散发着恬淡文雅的气质,愈发衬得自己市侩庸俗了起来。   沈泽这种夹枪带棍的说话方式,梅行书早就习惯了,反正她也从来没在意过,随便他怎麽说。「不敢当,沈相谬赞了,行书现在的确只是梅家的女儿,不是什麽梅相,沈相说话可是要注意着些,万一传扬出去那多不好,您说是不是?」   魏冲始终没有说话,而是用一种含情脉脉的眼光看着梅行书,他比谁都清楚,这次一别,即使彼此相隔不远,却也是终身不能再见了。为她好,也是为他好。   回想起两人初相识,那时候没有什麽勾心斗角,只是朋友之间的谈话交心,谁会想到有朝一日他们会变成这样的局面呢?梅行书不曾怪过他,魏冲知道,但正是因为她不怪他,他才愈发觉得自卑和愧疚。说来也真是可笑,这麽多爱慕她的男子,各色皆有,人中龙凤也不在少数,可她却偏偏都不爱,却嫁给了个普普通通的铁匠。   但那又怎麽样?梅相高兴的话就行了。   还有什麽比这更重要吗?   「媳妇儿他们来到底是想干什麽呀?」   双方互瞪对视的时间实在是太长,铁柱受不了了,於是小小声问。梅行书微微一笑安抚他:「只是来见故人一面,没有什麽其他的意思。你看他们轻装简从的,马上就要赶回去了呢,朝中大事可离不了这三位。」   这是结局(一)   梅行书这声音并不算小,她本就是大大方方说出来的,不在乎皇帝听了会不会生气,可以说现在她是成竹在胸,皇帝此刻就如同是被关在笼子里的猛虎,只要隔着笼子,怎麽逗弄都没所谓。而她会很好的掌控节奏和距离,保证不会有任何危险。所以皇帝听了,只是微微皱了下眉头,并没有生气。他看着梅行书,心知她是不会再跟自己走了,当下心中百味陈杂,实在是说不出什麽感觉。他就这样定央央地凝视着梅行书,心头酸楚,只觉得,怎麽入她心的那个人不是自己呢?   是从什麽时候开始的?那个身着官袍都掩不住满身书卷气的女子是什麽时候进入他的心的?自小,因为母妃不得宠,他便在宫中受尽欺淩,永远只能远远地看着父皇如何疼爱大皇兄和其他子女,对待自己反而平淡如水,而宫中人势利至极,他的宫中甚至有三月无人踏足。平常朝中之事,父皇更是不曾想过自己,更别提让自己担负重任了。   他怎麽能够容忍自己一身的本领才华就如此埋没掉?   对於梅行书,这个殿试一鸣惊人被父皇破格拔擢为左相还担任皇子皇女太傅,还比自己小上几岁的少年,允熙是充满怨恨和厌恶的,明明都是人,他甚至还是父皇的亲生子,为什麽父皇对待一个外人比对他好?!从小到大所受的冷眼和轻视便在这一刻爆发出来了,他恨不得把眼前这柔弱的少年撕成碎片!可是他不能光明正大的找他麻烦,因为如果被父皇知晓,自己和母妃的日子只会更难过,所以他用言语煽动其他皇兄皇帝去找梅行书的麻烦,可不管是谁,不管是什麽办法,在梅行书面前,都被游刃有余的解决了,那些曾经厌恶他的皇室中人甚至全部以他马首是瞻!   慢慢地,允熙就又改变了路线,既然不能硬碰硬,那他就迂回一点好了。於是他努力读书上进听梅行书讲课,将他布置的课业完成的十分出色。就这样,他慢慢地得到了梅行书的认可和器重,从梅行书眼中,他看到了自己的希望。正逢大皇兄恶疾缠身不治身亡,父皇请梅相於皇子皇孙中物色未来储君的人选,於是他有了奢望,如果自己能够得到梅行书的支持……那麽,是不是有成为储君的希望?只要他能够支持自己……那麽父皇那里是完全不需要考虑的!父皇对梅行书的信任世人有目共睹,只要梅行书承认自己……   只要他承认自己。   在结果出来之前,允熙真的认为自己是胜券在握的。随着时间一天一天过去,他与梅行书相谈甚欢,结为至交,梅行书也的确是父皇面前说了他许多好话,先帝因此看重於他,慢慢地对他这个儿子上了心。就在允熙以为一切都已经成为了定局的时候,梅行书提出的人选却让他狠狠地被打击到了!   元贞!   那个乳臭未干的小鬼!   而不是他!   不是他!   哪怕梅行书说立嫡不立庶,他也无法谅解他!可当着父皇和文武百官的面,他什麽都不能说,他不能表达出自己心中因为这种巨大的希望被破坏之後是多麽的痛苦和失望!他认为梅行书背叛了自己!   先前二人交好,京城里和朝廷都传言未来储君会是他,可谁知到最後梅行书提出的人选却是元贞!那个还不到十岁的小鬼!   这种巨大的落差将他打击的体无完肤,可他不会在外人面前流露出来,让他们看他的笑话!   允熙带着微笑的面具,慢慢地卸下了所有人的心房,也亏得他一直都表现的没有野心,这才没人起疑。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日日夜夜在心底燃烧的,那股被背叛和被轻视的怒火!总有一天,他要君临这天下,得到应该属於自己的一切!   父皇没能继续活下去多少时间,因为他的身体已经破败到一定程度了,所以才会这麽急着立下新的储君。在先帝驾崩的那一晚,只有允熙一人没有流泪──他对这个父亲没有任何的感情,因为他从未曾重视过他,不过这都无所谓了,父皇既然驾崩了,他也就可以开始自己的计划了。   允熙不确定梅行书知不知道自己的野心,毕竟在立了元贞为储君之後,梅行书忙着教导元贞处理政事,两人已经很少往来,而每次无意中见面,梅行书的眼神都是十分复杂的。可不管他知不知道,允熙都不在乎了,他要得到这天下,他要黄袍加身,谁都别想阻止他!包括梅行书!   远湘的出现帮了他大忙,她喜欢上了梅行书,因而成日缠着他,这也为允熙的逼宫做了极好的铺垫。远湘年少无知,不懂他每次让她从梅行书那里拓来的书信卷宗都是些什麽,而梅行书亦是十分宠爱远湘,对待她并无多大戒心,这真叫人悲哀,但允熙为了皇位和江山,已经不在乎了。   为了放松梅行书的警惕,他慢慢地表现出自己的与世无争,并在适宜的时候表达自己的忠心。他知道梅行书不会轻易相信自己,所以便从那个年幼的皇帝身上下手,不出所料,小皇帝果然对他信任有加,这也为他创造了极佳的机会──比如说,得知传国玉玺藏在什麽地方。   接下来的一切都是那麽水到渠成,他顺利得到了皇位,可他从来没想过要逼死梅行书,他想他留在自己身边,梅行书的治国之才是不可或缺的,可她居然宁愿死也不肯留在他身边,甚至用计把小皇帝送出宫外,自己跳入万丈深渊!   从得知梅行书跳崖的那一刻开始,允熙便觉得自己的心似乎有某个部分跟随着他一起死去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麽会这麽伤心,也许是心底那个隐隐的声音在蠢蠢欲动,失去梅行书,会是他这一生中最大的遗憾!   在这之後,先前心中那模糊的想法便愈发清晰起来,随着时间过去,梅行书的模样略略有些遥远,但心底的那个想法却越来越重。   梅行书,有可能是个女人!   这是结局(二)   可惜,他再也没有机会证实了。   梅行书已经随着那滚滚瀑布永远消失在他的世界了。   允熙以为这会是自己一生之中最大的遗憾,即使他不相信她死了,不看到屍体,他就一直认为她活在这世上的某个角落里,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找到而已,不过这一天并不遥远,他终是能够找到的。   说到这里,他就该感谢那个愚蠢的铁家沟的秀才了,如果不是他的愚蠢,自己又怎麽会得知梅行书的消息呢?当她是女儿身的消息得到证实,允熙说不上自己心底是什麽滋味儿。她拒绝了左相的高贵身份,也不愿对他低头做他的妃子或是与他求和,却自甘下贱嫁给了一个铁匠!   多可笑呀,她真的是嫁给了一个铁匠,一个又丑又没用的铁匠。他甚至连一百两的身家都没有,住着破破烂烂的屋子,她嫁给他,需要自己洗衣做饭大嫂呢劈柴……这麽低贱的事情怎麽是她应该去做的?梅行书就应该挥斥方遒指点江山,而不是窝在这麽个小地方,做个铁匠的小媳妇儿!   允熙知道自己是痴心妄想,也知道自己用尽心机耍尽手段也无法得到梅行书的青睐,她对他似乎从来都没有过顺遂之意,做太傅的时候她心里只有元贞,父皇驾崩後她心里只有江山,到了铁家沟,她心里只有铁柱。作为臣子,她不对他效忠,作为女人,她对他无爱,连他用话刺激远湘迫使她留下来,她也依然不发一语。到底要怎麽做,他才能占据她心底最重要的位置呢?到底要怎样做,梅行书的眼里才能真真正正地看见他,而不是那一句句一声声有礼疏离又不卑不亢的皇上?   枉费他允熙一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面对梅行书,却什麽都做不了,想杀她,舍不得,想要她,却又要不到,他好像只能这样远远地看着她,就这样远远地看着,其他的什麽都不能做。   他也比谁都清楚,就算梅行书不顾一切帮助元贞重夺大秦的江山,他也是不会怪她的。梅行书在他心里最重要的角落,这一点永远不会变。他爱她敬她重她,但却永远都无法得到她。可最令他伤心的是,她宁肯偷偷不告而别,也不肯留在京城让他随时随地看到。为了与他永生不见,她甚至还只身去了扶桑帮助元贞取得扶桑大权──而这一切都是为了牵制他!   行书呵行书,你怎麽就不明白呢,即使背叛世界,即使世人都认为我无心无情,我也不会对你出手,你既然要离开我,那便离开吧,我又能做什麽呢?你总有一万种方法让我对你爱而不得。可枉你一生聪明绝顶运筹帷幄,却也不知道爱情可以让一个人改变到如斯境地。若是你不愿再见到我,我便不再出现在你身边了罢,你且好好的,好好的。   但若是真有来生,我一定不做这个皇帝,而选择做那个普通的小铁匠。   皇帝静静地看着梅行书好一会儿,却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行书,你当真不愿跟朕回去吗?」话一出口,魏冲和沈泽也立刻看向梅行书,他们的脸上都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但都看得出他们同样希望梅行书回去。   可梅行书去拒绝了。她与铁柱相视一眼,两只手紧紧地牵在一起,温软又坚定地道:「行书只是一介女流,只愿在家相夫教子,侍奉父母,再无当年的雄心壮志了。」   闻言,皇帝并没有露出多麽讶异的表情,早在此番前来之前,他便料到了梅行书的反应。她若是不愿,他又如何再舍得强迫呢?当年强行逼宫黄袍加身,害得她跳下万丈深渊,如今,他又怎麽忍心,怎麽舍得?行书啊行书,你我今生难道是当真半点缘分也无?   「皇上请回吧,左相梅行书早已跳崖而死,如今活着的是梅家的女儿,铁家的媳妇,和朝廷再无一丝瓜葛了。」她轻轻福了福身,眼角眉梢的笑容依然如若当年初见时温暖柔和。   她一直都是这样的,改变的从来都不是她。   总有人离不开,也总有人向前走,原地和未来,都有人一直待着。   皇帝蓦地苦笑出声,难得的没有霸气和跋扈:「朕早该想到的……朕早该想到的……」他说,喃喃地,一遍又一遍重复,也不知道是想说服自己,还是想说服旁人。早该知道她不可能跟自己走,早该知道自己并非她心目中的良人,早该知道的,早该知道的呀……「行书,今日一别,你我今生,恐怕是再无相见之日了。」他深深地望着她,像是要把她的模样深深地刻进自己的脑海和心底,好不忘记。   梅行书的反应依然是微笑:「行书恭祝皇上万寿金安,多福多寿。」   皇帝最後望了她一眼,像是怕自己忍不住想上前抢人似的,挥鞭策马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去。他和梅行书,从始至终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的纠缠,还有什麽比这更让人伤心的呢?   沈泽见皇帝远去,对着梅行书狠狠地瞪了一眼,心底说不上的感觉,既有不甘心,也有遗憾:「你我没比出个胜负来,我可不服!总有一天我会光明正大的赢了你!」说完也策马而去,留下梅行书看着他的背影轻笑,恐怕这一天你是等不到了,因为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涉及朝政,从今以後,她就只是梅行书,铁柱家的小媳妇儿。   只有魏冲,久久不肯离去。他看着梅行书,像是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梅行书对他露出笑容,安定而又慈悲,她从来不曾怪过他,但他自己却因此被折磨了这麽多年。当年的背叛一直都是他最心痛的事情,如果能够重来,他宁肯和她一起战死,也不要与她形同陌路。   可惜没有如果,不能重来。   「相爷……魏冲愧对於您!」他翻身下马,砰的一声跪了下来,双手伏地,终於说出多年来在心头横亘的痛苦与歉意。   即使梅行书不怪他。   梅行书松开铁柱的手,在他戒备十足的眼神里走向魏冲,将他扶起来,指着天边的夕阳说:「你瞧,太阳照常升起落下,一切都会过去的。」   是呀,一切都会过去的。   铁妞儿与陈瘸子(一)   陈瘸子当然不是他的真名。   只是时间过去久了,大家都这麽叫,所以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就叫陈瘸子了,哪里还记得以前那个意气风发是村里第一个考上秀才的读书人呢?   算算他已经多久没碰过书本了?从山上摔断腿之後,还是在第一个媳妇跟野汉子跑了之後,亦或者是自己的名声开始在村里发臭腐败之後?   总之他是不记得啦,这也没啥好在意的,反正他就是陈瘸子,那个爱喝酒爱打媳妇儿没人性脾气暴躁易怒的陈瘸子,那个有了点钱到处欺负人看人不爽就打的陈瘸子,大家既然都这麽认为,也这麽看他,他又何必谦虚呢?   陈瘸子穿着大红的新郎官服,懒洋洋地走进新房,这是他娶的第四个媳妇儿,容貌身段都不比前面那三个,连智力都不行,不过这样也挺好的,至少她不会跟别人野汉子跑了,而且身子好好调养的话应该也能给自己生个一男半女的。想到这里,他略有点欣慰地拿起一边的喜秤,挑开了红盖头。   入目的一张小脸倒是出乎了陈瘸子的意料,虽然干巴巴瘦了些黑了些,但五官端正漂亮,农村见不着几个漂亮姑娘,像是铁柱媳妇儿那样的百年难遇,自己也不是有福气的人,铁柱虽没啥钱,但胜在年轻有力气能作为,哪能跟自己比,年逾不惑,还瘸了条腿。   他原本是想树立起自己作为丈夫的威风的,也好拿捏拿捏这小丫头,可铁妞儿那双眼里满是害怕惊慌和不安,楚楚可怜地看着他,却又不敢闪躲,如同他幼年跟随父亲上山打猎时看到的一只受惊的小兔子,吓得瑟瑟发抖,可就窝在那儿,雪白的一团,不敢跑也不敢叫,只被动的等待命运安排。   明明是个傻子,什麽都不懂,还被铁大娘那麽虐待,可眼睛却那麽干净,干净的几乎透明,让他的心在一瞬间平静下来,只想好好的疼爱她一番,就像是当年捡回来的那只小兔子,把她养大,养好。於是陈瘸子试探性地伸出手摸了摸铁妞儿的脸,铁妞儿没有反抗,只是睁着一双在巴掌小脸上大的吓人的眼睛看着他,她不敢动,因为嫂子跟她说过,不管发生什麽事,除非对方打她或者骂她,否则不要反抗,不然会招来更残酷的对待。   她很乖的,所以请不要打她也不要欺负她好不好?当陈瘸子的手再一次扬起的时候,铁妞儿吓得忘掉了梅行书对自己说的话,只下意识缩成小小一团,身子哆嗦着求饶:「别、别打俺……俺不敢了、不敢了……」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生怕对方听不清楚会给自己狠狠地来上这麽一拳。   陈瘸子的手僵在半空很久,其实他根本不是要打她,只是要帮她把那红盖头给拿下来罢了。可铁妞儿为什麽反应这麽激烈?如果不是平常被人打骂习惯,她怎麽会如此害怕?想到这里,他便忍不住从心底生出一股子火气,很想将那欺负了她的人捉过来胖揍一顿。   但现在不行,他越是生气铁妞儿越是怕他,於是陈瘸子努力收起自己的怒气,然後露出一个多年来不曾展现过的善意且温柔的笑容:「你,你别怕,俺不会打你的……只要你乖乖的……」不跟别的男人跑,也不听别人的瞎话害怕我,愿意跟我过一辈子,我发誓一定也待你好好的,不管你是什麽样子。   铁妞儿听了,忙不迭的点头,她最会的就是乖了,可怎样才算是乖呢?不说话不顶嘴啥活儿都干算不算乖?她单纯的大脑里想不出这些弯弯道道,只是歪着小脸想了半天,还是不懂,但也不敢问。   陈瘸子把盖头扔到一边,端了一旁桌上的吃食过来,铁妞儿一整日没吃什麽东西,梅行书偷偷塞给她了颗馒头,还是瞒着其他人的,农村新娘子出嫁是不准吃东西的,一日下来她就只吃了颗馒头和几粒红枣,完了还加上碗水,其他什麽都没吃,现在陈瘸子拿吃的给她,她又是个小孩儿心性,就跟小动物似的,套近乎的最佳方式就是食物。   怯怯的看了陈瘸子一眼,铁妞儿舔了舔嘴巴,接过吃食,吃一口就看他一眼,吃一口就看他一眼,最後终於大口大口的吃将起来。陈瘸子看她这天真可爱的样子,也禁不住笑了,自觉腹中有些饥饿,便随着她一起吃了起来。   吃过东西後,两人的距离好像也拉近了很多,按理说新婚之夜,夫妻之间亲热在所难免,可陈瘸子怜惜铁妞儿懵然无知,什麽都不懂,并不强求行房。但不亲热并不代表不看,他帮铁妞儿脱了衣服,又给她洗了澡,可怜的小丫头什麽都不会,连自己洗澡都是傻傻的,陈瘸子以为自己的心早就成了石头了,可当他看到铁妞儿身上那一道道新旧交加的伤疤和瘦弱的几乎令人不敢想象的体态时,还是恼怒的恨不得冲到岳父家去理论。   这麽、这麽好的一个姑娘……他们为什麽要这样待她?!   她是这麽的天真无辜纯洁和懵懂,他们怎麽可以这样欺负於她?!   铁妞儿不懂为什麽他看着自己咬牙切齿,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麽,睁着眼睛眨呀眨,有点害怕。虽然眼前这人待自己挺不错的,但她还是不敢接近。   陈瘸子收起心底浪潮,对着她微笑,说:「你叫什麽名字?」其实他知道,但只是想再跟她多说说话而已。   得到的是小小声的回答:「铁、铁妞儿……」   「妞儿,那你知道我叫什麽吗?」当初做文人时候的感觉似乎又回来了,陈瘸子下意识地把「俺」字改成了文雅的「我」字。   铁妞儿摇摇头。   「我叫言之,你记住了,陈言之,不准忘记,知道吗?」他交代。   铁妞儿有点茫然,她为啥要记这个呀?不过虽然不懂,但她还是很乖的点头,反正只要乖乖听话,那总是没错的。   铁妞儿与陈瘸子(二)   按理说第二日早晨新媳妇儿要给公婆做一顿饭的,但铁妞儿不会,倒不是她不愿意学,而是铁大娘根本就没教,她就把铁妞儿当成个廉价劳动力用,为了方便,连小脚都没给铁妞儿缠,就是为了能让她下地干活,铁妞儿在铁家大多数都是做些粗活,像是做饭补衣服这样的事情铁大娘还有铁大嫂是从来不让她沾手的,嫌她脏。   陈瘸子当然也不乐意让铁妞儿干,本来他家就挺有钱的,家里有几个下人,在附近几个村子里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富农了,爹娘对他要求也不高,能有姑娘家愿意嫁进来就很不错了,哪里还会去要求更多。他们原只担心儿子会不喜欢这个有点傻里傻气的媳妇儿,没想到早上一看,嘿,两人相处的还挺不错,当下就喜欢上了铁妞儿,哪里还会去怪罪她没给二老弄顿饭?   於是铁妞儿在这种温和的环境中越来越放得开,智力似乎也有了点成长的样子,不过她很是依赖陈瘸子,基本上不能不看见他,除了陈瘸子之外,她也能接受陈家二老,其他的人可就不行了。她虽然懵懂,但也不至愚蠢,家里有几个下人瞧她不起,她也是感觉的出来的,所以除非必要她都不跟旁人亲近,日子久了,原本略显乌黑粗糙的皮肤也在陈瘸子的娇养下滋润了起来,她本来年岁就小,正是花朵一般的年纪,恢复起来容易,脸蛋白嫩细腻了之後,整个人的气质也就有了质的飞跃,从黑瘦干巴巴的小村姑摇身一变成了可爱娇俏的美姑娘,有时候陈家来了客人,都不相信眼前这长得甜美至极的小丫头会是铁家那一直被人冷眼的小女儿铁妞儿。   陈瘸子待人好时,即使你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会想办法摘下来给你,幸而铁妞儿天真纯洁,毫不贪心,也不奢求什麽,甚至在她的潜移默化下,陈瘸子那暴躁的脾气也有了很大的改善,陈家二老更是高兴,对待铁妞儿也如亲生女儿一般疼爱。他们陈家只有一个独子,原本前途无限风头出尽,可谁知道不小心摔断了腿,成了今天这样子,这麽多年过去了,他们也不奢求儿子能考取个什麽功名光宗耀祖光耀门楣,只要他好好的过日子就成了,赶紧给他们二老生个大胖孙子抱才是正经。   陈家婆婆一开始见到铁妞儿时还挺担心的,这麽瘦弱的小丫头,屁股小小的,身上没几两肉,能生儿子吗?可养了小丫头一段日子之後,竟然见到妮子渐渐长开了,皮肤变白了,也胖了些,屁股有肉了,脸上也带笑了,而且跟儿子的感情也十分的好,这怎麽能让她不感到开心呢?   可这过门都快一年了,肚皮怎麽还没传出个信儿呢?陈家婆婆急了,夜里跟老头子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彼此戳着对方叫对方去说,可这话怎麽好意思跟小辈说出口呢,要是被人知道了还不说自己老两口不正经啊?可不说,这肚子啥时候能有个信儿?   经过两位老人仔细商量,觉得还是从铁妞儿身上下手比较好,毕竟她单纯又善良,应该很好对付。这话当然要同样身为妇人的陈婆婆去说,要是公公说,那成何体统,像什麽样子。   「妞儿啊,来来来,婆婆跟你说件事儿!」一见儿媳妇一个人待着,陈婆婆立刻对她招招手,铁妞儿立刻跟只小狗样乖乖地蹭了过来,充满孺慕之情的依偎到她腿边,仰着小脸认真地看着她,叫了声娘。这声娘把陈婆婆叫的心底一软,越看这小丫头越是喜欢,便忍不住捏了捏她的小脸,问:「妞儿啊,言之人呢?今儿咋没跟你在一起呢?」小两口平时都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今天这是怎麽了?   铁妞儿嘟起嘴:「他跟人出去收租子去了,叫俺乖乖在家等着。」不带她去……   这倒是,自从娶了铁妞儿,陈瘸子也开始慢慢和人接触了,而且口碑还挺不错,因为他有学问人又仗义,跟传闻中的一点都不一样,所以村人都愿意跟他来往,陈家的客人也较之先前多了许多,这是陈家二老乐意见到的,毕竟儿子人际关系好了的话,也不至於太过孤独寂寞。以後他们二老西去,也不用再担心了。   「这样啊,没关系,等言之回家了,婆婆帮你教训他。」   铁妞儿立刻露出笑容,她现在虽然不能说十分聪明,但也颇为懂得看人脸色,只是由於铁大娘多年的虐待对人十分胆怯害怕罢了,陈瘸子一开始知道是那挂名岳母搞的鬼时,气得要去铁家把那当做聘礼的银子拿回来,被二老拦下了,说是毕竟也算是铁妞儿的母亲,虽然不是亲生,但这样去要银子,对铁妞儿总是不好,他这才勉强忍了下来。铁妞儿见婆婆脸色有些古怪,她性子天真烂漫,不懂得什麽叫委婉,直接就问了出来:「娘,你身子不舒服吗?」说着还伸出小手去摸陈家婆婆的额头,被她拿下来,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娘没事儿……妞儿啊,娘问你哈,你……嗯,你跟言之……你们俩……」   老天,她要怎麽好意思说下去?瞧铁妞儿这双黑白分明干净透彻的大眼睛,她怎麽好意思问这样的话啊?人家小夫妻的房事,她这做娘的未免也管得太宽了!   「……娘?」   管他的!为了孙子!豁出去了!!   「你、你跟言之晚上睡的好吗?」老天……她这是在问的什麽,这麽委婉,单纯的铁妞儿能听懂吗?   「好啊。」铁妞儿点点头,能不好吗?「言之每天晚上都抱着俺睡呢,还给俺盖被子掖被角。」他是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了,比嫂子还要好。   抱着睡……?是那个之後抱着睡,还是就单纯抱着睡啊?陈家婆婆尴尬了,不知道该怎麽问。「那个……妞儿啊,你们除了睡觉还干别的不?」   铁妞儿茫然了:「干啥?」   「就是……就是……」陈家婆婆窘迫的要死,「就是言之脱不脱你衣服然後压你?」这话一问出来,她猛地闭上眼狂甩头,这不是她问的这不是她问的不是不是不是!!   铁妞儿与陈瘸子(三)   铁妞儿仍然一脸茫然:「……啥?」这前半句她听得懂,毕竟睡觉哪有不脱衣服的,可为啥言之要压她?他那麽重,要是压着她,她怎麽睡觉啊?   从铁妞儿的表情上就可以看出来,这小两口压根儿就没洞房啊!陈家婆婆傻眼了,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些什麽,总不能让她这婆婆来教儿媳妇怎麽行那夫妻亲热之事吧?可、可她不说的话……还有谁能说?   想想白白嫩嫩胖手胖脚的孙子,陈家婆婆咬咬牙,对着铁妞儿招招手,示意她把耳朵凑近自己,然後细细地说了起来,铁妞儿不住地点头,认真地听着,小脸上一片严肃。   当天晚上陈瘸子回到家,照例先回自己房里,先把东西放下,然後搂过认真学女红的铁妞儿亲了一口,但她看自己的眼神却怪怪的。正想问,就到吃饭时间了。   罢了,先吃饭,吃完饭再说好了。   可吃饭的时候爹娘瞧自己的眼神也十分奇怪,而且这种奇怪和妞儿瞧自己的还不一样,妞儿那是略带着认真和探究的,但爹娘……是真的奇怪啊!「爹,娘,我脸上有什麽脏东西吗?」他问,顺便放下筷子去给铁妞儿添饭,回来时发现二老的眼神依然怪怪的。   陈家二老互视一眼,分别咳嗽了一声,由陈老爷子先开口:「没、没事儿……你脸很干净,很干净,很干净。」一连说了三个很干净,那可真是很干净了。   陈瘸子点点头,摸了摸铁妞儿的头:「慢点吃,我先叫人给你搬洗澡水进去,乖啊。」   铁妞儿乖乖点头,埋头扒饭。看着小两口互动的陈家二老再度互视一眼,在心底为彼此加油鼓气:很快的、很快的!马上咱们就有孙子可以抱了!咱们的付出都是有回报的!!   於是陈瘸子就在父母奇怪又期盼的目光里吃完了这顿饭,他习惯性地在饭後会喝杯茶,然後牵着铁妞儿回房给她准备衣服,免得她又小孩子脾气洗完澡连亵衣都不穿就出澡盆。   他没跟她一起洗──从来都没有,因为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满心澎湃的欲望。正值壮年的陈瘸子欲望正浓,只是担心铁妞儿太过单纯,又什麽都不懂,哪里舍得要了她。她在他心里又是妻子又是妹妹又是女儿,这几种身份交织在一起,让他对她又是疼爱又是怜惜,哪怕身体忍耐到爆炸,也舍不得真的对她出手。可今天晚上似乎有点不一样,妞儿怎麽洗了这麽久?   正准备叫她呢,就听见水声响动,想来是铁妞儿出来了。陈瘸子赶紧抓起一条薄被子冲上前去把人裹住,她身上还有些湿湿的,不知道会不会冷。   对於陈瘸子的温柔体贴,铁妞儿是习惯了的,也不曾觉得难堪,可今晚的她却隐隐约约有丝害羞,陈瘸子敏感的察觉到了,心跳也有点加快。「妞儿……你咋啦?」伸手摸摸她的小脸,把沾湿的一缕黑发撩到耳後,习惯性地去摸她的衣服,看有没有系好。可这一摸却发现──她居然没穿亵衣!「妞儿!你怎麽又没穿兜儿?」下意识往下一捞,「连亵裤也没穿!」触手所及是两片柔嫩的黏腻的肉,湿哒哒的……小丫头长大了?居然有反应?   这麽一想,下面立刻硬的厉害。陈瘸子咽了口唾沫,立马把手抽回来,把铁妞儿放到床上,口干舌燥地想要起身。他得再去洗个澡才行,不然……不然怕会控制不住地把她给拆吃入腹!   「嗯……要伺候言之,不穿。」铁妞儿喃喃地说,觉得他摸得她十分舒服,小小的打了个呵欠,虽然有点困,但还是要完成娘交代的事。   ……伺候他?陈瘸子傻眼了:「你、你为啥要伺候我啊?」小丫头莫不成是真的开窍了?这不可能啊,蓦地灵光一闪,他想他知道了。怪不得爹娘晚上的表现那麽奇怪……肯定是他们跟铁妞儿说了什麽,不然这小傻妞儿怎麽可能知道什麽叫「伺候」?「妞儿,爹娘跟你说什麽了?」   「说俺得把你伺候好才能给他们孙子抱。」铁妞儿单纯地在他颈窝蹭了蹭,又打了个小呵欠。完了小手在陈瘸子身上到处乱摸,毫无章法的乱摸一气,可就这麽乱摸居然也把陈瘸子的欲火给摸了上来。他想:既然小丫头有这份心,自己也等得够久忍得够呛了,今天花好月圆,择日不如撞日,也该让小丫头变成小妇人了。   这样一想,动作就大胆了起来。粗糙的大手顺着中衣下摆摸了上去,罩住一只软软的小桃子揉了起来。铁妞儿柔柔的呻吟了起来,身子如同一滩水般软倒在了陈瘸子怀里。   他已年逾不惑,而铁妞儿刚满十六,这些日子以来陈瘸子既把她当媳妇儿又把她当女儿,这麽小的姑娘在自己身下任由自己蹂躏,对任何男人来说都是一种刺激和视觉上的满足。   铁妞儿虽然什麽都不懂,但也知道不能随便在人面前裸露身体,所以她有点害羞,身上衣服被脱下来时她还曾试图掩饰,但被陈瘸子温柔而坚定地拿开了手,之後她便乖巧地如同一只小兔子,躺在床褥上任由陈瘸子对自己下手了。   经过这些日子的娇养,铁妞儿已经从一开始又黑又瘦又干的柴火妞儿变成了白白嫩嫩娇弱可人的小香坠,她本身底子就好,收拾打扮干净了便清丽可人,村里那群大姑娘根本没法儿跟她比。尤其是这性子,是真正的娇羞乖巧,陈瘸子得此娇妻,哪里舍得对她大小声,可如若铁妞儿没有嫁给陈瘸子,又有谁知道她会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呢?村里人都说陈瘸子好福气,这麽大年纪了,又娶过三次媳妇,这次娶到的铁妞儿居然还这麽漂亮,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可只有铁妞儿知道,如果没有陈言之,自己会变成什麽样子,也许她不懂这些大道理,也无法组织出完美的语言,但她心里最清楚,比谁都清楚。   铁妞儿与陈瘸子(四)   第二天一早,陈家二老见只有儿子一人起床,互相交换了一个彼此心知肚明的眼神後便笑了──这还用说吗?自然是得逞了!   「儿子啊~~~昨晚睡得好吗?」陈家老爷子搓着手,期待的问。   陈言之正准备去弄热水给铁妞儿擦身子,被父亲这麽一问顿时停下了脚步,似笑非笑地望着二老,不答反问:「爹娘认为呢?」   陈老爷子蓦地一愣,立刻打起哈哈来:「哈哈、哈哈,那当然是很好啦!现在天气不冷不热的,昨天晚上还有月亮,被褥今年也新换了,肯定睡得很好嘛!哈哈、哈哈!」边说边尴尬的後退──直到不小心踩到了老婆子的脚,老两口抱着脚还不敢呼痛,生怕被儿子看出什麽端倪来,哪里知道陈言之早就知道了。   陈言之想笑又不好意思笑,怕二老恼羞成怒,赶紧打了招呼走人。陈老爷子看着儿子远去的背影感叹道:「老婆子啊,你说……这事儿成了没啊?」   陈家婆婆想了半天,不大敢确定地说:「应、应该成了吧……不然妞儿平日起的很早的,今儿咋没起呢?」越说越有信心,声音也大了起来:「肯定成啦!嘿嘿!妞儿真是不错!婆婆跟她说的她都记住了!做的实在是太棒了!不行不行,我得赶紧去给她炖点补品!那可是要给咱抱孙子的呢!可得小心伺候着……啊──!!」尖叫一声,一抬头没想到儿子冷不丁出现在眼前,手上还端着个铜盆。   「娘,你说妞儿什麽做的很棒?」他问。   「呃……这个、这个嘛……」看向陈老爷子,意思是:你还愣在那儿干嘛!赶紧给我解围啊!!哪知道那跟她过了大半辈子的糟老头子居然装作什麽都没看到的样子把眼睛别开了!!   陈言之也不想把娘亲逼急了,当下轻笑:「娘,那就麻烦你去给妞儿做点补品了,她身子还不是很好,我怕伤到她,您多担待着点儿,今儿她怕是不能陪您聊天了。」   哎哟!那感情好!!陈家婆婆高兴的眼睛都笑眯了,赶紧应承下来:「好好好没问题!娘这就去做!你今儿也甭出去了,就待家里陪着妞儿,知道吗?」见儿子点头,她立刻开心的走了,那动作,完全不像是个裹了小脚的妇人。   见母亲走了,陈言之又笑,问陈老爷子:「爹,你刚刚对娘见死不救,今天晚上是想睡书房吗?」大半辈子过下来,他可是比谁都看得清楚,爹虽然在外面威严不可侵犯,可在娘亲面前可是十足十的「妻管严」,今天敢这样无视娘亲,晚上可要惨了。   陈老爷子蓦地一僵,这次回想起来自己刚刚做了啥作死的事情,当下火烧屁股地跟着陈家婆婆的背影追过去,边追边叫:「老婆子!老婆子你等等我啊!等等我!!」   可哪里还看得见妻子的身影?   陈言之忍不住莞尔一笑,端着水盆和布巾回到自己的卧房,铁妞儿正好醒了,揉着眼睛刚坐起来,睡眼惺忪的,别提多麽娇俏可人。她的肩上颈上都是他昨夜留下的痕迹,柔嫩的胸部被青丝盖住了些许,但仍看得出上面还有指印和吻痕──他有点失控,因为渴望她太久。   把手上的盆放到一边,将铁妞儿搂到怀里,柔声问:「还疼不疼?」   铁妞儿茫然地看了看四周,不解他在问什麽,过了一会儿,软软地答道:「……嗯,饿。」说完还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被子往下滑,裸露出她白玉般的上半身。之前她换衣服搓背都是陈言之经手的,再经过昨晚的亲密,对他,铁妞儿更是毫无防备,也不觉得自己有哪里做的不害臊的。但女子和男子不一样,她初经云雨,陈言之可不,他想别开眼却又不舍得眼前的美景,顿时弄得无比窘迫。   嚷饿,可言之却没有理会自己,铁妞儿第一次被冷落,顿时傻眼了,加上腰酸腿疼,顿时觉得委屈起来,鼻子一抽一抽的,眼看就要哭──幸而陈言之及时回神,抱着哄起来,铁妞儿虽然小孩儿心性,但也很乖,依偎在陈言之怀里嚷着饿。   正好这时候饭菜送来了,铁妞儿那泪意朦胧的大眼立刻睁大,也不哭了,直勾勾就盯着饭瞧,馋兮兮的小猫儿样让陈言之忍不住莞尔。他摸摸她的小脸,然後亲了一下:「乖。」   铁妞儿不肯让他喂,非要自己吃,陈言之也不勉强,给她把托盘放到身前便去拧了布巾回来给她擦身子,铁妞儿饿极,乖乖地不动,反正她早就习惯把一切都交给他来做了,但是在被陈言之掰开双腿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有点羞涩。   她的双腿又细又白,骨节匀称,脚趾头圆圆的十分可爱,趾甲是健康的粉红色,每一寸肌肤都极其白嫩细滑,腿间除了处子血之外还有男性的精液,已经黏在了一起,将她的私处弄得一片濡湿,很是不舒服。但陈言之动作十分温柔,竟没让铁妞儿觉得不适。   虽然饿,但铁妞儿食量并不大,只吃了一碗便饱了,她原想下床,但双腿一动便无比酸疼,单纯的小丫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麽,抬头狐疑地望着陈言之──在她心里,言之和嫂嫂一样,什麽都知道什麽都懂,但是言之比嫂嫂对自己还要好,她要什麽他都会给。当然她也不会恃宠而骄,更不会无理取闹,但她心里清楚的很,他对她很好很好很好……比对谁都好。   「……言之?」懵然的眼神如同甫出生的小鹿,干净的毫无一丝杂质。   被这麽纯洁的眼睛看着,除了把她拥入怀中,陈言之还能做什麽?「乖……很疼是不是?」   「刚才饿的时候不觉得,现在吃饱了,就疼了。」小丫头委屈扁嘴,撒娇。   陈言之爱极铁妞儿对自己撒娇,她之前被错待太久,性子软糯异常,连智力也因此有些退化,但他始终觉得不管她怎样都是他的妞儿,就算她一辈子都这样子,他也高兴。   铁妞儿与陈瘸子(五)   铁妞儿此时已经聪慧了许多,虽然仍然天真单纯,但也不傻了,梅行书临走前给陈言之留了许多书本,她也跟着学了点皮毛,反正言之愿意教她就乐意学,才不管别人说什麽,而且现在她出门的话大家都很喜欢她,再也不会有小孩子对她扔石子儿骂她是小傻子丑八怪了。所以当那个奇怪的女人出现在自家门口的时候,她虽然有点害羞,但还是鼓起勇气走了过去,因为现在家里只有她一个人,爹娘还有言之都出门去了。   「这位大婶……你找谁呀?」   正在嚎啕大哭的女人猛地一愣,旋即瞪大眼睛对着铁妞儿咆哮:「你叫谁大婶!」她今年也不过双十又三,虽然已经是妇人年纪,但也不到大婶的地步好吗?!   铁妞儿被她吓了一大跳,眨巴着眼睛後退了一步,没傻乎乎地把「你难道不是大婶吗」这样的话说出来,面前的妇人神色略显憔悴,皮肤干燥头发枯黄,眼角都有了皱纹,穿着一袭灰蓝色衣裳,这不是大婶吗?那她要怎麽称呼呀?「对、对不起……你来找谁呀?」说完怕对方不相信自己是这家主人的似的还拍了拍胸脯:「现在就俺在家,你有什麽事,跟俺说就可以了。」难道是亲戚,来投奔的?可这麽久了陈家的亲戚她也认识的差不多了,眼前这个大婶还是第一次见啊?   「你?!」妇人将铁妞儿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听见陈言之和二老都不在家,便露出趾高气扬的神色,也不嚎了,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起身到大椅上坐下,好像她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似的。铁妞儿皱起小眉头,说:「你不能坐这个椅子,这里是爹爹才能坐的。」   妇人冷嗤一声:「这是俺家,俺想坐在哪里就坐在哪里,你管得着吗?!」   铁妞儿虽然聪明了些,但嘴巴还是有些笨,她又急又慌,不知道对方为什麽说这里是她的家。「这里是俺家……」   对方猛地目露凶光,把铁妞儿吓得往後又退了一步,双手紧张地纠结在一起,跟个小媳妇儿似的。「原来你就是那个狐狸精?!趁着俺不在的时候勾引俺男人,真是臭不要脸!没娘养没娘教的就是不一样!」说完还用力推了铁妞儿一把。   铁妞儿被推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她瑟缩了下,已经很久没人对她这麽凶了,好像後母又出现在自己面前一样。那妇人见铁妞儿好欺负,心里高兴,想来大家传说的陈瘸子新娶的媳妇儿有点傻果然不错,这样自己也好拿捏她,重新回到陈家看起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在见到铁妞儿之前她只是想来捞一笔,但现在……比起单纯的捞一笔,要是自己能重回陈家,这些好东西不就都是她的了吗?!   妇人看了看四周,露出笑容,她离开陈家的时候陈家虽然算是富农,但可没有现在这样有钱,听说现在承接很有钱的大商人梅府的生意,虽然做的不大,但每年赚的钱可不少,瞧瞧这房子和摆设,她这辈子也没见过啊!早知道有今天的话,她才不会跟那挨千刀的死汉子私奔呢!搞得现在身无分文,连儿子都差点养不活,那贼汉子还成日喝酒赌钱,连家都不回,要不是被逼急了她也不会想到还有陈家可以靠,虽然当初是自己先跑的,但当年自己以一个黄花大闺女的身份嫁给陈瘸子那个年纪又大身子又有缺陷的男人,到底是陈家对自己不住,所以现在给自己点补偿也是应当的,对吧?自己愿意回来,他们应该欢迎她才是,铁妞儿虽然长得漂亮些,但脑子毕竟有问题,是个傻子,以後要是也生出个傻儿子怎麽办?还是她留下来比较好,公公婆婆应该也不会拒绝的吧?   铁妞儿看不懂眼前这妇人的表情代表了什麽,但知道肯定不是什麽好事,她有点害怕,就想出去,刚走了没两步就撞进了一个坚硬的胸膛。   陈言之险险搂住她,不懂她怎麽了:「为什麽跑这麽快,万一摔倒怎麽办?」摸摸她的小脑袋,一看铁妞儿眼里有泪花,立刻怒了。「妞儿,谁欺负你了?」   抽了抽鼻子,铁妞儿还没来得及说话,原本坐在大椅上的妇人立刻下来朝这边走,脸上还堆着笑:「你回来啦?公婆呢?怎麽没一起回来?俺听说你们一起出去的呀?」   陈言之一看对方,脸色登时变了,他眯起眼,冷冷地问:「你来做什麽?」   他本来性格就斯文冷淡,後来腿摔断後的一段时间内变得极其暴躁,眼前的妇人便是在那时候嫁进陈家,三个月後因为他的坏脾气偷偷跟其他男人跑了的,陈言之和一般农村人不一样,他是个读书人,近年来走南闯北又见过不少世面,有了铁妞儿後也对自身愈加注意起来,现在穿着青缎长袍,黑发挽起,五官清俊,整个人都透出一股子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妇人看着看着,脸便红了,以前怎麽就没发现陈瘸子长得这麽好看呢?如果当初自己嫁进来时他就是这副模样的话,她才不会跟人私奔呢!   想到这里,妇人红了脸道:「俺、俺回来看你呀!」   闻言,陈言之忍不住笑了,衬着他俊俏的脸,有着说不出的魅力。那妇人曾几何时见过这样的男子,登时心里又是迷恋又是後悔,一时半会儿竟说不出话来了。   这时候陈家二老也从後面走了进来,边走边问:「言之啊,怎麽不进去就站在门口啊?堵在这像什麽样子?妞儿呢?咋没看到?」   铁妞儿从丈夫怀里露出一颗头打招呼:「爹娘你们回来啦?」   「回来了回来了,娘还给你买了新衣服跟新首饰,待会儿吃完饭後试一下跟娘看……啊!!你这女人来俺家干啥?!」原本温柔疼爱的语气在见到大厅里不请自来的妇人後变成了怒吼。「快给我滚出去!谁把她放进来的?不想在陈家干了是不是?!」   她平时真不是刻薄的人,乡里邻间都夸陈家老夫人是个好说话的,有善心的,但她对谁都好,就是对眼前这个女人不行!   给儿子娶了这麽个女人,是她这辈子最後悔的事情!陈家婆婆怒目瞪视着那衣着破旧又憔悴不堪的女人,觉得只是看着她都觉得恶心,恨不得立刻就将人给赶走。   铁妞儿与陈瘸子(六)   在场的几人中,恐怕只有铁妞儿一头雾水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儿了,但她乖的很,见公婆及丈夫脸色都很难看,便咬着小嘴不说话,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却在其他人身上来回打转,不懂这到底是怎麽回事,平常对自己笑的爹娘还有言之为什麽都这麽严肃,好像如临大敌一样,他们上次这样是嫂嫂来看她呢!难道说眼前这大婶跟嫂嫂一样厉害?   这不可能吧?   铁妞儿便又从上到下地将面前的妇人打量了一番,觉得怎麽也看不出她有哪些地方能比嫂嫂厉害的,长得没有嫂嫂俊俏,身段也没有嫂嫂美,而且比嫂嫂老多了……既然这样,那为什麽大家都要露出这种表情,好像这大婶是什麽洪水猛兽似的?「言之……」她自以为小小声地踮起脚尖,示意陈言之低下头,然後附到他耳边问:「这大婶儿到底是谁呀?你跟爹娘为什麽都这麽不开心?难道是妞儿又做错什麽事了?」一想到还有後面这个可能性,铁妞儿小脸一白。   陈言之顿时好气又好笑,不知道该给出个什麽样的表情。他伸出大手摸了摸铁妞儿的脸蛋道:「我们怎麽会跟你生气呢?妞儿乖的很,是你面前这位大婶来的烦人。」   「你认识她吗?」依然天真无邪的问话,真的只是问话,没有任何别的意思,就是单纯的问一下而已。   「嗯。」陈言之又摸摸她的头。「她是我的第二任妻子,就是後来我给你讲故事的时候那个跟人跑了的女人。」没想到几年不见憔悴成这副模样了,怪不得妞儿要叫她大婶,这副尊容不叫大婶难道要叫大娘吗?陈言之冷眼看着眼前的刘氏,只觉得她蓬头垢面面目可憎,哪里比得上妞儿温柔天真。   当初居然会娶了这麽个好吃懒做只重眼前利益的女人进门,每每想起都叫他觉得惭愧。若是早知道有一天会遇上妞儿,他必定会守身不娶以迎她入门。   「啊!」铁妞儿忍不住指着刘氏大叫起来:「她是那个坏女人!」她知道的!虽然言之没有跟她讲,但爹娘告诉过她的!这个女人跟人私奔後怕落入口舌,还在外面败坏言之名声,说他爱打老婆又酗酒,她是忍受不了才跟救她出火坑的汉子私奔的,当时在村里还有好多人拍手称快呢!又爱撒谎又不要脸的女人,她来陈家做什麽?!   「你说谁是坏女人?!」被陈言之冷眼,刘氏不敢有任何怨言或者反驳,但铁妞儿可就不同了。她恶狠狠地瞪了铁妞儿一眼,转脸对着陈言之道:「相公,你就看着这女人欺负俺啊?」   相公?!   陈言之还没来得及反应,怀里的铁妞儿突然尖叫一声:「你、你你你你不要乱叫!言之是俺相公!才不是你的!你好生不要脸,到人家家里来乱叫人!爹,娘──」她委屈地回头去看陈家二老,二老向来将她当做亲生女儿疼爱入骨,如今一看她哭了,立刻对刘氏怒目而视:「你个不要脸的贱人,到我陈家来做什麽?就不怕我报官吗?!」   刘氏只是个普通村妇,听到官府当然害怕,但她今天来是有目的的,怎麽能被一句话吓走呢?於是她腆着笑脸道:「公公、婆婆──啊不,是陈老夫人,陈老爷子,」在陈家四口的瞪视下,她险险改口。「当初是俺做的不对,可俺现在知错了,俺愿意现在就回来,你们就原谅俺吧,好吗?」说着,露出一脸的哀求,要是不知道内情的人指定会被她哄过去,可陈家人对她的真面目知之甚详,怎麽可能还会被忽悠。更何况现在陈言之的名声早就好起来了,他仗义斯文,有请他帮忙的他都尽心尽力,村里不少人家都是因为陈家的生意才过上好日子的,以前那些传言早就被打破没人信了,根本不需要刘氏再来掺和一脚。更何况现在谁不知道陈言之对他的小妻子十分疼爱呵护,几乎是有求必应?有铁妞儿这样的俏佳人作伴,还要刘氏这无情无义且又目光短浅不守妇道的妇人作甚?!   陈家婆婆冷笑一声:「你现在知错了,那你当初跟人跑的时候怎麽不想想言之会为此遭受怎样的侮辱?你跟人跑了还自罢了,却在外头说我陈家是非,你又是何居心?你这样的女人,说什麽知错了……别说是假的,就算是真的,我陈家这小庙也容不下你这尊大菩萨!你还是打哪儿来回哪儿去吧,快走,快走快走快走!」老人家边说边摆手做赶人的动作,摆明了是压根儿不想见到她。   刘氏有点难堪,但还是带着笑脸去看陈言之──她的希望都在他身上了,为人父母自然不希望有个对儿子不好的媳妇儿,但只要陈言之答应,陈家二老也不可能拒绝,他们疼儿子是出了名的,难道儿子的意愿他们也不顾了不成?再说了,她还有个杀手!呢!实在是不行的话她就把大宝带来,看他们认不认这个孙子!   陈言之看都懒得看她一眼:「你识相些现在就滚,我还不计较,晚了就别怪我命人把你轰出去了!」把铁妞儿牵到椅子上坐下:「饿不饿?不是让你不用等我们吃饭的吗?」   铁妞儿爱娇地把小脸蛋在他大掌上蹭了蹭:「想等言之一起。」   陈言之忍不住微笑着拧了拧她的小脸,又冷眼瞪向刘氏,觉得此人在自家实在是碍眼,正准备叫人来撵走,刘氏突然大叫一声:「你陈家不认俺便罢,难道连孙子也不认了?!」   ……   安静。   连一根针掉在地上似乎都能听得清清楚楚。陈家二老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抠了抠自己的耳朵……他们没听错吧,什麽孙子?!   陈言之没有说话,依然冷静。   倒是刘氏看到陈家四口都没啥反应的反应,立刻破口大骂:「陈言之!你当真是糊涂了!娶个傻子来家!却不要俺给你生的儿子!你就不怕遭雷劈!个天杀的……俺咋这麽命苦啊!……」她噗通一声坐到地上抓着脚脖子嚎啕大哭,跟死了亲爹娘一样。   铁妞儿傻眼地望着眼睛这一幕,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是怎麽一回事,陈言之便松开了她的手,几个大步走上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刘氏,声音冷的像冰:「你刚刚说什麽,再给我说一遍?」   刘氏被吓得猛地打了个嗝儿,也不哭了,略有些害怕地往後缩了缩,可一想到自己的王牌,顿时就又有了底气。   铁妞儿与陈瘸子(七)   「俺、俺咋啦!难不成俺还说错了?!你娶了这麽个傻子来家,这麽久肚皮都没个消息!还不准人说不成?背地里不知道多少人戳着陈家的脊梁骨说话呢!不会下蛋的母鸡要她有什麽用……啊!」刘氏猛地捂住脸,刚想破口大骂,陈言之冰冷的眼却让她狠狠地打了个寒颤。「你、你想干啥?!俺今天来这里可是大家都晓得的……你要是敢对俺做什麽……俺、俺是不会就这麽善了的!」   陈言之冷冷地拍了拍手,似乎刚刚那一巴掌比抓了大把狗屎都觉得脏:「如果我再从你嘴里听到任何一句诋毁我陈家人的话,你应该知道是什麽後果。」因为铁妞儿,他的性格的确是好了很多,但这并不代表他不会生气。他脾气最暴躁易怒的那段时间,正是刘氏嫁进来的时候,她应该很清楚。   果然,刘氏被吓得哆嗦了一下,不敢再对铁妞儿表示什麽不满。她往後退了几步,才声如蚊呐的道:「那俺给你生了个儿子……你打算咋办?」   「儿子?」陈言之颇觉玩味:「你确定是我的?」她刚进门不久就跟贼汉子勾搭到了一起,给他戴了不少绿帽子,後来在他发现之前卷了家里不少细软跟人私奔,现在居然还敢回来,更可笑的是,居然还说给他生了个儿子?从她进门开始,他碰她的次数用十根手指头都数的出来,在她与人私奔前,他至少已经有一个月没碰过她了,现在她却赖上门说给他生了个儿子?「像你这样不知廉耻名声坏透的女人,居然也知道自己孩子的父亲是谁?真是奇哉怪也。」   刘氏虽然泼辣刁钻,但毕竟是个妇人,当初与人私奔一是因为陈言之的脾气实在是太坏,二是因为那人巧舌如簧尽会捡她喜欢的话说,现在想想,自己怎麽就会鬼迷心窍的跟那人私奔了呢?回想自己在陈家的生活,虽然说不上夫妻情深,但至少衣食无忧,而且还有下人可以使唤。而自从自己走了之後,不仅日常衣物膳食要自己清洗料理,甚至一个月连顿肉都吃不上……她後悔了!她早就後悔了!   更何况她并没有撒谎,儿子真的有可能是陈言之的。「陈瘸子!你怎麽能这样说俺!俺嫁进你们陈家,虽然说不上有什麽功劳,但至少也有点苦劳吧?!你当时的脾气多差你又不是不知道,天底下哪个女人能忍受得了?!俺忍了大半年已经很不错了!」   陈言之一听,忍不住嗤笑,倒头来这无耻妇人反倒怪起他来了。「刘氏,容我提醒你一件事,你刘家家徒四壁,连个嫁妆都拿不出来,我娶了你,聘礼彩礼一样不少,说难听点,你是被你爹娘卖进了我陈家!从你嫁入陈家,我虽然待你谈不上多好,但从不曾打骂於你,你可倒好,不仅在我陈家作威作福,还拿我陈家的钱去养奸夫,你真当我是死的不成?如今你更无耻至此,居然还有脸来这里叫嚣,说你那孩子是我陈言之的种?!别说不是,就算是,我也不要那个孩子!你爱养便养,不养便罢,却是别想从我这里得到一文钱!」她肚子里有几根花花肠子他还会不清楚?既然她身为母亲都拿自己小孩的名誉於不顾,他又何必给她留面子,「似你这般无耻之人,我陈言之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可笑你居然还有脸活在世上,真不知道丢的是谁的脸!」   刘氏被骂的懵了,她虽然目光短浅刻薄无知,但好歹还有些自尊心和羞耻心,当时嫁到陈家时她不过才二八年华,虽然家里穷,但也对爱情和婚姻充满向往。可嫁给陈言之後她才发现事情根本不像是自己想象的那麽容易,陈言之虽然让她衣食无忧,在感情上却是无比冷漠,这让她一个少女如何受得了?就在这时,牛三出现了,他能言善道又长得俊俏,最重要的是──他不残疾!他说他是外乡做生意的,把自己的事业吹得天花乱坠,她不过是个普通女人,哪里能懂到底是哪样?一个冲动偷了些银两首饰跟牛三跑了,害怕陈家把实情说出去还到处败坏陈言之的名声,一开始她还有些愧疚和害怕,可日子久了,陈家并没有做出什麽回应,於是就连她自己都相信事情其实是像自己说的那样了!   刚私奔的一段日子,他们不敢在本地逗留,因为有钱,日子过得还算不错,可慢慢地钱花光了,牛三又染上了毒瘾,刘氏才知道自己根本就是被骗了!而且牛三这还不是第一次骗人,他家里甚至还有四个妻子,都是这样被他勾搭上的!   得知事实的刘氏与牛三闹,可她一介女流,哪里打得过人高马大的牛三?慢慢地她就受不了了,正准备回来的时候,却又发现自己怀孕了!   牛三很高兴,因为他妻子虽然多,但一个孩子都没有,可好景不长,自从儿子生了下来,牛三的其他几个妻子也纷纷有了身孕,而这时候,牛三又从外地骗了个美貌女人回来!   这家里哪里还能有她刘氏跟儿子的立足之地?!   刘氏想了好几夜,才打算孤注一掷回来一趟。牛三得知此事竟然完全没有反应,他不仅答应她回来,甚至还主动把儿子给了她,只要求到手的钱跟他三七开。刘氏知道,牛三又有了好几个孩子,根本不稀得自己给他生的。而且……她也是的确不知道儿子到底是谁的。   被生活逼的都要走投无路了,没钱的日子太难熬,她又天生懒惰不爱做活,拼死拼活给人洗一天的衣服也不过十个铜板,回想在陈家的时候,衣食住行都有下人伺候着,哪里跟如今这般辛苦?她如何能够不悔?!   可回到家乡,她才知道自己走後,陈瘸子居然又娶了两个老婆!一个难产而死,一个是个傻子,都是穷苦人家的姑娘,刘氏很高兴,觉得自己有希望,听说最新进门的这媳妇儿到现在肚皮都没消息呢!   铁妞儿与陈瘸子(八)   也不是没想过上门会被轰出来的情况,但刘氏绝对没有想到会这麽快,她知道陈言之对自己没有丝毫温情,但却没想过连陈家二老也会如此,她原以为看在儿子的份儿上,二老即使不会把她当成儿媳妇,也不会亏待了她的。   可现在弄成这样子,她要如何收场?家家不能回,陈家陈家也不能进,转身回去牛三身边也太晚了,她该何去何从?不,不行,她不能就这麽算了,她一定要拿到足够的银子才能善罢甘休,否则她绝不放手!刘氏暗地里咬紧牙关,按压住心底所有的羞耻与不安:「当初俺跟人跑了九个月後才生下大宝,你说这算不算你陈家子孙?」   闻言,陈言之一怔,他大概是在她与人私奔前一个月碰过她一次,若是算来……十月怀胎,正是正常生产的时间,但也不排除有可能是早产,这麽说,那个孩子真的有可能是自己的?   想到这里,他神情一冷,盯着刘氏的眼睛也变得无比冷酷起来,在这世界上,除了铁妞儿,他绝不允许有任何女人为他传承子嗣!不管这孩子是不是他的,他都要不得!   「这、这……言之……?」陈家婆婆傻眼了,她原以为刘氏只是胡说的,可没想到……居然可能是真的?一想到陈家的子孙流落在外,她心里就一阵阵的抽疼,可要她承认那个孩子而伤害铁妞儿以及未来可能出生的孙子孙女,她却也是绝对不愿意的。   陈老爷也是眼神凝重,他没有说话,只是把决定权都交给了自己的儿子,不管陈言之的决定是什麽,他都会接受。虽然私心里他也是希望能够有个孙子的,但和妻子想的一样,如果得到那个孙子是以伤害铁妞儿为代价的话,他是万万不会去做的。   铁妞儿虽然一直没有说话,却也听懂了他们在谈论什麽,她的神色一点一点暗淡下去,窝在陈言之怀里如同一只乖巧的小猫。刘氏的咄咄逼人和有恃无恐都让她觉得自己好像是多余的,他们在商量的事情她也听得懂,自己嫁进陈家後一年多了肚皮都没有个反应,一直都没能给言之生下个一儿半女,虽然嫂嫂给他们把过脉说没有问题,只是时间早晚而已,可她还是知道的,爹娘都希望她能早点怀孕,可现在……她还没来得及怀孕,就有其他女人找上门来了。   觉得怀里的小家夥似乎情绪有些低落,陈言之低头看去,发现铁妞儿垂头丧气的,小脸上一片阴霾。「妞儿?」   铁妞儿被他一叫,猛地回神,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凝视着他,不解他叫她要做什麽。   陈言之摸摸她的小脸抚慰她,然後重新把视线投注到刘氏身上,神色清冷:「刘氏,我且把话与你说清楚了。先不说你那孩子是不是我陈家的骨肉,即使是,也别想我会承认他,你更是别想从我这里得到一文钱,而且……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陈言之从过去到现在,没有任何骨血流落在外,你懂我的意思吗?」他不会给她一文钱,因为一旦给了便是所谓的封口费,既然不是他的孩子,他便问心无愧,绝对不会为此屈服。   刘氏傻眼了,她怎麽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後果,还未待说话,陈家婆婆也道:「说的不错,我陈家只有妞儿一个媳妇,日後的孙子孙女也要由她来生,至於你的儿子……身为女子,连自己孩子的父亲都不知道是哪一个,却来我家赖我儿子,当真是一点羞耻都不知了吗?」   「你、你们……难道你们就不怕俺出去到处说吗?你们陈家难道连名声都不要了?!」刘氏终於想起自己手中还有最後一个筹码,陈家是附近的大户人家,对名誉十分看重,现在陈言之好不容易把大家对他的观点变好,难道会再这样随意又抛弃吗?「俺先说了,俺、俺是不会轻易就算了的!除非、除非……」   「没有除非,言之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你现在就走,还能留点面子,若再纠缠下去,我可不知道会有什麽下场。」陈老爷截断刘氏的话,眼神冷漠的一如陈言之。   刘氏咬咬牙,正准备暂时先罢了转身就走,没想到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大嚷大叫声,原来是牛三带着大宝来了,而且由於他的大吼大叫,陈家门口已经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   大宝看见刘氏,忙不迭欢喜的扑了过来,一边叫娘一边在她怀里蹭。他不喜欢牛三,因为他对自己一点都不好,动不动就会打骂,小孩子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记性挺好,牛三对他什麽样子他比谁都明白。所以这回一见到目前就高兴的不行了。   刘氏把儿子抱在怀里,心一横,当着众人的面,直接坐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边哭边埋汰陈家人冷酷无情,给他们生了儿子,不仅不认,还要把他们母子俩赶出去,说他们家有了新人不要旧人,宁愿要个不会下蛋的母鸡也不要活生生的宝贝孙子,说自己在外面带孩子多辛苦,孩子长到四岁了一个月都还吃不上一顿肉,长得比同龄人小了很多,又瘦又干,说……嘴巴一直没停,牛三站在她身边一句话都没说,他只要银子,才不管刘氏到底要怎麽做。   陈家婆婆为之气结,几乎说不出话来,这刘氏当真是胆大至极,居然光天化日之下,当着陈家人的面便造他们的谣。   刘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好不凄惨,可现如今村里人大多数都仰着陈家鼻息生活,好多人家都是在陈家的铺子里做工,陈家人到底如何,他们比刘氏清楚的多,少东家虽然性子冷淡寡言,但对他们从不亏待,不仅工钱给的比别家多,逢年过节甚至还会额外加钱,这样的人……怎麽可能会是刘氏口中说的那样?退一万步说,就算刘氏说的是真的,陈家对他们的好却是毋庸置疑的,再说了,谁会相信一个与人私奔毫无廉耻的女人的话?!   铁妞儿与陈瘸子(九)   见情势并不如自己所料,刘氏慌了神,她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这是陈言之的儿子,这是陈言之的儿子,这是陈言之的儿子……可这副疯疯癫癫的模样更是让人认为她是贪图富贵回来敲诈的,瞧她抱在怀里的男孩,长得平淡无奇,塌鼻子淡眉毛大嘴巴圆脸盘,别说不像陈言之,就连陈家二老也没哪点像的。再仔细打量下刘氏,和当年刚嫁入陈家时那意气风发的样子完全不同,当年她穿绸缎戴金簪头发梳的一丝不苟永远都用鼻孔看人,可现在她却身着粗布衣裳,头上只简简单单地挽了支木钗,原本乌黑的头发现在居然有几缕雪白点缀其中,皮肤粗糙风干,比起当年老了起止十岁。   这样一比,高下立判,刘氏到底是真心想让孩子认祖归宗还是回来要钱……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正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一道震天响的吼声从人群後传了过来,把不少人吓了一跳,就连哭天抢地的刘氏都被吓得忘记流眼泪了。   「都给俺让开!别挡路!让开让开!围在这都干啥呢?快让开!」   很多人受不了这大嗓门儿,不由自主地让出了一条路,铁柱带笑的大脸就出现在众人面前。铁妞儿认识这个堂哥,他对自己很好,於是主动露出笑容打招呼:「哥哥。」   「嘿妹子,哥哥跟嫂子来看你来啦!」莽汉咧开大嘴,两排白牙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不知道是不是陈言之的错觉,他好像看到了两道雪白的光从铁柱牙齿上一闪而过。   「嫂子也来了?」铁妞儿一听开心的不行,立刻挣脱了陈言之的怀抱冲上前来,铁柱识趣的让开,身後一身淡蓝罗裳的梅行书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就如同雪地独放的梅花,那麽显眼和美丽。村里人都是知道她的,铁家沟出了名的俊俏巧手丫头,可谁也没想到她居然还是大富商梅家的千金小姐,所以梅行书在铁家沟和附近的几个村子里就相当於神的存在。人人尊重敬仰她,不少半大不小能成家的小夥子还做着有一天自己也能跟铁柱一样娶到这样的好媳妇儿的美梦呢!   摸摸扑到怀里的铁妞儿的头,梅行书轻笑,捏捏她的小脸问:「怎麽了,不开心啊?」小丫头脸上藏不住话,不过……谁若是真敢欺负了铁妞儿,她第一个不放过。「那坐在地上的是哪位啊,怎麽哭成这副模样,妞儿,你不会欺负人家了吧?」   她似笑非笑的问,眼神一直定焦在刘氏身上,能够洞悉人心的视线让刘氏不由自主的慌乱起来。把刘氏看得低下了头,梅行书便漫不经心地看向另一边的铁妞儿,示意身後的下人把箱子抬过来:「嫂子给你带了礼物,你跟陈老夫人进屋去看好不好?里面有许多好耍的,你定然喜欢。」   铁妞儿到底还是小孩子心性,一听到有礼物立刻开心起来,陈家婆婆也知道梅行书的用意──把铁妞儿支开才好解决问题呀!於是她赶紧上前牵起铁妞儿:「妞儿啊,来,跟娘一起把这些东西弄到房里好不好?」说完对下人招手示意他们跟自己走,还不忘对梅行书道谢:「多谢小姐,又让小姐费心了。」   「不费心,我喜欢妞儿,自然要对她好,若是有人叫她不开心或是让她哭了的话……我可不会饶过的,言之,你说是吧?」对着陈言之问,视线却若有似无地落在刘氏身上。   陈言之神色坚定:「那是当然。」   「既然如此……咱们便进屋说去吧,这位……夫人,也跟着一起进来吧。」红唇浅笑,率先进屋,铁柱跟在後头,陈老爷和陈言之也跟着进去了,刘氏犹豫了一下,还是舍不得放过这个好机会,便抱着大宝拍了拍身上的灰後脚跟着,牛三站了会儿,觉得自己还是也跟着进去会比较好,於是追了过去。   没热闹看了,围观的村民们散了不少,但还是有些舍不得离去,不过这倒也是无所谓,因为无论如何他们都是进不去的,所以自然也看不到里面的情形了。   陈家人对梅行书十分敬畏,陈老爷连上座都让了出来,不过梅行书并没有坐,而是坐到了上座旁边,并请陈老爷落座。她视铁妞儿为亲妹,对铁妞儿好的人她都尊重,铁妞儿叫陈家二老一声爹娘,她自然也会将他们当成长辈敬重……哪有晚辈坐上座而让长辈站着的呢?   得知了来龙去脉之後,梅行书忍不住笑了,她戴着笑意的眸光让刘氏心底一阵一阵的发虚。铁柱紧紧地黏在梅行书身侧,明明只有两个位子,梅行书坐着一个陈老爷坐着一个,可他就宁肯站在她身边也不肯离开她到下面跟陈言之坐到一块儿。   「如此说来,这位刘夫人是想让孩子认祖归宗,做回陈家长孙,然後自己也重回陈家做陈家的少奶奶?」   刘氏想了想,自己心底的确是这麽打算的,便点了点头。   噗嗤一声,铁柱没忍住,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就连皇帝跟沈泽都不能比,他们至少还会用点听似完美的语言来掩盖内心肮脏的想法,可刘氏……完完全全就是不知廉耻了。   听到铁柱的笑声,梅行书睨了他一眼,略带无奈和笑意,铁柱立刻拿手捂嘴表示不会再发出声音了。反正他不担心,有媳妇儿在,绝对不会有事的。   「不可能。」陈言之冷笑。「这两件事你最好想都别想。」   刘氏正待撒泼,却见梅行书看了过来,一句大骂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人都险些被呛死。   「刘夫人,你说孩子是陈言之的,可有证据?难道仅凭你九月生子便可以确定吗?自古女子有孕者虽说十月怀胎,但真正十月生下的反倒寥寥无几,更何况,在我看来,这孩子长得可一点都不像是陈言之,倒是和你旁边的这位壮士颇有几分相似。」   铁妞儿与陈瘸子(十)   大宝长得的确跟陈言之没有半分相似,陈言之是双眼皮高鼻梁薄唇,皮肤白皙长脸,而大宝却是单眼皮塌鼻梁厚嘴唇,皮肤黝黑的方脸,说这样的两个人是父子关系……那可真是没人会信,因为他们长得太不像了!   刘氏明显呆了一下,但仍然不肯放弃:「这、这也不能就说他们不是父子俩啊……」在梅行书面前,她原本的志得意满和胸有成竹都像是被噎在了喉咙里,怎麽也说不出来了。明明早就下定了决心,可一对上那双温和乌黑的眼睛,她便觉得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嘴巴张开,却什麽话都说不出来,只能苍白的反驳。   「既然你认为是父子,那麽……不如滴血认亲如何?」梅行书也没有生气,依然微笑,端起手边的茶水啜了一口,视线调往陈言之身上问:「你同意吗?」   「任凭小姐做主。」陈言之点了下头,但不忘下但书:「不过我话说在前面,不管这孩子是不是我的,都别想陈家会承认他,而且,如果不是我的……就休怪我将你二人告到官府,判你们个敲诈勒索无耻通奸之罪!」他语气冰冷,眼神像是能射出刀子来,着实是把牛三和刘氏吓了一大跳,大宝甚至已经被吓哭了。   刘氏懵了,她自己心底也不是十分有底,之所以敢回来,是因为实在是被逼急了,想在陈家捞一笔,可她怎麽也没想到会要求滴血认亲啊!而且大宝如果不是陈家血脉的话他们还要把他们告上官府!这、这可如何是好?   毕竟是个山野村妇,听到官府二字心底是怕极了的,他们不像陈家这麽有钱,进去了的话,要是陈家想,就是弄死他们也不是难事啊!   相比较起刘氏的慌乱,牛三更是没胆,他直接就被吓软了腿,如同烂泥一滩倒在了地上。梅行书瞧着他这模样,淡淡地瞟来一眼道:「我也觉得言之此话有理,如果是在明知孩子不是陈家骨肉的份上前来认清,那麽就是敲诈,再加上你二人之前通奸携款私奔之事,依我天朝律法,男子应受阉割流放之罪,女子则要浸猪笼,你二人可要想清楚再说话,不要让自己追悔莫及。」说完一挥手,带来的婢女立刻走上前来:「小姐。」   「你去端碗清水来,为了以防他们二人认为我们做了手脚,带这妇人一同去吧。」   「是。」   可刘氏却往後退了几步,开玩笑,她哪里敢真的去弄水!从长相上来看就知道大宝肯定不是陈家的骨肉了!这要是真的滴血认亲,查出自己是来敲诈的,那、那自己岂不是很快就要没命了?!   就在刘氏吓得不行的时候,一旁的铁柱发话了:「俺跟你们俩说,俺媳妇儿那说话可是一言九鼎,绝对不带任何折扣的,要是给俺知道你们是假的,是来抱孩子上门求财欺负俺妹妹的……那就别怪俺的拳头!」说完一拳击在身前的大八仙桌上,那结实的红桧木大桌,瞬间化为齑粉。牛三已经彻底吓傻了,铁柱本来就长得凶神恶煞,做出凶狠的表情时更加吓人,夸张一点来讲,就跟地府的夜叉差不多,牛三如何能不怕?他怕的脸色煞白嘴唇直哆嗦,眼看就要尿裤子了。   梅行书又是微微一笑,美目流转到铁柱身上,轻声斥责:「我说你呀,可别吓着他们,万一这孩子真是陈家骨肉该怎麽办?让下人先把水端来,直接验证不就行了?」   她话音刚落,牛三就嚎啕大哭一声,软绵绵地倒在地上,把一切都招了:「俺招、俺招!俺说实话!你们不要把俺送到官府去啊!!」凄厉的哭声过後,手指死死指住刘氏:「她!都是她!都是她教唆的!(是她是她就是她我们的盆友小哪吒!)她说家里没多少银子了,她有个赚钱的良方,把大宝当成陈家的儿子送过来,陈家为了名声肯定会给俺们封口费,这一切都是她想出来的,跟俺没关系啊!求求你们千万不要把我送到官府去!求求你们了!」抬起头,已经是涕泪纵横狼狈不堪了。   闻言,刘氏破口大骂:「牛三你个挨千刀的!当初你不是也答应这麽干的?怎麽就成俺逼你的了?你敢说你没有这麽想过?!……」   「那、那也是你先提出来的!俺怎麽会把自己的儿子送人呢?只有你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才会这麽干!」牛三激动起来,对着刘氏他可是完全不怕的。「你自己财迷心窍,还想拖俺下水,你想得美你!……」   两人之後骂的实在是不堪入耳,还是铁柱一声吼使得他们都不敢再废话了。梅行书问牛三:「你怎麽就确定大宝一定是你的孩子?」要知道他们父子俩长得可也不像,只是从眉宇间隐隐约约有着牛三的样子,这孩子还想像刘氏多一点。   梅行书的话牛三哪敢不回,「回、回小姐,这娃儿是在俺跟这婆娘私奔後十个月才生下来的,他肯定是俺的儿子,就是当初这臭婆娘说少说一个月也没什麽,银子到手了才最重要,俺才肯答应跟她一起来这里的,这一切真的是不关俺的事啊!俺没想过要来敲诈钱财的!」他睁着眼看着梅行书,求她相信。   「这麽说,滴血验亲不必做了?」   「不必不必,俺承认大宝是俺儿子。」牛三涎着笑。   「既然这样,剩下的事情便是陈家的私事了,我也不好插手。到底要怎麽处置这二人,还是言之你自己决定吧。」梅行书起身,铁柱立刻牵起她的手。「我跟柱子去看看妞儿和陈老夫人,二位费心了。」   陈言之和陈老爷子连忙道谢,看着他们夫妻二人远走,才互视一眼。   牛三抱起大宝一脸的紧张,刘氏则傻傻地坐在地上,手还抓着自己的脚脖子。陈老爷子哼了一声,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言之,这两个家夥,可不能就这麽算了!」   「那是当然,爹。」陈言之微微一笑,让人如沐春风,可牛三和刘氏却都狠狠地打了个寒颤。   在去找铁妞儿的路上,铁柱皱眉:「媳妇儿,那要真是瘸子的种可怎麽办啊?你应该滴血认亲的,这样就不会出错了。」   梅行书只是对他笑,道:「滴血认亲根本没有用,别说是人和人,就是人和狗的血,那也能融到一起去。我是见那二人神色张皇,诈他们一诈而已。」   「那、那要是他们没被诈出来,而是要滴血可怎麽办呢?」铁柱傻眼了。   「笨。」伸手弹他个脑瓜!儿。「可以先让牛三先验哪,先验的血融到一起了,後面的那个还需要验吗?」   铁柱听了,不由得张大嘴巴赞叹:「媳妇儿……媳妇儿你真的好,什麽都知道,什麽都懂。」   拍马屁可是没用的,她早就免疫了。「好啦,快走吧,妞儿还等着我们去看呢。」拍拍铁柱的胸膛,示意他把步伐加快一点,走得慢吞吞的,要什麽时候才能到?   两人的背影在走廊里穿梭,欢声笑语始终不停。 番外篇   第01章   在医院的欢迎会上我捧着鲜花,和同事站在台上接受领导的表扬和嘉奖,却有些心不在焉。我已经二十九天没见到妻和女儿了,我想马上回家。   作为一个外科医生,我已经习惯了目睹鲜血伤口和死亡,可那凄惨的景像、无助的面孔、绝望的眼神还是把我击溃了,那时的我突然感到了生命的脆弱和无奈。我不能忍受,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因为时间、因为环境,最后在我面前消失了。我很努力,可最后我还是没能救出更多的人,我的心里像堵着一块大石头。   为了让我们好好休整,医院给放了三天假。我回到小区已经是下午三点,在车库停好了车,走出来,望了望自己家的窗户,一股温暖涌上心头。那里是我的乐园,有温柔贤惠的嫣在等着我回去,有我的宝贝儿,才两岁的小不点儿嘉嘉,她现在一定正在客厅的地板上跑来跑去。   就在我收回目光的一刹那,恍惚间好像看到一个身影在阳台上闪了一下,我疑惑地凝神细看,却什么也没有,空荡荡的阳台上只飘着几件洗好的衣服。一定是我眼花了,我摇了摇头,我的精神压力太大了,需要好好地调整一下。   在门口迎接我的是嘉嘉,一张小脸儿开心得像花一样绽放着,大叫着爸爸张开了双臂要我抱。我摸了摸她娇嫩的脸蛋儿,一下子把她举起来抛向空中,嘉嘉兴奋地尖叫着,这是她最爱的游戏了,嫣可没力气这么举她。   嫣正坐在茶几边剥栗子,头发挽起来盘在头顶,发梢儿散开如一朵花,叫嘉嘉:「别缠着爸爸,爸爸刚回来,很累的!」   我抱着女儿来到沙发前,在她脸上吻了一下,说:「没关系,我不那么累,这些天我不在家里,你一个人带嘉嘉才累了呢!」   嫣轻轻一笑:「快去洗个澡,睡一会儿,晚上我给你做老鸭煲。」   嘉嘉在我怀里拍着手:「好啊好啊!爸爸香妈妈,我也要香香!」   噘起小嘴儿,在嫣的腮边亲了一口,又在我脸上亲了一口。   把自己泡在浴缸里,全身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疲乏从骨骼筋肉间散发出来,溢满整个身体,思绪有些混乱,杂乱无章的一些镜头在脑海里不停切换着。   妻是苏州人,距离我现在居住的城市很远。和妻相识在杭州的医院,那时她在陪父亲看病,而我当时还没调回家乡的这座小城。我和嫣在结婚的时候颇费了一番周折,嫣是家里的独女,父母都不同意她远嫁;另一条原因是我比嫣整整大了七岁,那一年她二十三、我三十。亲朋好友们也都一致地站在她父母的一边,劝她放弃这段不明智的爱情。   嫣很坚决,她说:「我会过得很好,我会很幸福!」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就站在她身边,那一刻我感动得无以言表,竟有着放声痛哭的冲动,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在心里发誓:我一定要让她永远做我的公主,我一定定要让她幸福。   虽然调回了家乡,其实也没什么亲人了,父母和哥哥都在国外,只还有几个远房亲戚住在乡下,也几乎没多少来往了。我们这个家族里几乎都是做生意的,这跟小城所处的位置有很大关系,出国淘金,一向都是这个沿海地区的传统。   四年过得很快,我已经是医院里最出色的主治医师,我们的小家安置在本城最好的小区,住在这个小区的,几乎都是城里最有地位背景的人。嫣很满意这里的环境,她喜欢干净,喜欢井井有条,她最惬意的事,就是坐上阳台,翻看一些只有小女生才看的言情小说。   浴室的门被推开,嫣走进来,脚步轻盈小心翼翼。我没有睁开眼,却有一股幸福在胸口荡漾:她是来给我送浴巾的,我总是不记得带浴巾过来。嫣走到浴缸前,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推了推我的肩膀:「你又在浴缸里睡觉!快起来吧,去床上睡。」   我睁开眼睛,给了她一个色色的笑:「到了床上,我就不想睡觉了,你也做不成饭了。」   伸出手,向着她的短裙下摸去。嫣嗔怒地拍我的手:「别闹!嘉嘉在外面呢!」   我的手还是伸进了两腿间,在光洁的大腿上抓了一把,嫣惊呼了一声,跳开了:「你把我裙子都弄湿了!」   在她躲开的一瞬间,我的指尖似乎碰到了一些毛发,似乎还有一些滑腻。看着她孩子一样地逃出去,我满足地在水中伸了个懒腰:她一定穿了那件丁字裤,那件我今年给她买的结婚纪念礼物。她一定很想了,就像是我想要她一样。   吃晚饭,散步回来。嫣坐在嘉嘉小床边给她讲童话故事,我坐在计算机前整理那些在四川的记忆,我想把那些人、那些事,全部记录下来。房间里充满着祥和安逸,竟有几分童话般的幸福味道。   小家伙很快睡着了。粉红娇嫩的小脸歪在小枕头边,把小嘴儿挤压得嘟了起来。嫣爱怜地在女儿额头亲了一下,把盖在她身上的小毛毯掖了掖,回头和我四目向望,无声地笑了笑。我就向着她伸出双臂:现在,是我该哄这个大孩子的时间了。   床头灯调得很暗,橘红色的光照在嫣玉一样的身体上,把她完美的曲线身材勾画在床上。嫣眯着眼睛,舒展地摊开四肢,任凭我的口舌在她身上游走,自喉咙不时发出一些无意义的字符。她总是用这样的神态来表示自己在享受性爱,在她的脸上出现了这样的表情的时候,就是在对我说她已经准备好了,我要做的就是响应给她更激烈地亲吻,然后是进攻、再进攻……   席梦思的床垫好像出问题了,在我们运动的时候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我走之前还没有这样的状况。我一边想着一边奋力地耸动着,让阴茎在嫣的下体快速地进出。嫣一如既往地发出悠长的呻吟,这些呻吟又被我狂野的冲击斩断,碎成一截儿又一截儿的呢喃。   我的手把着嫣的髋部固定住她的身体,让彼此下体的契合撞击出响亮的「啪啪」声,让嫣丰满挺立的双乳波浪般地起伏,如同一池荡起涟漪的春水。快感一点儿一点儿地聚集,终于像火山一样爆发了,嫣在我身下奋力地蹬着双腿,双手无助地在我身上腿上抓摸,像是溺水的人在寻找一根救命的稻草。   一切恢复了平静,我把脸贴在嫣的乳间,感受着她的柔软。嫣像抱孩子一样抱着我的头,抱得紧紧的,说:「老公,我爱你,老公我永远都爱你!」   「我知道。」   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嫣窝在我的怀里,浑圆的臀部贴着我的小腹,蜷着身体就像只猫咪。我爱怜地把她往自己怀里搂了搂,在耳后的发际亲了亲,在我的心中,嫣就是我的女儿,我喜欢她偎依在我怀里的感觉,喜欢她抱着我的脖子撒娇,喜欢她偶尔露出的淘气神情。而现在,这个似乎还没长大的女儿,竟然已经养育了一个同样可爱又惹人怜惜的宝贝儿!   嫣睡得很沉,均匀的呼吸着。我把她散乱的长发归拢起来摊在枕头边,细长优美的脖颈在橘红色的光线里美得令人痴迷,我小心翼翼地用手掌抚摸着、把玩着,生怕一不小心打扰到她甜蜜的睡眠。   在肩胛和脖颈交接的部位有一块儿深红的痕迹,如果不仔细几乎看不出来。   我好奇地凑近了看,那是一片吻痕,依稀可以分辨出嘴唇的形状。嫣的皮肤既白又细腻娇嫩,只要在亲吻她的时候稍微用力啜一下,就会留下十分清楚的痕迹,经久不会消失。   记得以前恋爱时,嫣每次和我约会以后都会戴几天的纱巾,用以掩饰我在她脖子上留下的吻痕。后来我们的关系被他家人发现,也是因为那些痕迹。   昨夜的亲密比平时激烈,嫣一定累坏了,她的体质原本就很柔弱,想想我之前如狼的狂野,不由有一些莞尔:已经算老夫老妻了,还有这么高的兴头!记不清昨晚是怎么在她身上亲吻了,居然亲得这么重!我在她全身寻找着,又在大腿和胸脯发现了两处痕迹。早起一定会被她埋怨,现在街面上的女人,围纱巾的可不多了。   女儿在小床上翻了个身,嘴里梦呓出几句模糊不清的句子,藕段儿般的小腿伸出来,跷到了小床的护栏上面。看着她小巧可爱的脸蛋儿,我的笑意又不由自主地涌现在脸上,小家伙一点儿也不像女孩,顽皮又好动,看她可是件费精神的差事。   接下来一连两天都是对我两个宝贝的补偿,陪妻去逛街买衣服做美容,一家人去游乐园、动物园、电影院、小吃街。女儿最喜欢的是吃零食,这点儿和嫣一脉相承。嫣因为要保持身材不敢吃,就看着嘉嘉吃一脸的羡慕,只好把吃的欲望转移到了买衣服上面。   嫣是超级爱美的女人,为了能穿上一件漂亮的衣服,她甚至可以坚持节食几个月!她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我要是不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老公你就会看别的女人,看得多了就有可能出轨。所以我买衣服就是为了咱家的安定,所以你不可以反对我买衣服。」   我对她的高论不以为然,却乐得看着她折腾。结婚以后她没有再工作,整天呆在家里无所事事,有点儿事干确实让她能够充实一些。我是个话不多的人,又爱静,平时除了医院就是家里,几乎没有别的什么应酬,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等着妻给我提要求,然后像是溺爱孩子一样纵容她。我爱这个女人,她开心就是我最大的幸福,在我的生命里,最重要的就是这一大一小两个女人了!   嫣的确有要求美丽的资本,一米六九的身高,长腿如椽,细腰翘臀,天生的一副衣架子,加上一张清秀白皙的瓜子脸和生了嘉嘉以后愈加丰满的乳房,让人一眼看过去立刻就会产生惊艳的感觉。   她对衣服的挑剔到了苛刻的地步,不单是要求品牌,设计也必须是贴身的那种,不仅要求穿起来大方得体,还要凸显出她曼妙的身姿才行。我常常和她开玩笑,说她爱衣服胜过了爱老公。她就会噘起小嘴儿假装生气,把双手背在身后,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瞪着我,说:「你是守财奴,爱钱胜过了爱老婆!」   怎么看她都不像是生了孩子的妈妈,倒像是个刚出校门的学生!从来不肯把头发盘起来,一如和我谈恋爱时那样扎起个马尾。或者就让一头乌亮油光的头发随意地披着,在脖颈处别一枚精致的发卡,刚好露出一半小巧的耳垂儿,显得那么清新脱俗端庄雅致!   回来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嫣带嘉嘉先上楼,我则去车库停车。等我停好车走回楼下电梯入口的时候,发现嫣还没进电梯,正抱着嘉嘉在和一个男人说话。   那个男人也是住同一栋楼的邻居,和我们并不太熟,依稀记得是个搞房地产的老总,好像姓佟。人长得很高大,剃着个光头,四十多岁的人了,穿得衣服还是花花绿绿的。   看到我过来,他就转了头冲我点头致意,说:「梁医生回来了?」   我只是点头响应,却没答他的话,过去从嫣怀里抱过了嘉嘉。这时电梯也正好下来,大家一起进了电梯。   怀里的嘉嘉还很兴奋,摆弄着给她买的那个卡通喜羊羊造型的小镜子。我抱着她站在电梯门口的位置,我家住在九楼,姓佟的家好像是住在十四楼,嫣在我身后,他则站在我旁边,凑过了头逗嘉嘉说话。   在电梯停在九楼的时候我弯腰把嘉嘉放了下来,准备掏钥匙开门。就在弯腰的一瞬间,她手中的小镜子晃了一下,我从镜子里看到姓佟的手飞快地从嫣臀部收了回去。由于只是闪了一下,所以看得不太清楚,不能确定刚才看到的是不是真实的。我狐疑地转过头看了嫣一眼,发现她的脸有些红,眼神里有掩饰不住的慌乱。   没等我缓过神儿来,嫣就抢步去拉了嘉嘉的手出了电梯,嘴里模仿着嘉嘉的声调跟女儿说话:「哇!到家咯!快叫爸爸开门,妈妈要和嘉嘉一起洗澡。」   我走出电梯,又回头望了一眼。电梯的门正合拢,门缝里看见佟的一张脸,泰然自若,没有一点儿异样。   整个晚上我都有些心神不宁,脑子里回放着电梯里的那个瞬间。可能真的是我看错了,佟的手也许碰巧只是在妻子的身后经过而已。我相信嫣,相信她不会做出对不起我的事。可是如果是姓佟的真的骚扰了嫣,以她的性格,多半也会选择息事宁人,我对她太了解了,她根本不会骗人!刚才从她脸上的表情我就可以断定,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过。   我很想开口问一下嫣,但又不知道该怎么问,夫妻之间,有些东西也是禁忌的,我不想让她尴尬。或者她是顾虑到邻居之间的关系,不想把事情闹大,才选择了掩饰的。   但是我还是感到很不舒服,我是个完美主义的男人,不能容忍哪怕是一丝一毫的缺陷在我的身边出现。嫣是我的妻子,完完全全属于我一个人,我们是那么相爱!我不能容忍任何人哪怕是只在心里对自己老婆的觊觎。   嫣已经睡着了,跑了一整天对她是个巨大的考验。我爱怜地看着她甜美的笑靥,目光从她脸上转向墙壁上巨大的婚纱照,照片上嫣笑得阳光灿烂,一袭白纱犹如天使般地依偎在我怀里,姣好完美的脸上写满了幸福。   「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我们会白头偕老!」   她在新婚之夜曾这样对我说。是的,我一直都这么想。   最后的一天假期我什么都没安排,安安静静地呆在家里。嘉嘉在宽大的客厅里跑来跑去,活泼得好像神话里的精灵。嫣在卧室里熨烫我第二天要穿的衬衣,她做事情的时候非常认真专注,嘴角儿微微上翘,洋溢着祥和安逸,一缕秀发从耳边滑落下来,贴在脸庞上,午后的阳光从窗户射进来,给她苗条的身体罩上了一层光环,宛如油画里的女神!   下午整理在汶川的记忆,一幅幅悲壮凄凉的场景在我脑海里浮现,让我无比的压抑,作为一个医生,死亡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但我还是不能从那个苦难的世界里解脱出来!嫣去了超市,顺便去菜场买菜。嘉嘉则在玩自己的芭比娃娃,把一堆玩具摆得满地都是。   小家伙玩得累了,也许是有点儿无聊,就跑到我身边捣乱。我推开手边的工作,抱她去了阳台,从九楼的阳台看下去,干净整洁的小区尽收眼底,碧绿的草坪,错落有致的假山,晶莹又气势磅礡的喷泉……   我指着一件又一件的设施给女儿看,问她那些东西的名称。小家伙唯唯诺诺地敷衍着我,突然大声叫了起来:「妈妈!妈妈回来了……」   顺着她小手指的方向,果然看见了嫣正从小区的大门走进来,可紧跟着心里一沉:她的身后,竟然又是那个姓佟的男人。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那天在电梯里的情景又一次浮现在脑海,他会不会又趁机骚扰我的妻?   好在嫣很快就到家了,中间也没耽误什么时间。一进家门,放下东西就去了卫生间,「哗啦啦」地开着水淋浴。   嫣洗完澡就去了厨房。我鬼使神差地去了卫生间,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干什么!卫生间里湿漉漉的,氤氲的水汽还没散掉,洗手台下面的盆里散乱地放着她换洗下来的衣服,粉红色的内裤显眼地放在最上面。   我拿了起来,手指尖感到一种湿腻,展开来,就清楚地看到,内裤的裆部有一片儿濡湿的痕迹,嫣下体特有的味道也扑面而来。这种味道我十分熟悉,那是她在动情的时候才会发出的味道,可她刚才只是去买东西而已啊!   我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心也沉了下去。   第02章   「或者是真的巧合而已,嫣不是那样的人!」我在心里安慰自己,可我自己也觉得这样的辩解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坐在书桌前,心情乱得如同一团麻,感觉有什么东西梗在喉咙里面。嘉嘉跑了进来,张着胳膊让我抱,忽闪忽闪地眨着发亮的大眼睛向我要求怜爱。她的眼神很像嫣,彷佛会说话一样,漂亮而清澈,透着一些骄傲和顽皮。   心底一处最温柔的地方被女儿的神情触动了,把她抱起来,放在自己膝上,正了正她头上那朵歪了的大红花,在她水嫩的脸蛋儿上亲了亲。嘉嘉手里拿着昨天才买的音乐毛毛虫炫耀地在我眼前晃着:「嘉嘉的……」   我的心忽然动了一下,扶住她的双肩,认真地问:「嘉嘉跟爸爸说,有没有叔叔来过咱家?」   小家伙明显没有理解我的意图,自顾自地摆弄着手里的玩具,没接我的话茬儿。我继续问:「有没有……一个高高的、光头的叔叔来过?」   嘉嘉一脸茫然地看着我,重复我话里的字:「高的……嗯,叔叔……」   我迫切地盯着她的小脸儿,渴望从中找到答案,可女儿的注意力又回到了手中的玩具上,没有了下文。   我有些失望,内心深处又有了一丝愧疚:我这是在怀疑妻了!嫣不是个随便的女人,她是个听到一句脏话都会脸红的人,就连和最亲密的老公在床上做爱,也是坚定的保守派作风。从来都是乖乖地躺在我身下任凭我主导整个过程,要她上来换一下体位也是推三阻四,更别说口交或者别的什么……   那个光头怎么可能和嫣扯上关系!人长得那么猥亵,况且嫣又不是爱慕虚荣的势利女人,她一向对钱都不看重,甚至脑子里根本就没有钱的概念。对于一个喜欢张爱玲亦舒的女人来说,优雅永远是她追求的目标,把出轨和她联系在一起对她而言简直就是一种侮辱!   不要想了,都是巧合而已,我在杞人忧天。我抱着嘉嘉从椅子上站起来,准备到客厅去开饭,今天有我爱吃的虾仁儿炒腰果。这时候怀里的嘉嘉呢喃着说了一句:「叔叔……香妈妈,妈妈……抱抱叔叔……妈妈抱抱嘉嘉……」   我的整个人就像被电击到了一样僵硬在书桌旁,一阵的晕眩,全身的血一下子全涌上了头顶。几乎不能相信女儿的话。竟然是真的!绝不可能的事突然之间几乎变成了现实,我深爱着的、我视如女神的妻子,有可能真的出轨了……   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似乎自己的身体也消失了。   不知道站了多久,客厅传来嫣的叫声:「你们父女俩在干什么?还不过来吃饭!嘉嘉,嘉嘉……」   她的声音依然轻柔温顺,一如往常亲切,丝毫听不出哪怕一丁点儿的异样。我的心却像是在被一把刀刺着一样痛:她还在掩饰着自己,她掩饰得多么好!   嫣还在叫,我木然地走出去,嫣过来抱走了嘉嘉,在女儿离开我身体的一刹那,我突然一阵恐惧,手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我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但是那巨大的恐惧甚至击溃了我的愤怒,一句话堵在我的喉咙里说不出来,一些词汇在我脑海里交织翻滚着:偷情……背叛……奸夫……离婚……却始终无法组织成一句完整的话,我的嘴唇也在颤抖。   看着嫣把嘉嘉揽在怀里,拿汤匙舀了虾仁儿喂她,嘉嘉和我一样,对虾情有独锺。嫣喂了她几口,发现我还站在那里,奇怪地瞟了我一眼:「你怎么啦!脸色好难看,不舒服吗?」   她还是那么体贴细心,那么善解人意!可我却不能分辨这话里有没有掺杂水份,不能确定她的话里有多少诚意!一瞬间我的眼前突然一片朦胧,眼泪差点儿夺眶而出。我马上用双手掩饰地搓了下脸,乘机抹去了眼角儿溢出的泪水,压抑着声调说:「没有,吃饭吧。」   整顿饭我食不知味,可口的饭菜在嘴里如同嚼蜡。那句话一直回旋在嘴边,几次都差点儿脱口而出:你为什么背叛我?你为什么偷人?最终那句话还是没有问出来。   我突然发现自己在这一刻是如此懦弱,嫣的性格极其固执,骨子里有一种傲气。她不擅长说谎,更不喜欢说谎,如果这一切是事实,我害怕她会坦然承认。   以她的个性,即使错了也不会低三下四的来乞求别人原谅,她是那种一条道儿走到黑的人,就算错了,也会走得义无反顾。   嫣显然察觉到了我情绪的变化。   吃过饭,等嘉嘉睡了,她洗完澡换了件性感的睡衣,在床前转动着身子,问我:「漂亮吗?这件衣服讨厌死了,胸口全露出来了!你看……」   这是她向我最露骨的示爱,对她而言,这就是自尊可以容许的极限了。   纱质的睡衣中间镂空,里面没戴胸罩,坚挺丰满的乳房在里面若隐若现,把胸前的衣服顶得高高的。我却一点儿也兴奋不起来,相反,一股焦躁不断地反复在胸口冲撞:「在我不在家的时刻,也许她也是这样的穿着,站在另一个男人面前让人欣赏。不,不止这些,可能还有更加不堪的……」我用力捶了一下自己的头,制止自己去想象那些龌龊的画面,心却像针扎一样的刺痛。   嫣不安地偎上来,摸了摸我的额头:「你到底怎么了?」   我烦躁地挡开她的手:「没什么,我有些累而已。」   眼睛落在她睡衣撩起之后裸露出来的腿上,心里猛然打了个寒战,那双滑嫩粉白的大腿根部,又出现了一片明显的瘀痕。不会错,对于一个医生来说,这些已经是职业的常识,那是被用力亲吻或者拧捏出来的痕迹,等到了明天早上会更加明显。   嫣很快就把腿收回到内衣下,用轻快的语气和我说:「我现在对你没诱惑力了,本来你离开了这么久,要犒劳你的,现在你倒找借口躲着我了!别怪我不讲理,明天你想的时候,我可就不想了。」   可能是家庭教育的关系,导致嫣对性的认知有些保守,她总是喜欢把做爱当作是对我的一种奖励,从来不肯承认自己有要和我做爱想法,哪怕有时候我明明能感觉到她的需要。她下意识地把这件事看成不洁和羞耻的,好像那样承认了就代表着她自己承认自己很淫荡。   夜深人静,卧室里没有一点儿声响。嫣已经睡熟了,猫一样地背向我蜷缩着身子,丰满的臀部呈现出十分流畅优美的线条。我瞪大了眼睛躺着,没有丝毫睡意,回来之后,所有的迹像都明白无误地告诉我:嫣出事了,她可能有了别的男人!甚至我已经猜到了那个男人是谁,回忆一下那个男人猥亵的样子我就心里发冷,多恶心的一个老男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脖子已经有些酸痛,我仍旧没有睡意,干脆从床上起来,都卫生间洗了把脸,冷水让我的头脑有一些清醒,却还是茫然一片有几分混乱。   我不明白嫣为什么要找那样一个男人,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勾搭到一起的。想到勾搭这个词儿的时候我的心又痛了一下,彷佛体内的血液在那一刻突然凝结了。   黑暗中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茶几上放着正在充电的笔记本,充电器上的指示灯一闪一闪地亮着,这是去年我买给嫣的生日礼物,当时市面上最高级的索尼VGN-G218。其实嫣很少上网,偶尔上网也只是搜索一些服装搭配首饰发布的信息,她把更多的时间用在了对自己皮肤保养和化妆上面。   把手放在机身上,光滑的触感如同嫣的肌肤,冰凉而细腻。我脑子里突然有了一个念头:这里面也许有关于嫣的一些线索,可能有她的日记,可能有她和什么人的聊天记录。这样的念头一出现,我的手就不由自主地抖动了几下,我几乎没有打开的勇气,我还没有足够的镇定来面对这一切。   计算机最终还是打开了,QQ设置的是自动登录,登录后的好友里面显示没有人在线,加进来的人并不多,几乎我都认识,聊天记录截止的日期是六月二十一日晚上十点二十七分,正是我回来的前一天。内容很普通,一些琐碎的家常和一些化妆品价格的讨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记录显示着女人们的无聊,没有任何可疑的迹像。   关闭了QQ,几乎查阅了所有的文档也没有发现一丁点儿的蛛丝马迹,我不死心地再次打开QQ登陆器,鼠标指向了登陆栏,上面显示了两个号码,我点击了下面的号码,登录。   她的签名是「晴儿」,只加了一个签名是「西洋镜」的人。打开聊天记录,只有两句对话:西洋镜:「我现在下去。」   晴儿:「别,我女儿没睡,改天吧!」   日期:2:14 2008/6/22   简单的两句话,却明明白白地在提醒我这是偷情的宣言。我的头皮一阵阵发麻,这个时间是我回到家前的一个小时,很明显,那个男人还是下来了!我在楼下看到的人影不是我的错觉,就是这个叫做「西洋镜」的男人。   这一个小时他们做了什么?我几乎不能想象,我的女儿还在,嫣怎么可能在她的面前做出那种事!回想起我洗澡时在浴室里和嫣的一幕,我摸了她一把,那腿间的感觉现在回想起来,分明是里面没有穿内裤!   我的全身都在无法控制地颤抖着:嫣怎么了?我那个高贵优雅,对爱情忠贞不二的妻子哪里去了?短短的一个月,为什么一切突然就改变了?   我有种冲动,想要去卧室把嫣揪起来质问她:这一个月她都干了什么?那个男人究竟是谁?她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要背叛我们苦心经营的爱情?可是我全身僵硬,除了发抖什么也做不了。同时伴随着愤怒而来的还有巨大的恐惧,冰冷的心中除了绝望还是绝望,嫣从来没有欺骗过我,没想到她第一次的欺骗竟是这样的残酷,足以把我彻底击溃。   我曾经发誓爱嫣一生一世,我曾经发誓不让嫣受到一丁点儿伤害,我们曾经许诺厮守终生,我们曾经承诺扞卫爱情。那些诺言都去了哪里?   我突然很想出去,我觉得自己再呆在这里会窒息。   开了车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闲逛,现在是三点二十七分,街上没人,灯柱的影子一根又一根地被车轮碾过去,被远远甩在身后。开了车窗,让清凉的风吹进来,可是身体里仍旧燥热又焦灼。我快要发疯了!我想开着车撞到墙上去。   那天晚上我干了件疯狂的事,深夜驱车去了杭城,去找一位多年没见面的朋友,我把他叫出来,只聊了十分钟我就告辞了,把他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来回三百二十公里,回到家的时候还不到六点钟。   女儿还在睡,嫣却不在床上,大概去买早餐了,我在门口的早餐店并没有留意,往常都是我去买的,今天回来完全心不在焉,就把这些事忘了。   我换了衣服,直接出来去上班,也许是想逃避,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嫣。我需要冷静下来,用这一天的时间理顺自己的思路,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电梯里人不多,还没有到上班的高峰时间。我靠在电梯里的扶手上,木然地看着显示器上的数字跳转。这时候手机响了,号码显示正是杭城的那位朋友,接通了,他的声音有些焦急:「梁,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老实跟我说,不然我会忍不住跑过去的!我们是多年朋友,我知道你的性格,不是发生了很大的事情,你绝不会这么失魂落魄的!你跟我说吧,既然你来见我,就说明你相信我这个朋友,你说说看,也许,我能帮你什么。」   我无言以对,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或者是我说不出口。但是有一股暖意在心底涌动,我压抑着自己的语调说:「不要紧,你别担心,我……我会处理好的……」   眼睛落在电梯上方的监控探头,脑子里一下想起了那天在电梯里从女儿镜子里看到的一幕,心里一酸,情绪一下子失去了控制,哽咽了一下,终于失声痛哭出来。   电梯停在了一楼,我的眼前一片朦胧,完全没有注意到电话那头朋友在轻声地安慰我,我全身无力,努力地克制自己,不让更大的呜咽声从喉咙里跳出来。   擦了擦眼睛,才发现身前多了一位穿白衣的女子,有几分面熟,却想不起来是谁。她有些被我吓到了,不安地和我保持着一些距离,眼神却忍不住时不时地瞟过来。这时候我才看见电梯已经正在上升,我为自己的失态而感到羞愧,抱歉地向她点了点头,转过了自己的身体。我不想让人看见自己这么软弱。   电梯停在了十三楼,女人几乎是跑着出去了。有人同时拦住了即将关闭的电梯门,是两个工人模样的人,把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往电梯里搬,电梯里顿时充满了浓浓的油漆味儿,呛得我一阵恶心。我最怕这种味道,一边挂电话一边躲出去按对面的电梯。   电梯迟迟不上来,始终停在十二楼的位置,我走向消防出口准备下到十二楼去。   就在我推开楼梯门的那一刹那,有一个声音传入我的耳朵:「我不是和你开玩笑的,真的,你别嬉皮笑脸的,再这样,我生气了!」   我的整个人瞬间被钉住在楼梯口,心也随之一下子提了起来。是的,那是嫣的声音。从她的语速里可以听得出她很焦急和慌张,像是在跟什么人求助。   一个男人的声音说:「看把你吓得。用不着心虚,男人都很粗心,不会那么容易发现的!你完全是心理作用,相信我,绝对不会有事。」   我几乎马上就能断定这个男人是佟。是嫣和佟在说话!这一刻我的心情无法用言语来表达,所有的猜测在这里都变成了赤裸裸的事实,我的妻子出轨了!我的嫣,正向那个奸夫求助!   我用手摀住了自己的嘴巴,向前走了几步,在通往十四楼的拐角过去的楼梯上,露出两个人的下半身。   嫣穿着睡衣靠在楼梯扶手上,脚上是一双拖鞋,很明显她是很急,通常她从来不肯只穿拖鞋和睡衣出门。在她站立位置的下面两级台阶,站了一个人,穿着肥大的七分短裤,粗壮的小腿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浓密汗毛,他的身子靠得嫣很近,几乎是贴在了嫣身上,一手抓着栏杆,一手放在了嫣的臀部。   嫣正努力地推开他那只手,嘴里说着:「别闹,我找你是说正经事,一早就发现他出去了,到现在也没回来。他看了我的计算机,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而且,昨天他的神色也不大对。」   佟问:「你计算机里都留下什么了?」   「以前的都删了,就剩了那天的两句。」   「哪天的?」   「你……不要乱动!就是那天你下来的时候给我发的信息。」   「那个没关系,就算他看了也不能确定什么,顶多怀疑而已!」   「不!我不能让他有任何怀疑,我已经很对不起他了……」   嫣的声音里带了哭腔:「这一段儿时间,你……别找我了。」   佟的手还是穿过了嫣的胳膊,落在她臀部上面,慢慢地摩挲着:「你知道我有多爱你!我会想你想得受不了的,我们在一起多合拍,你不想吗?」   手顺着臀部一点儿一点儿地向下移动,顺着丰满修长的大腿往下摸索。   嫣的手已经放弃了抵抗,不自然地扭动了一下双腿,却任凭那只手在腿上抚摸:「真的不行,你听我说,要是被发现了,我的家就全毁了,啊……」   佟的手已经撩开了她睡衣的下摆,宽大的巴掌顺着雪白的大腿内侧向上伸去。   嫣的一声惊叫没有喊出来就变成了从鼻腔里发出的闷哼声,显然是被佟亲住了嘴。那只手一直伸上去,到了两腿中间,睡衣的下摆也被带着卷了上去,几乎使嫣的半边大腿全部落露在了外面,站在我的位置,可以清楚地看到嫣的整个臀部,她扭动着腰,像是要摆脱佟的手,但是扭动的幅度很小,佟的手掌就罩在了两腿间的胯部,在粉红色的内裤上面揉搓。   嫣发出「唔……唔……」   的沉重鼻音,白嫩的手抓着佟的手腕,洁白的皮肤和佟黝黑粗糙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的手丝毫没有用力的意思,没打算把佟推开。   轻微的接吻声音在楼道里响着,如同一枚枚的针刺在我心上。   第03章   「不要……」   嫣终于挣脱了佟的嘴,发出低沉而焦灼的一声求饶。   佟的身体反而更贴近了她:「我昨晚想了你一夜,一想到你那个时候可能正被你老公在床上干,我就嫉妒得睡不着。我已经不能没有你了!嫣,我真的好爱你……」   佟的声音不紧不慢里透着从容,妈的!这个混蛋一定对很多女人说过这些话。   嫣似乎有些受用,挣扎的幅度小了一些,但仍旧在坚持:「不行,怎么能在这里……万一有人看到就坏了……哎呀……」   佟的手动作明显快了起来,裙摆随着他手臂的动作抖动着,嫣的双腿一下子夹了起来,臀部出现一个躲闪的动作:「你……坏死了……嗯……轻点儿……」   佟的手还在继续:「放心,这里是安全通道,没人会过来的。你的水真多,把内裤脱下来吧!」   嫣惊叫了一声,显然是佟的手伸进了内裤里面,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的腿颤抖了一下,整个人猛地蹲了下来。因为佟的手掌还夹在腿间,所以睡衣就被全部撩了起来,整个臀部完全暴露在外边,窄小的内裤因为被佟的手指拉扯着,后面的部份被勒进了臀沟里,使得雪白的臀部异常丰满。   现在已经可以看见嫣的脖子,她长长的头发很随意地挽起来盘在脑后,细长光滑的脖项上面戴着的,是我们结婚时候买的铂金项链,脖颈的皮肤细腻洁白,如果不是光线照在项链上的反光,几乎无法辨别两者之间的差异。   嫣还在哀求:「你……你放手,我要回去了,嘉嘉一个人在家里,她快要醒了……」   佟的手从嫣的胯间抽了出来,停在了她下巴的位置,捻动着手指:「看,这么多水!我的手全湿了……」   嫣抬手去推他的手掌,声音里带着愠怒:「你别这么下流,再这么说我真生气了!」   佟并没有因为嫣的态度退缩,反而抓住了她来推拒的手臂,顺势握住了嫣的手指,在嫩白的小手臂上留下了一道闪亮的水渍:「别生气!女人都是水做的,我实在是爱死了你这样的甜美多汁。」   「你别把我当成那样的坏女人……」   嫣抬手捏掉了黏在手臂上的一根卷曲的毛发:「除了丈夫,我从来没有过别的男人!」   「那我不是男人?」   「你不是!」   嫣的声音中透着赌气:「你是个流氓……松开手!我得回家去了。」   佟轻笑了一声,拉着嫣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裆部,那里已经明显地鼓了起来,佟把她的手按在上面揉搓着:「给我摸摸吧,硬得受不了了!」   「滚开!」   嫣斥责了一声,却并不太生气,抓住栏杆要站起来,却马上又蹲了下来,似乎是被佟从上面按住了头。嫣用另一只手推了佟的大腿一下:「你怎么跟孩子一样缠人!我真的要回去了……」   佟飞快地拉开了裤子的拉炼儿,从里面掏出黝黑发亮的阴茎,把硕大的龟头往嫣掌心里塞:「你快点儿,我不忍着,几下就好了……」   嫣轻声地叹了口气,说:「真拿你没办法!你真是烦人得很。」   手不情愿地握住了粗大的阴茎,用很柔和的力度套弄着,紫红色的龟头在她嫩白的手指间忽隐忽现,分泌出来的黏液沾了一些在手掌虎口的部位,闪烁着亮光。一只手从上面伸下来,从领口插进了嫣的睡衣里摸索着。   我完全崩溃了,身体从里到外都是一片冰冷,脑子里却是按捺不住的愤怒。   这个女人是我的妻子吗?是我那个连在人前拥抱都觉得羞涩的妻子吗?我无比深爱着的这个女人,此时却卑微地蹲在别的男人胯间为他发泄性欲!   我的理智已经完全丧失,攥紧了拳头向前冲了一步,我要过去抓住这个无耻的男人,即使因此我永坠地狱,我也要杀了这个混蛋!   我前面是九级台阶,冲上去,转过弯角的平台,我就将面对有生以来最残酷画面,在我的脑海里,这幅画面远比废墟里的惨像更令我恐惧!就在我要冲上台阶的时候,听见嫣轻声地向佟说了一句话,她的声音很轻,这轻轻的声音却像是一声惊雷一样把我震呆了。   嫣说:「如果我因为这件事情离婚了,你会不会像以前说的那样,肯离婚娶我?」   我全身的力量被这一句话抽得一丝不剩,我从来没想过嫣竟然会提到离婚!   我不能想象没有了嫣的日子会是什么样子。还有嘉嘉,我可怜的女儿!她还什么都不懂,却已经注定要失去一个亲人。   回来之后的这几天,我一直沉浸在发现嫣异常以后的震惊和愤怒中,迫切地想要知道奸夫是谁?想知道嫣为什么要背叛我,却从来没考虑过这件事情将来的走向。嫣居然会和我离婚!她甚至现在已经想到了这些!我一下子懵了,之前想的一直是她被我揭穿后的场面,她羞愧和祈求原谅的场景,甚至我抑制不住一掌把她打倒在地后她理屈得无言以对。   我从来没有想到过她会和我离婚!我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所有的勇气都在听到嫣的这句话后倏然消失无踪。   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紧握的拳头无力地松开了,我抖动着双肩无声地啜泣,两手摀住了自己的脸。这个时候的我突然好像回到了二十年前,回到了那个无助而彷徨的孩童时代。那时候父母在闹离婚,在家里打得不可开交,我就像是现在一样惊慌失措地看着他们,恐惧地发抖啜泣着看那出悲剧上演却无能为力。   不!我不能让同样的悲剧发生在女儿身上。   这时的佟发出一种既像是痛苦又像是享受的呻吟:「会的,我愿意和你生活一辈子!啊……啊……」   他挺着下身朝嫣的脸上靠,嫣的手被带着抬高了一些,狰狞的龟头血脉贲张地在她手里冲撞,有几次已经顶到了嫣的下巴。   嫣尽力地别着脸躲避,但头却被按着没法动弹,她手上的动作没有停止,继续快速地套动。佟的那只手仍旧在她衣服里揉搓,从睡衣隆起的形状可以看出那只手正抓着一边的乳房,毫不怜惜的向上拽着,彷佛要把乳房从领口扯出来。   看不到嫣的表情,但我猜想她一定很痛苦!这从她身体别扭的姿态可以判断出来。我视若珍宝的嫣,我从不愿给她哪怕是一点儿伤害的嫣!此刻却像是个奴隶一样被人蹂躏着!而曾经发誓要保护她一生一世的我,却只能懦弱地躲在角落里看着这残酷的一幕伤心。   佟突然发出一声长长的低吼,猛地挺了一下臀部,一股白色的液体从龟头上喷出来。嫣猝不及防,吓得身体一耸,来不及躲闪,那股精液就全喷在了她下巴和脖子上。嫣「啊」地叫了一声,马上抬起另一只手去接,第二股精液就射在了她掌心里,阴茎还在勃动着,继续把一股又一股的精液射出来。   下巴上的白色精液顺着皮肤往下流动,滴落在嫣的胸口,拉出一条长长的细丝。嫣的两只手都占着,没法擦拭,只好努力地梗着脖子,把下巴抬得更高些,试图制止住正在下淌的精液,可却完全没有效果。   佟把自己的阴茎握住,继续套动了几下,又左右摆动了一下,接着将龟头的部份压在了嫣的手臂上蹭了一下,抹掉了残留在上面的精液。嫣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捧着掌心里的东西,另一只手飞快地用手背擦了一下自己的下巴,有些生气地说:「糟了,弄在衣服上了。」   佟站直了身体,把阴茎往裤子里塞:「没关系,回头给你买十件。宝贝儿你真好!我太舒服了……要不要我回去给你拿纸巾?」   「不要了,给你家保姆看见了不好。」   「没关系,她又不是我老婆,敢多嘴我就炒了她!我老婆去欧洲旅游之前就对她不满意了,要不是我,早就不让她干了。」   「不要!能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个人知道……」   嫣用力甩了一下手掌,把掌心里的液体甩在了楼梯上,又叮嘱:「现在还没闹到那个份儿上,你记住了,别再让人知道了!」   有一滴液体被甩在了我脸上,和我的眼泪交织在一起,虽然几乎轻到没有感觉,但巨大的耻辱却像铁锤一样击打着我。   「我先下去了,嘉嘉要醒了,看不见我,不知道要哭成什么样儿。」   嫣站起来,脚跟儿翘了翘,似乎是亲了佟一下。   我一下子警醒过来,她说「我要下去了」的意思是指要下楼,表示她可能会从我所在的十三楼乘坐电梯,如果让她看到了我,毫无疑问我的婚姻就走到了尽头!我几乎没有多想就马上退回了楼道,想着避到下面的楼梯去。连我自己都没想到会那么毫不犹豫地作出这样的决定,我竟是这样一个选择逃避的懦夫!   在我退回楼道的瞬间,身后传来了一声惊讶的轻呼,似乎是有谁在正在楼道里,而且没想到安全楼梯里会有人。   我转过头,看见刚才在电梯里的那个女人,正一脸惊恐地望着我,似乎是被吓坏了。她手里提着个垃圾袋,站在楼道的垃圾箱前,身后的门敞开着,显然是刚从里面出来。这时候嫣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几乎已经到了门口,甚至我连跑过去都已经来不及了,如果这个女人再惊叫起来,事情就会变得无可挽回!   在那一刹那我来不及多想,一把拉住她把她扯进了自己家,飞速地关上门。   就在我关门的时候,已经看见楼梯口的门正在被嫣推开。   白衣女子显然没有想到我会这么做,不知所措地被我拉得撞在自己身上,手中的袋子一下子掉到了地上,反手用力推我:「干什么?你想干什么?救……」   在她喊出「救命」之前我用手摀住了她的嘴,另一只手将她连带双臂抱住,防止她用力挣扎。她明显是被吓坏了,身体都开始颤抖,嘴巴在我的手掌下发出「唔……唔……」   的叫声,有些僵硬地扭动身体,想要挣脱我的控制。我的心思却不在她身上,把耳朵侧在门后仔细听嫣的脚步由清晰逐渐模糊远去。   等到脚步声终于消失,我全身的力量突然也跟着消失了,颓然地松开了捂着女人嘴的手掌,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臂正紧箍着她的胸部,死死地压着她的乳房。我赶紧松开她,无力地靠在了门上面。   「啪!啪!」   两声清脆响亮的耳光,打得我半边脸全麻木了。女人打完我,立刻退开了两步,靠坐到了鞋架上,顺势抓了只高跟鞋在手里,警惕地看着我:「你是谁?为什么要跟踪到我家来?」   我无力地喘息着,木然地说了声:「对不起!」   眼泪却一下子又涌了出来。   这已经是我今天第三次哭了,我没想到自己会这么脆弱!女人的那两下耳光打得足够用力,耳朵开始蜂鸣,头脑里一片空白,看着她的嘴巴在动,却不知道她说了些什么。那张嘴很漂亮,涂了深红色的唇膏,显得娇艳又性感,干净的脸隐藏了一半在蓬松的波浪式长发里,一只白嫩的手攥紧了拳头挡在胸前。   这只手掌让我一下想到了嫣的手,像一块巨大的石头堵在自己胸口,压得透不过气来,我绝望地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我感觉自己就像被装进了一个密封的罐子里面,氧气正一点儿一点儿地消失,我也正一点儿一点儿地死去!   我恐惧地蹲下了身子,蜷缩在门后的角落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杯水递到我面前,握着玻璃杯的手小巧纤细,荳蔻色的指甲修剪得精致干净。我茫然地接过水杯,低头看着晶莹剔透的杯子,一滴眼泪落下来,掉进了水里面,「你冷静一下……」   一个柔和的声音传过来:「能不能告诉我你怎么了?」   「刚才外面的是我老婆,我看到她正和人偷情!」   我觉得自己像个无助的孩子。   「啊……」   声音停顿了一下,像是要寻找什么合适的词汇:「那么……你为什么不揭穿他们呢?为什么还要躲起来?」   很奇怪这一刻我竟然完全没有设防,面对一个陌生的女人,我毫无顾忌地开始诉说一切,包括我的女儿,我的担心,我的绝望,包括我是如何与嫣相遇,怎样相爱又是怎样艰难地走到一起。包括我对嫣,这个我唯一深爱着的女人是如何的爱恋,而嫣的背叛,对我又是多么大的伤害。   我说了很久,我像是在和自己说话,一点儿也没注意到身前的女人。她始终没有插嘴,只是安静地听着,就在我叙述完的时候,她伸手来抚摸了一下我的头发,那个动作很自然,像一个妈妈在安慰孩子。   倾诉过后的我开始平静,站起来,向她鞠了一躬,说:「对不起,刚才吓坏你了!」   女人摆了下手:「没关系,我能理解。你现在还是先洗把脸,在我这里坐一下吧!」   给我指了一下:「那里是洗手间,我去给你拿条毛巾。你叫什么?住在这里吗?」   「我姓梁,在九楼住。」   我擦着眼角的湿痕,为刚才的失态羞愧着:「我还要去医院上班,不麻烦你了。」   「啊……」   女人似乎怔了一下:「是医生啊……我叫娜,新搬来不久。」   说话间已经递过来一条毛巾:「你现在情绪不稳定,不适合工作……要是出了什么乱子,对病人也是不负责的,还是请一天假吧!」   我看了下表,已经有些晚,赶到医院时间有点儿紧张,接受了娜的提议,给医院的副主任打了个电话,说上午不去了。对方答应得很爽快:「你尽管歇着,调整不好我可以再放你几天假。」   洗了把脸后,人也清醒了许多,娜穿的依旧是早晨的那套白衣,赤足在屋里行走得悄无声息,给我泡了杯菊花茶,安静地坐在了我对面。我不安地四周望了望,房间里很整洁,地板擦得一尘不染,卧室的门敞着,窗帘也高高挂了起来,自然光从外面照射进来,客厅里亮堂堂的。   「不用找了,我一个人住这里。」   娜似乎看出来我有些拘谨,没等我回应,马上又解释:「我是租住这里的,今天休息不用上班。」   她是个很体贴的女人。   「也许……」   娜转动着自己手里的杯子:「事情没有你想象中那么严重!如果你真的爱她,不妨再给她一次机会。」   「我一心一意地爱她,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   我的心里又是一阵绞痛。   「是的,错不在你,可并不代表你没有责任。无论怎样事实已经如此,你要学着宽容,相信我,你妻子一定会回头的。」   「你不知道她的个性,她是个很认真的人,她和……那个人在一起的情形,让我觉得很沮丧。」   「你应该给她时间…………   娜整整陪我聊了三个小时,她显得非常冷静,很客观地替我分析整件事情,再三强调我要冷静,要用宽厚的包容去原谅嫣。我觉得她的话很有道理,可是一想到楼梯里的场景,马上就不行了,怒火忍不住往头上冲。我觉得自己已经要疯了,那股怨恨和愤怒在我体内膨胀到了极点,随时都可能爆炸……   中午回到家里,嫣正教嘉嘉画画,母女两个趴在地板上嘻嘻哈哈地闹着,一如往常我看到的情形。如果不是在楼梯看到了嫣的那一幕,我真不知道她原来这么会演戏的!   看见我回来,嫣就起来和我打招呼:「你怎么回来了?我都没做饭,一会儿准备和嘉嘉去吃多美丽的。」   我强压着火,没吭声。嫣过来接我的衣服:「要不给你做面条吧?做饭的话来不及了。」   我别过去脸,不让她看到我眼神里的异样,要自己去放衣服,可嫣没放手,我拉了一下,没能从她手里拉走,就放了手。嫣一边挂衣服一边问:「你要什么卤的?冰箱里还有牛肉鱿鱼和鸡蛋,炒鱿鱼行不行?」   我实在压不住火了:「炒什么鱿鱼?你要把我炒了吗?」   嫣楞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有些发僵:「你怎么了?这么大火气!」   我几乎从来没有用过这样的口气和她说话。她表现得似乎有点委屈:「你又被谁惹到了?回来和我撒气。」   我没搭话,一直走向了阳台,我怕再和她说话,会忍不住崩溃。   眺望远处,往日整洁干净的小区,此时看起来竟是那么的陌生,好像我以前从没在这里住过!对面楼下停着几辆货车,上面装满了家杂,又有新住户搬进来了。人们都想来这样高级的小区,几乎所有能搬进来的人家都以此为傲。可是住在这里真的会幸福吗?   对面有一道亮光闪了一下,紧接着又闪一下,引起了我的注意。凝神看去,对面十九楼的窗户半拉着窗帘,一个模糊的人影正趴在窗边,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我的心里忽然警惕了起来,回到屋里去拿来了DV,从窗户后面对准了那里,推动到二十四倍焦距,一个人就在镜头里清晰起来,他手里拿着个望远镜似的东西,正朝我家的房间窥视。   第04章   如果在平时,面对这样偷窥的人,我多半会嗤之以鼻不屑而已。可此时的我却一下子愤怒起来,连日以来压抑在心头的屈辱苦涩和痛苦再也无法按捺,骂了一句「我操你妈的」提着DV就冲了出去。   从嫣面前经过的时候,我看见她一脸愕然,吃惊地看着我。因为我从来不讲脏话,即使和人吵架的时候,最多也只是争辩而已。   等我冲出房间,她才反应过来,追了几步到门口,叫:「你怎么了?你要去哪里?不吃饭了……」   开门的是个十七、八岁的男孩,长得很斯文,戴着副近视眼镜。就是他,我一拳打在了他胸口上,他被打得歪了个趔趄,他完全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瞪着眼睛看着我,握紧了拳头叫:「你干什么?为什么打人?」   「为什么?」   我又推了他一把:「你不知道吗?你装什么装,长得人模人样的,你看够了没有?现在好好看看我,比你偷窥要清楚多了。」   他被我一步步地逼进了房间,在听到我说了「偷窥」这个词儿以后脸一下子青了:「什么偷窥?我……我没有……」   他明显很心虚,话说得结结巴巴。   我把DV举到他眼前:「要我给你放证据吗?这里面的人是谁?不是你吗?叫你家大人来,我让他们认认是谁。」   他的脸一下子由青转白,往后退了一步,不吭声了。   我追着问:「你叫什么?你家大人呢?叫他们出来。」   「我……我叫……龙小骑,他……他们都不在……」   他唯唯诺诺着说,手抓着自己的衣角:「我们只是闹着玩儿的,以后不看了行不行?我把所有的照片还给你。」   回家的时看到候嫣抱着嘉嘉站在门口,似乎很焦急:「你去哪里了,干什么发这么大的火儿?」   她关切地望着我,眼神里充满了不安。看着她和女儿两张同样干净纯真的脸,我几乎脱口而出的回答突然堵在了喉咙里:我要和她说什么?   我要问她吗?我的心紧了一下,死死地把手里的U盘攥在掌心。   沉默了几秒钟,我终于没有回答,伸手去给嘉嘉擦掉了残留在嘴角的果酱,绕过了嫣往房间走。嫣伸出一只手拉了我的胳膊一把:「你怎么了?你这个样子我好害怕……」   「你这个样子我好害怕。」   我的心里突然一阵酸楚:自从结婚以后,她已经很久没有说过害怕了。她胆子很小,怕鬼、怕黑,不敢一个人睡觉,我从来都把保护她当作自己的骄傲,这两个我生命里最重要的女人,常常让我觉得自己是那么强大,强大到有能力给她们一切!她现在开始害怕了,无助地扯着我的衣袖,眼神里有一丝迷惘,像是个迷路的孩子。   我要失去她了吗?我还能保护她们吗?我突然觉得自己也很害怕。   晚饭吃得很安静,除了嘉嘉「咿咿呀呀」的自语,谁都没有说话,空气里弥漫着死气沉沉的压抑。吃完饭我把自己关进了书房里,头涨得发痛,我什么人都不想看,什么话也不想听,我只想安静一会儿。   门外是嫣和嘉嘉说话的声音,她清楚而耐心地纠正着女儿的发音,「窸窸窣窣」的走动声,以及玩具砸在地板上的「乒乓」声,这一切都是我曾经最爱听的声音,现在隔了一扇门,变得遥远又陌生起来。   从衣兜里掏出U盘,对着计算机发呆,里面会有什么?我看还是不看?也许里面什么都没有,也许里面什么都有!我是如此的深爱着嫣,我们曾经是那么的恩爱!可现在我手里握着的,却可能是她背弃我的证据!   我不知道可不可以在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控制自己的情绪,对于追求完美的我来说,这一切残酷得如同在我心上插了一把锋利的刀子,每一次触碰,都会引起撕心裂肺的疼痛!   U盘还是插上了接口,鼠标在那个弹出的文件上停留了片刻,最后终于点击了下去,我喘着粗气,彷佛这轻轻的一下,已经用尽了我全身的力气。   展开的活页夹里分别用数字加字母的编号标记着几十个子文件,我随意点击了其中的几个,大多数是些女人的照片:穿睡衣的,穿内衣的,在阳台上晾衣服的,情侣接吻的,换衣服的……毫无例外,都是和女人有关的图片。   这个叫龙小骑的孩子向我展示了他的执着:照片上的拍摄日期跨度很长,有些照片已经是两年前拍摄的了。我盲无目的的查看着,渐渐有些明白那些数字标记的意思:楼层和房间的编号。返回首页,果然在文件中找到了9-C的字样,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这是我家!   照片是以拍摄时间排列的,令我吃惊的是居然有上千张。点击开来,滑动着鼠标,让一帧一帧的画面从屏幕上跳出来。   嫣和我在阳台上拥抱、嫣穿睡衣出来收衣服、嫣挺着大肚子浇花、嫣抱着嘉嘉喂奶,镜头拍得很清晰,远距离的焦距准确地落在她裸露出来的半个乳房。我的思绪也跟着照片一起流转,往事一幕幕在脑海里闪现。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我的手已经有些酸,心里却充满了温暖,或许我要感谢龙小骑,他无意中记录下了我和嫣在四年之中的点点滴滴。我的心在回忆里慢慢融化,眼眶有了一丝湿意,我曾经多么幸福!我们曾经多么快乐!   突然跳出来一张照片。嫣站在通向阳台的门口,眼睛望着远处,神情像是在生气。她身后面不远有一个高大的男人站着,穿了件条纹的T恤,他的头被掩了一半的门挡住了,看不清面容,从身体的姿态判断,他正向着嫣走过来。   我的脑袋「嗡」的一下整个人僵住了,没错!不用看他的脸我就可以确定,是佟。是佟在我的家里!他一只手插在裤兜里,显得十分轻松,就好像站在自己家里一样。   照片的拍摄日期显示:2008-5-29,那是我离开家的第六天!仅仅是六天以后,这个无耻的男人就已经出现在了我的家里。我的心一直往下沉去,至今我还能想起嫣在送我出门时的表情,无助又担心地拉着我的手不肯放开,一遍又一遍地叮咛嘱咐,可怜得像是个被抛弃的孩子。她在骗我吗?她在演戏吗?   她怎么能够演得那么逼真!那个从来没有对我撒过谎的妻子,到底在心里隐藏了多少秘密?   我手指颤抖着滑动鼠标,照片跳到了下一张。   佟清楚地出现在镜头里,已经走到了嫣的身后,他的一只手居然揽住了嫣的腰!把脸贴在嫣的耳畔,表情有些卑微,似笑非笑着,似乎是在对嫣说着什么。   嫣的脸上还是那副表情,肩头微微有点儿缩起,但是很安静的让佟搂着,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   下一张里,嫣才转过身,推开佟。   佟又过去,扶住嫣的肩膀。   嫣挣扎,躲到阳台的花盆边。   佟再过去,贴近她,像是哄孩子一样对嫣说着什么。   嫣转身,走向进房间的门口。   被佟在门口拉住,她的手抓住了门框,似乎想挣脱。   嫣被抱住,抵在了门边,两人面对面站着。   佟吻住了嫣。从身体的姿态判断,他是强硬的在吻嫣,嫣的身子扭曲着,双手挡在胸前,头费力地别向一边。   连续四张接吻。   吻嫣的额头。   吻嫣的脸。   吻耳垂。   嫣的手放下来,攥着拳头,身体显得僵硬。   佟的手从腰滑落到臀部。   连续九张在臀部抚摸。   三张摸在腿上的照片,嫣在看佟。   手撩起了裙摆,黑色的丝网袜在阳光下很显眼,网状下白皙的皮肤上那只手拍摄得分外清楚。   手伸进了两腿中间,被裙子挡住了,嫣的脸别向屋里,看不到表情。   连续十七张手都停在裙子下面。   嫣转过头向外,脸上表情惊恐,张着嘴,像是在说话。   佟的一只手放在嫣胸口乳房上。   两张捏住乳房。   手到了肋部,嫣用手抓着他胳膊。   掀开了上衣下摆,纤细的腰暴露在阳光下。   手从下面伸了进去。连续二十一张。   连续吻嫣的嘴,嫣没有反抗。   一只手环住了佟的腰。   嫣被抱起来,脸贴在佟肩上。   被抱着进了房间。   我颓然靠在了椅背上,闭上了眼睛,耳间「嗡嗡」地蜂鸣着,脑子里一片空白。这时候的我就像是一台短路的机器,已经瘫痪了。也许我该伤心,也许该绝望,也许该愤怒,可我却是全身僵硬,什么也不能想,什么也不能做。   门外嘉嘉「嘎嘎」地大笑着,她平时很淑女,很少笑得这么大声,一定是嫣在挠她的痒。果然接着是嘉嘉的哀求声:「不敢了,不敢了……妈妈你坏……」   我的心一阵抽搐:我的宝贝!你也许还不明白,妈妈竟然真的那么坏……也许有一天,也许没有人能够阻挡,你的妈妈,会离开这个家,永远不再回来。爸爸给你讲过无数的童话,每个童话里都是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你最后总爱问上一句:「像是爸爸妈妈这样吗?」   我也无数次的点头肯定。   那个时候我真的没有骗你!如果你明白,爸爸妈妈不是公主和王子,你一定会很失望!如果你知道,王子和公主最后要分开,你一定会很伤心!   窗外的天暗了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蒙蒙的细雨。我对着屏幕发了一会呆,鼓起了勇气,接着看下去。我想知道,嫣为什么要背叛!   又一组新的照片。   镜头一直穿过窗帘的缝隙,落在卧室的床上,光线有一些暗淡,乳白色的床罩上放着一件男人的裤子,裤子的左边,嫣横躺在床角,两腿垂在床边,上衣撩起到乳房上面,乳罩也被推了上去,长长的头发墨一样摊开在床上,她的头歪向门口的方向,面目有些模糊;裙子被撩在了腰间,两条长腿不自然地微微分开,黑色是丝袜边缘在大腿根部把皮肤分成了截然不同的两种颜色,白的部份在黑暗中有些炫目,紫色的内裤紧紧地绷在腿间,丝毫无法遮掩贲起的阴部。   佟裸着下身背对着镜头站在床边,T恤下摆很长,几乎遮住了整个臀部,他弯着腰,一只手扶着嫣的一条大腿,似乎正和嫣说话。   下一张佟已经脱了T恤,黝黑色的皮肤,肌肉比外表看起来结实一些。他抬起了嫣的一条腿,俯身在腿上亲着,腿被提起来很高,胯部就被拉得很开,内裤被扯得变了形,内裤和白色的皮肤交界处,由于皮肤的映衬,几根阴毛很明显地显现出来,嫣的整个臀部几乎被拖离了床面。   佟侧过身,手里拿着脱下来的高跟鞋,站到了床角,整个阴茎暴露在镜头里面,勃起的阴茎和小腹形成了一个锐角,硕大的龟头呈现出一种紫黑色。镜头的最上面,是墙壁上的结婚照,因为高度的关系,只能看到照片里两个人的半个身体,嫣束缚得紧紧的腰间,是我环绕的手臂。   照片下面,是佟高高举起到空中的一条腿,嫣的腿几乎被扯到了极限,大大分开的胯间,是佟的一只手,手伸进了内裤里面,整个包住了阴部。嫣的另一条腿弯曲着蜷了回去,蹬在床边的靠背上,她的头转向了墙壁,正对着结婚照片的方向。看不到她的表情,也看不到佟的表情。   手拉开了内裤胯间的部份,扯起来的内裤像橡皮筋一样被拉得很长。   嫣阴部的特写。   连续三张特写,最后的一张上,佟的手指按进了阴唇中间。   胯部被佟的身体挡住,画面的右上角,佟用嘴含着嫣的脚趾。   佟伏在嫣身上,两个人接吻。   佟的脸埋在嫣胸前,嫣的手推着他的头。   亲一边乳房。   含着乳头,嫣的手抓着佟的头发。   叼着乳头拉起来,乳房被扯得改变了形状,乳头的根部被拉得很长。   双手抓住两只乳房往中间挤压着,两边的乳头几乎碰到了一起。   嫣的头抬了起来,脸上表情有些痛苦。   佟跨坐在嫣身上,把阴茎用乳房夹住。   九张连续的抽动。   把阴茎送到嫣嘴边,嫣紧闭着嘴。   用手推开了阴茎。   第二次抵过去,把龟头按在嘴唇上。   嫣推开嘴边的阴茎。   两人接吻。   佟吻嫣的腹部。   佟的头到了嫣两胯之间,整个阴部被挡住。   连续二十七张在亲吻阴部。   嫣的腿夹住了佟的头。   佟半起身状态,嫣的双腿被抗在佟肩上。   佟把阴茎在嫣大腿内侧摩擦。   嫣的一条腿滑落下来,佟抱着一条腿。   扶着阴茎到阴部的位置。   用阴茎把内裤裆部拨开。   龟头在阴蒂位置按着。   连续七张拨弄阴蒂。   嫣的腰挺起离开床面,一只手伸在空中。   龟头被按挤进阴道一半,没有戴避孕套,扯着几根阴毛。   抓着嫣的手,摸剩在外面的阴茎,手上的戒指反射出一道光线,白玉一样的手背挡住两人交接的部位。   全部插入,两人下体完全贴在一起,阴部完全融合,无法分辨各自的体毛。   嫣的头抬离床面,嘴巴张开,半闭着眼睛。   脸部的特写,嫣咬着牙,眼睛完全闭住,皱着眉。表情有些扭曲。   乳房。一只乳头被佟的拇指和食指捏着,向上提拉。   连续五十七张抽插。   佟整个身体压在嫣身上,两腿在嫣双腿中间。   六张静止的相同画面。   曲起嫣的两腿,一只脚上的高跟鞋挂在脚尖上。   撕开大腿内侧的丝袜,亲露出来的腿肉。   拔出阴茎,褪下嫣的内裤,阴茎上水淋淋的濡湿,嫣的胯部有液体的反光。   合并起双腿,阴茎从腿后面插入。   十九张连续画面。   把腿压向嫣胸部,臀部被扯着抬离开床边。   连续九十五张抽插画面。   静止不动的两张。   腿被放下来,垂在了床边,佟伏在嫣身上。   接吻的三张。   佟起身,用纸巾擦拭阴茎,转着头和嫣说话。   把用过的纸巾放在了嫣阴道下方。   精液从阴道里流出来,流在下面的纸巾上。   佟上床,抱着嫣,连续十一张。   佟出去。   嫣趴在床上,双手捂着脸。   八张嫣擦拭阴部。   佟裹着浴巾回来,夹着一支烟。   俯身在床边和嫣说话,嫣一直保持趴着的姿势不变。   佟把嫣抱在怀里,和嫣接吻。   两人贴着脸。   嫣用手背擦眼泪。   整理头发。   佟坐在床边,嫣的头枕着佟大腿。   七张摸着嫣乳房的照片。   佟穿衣服。   嫣出去。   佟把嫣的内裤从地上捡起来。   装进兜里。   嫣回来。   佟走。   连续三十九张嫣呆坐着。   我茫然地盯着屏幕,脑海里是麻木的,很奇怪,原来心痛的感觉没有了,原来伤心的感觉也没有了,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在愤怒。脸上痒痒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爬,我用手抹了一下,没有什么东西在脸上,摊开手掌,掌心有小片儿水渍,原来是眼泪。   外面还在下雨,书房里好像很潮湿,我的衣服也好像湿了,夏天真是个烦人的季节!尤其是这个夏天,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愿意用今后二十年的寿命,把这个夏天从我的生命里剔除掉。   我是个医生,从来我都深深地怜悯我的病人。我觉得,无论生了什么样的病都是不幸的,都是要被同情的,可在这个夏天的下午,我突然开始羡慕一些人,一些病人!我知道有一种病叫失忆,就是可以在很短的时间里忘掉一些事情。我很希望自己也是个病人。   第05章   突然门外传来嘉嘉的叫声:「爸爸……爸爸快来,妈妈哭了!妈妈哭了!」   声音里夹杂着惊慌失措和迷惘。   我条件反射地从椅子上跳起来,猛地拉开了书房的门。嘉嘉正仰着头站在门口,见我出来,抬起了稚嫩的小手指向旁边,喃喃地说:「妈妈哭了……妈妈不乖……」   我转过头,看见嫣抱着双膝靠坐在墙角,垂着头,双肩不停地抖动着,长长的头发散落下来遮住了脸颊,也遮住了她的表情,柔顺的发丝也同样剧烈地抖动着。我不能立刻确定她在哭泣,但她的身子抖得很厉害,似乎情绪有一些失控。   结婚以后我从来没有见过她哭,我一直以此为傲,我爱这个女人,爱她的一切!即使是她偶尔的蛮横和些许的霸道,在我的眼里也是调剂生活的趣味!而此时的嫣,却蜷缩在墙角一隅啜泣,她显得很单薄、很无助。能看得出她在极力抑制,不让自己发出太大的声音,但是断断续续的抽噎还是从头发下面穿透出来。   我的心在这一刹那被这声音击得粉碎。恍惚之间,似乎又回到了很多年前。   那时的嫣,也是这样蜷缩在她父亲的病床前哭泣,那个时候,我远远地病房外看着她,一下子生出了要保护她要安慰她的决心!   嘉嘉凑了上去,用小手撩开了嫣垂下的头发,歪着头叫妈妈,用手指去抹她脸庞上的泪痕:「妈妈乖,妈妈不哭……嘉嘉听话……嘉嘉也不哭……」   看着女儿天真无邪的眼神,听着她奶声奶气却又语无伦次的话语,所有的怨恨、羞辱、悲哀突然都不那么强烈了。我走过去,把嫣从地上扶起来,拥入了自己怀里,轻轻地拍了拍她肩膀,张了张嘴想要说些安慰她的话,却发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嫣把头埋在我的肩头,全身仍旧在抖动着。   「我好害怕!」   她说。   也许这时候我该问一句:「你害怕什么?」   可能这样的一句话,会是打开彼此隔阂的最佳时机!不知为什么我没说,也许我比嫣更加害怕,如果事情一旦摊开来,真正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的人是我自己。我能彻底原谅嫣吗?如果无法原谅她,我能离开他吗?事情来得如此让我猝不及防,我根本没有最够的心理准备。   但我仍旧希望演能够在这个时候对我坦白真相,这是她对我,一个称职的丈夫应该有的诚恳!虽然这个时候谈论忠诚对于已经出轨的她来说已经晚了,可是这样的做法仍旧能够表面在我和佟之间,毕竟我的重量要高于他。   可惜嫣什么都没有再说,从我怀里抽出了身体,默默地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有一些怯生生的可怜,使得她内心的脆弱表露无遗。她弯腰抱起了嘉嘉,转身进了卧室。   我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嫣停在卧室的床前,呆呆地站着,似乎在想事情,甚至忘了把嘉嘉放下来。风从阳台上吹进来,掀动着她的裙摆,线条柔美的身体在地板上投射出一条模糊不清的影子。嘉嘉的小脸儿在嫣的肩头露出来,对着我做了个可爱的鬼脸儿,我咧了下嘴角,想要给她一个微笑,脸上的肌肉却僵硬的如同石头。   我的心里突然冒出了朋友的一句话:「你越是害怕失去的东西,往往就是你最先失去的东西。」   我要失去嫣了吗?失去了嫣,我还剩下些什么?嫣曾经是多么义无反顾地爱着我!在这件事之前,她几乎是完美的,她曾经是完美的恋人,是完美的妻子!   即使现在,在女儿的眼里,她仍旧是天下最完美的妈妈!   是不是所有的幸福,都像是光彩夺目却又脆弱不堪的水晶,经不起轻轻的磕碰,不经意之间随时都面临着分崩离析?   我该不该问她?在我的心底,清楚地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对嫣的熟悉几乎可以让我猜到她应对我的态度。她一定不会再企图隐瞒下去,她的性格是那么的倔强!强烈的自尊不允许她继续对我撒谎,更不允许她对我痛哭流涕着忏悔。即使她明知道自己是错的,即使在她心里还残留着对我的依赖和爱恋。   整个下午,我都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我听过无数关于背叛的故事,也无数次地鄙夷过那些出轨的女人。我自始至终认为:男人绝不能在这样的事情面前隐忍,即使后半生孑然一身、形单影只,作为一个有着血性的男人,也应该对这样的女人断然说不!   可此时的我,却发现自己远比想象中懦弱,原来事关自己的时候竟然是这样的滋味!原来抉择竟然是如此的艰难!   漫无目的地翻着屏幕上的文件,几乎都是住在同一栋楼里的女人。大多是些穿了睡衣或者内衣裤的照片,也有抓拍到一些极其隐秘的镜头。可以知道的是那个叫龙小骑孩子用来拍摄的设备是极其专业的,手法也很纯熟,照片拍摄得十分清楚,甚至有一些运用了远红外线的辅助功能。   这个下午显得格外漫长,可以听到嫣在门外走动的声音,嘉嘉跟在她身后嬉闹的声音。我就看着门,希望嫣会突然过来敲门,然后对我说「我们谈谈吧」。   我很想和嫣谈谈,但我知道这个话头却不能由我提起。   嫣始终没有进来。   蜗牛一样的太阳终于西沉,余辉将整个天空染成了金黄色。我收回了思绪,准备关掉计算机出去。我还不能表现的太明显,那样只会把这个家推向深渊。   就在返回主菜单的刹那,我突然瞄到了一个让我心里一动的数字:B-13C。这是娜所在的房间。   打开文件,里面是整齐而规范的数字标示,照片的数量很多,从序号来看,拍摄的时间并不太久,大约是从一个多月前开始的。   点击开图片,一页页地翻看,多数是娜穿了睡衣在房间走动的,偶尔有几张穿着内衣躺在阳台的睡椅上。娜的身材竟十分完美!细身长腿,丰乳肥臀,举手投足间都流露着优雅的成熟女人味道。她正是男人最喜爱的那种类型,即使穿着睡衣,依然遮盖不住诱惑人的玲珑的曲线。我曾经和这个女人有过十分亲近的接触,却没有注意到她竟是如此的曼妙动人。   不过我的心里还是有些疑问:从之前的照片来看,龙小骑通常不会浪费很多精力在一些不可能拍到床的房间。而从照片中来看,娜卧室的窗户上大多数时候拉着窗帘,甚至在白天的时间也是这样。这和我在她家看到的完全不一致,那次我在她家里,明明看到她家的窗帘是拉开的。   直觉告诉我:娜的房间一定有吸引龙小骑的地方。不然,他不会一直连续地拍下去。   果然在翻过了一多半的照片的时候,出现了一张令我吃惊的图片:娜全身赤裸,身上缠着红色的绸带站在阳台靠墙的位置,她的双手被反绑在背后,脖颈间有一根很宽的项圈,项圈的边缘镶了金属边,在正午的阳光下闪闪发亮。红色的绸带完全勒在了皮肉里面,使得全身细嫩洁白的肌肤饱满地突现出来。   由于是中午,光线充裕,照片拍摄得极其清晰,可以清楚地看到乳房被勒得有些变形,但更加饱满地贲张着,胯间浓郁的毛发也拍摄得明明白白。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虽然只是和娜有过一面之缘,但她的温柔体贴落落大方给我的印象极深,我完全无法想象这样的一个女人,能做出这样大胆而疯狂的事情。   接下来的几张,角度有细微的改变,龙小骑没有浪费一秒钟,连续的拍摄让我看清了娜的项圈上还连着一根绳索,因为之前的一张绳索被身体挡住了,所以不能分辨出来。而这一张上面,整个身体的侧面全部暴露在镜头里,这样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断定,绑着娜的是一根极长的绸带,这样的绑法,自己是绝对不可能完成的!也就是说,她是被人绑住的。   我几乎不能相信,世界竟然是这样的疯狂!原来我不知道的,此时全都展现在我眼前。娜的神情略带惊恐,身体稍微有些畏缩,这让她看起来和原来的高雅淡然有了极不协调的巨大反差。项圈的绳子悬着空,另一头一直伸进了屋里,或者,绳子的另一头,是抓在屋里的一个什么人手里的。   果然,在又翻过了几张照片以后,镜头里出现了一个人的手。这证实了我之前的猜测,娜是被逼的,像她这样的一个女人,绝对不可能自愿做出这么疯狂的事情来!让我吃惊的是,那个人的手臂竟然十分白嫩,手指纤细若葱,指甲涂了豆蔻色的指甲油,在强烈的光线下,显得妖异而诡秘。   这竟然是个女人的手!   我突然对娜产生了强烈的同情:赤身裸体被人推向阳台,暴露在别人的眼皮下面,那是多么巨大的耻辱啊!屋里的这个女人,究竟对她有多大的仇恨,才会用如此极端且丧失人性的手段来对待她?   接着的两张脸部特写,可以清楚地看到娜脸上的泪痕,后面的一张,甚至可以看见泪珠在脸庞上流动的样子。我的指尖忍不住地轻轻颤抖起来,心剧烈地跳动着,无法否认的是:这时的我竟然有种奇异的兴奋。如同正在作案的罪犯,既紧张不安,内心深处却又充满了期许。   我正在窥视别人的隐私。   接下来是连在项圈上的绳索被拉紧绷直,娜的头被拉得歪向了房间的方向。   然后被扯进了屋里。等到她再出现在镜头里的时候,姿势变得有些怪异,弯着腰极力地将身体扭动成了一个S形,膝盖也是弯曲着的,双腿紧紧地并在一起,脸上的表情也有了改变,原来的惊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让人说不出来的一种表情,紧皱着眉头,脸上的肌肉紧绷的很不自然,目光看起来很涣散。她的腿间似乎是夹着一件什么东西。   等到继续看下去,我才恍然明白,夹在她双腿间的,是个从外形看来应该是非常粗大的假阳电动具,从她脸上的表情来看,开关一定是被打开了的。   娜就这样赤裸着身体在阳台上面不断地变换姿势,可以断定一定是里面的人在指挥她,因为有几个姿势做得明显非常勉强,显然她没有理解屋里人的意图。   但是这些姿势的确让她变得说不出的淫荡,这些姿势都是只有专业女优才能摆出来的造型,不单需要极好的柔韧度,更重要的是需要抛弃女人本能的羞耻心。   我猜想龙小骑之所以一连几天拍摄娜的房间,一定是之前在这个阳台上面曾经出现过类似的场景,或者是由于某种原因没来得及拍摄,因此他才锲而不舍地观察着娜。我低估了他的能力和耐心,这个时刻我突然有些恐惧,不知道他给我的是不是他所拍摄的全部?关于嫣,关于我家,还有没有更多我不知道的留在他手里?   我把关于嫣的照片转移到了自己的计算机里,然后带着U盘去找娜。我对这个女人有着说不出的好感,这些照片涉及到了她很重要的私隐,我决定交还给她,让她自己来处理。   娜确实很吃惊,当我说U盘里有关于他的照片时,她的脸色马上就变了,我想她当时就已经意识到了里面是什么东西,因为她的眼神里包含了太多的恐惧和羞愧。她先是定定的看了我几秒钟,才缓缓地去接我手里的U盘。也许,她的心里还揣测过我的意图。   她打开计算机插上U盘,查看那些照片。为了不让她感到过分尴尬,我转过了身去。   约莫几分钟的时间,才听到娜在身后轻轻地叹了口气,说:「谢谢你!我不知道该怎么给你说才好,关于我的这些照片……」   我打断了她的话:「你不用跟我解释,这些都是你个人的隐私,虽然我看过了,可是并不表示我有权利知道原因。我会把关于你的一切都藏在心底,永远都不对任何人提起。我来找你的目的,是简单地想要提醒你而已,因为我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一个女人,原因很简单:我在你身上感受到的,都是善良和体贴!我相信一个善良和体贴的女人绝不是坏女人!我是个朋友不多的人,而现在,我已经把你当作了我的朋友。」   身后很长的时间没有声音,我回过头,看见娜头垂得很低,神色有些黯然,目光盯着地板一言不发。过了几分钟,才抬起头,对我说:「范医生,您是个好人!我对我的所作所为感到很后悔很……愧疚,我……没有你想象的那样好。」   我向她笑了笑,试图安慰她,可我感觉自己笑得很苦。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完美的女人?即使完美如嫣,曾经让我骄傲自豪和深信不疑的妻子,现在都对我隐瞒了这样让我心碎的事实!   娜默默地看着我,眼神里有些闪烁和迷离,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包烟,熟练地拆开抽出一支递向我。我摇了摇头表示不抽,她自己点燃了,深深吸了一口,淡蓝色的烟雾就开始在两人中间弥漫。   透过烟雾,娜的脸显得有些朦胧,她抽烟的时候是狠狠的,似乎抽的不是烟是她的仇人!而她正在一口一口的吞噬对她宣战的敌人。   这时的娜有些颓废,我被她的样子触动着,她和嫣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女人,嫣情绪化,柔弱而多愁善感,是小女人。娜则干练、理智,温和中透着坚韧。不过在我的眼里,女人都需要保护,无论怎样的女人都有着某个极其脆弱的一面,如同爱情一样需要被人精心呵护!   她犹豫了一会儿,突然把话题扯到了我身上:「你和你妻子谈过了吗?」   我摇了摇头:「没,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很爱她,如果事情摊开了,我担心会变得更糟糕!」   娜沉吟了一下,说:「我觉得,你妻子一定是爱着你的。也许,她自己也并不十分明白,你们曾经有过那么多值得回忆和珍惜的从前,这些都是点点滴滴积累起来的情感,是你们和好的坚强后盾,绝不会让一个外人轻易就从你身边拉走的!她说和你离婚的假设,是担心你知道了真相无法再接受她,所以她才会急切地向那个人索要安全和保障。你有没有想过,她说的是:如果我因为这件事离婚了!这也许表示她很迷惘,很没有未来感,你在这个时候,要做的是让她知道你会原谅她,就像对待一个迷途的孩子,没有恐吓、没有愤怒,只有温情的呼唤,才能让她想起回家的路……」   我安静地站在那里,听娜冷静而又合理的分析,心中惊异于她的细致和条理分明。也许真的是旁观者清,也许她说得都对,我应该像她说的那样原谅嫣,把她从别人怀里拉回来!我不能没有烟,我们曾经对着所有抵制我们在一起的人发誓会过得幸福。如果在嫣的心里还存在着对我的一分爱,我都不应该把她从自己身边推走。   可是,我真的能做到原谅她吗?我真能够做到隐忍和忽略她在别人怀里一丝不挂的赤裸身体?我真能不介意她曾经被别的男人压在身下婉转承欢?   一回想起在楼梯的一幕,我的心里马上冰冷一片,愤懑充斥在血液里横冲直撞。如果嫣回头,如果嫣做回以前那个专情于我依赖于我的小妻子,我真可以做到忘掉这龌龊的一切继续对着她微笑吗?如果我逼自己那样做,最后的结果一定是我发疯!   娜似乎是看出了我的想法,犹豫的看了我一眼,轻轻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很难做到,因为所有男人都有独占自己女人的渴望,所有的男人都和女人一样有着嫉妒和自尊。你现在不愿意考虑这件事情,就不必勉强自己,但是我真的希望,你能够在想明白之前保持着对她的善意,保留住家庭回归正确轨道的机会。缝补过的衣服虽然不再漂亮,可穿在身上一定还是温暖的!」   我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娜也不再说话,屋里静了下来。   突然被娜的一声呼叫惊醒,看到娜一脸惊异地对着计算机屏幕,而活页夹里所有的照片都不见了。娜和我对视了一眼,说:「照片都没了!」   我漫不经心地应答:「嗯,删除了最好,越少人知道,对你越是有利。」   娜的身体有些发抖:「可是,我没有删除它们啊!」   这怎么可能?房间里只有我们两个,如果不是她删除的照片,才是见鬼了!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说,也许她想暗示我,这件事就此终止,大家都当作从来没发生过。她也太不相信我了,我既然肯把照片送还给她,当然不会再让这件事复杂化。   看来,她还是对我有防范和疑虑。我有些意兴阑珊,说:「谢谢你的开导,我还有些事情,咱们改天再聊。」   转身走出了房间。   身后是娜不解和惊愕:「唉……你怎么……可是……我怎么办?」   我没有回头:「不用担心,我会把这件事忘掉的。」   回到家里,嫣正在浴室里洗什么,嘉嘉抱着个塑料盆站在浴室门口,叫着:「妈妈……给……妈妈……嘉嘉也洗……」   书房的计算机还开着,我坐回计算机前,找到包含了照片的活页夹,准备隐藏起来。等我打开了文件,立刻呆住了——活页夹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了!   第06章   是谁动了我的计算机?是嫣吗?我的神经绷紧了一下。   这样的念头只在脑海里一闪就马上被我否定了:不会是嫣!以她的性格,如果看到了这些照片,马上就能明白事情不可能再隐瞒下去。这种情况下嫣不会选择删除照片百般抵赖,十有八九会在我一回到家的时候就和我摊明了来说的。   黑客?我轻轻地摇了摇头:我的计算机里有什么值得黑客光顾的东西?能让一个人天天关注着我的计算机,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就能发现这些刚刚存进去的照片。   况且,假如真是黑客,也没有必要删除我的照片,他只需要复制过去就可以达到自己的目的了,为什么非要让人知道他曾经来过?   龙小骑!   突然想起娜对我说的话,她曾经表示过没有动手删除自己的照片,当时我还以为她在和我玩什么花样儿。现在看来,她真的没有撒谎!在她计算机上发生的事情和我这里一样。唯一同时接触到两台计算机的,就只有龙小骑的U盘,几乎能肯定,是他在U盘上做了手脚。   我马上去找了龙小骑。   他不在家,他的母亲客气地问我找他有什么事情,我故作轻松地说自己在做一个关于青少年心理的课题,想要请他协助我解答几个问题。我没替他隐瞒的意思,只是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情,单是对付龙小骑于我而言没有什么太大的难度,假使他的父母掺和进来,事情就不那么好处理了。   他的母亲爽快地告诉了我龙小骑刚出门,他是要去一个同学家里。末了说:「这是好事,现在我这个做妈的也不知道他整天想什么了,您是医生,如果肯关注小骑的话,对我们做父母的来说真是及时的很,还要拜托您在他心理上多做些引导……」   然后详细地告诉了我那个同学的住址。   我在龙小骑之前赶到了那里,当他看到我的时候脸色立刻就变了,将笔记本计算机死死抱在怀里,四下寻觅逃跑的路线。为了防止意外,我的第一句话就下了重拳:「我刚才去过你家了,你家人现在还不知道,如果你跑了,我保证会带着警察上你家去!」   一个孩子,无论他多么聪明,跟我相比较起来仍然只是个单纯的孩子而已,我有足够的把握对付他。但是如果他任意一位家长搅和了这件事,结果都只会把事情变得更糟糕。我知道一个孩子的承受力,所以不能逼龙小骑太急,超过了他的承受极限,事情就会朝着相反的方向发展。   我和他的交锋是在上岛咖啡的包厢里进行的。这里很安静,舒适的沙发,柔和的光线,幽闭的空间。以前我很少来这种地方,只是应嫣的强烈要求才陪她来过几次。嫣喜欢这里的情调,虽然这里的上岛咖啡和苏州的比起来多少显得寒酸了一些,但仍是嫣最喜欢光顾的场所。我和嫣不同,我喜欢呆在家里,喜欢看着嫣穿了睡衣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喜欢嘉嘉叽叽喳喳地跟在嫣身后叫妈妈妈妈。   我从来没有想过,会和一个男孩坐在这样的场合。两个人都不大自在,从龙小骑不时晃动的双膝可以看出来他心里的紧张,他垂着眼睑,双手紧抱着计算机,手指在光滑的机壳上扣着。我甚至觉得有些荒唐,如果不是对面这个由于性激素过高而痴迷于偷窥的男孩,我至今也许还不能确定嫣的出轨,但是反过来对于我来说,知道了这些却变成了一种煎熬。   具体的对话我在这里省略了,因为两个人根本不在一个档次,整个过程只是我攻击他防御的反复演练。我像是挤牙膏一样一点儿一点儿地把龙小骑所知道的全部榨了出来,事情和我预想的基本上没有什么两样。   首先龙小骑承认了是他在U盘里安装了木马程序,只要U盘一连接上计算机程序就会启动,这样无论U盘在什么地方,他都能准确地找到那台计算机并且取回文   件。这是龙小骑为了防止U盘丢失而做的精心设置,他是个聪明的孩子!也是个对计算机有着天赋的孩子。   在我第一次查看照片的时候,他就已经在监控我了,之所以没有马上动手取回文件,是担心U盘一到我手里马上就出问题,可能我会怀疑他。   在我去找娜的时候,龙小骑才开始从我的计算机上取回并同时删除了存在我电脑里的文件。但他马上就发现了这些文件里缺失了大部分照片,当时的他十分懊悔,以为我已经把其它的照片删除了。   不久在娜查看照片的时候她的计算机同样暴露在龙小骑的视线中,这次他没敢再耽搁,马上开始了远程操控,把文件从娜的计算机上移回。而那个时候,娜正和我对话,注意力不在计算机上面,因此没有察觉到计算机的异常。龙小骑只所以选择删除U盘和计算机里的文件,是因为他也害怕照片泄露出去,最终事情闹得太大会引火烧身给自己带来麻烦他说:「我知道偷窥别人不对,也知道这些东西如果外传会给很多人带来伤害,可还是忍不住想把这些东西和人分享。你找到我的时候,我正是去一个同学家里,想去炫耀我刚才从你那台计算机上拿到的东西。不过我向你发誓,这些照片只有我和那个同学知道,除了你之外,绝对再没有人知道了。而刚刚从你计算机上拿到的视频,连我自己都还没有认真看过。」   「视频!」   我愣了一下,脑海里马上浮现出娜在阳台上的情形,难道她的电脑里会有关于那些东西的视频?我明显觉得自己心跳加剧了,盯着龙小骑的计算机想:这些视频就在他的计算机里,我想看的话马上就可以看到。龙小骑还不知道他远程登录的两台计算机不是一个人的,他以为那都是我的计算机。所以认为是从我的计算机上偷取了这些视频。   是的,现在我就能看到,可我该不该看呢?这些东西一定涉及了娜许多不想让人知道的私密,如果我看了,我就成了像龙小骑一样的偷窥者!这和我一贯的做人原则相违背,我常常为自己内心的坦荡和光明磊落而自豪,同时鄙视心存猥亵龌龊的人,对于对待朋友还要遮遮掩掩处处设防的人尤其反感。   「我本来只是好奇才复制了那些视频,等粗略浏览过才发现事情很复杂,涉及到了很多人在里面。」   龙小骑低着头说:「这些内容对我来说实在是太刺激和震撼了,我猜你一定不会放过我,所以才去找那个同学商量,到底要不要把这些视频保留下来。」   我的好奇心被他的话勾了起来,在这个网络色情发达的年代,究竟什么样的内容才会让他感到「刺激和震撼」呢?几乎没有再犹豫我就下了决心:先看看这些视频的内容,然后为当事人守口如瓶保密一切。   在诱惑面前,我不是个圣人。   计算机在茶几上打开,龙小骑熟练地操控着计算机,从众多的活页夹里找到了一个文件打开,里面有三段视频文件,他点击开第一段,双击,全屏。   图像非常清晰,可以判断是很接近专业的设备拍摄的。镜头被人拿在手里,不时地会大幅度晃动几下,画面从地面上一下子转到天花板,然后又一下子拉回来,娜的身影在镜头里一闪而过,似乎正在弯着腰做什么事情。   一个男人的声音:「宝贝儿!看镜头一下。」   声音似乎有些耳熟,像是在什么地方听过。镜头随即被固定下来,娜对着镜头看了一眼,问:「行了吗?你都换了几个角度了,到底好了没有?」   她是身前是张圆桌,上面摆满了菜肴,精致的高脚玻璃杯中已经倒上了红酒,镜头里的娜站在靠左边的位置,她的右边,是自己的睡床。   这张床我见过,很大,有个巨大的古典式靠背,靠背的上半部分,是一块巨大的镜子,床头的镜子,作用不言而喻,我立刻联想到了之后的情景:两个人关系亲密的情人,在卧室里吃饭喝酒,然后上床,并且用录象机记录下整个做爱的过程。   的确很有情趣,也很浪漫。但是他们一定不会想到,这时的镜头,已经变作我和龙小骑偷窥的眼睛。   我突然想起了嫣,我也曾经有过这样的提议,但嫣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说:「你怎么这么下流!这种事,偷偷摸摸地做也就做了,还要拍下来干什么?丢死人了!要拍拍你自己,我不拍。」   心头微微一酸,那就是从前的嫣!保守而且固执,即使在夫妻之间,也要保持得体和淑女。   现在呢?   镜头里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背影,他叉开五指,梳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说:「小瞧我是吧?跟你说,我拍过很多次了,哪一个和我上床的女人没有拍过?你忘了?和你第一次那回,你痛得直哭,当时拍下来的录像我现在还存着呢!」   走到了娜身前,抱住她的头在她脸上亲了一口:「你那时候可真清纯,跟朵花骨朵儿似的。」   娜似乎有些不悦,推开了他的头:「那会儿?我现在是弃妇了,如果不替你做这些事,你该把我弃之如履了!」   男人嘻嘻地笑着:「怎么会啊!现在你比以前骚多了,更有女人味了,我爱都爱不够呢,怎么舍得不要你。」   娜撇了撇嘴:「这话,留给你想抱的人说去,我不稀罕听。」   男人又上去搂住了她的腰:「那你喜欢听什么?」   「我喜欢你玩腻了我,放我一个清静。哎呀……讨厌……你怎么用这么大力气掐我奶头?痛死了……」   娜的胸前衣领被扒开,男人的手伸进了胸罩下面。娜皱着眉,脸上的表情很痛苦:「停手……停手你……真的很疼……」   男人嘿嘿笑着抽出了手掌,转过身体面对了镜头。   我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孔!   佟!   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佟会出现在娜的房间,他和娜是什么关系?从两人的对话中可以判断:两个人的亲密程度绝对不止一般的情人!娜知道他和嫣的事吗?一定知道一些,不然她不会那么肯定嫣爱着的还是我!   娜究竟是什么人?她对我究竟隐瞒了什么?我的脑子一片混乱,摸不着一点儿头绪。   镜头里的佟拿东西擦拭镜头,张开嘴,在镜头上哈了口气,继续擦:「宝贝儿!去把那瓶催情药拿来……」   「咚」地一声响,传来娜的声音:「这不是在桌子上了?早给你拿来了!」   看着镜头里的佟,我的一个疑问始终没有解开:在电梯里看到他的时候,他理的是个光头,而此时的佟,和之前我在照片里看到的一样都是留了头发的。也就是说,他剃头应该只是这一个月里的事情,按照一个中年男人的习惯,通常不会做很大的外观改变才对。   但这只是众多疑问中的旁枝末节,娜和佟的关系才是我最想弄明白的!她对待佟的态度似乎并不十分尊敬,相反还有几分轻蔑。以佟在社会上的地位而言,娜即使做为他的情人,也不可能放肆到这种地步!而看两人的行为,显然也不单纯是包养的关系。   佟拿起桌子上的一个装着液体的小瓶,打开盖向一只盛了红酒的杯子里滴了几滴进去,然后收起了瓶子。桌子上的酒杯有三个,其它两个他却没有去动。旁边的娜对他说:「够了够了,太多了!」   佟看了她一眼,脸上带着些淫邪的意味儿:「多一点儿没关系,保险一些好。我最喜欢看一本正经的良家女人发骚的样子。」   又从口袋里掏出些东西,捏了一颗放进酒杯。在东西落入酒杯的刹那可以分辨出来那是颗白色的药丸,酒杯中的红酒泛起了泡沫,药丸在红色的液体里摇摆着缓缓下沉。   良家女人?他指的是娜?虽然娜给我的感觉的确端庄秀丽大方得体,可从龙小骑拍摄的照片上来看,娜的行为要说是良家女人似乎并不那么贴切。想到这里的时候,我的心里莫名其妙地颤抖了一下,模糊中突然有几分不安浮上心头,这种感觉变得越来越强烈,可我又抓不着头绪,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两人先后都离开了房间。镜头里没有了任何活动的迹象,偶尔传来几声佟和娜的对话,却又由于距离太远听不大清楚说了些什么。   过了约莫十几分钟,画面没有任何改变,我和龙小骑都安静地坐着没动,如果有一个人操作计算机,去拖动快进键,这十几分钟会很快过去。我想龙小骑可能是之前浏览过,有思想准备,所以表现得不那么急不可耐。也许是源于对我的畏惧,不敢轻易动作。我自己也很想看到下面的画面,如果问一句龙小骑,他大概会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甚至会告诉我另外两个视频里的内容信息,可我的嘴闭得紧紧的,我不能也不愿意问他。如果我自己操作计算机,这沉寂的十几分钟也会马上过去。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没有勇气那样做,我的手攥成了拳头,掌心里湿漉漉的全是汗水,一颗心全提到了嗓子眼儿。   即便是在手术台前,我也不会紧张成这样!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紧张,但是内心深处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这种感觉让我非常不舒服,压迫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也许不会是我想象的那样糟糕!」   我在心里一直重复这句话,尽管连我自己也不清楚刚才究竟想象过些什么!   门铃突然响起来,接着是娜应声开门的声音,几秒钟后,一个女人略显意外和不安的声音传进了我的耳朵:「啊?你家……原来有客人的!」   这声音很轻,我对这个声音非常熟悉,甚至只需要前面那个「啊」我就能断定这是嫣的声音!这个时候我突然明白之前内心深处在害怕的是什么了,是的,这是我最不想看到和听到的!嫣出现在娜的房间,意味着接下来的视频内容会和她有关,意味着娜知道嫣是我的妻子。也就是说,她从始至终是在欺骗着我的!   也就是说,我那天向她倾诉的家庭悲剧,正是她一手参与策划的!   娜的声音:「这是我的老板,专程来看我的,我也没有想到!快进来……」   佟的声音:「啊……你好,这是哪里来的天仙下凡啊!我之前都以为娜就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了,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托娜娜的福,今天让我开了眼界!又见到了一个绝世大美女啊……」   嫣的声音里原来的戒备和不安被愉快和羞涩代替:「嗯……你好,我可没有娜娜漂亮,你真会夸人!我只坐一下就走,嘉嘉一个人在家睡呢。」   娜:「那怎么行?佟老板也说一会儿就走的,我不是又剩下自己一个人了!要不,去把嘉嘉抱过来吧,这样我们说话也安心点儿。」   嫣:「不用了,我一会再回去看看她。」   佟:「别站着了,都进去做吧,菜都快凉了。」   娜出现在画面里,抢先把身子挡住了一张椅子:「佟老板也是刚来,我临时给加了个酒杯,相约不如偶遇,都不要拘束,来……都坐……」   佟紧跟着坐在了右边的椅子上:「能偶遇这么漂亮的女士,真是我上辈子积德行善修来的福气!来来,快都坐吧……」   两人的配合十分默契,嫣很自然的坐到了中间的椅子上:「啊……还有酒?这个……我不能喝酒的,我酒量小,很容易喝醉。」   娜笑着:「一杯没关系的,这是我珍藏了几年的红酒,好红酒养颜,你多喝几杯才行。」   看得出来嫣还是心存着犹豫,红酒是她平时的最爱,而且她的酒量也不是很差,但是娜和佟对于她而言都还是比较陌生的,所以本能地推辞着。   佟和娜同时端起了酒杯,娜对嫣说:「来,先为我这个寿星干一杯吧!我爹妈死得早,没有人给我过生日,今天一下子能来两个人,我很开心的。」   佟把酒杯和娜轻轻碰了下:「生日快乐!」   嫣也端起了酒杯,和娜碰了正要往嘴边送,却听娜说:「这杯一定要见底的啊!谁不喝完我跟谁急。」   佟笑着,话里有些调侃的味道:「为了美女,醉死了我去也行。」   看着画面里的嫣将那杯酒一饮而尽,我的心也沉了下去。我真希望嫣不要喝那杯酒,或者喝完马上就离开。可我心里十分清楚:嫣的出轨,我的痛苦,都已经从那杯酒开始了,不知道该安慰还是伤心,嫣的第一次是被人设计的,那是个精心布置的圈套!也就是说,这个时候的妻子,仍然是爱着我的那个嫣。   第07章   嫣穿了一件翠绿色团花吊背式连衣裙,洁白圆润的双臂完全裸露在外面,手腕上带着她最喜欢的那只和田羊脂玉镯。我清楚地知道,那只镯子的内侧刻着我和嫣的名字,这是我在订婚仪式上送给她的信物,那个时候我深深相信:我和嫣的爱情会永远如同玉石一样洁净无瑕!   嫣的皮肤在我所有见过的女人当中毫不夸张地说是最好的,肤质细腻光滑紧绷密实,这虽然和她平时精心的保养有一定关系,但最重要的还是江南女人天然生就的体质,由于不太喜欢运动,嫣的肤色偏向瓷白色,这也正是她最引以为傲的一点儿!在她上大学的时候,曾经做过几个月的手模,为几家颇有名气的首饰公司拍过平面宣传照,如果不是她保守的父母极力反对,可能嫣在认识我以前早就已经踏入了模特界。   「如果那时候我做了模特,可能会成为选美冠军,也可能会唱歌拍电视拍电影,可能会很红!老公,你看我的腿……多直多漂亮……」   嫣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带着满满的自信和骄傲,叉着腰挺起高耸的胸膛,将一条长腿抬起来放在我面前。   嫣的双腿的确非常漂亮,我曾经注意观察过身边几乎所有的女人,从来没有见过一双像嫣一样笔直修长线条近乎完美的腿。   所以嫣衣橱里最多的是短裙,而她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穿了性感诱人的短裙然后和我一起逛街。在家里无论怎么娇媚秀气的嫣,一旦上街就完全变个人,她高傲的像个公主,从来不肯向回头看她的男人瞟上一眼。她知道那些男人的目光都停留在自己的腿上和胸前,她明白自己有多大的魅力,即使不用回头,也丝毫不妨碍她享受路人惊艳带给她的快乐与满足。   佟坐在嫣的旁边,看着她和娜说话,其间不时地插上两句。大多数的时间他的目光都停留在嫣的腿上,即使偶尔抬头,眼光也会落在她的胸脯上面。这个混蛋已经掩饰不住他的色欲和贪婪,从他诡异的笑容里可以轻易猜得出他正跃跃欲试,此时的嫣对他而言已经是即将到手的猎物!   嫣毫不知情,也没有留意到佟的神情。她和娜说笑着,显得心情十分舒畅。   佟对恭维女人很在行,话说得不骄不躁游刃有余,既赞美了两个女人的美丽,又适可而止不让自己的谄媚显得肉麻。   女人都喜欢听别人的赞美,以前我认为那不重要,我觉得爱是用行动表现出来的,是不需要时时在嘴上重复的。可看到嫣面对佟时的友善,让我突然明白了嫣也是个普通的女人!那些对我来说无关紧要的花言巧语,对嫣原来有着巨大的杀伤力,只要佟插话,嫣就会响应他,虽然语言上很有分寸,却掩饰不住她对佟的好感。   几杯酒过去,气氛开始变得融洽。嫣的脸上已经泛起红晕,开始不停地笑,明显是他们在酒里下的药起了作用,不然以嫣的酒量,就算整整一瓶红酒也不会出现这样的状态。而此时谈论的话题也被娜转移到男女性爱上面。   一开始,娜是从自己说起的,话题转移得很巧妙,从感情过渡到性爱,显得十分自然。佟并没有插嘴,安静地坐着听。嫣则半俯在桌边,用手背托着腮,有些迷离地看着娜说话,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身边就坐着一个十几分钟前还很陌生的男人。娜开始细致地描述她和男人做爱的一些场景,床上、浴室、客厅、阳台甚至是办公室和野外。其间还会偶尔问嫣有没有试过?   嫣就轻微地摇头,脸更红了,从她的眼神里我看到了一些惊讶和好奇。对于这些,嫣的确是幼稚的,娜描述的技巧和方式让我都有些讶异,作为一个医生,对人体的构造我了如指掌,人身体的每个部位都已经不再神秘,而对待性爱的态度,我偏向于自然的融合,我觉得,只有深深相爱的人,做爱的时候才会真情流淌水乳交融,所以没有必要去钻研那些花样和体位。   嫣的第一次是在我的引导下完成的,那时候我的性经验虽然不是太多,但嫣显然对我的表现还是满足的。四年的婚姻生活,我从来没有对妻子的身体感到过厌倦,嫣也从来没有表示过对性生活的不满。我把这一切归结于我们之间的相爱和日益深厚的夫妻感情。而此时娜的讲述,就像突然在嫣的面前推开了一扇门,门里的世界,是她从来不曾见过和听过的,即便换做是我,有一些方法和技巧,也只是听说或者只在A片里看过。   我没有和嫣尝试过六九式,没有过口交,没有过肛交,更没有变态到去露天甚至是大众的场合寻求刺激。我认为我不需要,我认为嫣也不需要。   娜的讲述越来越露骨,她开始粗俗地把女人的性器官直接称呼为「屄」,把男人的东西直接叫「鸡巴」,而对性爱时的动作则简单地用「操」来代替。   这些都是对性爱最直白最口语化的称谓,对嫣来说都是陌生和新奇的,除了作为脏话嫣曾经偶然听过这些字眼儿外,她从来没有在我的嘴里听过任何一句这样的「脏话」,如果是在其它的场合,我想嫣肯定会马上选择离开!在她的观念里,这样的话不但不该说,连听也不应该听的。可这时嫣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娜的讲述上,几乎忽略了佟的存在。   从镜头的角度判断,摄像机应该是装在电视机附近的位置,略高于桌面,所以从镜头里可以看到嫣在桌子下并拢且歪向一边的双腿,裙摆遮住了大腿的上半部分。这是嫣最常用的坐姿,既能保证不泄光同时看起来也比较淑女。此时嫣的双腿向一边歪得有些过分,膝盖内侧相碰触的位置不时轻微地蹭着,似乎在试图极力身体里的骚动。   佟此时仍旧没有插话,他的手却从桌子下伸了过去,似乎很随意但又十分准确地落在嫣双膝上方裸露在外的大腿上面。嫣的双腿明显地抖动了一下,然后把腿迅速地闪到了另一边。她的脸上也僵硬了一下,露出一些不安和犹豫,头转过去看了佟一眼,嘴唇动了动,像是要说话,可又看了看娜,终于又闭上了。   虽然双腿摆脱了佟的手,但由于两人坐得很近,所以佟的手没有收回去,而是继续移了过去,这次因为嫣的腿是歪向娜的方向,佟的手没办法摸到裸露的部位,就按在了她被裙摆遮住的大腿根部。在嫣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开始小幅度地摩挲按压。   嫣的脸红得更厉害,眼睛不停的眨着,双腿在桌子底下又动了动,不过由于幅度太轻,并没有挣脱佟的手掌。嫣这次没有回头看佟,而是掩饰性的用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继续面对着娜。可以看出来她在努力保持镇定,假装在认真地听娜的讲话,但是她的神色却有了一些慌乱,不知所措地抿了抿嘴唇,平摊在桌上的手掌也握了起来,无助地攥着。   佟的手掌继续在嫣腿上抚摸,力度和范围也慢慢地加大。裙摆已经被揉搓得有些凌乱,大腿露出的部分也更多,裙摆还在继续被推过去,已经隐约可以看见双腿间粉红色的内裤。佟的整个手掌已经摸在裸露在外面的腿肉上,并且开始用力抓捏,手指用力的时候,可以清楚地看到手指深深陷进腿肉里面。而嫣,除了偶尔挪动一下腿试图挣脱以外,竟然再没有什么明显的反抗动作!   娜还在继续说着:「其实,男人和女人之间,就只这点事儿而已,说白了也没什么,你要是看得开,上床做爱和握个手的区别也只不过是多动了几下而已!我和很多男人上过床,有的是谈感情,有的是谈交易,有的甚至什么都不为,只是喜欢而已!女人也是有需要的,就算是嫁了丈夫,老公如果搞得我不爽,我照样去偷……」   「那怎么行?」   嫣吃惊地看着娜:「女人要自尊自爱才行,如果随便就和人……那个……人家会怎么看你?娜娜你还没结婚,别人不能说你什么,但是如果嫁了人,就应该对丈夫忠贞才对!嗯……如果……如果轻易就背叛婚姻,结……   婚还有……有什么意义?」   就在嫣说这些话的同时,桌子下面,佟的那只手一下子插进了她两腿中间,嫣的腿猛地夹了起来,把他的手掌夹在了两腿中间。嫣显然不愿意让娜发觉佟的动作,虽然说话的声音由于突如其来的侵犯而变得有一些异样,可她还是在极力地克制着自己。眼睛看着娜,把向着佟这边的一只手伸到了桌子下面,去拉佟的手臂。   佟对于嫣的这种反应似乎早已经司空见惯,他准确地揣摩到了嫣的心理,神色自若的插着话:「哈哈!娜娜的观念可真是开放!她说得话也有道理。你说得也没有错,对待婚姻忠诚对丈夫忠贞也是值得赞美的质量。毕竟,忍受欲望是件非常艰难和痛苦的事情。」   他的话似乎是赞同了嫣的立场,但是下面的手指却勾住了嫣的内裤,嫣在用力扯他手臂的时候,胯间的内裤被连带勾住拉长,橡皮筋一样被扯出了两腿间。   嫣还在使劲拉扯,佟的手指终于脱离开内裤,「啪」地一声清响,被扯出来的内裤又弹回了腿间。好像弹到了嫣的什么位置,嫣突然全身一震,脱口「啊」地叫了一声。   娜装作关心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佟就促狭地看着嫣,神情里带着几分挑逗,看她怎么回答。嫣支吾着回答娜:「没……没什么,我……只是对……你说得话有些吃惊……」   佟就笑了一下:「嗯,我也是,以前可没有听过她这样的理论。」   他站起身子,来到嫣的身后,忽然做出了个亲密的动作,把手抱住了嫣的肩膀,脸贴在她耳边,轻声地说:「你说了不肯背叛婚姻,可如果我告诉你,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喜欢你了!而且喜欢得不行,你说我该怎么办?」   嫣没想到佟会当着娜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一下子慌乱起来,不知所措地去推佟贴在自己脸庞的头:「别……你别这样子……我和你都是娜娜的朋友……你别这样……你是喝醉了……」   娜看着佟和嫣,声音里充满着诱惑:「看!嫣的魅力多大,才一见面,佟老板就被你吸引了!我们佟老板可是个眼光很高的人,平常的女人,他看夜不会多看一眼的呢!老实说,我真羡慕你,我可是暗恋他很久了,如果他看得上我,我什么都愿意给他的。」   嫣的脸已经涨得紫红,无助地看着娜,眼神里有着求助的意思:「娜娜你醉了,怎么可以这么说话?我是来给你庆祝生日的……佟先生……你放手……」   佟不但没有放手,反而进一步搂住了嫣的脖子,鼻子埋在嫣的发间,深深地吸了口气:「好香的味道!和我在梦里闻到的一模一样,还有你的样子,就是按照我梦里女神的样子长出来的……」   梦里是不会有味道的!我清楚地知道这点儿。佟完全在胡说八道!这个卑鄙的混蛋是在用这种狗血的烂话勾引我的嫣,这种只有情窦初开的小女孩才会相信的话,怎么可能迷惑到我的妻子?嫣不会相信的!   可我的心却冷得发抖,因为我早就知道结果了。结果就是:嫣真的出轨了!   我的嫣不会这么幼稚!我在心里无力的喊着。   出乎我意料的是,嫣真的没有被迷惑,她一下子站了起来,虽然神情还是有些无措,却坚决地推开了佟。说:「我……我要走了……」   她已经感到了危险,急切地想要离开。   佟「哈哈」地笑了几声,伸手把嫣拦腰抱了起来。他的手臂十分粗壮,嫣在他的怀里好像没有了一点儿重量,她吃惊地大叫了一声,挥舞着手臂挣扎。可这样的挣扎在佟眼里根本没有一丝反抗力。他轻松地抱着嫣走到床边,用力一抛,嫣就被仰面朝天地摔在了床上,柔软的床垫把她的身体弹了几下,裙摆就掀起来翻到了腰间,两腿完全暴露在外面,里边窄小的紫红色内裤也全露了出来。   娜转过头,看着床上的嫣,由衷地赞叹了一句:「你的腿真漂亮!」   嫣快速地用手把裙摆拉平整,同时蜷起了身体,用几乎哀求的语气对佟说:「你……不要这样……我是有……丈夫的人!我……我很爱他!」   佟没有跳上床去压住嫣,而是猫戏老鼠一样看着嫣手忙脚乱地整理衣服。他伸手在演穿着高跟鞋的脚上摸了一下,说:「你这脚真美!简直是件绝美的艺术品!我敢说,在这个城市里面,一定找不出像你这样的第二双脚来。」   嫣还在试图说服佟:「你……你一定是喝醉了!大家都是成年人,要……保持理智!娜娜……快拉住佟先生!」   娜站了起来,走到佟身边,从背后抱住了佟的腰,说:「人家在拒绝你呢!你为什么不来对我表白?我喜欢你很久了,你在公司里指挥下属发号施令的样子真吸引女人!只要你愿意,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佟没有做声,直勾勾地盯着嫣,表情痴迷而意味深长:「我没有对一个女人这么表白过自己,可一见到你,就控制不住自己了!想要把你抱在怀里好好保护爱惜!如果能够拥有你,我现在的财富和地位我都愿意放弃,包括了我的生命!宝贝儿!你明不明白我想说什么?明不明白我这个时候的狂热?」   嫣似乎有些迷惑,她的思维看起来很混乱,但是双手却戒备地挡在胸前,有些可怜地看着佟:「我……我没有你说得那么好!我……我有丈夫!我很……很爱他!娜娜……也很好,她很漂亮,你……你们……让我回去吧……」   从小到大嫣都生活在一个安全的环境里,很明显她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危险。   她还在努力和佟沟通,试图说服和劝解眼前的男人。根本不明白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赶快起身跑出这个危险的房间!   佟弯下腰,用一只手从嫣的大腿和臀部连接的位置抚摸下来,到裸露的大腿上时,手指和肌肤似挨非挨地触碰:「对我来说,你就是我的女神!这一生都不会有第二个的女神!如果放开你,我的生命就没有了意义……」   嫣的腿因为痒而摆动了几下,想要躲开佟的手指,急切地说:「不会的,佟先生,你只是喝得多了,过了今天晚上,你就会清醒的……」   佟看着嫣,突然说:「你拒绝我,是因为不想背叛丈夫,不想背叛婚姻。那么,我们来做个游戏,让老天来做决定。你说好不好?」   嫣不解地看着佟,没有答话。她眨着眼睛,似乎害怕得身体都在发抖,只知道蜷缩着身体,本能地把手臂护住了乳房的位置。   「我们要情欲来做决定!」   佟不紧不慢地说:「你只需要呆在这张床上,看着我和娜做爱,我保证不会动你一下!如果你不主动碰我,在我和娜结束以后,你还能够保持对丈夫的忠诚,就表示我们真的没有缘分,我就永远对你死心,从今往后我会当做没有遇到过你,再也不纠缠你了!」   嫣看着佟,眼神里满是迷惘,她似乎没有想到,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第08章   佟此刻侧脸对着镜头,嘴角微微向上翘起,他在笑!   这笑是恶魔的微笑。   娜把头贴在了佟的后背,双眼闭了起来喃喃地说:「我永远是你的女人,我心甘情愿任凭你来摆布,即使你让我做你的奴仆,我也会毫不犹豫地放弃全部自尊,听从你所有的命令……」   佟没有理会娜,他继续盯着嫣:「怎么?你不敢吗?如果你没有怀疑对自己丈夫的忠诚,如果你对自己的爱情有足够的信心,你完全可以抵制任何欲望对你的诱惑!」   看到嫣表情迟疑,他接着游说:「我知道你害怕这样的考验,因为在你内心的深处,原本就有背叛婚姻和丈夫的念头存在,只是你自己不敢承认和面对而已。你自己明白,你的忠贞其实脆弱不堪,根本经不起哪怕小小的、轻微的一次撞击……」   「不是的!」   嫣反驳佟,她的嘴唇紧紧的抿了一下,脸上原本的迟疑变成了坚定:「我从来没有过那样的想法!我很爱我的老公,你想错了,我不是那样的女人……」   佟无声地笑着,直视了嫣的眼睛:「这么说,你是同意我的提议了?那样的话,我们的约定就从现在开始生效,我来做你的试验品,试验你对婚姻呢和爱情的坚定和忠实。而你要做的,只是防御和坚守,抵挡情欲的冲击……」   嫣马上感觉到了自己是被绕进了佟的话圈里,立刻慌乱地快速摇着头拒绝:「不!我不做这样的事情,我现在要回去!啊……为什么我的头晕晕的……我喝得有些多了……佟先生,你……你们让我回家吧……」   「你不知道,我见到你之后内心里有多大的触动!」   佟缓缓地说:「可以用狂热和迷恋来形容!我可以为了得到你而不惜一切代价,所以你更应该斩断我对你的爱恋和企图,如果今天你这样走了,我对你就永远都不会死心,我会疯狂地去追求你,不会顾及你是有丈夫的女人,不会顾及你丈夫是怎样的反应,我会勇敢地和他去竞争你的爱。而你,今后的生活也将永远离不开我的纠缠。你想没想过,那个时候,你平静是生活将会被打乱,你要面对的也不只是我一个狂热的追求者而已了。你同时还要对自己的丈夫解释,你要对邻居们辩解,你要忍受不明真相的人们在背后指指点点,因为他们不会相信我和你是没有关系的,他们会以为你一定和我发生过某种不清白的关系……」   嫣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愣了好久,她明显没有想到过佟会有这样的说辞,懦懦着说:「佟……佟先生,这是……不可能的……嗯……你不要这样说,这怎么可以……」   她的思绪明显有些混乱,抬手模了一下自己的脸,但另一只手仍旧紧紧地捂着胸口:「我们……只是第一次见……见到,我……我也没有你想得那么好……」   我不知道,嫣说的不可能,是质疑佟所谓的一见钟情还是他荒唐的提议。但看得出来她还在努力抗拒着,为了不让腿间的内裤露出来,她夹紧了双腿并且歪向一边,连带着穿了鞋子的脚也缩到了床上,整个身体都紧绷着,呈现出戒备的姿态。   佟身后的娜听着两人的对话,没有插嘴,手却在解佟裤子的皮带!她的动作很快,嫣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佟的裤子和内裤就被她一下子扒到了腿弯处。   已经勃起的阴茎就完全露出来,直挺挺的正对着嫣,阴茎突然从内裤的压迫中解脱,随着弹出的惯性还在上下轻微地摆动着。   嫣惊叫了一声。   床前面就是桌子,佟和娜站在桌子旁边,再过去就是靠墙壁的梳妆台。嫣如果想离开这个房间,就必须从床上下来,经过他们两个人的身边。而从嫣的表情来看,她无疑是不敢接近这两个疯狂的人,只有蜷缩着身体向床角退缩。   娜的手抓住了佟的阴茎,慢慢地撸动,她的手很白,紫红色的龟头从白嫩的手掌中穿过,一次又一次地从虎口处冒出来。娜歪着身子,从佟的手臂旁探出了头,对着嫣轻声地说:「看!这是另一个男人的命根子,你见过没有?如果没有见过,你可以把它和你老公的比较一下,看哪个更大,更粗!」   佟反过去一只手,在娜的臀部摸索着,不时地拧捏几下,笑声里透着说不出的淫邪:「我这根东西,见过的女人没有一个不说好的!它不但中看,也中用的很!」   两个无耻的人!   一股怒火在我心头燃烧着,使我的全身几乎都在不能控制的颤抖。看着床上彷徨无助的嫣,我的心一阵阵绞痛,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能够冲过去,把我的妻子从那堕落之初的地狱拉回来。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能够回到那天,把这两个狗男女杀掉!我攥紧了一双救过无数人的手,第一次想用它来杀人。   佟的阴茎涨的更大更粗,向上高高地翘起,对面,是茫然又无措的嫣。令我更加心痛的是:嫣居然在看着佟的下体,虽然她的脸已经涨得通红,眼睛也不安地眨动着,可她的确在看着娜的手抚弄佟阴茎!   佟把娜拉到了自己身前,在她脸上和耳垂处亲吻,他故意亲吻出很响亮的声音,然后把她的身子往下按。娜会意地矮下身体,竟然曲膝跪在了地上。佟对着床上的嫣说:「我刚才虽然是在亲她,可心里想的却是你,如果你能够接受,我愿意用虔诚一万倍的心来亲吻你,我的女神!」   嫣下意识地摇头,赤红的脸颊像是正在被炉火烘烤着。她又用力地蜷了下双腿,将自己缩成了一团,彷佛怕被什么可怕的怪物吃掉一样。   娜把佟的阴茎握紧,用力地向根部捋过去,包皮被完全拉得展开来,硕大的龟头因为被挤压而显得更巨大狰狞。佟舒服地「嗯」了一声,深深地吸了口气。   娜吐出了舌头,在龟头下端的棱角处轻轻抵舔,每舔一下,阴茎就被刺激得向上跳动一下。然后她的舌尖来到了龟头顶端,在马眼处微微地碰触一下,头就向后退开,舌尖沾到了马眼上的液体,被拉出一根细长晶莹的丝,淫秽地悬在空中微微颤抖。   佟的手按住了娜的后脑,把她一点一点地往自己胯下挤压,同时挺了一下臀部,阴茎就整个埋没在娜的嘴里。他边挺动着身子,让阴茎在娜嘴巴里缓慢地进出着,边看着嫣,说:「你看,我的鸡巴现在她嘴里了,可我却是想象着它在你的嘴里!你的小嘴儿真性感,一定像蜜糖一样的甜美!」   嫣本来因为看得出神而微微张开嘴马上紧紧闭上了,脸上现出厌恶的神色。   但是目光却没有转开,继续看着那淫秽的一幕,同时挪动了一下小腿,把一只手搭在了自己的大腿上面。   这样的口交我和妻子从来没尝试过,嫣总是回避探讨此类的话题,她固执地认为:把精力过分倾注在这些事情上面,那是堕落的表现。从父母那里传承的教育,让嫣本能地排斥性爱,虽然在床上和我一起缠绵的时候,她也会表现出享受和兴奋,但还是会不自觉地抵制和压抑自己。曾经我也给她看过性爱的片子,试图激发她的欲望。可她一看到口交的画面,马上就会转头离开,对我说:「真恶心!你怎么看这些下流东西?」   而现在,镜头里,我的妻子,却在目不转睛地看着一幅她平时想都不曾想过的真实淫乱画面!佟有些变态地用力将阴茎往娜喉咙深处插,根本不顾她已经露出的痛苦表情。偶尔会听到阴茎在嘴里抽插时发出「咕唧咕唧」的声音,阴茎拔出来时,上面沾满了娜来不及吞咽的口水,在灯光下闪闪发亮,更多的口水被带出来,顺着阴茎流到阴囊上,再滴落下来,拉成一条长线,一直垂落向地面……   我看了一眼旁边的龙小骑,他目光直直地盯着屏幕,脸上肆无忌惮地写着少年对性的向往。此时的他,似乎已经忘记了,坐在他身边的我就是这场戏里女主角的丈夫,他嘴巴张着,完全沉浸在画面带给他的刺激当中。   佟用双手抱住了娜的头,用力把她按在自己胯间,整根粗大的阴茎硬生生地完全塞进了她嘴里,娜的双腮被撑得鼓了起来,阴囊也紧紧贴住了她的下巴。在佟用力挺动阴茎的时候,可以看到阴囊被带着一同收缩向上提起,而佟的嘴里也发出舒服的哼哼声,声调有些放肆和怪异,他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啊……我操……这一下最爽……你现在别动……」   娜这会儿根本就不能动!她的脸完全被佟按得埋在腿间,以至于几乎无法顺畅地呼吸。唯一能做的,就是痛苦地发出几声断断续续的呻吟,这呻吟却不像男欢女爱时那种销魂的呻吟,而是真正无法忍受阴茎在喉咙里冲撞而发出的干呕。   静止了一会儿,佟才放开娜。娜马上长长地出了口气,连续咳嗽了几声。她的脸已经被憋得通红,眼泪也被呛了出来。她仰头望着佟,眼神里充满了迷恋和渴望,完全看不出之前的屈辱和痛苦了!边喘着气,用近乎痴迷的语气说:「你的鸡巴真大!我不行了……我下面已经湿了,你快操我吧……」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谁都无法相信这样粗俗不堪的话,会从一个高雅文静透着书卷气质的女人口里说出来!在这个瞬间,我对这个女人的感觉,除了怨恨和愤怒,在心底深处,竟有了一种隐约的恐惧:这是怎样一个恐怖的女人!在我和她见面的时候,她还是个天使,而此刻,却突然展示了她疯狂如魔鬼的一面。   佟熟练地往下脱娜的衣服,几下子就将衣服扒了个精光,娜赤裸裸地站着,用一双手托住丰满白皙的乳房,对着佟叫:「来摸我……来操我……」   佟踢掉了腿上的裤子,说:「好,宝贝儿!我这就来干你!我就喜欢操淫荡的女人。」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看了嫣一眼,脸上挂着毫无廉耻的笑容。上去粗鲁地推了娜一把,娜就一下子仰面朝天躺到了床上,佟双手抓住娜两腿分开来,把腿间的阴部完全暴露出来给嫣看,说:「你所认识的娜娜,端庄贤淑,站立坐行都保持着一个高贵女人应该有的矜持!可是现在你看,她所摆出的姿势却如同荡妇,她这里流了这么多水儿,迫不及待地想要我来操她!可这并不代表了她天生淫贱,我操过了她以后,她穿起了衣服,依然还是原来那个举止高贵谈吐文雅的淑女。」   「所谓的贞洁操守,并不是人生来的本性,而是先人用来愚弄我们的托词罢了!人之一生短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可偏偏还有人绞尽脑汁想要让我们压制了天性混沌度日。你嫁了丈夫,要对他忠贞,却一定没有想过为什么要忠贞不二。大家都说是对的,你就信了,只因为你从小就被人灌输了这样的思想,认为压抑了自己的欲望那就是伟大和高尚。其实认真去想一想,才真的是可笑!哼哼,那些天天喊着仁义道德至上的人,私底下自己却是比谁都更无耻淫贱!」   娜用手抚摸着自己的乳房,转头对着嫣:「妹妹!要我选,我只要快乐。我才不理会那些狗屁规矩,你看,我喜欢这个男人,就要他来操我,不去管他有没有老婆,也不去管他到底是不是真心爱我,眼下我开心了,舒服了,才是我现在所需要的!」   佟把娜的双腿扛在了肩膀上,用手扶着阴茎在她两片阴唇中间上下滑动,对她说:「你告诉我,你现在多想我操你?你告诉我,你到底有多淫荡?」   娜喘着气,腻声回答:「我现在就是想被人操,你也行,别人也行,随便什么人,哪怕我根本不认识,只要他有鸡巴,只要现在他能硬起来,我都愿意让他干!我有欲望的时候,眼里没有男人的相貌和爱情,我需要的,只是一根鸡巴……」   佟看着嫣,把阴茎慢慢插了进去,对嫣说:「你看,这才是女人真正想说出来的话,你不敢说,就算你心里真的想,也绝不肯说出来!其实女人爱男人,就是爱的这一根鸡巴而已,如果你丈夫没有了这根东西,你的爱也一样会慢慢的消失不见!男人爱女人,也是用鸡巴来表现的,无论怎么样的赞美和追求,到最后还是要用生殖器来完成表达!」   「我爱你,所以就想要操你,想象现在操娜娜一样把你压在身下用力的干。我们虽然自喻为高级的人,可男女之间的爱,还是和虎狼禽兽一样只不过是追求着交配!」   嫣向后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在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双腿不自觉的摩擦了一下,她的目光还停留在佟和娜下体相互连接的部位,有些吃力地说:「不,不是的!你说的不对……我……我们不是禽兽……」   她似乎在努力控制着自己,手抱着自己的肩,五指用力抓着手臂。   佟开始在娜身上抽插,动作缓慢地把阴茎从阴道里拔出来再送进去,让嫣清楚地看到整次抽插的过程。然后用低沉的声音问:「你有没有过,在和丈夫做爱的时候,心里却想象着他是另外一个男人?」   嫣全身震了一下,眼中流露出一丝恐惧,拚命地摇着头:「没有……我没有……」   佟笑着,伸手抓住了娜的乳房,使劲揉搓着:「你确定?你不用回答我,只要坦率地回答你自己就好了!你穿着漂亮的衣服,在大街上行走,身旁的男人都会看你,你一定知道那些目光里是包含了什么意思,可是你并不反感,而是坦然接受。其实你在享受那些不良的企图对不对?那就是你的欲望,只是你自己从来不肯承认罢了!你和所有的女人一样,内心深处都希望更多的男人被自己吸引,在你幻想和一个陌生男人做爱的时候,你一定会很兴奋,比你丈夫干你更让人期待!」   嫣还在摇着头,却摇得有些无力。她眨着眼睛,似乎在想着怎样反驳佟,但是她的思维明显有些混乱,在佟一下又一下逐渐加快抽动的时候,她始终没有反驳一句话出来。而在她身边交媾的两个人,赤裸裸的扭动着身体,肆无忌惮地纠缠交接。   佟每一次插下去都是重重的,狠狠的,床被压得凹了下去,随着他的动作颤动着。每一次颤动,也都会牵动嫣的身体跟随他们的动作一同颤动。娜的双臂向两边大大的摊开,一只手就伸到了她腿边,似挨非挨地碰触着嫣的大腿。   佟的速度开始越来越快,两人下体连接的地方传出「呱唧呱唧」的声音,娜的臀部被挤压着,臀肉随着佟剧烈的动作颤抖,她毫无顾忌的大声呻吟着,拉长了那种让人听了脸红心跳的声调。佟没有再和嫣说话,他开始沉重的喘息,喉咙里发出「嗯嗯」的声音,像是个拉船的纤夫,正把一艘欲望之船一步一步地拽入港口。   在两人的注意力都集中投入到了做爱上面,不再理会嫣的时候,嫣的表情才显得轻松了一些。她的身子依然蜷缩着,不过护着胸部的手臂却放了下去,撑在了床上。床的震动十分剧烈,她试图籍着手臂的力量来保持身体的稳定。   佟快速地抽动了几分钟,才长舒了一口气减缓了动作的频率。他身下的娜被刚才激烈的撞击带动得兴奋起来,似乎不满足佟此刻的力度,她用力挺动着自己的下体去迎合佟,搭在佟肩上的双腿向上绷得笔直,连脚尖也舒展着,一边喘息一边对佟喊:「快……再来!像刚才那样操我!我舒服死了……」   佟并没有响应娜的要求,而是伸出了舌头去舔她的小腿,另一只手绕过他的大腿去按住阴蒂的位置快速地揉搓起来,同时竟然用中指和自己的阴茎一起插进了娜的下体。娜全身猛地一抖,尖叫了一声,一把抓住了嫣的大腿。   第09章   嫣下意识的全身一抖,伸手想要拨开娜的手,却被她反手拉住了手腕,紧紧的攥住了。嫣用力往回拉扯,却挣不脱娜的手,反而被拽得横过了身体,头就更加靠近了两个人的下体。她急促喘息着,侧眼看着佟的手指和阴茎一起在那水淋淋的私处抽插进出,却没有翻身逃开,只是不停的眨着眼睛。   眨眼睛是嫣从小养成的一个习惯,像很多人紧张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地有一些小动作一样,每当遇到她不能决断的事情或者极度不安的时候,她就会十分频繁的眨眼。   佟一边用中指挖抠一边用拇指按住了阴蒂的位置,快速地揉搓着。娜的身体立刻像蛇一样扭动起来,抓着嫣的手按在自己乳房上用力搓揉着,一边大声呻吟一边叫:「快……快……快快……」   嫣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猛地挣扎了一下,把手臂拉了回来。不料娜突然扭转过上身,双手一下子抱住了她的两腿,死死地箍住了,同时脸也靠了过去,抵在了她大腿内侧,伸出舌头在嫩滑的腿面上舔起来。   嫣「啊」的叫了一声,慌乱地用手去推她,却推不开。急得拚命用力蹬腿,叫:「放手,放手娜娜……你……你别这样……」   娜把整个脸贴在嫣腿上,喃喃着说:「妹妹,我好舒服!他真会玩女人,我要被他弄死了!你不想要吗?你也来试试吧!」   一边说着,腾出了一只手,顺着嫣大腿内侧的空隙向上摸了进去,蛇一样伸进了嫣的裙子里面。   嫣尖叫了一声,猛地夹紧了两腿,张开了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嘴唇颤抖着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很低的呻吟。娜的手就在裙子下面快速地动着,像是摩擦着什么。中间停顿了一下,接着又快起来,不过变成了像佟一样的抽插,似乎是已经把手指插进了她的身体里。   嫣慌乱地看了佟一眼,发现他并没有注意自己,而是专注地刺激着身子下面的娜。她推着娜额头的手就软了下来,用力地咬紧了牙,皱着眉头闭上了双眼。   也许她是害羞,也许她已经无力抵抗。我看到嫣闭上了眼睛,她的表情透着被情欲击溃的无奈,略显痛苦的脸有些扭曲。她这样的表情我以前也见过,那都是在我和她做爱的时候,当她兴奋到了接近高潮的时候,就会出现的表情!而现在,在她还没有失身之前,情欲却已经被娜撩拨到了兴奋的极点。   娜的手一直没有停下来,嫣的裙摆在她猛烈的动作下被掀开了一截,大腿全部露出来,内裤也隐约可见,娜的手挡在了阴部的位置,快速而激烈的戳动着。   嫣蜷缩着的身体在她的刺激中缓缓的展开了,两腿软软地微微张开,扶在娜头上的手也滑落在一边。   佟此时却停止了动作,让阴茎停留在娜的下体里,双手扶着她的腰肢,贪婪地看着娜的手在嫣腿间抽动。这时的娜竟然无声地笑了一下,和佟对视了一眼。   她的眼神里居然没有了刚才如醉如痴的情欲,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得意和炫耀,好像在向佟邀功。   我突然明白过来,刚才她的表情和高潮完全是装出来的!这个阴险的女人,她的目的完全是为了挑弄嫣的情欲!这必定是早已经和佟商量好的步骤,一步一步把我的妻子引诱进背叛的深渊。   娜把嫣的手又抓住了,拉到自己的腿上摩挲,一点一点地接近她和佟下体交接的位置。嫣丝毫没有察觉,仍然紧闭着双眼沉醉在娜带给她的快感中。佟向后拉了下臀部,让阴茎从娜的下体抽出了一部分,看着娜把嫣的手扯到了他的阴茎上面。   直到嫣的手指碰触到了佟的阴茎,她还没有明白那是什么。但随后她马上就意识到了,猛然睁开了眼,当看到自己的手正摸着佟的阴茎时,像被电击了一样猛地缩回了手臂,一把抓住了娜在她腿间的那只手,用近乎哀求的语气向着佟说:「别动我!你们放过我吧!你说过,不会强迫我的……」   佟凝视着她,似笑非笑的脸上写着掩饰不住的兴奋:「宝贝儿!我的小宝贝儿!我说话是算数的,你看,我到现在为止都没碰过你一下呢。如果我真的要强迫你,也不用等到现在了。刚才你的手碰到了我,我真的好幸福!差点儿就射出来了,你的手可真软!」   娜的手还在继续动,嫣的手臂就被带得轻轻晃动摇摆,此刻的她显得十分无助,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通红的双颊表明她体内的欲望已经在燃烧,她还在在理智和情欲之间苦苦的挣扎。娜这时不失时机地开导她:「妹妹,你下面全都湿了,现在一定很想吧!为什么要这么辛苦地忍啊!你看,这里就有男人,他的鸡巴又粗又硬,插进去保证让你舒服。只要你点一点头,我马上就把它让给你!」   嫣羞得别开了头,颤抖着声音说:「不。我不。」   她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了这几个字,说完头就无力地垂了下去,同时用力蹬了一下双腿。这样的操作表明她已经到了高潮的边缘。   嫣高潮的时候,眼神会十分涣散无神,看起来像是突然失去了灵魂一样的木然。   就在这个时候,娜的手忽然停了下来,虽然手仍旧留在她腿间,却没有再用力抽动。说:「嗯……我的手好酸,快要断掉了,妹妹,你自己来吧……」   嫣紧紧地夹着娜的手,身体不由自主地扭动了一下,似乎想让娜的手继续刚才的动作。但娜的手偏偏一动也不动,转过头对佟说:「你再操我几下,我下面痒得不行……」   佟就笑着继续抽插,这次用的力量很大,像是在给嫣展示他的强壮,每一次插下去都全根而入,甩动着的睾丸击打着娜因为曲腿而绷紧的皮肤,连同阴茎抽插时发出混合在一起又很响亮的「呱唧呱唧」声。   淫荡的这一幕继续刺激着嫣,她的另一只手靠近了自己的小腹,似乎想伸到自己腿中间。但是当着佟和娜,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这样羞耻的动作,就焦灼地停留在那里,毫无目的地在小腹上揉搓着。   这时佟的动作却越来越快,肉体密集的碰撞和着水声连成一片。娜的身体因为猛烈的撞击而剧烈地波动着,丰满的乳房像狂风巨浪里的小船一样起伏滚动,她的呻吟已经断断续续支离破碎,变得短促又尖锐。脸上露出陶醉在快感里的表情,微微眯着双眼,不再理会旁边的嫣。   嫣呆呆地看着他们,目光有些涣散,她吃力地做出一个吞咽的动作,略带倔强地抿住嘴唇,努力保持自己表面的镇定,可这样的企图明显是那么徒劳,她脸颊的晕红和目光里的迷离都明白地告诉我她已经在动情。我甚至能想象出,她裙子下面被娜手指挑逗过的阴部,吃时一定已经是水淋淋的一片!   虽然娜停止了挑逗,但是嫣的情欲却没有因此而平息。之前娜的手对她的刺激几乎已经使她达到高潮,这时候突然停下来,对于嫣来说分明是更加难以忍受的煎熬。她身体扭曲着,双腿把娜的手臂紧紧地夹在中间,然后借助身体并不明显的动作让娜的手继续刺激自己的阴部。   我不知道佟给嫣下了具体的那种药物,但作为医生我明白那一定是一种催情类的春药。从专业的角度来讲,春药只能够刺激人体内的激素分泌,从生理上达到催情的作用,但绝不会有哪种春药可以让人丧失理智!我死死的盯着屏幕,心里突然生出一丝希望:嫣一定不会输给这情欲的冲击,也许最后是佟强行占有了我的妻子!然后再用其它卑劣的手段哄骗她一步一步走进堕落的深渊。   真是那样我会原谅她吗?我不知道,但是那样也许我的心里会好受点儿!那样至少能够证明我和嫣的感情并不是脆弱的不堪一击,至少能够让我,一个作为丈夫的男人保留住最后的一点尊严。   这时佟突然放下了娜的双腿,把阴茎从她阴道里拔了出来,然后把湿漉漉的阴茎抵到了她嘴边。娜毫不犹豫地一口把阴茎含进了嘴里,夸张的吸吮着,丝毫不在乎那上面沾满了粘滑的体液。佟在她嘴里插了几下,又拔出来,用手握着把龟头抵在娜的脸上摩擦,娜一张白净的脸上很快被涂上了一片亮晶晶的水渍,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嫣的头和娜是平行的,佟的大腿几乎就挨着她的肩膀,赤裸的下体更加清楚地展现在她眼前!嫣露出了极度羞怯的表情,眼睛却看着那儿,丝毫没有转开的意思。她呼吸得更加急促,胸脯也明显的随着呼吸剧烈地起伏,放在小腹的那只,手,就在这时张开来,像是要抵抗一样抓住了娜的手臂,可却没有用力,而是轻微地拉扯着晃动了一下,那情形根本不像是要把她的手从腿间拿开,反而像是把那只手当成了一件工具。   我见过嫣动情,也看过她高潮时的样子,可却从来没有见过她此时的表情。   她脸上摆着戒备和羞涩,眼神里却充满了渴望,明亮清澈的眼睛里流动着淡淡的水气,在灯光下却折射出正在燃烧的情欲。   这时候佟把娜的身体翻了过去,让她跪趴在自己身前,双手抓着两瓣丰满白皙的臀肉用力向两边掰开,让菊花和水淋淋的阴部暴露出来,然后让自己的阴茎在上面慢慢磨擦,说:「你看你流了多少水儿!我喜欢水多的女人,阴水多了才滑溜,也说明你的瘾大,性欲够强烈。这样的女人在床上才够淫荡。」   「淫荡的女人才是男人喜欢的女人,一个女人到了床上还在装清纯,那就是做作,那就不是个成熟的女人了。」   转过头,对着满脸红晕的嫣说:「你现在一定很想要,你下面一定流了很多水!可是你却不肯承认自己想要男人,因为你害怕!你害怕抵制不了自己的情欲,害怕被贴上淫荡的标签。虽然你已经有过很多次性爱,你的下体接受过了你丈夫无数次的进入,可你其实还是个处女,因为你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打开自己的情欲之门!如果一个女人没有放纵过自己,就还是个处女,就不是个完整的女人。」   嫣怔怔的看着佟,她从没听过这样的说辞,如果在平时,有任何男人对她说这样的话,结果毫无疑问会被她大声的斥责,即便对她说这些话的人是我,她都一定会很生气。和嫣共同生活了四年,对她的思维方式和观念我了如指掌:嫣是个痛恨淫荡和不洁的女人,在她的世界里,完美的人生就应该是像没有狼的童话一样,拥抱和牵手才是爱情的语言,如果可以,甚至愿意把性爱从生活里压缩到很小很小,即使没有,她都不会认为那是件让她无法忍受的事情。   她曾经说过:「交配的欲望不是爱情,爱情的极致,就是心与心的连接,我们不经意的一个对视,不用说话的眼神,彼此明白对方深爱着自己!那才是真正的爱情,才是最完美的爱情!」   可现在,她没有反驳佟了,她的眼神有些飘忽不定,面对这佟的谬论,她似乎有点无所适从。她的表情在告诉我:她已经开始摇摆!我的妻子,那个坚定无比的相信纯爱,抵制荒淫态度决绝的嫣,此时竟然在犹豫!   佟继续说着:「你其实很淫荡,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   他用手握住自己的阴茎,让龟头在娜臀沟的位置上下滑动着:「女人生下来就是被男人操的,不管是漂亮的还是丑的,不管是有丈夫的还是没丈夫的,没有一个能离开男人的鸡巴!既然女人的性器是专门生给男人的,为什么一定要给一个男人独享?你给他天天操,他习以为常,就算你貌若天仙,他也会厌倦,也会激情不在。可你随便给别的男人操一次,他一定会欣喜若狂,把你当做宝贝儿一样的疼爱!娜娜,你给她说,你被多少个男人操过?」   娜前身低俯,双腿分开,把美丽丰满的臀部翘得高高的,向后迎接佟的阴茎:「我被很多男人操过,到底有多少?我自己也记不清了!」   「那你喜欢被一个男人操,还是喜欢被很多个男人操?」   「当然喜欢被很多男人来干我!」   娜轻轻地晃动着臀部:「男人每一个都是不同的,鸡巴的形状也不一样,有的粗有的长,有的硬有的软,有的男人操我操得粗暴,有的男人操得却温柔,被男人干是一种享受!被不同的男人操就有不同的享受,被一个男人玩弄和被几个男人玩弄又是不同的感受!如果天天守着一个男人,那才是浪费了我们女人水一样的身子,花一样的容貌!」   「你是不是很淫荡?」   「是!我淫荡,我喜欢被男人干,喜欢让无数的鸡巴插进我的身体!」   「你快乐吗?」   「是的,我很快乐!能够满足很多男人的欲望,我就是他们的女王,男人都喜欢征服,征服不同的女人,可是男人们却不知道,其实是我们女人用肉洞征服了你们男人,男人都是傻的,他们不知道自己都是女人的工具!」   后面的那一句话,是对着嫣说的,在说话的同时,她的另一只手一下子将嫣的裙子撩起到了腰际,裙下的一幕顿时暴露在镜头当中。   娜的手从内裤的边缘处伸到了里面,停留在阴部的位置,薄薄的内裤本来紧贴着身子,此时却被那只手撑得鼓起了一大片,隐约可以分辨出手的形状,甚至能看清拇指正按压着阴蒂,并且在不停的拨动着。   娜的手一直都没有停止过!   嫣并没有太激烈的反应,也许她觉得相对于眼前的两个人而言,穿了衣服的她此时仍旧还算保留着尊严。娜的手就从她腿间抽了出来,手指上挂着亮晶晶的液体。她把手指伸到了佟面前,轻轻地摆动着,说:「看,你的宝贝儿已经准备好接受你了。」   佟笑着,张开嘴把那沾满了淫水的手指含进嘴里,用力的吸吮着,好像在品尝一道美味大餐。等把手指舔干净了,才意犹未尽地咂了咂嘴,说:「我知道,在看到她第一眼的时候,我就知道她骨子里是淫荡的了!嫣!你不要以为我说你淫荡是轻看了你,淫荡其实本来就是女人的天性,会淫荡的女人才是好女人!」   嫣无力地摇着头,吃力的说了声:「不……」   后面就没有了声音。她满脸的羞愧,为自己身体的反应被两人道破而无地自容。就在这个时候,娜的手扯住了她的内裤边缘,用力下拉,丝质的内裤一下子就被剥到了腿弯。   嫣没有明显的抗拒动作,只是用双手摀住了下体。她的脸涨得通红通红,几乎连脖子也红了!纤细的手指并不能完全遮掩住阴部,漆黑光亮的阴毛从手指的缝隙里冒了出来。   娜继续把内裤从腿弯扯下来,用力拉展,把裆部一片儿濡湿的水迹对着佟的脸,说:「看看,这是你的处女发骚了,天底下的女人,见了你的鸡巴都会发骚的,你这根鸡巴,就是淫荡之源!」   佟把鼻子凑到内裤的裆部,狗一样的吸着鼻子嗅,甚至把嘴和脸全都贴在了上面,然后满足地抬起头,对嫣说:「女人都喜欢香水,以为男人喜欢闻那香喷喷的味道,其实天下最好闻的香水,就是这淫液的味道!这才是女人最极品的香水!」   娜爬到嫣的腿间,很轻松的拉开了她的手掌,低头伸出舌头去舔。嫣长长的呻吟了一声,全身猛地震动了一下,两腿一下子伸直了。此刻的她,上身依旧保持着衣衫整齐,下体却赤裸裸地完全呈现在佟的眼前,笔直修长的两腿不再像平时那样并拢着歪向一边,而是毫无羞耻的岔开着,任凭佟贪婪的目光在上面流连忘返。   佟把阴茎又插进了娜的下体,扶着她雪白的屁股用力挺动,大力地干着。娜的身体被顶得直向前冲,她的脸就不断地在嫣下体撞击,但她的舌头始终不停抵舔着,持续刺激已经瘫软的嫣。   佟抽动了几分钟的时间,突然拔出了阴茎,在娜的屁股上拍了一把,娜好像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马上闪开了身体。佟就挺着沾满淫水粗大的阴茎跪到了嫣两腿间,用手握住了阴茎的根部,让鸡蛋一样光滑紫亮的龟头抵在嫣的阴部,俯身到她头的上方对她小声的说:「我知道你现在需要男人,你看,现在我的鸡巴就在你通往欢乐的门口了,你只要点点头,高潮就会马上到来!」   嫣用无神的目光看了佟一眼,她似乎已经没有抵抗的力气,软绵绵地瘫在佟身下,嘴巴却紧紧地闭着,不肯再发出呻吟。   佟把龟头在阴蒂的位置摩擦着,刺激着身下羔羊一样的嫣,每次摩擦都会引起嫣小腹急速的收缩。她的双手攥得紧紧的,紧贴着自己的大腿,可却没有抬手去打身上这个无耻而卑鄙的男人!她只是沉默着。   佟用拇指和食指从分开了嫣的阴唇,被翻开的阴唇已经因为充血变得肿大发亮,里面鲜红的嫩肉随着小腹的收缩蠕动着。佟把龟头抵进了阴唇中间,继续挑逗:「我知道你害羞,心里想要却说不出来,那么,好,我换个方式,现在开始我给你一分钟的时间,如果你没有拒绝我,我就当你默认了!」   嫣继续剧烈地喘息着,一动不动。   对于坐在屏幕前的我来说,这一分钟过得像一个世纪一样漫长,我想我的脸色一定是铁青的,我紧紧咬着牙根,感觉太阳穴隐隐的作痛,似乎所有的血都涌上了头顶。我死死地盯着嫣的脸,希望看到奇迹的发生。   嫣没有拒绝!她没能用理智战胜情欲!   屏幕里传来佟的声音:「宝贝儿!我要进去了,好好享受吧,我会让人醉仙欲死!」   佟就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把阴茎挤进了嫣的身体。   第10章   在这耻辱的一幕上演时,我突然说不出的无助,这种无助感远远超过了愤怒和难过。我深爱的妻子,就在我面前被人玩弄,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因为这已经是事实了,是已经发生过的事实!我除了心如刀割地看着,没有任何办法。   我的拳头攥得紧紧的,甚至发出了「格格」的响声。坐在我身边的龙小骑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身体,转头看了我一眼。不用看他的眼神,我也知道自己脸色一定是铁青的,一定像是要杀人一样的狰狞。   我真的想杀人!   想杀了无耻下流的佟,杀了助纣为虐的娜,甚至,杀了我的妻子嫣!   我的脑袋里像是有东西在跳动,太阳穴隐隐作痛,全身似乎被定住了一样一动也不能动。眼睛虽然还在盯着画面,可脑子却像是乱了系统的电脑一样一片混乱,运转的是那么缓慢,眼前的一切突然变得距离自己很遥远,而且有种不真实的恍惚和错觉。   身为一个医生,我清楚地知道那是大脑充过量血造成的,中风的病人都会有这样的表现。可自己亲身体验到的时候,才发现那真的十分恐惧!像是种快要死了的感觉,像是身体不是自己的了,或者说是灵魂要离开身体的感觉——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灵魂的话。耳边是一片挥之不去的蜂鸣声,混沌之中,忽然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脑子里响起来。   「我永远都会爱他!一辈子!」   这是嫣在她父母面前说的,那时她站在我前面,像是要保护我一样面对着她的父母:「我选择了这个男人,就永远不会后悔,即使像你们说的错了,我也会一错到底。我知道他有多爱我,也知道自己多么爱他,所以不论你们怎么反对,我都会嫁给这个男人……」   「嗯……不要……」   屏幕里传来嫣无力的呻吟,佟捧住了她的脸,下身开始耸动,同时伸出了舌头去舔嫣的脸颊。   「你们是自愿的吗?」   结婚登记处那个笑容可掬的阿姨慈祥得像一尊菩萨。   「是!」   嫣偎在我身边,仰头看着我,脸上洋溢着幸福:「我们自愿结为夫妻,今天,我们把我们的爱情,换成这样一纸婚姻的承诺,今后,我们会相亲相爱,彼此忠诚……」   「啊……啊啊啊……」   佟剧烈的抽动把嫣的呻吟撞击得断断续续,他因为过度用力变得呼吸沉重,嫣分开在他腰间的两腿也随着他的动作抖动着。在屏幕里看不到她的脸,她娇小的身躯完全被佟压盖着,两手无力地推着佟的肩膀。   「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夫妻了……」   嫣穿着雪白的婚纱,公主一样骄傲地挺着胸膛,幸福而略带羞涩地挽着我的手臂,面对满堂的宾客,她并没有丝毫的怯场,声音不高却异常坚定的说:「我一定会是个好妻子!好妈妈!好儿媳!我要对着这里所有的人发誓,忠于我们的婚姻,忠于我们的爱情……」   「啪啪……」   耳边是淫荡的身体碰撞声。   「无论今后我们的生活有什么改变,人生有什么挫折,我们都会彼此相互扶持,一同面对……」   「嗯……啊……」   嫣呻吟着。   「我们的婚姻绝对不会是爱情的坟墓!而是新的一个起点,从今天开始,我们不再是单纯的爱人,我们还是朋友,亲人……」   「啊啊啊啊……」   「我整个身子都是你的……」   新婚的夜晚,嫣蜷缩在被子里,当我过去拥抱她的时候,她还有一些羞涩,可却丝毫没有犹豫地对我说:「现在,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了,你要,我就全部都给你,这一辈子,我都只给你一个人!永远都不会让自己的身子暴露在别人眼前。」   「我的东西是不是比你老公的大?」   佟边挺动下身边问:「你下面好紧,真不相信你已经是孩子的妈妈了,你老公肯定比我小一号,现在我插进去,可以把你的洞再撑大一圈儿……」   佟像是个无赖般地说。   「我的腿漂亮吗?」   嫣站在我面前,炫耀着刚买的衣服:「这件裙子虽然短了点儿,可绝对不会走光的……」   她知道我不喜欢她穿过于暴露的衣服,所以嘻嘻地笑着。每一次买了新衣服,她都会这样问我一句。我当然明白她的腿有多漂亮,可我没有夸她,我觉得那样的话不应该出自夫妻之间,一家人,天天面对着过日子,说那样的话让我有种虚伪的感觉。我爱她,不是在乎她有多漂亮,即使我的嫣容貌平庸,身材普通,我依然会视她为珍宝!   「你的腿真美!」   佟喘着气,用手抓住了嫣的脚踝,把她的两腿举了起来:「你这两条长腿,我把玩一辈子都不会腻的。你看,这腿上一块伤疤都没有!」   「我有你一个就够了,以后我要守着你,一步也不离开。」   嫣辞职的那天对我说:「我没有野心,不苛求上天给我什么,只要你永远在我身边,我们平凡相守一辈子,直到头发花白,就足够了……」   「被老公以外的男人弄,是不是很刺激?」   娜轻声地在嫣耳边问:「他猛不猛?他最会玩女人了,如果不是我,就算你想找,也找不到这样下面又硬又大的男人!你的水流的真多,你看,都流到床上了……」   她边说着,伸手到两人交接的部位摸了一把,然后抽出来给嫣看。   我抬手扶住了额头,籍此用手腕遮挡住了自己的视线,用力吸了口气,把在眼眶里的泪忍了回去。我不想再懦弱地流泪了,尤其在龙小骑面前。可即使再坚强,屏幕里的那幕却再也无法看下去,我就在崩溃的边缘徘徊,再看下去,我害怕自己会疯掉!   但那令人刺痛的声音依然清晰地钻进耳朵:「啪啪……嗯……嗯嗯……」   「宝贝儿,你身体真柔软!一定练过舞蹈吧?哦……别动,让我这样子再弄几下……」   「你的皮肤真滑……像段子一样,肉好软……」   「我上过很多女人,可她们没有一个能比得上你!宝贝儿,你是女人里的极品……干你这一次,死都值得了……」   「你老公多长时间干你一回?一定不是太频繁吧?你看,你下面都还是粉红色的呢!你跟着他太浪费了……如果是我,我天天干都不够……」   我抿着嘴,咬紧了牙齿,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我知道,哪怕身体上的一个轻微动作,都可能让我彻底爆发,歇斯底里不顾尊严地从这包厢里冲出去。我会去找到佟,然后杀了他。   「爸爸……」   嘉嘉稚嫩的声音浮现在脑海,我的心一阵痉挛。嫣的声音再次响起:「我们的女儿是公主,我们一起呵护着她成长,给她最美好的生活,最出色的教育,然后看着她恋爱、结婚、生子……那个时候,我们一定都老了,每天坐在窗前,等着女儿回来看我们……」   「啪」一声响亮的拍击声,紧跟着是嫣的一声尖叫,声音里充满了惊慌和恐惧。我的心一惊,猛地拿开了手掌,朝屏幕看去。   佟正又一次抬起手,然后朝嫣绷紧的臀瓣上落下,「啪」地一声脆响,白皙娇嫩的皮肤上立刻又出现了一片手掌形状的红潮。嫣的全身猛地一震,腿用力一蹬,同时又发出了刚才那样的叫声,她的表情虽然有些惊愕,可并不像叫声里的那样出现令我担心的惧怕,反而在几分迷乱中夹杂着诱惑!眼睛眯了起来,竟然有着享受佟施虐的意味。   佟一边插动一边继续拍打着,一次比一次重,嫣的臀部被拍得通红,她的身体随着佟的动作前后蠕动,叫声虽然仍然很高,但声音却有了不同,我根本无法相信,她的叫声里竟然透着一种兴奋!   佟对待她的态度,是彻底的玩弄和亵渎,丝毫没有尊重和爱惜!这在我看来无疑于是在虐待她,在我和嫣的四年夫妻生活里,从来不曾打过她一下,在床上更是体贴入微,甚至连稍微粗暴的动作都不肯用在她身上,更不用说下这样的重手了!在我的心里,嫣是珍宝,她的身体,是美丽到极致的艺术,需要的是我小心翼翼地呵护和关爱,唯恐一个不慎磕碰到了一丁点儿!   而现在的妻子,完全没有了平时的矜持和端庄,她的一条腿还被高高地举在空中,人却梗着脖子把头向上抬着,紧闭双眼咬紧了牙齿,干净美丽的脸上充满了痛却享受的欢愉!那是一种肉体欲望淋漓尽致的发泄,是和我在一起做爱时的娇喘婉转截然相反的表情!这样的表情,在这长长的四年里,我居然从来都没有见到过!   这不是嫣!我内心深处突然产生了巨大的挫败感,这不是我的妻子,不是我那个温顺贤惠小鸟依人的嫣!不是那个从来不会对孩子大声说话的漂亮妈妈!更不是那个在人前被我抱一下都忸怩的妻子!   佟的动作变得更快更粗野,狠狠地撞击着,疯狂的像一头野兽。他的巴掌从嫣的臀部扩散开去,已经根本不分什么部位,大腿根部、小腹、手臂、甚至是乳房,雨点一样的拍打下去,狰狞着脸,说:「你现在已经背叛了你的老公,你是个淫妇了,你的欲望一直都隐藏在心里,你想被男人弄,想被大街上任何一个男人按到身下搞!现在你还要装清纯吗?装贤惠吗?看看我插在你阴道里的大家伙吧!这才是你真正想要的。」   「这会儿你就是个贱人,岔开腿给我搞,让我给你老公带顶绿帽子,我们现在是奸夫淫妇,所以我们就该淫荡下贱!你失贞了,你对不起你老公了,我替他来惩罚你,我打得你疼吧?疼你就叫出来吧,就哭出来吧!这是你应该得到的惩罚,我打得你越重,你心里对你丈夫的愧疚也越少,我打过了,你就不欠你丈夫什么了。」   嫣的身体在冲击中剧烈地颠簸着,头发四下飞舞,丰满的乳房颤抖出一片雪白。她紧皱着眉头,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痛苦,突然间双臂剧烈地在空中挥动了几下,似乎想抓住些什么,然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那一声哭泣撕心裂肺般高昂悠长,山洪爆发一样的泄了出来。在这同时,她的眼泪就从脸上滑落了下去,顺着美丽的脸庞流到耳边,又被身体的抖动甩离身体,跌落到床上。她已经睁开了眼睛,像垂死的人在留恋美好的人间一样瞪得大大的,似乎想把最后这一眼看得更清楚些,更久些。   在那个瞬间,我的心突然之间剧烈地痛了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让我头皮一阵的发麻。仿佛在嫣的眼泪滴落的同时,她也会像是那滴泪珠离开身体一样从我身边离开了!   之后她就颓然地瘫在床上,漆黑的长发凌乱地遮盖住了脸,人就如同一具没有了气息和灵魂的尸体,任凭佟继续在她身上碾压。   她还在哭,不过声音已经小了许多,变成断断续续的啜泣,柔软而苍白,仿佛飘落到泥泞中的花瓣,辗碾成泥,零落不堪。   佟一刻也没有停止,他把抽动放缓了一些,然后看着身下的嫣,脸上笑着,那笑里透着得意,像是一头狼在审视自己的猎物。这个时候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用手把嫣的那条腿抱在了怀里,雪白的腿和略显黝黑的皮肤紧贴着,像是纠缠在一起的树和藤。   娜坐在他们两人旁边,抱着膝盖,把下巴搁在了膝间用两腿夹着,安静地看着两个人的纠缠。她的脸上没有表情,如果不是偶尔眨动的眼睛,几乎如同一尊塑像。她侧身对着镜头,赤裸的身体被灯光切割成界限分明的明暗两面,从背部到臀部的线条优美而流畅,如同一把崭新的大提琴。   佟俯下身子,用嘴含住了嫣的乳头,贪婪地吸吮着,发出「吱吱」的声音,时不时地叼含着乳头向上拉扯,把乳房带动着向上变成完美的椎体形状。嫣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手指也没动一下。她似乎是彻底放弃了,像是被推上了刑场的死囚,绝望得没有一丝留恋。   佟把嫣翻了过去,摆成跪爬着的姿势,双手箍着她的腰把屁股抬高,然后又将仍旧硬邦邦的阴茎插了进去。嫣顺从无比地任凭他摆布,甚至顺着他的意思调整了一下身体!她似乎已经精疲力竭,就连跪着的姿势都显得软绵绵的,好像双腿都不能支撑自己的身体了。如果不是佟的那双手架在腰间,她的身子像随时都有塌下去的可能。   她这时的状态反而令佟更加兴奋,就像一条发了情的公狗一样拼命地耸动着下体。嫣明显承受不住他这一轮疾风暴雨的压迫,腿一软,人就趴附到床上。佟就那么把她压得死死的,从后面继续插,把嫣的身体完全挤压得陷进了松软的床垫里。   画面上只能看见嫣的手脚,身体都被佟巨大是身子盖住了,如果不是时断时续的呻吟,几乎没法确定他的身下还有个女人。   突然佟大叫了一声,人趴在嫣的身上不动了。   佟从嫣身上下来过了足足有七八分钟,嫣才艰难地翻身起来。她披头散发地坐在那里,脸上水迹斑斑,也不知道是汗还是泪水,凌乱的几缕发丝粘沾在脸颊上,使她看起来更多了几分狼藉,身上到处是斑驳的痕迹,皮肤几乎没有一片是原来那样完整无损的。她木头一样地坐着,眼神空洞而呆滞。   佟去拿来了纸巾,扒开她的腿给她擦拭。嫣还是一动不动,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娜这时候才从床上下来,说:「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该庆祝的。妹妹,我生日你还没表示呢,我也不跟你要什么礼物,你就和我一起吹生日蜡烛吧!就当做是送给我的生日祝贺。」   她去桌子上取了蜡烛点燃,插到蛋糕上端过去,递到了嫣的面前:「妹妹!你别生气了,女人嘛,还不都这么回事,被男人用一回,又不少块肉,也没吃多少亏!你刚才不是也很享受吗?多一个人爱你,有什么不好?」   嫣还呆着,眼泪却又从眼角流了出来。娜就用手去给她擦,另一只手里的蛋糕就歪了过去,烛油也像眼泪一样流淌下去,滴落在床上。佟收回了在她胯间擦拭的手,看着那团湿漉漉的纸巾说:「娜说得是,我是真喜欢你喜欢的要死要活了,才求她给我来制造这亲近你的机会的。你鄙视我也好,仇恨我也好,我都只有爱你的!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会有一点怨恨你的情绪!」   嫣的目光落在那团纸巾上,纸巾上面全是精液和淫液,她突然「啊」地大叫了一声,发疯一样挥动起了手臂,把娜手里的蛋糕打翻在佟头上。烛火碰到了佟的头发,一下子燃烧起来。   佟慌乱地用手在头顶一阵拍打,火很快灭了,但是头发却已经被烧得一片狼藉,秃一块焦一块惨不忍睹。   娜的脸就沉了下来,「啪」地给了嫣一个耳光:「给脸不要脸是不是?你以为你是处女啊!还真把自己当宝了?你也不过就是个脸蛋标致点儿的旧货而已,我猜你早被老公操得都不想操了!多少女人想找佟老板他都看不上,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下面是镶金了还是镀银了?就那么值钱?刚才叫得那么骚,你还不是欠操?老实说,我们也不怕你去闹去告,讲钱讲后台你都不够谈的,我们都是有身份台面的人,事情闹大了,我能倒打一耙说你为了钱勾引佟老板!弄你个身败名裂可一点儿也不难。你自己可要想清楚了!」   嫣被她一巴掌打懵了,恐惧地看着娜。她根本没有遇到过像娜这样厉害的女人,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这时候佟走过来,把娜推开了,回身揽住了嫣:「别怕别怕,我怎么舍得那么对你?她其实心肠很好的,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罢了,她要是真敢去外面说你一句坏话,我也饶不了她……」   嫣下意识地躲进了佟怀里,啜泣着用手背擦自己的眼泪,那眼泪怎么也擦不完,雨水一样地流。佟却把手抓住了她的乳房,捻动着她的乳头把玩,说:「你看,你这身子,水嫩得豆腐一样,啧啧,我这随便一捏,它又硬起来了……」   两个人一唱一和,把嫣玩弄在股掌之间,看着他们那副丑恶的嘴脸,我几乎咬碎了牙齿,愤懑的情绪再也忍耐不住,攥紧的拳头一下子挥了出去,正砸在电脑屏幕上,那台笔记本就被击落在地上,屏幕碎裂开来,闪动了几下,没有了动静。   第11章   龙小骑被我的反应吓坏了,他一下弹跳了起来,看着碎裂的笔记本,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叫:「怎么办?怎么办?花了六千多块买的,你……」   看了一眼我已经在滴血的拳头,声音低下来:「我爸爸知道了,会打死我的……」   我眼前像是蒙上了一层粉红色的薄雾,朦朦胧胧的,抬腿在那笔记本上跺了几脚,恶狠狠地盯了他一眼,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摔在茶几上:「我会赔给你,里面有卡,你自己去买!今天在这里看到的,如果你说出去一个字,我会把你从你家的楼顶上扔下去!」   说完就冲出了包厢,把龙小骑一个人丢在了里面。   我要去找娜!如果不是这个恶毒女人的出卖,嫣就不会落入佟的圈套,我要杀了她!   我实在过于愤怒,根本没有想到自己疏忽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把那破碎的笔记本留在了龙小骑手里。更没有想到这样一个小小的不慎,几乎改变了我的人生!   娜一开门我就冲了进去,把她撞得跌倒在地上。她吃惊地看着我:「出什么事了?你……你的眼睛……」   我没等她的话说完,一脚踹在了她胸口上,娜被踢得滑出去好远,一声闷哼蜷缩起了身子,脸色苍白地用双手捂着胸口,嘴巴张得大大的,却已经说不出话来。   我从来没打过人,更别说是一个女人!可这时的我已经处在疯狂的边缘,完全丧失了理智,脑子里只有两个字:「杀人!」   我要杀了这个女人!   客厅里没有刀,我知道哪里有,一脚踢开了娜身边的凳子,冲进了厨房,抄起灶台上的菜刀用最快的速度冲了回来——我不能让这个女人有逃走的机会!   我经常用刀救人,所以,我也知道怎么用刀杀人!我对人身体的构造了如指掌,知道大腿上动脉准确的位置,知道怎么割断气管或者颈侧的血管,即便是她背对着我,我也能轻易地砍断她颈椎的神经!   娜已经坐了起来,吃力地咳嗽着,似乎连呼吸都十分困难,可脸上却并没有害怕和惊慌。她面对提着刀的我,闭了下眼睛,说:「你都知道了吗?那……请不要杀我!」   她还是害怕了!我恶毒地举起了刀,等着她睁开眼睛——我要她看着我的刀切断她的喉咙!   「杀了我不值得。」   娜没有睁开眼:「你会后悔,就算你再去把佟也杀了,结果吃亏的还是你……」   她的语速一点儿也不急促,反而有些落寞。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放过你!」   我盯着她一张精致的脸说。   「好吧,那你告诉我,你杀我的理由是什么?」   娜睁开了眼睛,仰头看着狰狞的我和随时都会落下来的菜刀。   「理由?」   我另一只手给了她一个耳光:「你自己不知道吗?要我仔仔细细地说给你听吗?别以为我那么蠢,什么都不知道!」   「是因为我帮佟抢了你的妻子吗?」   娜用手背抹去了嘴角儿的血渍:「如果是因为这个,你不应该杀我。把刀先放下吧,我不会跑的,你有的是时间,先去把门关了,别让邻居看到我们这个样子!」   她一只手撑着地板,用力地吸了口气,接着说:「她全对你说了吗?你老婆一定说都是我的错,是我和那个男人设圈套儿引诱她失了身,是我对她软硬兼施胁迫她和那个男人继续通奸。没错,她说得都对,是我干的!不过,要奸淫她的不是我,对不对?是那个男人,是佟。我,只不过是个中介。」   我气得手都在发抖,这个无耻的女人,丝毫没有为自己龌龊的行为忏悔的意思,彷佛她所做的,是件顺理成章天经地义的事情!   「你想想看,是佟盯上了你的老婆,我就是他的一枚棋子而已,当时如果我拒绝了,他就会放弃嫣吗?当然不会,他会另找别的女人代替我。他有的是精力和办法,玩女人就是他生活的全部,他想睡的女人,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个是弄不到手的!所以,你要恨的人不是我,应该是佟。」   「我请你不要杀我,不是因为我怕死,是因为不值得。如果你杀了我和佟,的确是报了仇,的确让他得到了报应,但是你会被判刑,你也同样会失去你的妻子。即使你没有被判死刑,可你觉得你的嫣,能够一直等到你从监狱出来吗?我敢说一定不会!我不是说她薄情寡义,但是无论她多么爱你,都会因为愧对你而选择远远的离开你。」   我呆住了。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些,我的脑子里面想的,全都是报复,像所有被伤害到的男人那样,用对手的鲜血来洗刷自己的耻辱!而眼前这个恶毒女人的话,却像是兜头的一盆冷水,把我从失去理智的愤怒中浇醒过来。   我该怎么做?选择隐忍这样的奇耻大辱!选择放过眼前这个毁掉我家庭的女人!不,我做不到,即使万劫不复堕入地狱,我也不会饶恕他们。   「你有更好的选择。」   娜用冷静的语调缓缓说着:「佟是个流氓,他只想玩弄女人而已,他还没有傻到要离婚娶你的嫣!早晚都会玩腻了她放弃。所以,嫣最终还是你的,只不过是被人用过了。」   她的话像刀一样在我心里搅动,用过!她就这样轻描淡写地形容嫣。难道我要看着自己的妻子被这个流氓玩弄却默不作声?像一个缩头乌龟一样等着被别人玩腻了抛弃的老婆回来?   「嫣对佟的依赖,完全是身体上的,她永远都不会爱上佟,你明不明白?」   娜直视着我的眼睛:「权衡这里面的厉害,你要做的不是疯子一样的愤怒,而是隐忍着寻找机会拉回自己的妻子。我,虽然在你的眼里下贱无耻,却知道怎么能让你的嫣回到你身边。」   她最后这句话让我的心猛地跳动了一下。   我留恋嫣,虽然一想到她被别的男人按在身下,心里就翻江倒海地难受,可在内心深处,却无比的留恋过去熟悉而温馨的日子。如果能够回到从前,不管让我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愿意!   娜彷佛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她从地上起身,给我挪过来一张凳子,然后自己点了一支烟,坐到了我的对面。   我的手里还拿着刀,却感觉自己像一具被她牵着线的木偶一样控制着。多荒唐的一幕!一个被人夺走妻子的男人,却在向害自己失去尊严的罪魁祸首求助!   「她什么时候对你坦白的?」   娜根本无视我手里的刀。   「她没说。」   我顿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把全部事情告诉她,我不能信她!   这样的女人,毒若蛇蝎、狡如狐魅,让人觉得心底发冷,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她一口咬了。   娜沉吟着,手里的烟也忘了吸抽,终于抬头对我说:「我知道你恨我入骨,更谈不上什么相信我。不过以前我对你所说过的话,却没有半点欺骗你!我替佟安排过很多女人,不论再贞洁的女人,在我手里没有一个能保住自己身体的。所以你不用怪你的妻子对不起你,换成任何一个,结果都不会有例外的让佟上手。如果你心里能真正的原谅她,我就有办法让她回到你的身边,但是你好好想想再回答我,能不能?如果不能,我现在帮你,却反而是害了你们。」   「如果你答应我,不去找佟报复,不让嫣知道你已经发现了真相,那你就可以保住自己的婚姻,就可以挽救你的家庭。可从此你心里就会永远埋进一根刺,那就是你的嫣是不干净的,是被别的男人玩弄过很多次的,她不但在床上表现过对男人的渴望,更做过很多淫荡的事情!而且,不止被一个男人上过。」   最后的那句话,如同一声惊雷一样在我脑海里炸开:什么?不止一个男人!   我像是掉进了冰窟一样全身发冷,身体不由自主地轻颤着:嫣不是那样的人,她怎么可能会做出那样疯狂的事情!刚才计算机里的一幕又浮现在脑海,像针一样刺着我,耳边,是娜的声音——「还有别的男人!还有别的男人……」   娜看着我的表情,叹了口气:「你现在,不该想她在床上是怎么和别人淫乱的,那些都过去了。我之所以要帮你,不是因为你手里的这把刀。是因为我发现了一个肯为妻子哭泣的丈夫,我自己没有碰到那样的男人,很羡慕嫣有这样一个爱她的老公!所以我就心软了,你如果忍受不了妻子曾经出轨,那我完全没有必要帮你。」   她把烟蒂拧熄:「想好了吗?你决定吧!」   我是个懦弱的男人!懦弱到我自己都鄙视自己,娜的条件对我是个难题,却又有着巨大的诱惑。让嫣回头!一切都恢复到原来的状态,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娜给了我一个憧憬,一个足以击溃我所有报复欲望的未来。   「我知道你会答应……」   没有理会我的犹豫,她自顾自地说下去:「我知道你对嫣有多在乎!第一次见到你,看到你在电梯里哭的时候,我还不知道你就是嫣的丈夫。那时候我觉得你好可怜,像我很久以前认识的一个男人——为了一个离去的女人泪流满面!坦白讲,当我猜到你就是嫣老公的时候,突然有了一种愧疚的感觉。」   「我很久没有过后悔的念头了。」   我不信她肯内疚,我看过这个女人的表演,但是她的话的确打消了我之前的念头。我的冲动,只能把嫣从我身边推离,只能会让嘉嘉失去父亲的保护,我需要做的,是用自己的力量把嫣拉回来!不依靠任何人。   放下手里的刀,我默默地站起身准备离开,我不想多看这个女人一眼,她让我想起的,只有耻辱!   「梁!」   娜在身后叫。我没有回头,只是停下了脚步,这个时候,压抑和憋屈让我的头开始隐隐作痛,从这个房间离开的我,无形中已经落了下风,向他们显示了一种懦弱。   一只胳膊从身后揽过来,很轻地贴在我腰间;然后一个身体从后面贴上来,乳房压在我后背上,我甚至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乳头在背上的摩擦。   「你一定很伤心……」   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担心的,不是你能不能原谅嫣——早晚你都会原谅。我担心你精神的世界会崩溃,从现在开始,你的心已经坠入地狱,我不怕进地狱,可看到你在地狱里挣扎,我觉得很心疼……」   我不知道她想干嘛,可是觉得她很可笑:一个毒如蛇蝎的女人,会心疼什么人?心疼——她还有心吗?   抓住她的手腕,把这条肮脏的手从我腰间剥离。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会想起她在嫣脸上的那巴掌,想起前一刻还在微笑顷刻间就狰狞的多变面孔。   她转到了我面前,看着我,用身体把门关了,然后开始脱衣服。是的,像是面对着情人一样,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把身体裸露到我眼前。   「你所失去的……」   她的语气充满了诱惑:「在我这里都可以拿回去,我也是佟的女人,即使你不打算报复,也可以在他女人的身上发泄——你玩了他的女人,就是报复了他,就是拿回了你的尊严……」   一具光滑浑圆丰腴妖娆的身体完全裸露在我前面。不能否认,这是具充满了诱惑的身体!丰乳肥臀、细腰长腿、容颜艳丽、体态优美。可面对这一切的我,没有丝毫的欲望,她在干什么?勾引我?用身体给自己赎罪?或者有着其它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滚……」   我冷冷地说,伸手把她向一旁拨开。她算什么?在我眼里一文不值!   手却被她抓住了,把我的手掌,压在了丰满柔软的乳房上:「我的身体——绝不输给你的嫣!甚至,我能给你的,比她更多……至少在满足男人的欲望这方面,我可以给你更销魂的享受,更淋漓尽致的宣泄。」   我抬起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地给了她一记耳光,同时把手从她乳房上抽了出来。这个女人完全不可理喻,她也许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感情,什么是爱情,她有的,只是淫欲和放荡!   她笑着,丝毫没有在意我的态度,凑上来,把身体贴在我身上,一只手摸到了我胯下,说:「给我一分钟,我就可以让你硬起来!给你自己一个放纵的理由和机会,我就可以让你享受到从来没有过的刺激!你的嫣,只是女人,我,却是女人中的荡妇!」   你怎么可以和嫣比?我突然愤怒了,一把抓住了她的头发,把她的头拗向后面,咬着牙恶狠狠地对着她吼:「你不配!在我眼里,你连女人都不是,跟马桶一样的肮脏……」   「我是肮脏,下贱又放荡。」   娜的眼神里有几分兴奋:「可男人不都是喜欢骚货吗?你表面一本正经,可你仍旧是个男人,是男人都是畜生,是男人都喜欢淫荡的女人,这是本能,是人的本性。你们夫妻都不明白这道理,你有没有见过你的嫣在床上,在别的男人身下,是怎么样的淫荡?我敢说,你一定没有见过,她用自己的手抓着其它男人的鸡巴往自己身体里塞!她坐在别的男人身上给人家服务,她戴着眼罩坐在椅子上让几个男人弄,叫得比我还大声,那才是她真实的本性,渴望被男人奴役,蹂躏和糟蹋……」   「不要说了!」   我叫着,猛地用力把她推得靠在了门上,眼前浮现的,是嫣在床上的呜咽和呻吟,是她绷直的身体和只有高潮来临时才有的表情!   娜有些疯狂地笑着,胸前的乳房剧烈地颤抖着:「你害怕了?真可怜!你到现在还不明白什么是欲望……欲望就是犯贱,是不顾廉耻,是有悖伦理!」   我一拳打在她的乳房上,狠狠地,毫不怜惜地。娜被打得身体委顿了下去,却仍旧笑着,双手捧着乳房挤在一起,使乳房中间显出深深的乳沟。她仰头看着我,目光里充满了挑衅:「你再打啊!是我干的,是我让你的嫣堕落的,即使你找回了你的妻子,也永远找不回你从前的嫣了!她已经变淫荡了,如果你不能满足她,她还会找别的男人……」   「你丫找抽……」   我突然也疯狂了,拳头和巴掌雨点一样的在她身上落下。   我从来没打过人,更没打过女人!可这时候,我突然变成了野兽,所有的压抑全部转换成了残忍和凶恶,连我自己也没有想到,我会这么疯狂地对待一个女人!   娜痛苦地呻吟着,那种不堪凌辱的哀嚎竟然带着一种奇异的诱惑,彷佛在催促引导着我继续施虐。我变得更加疯狂,完全没有了平时的理智,体内喷涌而出的力量竟然大得不可思议!看着一具美艳动人的身躯在地上扭曲翻滚,我一反常态地没有感到一丝怜惜,反而有种残忍的快感!   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当我停下来的时候,全身像脱力一样的软下去。娜蜷缩在我眼前,身上伤痕累累,青一块紫一块的身体蛇一样扭动着。   我无力地躺在地板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脑子里一片空白。   忽然感觉下身一凉,裤子不知什么时候被解开拉了下去。娜趴在我腿间,将我的阴茎含进了嘴里。这时我才发现,自己的阴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勃起来,硬梆梆地矗立着。   娜在给我口交,舌尖熟练地舔抵着阴茎敏感的部位,温热的口腔、快速的摩擦,一切都非常熟悉,好像这样的事情在我身上已经发生过很多次!   「你操我吧!」   娜的声音里充满了诱惑。   「我不操……」   我说。   我射精的时候,没有什么快感,木然地,甚至很疲惫。   娜站起来,把口里的精液吐在掌心,从上面居高临下看着我,表情里有一丝怜悯:「我只能这样帮你,让你发泄!将来,你能够隐忍更多,后面的路,会很艰辛、很漫长,希望你能坚持下去……」   我喘着气,目光迷离。   恍惚间,看她的脸,犹如菩萨。   第12章   我没问娜她会用什么样的方式来帮我,可我知道她有能力帮助我。这样的女人,只要她想,能够办到任何她想办到的事情。她的形象,在我眼里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由原来的仇恨,转变成了恐惧。   是的,我很害怕她。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嫣正在熨衣服,嘉嘉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给手里的娃娃换衣服,桌子上是做好了的晚饭——她们在等我回来!   如果没有经过这样一个漫长的傍晚,我一定会突然很感动,只是因为她和女儿这么晚了还在等着我,这两个女人,都是那么的执着!我爱的,不只是她们的美丽,还有过去每天里发生的每个细节,还有在很多人看来不能容忍的缺陷,和只有我们叁个人在一起才有的温馨!   嫣的动作很慢,很仔细,把衣服迭好了,才问我:「去哪里了?」   「有点事。」   我说。拉了张椅子坐到了餐桌前,看着嫣把桌上的菜端进厨房去热。嘉嘉已经跑过来,依偎在我腿边仰头看我:「爸爸爸爸,嘉嘉饿了……嘉嘉要吃饭!」   看着她天真无邪的眼睛,我突然一阵心酸,把她抱起来放到腿上,努力笑着,柔声问:「哪里饿啊?是肚子吗?让爸爸看看……」   「早就让她先吃,就是不肯,说要等爸爸回来一起吃……」   嫣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你都不知道饿吗?都这么晚了才回来!」   我没有回答,心里却空荡荡的难受。如果不是楼梯间亲眼看到的一幕,如果不是刚才看到的那些画面,我实在不能相信此时依然温柔体贴的妻子,竟然可以瞒了我那么多事情!到了这个时候,我突然发现自己有种被孤立的感觉,这些年来,我幸福的家庭已经占据了我生活的绝大部分,也习惯了家里——医院这样固定的生活方式,除此之外,我竟然连一个可以倾诉的朋友也找不到了!   「妈来电话了……」   嫣递给我筷子:「还是那件事,问你想好了没有?说前几天去医院检查,发现爸的心率不齐,血压也偏高——他的身子已经不适合管理公司了!说你要是不去,真不知道该交给谁……」   我沉默着,嫣说的妈,其实并不是我亲生的母亲。母亲在我结婚前一年就去世了,她的后半生都是孤单的,辗转于很多个城市之间,难得有空下来的时候。   最亲近的人都是商人,商人重金轻别离,很小的时候我就习惯了一个人生活,我在少年时代最温馨的记忆,不是母亲的呵护,不是父亲遥远的问候,是医院……   如果不是很严重,生了病我就自己去医院。我以前住的地方和医院很近,几步路就到了。那家医院不大,有个护士长和我很熟,每次看到我去,她脸上都带着明显的感慨和怜悯,知道我自己在家,有时候下了班还会去看看我,给我带些吃的。现在想起来,我之所以选择医生的职业,和对那位护士的眷恋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我一直拒绝接管父亲的公司,不单是怨恨他对母亲的叛离和对我的漠视,在我内心深处,有着对那种生活方式的巨大恐惧!我不要嫣变成像母亲那样处处猜疑的女人,不想让女儿一年也见不到爸爸几面。而且,我所有的记忆,几乎都在这座海边的小城,离开这里,我会有没了根的漂泊感。   「要不然,你考虑一下吧……我和嘉嘉可以跟你一起过去。」   嫣似乎没什么胃口,筷子在碗里拨着。   我摇了摇头,父亲的公司设在安道尔,一个很小的国家。以前是因为免税政策,父亲才从法国去了那里。没有华人小区和中文学校,我曾经去过——到巴塞罗那看球的时候经过。很不习惯,更谈不上喜欢了。   嘉嘉用汤匙把嫣夹到自己碗里的胡萝卜舀出来,放到了我碗里——她最不喜欢吃的就是胡萝卜!然后心虚地偷瞄了下嫣。小家伙立场坚定,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引诱哄吓,都动摇不了她对胡萝卜的拒绝。我伸手抹去了她粘在嘴角的一颗米粒儿,看着她大口大口地吃饭,心底有一处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着:宝贝儿,为了你,我绝不会放弃!   搂着女儿看了一会儿动画片,嫣过来领她去洗澡。嘉嘉在浴室里「咯咯」地大声笑着,水声也从里面传出来,女儿喜欢玩儿水,每次洗澡都扑腾得浴室里到处都是一片狼藉。嫣的计算机开着,放在卧室的床上。我过去,看到右下角QQ的图标闪动着,犹豫了一下,用鼠标点开了。   西洋镜(670****76)21:19:26在不在?   嫣的QQ是隐身状态,消息是发过来已经十几分钟了,在带嘉嘉去洗澡之前她一定看到了,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点开。突然觉得这是个契机——虽然我还没准备好,可自己明白,一定要面对这一天……   压制着想要骂人的冲动,把西洋镜的签名备注修改了一下,变成「删掉这个人」。我想给嫣一个暗示,我希望她能懂!   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机械地按动着手里的遥控器,不断地换台,人却是麻木着,有点无所适从。   哄睡了嘉嘉,嫣才回到床上,大概看到了屏幕上我点开的对话框,人就愣了一下,朝我看了一眼。我假装看电视,努力让自己显得尽量平静,眼角的余光却注意着她。   嫣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抱着膝盖一动也不动地坐在床上,呆呆地对着屏幕。我突然间有些后悔,觉得自己不该选择这个时候对她暗示。潜意识中,我似乎希望这件事越晚摊牌越好,如果可以,我宁愿永远都不要提起。   我不知道她会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这件事!我害怕事情会向着我最不希望那方面发展,如果嫣坦然对我承认……如果嫣决定离开——我该怎么办?   好像过了很久,嫣从床上下来走到我前面,从茶几上拿了个杯子倒水。她手抖得厉害,似乎连杯子也没法拿稳,人恍恍惚惚着,水已经溢出来了,她还不知道,继续在倒。冒着热气的水从茶几上流下来,一直流到我的腿上,把裤角湿了一大片。   我叫了她一声,她被吓得全身猛地一震,「啪」的一声杯子落在茶几上,碎裂开来。这时候人好像才醒悟过来,手忙脚乱地放下水壶拿东西来擦,水壶没放稳也倒了。她手足无措地用毛巾在我腿上擦拭,嘴里不停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站起来,跺了跺脚,轻描淡写地说没事水不烫。嫣还是用快要哭的腔调对我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看着她那副样子我说不出的心疼,扶住了她的肩膀柔声安慰:「不要紧,你看我一点事都没有,好好的。」   没想到我说了这句话以后嫣突然哭了出来,眼泪泉水一样不断地流着,我用手给她擦,那眼泪却止也止不住,刚擦掉马上又涌出来。我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哭过,可奇怪的是我没有一点诧异,甚至有一丝找回从前的欣慰。这个时候是她需要我的时候,我能真切地感觉到她对我的依恋,瞬间,没有想别的,只想把她抱在怀里好好安慰好好的疼爱,不让她再这么彷徨无助!   拥着她走进卧室,让她坐在床边。我出去给她倒了杯水过来,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嫣已经把自己埋到了被子里面,蜷缩成一团,身体伴随着她的哭声不断地抽动着。我过去,在她身上轻轻地拍了拍,然后去掀被子,可被子被她紧紧地裹在身上,根本没有办法看到她的脸。   我安静地坐在她身边,捧着手里的水杯,有一些茫然,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么。也许我在等她,等她哭过了,平静了,然后告诉我一些事情。尽管我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做好了接受的准备,可是如果她肯说,我就听,哪怕会心如刀割,哪怕是痛不欲生!   嫣一直在哭,仿佛没打算停下来,用抽噎着的语调反复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好像除了这句话,已经没有别的话可说。我没有说话,感觉着掌中水杯里的水温一点一点消失,就像是我的曾经的愤怒。沉默代表了我的原谅,我说不出「我原谅你」这四个字,那是我人生中最后的尊严,说了那句话,就意味着一种彻底的抛弃。我用这样的方式原谅你,我的妻子,希望你可以明白。   夜渐渐深了,外面客厅的电视依旧在播放着,不断变换的光线投射在卧室门口光滑洁净的地板上,模糊而扭曲,依稀可辨的画面,诡异得似乎是在演出一幕离奇的荒诞剧。   嫣已经安静了,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小床上嘉嘉翻了个身,把脚翘着搭在床边的护栏上。我放下水杯走过去,小心地把她的腿放回去,用毛毯盖好。这时才发现自己全身都是僵硬的,有些麻木和酸痛,我双手按在床沿上,仔细地看着睡梦中的女儿,安静祥和的脸如同天使,手指含在嘴里,长长的睫毛时不时地颤动一下。俯身想去亲一下她的小脸儿,摸了摸自己嘴上的胡茬,忍住了。   关了灯走出卧室,坐到沙发上发了一会儿呆,感觉说不出的疲倦,关掉电视机,关掉所有的灯,把自己埋在黑暗里面,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没回卧室,下意识地面向着那个方向,虽然什么也看不见,可知道她们都在,我像一头野兽,压抑着要咆哮和爆发的欲望,静静守在自己领地的边缘。   感觉上似乎只是眯了一会,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发现身上多了条毛毯,嫣伏在我腿边,身上只穿了睡衣,猫一样蜷缩着。我把毛毯给她盖在身上,注视着她的脸,跟嘉嘉一样,两个人都喜欢含着手指睡觉,一样无辜的表情,甚至连姿势都出奇的一致。唯一不同的,是嫣的眉头一直都紧锁着。她心里究竟藏了多少无法承受的东西?甚至在梦里,也不能够让自己放松下来!   来到阳台,深深地吸了口气,天阴沉沉的,就像我的心情,压抑得让人透不过气。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了娜,脑海里浮现出那一副扭曲中带着疯狂的面孔。耳边,是她的声音:后面的路,会很艰辛,很漫长……   嫣会回头吗?会离开佟吗?我该不该保持着现在的沉默?让她有时间去摆脱那可怕的噩梦!她独自面对那样一个流氓,该怎么办?佟又会不会用那些事实要挟她?我的脑袋里一片混乱,理不出一点头绪,我和嫣之间,现在好像是隔了一层窗纸,她不肯捅开,而我,也没有戳破的勇气!我们都明白,谁都无法坦然地面对这样的尴尬,就像是明明知道身上有一根刺,但是因为怕痛,所以不敢轻易触碰,只好选择远远地避开,尽量不去牵动那伤口!   扶着栏杆,对着天空发了会儿呆,不经意一回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嫣已经醒了,怀里抱着毛毯站在我身后。   她就站在门口边,静静地看着我,表情有几分怯意,眼神飘忽不定,看到我突然回头,猛地惊了一下,慌乱地整理手中的毛毯,同时头低下来,有些散乱的头发垂下了,遮住了面庞。   这一副画面一下子让我想起了那些相片,心猛地颤了一下。就是在这里,佟猥亵了我的妻子!而当时的嫣,姿势几乎和现在一模一样。我狠狠地甩了一下自己的头,双手用力搓了搓脸,试图摆脱那些画面——却无济于事,一副又一副的图像依旧在脑海里闪烁:佟的手、撩起的衣服、扭动的身体、腿……   一时间心烦意乱,转身回房间,经过嫣身边的时候,我下意识地闪了下身体避开她。而这时嫣刚巧做了个迎上来的姿势,看见我那一闪身的瞬间,脸上僵了一下,低下头,默默地跟着我回房。   看着她小心翼翼的神态,心头突然有些不忍,尽力放缓和口气对她说:「还早,你去再睡会儿吧。」   嫣低着头没吭声,手不安地在毛毯上摩挲着。我过去牵了她的手,拉着她去卧室。她孩子一样跟在我身后,手掌却是一片冰凉。扶她上了床,刚要转身,手却被嫣紧紧拉住了,幽幽地看着我,半响,才说:「你,你去哪里?陪我一小会儿,行不行……」   「我哪里也不去。」   把嫣的手拉到眼前,轻抚着纤细修长的指尖,然后看着她柔软的手指反过来和我的手指缠到一起,我很想说: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永远都陪着你,这一辈子都不离不弃!可张了张嘴,却没说出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梗在喉咙里。   嫣把头靠在我后背上,良久,才轻轻叹了一口气,声音若有若无几不可闻。   两个人没再说话,安静地看着,看着天一点一点地亮起来。   夜过去了,天总会亮,可谁都知道,天亮了又会再黑,我们都不清楚,在今后再度袭来的黑夜中,会不会迷失自己……   吃过早饭去医院,生活还是要继续,无论你愿不愿意,该生病的人还是会生病,该上医院的人还是会上医院。没安排我的手术,就在椅子上呆坐着,看门外面人来人往,忙碌习惯了,突然静下来,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局外人,似乎和所有的人都没有了关系。   临近中午的时候,党办的李主任找我,先是扯了些闲话,最后才说:「你现在是咱医院树立的典型了,这次评级,是该上你的,我早就觉得你该上了。昨天和院长商量了一下,给你安排几次到外边指导,增加点儿资本嘛!先去市二医做个交流怎么样,回来再提你,就名正言顺了。」   这对任何人来说,都可以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情。此时的我却有些心不在焉,客气着回应他,丝毫没感觉到喜悦。李拍着我的肩膀,说:「好好干吧,以后你的前途无忧,一片光明啊。」   「什么时候去?」   我问。   「反正也不远,要不下午就去吧……」   他说:「早回来早宣布,省的中间有人唧唧歪歪的坏事情,人事处也难做。」   我也希望自己手头上有事情可做,人闲着,那种无助的空虚感鬼魂一样缠着我,我需要看到病人,在那里,我才能感到被信任被需要着!   况且,二医距离我住的小区反而更近些,中午回去的时间也会很宽裕。   下午一过去就碰到急诊手术,一个车祸病人,肋骨断了叁根,小腿开放式骨折。医院安排了几名刚刚毕业的实习生观摩,家属开始不同意,医院方面就很强硬,麻醉师借口调试氧气设备,在那里耽误时间。我有些生气,却只好去做家属的工作,又过了十几分钟,才说通了。   多年养成的习惯,只要一上手术台,我脑子里什么都不会想,完全投入到治疗病人的过程中。这不但是对生命的尊重,也是我对自己职业操守的要求。   可手术一结束,人就马上懈怠下来,又开始胡思乱想,想嫣这会儿在家里做什么?想佟会不会去纠缠她?焦躁聚集在胸口,说不出的烦闷,干脆出了房间,到走廊上去透透气。   走廊过去,是住院部大楼,楼前是块宽阔的草坪,间杂着几排花树。稀稀疏疏的散落着几个病人,或被人扶着,或坐着轮椅,身上条形的病号服在月季花从里时隐时现。   我信步走过去,漫无目的地在草坪上踱着步。陌生的环境让那种被孤立的感觉更加明显,甚至有种在另一个城市的错觉!我的目光机械地在周围搜索,最后落在一个地方,停住了。   草坪的尽头,一株桂花树旁边的石凳上,双手抱膝蹲着一个人。低着头,前后晃动着身体,似乎随时都可能跌下来。   第13章   起初我以为是病人的病情复发,才导致了她掌握不住平衡,走过去几步,才发现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也没什么不妥的神情,倒像是太无聊了,自己在玩一个平衡游戏。鞋子丢在地上,赤足踩在石凳边缘,等到身子快跌下去了,就努力往后靠回去,然后再向前栽。   「小心摔下来!」   我对她说。   她抬头瞟了我一眼,明显的不是很友好,甚至有几分戒备:「多事……」   这才看清楚她的脸,偏瘦的瓜子形,小巧的五官,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地眨着,眉头微蹙,带着一丝稚气和任性。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被宠坏的小孩儿。   「你应该听医生的话。」   我把手插进衣兜里:「我是就是医生,听我的话才行,这样病才会好得快,你才能早点儿出院。」   「我永远出不了医院……」   女孩顺手从身边掐了一朵花,然后一瓣一瓣地往下扯:「早晚死在这儿!你是医生又怎么样?神仙也救不了我。」   她口气冷淡淡的,满不在乎的样子,完全没有病人常见的那种忧心忡忡。我有些意外,忽然觉得她神态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到过。正想着,远处一个穿护士服的女人已经跑了过来,边跑边喊:「既然既然……你这孩子,怎么又跑出来了?」   「既然既然?」   我有些奇怪,没明白护士话里的意思。只见女孩从石凳上跳下来,拍了拍手,弯腰拎起地上的鞋子,避开了迎面过来的护士,光着脚就朝大楼里去了。护士就停在我身边,无奈地看着她的背影直摇头,叹了口气:「这孩子,真不让人省心。」   看她大约三十来岁,白净的脸庞,头发挽起束在护士帽里,脖颈显得格外纤长,一身白色的护士服洁净得一尘不染,给人的感觉只有「干净」两个字。   「她得的什么病?」   我忍不住问了一句。   女人看了看我,脸上有些疑惑,大概是觉得我面生,但还是回答说:「慢粒白,已经加速期了,再拖下去,这孩子怕是就可惜了……」   后面的语气低沉了下去,透着感慨:「小姑娘招人爱,身世挺可怜的,父母都没了,姐姐再一嫁人,就剩她自己了……」   我一时间沉默了,作为医生,明白慢粒白加速期意味着什么,那是慢性白血病的一种,过了加速期,基本已经没有了治愈的希望。   「你是新来的?」   女人又问了一句,打量着我,善意地笑了一笑。   「嗯,刚过来。」   正要介绍自己,远处已经有个护士模样的人在叫:「梁医生,陈医生叫您过去一下!」   女人恍然的样子,眉角儿弯了起来:「哦!是你啊,我说看着怎么面熟,自己偏偏又不认得,原来是电视里见过的……」   伸出了一只手掌:「苏晴,住院部的,欢迎大英雄!一定得握个手……」   走到走廊拐角的时候,我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一眼,说不清什么原因,从心底觉得这个叫苏晴的女人有种亲切感,就像是个早就认识的朋友,已经存在于我的生活里面很久了。这时候她的人已经走到大楼入口,就在我收回视线的瞬间,也回了下头,高挑是身子旋即隐没在玻璃门后面。   下班之前,给病人做了术后复查,一出病房,就看见苏晴迎面走过来,手里提着蛋糕,上班穿的衣服已经换过,看见了我,脚步就缓了下来。我向她点点头打招呼:「苏大夫,下班了?」   苏晴把手里的蛋糕举了举,纠正说:「我不是大夫,是护士长!」   她特意把「护士长」三个字加重了语气,然后轻快地笑起来:「我是下班了,不过现在不是回家,还有一项重要的任务,今天我的特护病人生日,我去给她庆祝。」   「特护?」   我怔了一下,有些迷惑。苏晴不等我反应过来,就朝我挥了一下手,说:「走吧,我这个特护你认识的,她喜欢热闹,咱们一起去给她祝寿!」   「谁?」   我还是没会过意来。   「既然。你们不是在下面见过了?」   我才恍然,原来那个小女孩叫「既然」,先前几次听苏晴叫过,都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奇怪的名字。   苏晴好像知道我心里想了什么一样,伸出了一根纤细的手指在空中划动着写给我看:「这个既然的「既」是季节的「季」,不是既然的「既」,明白了吧?她的名字是叫季然……」   忽然发现说得太拗口了,自己又笑起来:「她爹妈怎么给她起了这么个名字,怕是天天要给人解释的!」   看她的年纪,大约和我相仿,全身都透着爽朗和坦率,有种能够感染人的活力。我几乎没有犹豫就跟在了她身后,摸了摸口袋,发现钱包忘在车上了,试探着问苏晴:「要不……我下去拿钱包,给她买件礼物?」   「不用了,你给她买了她也不要,小妮子犟得很,个性十足,不贪财……」   苏晴头也不回地说。   推开门就看到季然跪坐在床上,仰着头,双手把一本书举到了头上看。我有些愕然,向苏晴望了一眼,苏晴给了我一个无辜的表情,耸了耸双肩,说:「你看看,就这性子,能安安稳稳地坐着就不是她了。」   快步过去把她的书收了,轻轻在她背上拍了一掌,板着脸说:「你又作什么怪?哪有你这样子看书的?是不是要人把你绑在床上你才会安生?」   季然也不还嘴,扯住苏晴的胳膊抱在怀里,人就腻在了她身上,小声嘀咕了一句:「我无聊。」   苏晴被她缠住了,双腿靠在床边,身子却被拽得俯向了床,腰身拉长了去,短衫随之向上滑了起来,露出了腰间一截儿细白的肉色。她努力保持着自己身体的平衡,一边急着把手里的蛋糕往床头放,嘴里嗔怪着:「死丫头!快放开,快放开我,再拉我就倒了。」   好不容易挣脱开了,伸手帮季然整理了一下散乱的浏海,说:「知道你无聊了,这不来陪你过生日了吗?喏,还给你带来位客人。」   冲我努了下嘴:「这是梁医生,快叫叔叔。」   季然斜了我一眼:「见过,很爱管闲事的家伙……」   「不许这么说。」   苏晴赶紧截断了她的话:「梁叔叔可是个医术很高明的大夫呢!大家都很尊重他的。你不知道,他刚从四川回来的。」   边说话,边打开蛋糕,往上面插粉红色的小蜡烛。   可以看得出来,苏晴对这个女孩不是一般的关心,她的目光落在季然身上时充满了浓浓的爱怜,就像嫣看嘉嘉的时候一样。   「你真去过四川?」   季然跪在床上探着脖子看蜡烛一根又一根地被点亮。   「好了,别动……」   苏晴打开季然试图去沾奶油的手:「先闭上眼睛,许个愿。」   女孩果然就安静地闭上了眼,苏晴在旁边轻声哼着《生日快乐》的调子。   烛光摇曳着,气氛温馨而轻松,我第一次有种全身放松的感觉。这些天,几乎每分每秒我都在煎熬中渡过,身心俱疲,有时候,甚至觉得反应也变得迟钝,思考问题也越来越费力。   「告诉我,许了什么愿望?」   吹完蜡烛,苏晴笑着问。   季然沉默了一下,说:「希望……明年还可以过生日……」   她的脸上没有悲伤也没有恐惧,很淡然,有种和年龄不相称的豁达。旁边的苏晴表情僵了一下,眼里就有了水光,抿了抿嘴唇,说:「别说傻话,一定……可以的!」   「那里……一定是天底下最悲伤的地方吧?」   季然递给我一块切好的蛋糕,问:「一定到处都有人在哭泣,每天都有人在寻找自己的亲人……」   「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我拍了拍她的头:「大家会有一个默契,会小心地绕开那些不开心的话题,然后互相鼓励着继续生活……」   季然换了个姿势,将背靠依着我的肩膀,安静地吃蛋糕。就在这一瞬间,这个和我刚刚认识的小女孩,就奇妙地用她对生命的理解明白了我的意思,同时也用自己的方式接纳了我。   苏晴坐在床边,一只手托着腮,看着我们,笑。   从病房里出来,天已经黑了,出了大门,我问苏晴:「你住哪里?要不……我送你回去好了,你等下,我去取车。」   她摇了摇头,指着旁边一栋楼,说:「不用,我住在医院,你取车回来,我就可以到家了。」   我有些意外,她指的地方,应该是医院的职工宿舍,像她这样岁数的女人,住在医院里的,应该很少。   「那么,明天见。」   她说。   我没有回答,因为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看见了一个人正从外面走进来。身形很高大,穿了件红格子的衬衫,下身穿一件绿色的紧身裤。   佟!   只觉得头「嗡」的一声响,我突然间就失控了,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紧握拳头冲了过去。身后,是苏晴诧异的叫声:「梁医生,你干什么……」   佟开始没注意到我,在我冲到他身边的时候,被吓了一跳。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一拳挥了过去,正打在他脸上。他「哎呀」叫了一声捂住了自己的脸,然后下意识地退了几步,才认出我来,有些慌张地叫了一句:「你干什么?」   我一声不吭,又一拳打过去,他虽然在后退,可没我的速度快,胸口又挨了一拳,然后才不甘示弱地迎了上来,和我扭打在一起,接连给了他几拳,我脸上也挨了他几下,火辣辣的。   他个子比我高,体格力气却比我差很多,一接触,他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不妙,为了防止我再挥拳,就紧紧抓住我的手臂,一边把我往后推一边叫:「你疯了?你有病啊……」   我抬膝连续撞了他小腹几下,他痛得松开了手,转身就跑。   我一直追到医院门口,他却已经钻进了自己车里,我在车门上踹了几脚,指着他骂:「王八蛋你出来……」   佟忙着发动车子,同时警惕地从车窗后看着我。   路边是一个卖茶叶蛋的小摊,我端起盆子砸了过去,脸盆摔在车门上,「乓乓」地落在地上旋转着,跟着我拎起煤炉甩了过去,砸中了车窗,玻璃「哗啦」一声碎了一地。而佟已经发动了车子,轰鸣了一声冲走了。   人都围了过来,摊主揪住了我的衣服要我赔钱,我铁青着脸站在那里,突然觉得自己份外狼狈,像个被人围观的小丑。   这时苏晴才跑过来,赶忙掏钱给摊主,边急着问我有没有事。   拉我到了她住的宿舍,打来水,拧了把毛巾递给我,问:「怎么回事?」   我默不作声地拿着毛巾,什么话也不想说。苏晴就去抽屉里翻药水,过来给我擦脸上的瘀青,动作小心轻柔,说:「你都多大了,怎么像个孩子一样跟人打架?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解决的?打伤了人,你自己不要负责任的吗?」   衬衫扣子被扯掉了两枚,袖子也撕破了,手肘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擦破了一块皮,血渗出来,在白色的衣服上留下一道血痕。苏晴让我等着,说要去帮我找件衣服去。我摇摇头,说:「不用了,我回家再换。」   从她房间出来,有些茫然,走到停车场门口,看到几辆车堵在那里,两个人还在理论,似乎因为刮擦起的争执。就在旁边的台阶上坐下来,脑子里一团糟,说不清楚是哪里难受,总之整个人都不对劲。呆呆地坐着,不知过了多久,等回过神儿来,车库门口早已经没了人,周围静悄悄的。   找到了车才发现车钥匙不在身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丢的,一路找回去都没有,仔细回忆了一下,想起在苏晴的屋里曾经掏过口袋,就返回她宿舍去找。   宿舍楼是新盖的,苏晴住在最上面一层,住在这层的人似乎并不多,走廊里连灯也没装。刚走到她门口,我就听到里面传出苏晴的一声轻叫,那叫声有些异样,有经验的人一听就会明白里面在干什么。   果然,随后里面又传出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操!别挠我行不?抓出印儿来回去被看到了,又得和老婆干架。」   紧跟着的,是一阵「吱吱呀呀」的响动。我知道那是铁床发出的声音,就在刚才,我还在那张床上坐过。   苏晴原本给我的印象,应该说是极其温雅的一个女人,柔和亲切落落大方,行为得体待人真诚,真的无法相信,看上去这样端庄知礼的女人,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不再有人说话,床还在响个不停,隐约可以听到肌肤碰撞的轻响和粗重急促的喘息。那些细微琐碎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股诱人之极的暧昧,在黑暗里扑面而来。走廊里静悄悄的,响声在空气中回荡,缭绕在我周围,彷佛在嘲笑我对女人的无知。我突然有种想踢开门的冲动,闯进去,对这一对偷情男女大声斥责,咒骂他们的淫荡和恬不知耻。   我知道这和我没任何关系,我要做的,只是站在这里等他们完事,然后进去拿回我的钥匙。可那声音却像针一样刺着我,似乎在提醒我:嫣和那个混蛋,也曾经像里面的人一样,赤裸裸地躺在床上做同样不顾羞耻的事情。   这个世界上,究竟有没有值得信任的人?究竟有没有值得相信的感情?   声音变得密集起来,夹杂着女人的呻吟,肉体的碰撞也更加清脆,预示着里面的情欲正一步步地走向高潮。我的手机这个时候却突然响起来,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刺耳,我赶紧掏出手机按下接听键,一边往回退一边接听。而房间里面的响动也马上戛然而止,好像被人猛然间扼住了喉咙。随后,是苏晴接近惶恐的声音:「谁?」   我没有回答,退到了走廊的拐角。电话是嫣打来的,问我什么时候回去,我告诉她很快就回家,然后电话里传来女儿的声音:「爸爸……」   嫣就在一边教她说:「叫爸爸回家,吃饭,吃饭饭……」   刚挂了电话,苏晴的门就开了,慌慌张张地出来一个矮胖男人,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还谄媚地冲我点了点头。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在楼梯拐角消失,就像看一条落荒而逃的丧家犬。   门开着,从里面射出的光,在黑暗的空间里切出了一条斜长歪曲的立方体。   然后是苏晴探出半个身子,朝我所在的方向张望。我犹豫了一下,对她说:「车钥匙……」   她应了一声,转身进去了。   等了好久也不见她出来,我走过去,看到她坐在床边,身上套了件及膝的长衫,手里拿着我的车钥匙发呆。我没有进去,也没催促——如果开口的话也许会更尴尬。又过了一会儿,她才抬头,看着我,问:「为什么不进来?」   我说不出原因,又觉得如果自己不进去,大概会被她误会成是一种轻蔑,停顿了一下,还是进去了。   床上很凌乱,床单皱成一团,枕头横放在床中间,床脚边垃圾篓里的最上面是明显刚放进去的纸巾,空气中还弥漫着淫靡的气息。我紧闭着嘴唇,克制着自己说话的欲望,我怕一开口,会说出让她更无地自容的话来。   她把玩着手里的钥匙,过了一会儿,说:「刚才在这儿的,是我们医院的谢主任。」   「嗯。」   我说。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淫荡?」   她抬起头,直视着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我是个不喜欢撒谎的人。但她还在看着我,似乎很在意我的答案。我想了想,说:「你为了什么呢?是想要刺激吗?」   她站起来,去抽屉里翻动,臀部翘起来,长衫被扯高了一些,从我的角度看过去,丰满笔直的两条腿一览无遗。线条优美的臀部上,薄薄的衣服贴着皮肤,欲遮还露地展示着她弧线完美的身体。   之前,我还没注意过,大方优雅的衣着下包裹着的,是这样一具欲望四溢的身体。   第14章   苏晴转过身,手里多了包香烟,抽了一支给我丢过来,然后自己点了一支,深深吸了一口,靠在桌子边,说:「不是为了刺激,是无聊。」   我把烟放回到床上,本来不想和她讨论这样的话题,可听了她的回答,心里忽然升上来一股莫名的气恼,说:「你说这话是什麽意思?无聊?单单是因为无聊,就背叛自己的婚姻吗?你老公会怎麽想?你孩子又会怎麽想?」   「我老公?」   苏晴脸上出现了愕然的表情,随即又释然了:「哦,忘了告诉你,我现在一个人。我老公?很久没听人在我面前提老公这个词儿了。到现在,我离婚已经七年多啦!孩子?要是有的话,也许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了。」   如果不是刚才听到的一切,看她现在沉静怡然的样子,很难想像会有男人肯放弃这麽举止优雅气质不凡的女人。我默然,她是单身,那麽无论她怎麽生活,我都无权指责她,可我心里总是有种发闷的感觉,好像看着一块玉,被人踢进爬满蟑螂的阴沟里。   「不过,你也没有冤枉我。」   苏晴弹了弹烟灰,用另一只手的拇指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慢慢地揉动。乳白色的手指在发丝中间时隐时现,看得我有些呆,那手指很美,像剥洗乾净的葱段,修长细腻光滑圆润。   「我的确是因为婚外情而离婚的,不然的话,现在的我一定是别人眼里生活十分幸福的女人。那时候,我就像个公主,骄傲、任性、不可一世,在家里,老公宠着我;在单位,领导重视我,所有的男医生都围在我身边儿转。」   「幸福,其实是一种毒品,需要不断地加大剂量你才能持续那种感觉。有的时候,你得到的明明已经很多了,可还是不满足,还想要更多。我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了一个男人,一个相貌平凡、举止粗俗、脸上永远笑眯眯的男人。」   「我喜欢跳舞,因为我身材好,所以跳起舞来特别好看。但是我从来不在家里跳,我喜欢在舞厅的人群里面扭动自己的身体,然后,把周围人的视线都吸引到我身上来,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一种成就感,一种炫耀和展示。我前夫不喜欢去舞厅,也不喜欢我去,他是那种完美类型的男人,不抽烟、不喝酒、不打麻将,既体贴又顾家,年纪轻轻就接管了家里的工厂,虽然算不上规模,可经营得却也有声有色。我们什麽都不缺,有车、有房、有钱,活得趾高气扬、意气风发。」   「我是在舞厅和他认识的,真是可笑,我注意他,完全是因为他忽视我。我跳舞的时候,所有的男人都会注意我,有时候甚至会停下来围观,只有他从来不看我,好像我是透明的,根本不在他视线以内。直到有一天,他向我邀舞,我毫不犹豫地就和他跳了,而且从那天开始连续三天,我就只接受他的邀请,别的人一概拒绝。」   「我认识他的第四天就被他上了。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出轨,会背叛我的家庭,可人有时候很奇怪,明明知道什麽事不能做,什麽事不该做,可就是管不住自己的身体。那天他送我回家,就在我家楼下的楼梯上,一把就抱住我了,根本不管我的反对和抵抗,粗鲁得像个土匪。说不清为什麽,他的手伸进我裙子里的时候,我又怕又有种奇怪的兴奋,就像是着了魔,荡妇一样地趴在楼梯扶手上给他弄。」   「我甚至没想过他连避孕套都没戴,我老公就在楼上等我,楼下外边的路上还有人走动。他好像什麽都不在乎,弄得声音很大,两只手抓着我的乳房拉扯,胸罩扣子都被他扯掉了。这个男人既不强壮也不持久,之前给我的感觉很温雅,可那个时候就像个野兽,好像要把我撕了一样。大概只有几分钟他就泄了,完事用手指抠我下面,沾了那些液体往我嘴上抹,那股精液的味道让我直恶心,可我连躲都没躲,就让他把精液涂了一脸。」   「他系好裤子的时候我还在颤抖,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生气,下面凉飕飕的,好像风从那里一直吹到身体里面来了。他把褪到我腿上的内裤扯下来给我擦下身,然后叠好装进自己的口袋,抱住我的头在我额头上亲了一口,说:「你的水真多!屄真紧!操完你这次,你把我的头拿走也行。」」「我那天回去偷偷哭了一回,却不知道自己为什麽哭,也许是后悔,也许只是认为自己应该有那样的反应。」   苏晴把手里的烟蒂掐灭了,又抽出一支烟来,却没有点,在指间来回玩弄着。她的头垂得很低,头发散落下来,遮住了眼睛,洁白乾净的一张脸没有任何表情,好像她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听到这里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已经有了反应,在她讲述的过程中,我没有意识到,也许是因为这个女人就站在我面前,我完全可以想像出当时在楼梯上的情形。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藉以摆脱那些话给我的刺激。   「你喝水吗?」   苏晴很随意地问了我一句,去提水瓶。她问得很自然,好像我这个才认识一天的男人本来就是这个房间的一员,甚至,就是她的丈夫。   「不喝。」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捧着杯子坐在床边,屋里很热,她却用双手捧着水杯,身体紧缩着,很像一个取暖的小女孩。外面很安静,风吹的声音也没有,彷佛整栋楼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我完全可以拒绝他,在那楼道里,我甚至也可以告他强奸,可我什麽都没做,甚至在进家门之前,我还仔细地整理了凌乱的衣服,不让自己的丈夫看出一点异样。我真傻,现在回想起来,我害怕的其实不是伤害到我丈夫的感情,也不是担心他不肯原谅我,我只是因为骄傲,那时候的我,以为自己可以掌控身边的一切,当这件事情发生的时候,我唯一不愿意面对的,其实是我丈夫可能会对我说的一句话。也许他根本不会说的一句话,在我脑海里面,一直在想像他会对我说:跟你说了不让你出去,你不听,看,现在终於出事了。」   「可笑吧?你一定不相信。可我就那麽想的!我没觉得那个男人有多可恨,甚至不觉得他会对我构成威胁。相反,回忆起他当时疯狂的行为,竟然会让我有种被爱着的错觉。我认识的男人,包括我的丈夫,对待我都像对待女神一样,从来没有人敢那麽粗鲁下流地猥亵我的身体。他如同流氓一样侵犯我,可我当时下面湿得很厉害,他用力揉搓甚至是拽出扯我的乳房时,我差一点呻吟出来,甚至想让他用更恶劣的手段蹂躏我。对自己有那样的念头我也感到吃惊,甚至有些恐惧,我不知道自己心里为什麽会那麽疯狂。」   「一连几天,我都没去那个舞厅,我认为这件事情可以就此结束了,只要调整一下自己的行为模式,我的生活就会回到正常的轨迹,我仍旧是合格的妻子,仍旧是被人羡慕的公主,所失去的,只不过是一个爱好而已。我没想过他会来找我,没想到他还敢来找我!可他就是来了,毫无顾忌、肆无忌惮,直接到我家楼下等我。」   「我不想让他再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不愿意别人看到我和他有任何瓜葛,我丝毫没有意识到,自从那天晚上以后,这个男人和我之间已经产生了一条怪异的纽带,无论我怎麽挣扎,都无法把他从我的人生里甩开。我跟他去了一家剧院,我打算在那里稳妥地解决掉他对我的纠缠。台上的人在表演,我觉得自己也在表演,我努力保持着高人一等的气势,用泰然自若的表情掩饰自己的紧张。我试图说服他放弃骚扰我的想法,同时暗示他的处境其实很糟糕。」   「结果是我被他拉到了幕布的后面,就是剧院里面挂起来遮挡阳光的巨大黑色窗帘,那是个对外的门,临时封起来的,上锁的门上装着工艺玻璃,可以透过光线但看不太清楚的那种。他就把我脸向外抵在那里抚摸,可以看到外面人影的晃动,下午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在我脸上,有种被炙烤着的火热。」   「我整个人都被按在玻璃上,他就从后面插进来,没有脱裤子,我甚至能够感觉到他裤子上面的拉链在摩擦自己的皮肤。幕布的那边是不断传来的掌声和笑声、嘈杂的说话声,我紧张得几乎窒息,大脑一片空白,好像自己站在悬崖的边上,随时都可能跌落下去。他却丝毫没有担心的表现,狗一样的在我身后耸动,撞得玻璃门发出很大的声音。」   「他是个疯子,我从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会有这麽疯狂的人!我的手抓着门把上缠绕的链子锁,努力不让它发出太响亮的声音,可我自己却有种想喊叫的冲动,那种冲动在胸膛里肆虐横行。外面有人过来,站得很近,他的影子就落在玻璃上,甚至可以辨认出眼镜边框的轮廓。那种心悸的恐惧感完全笼罩着我,让我觉得自己正赤身裸体的被人围观,我从来没有过那种体验,他射精的时候我根本没有感觉到,只知道自己两腿中间全湿了。」   「他最后撞击的那下,力气非常大,门和锁同时摇晃了一下,发出很响亮的声音,外面的人吓了一跳,猛地退开了。我也喊了一声,声音很尖锐,把我自己都吓坏了。那时候快感突然来了,潮水一样,全身都在战栗,我的人就瘫了。」   「他仍旧用手指去抠我的下面,沾着精液在玻璃门上写了个「爱」字,然后跟我说「我爱你」,说我爱你的时候自己都不存在,只剩下阴茎了。」   「你一定觉得我很淫荡吧?你今天才认识我,可我却对你说这些话。」   苏晴向后挪动了一下身子,同时收起双腿,屈起膝用胳膊揽住,呆呆地望着手里的水杯,眼神里闪过一丝疲倦。她抿了抿嘴唇,似乎在想什麽,又好像是有什麽想不起来了。   我的人愣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麽好,眼前的这个女人,让我感到有些吃惊,我不知道她怎麽会有勇气对我叙述这些难以启齿的隐私,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能有这麽坦荡面对自己的人!明明她说的都是那麽淫乱荒唐的事情,可看上去她却仍旧乾净得一尘不染。   「我们的问题始终无法解决,之后的每一次见面,都是我在和他谈判,都是我说服他放弃我的过程,可结果却都是更疯狂混乱的性爱。每次我走的时候,都会对他说:「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你别再来见我了。」但是用不了多久,同样的循环依旧同样不可阻挡,咖啡厅、电影院、图书馆、公园,甚至在我家的床上和医院的卫生间!只要他在,就是永无休止的性交。」   「他会要求我穿上最漂亮的衣服,然后想方设法在有人的地方和我性交,从衣服里面抽出我的内裤,让我夹着不断流出来的精液回去。我像是沾上了毒瘾,虽然对自己的丈夫充满了愧疚,却又忍不住去走近那个男人。」   「我是在家里被丈夫抓住的,当时他穿着我丈夫的衣服,坐在我丈夫平时看电视常坐的位置,然后让我化上最漂亮的妆,赤裸着全身坐在他腿上勾引他,旁边放着的,是我们的结婚照。」   「是我要求离婚的,在大闹了一场之后,虽然我不愿意离开丈夫,但是我知道他所受的伤害该有多深。他是个正常人,我却已经无可救药,彻底迷失在情慾的世界里,拖着他走下去,最后毁掉的一定是两个人。我也没有打算和这个让我偏离人生轨迹的男人结婚,我知道他是个魔鬼,我跟着他也会入魔,可我就是离不开他,身不由己难以抗拒。」   「前夫很快就再婚了,我彻底解脱了,不再担心被人发现,不再需要偷偷摸摸,可我突然找不到快感了!很奇怪,这时候我对他没有了任何的慾望,无论在什麽场合,无论用什麽样的办法刺激,我都感受不到曾经让我灵魂战栗的致命诱惑。很快,那个男人也离开了,他说他爱我,他说就是因为爱我才离开的,因为他已经不能够给我快乐了,他说:「要不你结婚吧,你结婚了我们再偷情。」」「我开始不停地换男人,医生、警察、学生甚至乞丐,我对男人产生了一种病态的贪婪。我一天又一天地重复着日子,一个又一个地重复着换男人,把自己埋在男人的身下,水蛭一样吸吮男人的精液。我变得比以前更高贵、更美丽、更艳光四射,像磁铁一样吸引诱惑更多的男人,我觉得自己变成妖了,像把我变成妖的那个男人一样。」   「有一天我一个人在街上走,远远地看见前夫和他的妻子,抱着孩子走在马路对面。我突然想起了和他的爱情,心就疼得不能忍受,站在人群里放声痛哭。那天我喝了很多酒,一直喝到很晚,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路边的冬青树丛里,旁边围着几条狗。」   「我突然觉得自己和这些流浪狗一样,无家可归,空虚得如同荒野游魂,我对着那些狗说话,说了很久,然后决定放弃慾望,重新构筑自己的世界。走的时候,我对它们说:「你们做我的见证,如果有一天,你们看到我又躺在这里,请你们把我当作尸体一样叼走!」」「我已经声名狼藉了,周围的人都知道我是个荡妇,都知道我人尽可夫,每个女人都把我当成敌人,害怕自己的男人会走近到我身边。这些年,我试图改变人们对我的印象,可什麽用也没有,慢慢地,我就习惯了,虽然还羡慕那些拥有好男人的女人,虽然还渴望不带任何慾望的去拥抱一个男人,不过大概是奢望了吧!如果不是现在的容貌,连刚才那样的男人,恐怕也不会有了。」   我听得惊心动魄,心里一阵阵的发冷,之前的慾念都不见了,只剩下怜悯。   如果不是她亲口对我说,无论如何都想像不到,这样近乎诡异的情慾纠葛,会在这样一个和我年纪相仿美丽端庄的女人身上发生!   苏晴把手里的水杯伸向我,说道:「我给你讲了半天故事,你给我倒一杯水吧,算作是听故事该付的酬劳。」   我起身去提过来水瓶,她两手捧着水杯,讨糖果的小孩儿一样等着,竟然有一些腼腆。倒完水,放了水瓶回来,看她还捧着水杯,轻轻地吹里面冒出来的热气。头上一枚别浏海的发卡歪了,树懒一样吊在发梢儿上,我想也没有想,自然地伸手过去给她捋直了,重新别好。她有些意外,仰头看着我,忽然变得格外安静,小声说:「谢谢。」   那样的动作,在男女之间看来,更像是情侣,气氛一下子变得暧昧起来,我也察觉到了不妥,有些尴尬,说:「我要……走了,谢谢你肯对我说这些话,即使别人对你有什麽偏见,我也会把你当作朋友的……」   「不行。」   她笑了一下,说:「作为交换,你总应该把今天打架的原因告诉我吧?」   我的心突然沉了一下,默然了。我的人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一头油亮的长发,忽然想起嫣,竟然有几分相似!头皮一阵发麻,对自己说:「嫣绝对不会的,嫣不会像她这样的。」隐隐有种恐惧,又像是丢失了什麽东西一样失落,脑子里有些混乱,一时间理不出头绪,人就站着发愣。   苏晴突然伸手到我的腿间,在阴茎上摸了一下。我吓了一跳,猛地退了一大步看着她。这样的举动,是我没想到的,也根本无法接受。   苏晴坦然地望着我的眼睛,说:「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对我有慾望。如果有的话,如果不嫌弃我的话,我……可以考虑帮你……去火。」她笑了笑,接着说:「不过我更喜欢毫无慾念听我讲故事的你。现在知道了,很好……一点儿都不硬!」   「那麽……就这样,像朋友一样,抱抱我吧!」   说着,张开双臂,向我。   第15章   觉得她有些可笑,带着点幼稚,这样的举动,完全不像她这样年纪的人该有的。还是过去给了她一个拥抱,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后背。自己也觉得诧异,怎么就这么容易地谅解了她?虽然她所说的是那么不堪,可我没有丝毫厌恶的感觉,却满心都是对她的怜悯。   「你妻子一定很幸福。」   她说,目光闪烁着,舌头舔了舔自己嘴唇。一个很诱惑人的表情,流露着女人特有的妩媚。   我的心被重重地击打了一下,努力勉强挤出一丝的笑:「嗯……我应该回去了……刚才的电话,是家里打来的。」   我不想把话题转移的自己身上,面对这个在我面前异常坦率的女人,据实以告或者是隐瞒我都不想选择。   回家的路上我有种莫名的不安,和佟的不期而遇让我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他就在我身边,以后,必然会经常遇到!我不知道像今天这样的冲突会不会继续发生,在见到他的时候,我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而如果这样的矛盾公开化,嫣一定是不能承受的,她是个极其在意别人看法的人,假如她明白了事情的无可挽回,那么离婚,几乎是必然的结果。   转弯,车驶入地下车库,突然一个人从旁边出来,拦在了我的前面。我猛踩住了刹车,有些后怕。虽然车速不快,但这一下还是非常危险,车正在下坡,万一刹不住的话,后果实在是不堪设想。   正想开口斥责对方,却发现那个人是娜,脸色很严肃,似乎正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她绕过车头,来到车门旁边敲了敲窗,示意我开门。   我开车门,她坐了进来,说:「出去,随便找个地方,我要和你谈谈。」   我没有按她说的话做,而是找了个空位把车停好,关灯,熄了火,才转头对她说:「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   对于这个女人,我说不出的厌恶,她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一条蛇,妖异,美艳,透着让人冷到骨子里的恐怖。   「你今天干了什么?」   她的语气有些气急败坏,像是在兴师问罪。   「我干什么了?我什么都没干……」   我突然明白了她来找我的用意:是为了和佟的那件事,她是要替佟来警告我的吗?一股怒火窜上来,让我有种想打人的冲动:「什么意思?你是来跟我叫板的吗?操!」   娜愣了一下,愕然地看着我,然后苦笑着摇了摇头,闭眼平复自己的情绪,放缓了些口气,说:「操?是要操我吗?谢谢!随便你。怎么像个孩子一样?那天我对你说什么了?千叮咛万嘱咐你要忍耐,你都忘了?打一架就能解决问题了吗?你想惩罚佟是不是,那好,干脆拿把刀去给他捅了,一了百了,然后你去坐牢,你老婆改嫁,大家都解脱了。」   「别以为我不敢……」   我望着车窗外,视线一直落在青灰色的墙壁上,可觉得自己的语气是那么虚弱,有些色厉内荏。   「不相信我,可以,不过拜托你最好能想出来更好的解决办法!如果我是佟的话,你知道我会怎么对付你吗?」   娜已经完全恢复了平静,语调平缓而冰冷。   「我不怕……」   我说。   「真不怕?」   娜把身体靠向后,舒服地躺在座位上:「那你报案吧!告佟和我迷奸你老婆,我可以认罪,然后作证帮你定佟的罪。这样你赢得会很简单,也不用忍得这么辛苦。事情摆明了,你再去解决你和你老婆之间的问题,如果你能忘了这件事,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和议论,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了。」   「你为什么肯认罪?」   我转头看了她一眼。   「当然会有条件,而且,对你来说,也算不上苛刻,你一定会答应。」   娜直视着我,说:「不过,你最好先想清楚了,我敢保证,想把他弄进去,绝对没那么容易!不说他的背景势力,光证据你都未必能搞全。」   我沉默了。对佟的厌恶和切齿的愤恨的确让我有种报复的冲动,可在内心深处,我却更不想失去嫣,如果报案,接下来的将是无休无止的询问,取证,嫣的一切都将暴露在周围人的视野里。她一定无法够承受这些,离婚,逃离,甚至可能选择自杀!那么,我现在的生活将会完全坍塌。   我有些烦躁,推开车门下来,双手插进口袋,低头看着车门。门把手下面一点过去,是一个小巧的手绘图案——用Y、A、N、叁个字母组成的花。这是嫣的拼音,她自己画的,那时候刚买车,嫣正怀着嘉嘉。   娜从另一边下车绕过来,把身体插在我和车之间,靠着车门,说:「我的确不是个好人,我也从来没打算做个好人。以前,干这些事情我轻车熟路,这世界对我而言没有你想的那么美好,你有的这些,我都没有。所以以前我很羡慕你们这样的人和你这样的家庭,希望有一天,我也能过这样的日子。很可惜,我没有那样的命。我决定帮你,大概是我做得最愚蠢的一个选择,不过,也可能是我唯一做对的一件事情,如果你想好,就听我的,别再干蠢事了!」   「你要我怎么做?」   我的眼睛几乎要喷火:「像个缩头乌龟一样?看着别人玩弄我老婆?等着别人玩腻以后丢还给我?」   「没错!」   娜的语调很平静:「有什么大不了的?被人睡过一晚和睡过十晚有什么区别?你希望的完美已经被打破了,对你而言,这就是事实,你不接受是不是?不接受你又有什么办法?不过,剩下来的还有很多,相对你今后的生活,这些算不了什么。好比你这辆车,你很喜欢它,可假如有人在车上划了一道伤痕出来,你要把整辆车丢掉吗?如果你遇到嫣的时候,她已经是个寡妇,已经有过了男人,你就不爱她了?」   「那不同。」   我对她的话有些抵触:「我不在乎嫣有过去,但在乎现在。」   「有什么不同?现在,也会成为过去的。」   我被噎住了,虽然觉得她的话里有什么地方不对,却一下子反驳不出来。   「你就是自私。」   娜看着我,眼里有一丝怜悯:「因为你觉得吃亏了,你的东西被别人分享了,你希望独占嫣的一切,肉体和精神,到现在,你已经面临失去所有的时刻了,可仍旧没有从心里原谅你的妻子,我敢说,如果嫣离开你了,你一定会很后悔,很懊恼,悔恨自己执着于完美,结果放弃了更珍贵的东西。」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把嫣逼到无路可退,接下来的,将是彻底的背叛!那个时候,谁是她的救命稻草她就会去抓谁,可能是佟,也可能是别人!」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表情犹豫着,似乎在考虑该不该说,过了一会,才下了决心一样接着说:「你可以怀疑我,不相信我,因为我不值得相信。不过我这些话,你自己想想有没有道理!我是个很自私的人,从来不会怜悯谁,因为在我心里,除了我的家人谁都不重要。你是个例外,我帮你,甚至可能会害到我自己!话就说到这里,听不听随你了。」   我看着她,疑惑着。眼前这个女人对我来说是个谜,看不清也猜不透,我本来应该恨她,甚至曾经想过要杀了她。如果不是这个女人,也许,我的家还是原来那个和睦温暖的家,而现在就是这个女人,却似乎正扮演着我的救世主一样的角色。我,该不该相信她呢?   谁也没有再说话,就那么距离很近的站着。她的脸微微扬起,明亮的眸子里面映着我身后的灯火,给人一种错觉,像是她的眼睛在燃烧。我突然想起了之前在她房间的一幕,当时她赤裸着身体纠缠住我,眼睛里的目光也同样要燃烧一样热烈。我不知道,她究竟想做什么?究竟要做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娜似乎转过了神儿来,从包里掏出香烟点了一支,狠狠吸一口,然后让烟雾在两个人之间蔓延开。我皱了皱眉,正想要说什么,她却先开了口:「怎么?看不惯女人抽烟吗?」   「我觉得你像女流氓!」   我没有给她留任何面子,挥手赶了赶有些呛人的烟雾,说:「你为什么要这样生活?自甘堕落毫无羞耻,像妓女一样出卖自己。害了别人,你就可以幸福吗?毁了我的家庭和生活,对你有什么好处?」   娜被针扎了一样抖了一下,凶狠地瞪了我一眼:「少给我说这些没用的,我用得着你教?你以为你是谁?上帝还是佛祖?有空先拯救你自己吧!」   说完,似乎觉得不解恨,又向前挺了下胸膛,挑衅一样逼近我的脸:「没错,我是妓女,烂得像一团泥,别忘了,你和这个妓女一样的人曾经很亲密,就像一个嫖客那样子……」   说着,用夹着烟的手指在我额头点了点:「今天我当你酒醉了说胡话,原谅你,记着我今天说的话,以后再搞出什么事情我就撒手不管,让你老婆跟别人睡去!」   「言……」   从身后传过来一声呼喊。   我猛地一惊,转过头。   在车库的入口,嫣站在那里,怀里抱着嘉嘉,距离有些远,看不清她的脸,可声音里却透着几分焦虑。从她的位置看过来,还不能看清我身前的娜,不过却能清楚的知道我是和一个人在一起,而且,相信她已经能够分辨出是一个女人。   我和娜的姿势有些暧昧,乍一看上去,就像是一对情侣在聊天,我推了她一把,说:「你快走,我不想让嫣看到你在这里。」   娜没动,歪着头看我身后,说:「你叫我往哪里走?如果她看不清我,那才会怀疑你!再说,她又不是不认识我,看到了也没什么。」   等嫣走近一些,看清楚娜的脸时,一下子停住了,嘴微张着,意外和惊恐写在她脸上,不知所措地愣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怀里的嘉嘉已经认出了我,张着双手从她怀抱里探出身子,咿咿呀呀着要我抱。我迎过去,把女儿接过来,在她小脸儿上吻了吻,柔声问:「嘉嘉,想爸爸了,是不是?」   女儿使劲儿点着头,好奇地看了一眼娜,然后搂住了我的脖子,把头埋在了我肩膀上。   嫣这时候才发现我被扯破的衣服,惊叫了一声:「你……你的衣服……怎么破了?出了什么事情?她……」   刚说到了一个「她」字马上就停住了,不安地看了一眼娜,眼神极其复杂地又看了我一眼,掩饰性地用手拢了拢头发,轻声说:「回家吧,饭都做好了……」   在她的手放下去的一霎那,我看到了她手臂上有一条紫红色的痕迹,好像被什么东西划破了一样,雪白的手臂,紫红的痕迹,看上去非常明显。   「手怎么了?」   我拉过她的手臂来看,那条伤痕十分长,看起来像是刚刚弄伤不久。   「没什么」嫣局促地抽回了胳膊,反过手用衣服挡住了伤痕:「不小心,摔了一跤擦破了。」   娜很识趣,没再和我说话,把才抽了几口的烟丢在地上,用脚尖儿碾熄了。   然后不急不慢地从我们身边走过去。经过嫣的身边时,嫣挪了一下身体让了让。   那是个完全没有必要的动作,就是下意识的一个动作,这让她看上去很害怕娜。   我忽然想起了娜曾经打过她的那一巴掌,心揪了一下,心疼地揽住了嫣的腰,在肩膀上拍了拍,说:「走吧,我们回家去。」   那一瞬间,我感到嫣的身体在轻轻的颤抖,虽然她竭力掩饰自己的表情,可仍然能够从她眼睛里察觉到噩梦初醒的心有余悸。   一路上嫣都没说话,低着头走在我前面,脚步很急促,像是要逃避些什么。   吃饭的时候,嫣几次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想要问我什么,可始终没有问出来,她明显有些异常,心神不宁的样子。饭也吃得很少。我猜测她是想要问关于娜的事情,如果是别的时候,她早忍不住要问了。不然就是想问我在医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她大概猜到了什么,所以最终什么都没问。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如果解释起来,那就无法避免要谈到佟,虽然我们都明白,关于这件事,大家已经心知肚明,可谁也不愿意打破目前的平静,也许这是避免尴尬和保持各自自尊的唯一方法。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坦白以后的对方,所以连试探对方的勇气都没有。   嘉嘉什么都不知道,依然无忧无虑的样子,吃过饭就缠着嫣要她讲故事。她最喜欢听的就是白雪公主和小矮人,总是听不厌,而且要求妈妈讲的时候必须绘声绘色,讲到咬苹果的时候,就要假装咬苹果的样子,讲到皇后的时候,就要装出很坏很坏的神情,然后她就会举起小手,打一下,说:「坏……坏人……嘉嘉打……」   有的时候,会让我围在旁边,扮演小矮人,尖着嗓子说话,蹲着跳舞。   我坐在沙发上,假装自己在看电视。   今天嫣的情绪有些不对,讲故事的时候,没有按女儿的要求,不是忘了咬苹果的动作,就是忘了学小矮人的声音。嘉嘉不满意,要她重新来,嫣显得心烦意乱,几次都不对,终于不耐烦了,推了嘉嘉一把,说:「不许闹,要听故事就好好听,不然我不给你讲了。」   女儿就哭起来,嫣急了,打了她一下:「不许哭!闭嘴,你听见没有?」   女儿的哭声反而更大,边哭边跺着脚:「妈妈坏,妈妈坏……」   嫣愣了一下,抬手在女儿身上又打了两巴掌:「你说谁呢?我养你是要你骂我吗?」   看着女儿哭得满脸泪水,忽然再也忍不住情绪,也哭了出来。   我过去抱起了嘉嘉,轻声哄着,女儿在我怀里大声哭,嫣在一边小声抽噎。   我有些伤感,小心翼翼地擦着女儿脸上的泪水:「嘉嘉乖,嘉嘉听话不哭,妈妈不好,妈妈打嘉嘉不对……爸爸给你讲故事好不好,咱们讲青蛙王子好不好?讲阿拉伯神灯……不要听吗?好好好,那就讲白雪公主……」   嫣起身去了卧室,坐在床上擦眼泪。   哄了一会儿,女儿不哭了,扭着身子往卧室里看,见嫣还在哭,就从我怀里下去,跑去了卧室,偎在她腿边,眼巴巴地看着。嫣抱起她,整理着她的头发,轻声说:「对不起!」   嘉嘉就伸出手指,去抹她眼角的泪水。   我远远地看着,十一点,我才进卧室。嫣似乎睡着了,头发有些散乱地摊在枕头上,手臂搭在胸前,那道伤痕完全裸露在我眼前。我用手轻轻地按在那伤痕上,用掌心感受红肿凸起的部分,觉得那就像是我心里的伤口,无论用什么药,都缓解不了现在的疼痛。可又希望那伤痕能够转移到我身上,即使留在我心上也好,如果,能不让我的妻子受伤。   嫣这时睁开了眼,反手抓住了我的胳膊,另一只手轻轻地抚摸,说:「我们走吧!去安道尔,我好累,我好害怕自己撑不下去了……」   「让我想想。」   我靠在床头:「不用担心,有我在,都会过去的。」   嫣翻了个身,伏在我胸前,把脸贴着我的心口,没有再说话。我揽着她的身体,手抚摸着她的背,丝绸睡衣很光滑,贴在皮肤上凉凉的,和嫣的身体一样。   她身体上那种熟悉味道传入鼻中,勾起了很多往事。恋爱,结婚,一直以来我的生活都伴随着这种味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亲切地不能再亲切。   丰满的乳房压在我腹部,柔软的像棉花,睡衣下摆伸出来长长的腿,搭在我小腿上面,和我的肌肤摩擦着。   「我想要你……」   她说。   第16章   我没有任何欲望。就好像一台因为网速太慢而无法翻页的计算机,始终停留在之前的页面上。机械地抱着嫣,看着她往下扯自己的睡衣,圆润光洁的肩头在我眼前晃动着,嫣略显深重的呼吸在耳边轻轻响起。   她似乎变得比以前热情,吻我的耳垂,脸颊。蓬松的头发散落在脸上,遮盖住我的视线。等她抬起头的时候,睡衣已经褪到腰间,乳房颤微微地停留在我嘴边,乳间向上一点,是项链的吊坠——小巧而精致的心形,正面,是嫣的名字。   我看着她的乳房,审视着艳红耸起的乳头,发现那里并没有勃起的迹象。以往当嫣主动要求的时候,一定是很想要了!不然以她的个性,最多只会有一些隐晦的暗示。吊坠在胸脯上随着她的呼吸轻轻起伏,反射着灯光。我知道,在她的名字背面,贴近肌肤的那一面,是我的名字!   她说过:我要把你,永远紧贴在我的心上,无论春夏秋冬,无论岁月流转,你都不会离开我的身体一刻,不会和我的心分离。   我吻上她的胸膛,柔软而温暖。可我却有种窒息的感觉,好像被谁勒住了脖子,眼睛有些湿润,看到的一切也开始朦胧。嫣抱着我的头,把自己的身体尽量贴向我的脸,她一定是想要安慰我,也许是在补偿我,对我以前没有表现出愤怒和生气的我奖励。   我知道自己应该接受,我应该像以前一样,热情地和她接吻,爱抚,然后履行一个作为丈夫的职责。这是我的一个机会,是把妻子拉回到身边的机会!假如我表现得不自然,她可能会被打击得失去信心,可能会对我们的未来产生怀疑,我绝不能让这一切发生!   可我的身体没有任何反应,阴茎软绵绵地垂在腿间。嫣的睡衣覆盖在上面,冰冷得像是冬天的风雪。我努力地在她乳房上亲吻,极力表现出热情和欲望,嫣的乳头在我嘴里勃起,坚硬,呼吸也变得沉重急促,手指插进了我的头发,尖锐的指甲刀一样切割我的头皮。那种刺痛感格外明显,连绵不绝地穿透我的身体,压抑住了任何一丝企图唤醒身体的欲望。   我焦灼甚至恐惧,在嫣面前,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现象,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身体机能出现了问题?那是一个男人证明自己的唯一途径,失去这些,意味着的是羞耻和无能。尤其是现在,我不知道,无法满足嫣,是不是意味着我在放弃丈夫的权利?即使她没有讥笑我,即使现在她没有表现出来不满,未来呢?在将来的漫漫岁月里,我用什么来挽留和保证自己的爱情?   一只手伸到下面去刺激阴茎,希望能快速让它勃起。我需要勃起,需要在这个特殊的时刻,借助欲望和肉体的慰藉来扭转稳固一些东西。   可无济于事,我的身体似乎不在是我自己的,丝毫没有恢复的迹象。   我努力地在脑海里寻找各种画面,用来刺激复苏自己的欲望。但是我很快失望了,我发现在我的记忆里,除了嫣,几乎没有任何女人的影像。在过去的日子里,除了嫣,什么都没有!   我开始冒汗,无比的空虚和绝望,脑子里一片空白。手里抓着的,是嫣丰满柔软的乳房,嗅到的,是嫣身体里发出的淡淡体味,气息里透着动情和渴望。这一切一直都是我从来不曾怀疑过的,是我欲望和满足的根源,熟悉而亲切,我曾经无限迷恋的身体,无比热爱的身体!   「……我是在家里被丈夫抓住的,当时他穿着我丈夫的衣服,坐在我丈夫平时看电视常坐的位置,然后让我化最漂亮的妆,赤裸着全身坐在他腿上勾引他,旁边放着的,是我们的结婚照。」   我的耳边突然响起苏晴的声音,脑海里条件反射一样浮现出她弯腰时翘起的臀部,紧绷的裙子,滚圆丰满的线条。然后,是裙摆下修长赤裸的大腿。   阴茎就在那一刻有了反应。这让我有种罪恶感,可我顾不到那些了,闭上眼睛,继续想象一些更加旖旎的场景,幻想苏晴所描述的画面。我发现自己可以从这些过去从来没有尝试的方式里得到刺激,刺激让阴茎很快进入了状态。   我在嫣身上起伏,她的手抓着我的胳膊,闭眼转过脸,让表情掩埋在散乱的头发里。我看着她晃动的乳房,拼命告诉自己:这不是嫣,这是另一个女人,是那个护士服下面的身体!我强迫着自己,不让自己走神,甚至,不敢仔细去看她的肌肤,我害怕某一处印记或者曲线,会让我想起一些事情,一些瞬间可以让我崩溃的事情。   嫣开始呻吟,下体开始潮湿,随着我的动作,头发正一点一点地分开,让那张洁白干净精致,让我十分熟悉的脸慢慢露出。   我把她转了过去,让她跪在床上从后面进入。以前嫣并不喜欢这样的姿势,也许是觉得过于淫荡,或者是认为这种姿势和某种动物太过相似,让她产生卑贱的错觉。但是这次她没有拒绝,翘起了臀部,把头埋在枕头里,用两手抓住枕头两边抬起来,包住了自己的脸。整个背部,完全裸露在我前面,光洁的皮肤耀眼的白,从臀部到腋下,两个反圆弧的曲线展现在我两手之间。   我却不敢仔细去看。把目光投向窗户,深红色的窗帘遮住了外面的夜色,反射出的灯光也有种压抑的幽暗。整个房间,明亮的只有她的身体,可这身体却是我最想要躲避的,甚至连想象也变得十分艰难。   我的阴茎没什么感觉,我觉得那似乎不再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再也没有从前那种水乳交融的情意绵绵,也再没有足以融化身体的热情,我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件工具,一支按摩棒,或者一件雨衣,能够做的,只剩下一种本能。更加悲哀的是:这种本能,还是自背叛中而来。   嫣在继续呻吟,身体在继续触碰,轻微的响声在房间里回荡。我继续在脑海里幻想,勾画一副又一副的画面,让那些画面继续刺激我的欲望。   我感觉我像是在吸毒,而且预感到自己会成瘾。   值得庆幸的是嫣并没有感到异样,也许她并不是真正需要!我有种猜测:这是她表达情绪的手段,出于愧疚或者其他。在我射精以后两个人都解脱了,好像完成了一件艰巨的任务。给我擦拭了一下阴茎,嫣起身去浴室,把我丢在空荡荡的床上。我恍惚地看着她的背,第一次感到她是那么不真实,像一个影子,或者是我幻觉出来的一个梦想。   如果是,我该不该叫她噩梦!   嫣在浴室很久不出来,我等着。觉得自己像孤独的病人,惧怕自己被抛弃。   床上还有淫秽的味道,分不清是嫣还是我发出来的,挪动了一下身体,床就咯吱咯吱地响,不堪重负。   那晚我没洗澡,在等嫣的过程中睡着了,睡梦中似乎做了个梦,梦到她在不停地哭,很伤心的样子。   「我这几天换医院了……」   我说。   第二天上午九点半。嫣到医院来,抱着嘉嘉。开始我并不知道,那个时候我在手术室,等我出来的时候苏晴就叫我去。她没上班,从季然的病房出来以后碰到嫣的,打听我在手术,就领了嫣去自己房间。我过去看见她,正教嘉嘉用水笔在本子上画画,头发也没整理好,像个逃难的人。   「有事?」   我问。   「没……」   嫣抱起嘉嘉亲了亲:「姑娘想爸爸了,我也无聊,带她来看看你工作的新地方。」   「你女儿真漂亮。」   苏晴端详着嘉嘉的脸,眼里透着浓浓的喜爱:「中午别回去了,我去准备,中午在这儿吃……」   看上去她们相处得不错,很姐妹的样子。我有点尴尬,没细想是什么原因,或者是因为脑袋里想过太多不堪的画面,觉得自己龌龊。也或者是担心嫣会说什么给苏晴,女人,总是叫人捉摸不定。   「我还得一会儿……」   我说,看着嫣。如果她有事情告诉我,会明白我的意思,然后转身出来。   嫣没有跟出来,不知道为什么我松了口气,心里有种莫名其妙的安稳。   中午再回到苏晴的房间,里面已经多了一个人——季然。她抱着嘉嘉,我猜一定是她干的,嘉嘉的头发被编了很多条小辫子,细细的麻花儿一样,每一条辫梢儿上都系着小巧的蝴蝶结。嘉嘉很开心,不断地甩头,让辫子不断地晃动,嘴里叫着:「飞……飞……」   「嘉嘉过来,爸爸抱……」   我张开手臂,说:「你很重的,姐姐会很累。」   嘉嘉转过了头,伸手抱住了季然的脖子,这样的动作,只有在嫣身上才会出现,她似乎是很喜欢季然。也许一直以来,女儿也很孤独吧!我想着,还是固执地伸手过去抱她,季然是个病人,抱着嘉嘉对她来说的确很吃力。不料她抱着嘉嘉转了个身避开了我,轻描淡写着说了一句:「趁我还抱得动,再抱会儿吧。」   那一瞬间我看到苏晴呆了一下,表情也僵住了。很快,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岔开了话题:「梁大夫快去洗手,我今天炖了小牛肉,很鲜美……」   那一顿饭吃得很温馨,从来没有过的热闹,我甚至突然想:如果一个家里有很多人,一定是件幸福的事!我小时候习惯了清冷,习惯了一个人吃泡面,习惯了打开很多灯睡觉。所以有些不习惯热情,像小时候那位护士长说得:「这孩子什么都知道,就是什么都不说……」   她也许不明白,我之所以不说,是不习惯交流!大概那个时候我就已经明白了:如果我习惯了经常和人说话,那么等到我一个人的时候,一定会更加孤独。   下午过得很充实,我突然对自己有了一些信心,好像被注入了什么能量。甚至在几个实习生讲笑话的时候,我还笑了。我自己也没想到,到这个时候,我居然还能笑出来。嫣是说要在苏晴家玩儿,她很少在别人家呆着,更不要说是整整一天了。我觉得很安心,不知道为什么我很相信苏晴,尽管知道了她有那么多的过去。也许是我对护士提别有好感吧。   去接嫣的时候,两个女人正站在楼下,看着嘉嘉在远处的草坪上跑,我发现嫣的头发梳过了,人显得精神了很多。看到我,就过去抱嘉嘉回来。苏晴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长,似乎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我突然有些心虚,觉得她似乎是知道了我的一些事,有种被人看穿的感觉。不过苏晴还是没说什么,只是望着远处的嫣和嘉嘉,自言自语了一句:「真幸福!好好珍惜吧……」   她说得很轻,像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十七点二十左右,快到家的时候。车忽然震了一下,我刹住了车,下去检查后面。发现右边的倒车灯碎了,后面不远,停着一辆别克君越。这才明白是被追尾了,奇怪的是,那辆车里的人并没有出来,只是扶着方向盘,静静地看着我。   我走过去,问:「怎么回事?」   车门突然打开,从车里冲出来几个人,手里提着刀和木棍,什么话也没说就围了过来。我本能地向后退,但已经来不及了,白色的光一闪,腿上麻了一下,然后后脑「砰」的一声响,晕眩起来,周围的东西都在转,天地也在颤抖。瞬间里,我似乎回到了地狱,那感觉,很像不久前经历的余震。   我听到嫣惊叫,然后是一些恍惚的人影,嘈杂的声音。我从兜里摸出手机,只是下意识的,并不知道要打给谁。眼前一片模糊,似乎什么东西糊住了眼睛,我擦了一把,眼前更加模糊,看出去,所有的东西都是红色的,车、树、天和墙……我按了下手机键,忽然觉得自己什么力量也使不上,好像被人抽去了筋骨。   一切都渐渐远去。   我大概睡了很长时间,睁开眼睛的时候灯光很刺眼,我很担心嫣,我希望第一眼能看到的,是完好无损的嫣和嘉嘉。   我首先看见的是苏晴,她离我很近,表情很焦灼。   我发现自己不能动,连头也不能转,也不能说话。作为一个医生,我知道自己一定还在麻醉期,那么,我是受伤了。熟悉的味道,只有在医院,才有这种特殊的味道。除了眨眼睛,我什么都做不了,可我想问嫣在哪里?嘉嘉在哪里?   「他醒了……」   苏晴回头说了一句。   一阵琐碎的响声,然后才看见嫣,我努力睁大眼,仔细地看她的脸和身体,一点一点地检查。嫣没事!什么损伤都看不到,然后我盯着她的眼睛:嘉嘉呢?   你知道的,我现在想问的,是嘉嘉……   嫣读懂了我的意思,用手背擦了下眼角,说:「她睡了,在苏晴家里。」   我想她大概是想忍住眼泪,所以嘴唇抿得紧紧的,脸有些扭曲。她忍得一定很辛苦吧!但是眼泪还是慢慢充满了眼眶。她很快从我眼前消失了,然后听见她对苏晴说话:「麻烦你,帮我照顾一下嘉嘉,我出去一会儿……」   「不行……」   苏晴的声音很镇定:「现在你什么地方也不能去,你就应该守在你丈夫床前。不管有多要紧的事情,不管有多想做的事情,你都不能走……」   我应该谢谢苏晴。她的话,完全是我想要说的,我能猜到她要去找什么人,虽然我不能确定她要做什么。理论?质问?都不重要,我不想让她再和那个人扯上任何关系!在这一刻,我虽然不能动,心里却格外清晰,当嫣在我面前出现的那个时候,我突然想通了一件事:不管从前发生过什么事,当你心疼地看着我的时候,我已经原谅了你!   门突然被推开,一阵风吹进来,我猜想是什么人闯进来了。果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怎么回事?言……你怎么了?」   「被……被一群……流氓给打了……」   嫣的声音有些惊讶:「小伟!你怎么来的?从哪里过来?杭州家里吗……」   「嗯,我五点半接到的电话,什么都听不清楚……」   来人的气息有些乱,似乎一路是跑过来的:「担心出了什么事情,就赶过来了,十点十五分到的,刚才没找到这里,跑过了……」   接着,是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我眼前,脸色铁青,看了我一眼,回过头去问:「他哪里受伤了,重不重?」   「不太……重。」   苏晴回答:「腿上有个伤口比较大,头破了,锁骨骨折,不过只是裂了,没断……」   接着叁个人都出去了,关门的声音,再也听不到什么人说话。我闭上眼睛,心头一阵温暖:从杭城到这里,中间不吃不喝不休息,他还要超速……   一直以来,我都习惯了对着躺在病床上的人,我身体很好,很少生病,当自己躺在病床上的时候,觉得并没有多恐怖,和小时候的感觉完全两样!小的时候我很害怕生病,每次生病的时候,都会感觉自己就要死了。现在想起来,有些可笑。这些天,我一直活在焦虑和不安中,现在想起来,也很可笑……   外面,是叁个很关心我的人。照理说,他们现在该围着我的病床,然后不停地喊我,或者大声地哭叫。可现在我这个病人孤伶伶躺着,他们的人却离得远远的,想一下,是不是也很可笑……   可是,却觉得很温馨。   第17章   等三个人回到病房,好像达成了某种默契一样,绝口不再谈论任何关于这件事的话头。房间里变得有些沉闷,偶尔几句无关痛痒的对话,也简洁机械。嫣的声音显得惶恐不安,战战兢兢的,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贺伟没跟我说几句话,他本来就是话不多的人。走的时候我麻药还没全退,口齿不清地跟他说让他早点歇着,他也没回话,风一样的消失了。   下半夜是苏晴守在病床,这个和我才认识了两天不到的女人,突然间好像成了我的亲人!而嫣似乎接受的十分自然,理所应当地依靠和听从她的安排。苏晴让嫣和女儿去她宿舍睡,说是方便照顾我,不用跑来跑去的麻烦。我发现她在处理这些事情的时候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可考虑的却十分周全。说实话,让嫣回家睡我也不大放心,对于佟,我并不了解,不知道这个流氓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迷迷糊糊睡到天亮,睁开眼苏晴已经不在病房。七点多,季然过来了,给我带来了早点。说苏晴在上班,要她过来看一下我,等嫣过来。   我就让她回去,说用不着了我没事。   季然没说话,把豆浆倒进杯子里,过来坐在床边扶着我的头喂我喝。她的手有些苍白,纤细白净,纸浆里漂过一样,指甲修剪得很短,没有涂指甲油,四指并拢紧贴着透明的杯壁,和豆浆的颜色融为一体。我小口地抿,嘴里什么味道也尝不出来,却能清楚地嗅到她身上一股淡淡的药水味儿。   这只手让我想起嫣,同样的修长,干净,好像从来没有沾过一点污浊。嫣的指甲是留长了的,精心修饰过,玉一样的温润剔透。可我现在想不起来那只手过去抚摸在我身上的感觉,好像遥远的隔世,能记住的,只有指甲留给我的刺痛。   「我不喜欢医生……」   她说。抽出一张纸巾给我擦了下嘴角,用一根竹签插起袋子里的蒸饺递到我嘴边:「小时候,我最怕医生,打针吃药我都怕,那个时候,觉得医生就跟魔鬼一样可怕,可是很奇怪,我还是想生病!生了病,可以安静地躺在床上,不用去上学,姐姐会整天守着我……」   她的话很孩子气,听上去却让人觉得心酸。   「刚住进来的时候,我希望医生是能救我的神!现在知道了,我谁也指望不上。我那个病房里,这个月死了两个,都是和我一样的病。所以我现在就是在等死呢!早晚也会和他们一样被推进太平间……」   说到这里她顿住,似乎突然发现自己说得太多了,轻轻地翘了翘嘴角,给了我一个几乎难以察觉的笑。   照理说,我似乎应该说点什么,至少也该安慰她几句。可我什么话也没有,对这样一个孩子,我清楚地知道骗不了她!这样生死的问题,她肯定已经考虑过了无数次,无谓的安慰,是对她的不尊重。   嫣来的时候,我正在想等贺伟问起的时候该如何地他解释。以他的脾气性格是不可能不问的,而如果被他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会发生什么样的事谁也无法预料。从嫣的一些表现上,我预感一切正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尽管我从来都没认真想过,在和嫣的未来,能不能够忽略曾经的阴霾,逾越那道横隔在两人之间的鸿沟,但在这个时候,我不愿意让事情朝明朗的方向发展,我希望,能埋多深,就埋多深。   嫣看上去精神有些萎靡,很明显昨天晚上睡得并不好,牵着嘉嘉的手来到床边,用略带疑问的眼神看了一眼季然。也许她想知道这个女孩为什么坐在这里,但没有询问什么,自从发生了这些事情以后,她和原来有了很大的变化。首先是不爱说话了,以前的她,喜欢用近似撒娇的语气和我说话,喜欢玩笑戏谑。同时她开始躲避我的目光,不自觉地摆出一些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儿一样的胆怯。   我觉得她整个人就像是根绷紧了的琴弦,一直在被一种莫名的力量压迫着,越来越紧,随时都有可能崩断。   嘉嘉努力地探着身体,想爬到床上来。季然就把她抱上了,跪坐在我旁边,手上整理着她卷起的衣领,问:「这是谁啊?是谁啊?告诉姐姐好不好?」   嘉嘉还理解不了病床的含义,她伸出小手,在厚厚的绷带上抚摸。也许是觉得我和往常不一样了,所以很惊奇,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地眨着,良久,才下定决心地叫出了一声「爸爸」「你们回去吧……」   我对嫣说。作为医生,我清楚自己身体的状况还没到无法自理的地步。嫣带着女儿呆在这里并不方便,照顾她就已经很费心了,再加上我肯定会更吃力。而且她的精神也不太好,我不想把她也拖得身心俱疲。   嫣没有表示反对,但也没有走,扶着嘉嘉的胳膊,脸朝外坐着,不知在想什么。过了很久才突然回过头来,问了我一句:「你能原谅我吗?」   她问得太突然了,我完全没有思想准备,被她这一句问住了。   一直以来小心翼翼不敢碰触的部位,如同我的伤口一样,忽然被扯去了包裹密实的遮掩,把赤裸裸的伤痕暴露了出来。在这一瞬间,我的脑海里一下子浮现出那些个画面:视频中赤裸的身体,照片里分开的双腿,楼梯内晃动的手掌,还有那句冰冷得让人绝望的话……   「如果我因为这件事情离婚了,你会不会像以前说的那样,肯离婚娶我?」   毫无疑问,我深爱着她——这个在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我甚至能肯定,在这个世界上,绝对找不到和我一样爱着嫣的男人!因为害怕失去她,我选择了懦弱,选择了隐忍耻辱,我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原谅了她,不然我是在做什么?我不是一直在试图把她拉回到我身边吗?   但是在她问我的时候,我却突然发现问题并没有我想象中简单。我能原谅她吗?我能原谅她曾经躺在别人的怀里呻吟?在今后漫长的岁月里,我能不能和从前一样,若无其事地忽略过这一段深烙在心底的印记?当我说出「我原谅你」这四个字的时候,是不是在内心真正地原谅她了?理智上,我清楚滴知道我应该原谅她,为了孩子,为了曾经的允诺和誓言,也为了我自己。我也知道,在得到了我肯定的回答以后,嫣就会如我所愿的回归,彻底告别那段罪不在她的错误。   所以我不应该欺骗她。我想她在问出这句话之前,一定仔细思考过,不然绝不会当着外人的面毫不避讳地问我。四年的共同生活,让她对我的了解胜过任何人,正如我对她的了解。她知道我追求完美的性格,知道我对忠诚近乎苛刻的要求,包括心灵,包括肉体。   嫣要传达给我的信息,不是乞怜,不是保证,是疑问。她也一定明白,自己将要背负着山一样沉重的负罪感持续接下来的婚姻。我们都是追求完美的人,如果今后的生活无法回归到从前,那么这样的婚姻,既不是我想要的,也不是她想要的。   我犹豫了几秒钟。这几秒钟里嫣变得十分难堪,像等待判决的囚犯。她的表情木然,却透着决绝。这样的表情,是她要决定非常重要的事情时才会有的。我以前看到过一次——在她决心离开父母,和我结婚的时候。   我点了点头,动作很轻很轻。我希望自己表现得不那么庄重,轻描淡写一点儿,然后在心里对自己一遍又一遍地说:把这些都忘了!那些羞辱,那些伤痛,都不算什么,我可以把这一切嚼碎了,咽下去。   临近中午的时候,李主任带了两个社区民警过来,说是要了解情况。他表现得很愤愤然,在民警询问的时候不断插嘴,说:「这叫什么?没有天理王法了!光天化日的干这事……梁医生是我们医院的骨干,作风正派品德高尚,是市政府嘉奖过的业界代表。他们这不是寻衅滋事,这是在打政府的脸……」   民警没理会他,问我知不知道打佟的人。说刚刚佟在环城路被人袭击了,手指骨折,他是跳进护城河才躲开追他的那人的。   不等我回答,李主任已经在叫:「小吕,这事和梁医生没关系,我绝对敢打包票!梁医生不是那样的人,不会和那些个混混有什么关系。」   被他叫做小吕的人「嗯」了一声,说:「就是问问而已,听说梁医生和他之前有过冲突……」   送民警出了门,李主任有折返身回来,悄悄对我说:「这件事,就此打住,别在弄什么事情出来了,那个货,不是个简单的主儿。」   这件事,就稀里糊涂的不了了之,再也没有过下文。我住了十几天院才搬回家里,在这十几天里,嫣和嘉嘉就和苏晴住在一起,除了回家拿点生活必需品,连医院的门也很少出。贺伟没在医院出现过,我给他打了个电话,他回答得很平静,说自己有急事已经赶回杭州了,嫣和苏晴相处得很融洽,她习惯于依赖人,在处理各种生活琐事上面,嫣没法和苏晴比,甚至,连季然也比不上。苏晴完全替代了我成为嫣的生活导师,有的时候,我甚至觉得我们已经成了她的负担。季然也会偶尔过来,不过话很少,帮着做点事儿,或者领着嘉嘉在外面玩会儿,像个穿病号服的幼儿园阿姨。   搬回家的第二天晚上,我让嫣准备了些吃的,请苏晴来家里做客,以感谢她这些天的照顾。   那天苏晴打扮得很漂亮,像是来赴一场隆重的晚宴。桌子就摆在卧室里,我靠着枕头半坐在床上,看着两个女人一杯又一杯地喝红酒。两个女人俨然已经成为了知己一样,争着讲话,说童年,说少女的初恋,说学校的老师,说遇到过的人,说读过的书……   两个人都醉了,脸红得像晚霞。嫣很少喝会醉,那个晚上她似乎是故意要灌醉自己,因为她不停地喝,拿红酒当啤酒一样喝,终于昏昏沉沉地爬上床,对我说:「老公我爱你!」   俯下头,在我脸上亲了一口,喷着满嘴的酒气,朝苏晴挥了挥手臂:「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   话没说完,脸已经扎进了枕头里,嘟囔了几句谁也听不清的话,就没有声响了。   苏晴站起来,身体晃着走到床前,停住,眼睛微微眯起来,魅惑地看我。她穿着一件绿色的丝绸团花刺绣露肩旗袍,精致的做工完全体现出她身材的姣好。   细长脖颈上是一串珍珠项链,项链垂在高耸的胸前,闪着炫目的光。合身的裁剪使她的腰看上去更细更柔软。再向下,陡然的一个圆弧,丰满的臀部紧紧裹在薄如蝉翼的衣料中,似乎饱满得随时要迸出来。线条收拢下去,是修长的两腿,因为站不太稳,稍微弯曲着,由膝盖斜过去,把浑圆的小腿肚鼓得贴在衣摆边缘。   脚上一款半高跟黑色缚带凉鞋,把白嫩的脚跟和足踝衬托得格外耀眼。   「我漂不漂亮?」   她歪着头,问。   「很漂亮……」   我敷衍着,说:「你喝得也不少了,有没有事儿?隔壁的房间里有床,你去歇着吧……东西别收拾了,明天让她弄。」   苏晴像是没听到我的话,伸了个懒腰,让胸膛显得更挺拔,说:「我做别人老婆不成功,可做情人,我一定合格!你相信不?」   靠过来,坐到我枕头边,抓住我一只手,引导着放在自己乳房上:「我给你做情人,你愿不愿意?」   这是我完全没想到的,飞快地抽回了手掌,尴尬着,说:「你醉了,别说这些胡话!这段时间,我很感谢你,在我们最需要朋友的时候,谢谢你出现在我们的生活里……」   苏晴的身子倚在床边,用胳膊揽住了我的头,把我的脸贴在她一侧的乳房上面。另一只手过来,拨开散在额上的头发,用手指触碰着我的眉毛,动作轻柔缓慢,小心翼翼。做这些的时候,她显得很自然,没有任何犹豫和胆怯,仿佛我本来就是她的丈夫,她本来就是我的妻子。可是,我的妻子,嫣!此时就趴在我身边,苏晴圈过我脖子的手臂旁,就是嫣的肩膀。   我没敢用力挣扎,怕惊动嫣,小声地说:「苏晴,快放手,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如果嫣看到了,对你和我都不好……」   我有些慌乱,不知道她怎么敢肆无忌惮地对我做这么亲密的接触。而且,我也从来没有碰到过像她这么对男女间界限熟视无睹的女人!似乎在她眼里,根本就没有男女性别之分。   苏晴低下头看着我的眼睛,无声地笑了一下:「你真的从没对别的女人动过心?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专情的男人,可一定不会有专情一辈子的男人!就好像女人一样,有身体贞洁的女人,但永远不会有心没有被诱惑过的女人。」   「是的,我有过欲望。」   我努力把脸离开她的乳,看了一眼伏在旁边的嫣,极力平息自己的心跳,说:「不过我懂得控制,懂得如何拒绝心中的欲望。因为我明白人的本性有多贪婪,得到了,还会要更多,失去了第一道防线,后面的防线就会像诺米骨牌一样倒下,我抑制欲望,是因为明白欲望的可怕。」   「你为了什么守贞呢?」   苏晴的声音飘渺着:「你该很清楚,她已经背叛过你了,难道你以为女人和别的男人睡过了,心却还会守贞如玉?」   我无言以对,在楼梯间,我曾亲眼看到过嫣的行为。虽然最初,那是一个圈套,把她扯进了万劫不复的堕落,但是毫无疑问,嫣和佟之间,一定不止是单纯的几次身体纠缠!就像娜所说的,她淫荡过!甚至,曾经主动过……   「我不想让嫣听到你这样的话……」   我的身体微微颤抖:「我曾经答应过,原谅她,所以永远不会责怪她。你是她的朋友,我能看出来她有多相信你,如果被她听到了你刚才的话,她一定会很伤心!」   苏晴盯着我的眼睛,眼神有些复杂,不知道那里面包含了些什么!怜悯?抑或是心疼?她的脸精致而美丽,淡红的嘴唇,高挑的鼻梁,光洁的脸颊,修饰得曲线流畅的眉毛,整张脸,完美的无懈可击。这是张不同于嫣的脸,没有不谙世事的纯净,没有渴求关爱的妩媚,却多了曾经沧海的淡定,地狱归来的安详。   「别担心……」   她轻舒了一口气,突然做了个让我吃惊的举动——伸手去推睡在我旁边的嫣:「醒醒……嫣……嫣……你醒一下……」   嫣没有任何反应,呼吸得均匀沉稳,「你干什么?」   我赶紧制止了苏晴,有些愠怒:「你是不是疯了?」   「你看,她睡得多熟!叫都叫不醒,我敢肯定她现在什么都听不到。过去的这些天,她已经筋疲力竭了!就算我们马上就在这里做爱,她也一定什么都不知道……」   苏晴的话里透着诱惑和怂恿:「我了解男人,我也了解你,压制欲望是件辛苦和艰难的事,忠诚!其实并不重要,你,就是因为忠诚才痛苦。」   我不大明白苏晴想说什么,不过我知道她在引诱我。透过薄薄的衣服,我能闻到淡淡的乳香,她的腿,紧紧贴着我的身体,膝盖压在我大腿上,轻轻地摩擦着,挑逗我身体里的欲望。   我有些难堪,因为下体已经有了反应。我的头有些晕,在心里希望自己身体的变化还没被苏晴发现。   「我知道你的伤还没完全好,不能乱动,所以,只要你不拒绝,我可以包揽所有的一切,而且,我的身体,也一定是你见过的最诱人的身体之一……」   苏晴俯下头在我脸上轻轻一吻,说。   第18章   苏晴的身体,应当归于极品妇人的类型。她的身上散发出来的,是成熟女人特有的风情,摇曳着的身体在我旁边坐下来,带着一股香水夹杂红酒和烟草的气息。她的手臂抬起,揽住了我的头,从雪白如玉的胳膊下看过去,可以看见腋下一丛稀疏的毛。   「你不用担心我会缠上你……」   她说:「我不是个幼稚的女人!也不必有愧疚--我对这样的关系很随意。对我而言,性欲和情感可以轻易地分开,吃饭睡觉一样的简单。我也需要男人,欲望可以让我觉得自己还活着。今天晚上,我特别想要……」   她的手指,从我脸的另一侧绕过来,轻轻拂过我的眉毛,按在眉心的位置缓缓揉动。   我的脸,就贴着她丰满的乳房一侧,透过薄薄的布料,可以感觉到柔软和温暖。曾经,我在脑海里想象过这样的画面,旖旎而淫靡,就在这张床上,就在嫣和我亲密的时候!   心底,有种莫名的冲动,暧昧荡漾在两个人之间盘旋着。   我见过无数女人的身体,在我的病床上,有过青春的、活力四射的纯洁,也   有过成熟的,妖冶妩媚的绽放。我看过那些身体走向不同的方向,太平间或者病房,但我从来不曾被引诱,虽然也看见过年轻的同事眼里那隐藏了很深的欲火,虽然也经历过女人含蓄别有意味的眼神。   那些鲜活的,散发着无穷魅力的身子,在我眼睛里,代表的只是生命!   我的欲望,因爱而生。   尽管有一些犹豫,我还是抬起手,把她的手臂从脸颊旁拉开了。望着身边熟睡的妻子,爱怜地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转身对苏晴说:「不。」   你的确足够美丽,你的确能打动我心。可,你不是我的。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东西是好的,很好很好的!但是我知道,可以给我心灵安宁的,只有身边这个并不完美的嫣!   苏晴没有说话,只是慢慢地解开了自己的衣服,让晶莹白皙的胸脯露出在我眼前。她把浅红色的乳罩推上去,一对丰满、白得耀眼的美丽乳房,沉甸甸颤巍巍地压过来,一直压在我脸上。乳头滑过我的脸颊,停在我的嘴边,几乎同时,她的膝盖也抵在我裆部,轻轻地碰触我已经坚硬的阴茎。   「为什么要拒绝我?」   她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女人的身体,虽然有很多种,虽然各有各的美丽。可作用却都是相同的--满足男人。女人从男人的满足里得到满足。我对你无所要求,因为我需要的,正是你身体想要的。」   她的话,充满诱惑,说话时的口气喷在我耳边,轻柔如情人的呢喃。   我不能说话,因为一开口,她的乳头就会滑入我的嘴里。她的一只手,正顺着我的身体抚摸下去,一直到睡衣的边缘。然后,纤细修长的手指并拢贴在我腹部,灵巧地穿过睡裤的边缘,触碰到了我的阴茎。   这只手,完全不同于嫣的手。嫣的手永远是羞涩的,她很少用手去握胀大的阴茎,即使最亲密的时候,也只会是用三根手指捏住,引导进自己的身体。   她的手,喜欢抚摸我的脸颊,喜欢游弋在我的胸膛,然后用充满爱意的抚摸,让我感受她的温柔。而苏晴的手,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整只手掌都按在阴茎上面,掌心按压包裹着龟头,指尖在阴茎的根部慢慢蠕动,准确而坚定地动作着,快速地挑拨出身体里的敏感。   我不知道别人在遇到这样的诱惑时该会怎样面对,在我面对这一切时,几乎无力抵抗!我口干舌燥,巨大的刺激让我有一种眩晕,所有的理智彷佛都在那一刹那崩溃,只剩下肆无忌惮的情欲在身体里奔流。   她的另一只手,继续将衣服往下拉到了腰间,乳罩也脱了下来,整个赤裸的上身都紧贴着我的胸膛;衣服的下摆撩着,丰腴滚圆的大腿蛇一样扭动,那种景像,足以摧毁世界上任何抵抗,足以引诱出身体里最隐秘的冲动!   「别……」   我艰难地吐出一声无力的呻吟,向后躲闪了一下头,这是我最后的挣扎。   「听我的话……」   她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小到了只有我自己才能够听见的地步:「这是在挽救你的婚姻……你不想……让她安心吗?」   苏晴的呼吸轻柔平稳,和我激烈急促的心跳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我被她的话惊呆了!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却一时无法确定。苏晴的话,似乎明确地在告诉我: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经过嫣,也就是我的妻子的允许了!   换句话说,是她们两个人已经预谋好的!为了安抚我,我的妻子允许她来勾引我,从   而让我和她平衡到一个相等的位置。   那也意味着,我身边的嫣,此时是清醒的,她根本就是在装醉!在自己妻子的身边,和另一个女人调情做爱,这样近乎荒唐的场面,竟然是嫣一手设计出来的!而她这样做的目的,也许只是为了减轻自己的愧疚和负罪感。   我一时间还无法相信,用疑惑的目光看着苏晴,此刻的我,欲望全消,取而代之的,是震惊、迷惑,还有种被出卖的冰冷和愤怒。   苏晴很坦然,她的手还在套弄我的阴茎,目光从我的脸上移过去,到嫣的身上,再收回来,轻微地点了点头,表示明白我的疑问,也表示现在躺在我身边的嫣,的确是醒着的。   我一下子坐了起来,几乎无法按捺心里的恼怒。我的妻子,让人来勾引自己的丈夫!多滑稽可笑又荒谬的事情!而我,却在惶恐和矛盾之中苦苦挣扎,完全不知道自己就像个猴子一样被他们耍弄在股掌之间。我无法明白,一向简单矜持保守的嫣,怎么能够产生这样疯狂的念头?我现在想要做的,就是叫醒她,然后质问她:难道夫妻之间,还要用这样的心计和谋划?难道她不明白?作为丈夫的我给她的承诺,是一生一世的?   苏晴似乎知道我的念头,没等我开口和有任何行动,就马上用手掌掩在我嘴上。她摇了摇头,凑过来,用赤裸的胸膛贴住了我。然后在我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轻轻说:「别激动,也别惊动她……你只要听我说话,不要插嘴。」   她的身子压过来,把我压回床上,然后将嘴贴近我的耳朵,轻声说:「你曾经答应过,要原谅她!这是你的保证,对一个曾经背叛过你的妻子来说,这样的保证,还远远不够。因为在今后的生活里,她已经永远处于下风,永远低了你一等。而你,则永远像是个救世主一样,怜悯她、原谅她,不断地施舍你对她的善意和忠诚。」   「不管你能不能做到……如果你万一没有忍住哪怕是一点点的不满,带给她的,却将是巨大的伤害!即使你做到了,那么你们之间的关系,也永远不再是夫妻之间的关系了。你的妻子,将因此陷入永远的自卑和不安,因为对于她来说,你是完美的,忠诚的,没有任何过错。而她自己,一辈子都会生活在愧疚和自责之中。」   「这个世界上,也许没有地狱,如果有的话,一定是心灵的地狱!你也许还在痛恨她的出轨,即使已经说出了原谅的话。可我相信,在你的心底深处,永远不能真正原谅她曾经和别的男人睡在一张床上。我了解男人,所以更了解你。今天的事情,就是我向她提议的,如果你想要你的妻子安心,从此回到以前的生活状态,那就不应该拒绝我!现在,是你打碎自己,真正原谅成全她的时刻。」   我呆着,被苏晴的话击溃。这些话,蕴含了深意,有一些,是我从来不曾想过的。的确我给了嫣一个承诺,承诺原谅她,承诺永远不去追究那段我到现在还无法从心底抹去的龌龊。可是在床上,就在这张床上,那天的我,却无法和她灵肉融合。   我,能真正原谅她吗?我叩问自己,却似乎没有答案。我也不知道,那一把刀至今仍然插在我心口,没有人能拔去。这些天,我一直生活在我自己的世界,纠缠于曾经的完美变成缺憾。在向嫣点头的时刻,我有种释然,却从没想过,我   的释然,就是她沉重负担。   说完话的苏晴,和我脸对脸。她平静地看着我,明亮的眸子深邃无底;她的嘴角微微上翘,像是在笑,却又没有一丝笑过的痕迹。   我们的姿势,像是一对爱恋中的情侣,赤裸的身体相互偎依,构成一幅妖艳暧昧风月无边的画面。可我的阴茎,此时却软耷耷没有了之前的坚硬。她在等着我的回答,我点头,她就会继续,继续扮演一个偷情者的角色。就在我们身边,是一动不动的嫣,从刚才到现在,她始终保持同样的姿态,彷佛真的烂醉如泥,她一定忍得很辛苦。   我向苏晴笑了一下,却觉得自己在苦笑。这个曾经阅人无数的女人,永远让人无法捉摸清楚。她为什么要做这些?牺牲自己的身体,只为了不相干的一对夫妻,拥有着引诱男人的身体和容貌,却用这些诱惑来拯救心灵。   我始终没有点头。因为我不能确定,用这样的方法会不会是有效的,唯一的可行的救赎。用一个错误去纠正另一个错误!想想是那么的不可思议,甚至令我的思维混乱一片,完全无所适从。   苏晴没有等很久,她动作缓慢却又坚决地把脸贴过来,嘴唇印在我嘴上。   濡湿而温暖的嘴唇带着点儿红酒的甜意和烟草的苦涩,水一样漫过。她的舌头很灵活,熟练而热情,如同一个把一道工序重复了很多年的工匠。   我没有拒绝,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去拒绝。也没有迎合,因为不知道该不该迎合。看着她吻我,看着那张精致干净、美艳绝伦的脸在眼前晃动,脑子里却是一片纷乱,迟钝得感觉不到这无边的温柔。   她的唇在我脸上移动,眉毛、眼睛、耳垂,细致而轻柔,羽毛拂过一样。   然后一路下去,从胸膛小腹经过,最后停住,用双手褪去我的睡裤,下体就暴露在空气中,然后,是一阵的温热,阴茎被包裹在她的嘴里面。   我能清楚地看到苏晴的头在自己腿间起伏,也能清清楚地感觉到她的舌头抵舔龟头棱角和下面敏感的部位。嫣从来没有这样做过,我也没有要求过她这样做过。做爱的时候,能亲吻她的嘴唇、抚摸她的肌肤,就足够让我激情迸发;有时候,看着嫣在身下婉转如蛇,我甚至不忍心再疯狂地压迫她!   苏晴的身体,和嫣一样细腻光洁,手臂和腿碰触在皮肤上,滑腻而带着一些冰凉。我能够记起上一次和嫣做爱的时候,脑海里想象的画面:丰满浑圆翘起的臀部,蛇一样扭动的腰身,缠绕在身体上的手脚,甚至还有插入别的女人身体里时那种虚拟的快感!而眼前,这个女人就赤裸着伏在我身上,用最淫荡的姿势在给我口交。在这几乎是每个男人梦寐以求的时刻,我却发现自己没有任何性欲!   刚才还坚硬勃起的阴茎,在这时候任凭她怎么套弄含舔,都没有任何一点儿复苏的迹像。我突然觉得很羞愧:无论是什么样的原因,一个男人无法勃起的时候都难免不会焦虑。这是第二次了,我对女人的欲望几乎完全消失,还会有第三次,第四次吗?也许苏晴会以为,这就是嫣出轨真正的原因!   嫣仍旧趴在我身边,她的手放在枕头边,紧挨着我的手臂,嫩白的小手弯曲着抵在我手臂上。她此时在想什么?我猜测她的听觉和嗅觉此时一定极其敏感,甚至可以捕捉到苏晴的嘴吸吮我阴茎的声音。她会难受吗?像我看到她出轨那一幕的时候一样?心如刀绞,痛不欲生?   无论是基于对嫣的安慰,还是对苏晴的证明,我都应该勃起,像个正常的男人那样。可我的阴茎好像不是我的,就算挺身让它在苏晴的嘴里更剧烈地摩擦,还是无法恢复坚硬。   苏晴还在努力,似乎没有放弃的意思。我却突然心冷如冰,那种无比的悲哀和颓废在心里盘旋。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我用尽想象让自己兴奋,脑海里变换着不同的画面,可什么作用也没有,我的身体瘫软如泥。   苏晴放弃的时候,我额头已经冒汗,那种羞辱感甚至超过了曾经嫣对我的背叛!我连看都不愿意看苏晴,那种彻底的失败感像阴云一样包围着我,让我羞愧难当,恨不得就在她眼前死去。   苏晴的脸上没有任何惊讶和鄙夷,她伸出手给我擦了擦汗,无声地笑了笑,然后在我鼻尖上亲吻了一下,支起身子,跨坐在我身上,就像正常性交那样开始起伏自己,彷佛我的阴茎已经插入了她的身体。   她的乳房颤动着,围在腰间的衣服垂下来,遮住了两人的下体,无论从什么位置看过来,都分辨不出这一切都只是佯装的动作。大腿的内侧柔软的肌肉和我的腿不断碰触,我的阴茎甚至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她下体的阴毛摩擦。   床开始晃动,偶尔响一两声;两个人的身体同床一起颤抖,就像是一对激烈交媾中的男女。嫣的身体,也随着床的颤抖轻轻起伏,她挨着我胳膊的手指就轻划着我的肌肉。   苏晴开始呻吟,很吃力的样子,她的动作十分剧烈,甚至有些夸张!我却因为这夸张而更加羞愧,也许我应该装出一些喘息来,配合那呻吟来欺骗身边的妻子。可是我装不出来,那样的做作,会让我更无地自容。   多荒唐的一幕!三个清醒的人,都在演戏,却没有一个人是真正快乐着的。   苏晴的头发一点一点地散乱,动作开始变得缓慢。她的脸很红,好像真的动情的样子,急促的喘息和散乱的头发,配上床的起伏,似乎显示她已经完全沉浸在情欲当中。   又动了几下,她终于停下来,长长地舒了口气,看着我……我躲闪着她的目光,不知道该放在哪里的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身边的嫣。就在那一瞬间,我感觉到嫣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动了一下,像是肌肉的抽搐,马上就消失了,好像从来就没有动过。我突然间心痛得想要流泪,却不知道因为着什么。   这时候,苏晴的手伸过来,抓住了我的手,拉过去,一直延伸到她胯间。   我的手掌按在阴毛上,柔软蓬松的感觉,手指却接触到一片水渍,湿滑黏润。   很明显,是女人动情才会有的濡湿,水分泌得很多,连大腿根儿也湿了。   苏晴忽然有了一个奇怪的表情,有点像是在撒娇,或者是顽皮和害羞,总之从来没有见过的神态。在那个瞬间,她好像突然变成了一个羞涩的小姑娘,被人看破了心思一样,莫名的就脸红了。   我突然很想补偿她。   对于女人的生理构造,我清楚明白,所以我知道该怎么让女人舒服。我的手就在她下身抚摸,让手指小心翼翼地摩擦她的阴蒂,苏晴马上呻吟了一声,声音却很小,和刚才的做作完全不同,像是要刻意压制,却又因为过于享受而无法克制。   我把手指探进她的阴道,用手掌的部份按压住阴蒂,然后抽动手掌刺激她的身体。苏晴的眼微微眯起来,嘴张着,却咬着牙,身体向我倾过来,跪着的两腿也收紧夹住了我的身体。她开始小声呻吟,这种呻吟,和嫣在动情的时候几乎一样,好像非常不情愿,却又无法控制,羞怯又难堪的样子。   嫣曾经无数次地这样在我身下呻吟,我曾经对她说过,她的呻吟,美丽动人,就像是花开的声音,迷人、美好、纯洁而又诱惑。   听到苏晴发出这种声音的时候,我突然有了反应。   第19章   苏晴还没有察觉到我的改变,她仍旧用极其柔和诱惑的声调呻吟着,也许她真的想要旁边的嫣相信我们已经在做爱,也许她本来就沉浸在自我的世界里,总之她十二分的投入。   而我,就在自己身体出现反应的第一时间,本能地将身子向后挪动了一下。   这样的一个小动作,就很自然地避免了勃起的阴茎和苏晴的下体接触。我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下意识的,也许,这样的行为对身上的苏晴来说,是一种潜意识里的拒绝,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这可以说是一种不尊重,更严重地讲,甚至可以说是一种伤害!   现在的苏晴,实际上是坐在了我的腹部,她俯身将脸贴近我,双手分开撑在两边,微眯着眼看我,她的眼神里有种迷离,虽然盯着我的眼睛,却又好像根本没有在看我,完全神游天外,或许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彷佛留在我身上的,只是一具躯壳。   我别过脸,想要避开扑面而来的香艳,却看见旁边的嫣又动了一下。她的动作很不明显,如果不是特别留意,可能根本不会发现她曾经动过,可是,刚巧这动作就是在我转头的一瞬间发生的,我看到了。   嫣是俯着趴在床上的,因为没有换衣服就上了床,所以她仍旧穿着裙装。两件头的衣服,由于手臂向上举而扯动了上衣,露出腰间一片葱白的皮肤,短裙的下摆也因为曲膝而向上卷起,整个大腿全露在外面,曲腿的姿势也让她的臀部微微翘起,像一张弧线优美的琴身。她就在我身边,睡着!以前的很多个日日夜夜中她都是这样睡在我身边,我总是满足于此。但是今天,我第一次知道她并没有如我相信的那样安然入睡,她在装!   嫣睡觉的时候依然是优美的,淑女的,哪怕是在熟睡中,也从不会出现任何不雅的姿势。以前我曾经无数次地看她睡觉的样子,在我眼里,那是永恒的一副风景,百看不厌。可现在我突然发现,这个在我身边睡了四年的女人,竟然好像距离我无比的遥远,虽然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可我却不能将她一把牢牢地抓住!   我努力地回忆,回想从前和她在这张床上的夜晚,回想她赤裸的身体上的每一个部位,回想和她做爱时她所有的表情。这一切原本深烙在我脑海,即使她不在我身边,我依然能轻易地回忆起来。可现在,那些熟悉的画面突然变得诡异扭曲,十分的不真实,甚至有了些陌生感!   我开始怀疑嫣,怀疑睡在我身边的这个嫣,还是不是那个曾经和我深深相爱且誓言生死的女人。   也许我怀疑的,不只是嫣,还有我的爱情!   苏晴的臀部很柔软,滑腻的腿肉凉凉的贴着我的身体,像是要融化在我身上面。女人是水,所有的女人,都有水一样的皮肤,水一样的蜿蜒。这世界上的女人,都像水一样温柔盘旋在男人身上,都难以把握,都变幻莫测。而苏晴,是流动着的水,似乎清晰可见底,却又无法看清她的流向。   也许是因为过于投入,也许是她累了,苏晴向后挪动了一下,她的臀部就碰触到了我的阴茎,轻微地,浅浅地触碰了那么一下。她一下子停住了动作,猛地睁开了眯着的眼睛。她的表情有些奇怪,像是吃惊,又像是欣喜,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她坐下来的屁股向后抵住了我的阴茎,让阴茎停留在股沟处,那儿有一个自然的弧度,刚刚好将阴茎嵌在里面。   我本来想要证明给她看的,现在证明了,却没有一丝欣慰,相反却更加的尴尬。我就像是一个矛盾的综合体,信仰和理念相互纠缠。花与蛇,树与藤,纯净和欲望,坚守和妖艳,都交织在一起,在体内奔流纵横,左右冲突。   在没有能力的时候,从来都不用考虑的问题,随着我的勃起也一起衍生了出来。我真的可以或者应该和苏晴在这里——我妻子的身边苟合吗?即使以安慰和拯救的名义!   倘若我和身上的这个女人有了肌肤之亲,那么,我们的关系又算什么?被妻子默许的情人?苏晴,对于我,又算什么?救世主?如果换做另外一个女人,也许我会考虑接受这样荒唐的一种平衡,但是对于苏晴,我不敢!因为我自己十分清楚,在我心深处,苏晴本来就有着巨大的诱惑。她的行为举止,颦笑之间所流露出来的气质,都是我格外欣赏的,甚至对于她不堪的过去,我都没有哪怕是任何一点点的反感。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就像是干透了的泥巴,无论多么坚硬,终究会有一天瘫软在她的温柔当中。   所以我拒绝。   我拒绝的是自己的欲望,不是放弃挽救婚姻。   当我出其不意地将苏晴从我身上推开时,她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乳房。桃子一样饱满的乳房还在她动作的余韵里轻颤,拥挤着挂在我眼前,乳头骄傲地矗立着。然后她看我,目光里透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既像是怜悯,又像是赞许,淡淡的无奈中又包含着一丝失落。最后她无声地笑了一下,笑得有些勉强,不过很快,那勉强就随着眼角散开去,只剩下笑布满了整个脸庞。   她双腿歪着坐在我和嫣中间,光洁的身体迎着灯光,小腹上留下一片乳房的阴影,修长细白的脖颈梗直昂立,下巴微微抬起,像是一位落寞的女神,高傲而且美丽。她也没有要穿起衣服的意思,任凭赤裸的胸膛对着我。在笑着和我对视了几秒钟之后,突然伸出手,在我胸前拍了拍。她拍得很轻,像羽毛轻拂过水面般,如果我是她的情人,那么这样的一拍,就如同是情人之间的爱抚。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很久之前,我和我的嫣,也经常会有类似的情景,什么话都不说,只需要一个动作,一个手势,甚至是一个眼神,都能够明白彼此之间的意思。那是种超越情欲的互动,只在亲密的爱人心中默契地存在!曾经的我,一直以为那就是爱情,亘古不变,恒若星辰。我追求的真爱,我追求的生死相许不离不弃,都隐含在其中。   这个不洁的女人,曾经阅男人无数,也许至至现在,还能从她完美无瑕的身体上找到男人抚摸的痕迹。可就是她,却在这样一个妖冶到近似于梦境的晚上,突然间,一下子明白了我的心!   然而,她是苏晴,她只是是一个注定和我的生命不会交错的路人。而我期待的那个人,不是她,是嫣!   嫣就睡在我身边,一直都在。可我不知道,她的心是不是真的从来都没有离开过。我是个医生,对人体的结构了如指掌,这是我所有自信的来源。我一直以为,人的心,也像人的身体一样有脉络可寻,就像简单的嫣,永远都在我的掌控之内。   我多幼稚!直到现在才明白,心本来就是虚无缥缈的,谁都无法读懂。   侧过身,把嫣揽到怀里,紧紧地抱住,让她柔软的身体贴在我心口上。凑过去,在她的发间深深吸了口气,却闻不到她的味道!有的,只是淡淡的酒气,和苏晴的香水味儿。   我该不该叫醒你?该不该告诉你我现在多伤心?   苏晴一直没有穿上衣服,她就躺在了我身边,坦然入睡了。也许她已经完全相信了我,或者她根本不在意我,也许她连所有的男人都已经不在意了。嫣一直都没有醒,没有睁开眼,也许她自己也不想看这些,或者她装得也很辛苦,也许她会以为过了今晚,新的生活就开始了。   我躺在两个女人中间,睁着眼睛,看天花板上紫色的条纹,夏天的深夜,我却觉得全身冰冷,即使身边躺着两个女人温暖熨贴,还是不能抵挡刺心的寒冷。   如果有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觉得这是世间最暧昧旖旎春情荡漾的画面,一定会以为我是这世界上最幸福满足意气风发的男人。如果这个男人不是我,我也会那么以为。   打破房间宁静的,是凌晨时分嘉嘉的一声啼哭。她还没有醒,在睡梦里就突然哭出来了。大叫着妈妈妈妈,小手张开来伸在空中,像是被惊吓到的精灵,寻求依靠和安慰的怀抱。嫣一下子爬了起来,直接从床上迈过我和苏晴跳到地上,冲过去抓住了女儿的手。她跪在地上,把女儿的手捧在手掌中,用轻柔的声调在嘉嘉耳边呢喃:「乖,嘉嘉乖,妈妈在这里……」   女儿的手抓住了嫣的一根手指,安静了,小嘴动了几下,又睡了。嫣俯过身去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想要抽出手来,手指却被紧紧地抓着,她就放弃了,保持着跪姿停在小床边。   从床上看过去,母女相拥的画面温馨得醉人。   嫣一直没回头,给了我一个弓曲柔顺的背影,散乱的长发披在肩头,耳垂上一直没有卸下的吊坠儿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我就把目光停留在她肩膀上,静静地等着她回头看我,我想在她看我的时候,用曾经让她无比坚信的眼神凝视她,告诉她我满眼满心,能够驻留的,只有她而已。   嫣一直没回头。   我预感到她知道我在看她,她还没有学会如何骗人。从她肩头的轻抖就能够明白:她现在,还不想回头看我。   也许是还没有想好,该怎样面对床上的一切,也许是组织语言,准备宽恕我这个犯错的丈夫。也许……正在心痛——心痛自己的男人,如今不再属于她一个人了。   她把脸贴着女儿的脸颊,轻轻地、慢慢地摩擦,留恋着。睡梦中的女儿大概是因为痒,扭了下头,避开了。她的脸就僵在那里,一动不动地呆着,像塑像。   苏晴的一只手臂搭在了我的身上,像要拥抱情人一样地搂着我。她的头偎着我的肩膀,身体也贴得很近,彷佛在睡梦里要寻找安全。这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此刻的姿态一如孩子般的无助。   我轻轻地咳嗽了一下,叫了一声:「嫣……」   嫣的身体明显地一颤,受惊地松开了女儿的手。她依然没有回头,只是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去买早餐……」   「我只要牛奶……」   苏晴突然说了一句。我被吓了一跳,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醒的,低头看了看她,发现她仍旧闭着眼,表情安详适足。   「嗯……知道了。」   嫣的声音里透着一些哽咽的味道,她垂着头走进了卫生间,然后,是刷牙洗脸的声音。   一直到她走出房门,也没有向我望过一眼,像是要逃避一样匆匆而去了。   苏晴就在嫣刚一出门就睁开了眼,轻轻地吁了口气,对着正在看她的我微微一笑,说:「别用这样的眼光看着我!我和你一样,根本就没睡着。大概,她也没有睡着吧,不过她也真能忍,一晚上连翻一个身都没有!唉,装得太真了,反而变成假得明显了。」   我挪动了一下身体,和苏晴分开了一点儿,有些尴尬地掩饰:「没有注意,我睡得还算可以。」   「得了吧,你还敢说这话?」   苏晴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到现在为止,你总共换了十九次姿势,平均不到二十分钟调整一次,这也叫睡得好?你们夫妻俩,都是明白人,都清楚对方的心思,却都闷葫芦一样默不作声!你说说看,这叫哪门子夫妻?换了别家,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早翻了天动了地,怕是架也打了许多回了,更别说吵嘴……要真吵了,打了,我想倒是好事,没准儿把事情挑明了摆在台面上,还要好处理些!」   她连珠炮一样说了一通话,最后在我眼前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然后慵懒而随意地把身子靠在了我腿上,用手掌托住头望着我,眼睛微微眯起的样子有几分戏谑,问:「梁言,你说你对嫣的爱,究竟有多少?」   我愣了一下,说:「很多。」   「很多是多少?说简单点儿,比如爱到了什么程度?」   我爱嫣爱到了什么程度?从来没有人这么问过我,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爱真能够量化的吗?用什么来比喻呢?比海深?比天高?记得很久以前看过一些《拍案惊奇》、《警世恒言》之类的话本小说,里面提到最多,我记忆最深刻的一句话就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限来临各自飞。说世情的夫妻多半都不能缘订三生,一生里分合聚散本是常态。上世的因留为今世的果,今世的果又留为后世的因,因果循环不息,无穷无尽。我不信奉神鬼,所以,不相信有前生后世。只知道这辈子从生到灭,守着爱的人,不离不弃至死不渝,才是我追求的。   所以,我永远不能苟同那样的夫妻,永远不原谅任何原因的摈弃。我觉得我有理由要求忠诚,因为我的爱从来不曾动摇。我对嫣的爱,绝对能够超越世情常态,绝对能够超越容颜美丑,能同贫贱,能共生死。   「换命。」   我想了想,回答:「如果能,我愿意以命相赠。」   「换命……」   苏晴重复着我的话,有些惊愕,收敛起方才的表情。她把目光从我的脸上移开,望着墙壁发了一会儿呆,似乎是在想什么事情。良久,才用带着几分感慨的语气轻轻地说:「到了我这样的年纪,如果再说还相信爱情,怕是连听的人都要笑我了!可你说这话,却让我突然间往回活了十几年,我就奇怪,你一个中年的男人,竟然会说出这么情痴的一句话来!也不知道是该笑你还是该被你感动,男人我见多了,五花八门,什么样儿的都有,可无论什么样的男人,无论多么爱女人,其实,最后真正爱的还是自己。你好好想想,你活着,是活自己的人生,所有你身边的人,最终也都是过客,爱到连生命都可以放弃,难道不是本末倒置?你自己的人生岂不是没有了意义?」   我没有回答——如果你不明白,那么我说给你听,你也不会明白。只有爱到刻骨铭心迷失自我的人,才能体会这里面的滋味儿!如鱼饮水,冷暖自知。爱,本来就没有值不值得,考虑得失本身就和爱无关。   这时候苏晴起身赤了脚下床,走到茶几边拿起了她的包,打开,在里面翻找什么东西。说:「我先问你个问题,你和她共同生活了这么多年,照理说该对她很了解了吧?你说说看,你都对她有多了解?」   我对嫣有多了解?问得真可笑!我怎么可能不清楚她?   「我知道她喜欢吃什么,知道她喜欢穿什么,知道她最喜欢的颜色,知道每一个手势和表情的含义,知道她生活里每一个微小的细节……」   我对着苏晴的背影缓缓地说:「没有一个人能比我更熟悉她,甚至包括他的父母在内!从遇到她的那一天起,她就开始生活在我的眼里和心里,她一直都是纯洁的,透明的水一样清澈见底,如果不是遇到了那个流氓,我相信她一定会继续纯洁下去,一直到我们都老了,到她容颜不再娇媚,皱纹爬满额头,在我眼里她都会是纯洁的。」   「表像……」   苏晴从包里拿出了她的手机,冲我晃了晃,说:「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的那些经历?如果那一次,我没有被发现,相信在我前夫的眼里也一定和你的嫣一样纯洁贤淑。男人都不了解女人,即使你和她生活了一辈子,你也千万不要说自己了解她了!有时候,连女人自己都不了解自己,对于所爱的人,隐藏缺陷是女人的本能,尤其是那些可能无法为爱人理解的隐秘,更是不会轻易和盘托出。」   她看了看表,说:「嫣现在出去,是我们早就商量好的,她要一个小时以后才回来,本来这段时间,是留给你的缓冲期,好让你梳理自己的情绪。当然,我也会对你适时开导,期待你可以放下完美心结,原谅她曾经的不贞。不过现在我突然改变主意了,因为之前我高估了你,我掺和到你们夫妻之间来,可不是捣乱的!要是因为我让你们雪上加霜,我就成了罪人了。」   我呆呆地看着苏晴,不知道她想说什么。   「我们就用这一个小时的时间,来让你了解你的妻子。」   苏晴说。她边翻看手机边回到了床上,坐到了我腿边,然后将手机按了一下。   手机里突然传出了嫣的声音。   第20章   「……在骨子里,我一定是个荡妇……」   嫣的声音里透着绝望。她的声音属于甜美型的,细细的柔柔的,总是带着些气力不足的感觉。   「刚才我和你也说了,我几乎没反抗就被他轻轻松松进去了,那时候我就知道我完了。从小到大,就连想象里都没有过的场景——我竟然当着别的女人被一个男人猥亵!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不堪一击?第一次和一个男人见面,就被他拖上了床!他按着我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件东西,随便什么的一件东西,一点儿反抗的力气也没有。」   「他说不出的猥琐,如果是走在大街上,我可能连看一眼的欲望都不会有,可那个男人力气很大,大得让我感觉自己的渺小。他的身子很丑陋,即使我以前在言的身子下面幻想,也从来没有想象过会有这样一个让我觉得肮脏的身体会趴在我身上!」   「在他没有动我以前,一直在和那个女人做爱,我就在旁边看着,不知道为什么我根本就没想过要逃跑,没想过马上离开那张床!离开那个危险的房间!我甚至没有感觉到危险,在那之前,我从来没有亲眼看着男女做爱,没有那么近距离地看到一个女人用那么淫荡的姿势配合男人进入。那种淫靡的味道,充斥在整个房间,像瘟疫一样被我呼吸到自己的身体里面。」   「我一定是被传染了。房间里的气氛很怪异,至少,在我看来是那么的不真实,就像是一个梦一样,我也朦朦胧胧的。他们的身体在我眼前纠缠,生殖器肆无忌惮地进出,叫人脸红心跳的声音,还有男人的喘息和女人的呻吟,就像麻药一样把我一点儿一点儿地麻醉!到后来我甚至产生了一种幻觉:那个女人就是我自己!她的放肆叫喊,她的浪荡无耻和享受陶醉,和我曾经的想象如出一辙。」   「刚才我也说了,我想象过被人强暴,想象过自己去诱惑一个陌生人,也想象过在一个不存在的空间里,和一个陌生人调情——在我的丈夫身下的时候。可想象永远没有亲眼看到的真实,那种真实带来的震撼,惊心动魄,让我眩晕又不知所措。我原本清晰的世界一下子变得混沌无序,凌乱迷惘。」   「直到他进入我的身体,我才意识到这一切的真实:我失贞了!我被丈夫以外的男人进入了!我能清楚地感觉到他那东西正一点儿一点儿深入到里面,坚硬得像铁,我能感觉自己下体被一点儿一点儿地撑开,然后被充满。那一个瞬间,恐惧一下子包围了我,丈夫,孩子,家一下子都浮现了出来。我无比惶恐,拼命扭动身体挣扎,我不能,不能对不起丈夫,不能违背忠诚,不能让我原本完美的人生就这样被打碎。」   「他按着我,用下体紧紧抵着我,任凭我扭动挣扎。我甚至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大腿和他粗糙的皮肤摩擦,但是我摆脱不了他,他下面已经深入在我身体里面,像钉子一样把我钉在床上!」   「他开始抽动身体,一下又一下地冲击,既没有怜惜也没有温柔,像个强盗土匪,他的脸上写着兽性,还有种如愿以偿的轻狂和得意。我从来没被那样像一个玩物一样被侵犯过,我的矜持,我的自尊完全被他蹂躏糟蹋着。巨大的羞辱和彷徨让我身体战栗,无助和无力的身体被他一点儿一点儿吞噬。可我的身体里却有种燥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流动冲撞,随着他的压迫正一点儿一点儿地被引导出来。我下面流了很多水,甚至在他抽动的时候,我都能听到那种怪异、淫靡龌龊的声响!不可抑制的快感一波一波地涌显,潮水一样包围着慌乱的我。我不明白自己的身体为什么会有那样的反应,这让我羞愧得无地自容。」   「但是羞耻也不能掩盖,我真的高潮了,被一个陌生男人送到了高潮!」   「我不知道,自己原来竟然是这么淫荡无耻的女人!做爱不是相爱的人才应该能拥有的吗?夫妻之间情欲交融,爱和欲真能够分开吗?如果能,那爱人之间的亲密和淫乱又有什么区别?如果不能,我是爱上那个只见了一面就被玩弄出高潮的男人了吗?不可能!我绝不可能爱上言以外的男人!他是我的理想,我现在的生活,就是我想象中的样子,我为什么要背叛丈夫?背叛我一贯坚持而且从没动摇过的爱情?」   「如果可以,我想永远忘记那一幕。我本来有完美的生活,有逞心如意的丈夫,有可爱乖巧的孩子,在别人眼里,这都是令人羡慕向往的,我也没什么可以抱怨的,日子过得优越,生活安逸平静,我究竟有什么理由出轨?」   「可那天的一切却烙印一样深烙在我脑海,梦魇一样挥之不去。那个男人是个玩弄女人的老手,是个流氓,这一点我早就该明白的,我应该可以很轻易就能拒绝他才对,可我为什么一点都经不起引诱?我真是虚荣,一个流氓夸奖几句我漂亮,我也沾沾自喜,一个流氓说爱我,我也听着舒心。我骨子里就是个隐藏了虚荣和淫欲的坏女人,不然,我就不会幻想被强暴,不然,我就不会经不起考验和引诱。」   「人真是奇怪的动物!我选择丈夫的时候,觉得我的丈夫就应该是他那样的男人:沉默,正直,深情,执着,没有花言巧语,没有肉麻的表白。只要他爱我就够了,只要我知道他爱我就够了。在跟着他来到这个城市的火车上,我唱了一首歌给他听:连就连,我俩结交订百年,哪个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叁年!我是唱给自己听的,因为我相信,一个爱的承诺,足以支撑我们一起从生到死都永远不改变。那时候的我,无所畏惧,甚至期待考验和磨难,只有磨难才能让我证明自己的爱有多坚定!」   「什么磨难都没有发生,日子一天天平静地度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开始在心底里抱怨了,我抱怨的都是些琐碎无比的小事,零散到我自己也觉得可笑。丈夫从来没有变过,一如既往地爱我,什么都依着我,哪怕是我无理的要求,哪怕我再任性,都从没在他嘴里听到一声责备。可我却越来越觉得自己在一天天变得焦躁,有种说不出来的情绪被憋在身体里面,找不到流出来的通道。」   「也许我自己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他就像时钟一样准确,每天同样的时间起床,同样的时间去上班,同样的时候回来。吃过饭,他看电视,我哄孩子,彼此没有什么话说。有时候会做爱,在床上,他说不上不好,也说不上多好,做完了,睡觉。然后,是又一个同样的明天继续重复。我突然发现了时间的可怕,任凭多么灿烂的爱情,都能在时间的消磨下褪色,好像我们的爱情,已经开始褪色了……」   「娜下去给他买假发,说他老婆明天出国,他今天要回家。等她出去,他对我说他爱我,说的时候抱着我,手在我胸前乱摸着。我想他是在说谎,他对我只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的占有欲而已!可我却没有勇气戳穿他。就在身后的这张床上面,我刚经历了一次难以想象的冲击,我从来没有那么清楚地感受到过生理上那么巨大的快感,而这些快感,却是个流氓一样的男人给我带来的!他清楚地知道刚才我下面流了多少水,知道我身体里有过多少次高潮的反应。我没有斥责他的资本,因为我本身是那么淫荡!」   「我恐惧那个叫娜的女人,可对佟,却没多少怨恨,他就是个喜欢玩女人的男人,不幸的是我成了他的目标而已。我更恐惧的是自己身体里的欲望!虽然从抗拒开始,可为什么在这个不是我丈夫的男人身体下面,我会产生那么异于往常的快感?我是怎么了?难道我早就在心里渴望自己出轨了吗?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我有什么理由这么想?」   「第二天他来找我,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给他开门,我本来应该把他拒之门外的,也许是怕他一直站在门口被人看见,也许,我本来就想让他进来。」   「嘉嘉在午睡,他进门就亲我,我躲开,对他说别这样,我们都是有家庭的人,这样做会伤害到我的丈夫,更会伤害我的孩子!我觉得自己说得那些话是那么苍白,我知道他来的目的,知道他接下来要对我干什么,我装着抗拒,装着不情愿,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有种抑制不住的渴望,想要他侵犯我,甚至是攻击我,我就在害怕和不知所措里期待着被打碎,那种被强迫被主宰的奇异感觉,让我身体里涌动着一股兴奋。」   「他又一次得逞了,如我所料,就在我的家里,就在我和丈夫平时做爱的床上,他的手肆无忌惮,像玩弄一件物品一样把玩我的身体。他说很下流的话,用近乎变态的姿势侵犯我的身体,我在他身体下面挣扎,然后让他强盗一样对我继续蹂躏。就好像在玩一种游戏,他攻击,我防守,我在防守中一次又一次败退,一层又一层被他占领,最后被他征服,成为他的俘虏。」   「我幻想过被人征服,却从来没有幻想过被一个流氓征服!我不知道自己身体里流淌着怎样下贱淫欲的血液,竟然会享受这样被毫无尊严的被侵犯!当他把我的两腿扳过去,让我以一种不雅的姿势让他进入的时候,竟然有种超乎想象的快感!完全丢弃了自尊和矜持,不再想这样多淫荡多下流,我是被逼迫的,是他强迫我去做的……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从中获得了无以复加的兴奋!」   「我无法想象,自己竟然痴迷于他玩弄我的阴部,当他的手掰开我的阴唇然后仔细凝视的时候,我表面上一脸羞愧,无地自容着,可心里却有种挺起自己下身的冲动,甚至渴望他的脸贴上来……」   「等到他一走,我马上就后悔了!巨大的负罪感让我彷徨无助,我爱自己的家庭,爱丈夫,更爱孩子。我不能想象离开这一切的我会走向何处?更不敢想象如果被人发现会有多可怕的后果!理智告诉我不要这样,告诉我应该拒绝,告诉我自己正在堕落,可又压抑不住内心那种想要发泄的欲望……」   「从那天起,我就没有一天平静过。在言回来之前,他几乎天天过来,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密集的淫乱,他用不同的姿势奸淫我,用不同的污言秽语挑逗我,那些听上去令人心跳脸红的话,可以轻易地撩拨起来我的性欲,我成了一个贪得无厌的淫妇,每天的生活就是等待他过来,然后用各种方法玩弄我。他越来越显示出他的流氓气,无耻又猥琐,却让我沉溺其中不能自拔。」   「我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突然变得如此疯狂!甚至疯狂到了连自己都害怕的地步!有次他过来,我正抱着嘉嘉,他竟然一边逗女儿说话一边用手摸我的下体!甚至把我的手塞到他裤裆里去摸他的阴茎。他毫不羞愧地把那根东西直接戳到我两腿间,像性交那样抽插。我竟然完全没有禁止他,只是小心翼翼着护着女儿的脸,不让她看到那可怕疯狂的一幕!」   「最后一次晚上他在,嘉嘉突然醒了,他还在我身上动,嘉嘉就被吓哭了,我慌着赤身裸体去抱她,那一瞬间,我羞愧得哭了出来!我把他推出了房间,以后再也没让他进过家门。」   「过了两天,他叫我去娜的住处,说要给我新的体验。我不想去那里,我对那个女人有种说不出的抵触,他对我说让我不用害怕,在他心里我才是最重要的女人,娜只是个玩物罢了。」   「我去了,尽管我知道对于他来说,其实我也只不过是个玩偶。」   「房间里有几个女人,全都赤身裸体,这些女人里除了娜我一个都不认识。我有些吃惊,想要回去,却被他拉住了。他就当着几个女人的面脱我的衣服,直到脱得一丝不挂,在几个女人面前被剥光,那种感觉,更像是完全裸露在街头,我羞愧得全身都在打颤。他给娜戴上了一条狗项圈,然后让另一个女人牵着在客厅里爬,一直爬到了阳台去!阳光照在她身上,闪耀着刺眼的白,那个女人另一只手里拿着皮鞭,不时地对着她的臀部抽打。每一次抽打,臀部都会出现一条长长的鞭痕。」   「他让我坐在一张椅子上看,我害怕极了,怕他会像对待娜一样对待我!另外几个女人对这一切似乎是司空见惯了一样,没有什么异样的表情,佟让其中两个穿上了一种黑色的皮内裤,内裤的裆部连着一根男人阴茎一样的假阳具,他让其中的一个过来,趴在我腿中间亲吻我的阴部。客厅里的气氛让我有种不真实的荒唐感觉,像是在做梦。」   「他让那个女人用假阳具插我,然后自己蹲在旁边看,一边用手抚摸我的大腿和乳房,他对我说你想当女王吧!如果想现在你就是女王!我的头晕乎乎的,有种窒息的感觉,连拒绝都不知道。过了好一会儿我才说我不想这么,你让我回去吧。他就从下往上看着我,嘿嘿地笑,说:你不想看?好,那就不让你看。」   「他拿过来一个眼罩给我戴上,然后用手抚摸我的乳房,捏我的乳头,有时候还用力拍打我的大腿和臀部,最后用手给我手淫。」   「看不到东西的时候,有种莫名的恐惧感,只能用身体感觉他在我身上的动作。时轻时重的抚摸和拧捏,让我感觉自己就像一架钢琴,正在被人弹奏。那个时候我身体变得十分敏感,轻轻的一个碰触,都会引起我身体深处的响应。很快我下面就湿了。感觉他站在了我前面,拉着我的手抓住了他的阴茎,然后让阴茎抵在我下面,在我耳边轻轻说你把它送进去,你自己把它送进去。」   「亲手把一个男人的阴茎放进自己身体,那种羞耻让我的心剧烈地跳动,我的太阳穴都在隐隐作痛,整个人都陷入到一种接近崩溃的状态。」   「我按他的话做了。感觉他的阴茎格外硬,好像他比以前更兴奋。他抽动了一会儿又拔出来,然后亲我的脸,亲我的耳朵,咬我的乳头,两手不停地抚摸我的身体。过一会又站在我前面,接着让我手抓着他的阴茎,继续对我说你自己把它送进去,我想看着你自己把它送进去。」   「这个过程不断地重复,持续了很长时间,他那天好像也格外持久,一直都没射精的意思。他猪一样兴奋地哼哼着,声音比平时大了很多。在他抽动的同时还让那些女人一起抚摸我,用那些假阳具在我的腿上,胳膊上摩擦。我不知道有多少只手在抚摸我,不知道有几张嘴在亲吻我,全身上下到处都能感觉到被人碰触,被亲吻和低舔……我变得格外兴奋,整个身体都在扭动颤抖!」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感觉那次比以往的任何一次时间都长。当他揭下我眼罩的时候,阳光已经从阳台射进来,我的两腿之间全是精液,流在椅子上面一大滩,连腿上都沾了很多。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男人会射那么多精液,量多得我都感到吃惊……」   「那天我的确体验到了从没体会到的满足,可心里却愧疚得想要死去!我完全堕落成荡妇了!毫无羞耻,只知道追求快感。那次以后,我再也没有答应过他参加那样的聚会,虽然那种刺激刻骨铭心,可是我却有种说不出来的恐惧……」   第21章   「或许真的像他说得那样:一个男人对女人的喜欢,是用他对女人身体的占有欲来衡量的!那个流氓一样的男人,对我的身体索取无度。我之所以把他称作流氓,并不是因为他勾引诱惑了我,也不是因为他利用女人接近我然后要挟我,是因为在床上——他在床上是个十足的流氓!我从来不知道一个男人能够对性爱痴迷到这样的地步,那些下流的姿势,那些变态的言语,根本不是在和一个女人交流,他要的不是心的互动,他只要情欲!对这样因为性欲而对我炽热的男人,我本应该不屑一顾。可是我没有。」   「我爱我的丈夫——虽然现在说这样的话显得虚伪可笑,我还有什么资格再说爱他?我还剩下什么资本对我的丈夫说爱?可是我真的爱他,在我心里,他的位置永远都没有人能够代替!他沉稳安静,情感细腻,在他身边,我能够感到安全,能感到被宠爱,我对他完全依赖着,根本不敢想象没有了他的生活!」   「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这样的问题我从来没有认真想过。从丈夫的眼里看到的我自己,让我错觉自己是完美的,他总在用欣赏和溺爱纵容我,让我最终也天真地认为自己是个当得起贤妻良母称谓的女人。我不得不做出更贤惠的样子,那些埋藏在心底深处的念头更加无法启齿。久而久之,我慢慢变得不再像自己,有时候,我会错觉还有一个另外的自己生活在我身体里,那是个甚至连我自己都不明白的自我——充满了淫欲的念头和堕落的冲动。」   「我的理想,是找一份完美的爱情。我得到了,我的言就是我一直以来想要的人,然后我像自己曾经想象过的那样成为合格的妻子,一切都是按照我的设想过来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偏差。」   「然后呢?我没有想过,没想过得到爱情之后,我还应该追求什么!这两年来,我一直迷惘着,有的时候,我甚至迷惘的恐慌,我能感觉到另一个自己在迷惘中日渐壮大,直到强大到足以抗衡我二十几年以来苦心建立起来的自己。」   「我本能的恐惧,因为我不知道那另外的一个自己要引领我走向何方?」   「那是一种强大的欲望,里面包含着放纵索取贪婪堕落的冲动!我说不清楚,如果一定要说的话我想只能用三个字来形容:不甘心。是的,不甘心!」   「我不甘心就这么完结,再没有追求,没有期待,看着岁月从身边慢慢地流过,让自己从繁华归于平静,直到我的人生落下帷幕,彻底终结所有的一切。我就因为这不甘心让自己在危险的悬崖边徘徊,尽管我一直在努力扮演着一个正常的我,一个在别人眼里我应该有的样子,以此维持表面的平衡。可是,我自己知道,这样的平衡是多么脆弱!脆弱到不堪一击,甚至只要一个转念就可以把它打破。」   「和佟走出那一步以后,平衡就已经被打破了。不用谁来告诉我,我知道自己错在什么地方。作为一个妻子,我不该背叛丈夫,作为母亲,我那样的行为无疑更无法为人原谅。我的道德,我的人生观都不能容忍我继续下去。可我不能不承认,我竟然是渴望那种放荡的淫欲,我竟然是在期待着被人勾引……」   「当我被那个男人像猎物一样按在身下的时候,当他的手在我身上抚摸的时候,或者他分开我的双腿抵舔我的下体的时候,我是堕落的,我从堕落中收获欲望的满足。我在心里告诉自己:放弃吧,放弃做一个好女人好妻子好母亲。只要你放弃了这些念头,你就能享受到更加强烈的快感,你就可以毫无顾忌地接受淫乱带给你的快乐。」   「然而等到一切结束,当身体的快感退却,我又会从迷乱中清醒过来,放纵过后的空虚,让我无所适从,突然会有一种没了根的虚弱感令我恐慌不已。」   「那一次之后,佟没有勉强我再参加那种混乱的聚会,多数的时候是娜下来叫我,然后他会下楼到娜的房间,我在那里和他一次又一次的鬼混。每一次他都会进行的很仔细,就像是熟练的工人完成一项早已经烂熟于心的工序。他让我脱光,自己却衣着整齐地坐在椅子上,然后叫我坐上他的大腿,慢慢地抚摸亲吻我全身。他能准确地找到我身上最敏感的位置,然后用最短的时间调动起来我的情欲。他拉开拉链,把自己的阴茎掏出来,让坚硬的阴茎抵在我腿上。然后让我给他说被抚摸的感觉,让我告诉他阴茎摩擦大腿时候的感受。他就像是一个导师,一步一步地引领着我体验欲望,而我就像完全被打开的书本,被他一页一页地翻阅。」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态:赤裸着身体坐在一个衣服整齐的男人怀里,被像把玩一件器物一样肆意玩弄……羞耻,不安,心跳加速,情欲完全主宰了我的头脑,什么都不能想,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能被动地听从他指挥。我好像是被奴役了,他就是我的主宰。我从来没有感觉过这样被一个男人彻底的了解过,甚至是在我的丈夫面前都不曾有过!」   「我总在那个时候迷失自己,在他还没有进入我的身体里的时候,我已经从抚摸和挑逗中得到了巨大的快感,甚至只要他的手一伸到我两腿中间,我的神经就会马上绷紧,紧张到身体战栗,全身上下都变得格外敏感。那种奇异的感受,正像是从前我在梦里梦到过的感觉,飘渺,迷幻,凌乱,不真实……」   「在那之前,除了我的丈夫,我没有过别的男人。我不知道性爱还可以有这么多花样,不知道男人和女人之间还可以这样子的互动!是这个男人给我打开了一扇门,门里面,是一个我从未见过的世界。尽管我应该恨这个男人,如果不是他,也许我这一生都不会打开那扇门,不会发现那样一个对我有着致命吸引力的情欲世界。可是我对他没有任何恨意,也许我更应该恨自己才对,我的身体里本来就流淌着淫欲的血液,那些欲望在心底早就蠢蠢欲动,只是我没有发觉而已!没有这个男人的勾引,同样的堕落还会出现在和另一个男人之间!问题的根源在我自己,在我隐藏在内心里的欲望。」   「和他在一起,我开始渐渐习惯,习惯他近乎变态的玩弄,习惯让自己的身体在他的玩弄中释放出更疯狂的自我。从抗拒到接受,几乎就在一夜之间!甚至就在他进入我身体的那一个瞬间!回过头去看,我自己都无法相信,自己竟然会堕落得如此彻底,毫无保留,完全敞开了自己给一个猥琐的老男人。」   「有什么区别吗?没有了,一切都不重要了。我所犯下的错误,连我自己都无法原谅。短短的一个月,我的身上已经被烙下了深深的印记,那是另一个男人的印记,永远都无法抹灭,永远都无法忘记。」   「我该怎么面对言?我几乎不敢想这个问题!我了解他,我清楚地知道他是怎么不遗余力追求完美。我不敢想象他知道真相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这一切对他来说是残酷的,是不公平的。作为一个男人,任谁都不能够忍受这样的背叛和羞辱!」   「我是个失败的女人,因为我拒绝不了堕落。我的良知在提醒我正一步步滑向深渊,提醒我正在毁灭自己的家庭。可我却鬼使神差地让这一切继续向着不可控制的方向演变,我明明知道接下去会是个悲剧,明明知道我的世界将会因此完全崩溃,可我就是摆脱不了那个鬼魂一样的男人,就是抗拒不了从罪恶里衍生的快感。」   「下一次,下一次,我一定拒绝他,我总是这样想。」   「言回来那天,他几次要下来见我,那个时候我感觉自己好像站在了悬崖的边上,身后就是万丈深渊。回去的路,我能看得见,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够走回去。我跟他说我们结束吧,再下去对谁都不好。他激动的像一个热恋中的孩子,反复对我说他爱我,说他喜欢我,说他离开我一天也活不了。我不知道他的话有几分可信,不过我知道他有多迷恋我的身体!而我对这样的迷恋没有抵触,甚至有种欣然,仿佛得到了某样东西的成就。那样的迷恋,我没有在丈夫那里发现过,他给我的,是爱怜,是温柔。」   「可是,我竟然已经厌倦了温柔。」   「我几次开门看,怕他会下楼来找我,怕丈夫会和他在门口碰到。我像个惹了祸的孩子,不知道该如何善后弥补,只剩下惊慌和混乱。」   「娜就是这时候来的。她来找我是为了佟,为了让我继续和佟保持现在的关系,她说她可以保证我不被发现,保证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只要我和佟继续好两个月。最少两个月,她这么说。说话的时候她的眼睛里有一种疯狂,好像随时要把我吞噬掉。」   「如果你不愿意接受我的这个提议,我可以另外给你个选择,她说:我可以给你介绍其他男人,也许能比他年轻点,好看点,我会帮你安排合适的时间,总之你必须听我的,这两个月你必须听我的!过了这个时间,我就给你自由,并且我也会永远在你的生活里消失,而你的生活将恢复如故。」   「我被她离奇的提议吓坏了,我完全不能想象她会提出这么荒唐的要求,更不能想象自己像一个高级娼妇那样去接纳一个又一个陌生的男人!我心里还存在着侥幸,希望这些事情很快过去,希望丈夫什么都不会发现,让我有足够的时间戒断自己的欲望,回复到之前的我。那个疯狂的女人,我不知道她会干出什么样的事情来,我不惧怕丈夫发现以后的审判,因为我罪有应得,如果言不能原谅我的过失,我可以悄悄的离开,虽然会恋恋不舍,虽然会心如刀割,可我能接受这样的惩罚。」   「但是我不能够让她把这些事情曝光给周围的人,那样即使我离开了,我的丈夫,我的女儿,还会生活在别人的异样眼光里,那个时候的我,才是真的罪大恶极!」   「除了接受,我还能做什么?」   「然后,佟下楼来,我出去迎他,我求佟别在我家里乱来,我告诉他我丈夫就要回来了。他说行,说只要我不提分手,只要我愿意继续让他爱,他就完全满足了。他说他最喜欢的就是偷情,他喜欢我背着丈夫去找他。」   「我知道他嘴里的爱是什么意思,他的爱,单单只是赤裸裸的肉欲而已。然而更可悲的是,我却陷入到了那肉欲当中不能自拔,就像是一个嗜毒成癖的瘾君子,明明知道不对,知道后果的可怕,却偏偏沉溺其中无法回头。」   「忏悔,对我来说已经太晚了,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的,不过我能确定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我太了解他了,他是个十分敏感的人,如果有了心事,也不和别人说,只是人会变得沉默。我看着他心事重重的样子,心里像压了一座山,说不出的沉重。那时候我曾经几次想到把一切都坦白给他,然后任凭他判决。可我没有勇气,我在心底里有着深深的惧怕。很可笑,以前我从来不觉得家庭对我究竟有多重要,丈夫和孩子对我有多重要。虽然做错了事,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却从来没有在心里想过言会离开我!我是个自私的女人,自私到竟然会忽略了丈夫无处不在的爱,像个少不更事的孩子,去他心头上插了一刀!」   「为什么人最容易伤害到的,总是对自己最好的那个人?」   录音到这里,中断了。   我人怔着,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感觉不出来自己是什么心情,做为男人,在女人面前听自己的妻子讲述和别的男人之间的种种不堪,我应该觉得耻辱,应该愤怒。我的尊严正在苏晴的面前一点一点地消失,我没想到,自己倾心竭力地对妻子好,居然成就了她的出轨!也没想到,在嫣的心里,竟然隐藏着另人无法相信的疯狂一面,那个安安静静文文雅雅的妻子,那个贤惠端庄的妻子,竟然都是她伪装出来的一个形象!   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傻,甚至傻到了幼稚。我从小习惯了不在父母身边,习惯了对自己负责,所以从来不会想对谁说谎。我表里如一,坦荡地对待身边每一个人,因为不需要掩饰,不需要遮盖自己的缺陷。我一直以为人都是这样的,也应该是这样的,坦诚,直率,永远生活在阳光底下,活得坦坦荡荡。尤其是自己的亲人,更应该毫无芥蒂真诚面对,即使最隐秘的角落,也可以对自己最爱的人欣然展露。   爱,是包容,包容所爱的一切。这是我信奉的教条,我以为自己做得很好,至少对待她——我所爱的嫣,自始至终,都在竭尽全力地爱护包容。可直到现在我才知道,我所包容爱护的妻子,原来只是一个虚幻的镜像!   和我生活了四年的妻子,就像一个多面体,她只给我看了她的一面,甚至,只是很小的一面!   那么,过去的四年,竟然是同床异梦的四年吗?那么,当初我爱的嫣,只是我自己的一个幻觉吗?又或者,我所爱的只是嫣的一部分,很小的那个部分!她在床上的羞怯,她在我身下的矜持,我不能确定是不是真实的,如果这一切都是她的伪装,那当初我们的爱情又是什么?难道只是冲动?   如果爱情只是冲动,那么相爱还有什么意义?   一只手伸过来,轻轻地按在我脸上,温柔地抚摸着。然后,是苏晴的脸,缓缓地贴过来,凝视着我的双眼。   「你崩溃了吗?」   她低声问:「你四年的恩爱,没有打过流氓的情欲,你最爱的女人,可以在一个陌生的男人怀里得到高潮!你是不是还不敢相信?是不是对她失望了?」   我看着苏晴,一言不发。她美丽的面庞上充满着忧伤,明亮的眸子里,有一汪流动着的氤氲。   「可,这就是女人,真实的女人……」   苏晴的拇指按上了我的眉心,轻轻揉动着,似乎想要碾平我皱起的纹理:「想要真正了解一个人本来就是件不可能完成的梦想。即使你最亲近的人,即使是你以为可以完全理解的人,都永远无法走到对方思想的深处。更何况是女人,每个女人都有不同的秘密,有些秘密,就算是你和她生活了一辈子,也未必有机会知道。」   「爱,是把双刃剑,两个人因为相爱,情不自禁要走到一起,情不自禁想要了解对方。可也正是因为爱,人才会互相隐瞒,越是爱得深,越是不敢敞开心里面连自己都不敢面对的阴暗。把好的一面给最爱的人,不是每对相爱的人都正在做的事情吗?如果你相信爱情,如果你要坚守爱情,那么你首先要做的,是面对人性里最黑暗的部分!你不得不接受爱情带给你的附属品,这些本来应该被排斥于爱情之外,永远不被提及,可是你想要完整地爱一个人的时候,将不可避免地遇到这些……谎言,自私,谬误,背叛……」   「因为这本来就是你所爱的人身上原本就有的东西,即使你从来没看到过,也不表示它不存在——只是隐藏的更深罢了!」   我茫然地看着苏晴。——堕落,难道隐藏在每个女人的身体里吗?   第22章   我眼前苏晴的手掌轻轻晃动,她两只手虚捧过来,纤细的手指,从我脸颊划过,指尖似有若无地触碰着我的皮肤。不说话,定定地望着我。一瞬间,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她的一件物品,正被捧在手心里把玩。这种错觉让我有些诧异,不安地抓住了她的手腕,轻轻扯开。   苏晴的手翻过来把我握住了,脸上浮现出一片柔和的神色,说:「如果你说已经绝望了,想要放弃了,那我不会有丝毫惊讶。换了任何一个男人,到了你这样的地步说放手都很合理。可是,如果你真的这么说了,我会很失望。你对爱的信仰一直是那么坚定,以至于到了偏执的地步!而这些,在如今的世界里,对女人来说该是弥足珍贵的了,至少对我来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我虽然为人所不齿,声名狼藉,可在心里却没有放弃过去向往一个好男人!」「我的那个前夫,不能说不好,只是在我提出离婚的时候,他没有过一句挽留——他也许不知道,我是多希望他说一句原谅我的话!哪怕是言不由衷,哪怕只是一个谎言!可是他什么都没做,把我一个人放进了海里。当知道了你的嫣现在的处境,就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实在不想看着她最终走到我这一步。你的确有权利不原谅她,可以恼怒她,忿恨她,可是,我希望你别抛弃了她!」说到这里的时候,她握着我的手有些轻微的颤抖,眼睛里突然流露出一种深深的恐惧。在我的感觉里,那恐惧是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有种逼人的寒冷。   我不确定她在害怕什么,但是看到她这样的神情,不由自主地升起了一股想要保护她、安抚她的欲望。伸出手臂揽住了她的身子,轻轻在她后背拍了拍,诚恳地对她说:「谢谢你!我大约能明白你想说的话,能明白你现在的心情。」   说着安慰的话,我自己心里却没有一丝暖意——我能明白她从地狱归来的莫名心悸,可是,有没有人能知道我现在的无边绝望!我苦心构筑的精神世界,此时正一点一点地慢慢坍塌,我就像激流中的一叶小舟,摇摆在汹涌之中,忽左忽右起伏不定,随时都有可能倾覆沉落。   因为我不能确定人性,不能确定以前相信的那些东西究竟存不存在?如果一个人可以面对爱人伪装自己,那么,我们曾经以为的真情,是不是有我们想像中的那么完美呢?也许,你一直坚信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你以为的那种样子,他或者她,只是她们自己而已,永远都不能完全看清,永远都不能和你的想像真正重合。   苏晴在我怀里,很安静,像个孩子一样。她的手,一直握着我的两根手指,软软的手掌就像女儿嘉嘉一样。女儿经常会这么握着我的手指,那种被依赖着的感觉会让我一种突如其来的自豪。   她裸露的皮肤紧贴着我的身体,修长光滑的双腿缠过来绞着我,传递着一种莫名的暧昧。扑面而来的女人气息包围了我,我甚至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她的乳房挤压过来时的柔软温热。一直以来,我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会有一天这样亲昵地抱着一个不是嫣的女人!更没想到的是:我从这近乎赤裸的身体上感受到了从前被嫣依恋的感觉!恍惚之间,竟然有一种错觉——我怀里抱着的,不是苏晴,是女儿,或者是嫣……   两个人谁都没有再说话,空气中弥漫着死一样的寂静。我不说话,是因为不知道说什么——对着一个知道自己极端隐私的女人,无论如何都无法建立起我从前的自尊!   苏晴不说话,大概是因为她在等待我的回应。她的意图已经很明白——拯救我的婚姻。或者说她是在拯救以前的自己,我突然想起她第一次和我说起往事那天的一声叹息:孩子?要是有的话,也许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了。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有一丝苦涩,彷佛是在遗憾生命里的一次转机。我一下子就明白了苏晴为什么对我有无限信心——是孩子!我和嫣,有一条割舍不掉的纽带,就是我们的女儿嘉嘉。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嫣,即使在听过了她刚才的录音之后,知道了她那些心底的隐秘。即使因此开始了对爱情的怀疑,甚至连掌控妻子的信心也正在一点一点地消失。我伤心、无奈、失望,对于完美的追求彻底破灭。但是对于嫣,却没有办法恨起来。我对她,更多的是感到痛惜,就像一件自己无比喜爱的珍宝,如今突然在她的身上发现了致命的瑕疵,我不能够接受,不能够视如不见,却又抑制不了被欺骗之后的愤怒和哀伤。   我的痛苦也正源于此。   嫣,其实没有变过,她本来就是那个样子,只不过是我刚刚才发现而已。也许,背叛只是早晚的事情,没有佟,会有其他的男人!我给她的全部,爱,保护和平静,只能满足她需要的一部分,其他的,我无法给予。换句话来说,假如她遇到的不是我,假如她是和另一个跟我截然不同的男人结婚,那个男人能够弥补她现在所渴求的一切,那么,可能她内心所需求的,就会是她那种婚姻里所缺失的部分——或者就是我所拥有的这些部分!   没有的,就去追求,得不到的,就更会渴望,人都会不自觉地在潜意识里这样向往。这才是欲望的本质。   我的欲望,是完全拥有嫣,从身体到心灵。苏晴的欲望,是回归过去,找回曾经被她放弃的生活。季然的欲望,是活着……   欲望因人而异,因你的生活而异,因你得到的多少而异!   我突然笑了起来。   第一次,从地狱归来之后,我从来没有像这么大声的笑过,咧着嘴,毫无顾忌。我想我笑得一定有些狰狞,把苏晴吓了一跳,她惊愕地仰头看着我,茫然!   很明显,我的反应出乎她的预料,她有些不知所措。本来她是沉着的,冷静的,甚至是胸有成竹的!也许她准备了很多说辞,打算开导疏解安慰说服我,但是这些准备都被我的笑击溃了。   我不需要了,我自己找到了问题的症结。   低头在苏晴脸上吻了一下,说:「你放心,我不是你丈夫,他会放弃你,是因为他还不够超脱。或者,在他放弃你的同时,他也已经选择了放弃他自己。我不会,我永远不会放弃嫣。」从惊愕中回过味儿来的苏晴警惕地看着我:「梁言!你别乱来!你不会笨到不计后果吧?现在虽然糟糕,还没糟糕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你这样的表情,是在告诉我你已经到崩溃的边缘了……」   「没你想像的那么糟糕!」   我继续笑着:「我曾经自己面对过孤独,曾经看过美好破灭,也曾经无数次在手术台前看着自己的病人死去,更甚至,历练过那个悲惨的世界!我有能力面对死亡,所以我足够坚强,我只是被突如其来的状况打懵了,一下子反应不过来。这没什么,真的算不了什么!我还不至于虚弱到一击毙命的地步!」「你想干什么?」   苏晴还是很紧张的样子。   「如她所愿。」   我收敛了笑容,看着紧闭的房门,轻轻地说:「时间过得真慢……她该回来了吧……」   苏晴的不安明显地写在脸上:「如谁所愿?嫣?佟?我?你的话,到底什么意思?」「先是你……」   我的手从她背后圈过来,抓住了她的乳房。乳房柔软丰满,握在手里像一团棉花。苏晴一惊,本能地全身抖动了一下,猛地用手推住了我的胸膛,直定定地看着我,问了句:「干什么?」   她这句话问得脱口而出,几乎没经过大脑。在这之前,她曾经百般挑逗勾引我,使尽风情,为的就是让我心动,可现在我真的行动的时候,她却反而被我的动作吓住了。也许是我的表情,也许是我前后相差极大的变化,总之令她感到了异常,女人本身的防御自然启动,下意识地挡住了我。   「做爱啊!」   我平静地望着她,说:「这不是你们早就预谋好的?既然你愿意,而且我老婆也同意,我拒绝你,不是显得故作清高了?万一昨晚她发现了我们在做戏,知道了我辜负了她的好意,说不定会失望,说不定还会伤心。」苏晴疑惑地看着我,说:「梁言,你真的不对劲!你能不能和我谈谈?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她的话没说完就中断了——因为我已经用自己的口堵住了她的嘴唇。湿润温热的唇带着一丝甜意,感觉很清凉,犹如清晨的朝露。和嫣接吻,常常会是蜻蜓点水式的,我不自觉地就会付诸对她的疼爱。而此时对待苏晴,却完全是侵掠!   恶狼一样狠狠地吻下去,用力嘬吮,以至于她的双唇完全被我吸入了口中。   她马上开始挣扎,用力推我的胸口,同时把自己努力的头向后退,期望能够摆脱我。她似乎想说话,但是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呜」声,我的舌头撬进她的嘴唇之间时,能清楚地感觉到她紧闭着牙齿,彷佛那是她最后一道防线。我的手箍住了她的头,不让她左右摆动,然后向前探着身子,跟着她一起后退,这样两个人的嘴唇仍然紧贴在一起,无论她怎么反抗都无济于事。   苏晴的反应有些激烈,和之前引诱我时候的态度截然相反,她掐我的皮肤肌肉,用力捶打,使劲扭动着身体,双腿不停地乱蹬,像是一尾离水的鱼,在呼吸停止之前,正垂死挣扎。   那情景,是一个孔武有力的男人在实施强奸一样,一个粗暴地侵略,一个死命防守却节节败退。最后她被我按住,牢牢地压在了身下,尽管她并没有放弃抵抗,不过有几次,她的膝盖抵在了我的胯部,却都一滑而过,没有任何攻击的意图表现出来。   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胯部是男人致命的弱点!做为护士长的苏晴当然不会不明白,所以我能判断得出来,她的反抗,并不决绝坚定。甚至我还有种奇怪的感觉:她躲闪抗拒的动作,似乎正把我身体里攻击征服的欲望一点一点地引诱出来。我的亲吻变得更加狂野,不再只局限于她的嘴唇,密集的亲吻落在她脸颊、鼻子、眼睛、额头上,疾风骤雨般地倾泻而下。苏晴已经能开口说话了,但是她不吭声,只是徒劳地挣扎,而那挣扎的动作,也正渐渐被杂乱无章的纠缠驯化,到最后,两人之间竟如同一对配合默契的舞者,退与进成为互相的节奏,追逐与躲避变成了演练。   我停下来,略微抬高了头,俯视着她的眼睛,问:「你怕我?是不是因为现在你感觉无法掌控住我,所以才恐惧?」苏晴两臂摊开,手腕被我按着,身体也停止了扭动。她急促地喘着气,什么话都不说,眼睛却死死地对视着我的目光。她的乳房抵着我的胸口,虽然我抬着上身,并没有过分的压迫,但当她吸气的时候,还是能感觉出来她的乳头已经变硬,这是女人身体的信号,表示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准备迎接下一步更猛烈的侵犯。她的一条腿曲起在我的腰间,另一条腿被我压在身下,这样她就自然形成了一个张开的姿势,有些狼狈的夹着我的身体。   两个人对视着,彼此心里似乎都明白:如果再有动作,那么,攻击将会变成奉献,抵抗也将变成索求……   我低头,慢慢地向下低头,一寸一寸地接近苏晴的嘴唇,这次,我让她有足够的时间明白我的意图——我要吻她。我自己,义无反顾。也许,在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这个女人将要走进到我的生活,参与到我精神世界的重建中来。   这个世界上,有一类人之间,会有种诡异的感应……只要你看上对方一眼,你就能知道眼神里所埋藏的诱惑,有时候,也许只要一个眼神,就足以让你产生一连串的连锁反应,直至改变你的生活!   苏晴的眼神移开了,慢慢地扫过我的脸,停留在我的嘴唇上,看着我的嘴唇一点一点地接近。她的嘴唇半张着,唇上面,还沾着我的口水,亮晶晶的闪着粼粼的光,看上去说不出的诱惑!她的眼睛微微眯着,眉心拧起起来,似乎有些怯意,但仍旧坚持着迎向我,没有挪开。   我的嘴终于压上了她的双唇,没有任何犹豫——当我决定要这么做的时候,就已经不再让自己回头!哪怕最后的结局是我输得一败涂地,我仍然要去赌这一把,因为,我还有赢的机会!   这一次苏晴没有任何抵抗,那个瞬间里她的眼睛一下子闭了起来,下巴向上扬起张开了嘴唇,让我的舌头顺利地侵入了她的领地。这时候的苏晴,表情竟然变得和嫣出奇的相似!同样的服从温顺,同样的战战兢兢,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坦然从容和洞悉人心的敏锐。彷佛突然间,她就由一个历尽风月的熟妇人回转到了情欲初开的少女。   她两只手臂从旁边圈过来,搂住了我的脖子,动作很舒缓,十分的自然,好像我和她本来就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而我们之间的关系,也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亲密无间。   双唇分开的时候,她仍旧闭着眼睛。我凝视她的脸,白皙中泛着红晕,睫毛翳动着,表情祥和安适。她的手还勾着我的脖颈,胳臂因此被拉得笔直,使得两臂看上去更加修长纤细。手伸出去,握住了丰乳慢慢揉搓,让乳头在掌心里摩挲厮磨,乳肉松蓬蓬从指缝里溢出来。苏晴「嗯」地一声呻吟,头歪向一旁,收腰弓背,却迎着我的手掌挺起胸来,颈间白皙的皮肤下面隐显出颈筋的轮廓,一眼看过去,就能知道她正用力绷紧了身体。我相信她绝不会是紧张!按照她的阅历来讲,经历过的男人不知凡几,再加上她对待性爱的坦然随性,当然不会为了我这样一个男人产生过分的惊慌。   那么,她是在展示自己。就像一个美丽的雌兽,面对追求欣然而就,没有任何羞怯,落落大方地把自己展现进对方眼里。好像交配中的豹子,互相之间虽然紧密相连,却总带着突然攻击的威胁。有时候,攻击,也是一种调情。   她的身体饱满丰腴,散发出来的,是一种让男人无法拒绝的吸引,本来,我是从那诱惑中逃离的人,可以因此傲立于众兽之外。不过现在,我又自己默然回来,投入到欲望的焚炉为她所炼。   只是,我不是回来掠取,我经过更痛苦的冶炼,正坚若磐石。   乳头在掌心中矗立坚挺,枣肉一样韧硬。我的手离开,顺着腋边的曲线一路蔓延开去,同时低头,把脸贴在乳房上,继续压迫她的乳肉向四面延伸。   手探索过柔软的腰,爬过丰满的臀,蛇一样钻进苏晴的双腿之间,那里土地肥沃水草丰美,是欲望的发源地,那里产生爱情也埋葬爱情。苏晴的双腿立刻夹紧,把我的手困在里面,她食人花一样双膝蜷缩,将自己的阴部深藏进腿腹形成的沟壑里面。我的手,就深陷其中,像种进去的一颗罂粟。   她的一只手臂用力收缩,把我牢牢地按在乳香四溢的胸口,另一只手从两人身体的缝隙中穿过,一直伸向下面,直到我腿间,碰触到我的阴茎,才停下来,用食指和拇指扣住,缓缓地,有些困难却毫不犹豫地开始了套弄。   阴茎已经在勃起的状态,在她手里一点一点变得更加坚硬,和她纤细柔弱的手形成水火般的反差,两个人的性欲,也开始了在这水火中煎熬翻滚。   隔着她的乳房,能清楚地听到里面的心跳,急促又欢快。她的呼吸粗重而湍急,喷出的气流吹动了我的头发,像风掠过森林。我听过很多心跳,但没有哪一次像这样清晰洪亮,声声入心!我也无数次的风,有寒冷的,有温暖的,有湿润的,有乾燥的,春夏秋冬的风,都没有这风吹得惊心动魄……   我的手还在她胯间扎根,手指,正摸索着探进花蕊深处。   苏晴又长长地呻吟了一声,扭动起来。   像蛇。   第23章   女人在扭动的时候会有一种奇异的魅力,极具诱惑!让人无法抗拒。这是我看到此时的苏晴之后明白的。我的妻子,嫣,很少会在我身下这样毫不掩饰的扭动,对她来说,摆动自己的身体是不雅的,即使在最亲密的时刻,最销魂动情的那个瞬间,也只能偶尔看到她不能自已的挣扎。现在回想,她的扭动,是在抗拒生理上带给她的那些快感,以使她在我眼里尽量显得不那么淫荡!   也就是说,和我生活在一起的四年,她一直在压抑隐藏着自己的欲望,被抑制了的情欲,终于在佟那里找到了出口,完全地释放了出来。是的,我看到的视频里,最后她被佟肆意玩弄的时候,身体上,是完全开放的!尽管在心里她并不情愿,但也就是这样不情愿的心理,才导致了她生理上更强烈的爆发。我猜想,那个时候的嫣,才是真正的嫣本身,完全的自我体现,她在佟肆虐式的逼迫下获得了超乎寻常的快感。以往,对贤妻良母的崇尚让她无法在我们自己的家里完成情欲上的满足,最终,才会导致了今天的结果。   如果没有佟,的确像她说的那样:还会有其他的男人,而且,我可以断定这个男人,绝不会是个「好」男人,一定会是一个类似于佟的流氓!   「好」男人无法突破禁忌伦常,所以无法给予女人突破禁忌的快感,一个女人,心目中想要依靠的男人,是「好」男人,在正常的生活里,这样的男人代表了道德、正统和安全。但是从情欲的角度来说,道德永远打不过流氓,因为情欲追求的是放纵——极度的放纵,才会给女人带来最彻底的快感。   也许不仅仅是我的妻子,更多出轨的女人们,或多或少,都可能有这样的一种「诱因」在她们迷失的过程中起到了不可忽视的作用。   「啊……」   苏晴的一声呻吟打断了我的思绪。她的两腿从下缠了上来,紧紧夹住了我的腰,缎子一样光滑柔顺的皮肤摩挲着我身体,她的腿柔韧度似乎格外出色,毫不费力地将双脚在我的身后交叉勾住,小腿肚正压在我的臀部,迫使着我的下体更贴近了她的身体,同时将胸膛挺起来迎向了我,整个人严实地把我缠住了。   对于这个风情万种又娇艳入骨的妇人,我曾经极尽艰难地压制过自己,却还是一度没法控制住来自本能的生理反应。所以,她对于我的诱惑,并不输于她对其他任何一个正常男人的诱惑。当我决定了要改变的时候,堕落就是通向那里最好的途径!现在,我不需要克制了,放出心里的那头狼,让它肆意掠食杀戮,即使因此我永堕地狱,也绝不回头!   低头找到她的嘴唇,印了下去。这次仍旧没有任何抵抗,顺从地张开了嘴,吐出舌头和我纠缠。她反应热烈,像是久旷的怨妇,迫不及待地迎接我的挑逗,温热湿濡的嘴唇嗷嗷待哺,渴望又贪婪,不停地吮吸索求。她将两臂从我的腋下穿过环抱住我,让乳房更紧迫地挤压到我胸前,同时胯部也贴上来,抵住了已经坚硬的阴茎,然后蠕动臀部波浪式地起伏摩擦,动作大胆而且熟络。   我的手还在动,我知道怎么挑逗一个女人,虽然之前,我一直认为那不是一个男人最应该专注沉迷的的领域。   手指顺着缝隙抚摸,指节轻擦最敏感脆弱的部位,第一次,我在感觉自己正掌控着情欲,正主宰一个并不了解的女人。苏晴的腿有些痉挛地抖动着,似乎不胜蹂躏,却勇敢地分得更开,她近乎不安地颤抖着,胯部随着我手的动作起伏,两臂越收越紧,像是要把我嵌进自己的身体一样,和我接吻的嘴舌静止下来,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发自喉咙深处的呻吟。   没有犹豫,手指一直探索了进去,里面一片濡湿滑腻,收紧的肉壁胶着住我的手指,一股又一股的水继续涌出来,蔓延开,随着我的动作溢出来,沾满了我的手掌和她蓬松的阴毛。氤氲的淫靡气息从下面扩散出来,开始在房间里蔓延,逐渐充斥占据了整个房间。我继续动作,不停地动作,让持续的刺激更激烈地给予她,我竟然没想马上插入——在过去和嫣的亲密中,我总是渴望插入,渴望将两个人的身体早早地融为一体。连我自己也惊异于能如此清晰从容地看清和掌控热情中的一切,好像熟练的工匠,不紧不慢地继续着早已烂熟于胸的工序,既不迷惑于手上的艳丽,又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小的环节。我宛如一个第三者,冷眼旁观两个人的情欲一步步攀高迸发却不为所动。   很短的时间,苏晴突然僵直了身体,腿猛地蹬了一下,头抬离了床面,梗着脖子悬空定在那里,一瞬间,呼吸似乎也停顿了,头发散落开,垂下来拖在粉红色的枕头上,散乱成了一幅水墨画。她的脸离开我,张着嘴,咬牙,皱眉,表情里痛苦和欢愉交织在一起,呈现出无法形容的娇艳和迷乱。   只几秒钟,人就无力地瘫了回去,重重的,摔在床面上。然后睁开了眼睛看着我,目不转睛,良久,才长长地出了口气,问:「为什么?」   我不知道她想要问什么?也许是在问我为什么突然改变,也许是想问为什么我有这样的能力,可我的嫣却是因为欲望而出轨!或者是要问我为什么选择她。而这些问题的答案,我都没有!我不理会她,从两个人紧紧贴住的身体间抽出了手掌,持续一种单一的动作使我的手很酸痛,木木的。手上的湿袒露出来,淋淋地反射着水光,我用水湿的手抓住了苏晴的乳房,拇指和食指合拢捏住了一颗乳头捻动,让丰满柔软的乳肉在手里荡漾。   我现在不想再说话,对于苏晴,我即使相信她的善良真诚,依然不确定是不是应该告诉她一切——我要解决的,不是处理善后妻子的出轨。出轨的背后,还隐藏着更可怕的隐患:出轨的原因。如果没有彻底解决这个问题,那么,即使过了眼下的难关,还是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佟出现到我的生活中来!   苏晴是个聪明的女人,她也许模糊地意识到了我现在的心理活动,但是不能确定。从女人的角度来看,如果她完全了解我的想法,会认为我一定是疯了!   我不介意自己疯掉——如果没有了嫣的话……   喘着略显沉重的呼吸,我趴在苏晴身上,鼻中嗅到的,是从她身上传过来的一丝淡淡香气,其中夹杂了某种特殊体液的味道。她的手搭在我肩膀上,轻轻地来回摩挲着滑动。相对于她而言,我的身躯足够庞大沉重,但此刻却像个孩子一样被她揽在怀里!我的粗犷和她的娇嫩似乎完全颠倒了过来。   在还没有插入之前,她已经有过了一次身体上的高潮,我完全能够肯定!但这不是我的目的,我还有更大的野心,如果不能让这个历经情欲洗礼的女人在肉体上得到彻底的满足,对我的自信是一种致命的打击,而没有了自信的我,恐怕在战斗没有开始之前就已经开始了溃败。   苏晴微微侧着头,下颚扬起,嗷嗷待哺的孩子一样微张了嘴唇,那是一种索求,她的情欲已经被撩拨到了无法自持的地步,急切的希望接下来更狂野激烈的侵略。我的手顺着她的脖子慢慢向下抚摸,手指似有若无地滑过她的肌肤。她的皮肤光滑细腻,皮肤下面隐隐显出了红晕,在灯光下愈发显得光彩夺目。当我抚摸乳房的时候,她皱着眉轻哼了一声,突然伸手抓住了我的手掌,紧紧地握住,用带着呻吟的腔调小声说:「进来……你进来吧……」   我的手继续原来的动作,将柔软的乳肉抓在手中揉搓挤压,看着它们变形扭曲,鼓囊囊地绷紧,然后从指缝里挤出来。乳头已经明显勃起,硬得如同一粒熟透的红豆。我把乳头夹在手指间,慢慢地向上提拉,乳房随着我的手被拉扯成笋状,然后松开手,乳头就立刻又弹了回去,回到乳房的顶端继续颤动摇摆。可能有些疼痛的原因,苏晴的上身也跟着往上抬高了一些,在我松手的刹那,闷闷地又呻吟了一声,接着身体就一下子舒展开,软软地瘫在我身下。   向下挪了挪身子,让两个人的下体更紧密地贴住,能感觉到自己的阴茎被紧紧地夹在中间。她那里有种潮湿,分泌出来的汁液挨到火热的阴茎,凉凉的。因为我的臀部正好处于她大腿根部,使得她双腿分得更开,不知道是下意识还是想表达什么,她的脚一直在我的小腿上用力蹭搓。我唯一能确定的是:她不是在拒绝!如果说之前她还能够轻松地把握着自己,轻松地挑逗掌控我,那么,现在她已经从主宰者沦落到奴役,现在可以做的,只有接受和容纳。   然后我进入。   我能感觉到她似乎有些紧张,说不清楚是为什么,按照常理来说,像她这样对性有过丰富经历的女人,没有道理对男人的进入产生这样的反应,可她的双臂死死地抓着我的胳膊,用力扯下来,把我的身子紧紧地按在了她的胸膛上。随着阴茎一点点缓缓插入,她不安着扭动身体,双唇微张牙齿紧闭,从鼻腔里发出了一些断断续续的低吟。她的脸有些红晕,似乎不胜娇羞的样子。这样的表情,应该是出现在十七八岁的少女脸上才让人觉得合理!不过对于我而言,这样的反应却让我突然产生了一种残忍的杀戮欲望——侵犯蹂躏身下的这个女人,让她害怕我,服从我,崇拜我……   猛地抽动了一下身体,重重的一次撞击。苏晴全身跟着一晃,「啊」的失声叫了出来,然后张开嘴,一口咬在了我脖子上,含糊着说:「梁言……梁言我现在是你的女人了。」   我没吭声,用力挺动着身体,一下又一下地在她身上起伏。我的阴茎坚硬如铁,在她的身体里面肆意冲撞,我觉得我是在努力完成一项任务,或者说,我正在试图证明和实现什么……我的女人?谁是我的女人?真正的属于我……以前,我觉得嫣是,现在她不是了!苏晴?她有什么是属于我的?   上身被她紧紧箍住了,我只能艰难地在她的包围里挺动。每一次插入,身体似乎是陷入了一团松软的棉花团里,所有的力量都被那绵软吸收殆尽,她娇嫩无比的肌肤又像缎子般顺滑细腻,在扭动的时候皮肤之间相互摩擦,会产生一种说不出的,让人极度愉悦的触感。如果说嫣是水,是清澈可以见底的泉水,那么苏晴就是山涧的激流,顺从中暗藏着反叛,柔弱中隐含着力量。如同一尾被按在水底的鱼,用生命的挣扎去挑逗男人的征服欲望……   第24章   「尤物!」   这是我能够想到用来形容她的唯一的词汇。   皮肤集密的碰撞,发出诱人的声响,夹杂着阴茎挤进阴道时淫靡的声音,让房间里充满了淫荡和堕落,情欲就在堕落中慢慢滋长,逐渐迷失了我和她——两个原本不可能也不应该在一起的人。生理上的快感逐渐占据了头脑,彼此开始投入,渐渐地忘记了目的和原因,变成为纯粹的肉体娱乐。至少,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个满身妖艳风情的女人,和我竟然是如此的合拍……   她的阴道并不紧密,抽插起来一点儿都不吃力,然而在她扭动自己的身体的时候,下体却会让在里面的阴茎产生一种被「握紧」的感觉,好像总是不能很顺利的插入,总是被试图改变前进的方向似的,仿佛那里「活」了起来一样,像一只手,或者是一张嘴,灵活地抓握吞吐,准确地触碰着最敏感的区域,让快感不断地直线上升……   苏晴和嫣有相像的一点:她似乎也不喜欢叫床。在我极力的抽动中,并没有很大声的呻吟,甚至比插入之前还小了许多。嫣总是习惯闭着嘴,努控制力压抑自己,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苏晴的嘴是张着的,不过牙齿咬着,她的表情说不准是在忍受还是在享受,有一些恨恨的,要把什么东西摧残了一样。和嫣不同的是,她会挺起下身,迎接我一次又一次的撞击,即使我再凶猛激烈,她都没有通常女人习惯表现出来的被动。她表现出来的,是一种对抗,毫不妥协的对抗!似乎只有竭尽所能的反抗才可以让她更兴奋。但她的反抗恰恰激发着男人骨子里的征服欲,让人更渴望驯服她,打败她。   我们的性爱,更像是一种角逐,动作强烈又夸张。身下的床单已经凌乱不堪地皱成一团,被单的一角缠在她的腿上,另一端,则被蹬到了床下。我沉重地喘息着,把曾经被埋藏在身体里的愤怒和屈辱往她身体里发泄。她的呼吸时重时轻时缓时急,有时候因为我的冲击过于猛烈,她会发出带了颤音的轻哼,像是悬崖上回荡的风笛,随时都有跌落深渊的可能。   这样的性爱,原本应该是最完美最畅快淋漓的一场盛宴,赴宴的人原本应该陶醉其中尽情享受。我一度也产生了错觉,似乎此时在她身上肆意驰骋的我才应该是我原来的样子,过去的所有,都只是为了今晚这一刻做铺垫而已!但是当她突然睁开眼睛,努力抬起头吻我的时候,我的眼前却一片朦胧。   无论她多么美丽!无论她多么多情!她始终不是我的开始!   无论我多么投入!无论我多么欢乐,我终究还是心如死灰!   苏晴还在吻着我,湿润热情的唇游弋在我嘴边,我们的下体,紧密地连在一起。我也吻回她,深情的样子。我们看上去就像是一对亲密无间热恋中的情侣,我们制造的高潮,正一步一步逼近临界点,即将在最猛烈的瞬间里爆炸!可这个时候的我,却从之前的狂乱中脱离了出来,头脑里一片清晰,我知道苏晴就像是我的海洛因,正被我一点一点地吸进身体里!   谁也不会爱上海洛因,就像妓女不会爱上嫖客,警察不会爱上罪犯。但是妓女会一直需要嫖客,警察会一直需要罪犯……如果有一天,我终于离不开苏晴,那么,我的生活还能不能回到之前的原点?我不能确定,就像我不能确定对嫣的救赎一样……快感继续攀升,肉体继续交融,我的人,却飘渺而无助。   苏晴的身体被我一点一点地冲击着移动,头已经探出了床边,悬空梗着。乌黑油亮的头发垂下去拖在了地板上,随着冲击颤动。我没有停,她的手就抓住了床沿,叫了一声:「等等……要……要掉下去了……」   话没说完,上身已经横到了床外,仰着身向下弯了过去。她另一只手猛地勾住了我的脖子,用力向上抬,试了两次,突然身子一软,轻笑了一声,瘫了。   两个人的上身就自然分开,她斜着挂在床边,双乳颤巍巍地翘着,人从下面看着我,说:「梁言……我现在觉得自己像你的老婆了……」   「你不是……」   一个带着颤音的声音传过来,有些冷。   门,被推开了一条缝隙,嫣站在门外,明亮的眸子闪着亮光,表情却有些木然,脸色苍白,用力做了一根吞咽的动作。   她提着装早餐的袋子,既不进来,也没再说话。   我和苏晴全身赤裸抱在一起,我的阴茎还停留在她的身体里面。这样一幅情形看上去有些奇怪——床上躺着的是外人,站在门外的是妻子!可是,她这个妻子,却没有面对这一幕愤怒的权利。   我能看出嫣的极力隐忍:她手攥得很紧,指节已经发白,嘴唇用力抿着,脸上的肌肉因为过分的绷紧显得有几分扭曲。我猜想,如果她本来不知情,也许早就忍不住把手里的东西冲我们砸过来了……   苏晴看了一眼嫣,脸上没有一点慌乱——甚至连尴尬都没有!反而将两条长腿盘上了我的腰,好整以暇地将手臂搭在我脖子上。她身体里还流动着高潮的余韵,我甚至可以感受到她下体还在有规律地收紧……放松……再收紧……她抬起头,在我脸上亲了一口——很自然,既没有做作也没有向嫣炫耀挑衅的意思。然后问:「你回来了?别在意,我只是这么一说,就像你和佟在床上的时候一样,就算当时再亲密无间,也不会把那些话当真的。」   嫣全身一震,脸色一下子变了颜色,好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样,往后退了一步,然后下意识地抬手扶住了门框。   这是第一次,当着我和嫣的面,将我们之间那层薄薄的纱撕破了,真相顿时赤裸裸地摊在我们之间。我不知道苏晴为什么要选择在这个时候说这些,她的话像刀子戳在了我心上——心在那一刹那痛得无以复加!瞬间,照片……视频……佟猥琐的眼神和那种如愿以偿的得意表情,都马上和门口那个修长玲珑的身形熟悉的面孔联系到了一起!   现在的嫣,看上去那么贤淑,甚至柔软得不堪一击,无论怎么想象,都不能想象出曾经就是她,就是在我现在躺的这张床上,和一个在平日里她甚至连一眼都不会多看的男人,无数次赤裸裸地纠缠……交欢……把她平时不肯摆出的姿势和永远都不会对我流露的淫荡展现给那个人。   「做爱永远都是这样……」   苏晴的声音平静如水:「一对男女只要上了床,都会凭着本能让接下来的交媾过程顺理成章,会说违心的话,会用连自己都奇怪的表情,对女人来说,甚至连身上的男人是谁都会变得不那么重要!我和你丈夫所说的话,跟他在床上对你说得话没什么区别,都是床底之间的戏语,就像偷情的人总是会说我爱你,你如果把那爱当成是承诺,就太可笑了……」   我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如果不是竭力控制,我的愤怒会冲垮堤坝倾泻而出。用手在苏晴的乳房上抚摸了一下,然后猛地用力挺动了一下身体,让阴茎重重地冲击把苏晴的话打断了。皮肤的撞击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回荡在房间,然后对着门外的嫣说了一句:「我还没完,你要是不想看,就过会儿再进来。」   嫣又退了一步,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说话,看样子她似乎的确想要避开。不过犹豫了一会以后,还是走了进来,随手关上了房门,走到了床和嘉嘉的小床之间,用身子挡住了睡梦中的女儿。   我继续在苏晴身上动作,这一次更加投入,或者,我有一种向她证明什么的意图,又或者我是要给她更夸张的震撼。苏晴没看我,她的脸向着嫣的方向,轻声地呻吟着,断断续续又淫靡诱人。身体密集的撞击让暧昧的水渍声连成一片。我狂野如狼,用剧烈到近似残酷的动作持续攻击撕裂身下的这个女人,和以前跟嫣做爱不同,我像是在摧残苏晴,仿佛她不是个亲密的情人而是我的对手一样!我想我的脸一定十分狰狞,甚至是癫狂的,因为我能从嫣的目光里窥到惊异和恐惧,那是在我面前从来都不曾流露出来过的。   我想,很少有人会有这样的经历:当着自己妻子的面和另外一个女人在床上肆无忌惮地缠绵,把本应该最隐秘的行为完全展示出来。或者,同样很少有女人面对这样的情况:自己的丈夫在床上和别的女人交欢,而自己却孤单地站在床边看着。不知道她此刻是怎么样的一种心情,哀怨……揪心……愤怒……抑或是悲伤!我有些麻木,感觉自己就像站在手术台前,正在做一场已经预演过无数次的手术,一刀下去,血淋淋地展现在眼前,病变的器官,丑陋扭曲,一切看上去都那么恶心。   我们都是病人,我们都病入膏肓无可救药,我们总是不明白这个世界有多疯狂和变态,人们装模作样地寻找秩序,却不知道自己原本就是扭曲凌乱的。   嫣难堪地站在那里,像个引火烧身的孩子般无助,楚楚可怜又惶恐无措,她始终没有面对床,而是把目光盯在墙壁上。那里,是我们巨大的结婚照,里面的我英姿勃发,里面的她妩媚美丽,洁白的婚纱像一张巨大的网把她罩在里面。婚纱,对一个女人意味着规则,将那里面的身体允许给指定的男人独享。现在规则被打破了,我们开始游离于规则之外,再也无法掌控方向,谁也不知道,最后的终点是哪里?   时间,对三个人来说,过得都一样的慢,但终于还是一分一秒地流逝。我射精的时候没留意到苏晴有没有高潮,原本的力图证明此刻已经完全变成了自我的发泄。只记得她盘在我腰上的腿一直不曾放下来过,空白一片的脑海里,还闪烁着嫣雕像一样木然的表情。我起身,赤裸着身子坐在了床头,还没完全萎缩的阴茎上满是淋漓的汁液。我打开床头柜,从里面拿出烟,抽出一支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却被呛到了,剧烈地咳嗽了几声。烟,是苦的,涩涩的,有种冲鼻的感觉,眼泪差点被被逼出来。   苏晴这时候做了件连我都没有想到的事情:她侧过身来,将上身伏在了我腿上,然后竟然一口含住了我濡湿的阴茎,抵舔吮吸着,将上面残留的体液清理干净。她的舌头灵巧熨帖,舔在阴茎上给人一种柔软的触觉。这样的行为,在我和嫣的亲密过程中从来没有出现过,嫣对这样的做法十分反感抵触,她一直认为那样做是不洁的,而且觉得那是一种格外低贱奴性的表现。可苏晴做得很坦然,甚至在一边吸吮的同时大胆地看着我,眼神里满是顺从。   嫣皱着眉,我从她的眼里看到一丝不屑。突然我就被她的这种表情激怒了,她在不屑,不屑谁?苏晴的下贱?我的龌龊?   俯身在苏晴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我用尽量自然的语调说:「谢谢你,我很舒服,你让我享受到了以前从来没有享受过的乐趣!在床上,你比我老婆强得多……」   苏晴扬起头,用手背擦去嘴边的痕迹,给了我一个微笑,只是,那笑显得有几分勉强。她仔细地端详着我的脸,目光祥和,像是一个母亲在看自己的孩子。良久,说:「没错,和我比起来,你老婆简直算是一张白纸!」   转过头,对嫣轻轻地接着说:「你用不着在意什么,我比你出色,只是因为我比你有过更多的男人——我从他们那里学习到了怎么在床上满足他们。你,也会像我一样慢慢进步,最后变得和我一样,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成为男人们眼里的尤物!」   嫣的脸僵了一下,似乎被苏晴的那句话击中痛处,她抬起了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低头看着地板,眼睛不停地眨动,然后,就有一滴眼泪落下去,一闪即逝。到了此时,她才流露出可以让我看懂的表情——从来以贤妻良母自居的她,对自己未来形象的忧虑,对堕落之后的恐惧。   苏晴还在说:「你现在一定在后悔,后悔听了我的话,让自己的丈夫终于堕落了,的确,我也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现在,你们终于可以直视对方,坦然面对以前无法触及的禁忌话题了。本该觉得,我任务完成的很圆满,能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付。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就在刚才,我和他在床上的时候,突然发现你的丈夫和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了!变得让我觉得无法掌控。我有足够的信心掌控男人的情欲,却没有能力完全地洞悉一个男人的情感。说到底,我只是一枚工具,一枚平衡你们生活的砝码,其实,更多的砝码,却是掌握在你们自己手里的……」   嫣沉默了一会儿,有些心虚地看了我一眼。   我正直视着她,面带微笑。   「对不起……」   她说。语气有些哽咽的味道。   「完全没必要……」   我故作轻松:「我和你一样,同样有欲望,压制自己的欲望,是件很辛苦的事情,你今天解脱了我,也解脱了你自己,两全其美,从今以后,我也不用再掩饰自己了。」   嫣狐疑着看我,又看苏晴,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们穿衣服吧,我不习惯这么说话。」   晚上回来再见到嫣,她的情绪似乎平复了许多,人看上去非常的平静,看到我回来问了一句:「今天医院忙吗?」   我边换衣服边回应:「不太忙,就一台手术,下午做的。」   她「哦」了一声,继续收拾折迭收回来的衣服。一切好像又回到了从前的安静日子。   吃饭的时候她告诉我,嘉嘉今天干了件可笑的事:她学妈妈洗衣服,把衣柜里我和嫣的干净衣服全泡了,还把整整一瓶的洁厕灵和一袋洗衣粉倒了进去……嫣当时坐在沙发上眯了一会儿,没发现,等她去厕所的时候,才看见盆里满满一盆的衣服和溢出来一地的泡沫。   我抱起女儿,在她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口:「哇!我的宝宝真能干呢!都会帮妈妈洗衣粉了……」   嘉嘉郑重地点着头,骄傲又得意。嫣在一边用半是无奈半是嗔怪的语调说:「你就惯着她好了,这么夸她,保不齐下次她还干……」   我顺口回了一句:「小孩子知道什么对错?大人还有被惯坏的呢,什么都清楚明白,保不齐还会明知故犯一错再错呢……」   嫣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把正端着的饭碗放到了桌子上:「你话里是什么意思?是说我被你惯坏了吗?你现在是不是还是特委屈,还记恨着那件事?什么叫一错再错?难道怀疑我还会找他?」   「别当着孩子说这事……」   我轻描淡写地说:「是你太敏感了,我就是随口说说,没特别指谁……以后有什么想法等孩子睡了再说,你在我眼前不用装,在女儿跟前还得装,不能跟以前不一样!」   「我装什么了?」   嫣一下子站了起来,她的情绪一下子失控了。   我把女儿的脸藏进自己怀里,探头去嫣脸上轻吻了一口,然后在她耳边轻声地说:「装正经……」   没等她回过神儿来,马上指了指女儿,竖起手指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提高了一些声调说:「没事了没事了,吃饭吧……嘉嘉吃饱了没?来……爸爸喂你……」   嫣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之极,全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直直地看着我,好像一下子不认识我了似的。我若无其事地用手敲了敲桌子:「你还愣着干嘛?坐下来吃饭啊!别跟个爱斗的母鸡一样的,怎么?打算当着女儿吵架啊?」   嫣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还不相信我会用这样的态度对她——从认识她以来,我的确从没有用过这样的口气和她说话,看上去她的确很不适应。我没再说话,安静地吃饭。她看了看儿女,终于妥协地坐了下来,但脸色仍旧很难看,不声不响地也吃饭。   直到嘉嘉睡觉,她都没再和我说话。以往,只有很生气的时候,她才会用这样的方式和我赌气。每每这种情况下,都是我先承认错误,然后费尽心机去哄她开心。这一次,我没理会她,只陪着女儿看动画,看到好笑的情节,故意笑得很大声。女儿丝毫没有感受到家里隐藏了的气氛,开心地在我和嫣之间跑来跑去,缠完了我又去缠她的妈妈。   洗完澡,我躺在床上,点了一只烟。等嫣洗完澡出来,烟还没抽完。她最讨厌男人抽烟,以前我偶尔抽一支,都一定要刷几次牙才肯让我上床。不过,这次她好像没打算制止我,自己坐到梳妆台前擦护肤水,擦完了坐在那里没动,似乎是要等我抽完才过来睡觉。我拍了拍床叫她:「你不是喜欢听我讲故事吗?趁我还没困,来,给你讲个故事。」   她还是坐着没动,也没搭我的茬儿。   直到我又点了支烟,才终于忍不住了,走过来,伸手从我手里夺过香烟,连烟灰缸一起端了出去,说:「都睡觉了要,抽什么烟?」   躺上床,给了我个背身。我伸手把她强行扳回来,说:「还早,你有那么快睡着吗?」   边说着,边将手伸进了她的睡衣里抚摸她的乳房。她有些抗拒地裹紧了睡衣,用胳膊挡住了我的手。这是明显的拒绝信号,如果在以前,我会很自然低放弃。这一次我没有,坚持地拨开了她的胳膊,扯开了睡衣的带子。   「我今天不想……」   她说。   「为什么不想?」   我问。手继续伸过去,捏住了她的一粒乳头。   可能是我用的力气有些大,她轻叫了一声,一只手抓住了我的手腕,有些恼怒地看着我:「你今天不正常,很惹人讨厌!」   我的另一只手把她的手抓住,拉到了胯下,让她的手掌贴着我的阴茎慢慢摩擦。继续问:「有多讨厌?有没有到你忍受的极限?」   她没有抽回手,沉吟了一下,说:「我不知道,就是不喜欢你这样。你是故意气我的吗?以前你从来不这样对我。」   时轻时重地捻动她的乳头,过去在她嘴唇上亲了亲,口中的烟味儿让她皱起了眉头,嘴唇也紧紧抿着。我没在意她的反应,用力抓住了她的乳房揉搓,沉甸甸的乳房抓在手里满满的,手指陷进了乳肉里,乳头被挤得从虎口出溢出来,胀得紧绷绷的,已经变硬的乳头挺立在顶端。我低下头,张口含住了,用力吸吮嘬砸。嫣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呻吟,说:「轻点……疼……」   她的睡衣已经完全分开在身体两边,纤细的腰丰腴的臀修长的腿,被剥开的果肉一样摊开,在灯光下白得耀眼。这具温润丰隆鲜嫩多汁的身体,曾经可以让我只看上一眼就能够心满意足,曾经让我视若珍宝流连忘返,一想到她曾经被那样一双猥琐肮脏的手抚摸揉搓,肆意把玩,心就一阵一阵地刺痛。浅红色的内裤紧绷在皮肤上,透过前面的蕾丝能清楚地看到熨顺的阴毛,两截丰满的大腿紧紧并拢在一起,饱满的腿肉使得两腿之间几乎看不到一点儿缝隙。我清楚地知道小巧的内裤下面,是曾经让我无数次沉迷痴迷的花蕊。这曾经只属于我一个人所有的禁地,却在不久前给人无数次地占领,毫不怜惜地蹂躏侵略!一想到这里,就有种压抑不住的焦灼,我明白:真正的折磨现在才刚刚开始,这完美的肉体,已经永远不再属于我一个人!无论如何挽救,都永远不能抹灭他人所留下的印记。   「你是不是不想让我操?」   我问得心平气和。   「你怎么说话这么恶俗……」   嫣的话透着不满:「你要是还是心理不平衡就直接说,再这么说话我真生气了。」   「那个人不是也满嘴都是操吗?恶心你还给他弄……」   我往下脱她的内裤。   嫣猛地挣扎了起来,力气很大,这下她真的恼了。   我按着她,有些粗野地继续把内裤往下扯。嫣剧烈地扭动身体抵抗,同时用力推着我的身体,企图从床上下去。我狠狠地压着她,猛地一用力,「撕」地一声响内裤被扯破,阴毛从撕破的空隙露出来,本来包住阴部的底部被拉扯得束成一条,深深地陷人她的两片阴唇之间。   「放手……」她喊。   第25章   我没有理会她,继续牢牢地按着她。   能看到她愤怒中夹杂着屈辱——十分熟悉的表情,就和我在视频里看到的那样:在用尽全力拼命地挣扎扭动。   止不住的心疼!   我无法分辨,这心疼是源于过去还是因为现在。   第一次看到我的妻子像看陌生人那样看我,第一次看她在我的身体下抵抗,突然有种恐惧从心底里升起,我正在伤害她!   或者,她会因为我这样的伤害最终选择离我而去!   又或者,因为今天的事,我们之间将永远失去曾经的浓情蜜意,再也回不到以前相敬如宾却心有灵犀的融洽。   咬着牙根,让自己的脸上极力表现着凶恶,粗暴地往下扯嫣的内裤。   她两只手拉着自己的内裤拼命往上提,但是因为力气不够大,内裤还是被一点一点地扯了下去,等褪到腿弯的时候,她再也拉不住,一松手,内裤被我褪到了足踝。   她的手改成拍打我,用力推我的身体,想把我从身上推下来。   这样的反抗,和她那时候反抗佟的态度很相仿,只是力度更大,更坚决。   她后来是屈服于佟了,今天我要做的,是同样让她屈服,只是我自己却没有任何征服的快感——她是我的妻子,我本来不用靠这样的方式强占她,只要换个沟通方法,就可以很轻易地让她对我温柔顺从。   因为她本来就属于我,完全的,从身体到心灵。   她没有再喊叫,也许是怕太大声了会惊醒女儿,只是极不配合地夹紧了腿,身体弯曲着,表情由原来的不可思议和惊讶愤怒转换成了委屈和伤心,看上去她很失望,眼睛里含着眼泪,却极力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对我的态度,她完全不适应,不明白曾经温文尔雅永远动作轻柔的丈夫,为什么突然就变了,变得粗暴蛮横,几乎完全无视她的感受,变得像狼一样自私贪婪,凶残狰狞。   我使劲分开她的两腿,然后把腿向上扳过去,带动着臀部翘离了床面,形成一幅极其不雅的姿势,然后跪在她腿间,让自己的阴茎抵在她阴唇上。   她的阴唇因为大腿被强迫分开而牵扯着半张半合,阴唇没有任何充血润滑的迹象,里面能看到鲜嫩的屄肉,阴道口微微张开,显现出一个小而干涸的洞。   整个阴部很干净,白的皮肤,褐色的阴毛贲起的阴阜,一如既往的丰美绝伦!   我曾经在第一次看到这些的时候无比沉迷,赞叹造物主的神奇造化,这精美无暇的一切不仅让我陶醉过,更让我激动过满足过感动过。   过去,只要我轻轻抚摸,甚至只是将手放在上面和她接吻,都能让这里很快滑腻润泽,仿佛她随时都在准备迎接我的进入。   现在,什么动静都没有,只是安静地张着,翳动着,毫无生机。   她的乳房被自己的大腿压着,乳肉向两边挤出,让乳房看上去有种夸张的变形和扭曲,大腿和乳房的皮肤一样细腻洁白,堆砌在一起美艳炫目。   我第一次察觉到了女人的身体因为扭曲而产生的美丽:臀部的曲线因为肢体的牵扯变得更加浑圆丰满,双腿因为高举而显得格外纤细修长,紧绷着的皮肤,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不可思议的顺滑舒展。   第一次兽性的勃起,阴茎不受控制地微微挑动。   我看了她一眼,她的眼泪已经溢满眼眶,表情屈辱冰冷,嘴唇倔强地紧绷着,眼睛里透着幽怨和绝望,看到我看她,马上扭过了头,把目光转向了床的一边,就在那一瞬间,眼眶里的泪水一下子倾出来,顺着眼角淌下来,一直流下去,隐进了散乱着摊开的长发里。   阴道里面很干,阴茎插进去的时候很艰难,嫣有些痛苦地闷哼了几声,她的手掌撑住了我的上身,不让我俯身压下来——那样会插得更深。   如果能够做到的话,我想她会用手推拒我的下身。   等到我抽插了几次以后,她终于放弃了反抗,只是无声的抽噎,我的抽动让她的抽噎变得断断续续,听上去更加无助凄凉。   我完全成了个强奸者,在合法的强奸我的老婆!   几分钟以后,阴道才开始渐渐润滑,完全是生理上的响应,之前因为里面太干,抽插起来反而加重了对阴茎的刺激,快感迅速地聚集升高,很快就达到了射精的程度。   如果按照我的习惯,会停下来,让自己平稳一下,每次和嫣做爱,我都更多的注意她的反应,在她没有到达兴奋点之前不让自己射精。   但是这次,在我发现她的身体开始有反应的时候,马上加快了抽插的速度,迫使自己很快就射了出来。   我确认,在我射精的时候,我的妻子还没有任何快感。   没有抚摸,没有喃喃细语,我从她身上下来,自己点了支烟静静地抽。   嫣起身擦拭下体,收拾完了没有像往常一样去洗漱,套上内裤,又穿上了衣服,然后背朝我躺下,扯过床单将自己连头带脸蒙了起来。   她的身子在被单下显得单薄而孤单,断断续续的抽噎还在继续,每一次都牵动她全身,肩头抖动得更是格外厉害。   我想她正在被单下面无声的哭泣,因为倔强,因为自尊,她不肯示弱地压制着自己不让声音传出来。   我夹在手指间的烟也在抖动,我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从我认识她的第一天开始,我就立誓不让她因为我难过哭泣!   现在,我亲手打破了我的誓言,那种从心底油然而生的愧疚感让我有种去抚慰她的冲动,让我想抱住她告诉她:如果可以我愿意用一千倍一万倍的痛苦来换取她现在的难过。   我强抑制住自己,狠狠地抽了口烟,喷出来,让烟雾在自己眼前弥漫。   早晨起来的时候,嫣已经买来了早餐,正在客厅整理擦拭。   她的气色很差,眼圈儿有些红肿,头发散乱着,似乎起床以后也没化妆,整个人看上去好像突然憔悴了许多。   早餐吃得很沉闷,谁都没说话,嘉嘉似乎也感受到了不同以往的气氛,变得很乖,安静地依偎在嫣怀里喝牛奶。   嫣自始至终都没有和我对视一眼,直到我穿好衣服拿包准备出门的时候才问了一句:「你中午回来吗?」   她似乎在示好,有点忍辱负重的感觉。   我看了下表,把手插进裤兜,用轻松之极的口吻说:「不回来。你是想确定我不回来是吧?」   嫣猛地一惊,有些难堪地看着自己的手,轻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笑着说:「既然我睡过苏晴了,那我们彼此已经扯平,而且……我觉得苏晴不错,谢谢你给我出轨的机会,以后,我和她还会有更多的接触,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你也不会介意吧!苏晴是你的好朋友,既然你肯让她和我在一起,应该是相信她了,所以用不着担心我会因为和她在一起有离婚的想法。如果你不太放心她,那么你更要和她保持亲密的关系才对,因为你只有和她越亲密,才有可能对我们之间的进展更清楚……你要是打算再找那个男人,请千万记住别让嘉嘉看到!这是我唯一的底线……」   她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地看着我,脸上有受伤的表情,似乎根本不相信刚才的话出自我的口。   不等她说话,我推开门就走了出来,然后就听到屋里「砰」地一声响,好像是碗摔在地上的声音。   下午安排了一场手术,上午只进行了术前一个例行的讨论。   在工作的时候我通常都会非常专注,即使有天大的事情,也强迫自己放到一边去,这是我对自己的要求,既是对病人的负责,也是对医生这个特殊职业的尊敬。   在手术台上,我掌控着别人的生死,所以病人和他们的家属对我的态度就像对待神!   不在手术台前的我,却不知道自己的命运被谁掌控着!   人生,有着太多的不确定性,每个拐弯过后,都不确定迎接自己的会是什么……   我的确有些心不在焉——这在往常是很少出现的。   从会议室出来,没有直接回房间,坐到走廊旁边的石凳上点了支烟,却忘了抽,对着花坛发愣。   背后有人轻咳了一声,好像离我很近。   我回过头去看,不知道苏晴什么时候站在了身后,看到我注意了她,冲我笑了笑,却有些拘谨的样子,问:「你在想什么?」   说完之后她的脸红了一下,把目光躲开了我去看地下。   这个女人今天好像突然失去了往日的坦然从容,在我面前表现怯怯的,似乎很不安。   「没什么……」   我沉吟了一下,也觉得有几分尴尬,看了一眼手表:「我在考虑下午的手术……你……你这是要下班了吗?」   「嗯……哦……不是,我是回去做饭……」   她又看了我一眼:「梁大夫,你中午回去吗?不回去的话,去我那里吃点儿吧……」   「不了,我在食堂吃就行了。」   她似乎有些失望,转过身就走,走了几步却又回过头,问:「你和她谈过了吗?怎么谈的?你……你……有没有跟她吵架?昨天,你对她那样的态度,让我有种……有种负罪感……你能跟我说说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吗?」   看来这些问题她早就准备好了要问我的。   我扔掉了烟蒂,从石凳上站起来,走到她身前,盯着她那张漂亮干净的面孔看了一会儿,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用不着愧疚,我们都是成年人了,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相信你,所以相信你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企图在帮我们,不管成功与否,我都一样的感激你!如果,你还想帮我,就请你继续守在嫣身边吧!继续做她的朋友。也许现在要做到这点很难,可是,我真希望,当有一天她万一无法支撑溃败的时候,能有个人,站在她身边。」   苏晴听完我的话,表情有些奇怪,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说:「好。路是你自己选的,我只能告诫你——这条路走下去,只有一线生机!而且,你会走得很辛苦……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不让她离开,有很多种别的方法。」   说完,也不等我回答,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突然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动:这个敏感的女人,仿佛洞悉我心中的一切!   不用解释什么,她似乎完全都能明白。   也许,也只有她才能明白。——过分的追求完整,也许并不一定是件好事情!   但是,如果当你爱一个人到了那种极致的地步,总会愿意为了得到更多,去选择铤而走险。   食堂设在住院部二楼,显然是为了住院的病人买饭方便才这么安排的,不过实际上病人下来打饭的并不多。   正饭点儿,空荡荡的大厅里却没几个人。   我也没什么胃口,站在柜前看着里面的快餐盘发呆,脑子里一片空白,竟然忘记了自己是在干嘛!   忽然感到腰被人捅了一下,然后一个清脆的声音传进耳朵:「喂!梁大医生,你这是选菜啊?我看倒像是在选美……照你这么个选法儿,恐怕到下午你也吃不了这个午饭!」   一听声音,就猜到说话的人是谁了。   在这个医院里,我认识的人有限,医生护士们又几乎没有到这里吃饭的,除了季然,这么跟我打招呼的人再没有第二个了。   转过头,果然看见她,穿着宽松松的病号服站在我身后不远,一只手拿着饭盒一只手捏着汤匙边摇晃边边对我笑。   「这么巧……」   我对着她笑了笑,低头却看见她脚上依然没穿鞋子,就皱了皱眉头:「你这孩子,怎么又没穿鞋?」   「凉快!」   她晃了晃脑袋,满不在乎地说。   看了看我的饭盒,见里面什么菜都没打,凑过来,小声地说:「是不是这里的饭菜太难吃了?我早就骂过那个厨子了,炒的菜像是给猪吃的,少盐没油,还不如我自己烧得好吃。」   我拍拍她的头,不知道为什么,我对这个女孩有种特别的怜爱。   「你会做什么饭?」   「泡面……」   她仰起脸居然还有些得意:「我有独门秘方。」   朝气蓬勃的面孔,丝毫看不出这是个正走在死亡边缘的孩子!   现在她还活蹦乱跳地在这里和我说话,也许明天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生命于她是这么的无常,脆弱得如同枝头的花朵!   突然有种想要为她做点什么的冲动,我收起了已经打开的饭盒,说:「就知道你大概也就这点儿本事了,好吧,今天我来做东,请你吃大餐!咱们来顿丰盛的……你说,想吃什么?」   「好啊好啊!」   她促狭地笑着:「今天总算让我逮住一个冤大头,不吃到你倾家荡产就对不住我这张嘴……」   探头对着里面的厨师大声问:「师傅师傅,你给介绍一下,什么菜最贵最好吃?你可别应付我啊,这位可是有钱的大款!」   厨师被她问得笑起来:「那当然是鱼翅燕窝鲍鱼了,不过咱们这儿可没有……」   季然就嘿嘿地对着我笑,一脸捉弄到人的满足和得意。   我不禁莞尔:「我还怕你给我要猴脑熊掌呢——有钱我也找不到……你先回去等着,我出去给你买去!」   「好好好,我这就回去做做运动,不然一会儿吃不下就亏了……」   她可没一点要阻拦的意思,边喊边往电梯口跑。   附近就有家「燕翅鲍」只是没外送,自己开车过去叫了两盅鱼翅一盅冰糖燕窝,一盘六头鲍,让服务员给打好包带回医院。   等到了季然的病房,已经是一点多钟了,她正盘着腿坐在床上,百无聊赖的样子,看见我提着东西进来,拍着胸口说:「我还以为你看见菜单被价格吓跑了呢,算你乖,要是害我吃不到午饭你就惨了,我手段可毒辣得很!」   虽然说得贪婪,实际上化疗的药物反应令她的胃口很差,东西在嘴里咀嚼半天就是看不见往下烟。   病房的另外两张床上空着,似乎是没有人住的样子。   张嘴想问却猛地想起了她曾说过的,就改了口问:「晚上一个人睡怕不怕啊?」   她看也不看我,用汤匙在盅里搅来搅去:「当然怕了,不过苏姐如果在的话会来看我,有时候太忙了,也会在经过的时候敲敲我的房门,有声音,我就不怕了……」   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停了一下:「你这人怎么这么八卦?我害怕不害怕关你什么事。」   这一顿饭吃了将近一个小时,看看表,离手术时间还有多半个钟头,就坐在床边和她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话。   见床头放着笔记本,就顺手拿过来翻看,还没打开就被她劈手夺了过去,给了我一个白眼儿:「个人隐私!」   「哦!还有秘密啊!我看不算侵犯你隐私,属于领导审查。」   我笑着说。   「那让我审查一下你吧……」   她似笑非笑地说:「要不,我们互相交换也可以,总之我不能吃亏!」   「我没有秘密,真可惜,不然就能和你交换了。」   「当我不知道?哼,我对你的底细可是清清楚楚的。」   「哦,真的吗?你倒说说看,都掌握了些什么啊?别是诈我的吧?我可是经过专业训练的特工,不吃你这套的。」   我戏谑地挑衅。   她瞪了我一眼,嘴张了张似乎要说什么,又忍住了,伸出手来,在我胸口用力推了推。   我被推得向后靠在了床头上,正要起来,却被她按住了:「别动,就这样别动,你等下……」   我有些奇怪,不知道她要搞什么花样,只见她凑了过来,转过身把头靠在了我的胸口,又扭了扭身体,让自己的肩膀也靠踏实了,然后用一种很享受的语气说:「嗯,真不错,不过也没那么夸张嘛。」   我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赶紧伸手去扶她。   她抬手挡住了我,凶巴巴地叫了声:「别动。」   她的身子有些瘦弱,很轻,头发摩擦着我的下巴,可以嗅到一股淡淡的洗发水味儿。   我有些发懵,对她的举动完全不明所以,心里有几分乱,强迫自己静了静心神,用开玩笑的语气对她说:「一顿饭就把你感动了?你现在难道是打算以身相许吗?」   她仍旧靠在我胸前,用懒洋洋的声音回答:「你别那么自我感觉良好行不行啊,真是自作多情!青天白日也做梦……我是那么没品位的人吗?你的手可别乱动啊,乱动我可叫非礼!」   顿了顿,接着说:「我是听一个人说:你的胸膛靠上去很舒服,还很有安全感,所以好奇,想试一试。」   第26章   我愣了一下,随即马上恍然了,她指的是苏晴,没想到苏晴会和她说这些!   看起来她们的关系比我想的要亲密得多。同时也有点儿尴尬,不知道这小丫头究竟知道多少?心虚地笑了笑,说:「小孩子,别打听那么多,小心知道的太多了我杀你灭口!」   季然没理会我的玩笑,沉默了一会儿,问:「你很伤心吧?」   伤心?我现在还伤不伤心呢?在刚刚发现事情的真相时,我的确一直在崩溃的边缘,可现在我梳理自己的情绪以后,发现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正在麻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我身体很结实,强壮到可以跟野兽抗衡,我手脚灵敏,细心到能做最复杂精细的手术,可是我现在却没有一点信心,可以守护住我和女儿的幸福。   「我是不是应该安慰你?」   季然把我的两只手臂抓住,拉过去圈在了她的胸前:「可是我不想,因为我比你更惨,如果这次化疗效果不好,我就正式被宣判死刑了!虽然你很难过,但还是应该你来安慰我。」   「好。」   我放轻松了语气:「你要什么样的安慰?我不太会说好听的话,也不太会讲笑话。」   「跟我接吻吧!」   她声音平静,好像在说一件很普通的事。   能感受到她胸前的柔软,我抬起手臂躲离,去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我很乐意,不过做为医生,我的建议是你最好不要动这个心思,现在你的抵抗力基本等于是零,一点口水里的细菌都可能通过牙龈让你感染……」   我把空气放得尽量轻松,让她听上去就像是个玩笑。也许她不甘心吧,在生命正该如花绽放的年龄面对随时的终结,一定会有很多对爱的幻想都没来得及去实现!   突然「吱呀」一声轻响,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季然和我都被吓了一跳,我们两人此刻的姿势实在是暧昧之极!虽然此前并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可如今在外人看来,那是绝对没法子说清楚的了。正要把她从自己胸前推开,却听见季然十分惊喜地叫了一声:「姐姐……」   随着她那声喊,门已经被完全推开了,一张熟悉无比的脸出现在我目光中。   原本那张脸上还带着的微笑,在和我目光相接的刹那,顿时冻住了。   娜。   我一时也没反应过来:对这个女人,我原本应该极度的憎恨厌恶!如果没有她,也许就没有嫣的出轨,没有我现在的心力交瘁。可我却曾经和这个女人有过让我自己也觉得匪夷所思的关系——她曾经给我口交过!在我眼里,她就像是美女和蛇的混合体,妖冶、阴冷、柔软诱惑却令人心寒。季然叫她姐姐,那么,她就是苏晴口里说的季然唯一的亲人了!可无论如何我都没有办法把她和身边这个纯真善良的女孩联系在一起。   娜先是惊愕,她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我。但马上她就失控了,疯了一样冲过来,扬手就给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我没有防备,这一巴掌打得实实在在,脸庞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我感觉她似乎要和我拼命,或者说是要杀了我!她边拉扯季然边推我,因为太过激动,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口齿不清地叫着,像个癫痫发作的病人。   季然刚开始也被吓得呆住,但马上就意识到了她姐姐愤怒的原因,一把抱住了她,叫:「姐,姐,你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娜把她抱在了怀里,几乎不能控制地全身颤抖着,声嘶力竭地叫:「我误会什么?不是什么?死丫头你知道什么啊……」   我的脸已经麻木,大概已经肿了。可我根本没在意这些,这一巴掌解开了很多疑问,凌乱的线索瞬间就在我头脑里汇集,很快形成了对娜的注解。她瞪着我的眼神恶毒又绝望,像是个为了保护孩子做垂死挣扎的母亲,那种强大的气场让人相信她什么疯狂的事情都可能做出来。可透过这些,我看到的,是她的软弱。   季然狠命地把她按在床边,喘息着说:「姐,你冷静点儿!梁医生和我什么都没做,真的!他不是那样的人……」   不等她说完,娜就打断了她的话:「傻丫头,你懂什么?他这就是故意的,是在报复……」   「报复什么?」   季然一脸的愕然,不解地看着我。   「不知道。」   我搓了搓发麻的脸:「大概是你姐姐认错了人吧,我都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你问她好了。」   娜的身子一下子僵住了,脸变得煞白,当季然将目光转向她的时候,无所适从地摆着头,用手捂住了脸。   「那么,你是季然的姐姐——应该叫你季小姐了。请你好好看看我,是不是认错了?」   我淡淡地说。   娜在我的目光中溃败了,她的脸颊无法控制地抽搐着,良久,才无力地从嘴中呻吟出来:「对……对不起……是我看错人了。」   「还好只是误会……」   季然拍了拍胸吁了口气,转头看见我浮肿的面颊,眼里显出了歉意:「看你,把人家打成这样了都……」   伸出手来在我脸上轻轻地抚摸了几下,似乎说不出的心疼。   我很快就离开了病房,之所以没有当着季然的面揭穿娜,是不想让那个纯真如纸的女孩发现她的姐姐有多龌龊卑鄙,我也恨不起来这个女人!也许她就是一头野兽,为了生存不计代价,正如她自己说的:为了家人,可以牺牲任何人,包括她自己。经过走廊的拐角时我似乎听到了一声喊,像是娜的声音,不过,我没有回头——这里不适合争辩恩怨,病房,只关生和死。   从手术室出来,全身发沉,头疼的厉害。也许是站得太久了体力透支,也许是这段时间想得太多了,老是感觉那隐隐的疼一直在脑子里面盘旋。我掐着太阳穴,慢慢揉动着回到休息室,靠在沙发上仰头闭目,希望自己能尽量平静。但很快就放弃了这种企图,纷沓而来的各种念头挥之不去,鬼魂附体一样缠着我。正心烦意乱着,突然听到一位护士的声音在门外说:「梁医生,有人找……」   睁开眼,就看见娜走进来,她略显疲惫,表情有些沮丧,反手扣上房门才过来,在我对面缓缓地坐下。我没说话,因为不知道是该可怜她还是厌恶她。娜也没说话,两个人就安静地坐着,空气好像凝固着,说不出的冷清压抑。   「你能不能别动季然?」   她终于打破了沉寂,眼睛红红的,充满绝望:「就算你对我有天大的怨恨,我还是要拜托你,别动她!」   「你在说什么?我不大明白。」   我仍旧揉搓着太阳穴:「是谁动了谁?」   「季然是我唯一的妹妹,她和我从小就没了爹妈,如今又得了这病……」   娜的声音有一丝颤抖:「如果你想报复,都冲着我来好了!要杀要剐随你,只要让她平平安安过了这两个月,就算是我这个当姐姐的尽到责任了……我真不能看着她再受哪怕是一点儿点儿的打击!你放过了她,要我做什么都可以,要我杀了佟也行,要我用后半辈子补偿你也行,总之我都听你的,无论你提什么样的要求。我都会想方设法去给你做到。」   我端起水杯喝了口水,安静地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没有一丁点儿的波澜,轻轻地转动着水杯,说:「嫣也是我唯一的妻子,她还是我女儿唯一的妈妈!如果能够让这件事从没发生过,我愿意把自己的肉一块一块割给你,你害怕妹妹受伤害,这和我害怕妻子受凌辱没什么两样。」   「你不是那么卑劣的人!我知道……」   娜的脸一片惨白:「我不想对自己的行为做辩解,但我可以对你有所补偿!我能让你拥有比嫣更漂亮的女人,而且不止一个,只要你看上的,我都能让你得到她们——我可以让你报复佟,让你上他老婆,他的情妇!你失去的一切我都能帮你找回来……」   「季然是我唯一的底线,只要你碰了她,你就多了一个致命的敌人!」   娜的手在膝盖上不安地划动着:「我能帮你,也能害你,我现在没有人格,没有良知廉耻,你如果继续逼我,我就会成为你最可怕的对手,因为卑鄙,所以我有更多的手段,我能让你声名狼藉,能让你的嫣万劫不复,甚至你身边所有的人,我都能把他们伤害得体无完肤……」   她正在崩溃的边缘,再下去我想她一定会歇斯底里。望着那张漂亮精美的脸孔我觉得不寒而栗,该用疯狗还是毒蛇来形容她?我无力地闭了下眼睛,靠着沙发没有再说话。对一个摈弃了道德无所畏惧的女人,任凭谁都会有所忌惮。   一阵香水的味道钻入鼻腔,然后一个身体贴了过来。我下意识地推了一把,手掌却正按在一处柔软的地方,睁开眼,娜已经从对面过来,正俯身在我旁边坐下,我推出去的手掌,竟是在她的乳房上面。   她也许以为我的表情代表了妥协,眼神又恢复到从前的冷静,有恃无恐地把胸口迎接上来,同时撩起裙摆分开双腿骑上了我的大腿,用一种极其放荡诱人的姿势贴在我怀里。修长肉感的双腿微曲着顶住了沙发,大腿上的丝袜因为她这样的动作变得更加舒展紧绷,她把我另一只手拉过去放在腿上,然后伸手搂住了我的脖子,用一种近似呓语的声调说话:「现在,是补偿的开始了,我虽然不是那种纯洁干净的女人,但没人能否认我是漂亮的女人!我的身体,足可以媲美你见过的任何女性!我对男人了如指掌,清楚你最内心的需要,只要你试过,就绝不会后悔的……」   她的美丽的确无可挑剔。身长腰细,臀圆乳丰,肌肤白嫩细润,五官精致眉眼妩媚,全身散发着令人无法抵御的诱惑。   「我是坏女人!你对坏女人不用怜惜,可以尽情糟蹋蹂躏我,你可以释放出全部的邪恶和兽性,鞭挞和摧残能满足你隐藏在心底的欲望!你总是在做好人,总是抑制自己的邪念,可人都是魔鬼和天使的综合,难道你不辛苦吗?来吧,在我身上发泄吧!发泄完了你可以继续做你的圣人,完全不用有任何内疚,因为是我在勾引你,我的下贱应该被你惩罚!粗暴地对我就是你在行使好人的职责,就像行刑者对待囚犯,主人对待他的奴隶,你理所当然。」   她扯开了衣领,露出里面雪白的乳房,扭曲着胯部摩擦我的下体,蛇一样柔软的身体在我怀里蠕动。我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女人能让自己的身体散发出这种无法抗拒的魅力,淫荡艳丽妖媚。她充满蛊惑的声音继续在我耳边盘旋回荡:「是我在勾引你,我的下贱应该被你惩罚……」   我的邪恶正被一点儿一点儿地引诱出来,那是种近乎于野兽的残忍,撕裂和吞噬的欲望!一股怨气从胸腔往上升腾,想也没想,抬手就抡了一记耳光给她。   「啪」的一声脆响,白皙的脸上马上浮现出一个手掌印,五指分明清晰可见。娜没有丝毫意外和惊讶的表情,直勾勾盯着我的眼睛,轻声地叫:「对啊,就是这样打我,直到把我打怕,直到把我打得再也不敢做坏事!你再打,别停啊你再打啊!」   边说边用双手捧着自己的乳房送到我的脸前,抖动着,让乳头颤巍巍在我眼前晃动。她的手抓得很紧,乳肉被挤着从指缝间凸出,丰满到了变形。   「犯贱……」   我一拳打在她乳房上,把她从我腿上打得跌到了地上,我的声音不高,这是在医院,我不想被人看见这疯狂的一幕。   娜从地上起来,毫无畏惧地又冲上来,撩开白色的工作服去解我裤带,她的手很灵巧,没等我推开她,就已经扯开了我的裤扣,「哧」的一声拉链就被扯开了。我狠狠地将她搡到地上,抬腿踢了一脚:「你疯了,有病啊!」   话音还没落就又被她抱住了腿,顺着我的身体缠上来,边往下褪我的衣服边低声嘶喊:「没错,我是疯子,我是病人,你不是医生吗?你来给我治病吧,我这就是犯贱的病就是不要脸的病,你操我好了,操完了我的病就好了,我就是欠操。」   我打过架,可从来没有打过女人,女人身上的肉是软的,豆腐一样细腻,完全不同于男人肌肉的坚硬。拳头落在她身上的时候,我竟然有种屠宰的快感!娜的上衣已经完全敞开,裸露的双肩挺着乳房缠绕在我下身,这一刻她就幻化成赤裸的羔羊,任凭宰割。我恐惧地发现开始抑制不住自己的凶残,毫不怜惜地对她施暴,并且从其中领略到发泄的满足!她已经褪下我的短裤,张嘴将我的阴茎含进了口中,拼命地吮吸,被撕扯散乱的头发蓬松着盖住了她的脸,只留下晃动的肩膀扭曲的脖颈抽搐的手臂在我眼底下挣扎。   我的欲望被引燃了。   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在施暴中得到快感!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阴茎在她口里勃起,坚硬得像钢铁一样。她还在不停地套动,舌头抵舔着,圈绕着,快速撩拨和挑逗。一瞬间竟不由自主地用力挺了下身体,把阴茎往她喉咙深处猛地插了一下。她被插得「唔」了一声,接着咳嗽了起来,但没有松开,继续用口腔包裹着我,魂魄附体一样不死不休。奇异的快感潮水一样涌动,急速地朝着高潮的临界点攀升,快到了连我自己都惊恐无措。   我呆滞了,忘记了手上的动作,整个人一下子僵在那里,甚至忘记了自己刚才都做了什么。   这时候娜向后退了下身体,脸也跟着离开我的下体,阴茎从她嘴里缓缓地滑出,她的嘴唇紧绷着,青筋暴露的阴茎从两片红唇中间脱离,发出「啵」的一声轻响,然后湿漉漉地在空气中跳动。   娜的一边脸已经开始红肿,散乱的头发让她的脸显出一种病态的颓废,眼角有泪水流出来——那是刚才插到喉咙的时候被呛出来的。   她撩起自己的裙子,飞快地将裤袜连同内裤褪下去,直到一条腿从里面分离出来。然后敞开两腿半躺在沙发上,让鲜红水湿的阴部正对着我,说:「你来!现在就操我吧!你看,我下面都湿了……」   她仰望着我,像是在乞求,又像是在怂恿,那一条从裤袜里抽出的腿粉白如玉修长似椽,撕裂的衣衫凌乱不堪,凹凸有致的身体半遮半掩,引诱着我的欲望向她靠拢,然后一起堕落。   这个女人!这样一幅画面!   似曾相识。   我呆着,低头看着她,我勃起的阴茎还停留在我的视野中。可这一瞬间我的心却突然一阵刺痛,然后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差一点夺眶而出。笨拙地弯腰提起裤子,坚硬的阴茎在拉练口卡了一下,终于收了进去,扣皮带的手一直在颤抖,扣了几次才扣上。娜还叉着双腿看我,眼神里充满了不解,也许她不相信,会有男人能够抗拒堕落的诱惑!   我开门冲了出去,狼狈地逃离。走廊里稀稀落落挪动着人影,惊愕地看着我从他们身边跑过,他们从不曾在我这个永远镇定冷峻的医生脸上看到过这样的溃败和惶恐。   外面骄阳似火,照着我一袭白衣。   却怎么也暖不热我的身体。   第27章   下班以后我没有回家。   这是我第一次在能回家的情况下夜不归宿,九点钟的时候我还留在季然的病房,娜也在,她明显是不放心我和季然接触,所以一直守着妹妹不肯走。   气氛有些尴尬,三个人都没说话的意思,病房里一片寂静。直到我的电话响起——是嫣打来的,问我在哪里,什么时候回家。我说今天值班,不回去了。她在另一头沉吟了一下,才说,知道了。   苏晴还没下班,中间来了病房两次,她似乎也看出来有点闷,从休息室带了几本杂志过来。季然一脸若无其事,只是在娜转身或者不注意的时候会盯着我的脸看,眼神里有点揶揄,又带着几分不加掩饰的热忱。那种表情让我怀疑她真的喜欢上我了。对于这个透着精怪的女孩,我说不出的怜惜,尽管知道了她是娜的妹妹,照理说我应该恼恨她才对——如果不是她,可能我的嫣就不会堕入那个精心构筑的圈套!可我又没有理由去责怪她,毕竟她什么都不知道,而且,此刻正徘徊在生死的边缘。   也许我应该利用她。我默默地想。操控娜能让事情迅速的简单化,至少,可以保证嫣不会再次接触佟!甚至,我还可以利用她去报复佟,给他更沉重的打击。可我真的在乎这些吗?为了尊严去实施报复,对我究竟有多少意义?就像一盘精心烘制的蛋糕被老鼠偷吃过了,即使你将那只老鼠碎尸万段斩成肉泥,蛋糕仍旧还是被糟蹋了!更让人担忧的是:因为这样的诱因,这盘不舍得丢弃的蛋糕会因为变质不断招来更多苍蝇蟑螂……   又过了一会儿,苏晴在门口叫,摆着手示意我出去。等我出了病房,一把扯住我往走廊尽头走,直到确认离病房足够远了,才低声问:「你不是早下班了?怎么还不走?」   我揉了揉发涩的眼睛:「今晚没想回去,打算睡这儿。」   她背靠墙壁微垂着头,眼睛却向上查看我的脸色,也没有劝我回去的意思,只是伸手抻直了我衣服上的皱褶,那样子,就像一个妻子对待丈夫般自然。沉吟了一下,生动了脸孔对我说:「一个人呆在医院,无聊吧?你也是,干嘛非要在那房里?难道没看见人家姐姐的脸色?」   她那种嗔怪的语气一点儿也不掩饰,完全是那种最亲密的情侣之间才有的说话方式。听得我心里一阵温暖,犹豫了下,想着要不要把和娜的事情对她说。   还没等我开口,苏晴已经先说话了:「既然你不回去,那我有件事要请你帮忙了。」   拉过我的手将一串钥匙放进了我的掌心,接着说:「你先去我宿舍等着我,十二点我下班,到时候再和你说。」   不容我有表示,转身先走了。   去她的宿舍。意味着可能被人看到,也就意味着我们的关系可能被第三者知道。不过我发现自己根本不在意这些,如果真能帮到她,即使真的将我们的关系公之于众,也没什么可怕的。原本就有了这么一层关系,我敢承认。   苏晴回来的时候我正靠在椅子上看电视,半睡半醒着。她一边把手里的东西往矮几上摆一边不满地问:「你怎么不上床去睡会儿?是怕我回来趁你睡觉吃了你啊?」   虽然是玩笑的口吻,却透着一种自怨自艾的情绪。我赶紧过去帮她腾空桌子,讪讪地说了句:「没有没有,我是睡不着,你可千万别多想。」   苏晴看了我一眼,笑起来:「别那么紧张,我随口说说的,不过就算你把我真当成洪水猛兽来提防,那我也不生气,因为我真有吃你的心呢。」   她带回来的是从夜摊上买的小菜,一碟鱿鱼丝,一碟海蜇,一份泥螺十几串烧烤另加三鲜汤。苏晴很自然地脱了衣服,直到脱得剩下小巧的内裤和胸罩,细长挺拔的腰身,光洁亮白的皮肤,在灯光下闪烁出动人心魄的光晕。她径直走向浴室,边走边随意地说:「柜子里有红酒,你去先开了,玻璃杯在第三格里面,我今天特别想喝酒,待会你好好陪我喝几杯……哦!忘了跟你说,季然的化验报告出来了——情况看起来很不错,没有恶化的迹象……」   后面的话已经听不清楚了,人已经进了浴室,声音也被一起关了进去。   但门是虚掩着的,磨砂玻璃上映着绰约的身影,连弯身脱内衣的动作也一览无遗。她对我完全没有设防的意思,就像是我早已经和她在这个房间里生活了很多年,亲密到了无须避讳。   酒的颜色艳丽血红,晃动之后在玻璃杯壁上留下一圈儿淡淡的弧连,苏晴坐在床边,洗完澡只穿了件肥大的T恤,下摆将将遮住臀部,她翘着腿,姿势优美舒雅,超短的上衣让两条腿更显得纤长诱惑,玻璃蓝的拖鞋挂在赤裸的足尖上轻轻摇晃,好像随时都会掉下来一样。我仍旧让自己窝在椅子里,将腿伸到了矮几下面,心不在焉地轻晃着手中的杯子,等苏晴说明她的意图。   苏晴似乎没意识到这点,她不慌不忙地小口抿着酒,仿佛品尝的不是杯中的酒,而是我们此刻正静静流淌的时间。   也许她在酝酿措辞,我想。不用急,反正今晚有的是时间,即使我现在回到宿舍,也不一定能睡着。   这个时候突然有人在外面敲了几下门,声音很轻,敲过门也没有说话,让人感觉那敲门是一种试探,很没底气。   我疑惑地望了望苏晴,这么晚了,还有谁会来串门?如果来的是医院里的女同事,那我难免会有几分尴尬——在一个关系错综复杂的单位里,谣言的传播和杀伤力谁也不能低估,人们对于传言的捕风捉影和无限放大,常常会把一件简单之极的事情变得晦涩难解。   「帮我开一下门,看谁来了……」   苏晴没有起身的意思,反而去拿了酒瓶去倒酒。她没有表示出一点好奇,很平静的样子。   一打开门,就看见一个似曾相识的面孔,三十几岁的男人,矮胖的身材,正眼巴巴地站在那里。他看见我被惊了一跳,猛地向后退了一步,脸上的表情瞬间变换着,慌张、尴尬、讶异、然后是恍然,最后变成了略带敌意的沉着。我也呆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个男人我是见过的,也是在这里,那个时候他刚从苏晴房间出来,正巧碰上了我。苏晴依稀和我说过,他姓谢。   「谁啊?」   苏晴在身后问。   我撤开身,让出了进门的路,好让门外的人可以直接看到苏晴。这时候我看见姓谢的男人表情僵了一下,马上变得难看起来。   顺着他的目光我转头看去,发现苏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躺在了床上,一条腿还耷拉在床边,由于姿势的原因,下身紫红色的内裤完全暴露了出来,她本来身材就好,这样半躺半卧更让身体的曲线凹凸尽显!因为喝了酒,脸上笼罩着一层晕红,在灯光下说不出的妩媚娇美,这让屋里的情景格外暧昧,只要不是傻子,任凭谁也会去联想出一些未知的情节!   「哦,原来是谢主任啊,有事?」   苏晴纠正了一下腿的姿势,问。   男人这才被惊醒,慌乱地支吾着:「啊……我我没什么事情……不是,是有事情,我我的包忘在值班室里了……小王不在,我来找你拿钥匙……」   「我没有……」   苏晴顺着他的话往下走:「要不,我给你打电话找小王?」   「不用了不用了……咳咳……你们聊你们聊!」   我本能地想要解释一两句,却突然改变了主意,想到苏晴之前说的话,加上她刚才的表情,我突然意识到这是她有意安排出来的情节。给了那个男人一个礼貌地笑,看着他有些狼狈的离开,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种畅快的感觉。关上门回头看苏晴,她也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眼神交汇了一下,就同时心知肚明地笑了一声。   「现在,你和我的关系再也说不明撇不清了!」   苏晴抱着膝盖说:「恐怕今后医院里免不了会有人指指点点背后议论,你后悔不?」   我不清楚她心里究竟想的什么,难道是用这样的行动来表示一种态度?或者说是对我的一种暗示……我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女人永远是个谜团吧?苏晴,季然,娜,我都解不开。甚至连和我生活在一起的妻子,我都不清楚她心里的真正想法。对苏晴又笑了笑,回答:「没,我现在不在乎别人怎么想。」   她慢慢地下床,走到我身边来,用一只胳臂勾住了我的脖颈,将脸贴过来,眼睛直逼着我:「我该怎么感谢你呢?别的我没有,除了身体上的快乐!你需要不需要?也许,这些天的熬煎对你太残酷了,你该放下心事轻松轻松。」   说话之间,柔软丰满的乳房已经压在我胸膛上,慢慢地磨蹭擦动。衣服的布料很薄,我能清楚地感觉到里面没有乳罩,她另一只手还端着酒杯,只是被子已经倾斜,里面的酒像窗前的雨水似的泻落,浇在我的肩膀上。   酒是冰凉的,浸湿了两个人的衣服,让苏晴那件本来就薄的衣服慢慢变成了近似透明的阴暗色,湿了的布料紧贴在乳房上,里面的肉色和着酒流淌出来,缓缓地画出了乳房的轮廓。她的酒杯还在倾斜,现在变成有意识地在倒了,那条酒线从我的肩膀转移到她脖颈,红色的液体浇在雪白的皮肤上,然后顺着光洁的皮肤滑落,从深深的乳沟中间流下去。原本深红的酒,流经身体的时候变成了淡淡的浅红色,陪衬着亮白的肌肤,看上去说不出的妖艳诱惑。   她的手臂越抬越高,我已经可以看见腋下几根稀疏的毛发从袖口露出来,纤细柔软的胳臂蛇一样扭曲着,摇摆在我眼前。肉色满眼酒味飘香,混合着她身上的脂粉味儿,交织出一副美艳绝伦的画面。素面不施粉黛,五官清清楚楚干干净净,睫毛忽闪忽闪翳动着,明亮闪烁的眸子似乎要滴出水来一样流动着热情。乌黑的头发松散地拢在脑后,蓬松的鬓角还有浮动在空气中的发丝,小巧洁白的耳朵在期间隐约,几根被酒水浸湿的发丝缠绕在皮肤上,让修长的脖颈变得更加诱人遐思。脖子和肩膀连接处,是凸起的锁骨,湿透了的肩膀圆润饱满,显示着女人特有的优美。   她的唇绷得很紧,在嘴角绷出了一个小巧的涡线,头歪着把脸庞一点一点地靠近我,直到光洁的皮肤擦到我嘴边。我对这张秀美亲切的面孔已经很熟悉,甚至曾经在床上看过更引人勃发的表情,可眼下的苏晴,却没了之前我曾经看到过的那种妖冶和狐媚,恍惚间,她好像变成了一朵正在绽放的花,用几乎不能察觉的舒展在我面前缓缓开放,展示着她的成熟和无暇。   我该不该拒绝?她这样一个美丽无俦的女人!我的思维有些混乱,苏晴对我的诱惑,并不单单是身体上的,她那种熨帖人心的温柔,洞彻一切的坦荡,更让我有逃离烦恼葬身其中的冲动。我一直希望籍着苏晴唤醒嫣保卫的欲望,让她开始争夺扞卫,但在第一次和苏晴亲密接触以后我就发现,她就像无时无刻不在准备捕食的猎手,准确地用情欲做饵,引诱出了我埋藏在心底的渴望。让我感觉自己正不知不觉的深陷,无法自拔。   她似乎读懂了我的心思,凑过来在我嘴唇上蜻蜓点水地亲了一下,说:「我不能确定一定能让你们之间的关系缓和,但那时候我就是内心里渴望你的嫣能同意这么做。也许我真的有私心,也许我是真的喜欢上你了,在我的生命中,已经没有了最重要的那个男人,这让我的心永远漂浮在半空里,总是落不了地。我其实才是需要拯救的那个人,像落水的人拼命想要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东西!那天以后,我突然就感觉到安全了,落地了。你也许在别人眼里不够完美,有时候显得优柔寡断,沉闷又不解风情。可这样的你却对我有着致命的吸引!每次看到你痛苦的时候,我都说不出的心疼,想去抱住你安慰你,想给你我所有的一切,只要你能从苦难中解脱,我愿意做任何事。」   「我也有过贪心,想过把你据为己有,因为我自己清楚,之所以用那样的方法介入你的生活,是因为我希望离你近些,更近些,直到亲密无间。别笑我的痴心妄想,看见自己喜欢的东西,总会有觊觎的念头。甚至我还暗地里期盼你们永远都不能和好,最后离婚,如果那样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追求你,不怕别人笑话我下贱,不怕被人说我不要脸,只要能靠近你,我就心满意足了。」   「活到现在,我第一次感觉自己充满了活力,每天能看你一眼,我就能感觉到自己这一天的幸福和满足,和你说上几句话,晚上睡觉也会格外的安逸踏实。我不记得多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那么真实,那么冲动!像个初坠情网的傻孩子一样,痴痴颠颠浑浑噩噩,几乎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疯狂。」   「可你有爱人!我知道你有多爱她,我应该安安静静地关注你,不给你添任何麻烦,这才是真正的对你好。我本来是下决心那样做的了,我告诉自己,别贪心,别做蠢事。就和你保持现在的状态,你一天不拒绝我,我就给你当一天的情妇。但是就在刚才,你站在门口的时候,我突然就崩溃了!我这才知道自己多希望你就是我的丈夫,可以堂而皇之地保护我,给我一直梦想里的宁静!」   「我说这些话给你,不是想索要什么,不是要你怜悯我什么,只是忍不住要对你倾诉。说了,我就死心了,我要你防备了我,不要等我失去理智去抢占你的时候对我仁慈!如果有一天我忍不住靠你太近,请你一定要推开我……」   她呢喃细语,气息喷洒在我脸上,温热潮湿。我一时间怔在那里,一股感动的热流在心底里涌动。从没有想过,这个表面沉静温柔似水的女人,内心竟是这么狂烈炽热!我知道她的过去,知道她的身边曾经有过无数个男人,这样一个女人,还会有小女生那样的爱情吗?   「呯」地一声脆响,苏晴手中的玻璃杯掉在了地上,她的两手抱住了我的脖子,殷红的嘴唇颤微微地压了过来,像个讨要爱怜的孩子,怯生生地索求。我被她推着向后退,最后摔在床上。她压着我,捧着我的头亲吻,湿软的舌头抵舔碰触脸颊眼睛眉毛额头。漫天的柔情包裹了我,让我沉醉其中连思考都无法进行。   房间里很安静,除了沉重的喘息,什么声音都没有。我仰面躺在床上,穿过苏晴散乱的黑发,能看到窗外漆黑的夜。那夜色漆黑如墨,就像一张巨大无比的魔口,正准备着吞噬一切。   她的手在我身上游弋,抚摸我的身体和心灵,慢慢地让我炙热。最后,灵巧地解开皮带,到胯间握住了我的阴茎。   第28章   从苏晴房间出来,已经快三点了。   我没留在她的床上,尽管那里很让人留恋。我还没准备好面对她的感情。如果没有这场缠绵,也许我还有对她倾诉的欲望,想和她说自己的想法,说我的苦恼,甚至告诉她在我脑子里不近常人的念头。但是知道她喜欢我以后,我突然觉得自己又一次被孤立了。   没错,她很好,也许名声很坏,也许被人蔑视。但她很真实,至少,她对我是完全坦诚的,没有任何遮掩。也许是因为她不是我妻子,所以没有必要考虑我的心情,她只是把自己和盘托出,像是个诚实的卖家,将主动权放到了我手里。反观我的嫣,在发生了这件事以后,和我的关系基本处于无交流的状态,这也算是一种默契,因为两个人都知道坦诚意味着什么!   从这点上来看,此时和我最近的,反而是苏晴,甚至是季然或者娜。   我突然想看到嫣。在今天之前,我一见到她的脸,总是会在脑海里浮现一些凌乱的画面。那些画面有些是真实的,有些是我想象出来的,但无论哪种,都毫无例外地会让我情绪反常。不过很奇怪,眼下我想起她的时候,没有那种感觉,甚至在回忆那些照片和视频的时候,我仍旧可以保持冷静!   也许是因为刚刚发泄过了情欲,所以身心俱疲吧,或者是习惯了。我觉得自己说不出的荒唐,也许,生活本身就是荒唐的,人们生活在一个自认为了解的世界里,自以为是地制造一些规则,然后试图按着自己的想法来塑造身边的人。   我决定回家,也许现在的心情适合交谈,假如气氛合宜,也许可以和她聊聊天,随便说点什么——孩子,朋友,亲戚……或者……佟也行……   嫣不在卧室。   嘉嘉还睡在卧室,客厅的灯亮着,厨房的灯亮着,浴室的灯也亮着,唯独却看不见嫣的身影。   浴室的玻璃上还残留着水汽的痕迹,莲蓬头上还在断断续续往下滴水,这一切都表明了她刚刚还在!我的心一下子被揪了起来,她会去哪里?半夜三更一个女人丢下了自己的孩子,能去哪里?我几乎不用想都可以猜得到!   我不愿意想象,只是木然地站在浴室里,那种巨大的无力感又一次涌上来把我包围住,空气似乎开始变成流动着的水,我被淹没在其中,张着嘴,可还是继续窒息,好像自己的生命正一点点地被从身体里挤压出来。   「你在里面干什么?」   嫣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我转过头,就看到她正站在客厅的茶几旁,双手抓着睡袍的衣领看着我。   「你刚才去哪里了?」我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却有些疑惑。   「在书房。」她仍旧站在那里,说:「我睡不着,在书房坐了一会儿。」   她的脸有点苍白,头发散乱着披在肩头,赤着脚,修长的身子紧紧地裹在睡袍里面,似乎摇摇欲坠着。这时的她,看上去很无助,茫然的样子,让人觉得心疼。我在心里叹息了一声,走出了浴室,拉了她回卧室。   她的手冰凉,还有些颤抖,这颤抖的频率越来越快,某种深入骨髓的恐惧正由她的手传递给我,让我也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我用力握了握她的手,让她感觉到我的存在,说:「做噩梦了?我今天也做过一个……」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蹦出来这一句,也许在心里,正期盼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个噩梦而已吧!   房门被嫣关上,只亮着柔和壁灯的卧室幽暗下来,她的手没松开,紧紧扯住了我的手指。她总是这么习惯性的依赖我,让我狠不下心来逼迫她成熟。我应该扮演一个恶的角色才对,撒手不管家里的任何事,强迫她独立面对这一切,让这个女人从我的生命里分离出来。没有了我的呵护,也许能够让她性格中坚硬的一面重新回归。悠闲和适意永远都是欲望孳生的温床,生活的琐碎,也许可以会磨平她的欲望,让她最终明白欲望其实只是生命中很小的一部分。   可我总是做不到,总是忍不住想怜惜她,企图保护她。或许我太爱她了,又或许我太脆弱了,无法旁观这样一段历程!尽管明白迷失的人终究能回来,却怎么也不愿意她往深处滑落哪怕是小小的一步。   「你早晚都会离开我的。」   我半躺着,嫣很自然地偎在我身边,用脸贴着我的胳膊说。她的一只手搭在我胸膛上,用食指在皮肤上慢慢地划着:「我觉得自己特别肮脏,连自己都觉得厌恶,我既不是一个好老婆,也没做好一个妈妈!你怎么对我都是应该的,也许我根本不应该等你的原谅,我已经无药可救了!这些天我一直在想,也许该和你离婚,腾出这个位置,让你找个好女人继续生活,远离我对你的伤害。」她的声音透着心灰意冷,却很平静。   「我不会。」我看着天花板,突然想该不该对她说出来我知道的一切,关于佟的阴谋,娜的圈套。但又有些犹豫——那是她最后一块遮羞布,保留了她最后一点儿尊严!撕开这一层,也许只会让她下定决心离开。   「除非我知道你不爱我了,知道你爱上别人了,不然,我永远都不会和你离婚。」我闭上了眼,说。   好久没有她的声音,我看了她一眼,发现她在无声地哭。眼泪不停地从眼角流出来,顺着光洁的脸庞流淌,她半张着嘴,嘴唇颤动着,好像要说什么话,却又发不出声音来。身体的颤抖开始越来越强烈,终于一下子爆发了出来,猛地死死把我抱住,哭出声来:「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做不到放弃你!可在你身边多呆一天我就多伤害你一天,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我其实也不知道。像一个摸着石头过河的人,永远不知道下一个底线究竟在哪里?一边用手掌去抹她脸上的泪水,一边轻轻拍打她的后背,说不出来心里是什么滋味——伤感,委屈,抑或是欣慰……但毫无疑问,我无法舍弃这个印在我骨髓中的女人!   「我们一起放下吧!」我有些木然:「从现在起,抹杀这些天来的记忆,回复到原来的生活,如果你真想,那就走,去国外去。」   这些话连思考都没有就说了出来,尽管那不是我的本意,尽管不甘心,可我放弃了,相对于未来,也许眼前才是最重要的……   嫣的眼睛里闪过一道亮光,我能看出来她发自内心的喜悦,不过马上又捂住了自己的脸,抽噎得更厉害了。   或者她是在忏悔吧。我想。   终于恢复平静。嫣窝在我怀里睡着了,泪痕犹在。她哭了很久,断断续续的一直到天快亮才睡着。我没有丝毫睡意,心里乱糟糟的,像是被什么东西梗着。从床上起来,轻手轻脚出了卧室,到浴室洗了把脸。   客厅的灯还开着,从屋里看出去,外面已经蒙蒙亮。   又一天开始了,或者,这真的可以是新的一天。   突然发现,书房的门是半掩着的,里面没开灯,恍惚记得那门是关着的,嫣出来之后我们就进了卧室,根本没人再进去过。   疑惑着走过去,推开门进去开灯,马上就愣了一下。   里面很凌乱,书架上的书有几本掉在了地上,似乎还被人踩过的样子。有一本放在桌角,翻开着,中间被明显地撕去了几页。书桌上的电脑被移开到靠窗户的位置,笔筒纸张也被推挤在一起。整张桌子被腾空了很大的一片,好像有人要放什么东西临时胡乱清理的。   有贼进来!   这是我的第一个反应。马上跑出去,到其他房间查看。奇怪的是什么人都没有,其他房间都很整洁,没有人翻动的痕迹,只是门没有反锁。我有些后怕,可能是我忘了反锁门,刚才真有人进来过了。   没有惊动嫣,又回到了书房。似乎也没有什么东西不见——除了显得有些混乱之外。弯腰去地上捡书,却在桌子下面发现了一团东西——那是被揉成一团的几页纸,像是被人随意丢在地上的。过去拾起来,慢慢展开。上面有斑斑点点被浸湿的痕迹,但是几乎一眼就能猜到出那是什么液体!   精液。   我像是被人重重地击打了一锤,差点摔倒。突然明白了嫣当时脸色为什么那么苍白——她那个时候在书房!也许当时……那个男人刚刚从我的家里离开!甚至可能当时他就在里面!   冰冷的感觉从心底传遍到指尖,我有些失控地推开窗户,把那团肮脏的纸团连同手里的书一起丢了出去。手碰到了挂在窗台边上的dv摄录机,摄录机剧烈地摇晃了几下,镜头上反射了一下灯光,让我注意到了镜头上没有套盖子。我呆了一下,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把抓过了摄录机。   「不要!你干什么?」屏幕一片漆黑,依稀是一只手挡在镜头上面。   「宝贝儿,别怕!我就是想看看你在镜头里是什么样子?」佟的声音里满是调笑的味道。   然后镜头一晃,拍摄到的是天花板,随后又马上拉下来,嫣出现在镜头里。   她穿着睡袍,可却是敞开的!乳房被一只手抓着,粗大有力的手指深陷在乳肉里面,乳头被挤得向上翘着。她的手抓着那只胳膊正用力掰,但那只手死死抓紧了乳房,虽然被扯开了一些,却让本来饱满的乳房更加变形。   她有些恼怒地看了一眼镜头,眼光又转移上去,说:「你要的我刚才都给你了,我们说好的,从现在开始我们之间就算结束了!你快走吧,我老公说过了要回来!求求你,以后再也不要纠缠我了。」   镜头一直向着乳头推进,最后压在了乳房上面,旋即又拉开,被瞬间压扁放大的乳头很快恢复了原来的坚挺。佟还在笑,笑得声音很短,然后说:「你放心好了,我说到做到,答应你这是最后一次就不会反悔。但你也答应过我了,这次可以放开了玩儿的啊。你老是一本正经的,挨操都那么严肃,这怎么能叫放开?我想看你更淫荡的样子,像个骚货那样和我干。」   镜头移动在大腿上,顺着雪白的肌肤往上移,最后停在两腿间。嫣的阴唇上湿漉漉的,闪着水光,上面的阴毛有些白色的东西沾着正向下滴,慢慢拉出一条细细的长线。佟的声音继续着:「我才弄了一次,还不过瘾。过了今天,我再想干你怕是不容易了,你得好好陪我玩够了才行。你老公?别骗我了,他现在根本不会回来,娜给我打过电话了,说他在医院。我让她留意着呢,要是他从医院出来,会打电话告诉咱们的。」   这时候嫣挣脱开了身体,用手飞快地掩住了衣服,想往旁边走。却被一把拉了回来,身体一个趔趄坐在了沙发上面。   直到这时我才分辨出来,两个人是在客厅的茶几旁。   镜头又一次推进到嫣的胸前,一只手从镜头后伸出来,用手指扒开了衣领,露出一条深深的乳沟。嫣抬手拨开了那只手,又把衣领掩上,说:「你还想让我怎么样?我已经很对不起他了,现在有个机会让我回头,我什么都不想了,只想以后安安稳稳地过日子!给了你这一次,已经是不应该了,咱们就这么平平静静地分手行不行?真把事情搞砸了,大家都不好。」   「刚才你过瘾不?」佟的手又伸了过去,这次是隔着衣服抚摸乳房:「你刚才流了好多水,证明很爽啊,被我操着还想什么爱老公?你该爱我这根鸡巴!你想想我这根鸡巴给了你多少次高潮?那次不是让你醉仙欲死?其实在床上我和你才是最佳拍档,不和我搞,你以后还能享受到高潮吗?」   嫣的胸脯剧烈地起伏了几下,说:「你别管,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那只手顺着乳房往下摸,在小腹上停留了一会儿,继续下去,撩开了睡衣的下摆,然后在大腿上捏了几下。   「宝贝儿,咱们干过这么多回了,还在乎多这下半场吗?你听话点,让我好好搞了这次,也不枉我们缘份一场。你看,我又有反应了!」随着佟的话,镜头转向了下方,拍摄到了佟的两腿,阴茎半勃起着,上面也是湿漉漉的。   「我不想了。」嫣的话里透着倔强。   「可是我想……」佟的一只手抓住了自己的阴茎,引导着向嫣靠近,一直抵到了她的脸前。镜头里随即出现了嫣的脸孔,眉头皱着,表情慌乱地躲闪,嘴唇紧紧闭着,似乎意识到了佟想要干什么。   镜头猛地一高,晃了一下,似乎是佟上了沙发,然后阴茎被抓着继续往嫣的脸上凑。这次她的身体似乎是被两腿夹住没法摆脱了,只能拼命地扭脸,湿漉漉的阴茎就杵在她脸上随着她的挣扎摆动,有几次擦过了嘴唇,龟头的部分几乎是从两唇中间划过去的。   镜头摇晃得厉害,头发,脸,眼睛,嘴唇,不断地在镜头里快速闪动,那根半勃起的阴茎却始终在镜头中间,最后,嫣的头突然不能动了,像是被压在了沙发的靠背上。她紧闭着眼睛,表情十分痛苦地从喉咙里发出「唔唔」的声音。那根阴茎也终于抵在她的嘴唇上,挤在鲜艳湿润的嘴唇中间,因为牙齿闭着,龟头只能在两唇之间摩擦,嘴唇被挤得翻开,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来。佟的声音还在继续着:「宝贝儿,听话听话,张开嘴给我含一下,一下就好。」   嫣的头被夹得死死的,镜头里甚至已经看到了佟的阴毛。她的脸被两腿夹得有些变形,看上去更痛苦无助。这时候佟抓着阴茎的手松开了,龟头还杵在嘴唇之间,他的手过去捏住了嫣小巧的鼻子,同时向上拉扯,上唇就被扯带着翻了起来。嫣像是受刑一般发出一声闷闷的哼声,眼泪已经从变形的脸颊上流了下来。   「你怎么老是嫌弃这个?鸡巴又不是什么脏东西,你看,这上面不都是你流的水吗?自己身体里的东西有什么好怕的?这叫出口转内销……」佟的语气说不出的龌龊,不失时机地劝着。   「不……要……」嫣终于忍不住张开嘴喘气,尖叫了一声。但随即就被硬塞进嘴里的阴茎阻断了。她大口地喘着气,喉咙里发出近似呕吐的声音。但阴茎几乎已经完全被塞了进去,连发出的声音也变得沉闷起来。她努力向后退缩,想吐出嘴里的阴茎,可人却被后面的沙发靠背顶着,没有一点后退的空间,反倒是佟用力向前挺了一下身体,耻骨完全压在了她脸上,蓬松的阴毛充满了整个画面,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和佟的声音:「别动,先别动!你的嘴好热,好舒服!」   镜头开始前后晃动,半软不硬的阴茎在阴毛下面时隐时现,佟模仿着性交的动作挺动身体,让阴茎不停地在嫣嘴里进出。阴茎沾上了口水,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像一根肮脏丑陋的凶器,在柔软的嘴唇间开始慢慢变得坚硬起来。   他的手还捏着嫣的鼻子,用玩笑的口吻说着:「别咬啊!宝贝儿,待会儿还要用它来操你呢……」   第29章   我真的希望嫣能一口咬下去……这根已经胀大的,上面布满了青筋阴茎,给了我无比耻辱的记忆,并且还在继续伤害着我原本已经脆弱不堪的神经!那一瞬间我甚至想:如果她真咬下去了,就是我的解脱,即使她曾经多么不堪,即使她曾经心生离意,背叛的那么深!但我仍旧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原谅……   因为我爱她。   什么都没发生,那根东西继续在她的嘴里进出,上面沾满了淋漓的口水。嫣原本端庄精致的五官因为被捏住鼻子和口中的阴茎而变得有些扭曲,像一件精美的瓷器正一点点裂开。她的一只手抓了佟的手腕用力拉扯,另一只手则抵在他的胯部,似乎想要把佟推开一些。   她的企图很徒劳,甚至还加剧了佟的兴奋,随着嫣的后仰他一点一点地向前移动身体,以使阴茎能更深地插入喉咙深处,由于嫣的头没有被固定住,所以每次挺动都令她的头向后仰一点,结果她的身子被逼迫着朝后面拗了过去,到后来整个人弓一样的弯曲了起来。为了不使自己仰倒,原本推佟的那只手变成勾着他的大腿,抓手腕的手也由拉扯变成了紧握,使得她此刻看上去更像是一个欲求不满的淫女荡妇一般,正想方设法把对方的阴茎往自己口里塞!   摄影机的背带垂下来,在镜头前晃动着,不时地触碰一下嫣的脸庞,有时插进去的角度不对,腮边会被顶的高高鼓起,头发经过了佟的揉搓以后变得蓬松散乱,使她看上去有几分憔悴。她急促地呼吸着,胸脯剧烈地起伏不定,似乎还想保持自己的尊严,她在竭力地平衡身体,努力不让自己仰倒。可那根贲涨的阴茎好不怜惜地在她嘴里死命抽插却彻底让她失去了矜持和一贯的仪态!那剧烈的动作,把她曾经惯有的端庄和恬静冲击得七零八落,惨不忍睹……   画面突然猛地一晃,是嫣终于支撑不住,身子一下仰面跌倒在地板上。佟的阴茎从她的口中滑出,水淋淋地在镜头里跳动。   嫣有些狼狈地挪动身体,试图从佟的胯下抽身出来,但是佟马上快速地坐下去,骑在了她腰间,然后慢慢地向上移动,把阴茎朝她的嘴边凑。嫣叫了一声,用双手抵住了他的腿,叫:「放开我……你难道还没作践够我!是不是非要逼死我才开心……」   「刚才不是也含了吗?」   佟笑着说:「真舒服!我怎么舍得你死?我爱你还来不及呢!宝贝儿,说实话,没想象的那么恐怖吧?其实这东西挺干净的,你看看,上面除了你的口水,没别的东西了。」   嫣的脸上带着嗔怒,尴尬地别过头,躲避着佟已经凑到嘴边的阴茎,她似乎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嘴,却还是闭上了。佟的阴茎就戳在她的脸颊上面,不断地摩擦,龟头的棱角一遍又一遍地刮着柔软的腮肉,在上面留下一滩亮的水渍。他此刻已经半坐半蹲在嫣的胸脯上,把两只乳房压挤得向前鼓起来,乳肉愈发显得饱满诱人,乳头也挺挺着立在顶端,充血地勃起。   两人谁也不想妥协,僵持着。但佟并没有着急的意思,他肆意地用阴茎在嫣脸上划着,好像很乐于维持眼下的状况。嫣见他没有强迫口交,也没有反抗,任由他就那么压着,只是皱着眉头,有些厌恶的表情。   佟玩了一会,俯身扳过她的头要亲她,阴茎就随着他的动作下滑到了乳房中间,嫣用力别过脸,不肯让他亲,但那舌头还是舔在眼角、腮边和耳垂。佟表现得很贪婪,也不管她脸上还留着的液体痕迹,舔得哧哧响。   镜头摇晃着,在嫣的身上飘忽,最后稳住了,却照向了天花板。   「给我乳交吧?」   佟的声音。   「不。」   「你说,你身上哪里没被我玩儿过?还这么害羞干嘛?你听话,好好陪我玩这一次,以后我就不缠你了……到时候,你想我来搞你还得求我呢!」   佟无耻地说着。   「啊……」   嫣叫了一声,听上去很不舒服才叫的。   悉悉索索的声音,似乎两个人都在动,接着是佟粗重的喘息,和嫣偶尔轻声的,似乎没有任何意义的呻吟。   「好痛!别拉……」   嫣又叫了起来。   「你的乳头这么小巧,真是可爱!」   佟的声音说不出的猥琐:「你看,都这么硬了!乳头硬就是想了,你现在是不是想让我操了?」   「我没有!」   「还嘴硬!你的身体骗不了人……别动……让我摸一下看看,是不是又流出水来了……」   「啊……」   嫣的惊叫带着颤音。   「啧啧……啧啧……你看我的手都湿了!」   「你给我舔舔屁眼儿吧?」   佟接着说:「我试过几次毒龙钻,很舒服,你给我舔几下我就搞你……」   「你不要这么变态行不行?」   嫣的声音里透着恼怒:「这些下流龌龊的东西我不会!」   镜头又一阵晃动,然后,是两条长长的腿出现在镜头里。摄影机被放在了地板上,两腿的正中间。不知什么时候佟已经换了姿势,反身坐在嫣身上,用屁股压着她的脖子。嫣的睡袍被撩起到腰间,双腿被大大分开着,佟的一只手正阴部慢慢地搓动,他边搓边用带着嘲弄的语调对嫣劝导:「什么叫下流?这是情趣宝贝儿,搞屄的时候越下流越好!男人越是下流,女人就会越爽!你知道为什么我每次都能搞得你来几次高潮吗?就是我会玩儿,女人越被玩弄就越兴奋,越不要脸得到的高潮就越强烈!刚才你给我含着鸡巴的时候是不是觉得很变态?所以你才流了这么多淫水……」   嫣没吭声。她两腿往中间合了一下,但被佟的胳膊挡住了,只好又无奈地分开,任凭他动作。   佟的动作开始慢慢加快,力度也逐渐加重,嫣的双腿开始随着他的动作不由自主地摆动,同时发出时断时续的呻吟。镜头里看不到她的脸,但从声音里还是能听出她在竭力抑制自己,好像不情愿叫出来一样。   佟停顿了一下,换了一只手,用中指和食指插进了她的下体,开始用极快的频率抽插,每次插下去,拇指都按在阴蒂的部位。里面的水很多,戳进戳出的手指亮晶晶地闪着,发出「噗嗤噗嗤」的响声,带得汁液淋漓!   嫣的声音逐渐大起来,抑制不住地连成一片。她的腿也紧绷起来,臀部开始不由自主挺动,似乎是想挣脱,又似乎是在索求。但无论她的身体如何挺动,佟的手始终在她下体里飞快地戳着,而且动作变得近乎野蛮,幅度也越来越大,像是对女人的下体有仇恨一般,没有一丝怜悯!嫣尖叫了一声,臀部一下子抬离开地面,颤抖着停在那里,持续了几秒钟的时间,才颓然地落下来,不动了。   佟长长地吁了口气,把手指拔出来,甩了甩,问:「爽吧?宝贝儿……」   嫣死了一样一动不动,只是偶尔抽动一下身体,还能看到大腿的肌肉在有节律的抽搐,下体的毛发也被完全浸湿,一缕缕贴在肌肤上,一片狼藉。   佟俯身,用手指拨开了那里,阴道里面被撑开的洞还没有合拢,里面鲜红的肌肉还在蠕动。他用力扒着,不让那洞闭合,然后用一根手指沿着小洞边缘的肉芽刮碰,鲜红柔软的嫩肉被触碰的时候,会不由自主的收缩一下,然后随着惯性恢复之前的形状。   我的羞愤充斥了整个身体。看着那本该属于我的,妻子隐秘的部位被别的男人肆意玩弄,刀绞般的痛楚、耻辱却无奈!我甚至怀疑:那曾经以爱之名和她的缠绵,究竟有没有给她带来快乐?而眼下,我原本矜持婉约的妻子,却被这样一个男人用这么猥亵的手段玩弄出了高潮!   身体的快感,竟然和爱无关!   佟站起来,捡起地上的摄像机,然后跪在嫣的双腿间,用一只手扶着阴茎凑近她的下体,让龟头抵住了阴蒂的部位,用力按下去,把阴蒂深深地压进肉里。   摄像机慢慢推进,整个阴部在镜头里慢慢放大。硕大的龟头压在上面,濡湿淫靡到极点。他用棱角刮着,研磨着,说:「宝贝儿,你想不想我现在就操进去?你身体里面空不空虚?我的鸡巴现在就在你洞口了,只要你说一声,我就马上给你弄进去……你要不要看?看着我操进去你一定会更兴奋!」   嫣呻吟了一声,手伸到了下面去推,用带着哭音的语调喊了一句:「够了!你放过我吧!现在你什么都得到了,都遂意了,还要这么作践人!我在你眼里难道就只是个荡妇?」   佟嘿嘿一笑:「不是?不是你刚才哪来的那么多淫水?不是你刚才兴奋得屁股怎么都挺起来了?你说不喜欢给我含鸡巴,可我的鸡巴一插进你的嘴巴,你下面马上就湿了,这还不淫荡?贞洁烈女有这么个贞节的吗?你说你不是淫妇那你是什么?我每次操你,你嘴里都喊着不要,可哪次不是高潮不断?你也就只剩下嘴是硬的了,爱那层面子不肯承认享受!我问问你,你真心来说,要是以后我不操你了,你还能不能像今天这样欲仙欲死?能不能快活得死去活来?」   镜头推上去,拍到了嫣的脸,满面羞愧,她的痛苦若深入骨髓,眼神绝望中却带了迷惘,似乎无所适从。佟的手伸过去,捻住了一粒乳头,扯着向上拉起,乳房也被连带着扯动起来。他摇晃了一下,乳房也跟着豆腐一样颤巍巍晃动,一松手,在另一只乳房上拍了一掌,说:「我扯你喊痛,但你一定知道,这痛中带着快感,越是疼,就越是刺激,你就越是兴奋。你的身体就是这么敏感,像蓄满水的湖海,单等开闸放水的那个时节!一旦触动了那紧要的关口,当然会一泻千里!你这样一个淫荡的身体,结婚这么多年你老公都没开发出来,你说可惜不可惜?」   「不要说了!」   嫣疯了一样大叫起来,双手挥舞,用力在身边的地板上捶打了几下,她有些歇斯底里,拼命地摇着头,不让佟继续说下去。   「好!我不说。」   佟的手抚摸着她的乳房:「我只管做好了!」   他把乳房牢牢抓住,用力捏挤,让乳房在手中不断的改变形状。时不时搓弄几下乳头,让本来就已经胀大的乳头变得更加红肿。   嫣泪流满面,却呻吟不断!她的人在佟身下扭动如蛇,拍打如鱼,可脸上的红晕却越来越浓,渐渐的面颊艳赤。那手捏得越重,她的呻吟就越绵长,揉搓得越用力,她的身体就越颤抖!仿佛情欲从身体深处一下子喷发出来,将她的身子炙烤得无法忍受!   「让不让我操你?」   佟问。他把镜头对准了嫣的下体,一只手捉着阴茎抵在洞口,却不进去,只是用龟头不断地撩拨阴唇,刮擦阴蒂。有时候用力大了,龟头会一下子陷入两片阴唇中间,几乎已经插了进去,他却马上拔出来,继续在口上摩擦。   「让不让我操你?」   佟的声音说不出的邪恶。看着嫣全身战栗扭动,他视若无睹,依旧让阴茎在阴唇阴蒂阴毛上慢慢研磨,像是垂钓的渔夫,巍然端坐,正襟如鬼。   「我不要……」   嫣费尽气力说,猛地推了身上的佟一把:「我有我老公!他更爱我!我不要你……我不要这么邪恶的欲望……」   「人生下来就是追求快乐的!」   佟的声音说不出的诱惑:「你追求身体的快感正常之极,有什么错?你的身体食髓知味,已经不是当初的你了。没有了堕落和背叛,你这一生都不能再享受这极乐的幸福!然后你为了你家人的幸福活着,自己像行尸走肉,又有什么意义?」   嫣喘息着,沉默着。   「你不肯求我操你,是因为道德,你觉得求我操你,就是背叛,就是放弃了道德,是不是?」   佟把阴茎慢慢塞进了嫣的下体:「可是即使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想要我操你!你的身体最忠诚于你,我干你的时候,你一直在享受,却不肯承认这享受是你追求的!其实你很自私,得到了快乐,却把罪过推给我一个人,现在我如你所愿,给你享乐,这罪由我一个人承担!」   他挺动身体,把阴茎送入嫣身体里面,一直压下去,直到全根而没。耻骨紧紧顶住她的胯部,两个人的阴毛连成一片,分不清彼此,然后拉过她的手按在她小腹上面,说:「你感觉一下,现在我已经在你身体里面了,多罪恶的姿势啊!多淫荡的动作啊!这种堕落给你的快感,你感受到了没有?」   嫣长长的呻吟了一声,两腿使劲收起,夹住了佟的身体,嘤嘤地哭起来,眼泪从眼角淌出,顺着发际线没入头发,这时候的她,突然变得安静,颓然地放弃了抵抗。   镜头又拉了回去,对着两人交接的部位。佟开始缓缓地抽出阴茎,一点,又一点……阴唇被带得翻过来,粉红色的肉紧贴着青筋暴露的皮肤,油一样的一层液体布满在上面,到龟头的棱角时,她的阴部就像花朵绽放,开得灿烂美艳。抽到尽头了,再慢慢送进去,一点一点的,伴着佟的淫笑,和咝咝的吸气。粗大的阴茎渐渐插进去,阴唇被带着凹回去,跟着阴茎陷进去,两边白嫩的肉鼓出来,像贪吃的嘴巴含满了食物。   佟一边慢慢抽送,一边低声说话:「宝贝儿!你有没有仔细体会过这么淫秽的身体接触?皮肉相接,严丝合缝!你这洞,是这世界上最美的所在,又滑嫩又多汁,女人多情,都在下面这宝贝地方!看着我的鸡巴在你身体里进出,你说不爱我我也不信了!」   「你说不爱我我也不信了!」   我闭上了眼睛,只觉得全身冰凉,一瞬间心灰意冷。我知道嫣不爱他,我知道嫣爱我!但我更知道那个流氓说的话是真的,爱我的妻子,身体却真的更爱那个迷奸了她的流氓!   我极力回忆,我和她曾经水乳交融的时刻,也曾经销魂入骨,可却找不到像刚才所看到的一幕,她的身体极度熨帖地接受着那个男人,欢愉到战栗!   「啊……啊……」   嫣的呻吟响起,短促而凌乱。我睁开眼,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镜头。镜头里两个人交接的部位清晰如画,佟开始快速动作,粗大的阴茎飞快地在嫣的身体里进出,像一把刀正刺入心房,每一次撞击都结结实实,她的身体被撞得一点一点向前移动,两腿也随着激烈的动作晃动,大腿上的肉颤得像水面的涟漪。   嫣的每一声呻吟都被撞击打断,没等到那声音升起就戛然而止,呻吟中夹杂着急促的喘气,混乱又刺耳,加上皮肤碰撞发出的「啪啪」声,让本来隐隐作痛的心忽然空旷起来,像腹腔里什么都没有了,空的难受!   「我给你来个猛的……」   镜头里的男人说。他把摄像机放在了茶几上,然后抱着女人的身体翻了个身,让女人跪在摄像机前面,两手把住了她的腰身,从后面弄进去。女人手扶着茶几,一脸茫然,长长的头发扑散下来,开始遮住面容,雪白的身体肌肤如绸,在男人的冲刺中颠簸摇曳……   看着女人的手臂慢慢弯曲,头越来越低,看着女人的腿越分越开,直到渐渐滑倒,看着男人骑在她美丽的圆臀上狰狞着脸攻击,看着女人扭曲的身体被肆意凌辱,我呆呆的什么表情也没有。   这时候,佟伸手去抓过了摄像机,贴到女人的后面,对着滚圆白腻的屁股和粗壮的阴茎拍摄,然后抬起来,把脸凑近镜头,说:「你看!我在搞你的老婆。」   第30章   镜头猛地一晃,显然是被打了一下,然后马上恢复稳定,快速地对准了嫣。   嫣的身体本来已经伏在地板上,此时却斜过了身体,因为被牢牢压着不能完全起来,所以只是上身侧着。她有些愤怒的样子,定定地看着佟,像是被戳痛了某根脆弱的神经。她在极力表现生气,想让自己变得严肃,可半裸的身体令她看上去还是更狼狈——乳房从敞开的衣襟中间滑出来,伴着佟的动作不断晃动,另一只包裹在衣服里的乳房则紧贴着地板,在光滑的地板上来回揉动。   佟的手伸过去,从下面托住那只悬空的乳,像挑拣要买的物品那样掂了掂,对于嫣的反应显得早有预料,他的动作没有停止,也不激烈,持续地一下又一下不断冲击着,节奏很慢,可力度却很重,每一次冲击,都让嫣的身体猛地向前倾斜,剧烈地颤动。   「宝贝儿,生气了?」   他的语气满是无谓:「这就是个游戏,只是在玩语言的游戏而已!做这种事情的时候,说得越是淫荡,快感就会来的越猛烈。罪恶感会激发你的兴奋,让你更醉仙欲死……想想看,你是有老公的女人,你属于你老公,可现在你却被我狠狠操着……多刺激!这样的刺激,是你和你老公在床上永远都找不到的,越罪恶就越快乐……你甚至可以想象——他就在这里,就在这里看着我把你操到高潮迭起,你可以想象这里有很多男人,每一个男人都看着你,把又粗又硬的鸡巴凑过来,在你脸上、嘴里、脖子上、乳房上不停地戳刺……可你却是个端庄高雅的女人,你不愿意。是他们在强迫你,凌辱你,你被迫得到了快感,却没有一点责任……」   「不要说了……」   嫣摆了一下头,像是在挣脱什么东西:「我不喜欢……不喜欢这样的游戏……」   她表情沮丧,声音也显得软弱无力。   「是吗?」   佟邪恶地笑着:「你是不是已经想过了,刚才你那里为什么突然收缩的那么紧?夹得我好舒服!你的屁股都绷起来了,我能感觉到你全身僵硬,还在颤抖呢!这就是堕落带来的快活,美妙吧?」   「来,宝贝儿,跟着我的话重复一遍……」   佟的声音充满诱惑的意味:「我喜欢野男人,喜欢被老公以外的男人操,我的屄今天不给老公,只给野男人,谁都行,谁都能玩儿我,就是不给他玩儿……」   他还在很得意地说着,却没防备嫣猛的一个翻身,从他身下挣了出去。镜头剧烈地晃动了一下,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在地板上滑行了很长,才停在墙角。画面也随之稳定,却是冲着书房的门框边。   嫣赤着脚从镜头前跑过,紧跟着是佟追过去,然后是嫣的惊叫,撕扯争执的声音,伴随着佟的沉重呼吸。镜头里时不时可以看到佟的一只脚,闪一下又马上不见了,似乎是想把嫣从书房拉出去,然后是桌子挪动的声音,和嫣小声的哭。   「松开手行不?我不让你说了,咱们回沙发上继续做,你得让我射了吧!」   「不……你放了我吧!」   「都搞过这么多次了,还差这一次吗?听话,快点……我都答应你了,这回让我好好搞,以后不来找你了!你也要守信才行啊。」   嫣沉默。   「你还想装贞洁淑女啊?俗话说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你老公都知道了,你还想他当没事人一样?我不逼你,但说实话,你和我在一起是不是更快乐?不但可以放开束缚享受快感,我保证还有更刺激的在等着你……」   「正因为他知道了……」   嫣终于说话:「——却没一句责怪……我才会更愧疚!我的背叛带给他的痛苦,带给孩子的痛苦,会叫我悔恨一辈子!之前……的已经错了,这次我再答应你,就是错上加错!我的身子你都得到了,为什么一定要再多这一次……」   「都干到一半了……听话,把腿分开……」   「啊……」   「把屁股翘起来点宝贝儿……别躲……不然我操进屁眼里了……」   「你走吧!算我求求你……」   「啪。」   一声脆响,巴掌打在皮肤上的声音。   「你别歪来歪去行不行,我搞完一定走,不用你求。」   「啊啊……啊……」   肌肤碰撞的声音,桌脚挪动时摩擦地板的声音,夹杂着嫣断断续续含糊不清的一些呻吟。佟的一只脚还在镜头里,不断地挪动,像是在寻找一个合适的支撑点,或者是在追随嫣的移动。双十一爆款论坛信誉保证!养生实惠品位私密的成人用品情趣内衣商城点击进入   「身子抬起来……」   佟的声调中有些满足:「让我摸摸你的奶子!你这么压着我插不进去手。」   「啪啪……」   碰撞声在加速。   「把衣服脱了吧!」   佟在进一步索取:「我想看着你全身光溜溜的趴在我前面挨操,你配合点,我就早点射出来,不然你一会站不住了,还得换姿势……」   「你……你你……快点……」   「搞你的屄真舒服!说实话好屄我也操过不少了,可像你这样又嫩又多水,还能吸人的我真没遇到过!宝贝儿,要是你老公以后对你不好,你就找我吧,我出钱给你买房子,你还是什么都不用操心,就待在家里等我来就行!这年头结婚什么的还不就是一张纸,在乎那名分干嘛?」   「别……说了……啊……」   「你想不想更刺激的做爱啊?」   「不想。」   「真不想?」   「不……啊啊……」   「你有没有想过,让不同的男人换着班操?一个接一个,排着队,一个射完了精第二个立刻继续接着操,让你的高潮一波接着一波!没轮到的男人排成一圈站在你身边,用鸡巴摩擦你的奶子,屁股,脸……」   「求求你……别说这些恶心话了。」   「恶心?你错了,那才是女人最极致的享受呢。你还装,那天你不是表现的很享受吗?又浪又骚的……」   「什么?」   「你蒙眼给我操的那天,想起来没有?就是在娜家里的那天,那次操你的就不止我一个了,你难道真不知道?搞了你那么久,射了那么多精液,最后都操得你快瘫了,那滋味好吧?」   「你……」   「我这个圈儿里有这么几个朋友,喜欢这么搞,你不知道你那时候的表情多诱人,简直迷死他们了!那两个家伙看见你就马上硬了,你不知道,他们都四十多的人了,平常得女人用嘴嘬才能硬,可一见到你光着屁股坐在椅子上,马上像吃了伟哥一样就翘起来了。」   「啊……」   嫣一声近乎歇斯底里的叫。   「你干什么?生气了?生气也等我射完了再起身嘛……来,赶紧趴下,我快到了……」   「啪」的一声清响,然后,是一片寂静。良久,才又听到佟的声音:「是恼羞成怒吗?居然打起人来了!被几个人搞你难道真分不清?还是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呢?早知道这样,我那晚就该当场揭下你的眼罩,让你亲眼看看另外两根操过你的鸡巴!瞪着我干什么?想吃人?承认自己好淫真的很难吗?无非就是个自尊嘛,在我眼前你还要什么自尊?我们哪次搞你不是嘴里说着不要却把大腿叉得开开的?还想象自己多纯洁是吧?你早不是了……」   「我知道你不是好男人。」   嫣的声音有些无力:「可我没想到你这么无耻龌龊!你究竟想要什么?不是我的身体吗?我都给你了啊,都给你了!你一定要把我推下地狱才甘心吗?是不是?如果你真想逼死我,我就如你所愿……」   「逼死你?别说得那么瘆人,我怎么舍得?你问我要什么?是真不知道我要什么吗?我要的是你服服帖帖听话,让你摆什么姿势你摆什么姿势,让你怎么叫你就怎么叫,我就喜欢看别人的女人在我面前放弃尊严脱了裤子等我操!」   一声淡淡的叹息:「有那么重要吗?」   「重要,我就要这感觉。」   「变态……」   嫣的腿出现在镜头里,似乎是想逃出来。但佟马上也跟了出来,两人的腿在镜头里不停地动着,但动作幅度并不大,僵持了一会儿,嫣终于又被扯了进去。   佟转回来,俯身拾起了地上的摄像机。   嫣赤裸着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上身俯着桌面,脸埋在手臂中间,肩头不住地耸动,似乎是在哭。她的坐姿有些歪,身体别扭地斜过去很多,两腿紧闭伸在桌下,欠起的臀部上,有一片明星的殷红痕迹。   镜头继续推进,一直穿过她的腋下。整个乳头就充满了画面,乳头上规则地排列胀大的突起,鲜红的乳晕环绕在周围,配上细腻无比的皮肤,像盛开的花一样娇艳动人。佟的一只手从镜头后伸出,用三根手指捏住了乳头,慢慢地捻动。   嫣的身体晃了一下,略微显示着不配合,却没有太大幅度,任凭他继续猥亵。乳房在镜头里被拉扯、摇晃、搓揉,像个无助的孩子尽人摆布。   「那天你也是这么光着坐在椅子上,我就站在你旁边,看着你的两个奶子被他们揉搓,他们那样子可真贪婪,要不是怕你发现,一定会一起上去吸吮!如果不是我,那个快五十的老家伙这辈子恐怕也没机会干到你这么水灵娇美的良家美人儿,哈哈……他口水都在流了。你想象不到他有多激动,扶着自己的鸡巴往你身体里塞,手都在颤抖,怕自己挺着的肚子碰到你,就把身体仰着,像玩高难度的杂技!」   「我看着那根鸡巴一点一点被塞进你的屄里,看着你那张美丽到极致的脸和无辜的表情,说不出多有成就感!你身边都是人,全围着看你,那场面,说有多淫荡就有多淫荡!」   「求求你,别说了……」   「我猜你一定知道……你不用否认,那天你的表现棒极了,要多妩媚就有多妩媚,你叉着腿端坐的样子,就像自己还穿着衣服,就像正高贵地坐在咖啡厅里喝咖啡……你看,说着说着我就忍不住了,快起来,我接着操你。」   镜头从乳房上移走,不稳定地晃着,佟有些焦躁地把桌子上的东西往靠窗的位置推,包括电脑屏幕。有些东西就摔下去,稀里哗啦响。他把摄像机放在了窗台上,把脸贴过去仔细看了看,又校正了一下,才去拉嫣。   嫣趴着没动,佟就架住了她的腰,猛地把她翻倒了桌上。桌子震动了一下,嫣狼狈地调整着姿势——桌子小,她身体长,头就悬空了,长长的头发瀑布一样泻下去,因为要用力梗着头,脖颈的筋也绷起来,表情就有几分痛苦。她的腿也悬在半空中,腿中间,正是桌角,两腿就从桌子两边绵软地垂下去,像柳条。   佟爬上了桌子,压在嫣身上,一只手摸索着下去,到两人胯间。嫣的两手抵着他肩膀,却没有用力的征兆,佟沉,压得她两臂弯曲下去,乳房就变得格外突出,加上佟身体的挤压,乳肉从两人的身前涌出来,鼓囊囊一片。   佟开始动作,那种贴着身体的动作,幅度不大。因为趴在嫣身上,他的整个人就像是在水面上浮动着,随着自己的动作轻轻摇晃。   镜头从嫣头的上方过去,所以看不见她的表情,她的头发晃动着,漂浮在空中,波浪一样。她身体上面的佟,正对着镜头,微眯着眼睛,很享受的样子,从肩膀向后看过去,他的屁股在镜头里时隐时现,不住地起伏。   我冷冷地看着,像看陌生人,脑子里什么感觉都没有,只有一种奇怪的虚幻感,好像自己的身体变得不真实了。这个恶心的男人,像乳胶一样渗透进我的生活,似乎无处不在,清洗不掉推拒不开!曾经一度我以为,问题的根源在嫣,是她潜意识的渴求导致佟的有机可乘。我的重心都放在了妻子身上,从没想过她是什么样的处境,我为了保全家庭,放弃了为爱人战斗的决心和勇气,给了这个无耻的男人继续纠缠嫣的机会!   真正自私的人,是我。   停止播放,找到文件,犹豫了一下,才按了删除键。又安静地坐了一会,才起身出来,回到卧室。   嫣睡得正熟,孩子一样蜷缩在床上,眉头却还皱着。我站在床边,怜惜地伸出一根手指,想去抚平她的眉头,却在触及到的刹那停住了,移过去,轻轻抚摸了一下她凌乱的长发,俯身去她头边,嗅了嗅发间散发出的清香,带着她独有的体味,绵绵的,中人欲醉。   到小床边看女儿,她整个头脸全埋在毯子里,姿态和妻子惊人的相像,睡得香甜沉稳。只是一只胳膊从枕头下面穿过去,勾住了床边的栏杆儿,紧紧握着。   我试着去掰,想给她放回去,却倔强无比,抓得死死的,掰不开。   我无声笑了下,却把眼泪笑了出来。   轻轻掩上门,去书房,拉开抽屉——里面有个我珍藏了很久的礼物,那是我毕业的时候,教授送我的一把手术刀。他说:你记住,从今以后,你就掌握了别人的生命,生杀大权,是只有上帝才拥有的,现在却交到了你手上!你可以用它救人,也可以用它杀人……   我不记得自己救过多少人,但我一定可以记住杀的第一个人。   天还没亮,黎明前的黑暗,楼道里静悄悄的。我没坐电梯,因为不想等,出门之前,我给娜打了个电话,我打算让她去叫佟的门。却没人接,我就直接去找她,我盘算着怎么跟她说才能隐藏起我浓浓的杀机。   楼阶梯走的人少,有层积尘,人踩上去就留下一行浅浅的脚印,每一个拐弯处,我都回头看一眼,想着自己以前留下的足迹。如果没有意外,这行足迹的旁边,应该还有两个人的印记,她们都是我最爱的人,本来,我不用这么孤单的一个人走,可以很幸福,很满足。现在我要一个人走了,如果能让她们重新开始,如果能让她们还有幸福的希望,我不介意自己的脚步戛然而止。   推开楼梯间的门,灯亮着,一个人正走进电梯。这么早就有人,是我没意料到的,就怔了一下。那人背对着电梯门,也不回头,反手去摸按键。这样的姿势很奇怪,像是刻意在避免被我看到脸一样。   电梯门被关上的时候,有股空气被挤出来,我突然皱了下眉头——那是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作为一个医生,我很熟悉这味道,也很敏感这味道。   娜的房门没关上,还在轻微的动,像是刚刚被人随手带了下,撞到门框又反弹了回去。那么,刚才的那个人,就是从她家出来的了,他是谁?和娜是什么关系?但我马上就摇了摇头——这些其实和我已经没有关系了,我现在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客厅里没开灯,只有卧室是亮的,门也没关,灯光从里面射出来,像一把刀一样在宽敞的客厅里蔓延,我突然有种预感,很不详,那是一种近似于死亡的味道,浓浓的,在黑暗中弥漫。   推开门,就是娜的那张大床,床上铺着粉红的床单,娜靠床头半躺着,身上盖了条碎花的毯子,她的全身都在毯子下面,包括手臂,胸脯,只有头露出在外面。她没睡,正在瞪着眼看我,嘴张得很大,表情扭曲狰狞,眼睛里充满绝望和恐惧。   洁白细长的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伤口,皮肉绽开,殷红的血,正从伤口不停地流出来。   第31章   一整天,我都呆在刑侦队三楼的那个小房间。询问我的,是个年纪四十来岁的男人,穿着便装,看上去不像个刑警。旁边做记录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女孩,戴着眼镜,很文静的样子。   早晨询问的是些细节,现场,进电梯的男人,和我去找娜的原因。   我撒了谎。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对他们说,我不想把自己家的事和娜的死扯到一起。   娜是被人捆绑着杀死在床上的,床单下的她全身赤裸,到处是青紫痕迹。我试着给她做了喉管接驳,试图把这个和我关系奇特的女人挽救回来。很可惜没能够做到。虽然遗憾,却也没有多少难过,只是觉得有些可怜季然。   中午姓黎的回来,对我说:「你没说实话,知不知道这什么后果?碰到个新手你就玩了,冤死你都没地方喊去!知不知道你也有杀人动机?」   说完和戴眼镜的女孩耳语了几句,她出去,不一会领着嫣进来了,后面跟着苏晴。   嫣一直在楼下,等了一上午,下面的人不让她进来。   她进来的时候低着头,脸色苍白,似乎连看我的勇气也没有。但一进来就抓住了我的胳膊,抽噎起来。看得出来,她很担心。   苏晴则沉稳的多,先冲我笑了笑,然后转向那个男人,伸出手:「苏晴。」   男人犹豫了一下,握了,说:「黎开。」   转身拉了张凳子坐下,用手指捏了捏自己的眉头,对着我,说:「我在娜的电脑里发现了一些视频,是关于你妻子的,咳咳……也涉及到了你家的私隐……」   嫣就一下子瘫了下去,整个身体都软在我身上。   我揽住她的肩膀,让她像个孩子似的俯在了我腿上,轻轻地说:「我知道,那些视频,我看过。」   嫣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猛地抬头看着我,眼睛里充满了惊恐!她的脸一下子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像一张宣纸。   我开始讲述整件事情——在这个陌生男人面前。从阳台的身影开始,电梯的瞬间,孩子的话,楼梯,龙小骑的视频,苏晴、娜、季然,一直到昨天晚上……   甚至连自己当时心里的念头都没有隐瞒!也许我本来应该难以启齿,应该觉得很丢人,很羞耻。可我说得很平静,甚至包括那些无数次在心里感到龌龊的细节,都变成好像是别人的故事。或者是这些东西压在我心里太久了,我已经被压得心力交瘁,此刻当着大家的面一下子讲出来,反而如释重负。很奇怪,原本以为该痛苦无比的叙述,竟然说不出的痛快!   我一直看着嫣,不停地用手指给她擦流出来的眼泪。我觉得我是讲给她一个人听的,就像很多年前的一个夜晚,我对着她倾诉爱意。   她的表情很复杂,有痛苦,有愧疚,有恐惧和羞耻。   苏晴背对着我们站在窗边,手里夹着一支烟,却只是一直夹着,忘了抽,烟灰慢慢变长,像正在燃烧的希望,正渐渐凋零。在她的旁边,是那个戴眼镜的女孩,似乎也没在记录,也许是我讲述的内容对她来说过于敏感,她的脸就一直红着,抓着笔的手无所适从地在桌面上移动。   「我只有一个问题……」   黎开把双脚蜷上了座位,变成有些滑稽地蹲在凳子上:「里面……有一段关于你妻子被迷奸的视频。你……有没有用这个起诉那个男人的打算?哦……佟!」   他的眉头皱着,似乎遇到了什么困扰他的事情。   我摇了摇头:「恰恰相反,我希望这些东西永远都不让别人知道!」   整理了一下嫣的头发——无论什么样的报复我都不要,我不想让这个俯在我身前的女人再受到哪怕是一丁点的伤害!   「哦!」   黎开吁了口气,皱着的眉舒展开来:「你可以回家了,我可以确保这点!不会再有任何人看到这些东西。现在我去找龙小骑……小慧,记录给我就行了,你不用管这案子了。」   女孩愕然了一下,终于还是没说话。   他从凳子上跳下来,拍了拍手,向苏晴伸出去:「那就这样,再见!」   苏晴看着他的手,凝视了一会儿,却去没握的意思,说:「不用再见了,我想没机会再见到了。」   说完拉着嫣出门,把男人晒在那里。   案子晚上就破了。连我自己也没想到,杀人的是龙小骑!总觉得那个人的身影似曾相识,却从没想过是他!   那一晚,他本来要去我家的。他的目标,是嫣。如果不是佟在,那么,死的人将是我的嫣!这是个关于少男激素无法控制的悲剧,和很多正在发生的故事一样,既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第二天是周末,下午嫣也去了医院,我和她一起到病房看季然。她似乎没有预想的那样悲伤,只是没什么兴致聊天,说房间老是闹鬼,很吓人,闹得她睡不好觉。我就疑惑起来,跑出去问苏晴,是不是她的病情又反复了?苏晴就抹眼泪儿,说:「倒没有,可这孩子是伤透了!知道姐姐是为了自己才惹上祸……心里能好受?她就这么一个姐姐是亲人,突然就没了!昨天她一晚上没睡,抱着我不让我走,说她身上招鬼,说快死的人都招鬼,她就是招了那些东西,才害死姐姐的……」   我看她脸色憔悴,就劝:「要不你就请几天假吧,好好歇歇,不然边上班还得守着她,要累垮的!我跟嫣说过了,往后她的治疗费我来出。」   苏晴摇着头叹了口气:「怕她不肯!自从知道了你们家受了她姐姐的累,就说欠了你……」   我愣了下:「这些她都知道?」   苏晴的脸就红了下,说:「我跟她没秘密的……我名声不好,招人恨,姐妹一样的朋友是没有的,老天可怜我,才遇到个投缘的孩子,知冷知热的……看她了无生趣的样子,我越难受了!真恨不得替了她受这罪!」   我就有些尴尬,照苏晴的意思,连她和我的那节怕也让季然知道了!回想之前和娜与苏晴的纠葛,说不出的荒唐,还不知道小姑娘内心里是多看不起自己!   正想转过话题,嫣也出来了,说:「季然说不愿意待在医院了,我就想给她接到家里去住几天,你们说行不?」   苏晴脸上就哭笑不得样子,忸怩起来,说:「不要跟着她胡闹!小孩子心性,早先我就让她搬过去和我住,也不肯。」   嫣问:「不在医院住,危险吗?」   苏晴摇头:「她这病要犯,神鬼拦不住,住哪里都一样……」   嫣就说:「那就这样定,接她过去和嘉嘉作个伴。」   刚下过一场雨,清凉的风从阳台上吹进来,带着丁点咸味儿。闹够了的嘉嘉终于在季然怀里睡着了,嫣坐在沙发上拿着遥控器,不停地换着台,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地看一眼陪着季然坐在床头的苏晴。   苏晴吃过晚饭就要走的,可季然不让,说睡不惯新地方,死活要她留下来陪她一晚上。苏晴有点犯难,完全不像以往的爽朗坦然,不住地推辞,最后还是嫣发了话,才勉强答应下来。她和嫣之间,似乎有了一些东西阻隔着,说话总是特别客气,却透着谨慎的相持和疏远。   我一直在想事情。那天从刑侦队出来,我和嫣之间忽然打破了一直刻以来意保持的沉默,一切都摆在了明处,彼此无所遁形。也许听我说那晚想去杀了佟被吓到了,她神经始终紧张着,表现出的依赖也格外强烈!晚上上床,彼此也心照不宣地互相配合做了爱。临终了,有几句简单的对话,事情坦白到这地步,有些话反而说得自然起来。她反复着劝我放弃那种念头,说:「只要都好好的,谁也别出事,我就满足了。」   看着她全身赤裸偎在我怀里,一如既往的娇艳动人。我却有种说不出的陌生感,觉得她似乎包裹了一层透明却撕不破打不开的薄膜,无论我抱得再紧,却始终找不到从前贴心和亲密!   嫣闭着眼睛问了我个问题:「你那么想留住我,为什么那次会那么粗暴的对待我?那天我觉得你已经放弃我了!」   我呆了一会儿,才回答:「我想知道,如果我们之间没了性爱,你还会不会爱我,会不会继续留在这个家里。」   她就死命地抱着我,紧紧的,说:「我不会走,永远都不会离开这个家!」   这是我非常想听的答案,可当时我却有点怅然,好像她在很做作地敷衍我。   苏晴从季然怀里接过嘉嘉,小心翼翼地往小床里放,嘉嘉睡着没醒,手却勾住了她的胳膊,像是要拉住她。嘟着小嘴儿咀嚼了几下,将一只脚翘起来搭在了床围栏上。苏晴无声笑了下,轻柔地俯身在她额头上吻了下,她的表情很像嫣,目光里都是纵容和怜爱,母性昭然。   季然招手叫:「都过来都过来,我有话说。」   我和嫣都有些意外,不知道她想干什么,疑惑着走过去。嫣坐在了她身边,我则站在了她们两人面前。苏晴倒没动,仍旧守着小床,可脸却是红红的,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   「今晚,我们就都睡这床好了。」   季然语气轻松地说,明亮的眼睛盯着嫣。   「啊!」   嫣的吃惊写在脸上。   「我一直以为,一个人如果自己没做错事,就能永远理直气壮……」   季然还是一贯的那种不在乎的表情:「可现在我却欠了你们很多!我姐姐对不起你们,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我……」   她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我不喜欢欠人东西,嫣姐没了贞操,那是女人最宝贵的东西,我补偿不了,可我却能还你们一个处女!」   说完,她开始脱自己的衣服,没有丝毫犹豫,坦然从容。   嫣被吓了一跳,急着给她遮盖:「你……你这是什么逻辑!傻孩子,别胡闹行不?姐姐求求你了……」   她被完全意外的情况弄得手足无措,有些慌了。   季然把嫣围在身上的毯子丢开,赤裸着身体站在我面前,大大方方地转了个身,将身体完全展示给我:「我这身体,没有男人看到过,还是干干净净的,你不管多难过,多遗憾,要了我以后,就不能再对嫣姐有任何一点芥蒂了!」   我突然十分尴尬,侧过身子去不敢看她,求助地望着苏晴:「快给她穿起来衣服!这像什么样子?这事情和孩子有什么关系,再这么闹我就生气了!」   苏晴没动,却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嘘!小声点儿,别把孩子吵醒了!」   我只好压低了声音:「季然……季然……你听我说……」   「你不要说,什么都不用说。」   她一把抱住了我:「如果我没有病,如果我有大把的未来,我一定会来抢你!你就是让我动心的男人!不管你们之间有多相爱,不管你们的婚姻多牢固,也不说我有没有机会成功,我都要试着去争取!可是现在我放弃了,连最后的希望都放弃了!过了今晚,我就拿你当哥哥,到死都不改,就当老天没有给我爱男人的机会!」   我僵硬着身子,看嫣。她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却努力保持着平静,没有上来继续劝阻的意思。   「嫣姐肯让苏姐和你上床,就是补偿你的意思,这里有资格反对我的,只有你一个人。可如果你不接受我,那我要恨你到死!我干干净净的来,陪你过了这一夜,就能心满意足地去,我就在一个男人的生活里留下了印记,不白来这世上一遭!到了那边,也能和姐姐说,我舍了清白换了安心……」   一张床,四个人并排躺着。嫣在最外面,她背对我,面向着房门的方向。我的另一边,是季然,赤裸着青春的身躯,紧紧贴着我。再过去是苏晴,平躺着,仰望天花板,双手安放在胸口,那丰满的胸起伏不定,手就如同放在波涛上面一样。季然还在努力,她的手不停地在我身上抚摸,灵巧而轻柔,大胆又莽撞。   挺拔的胸部摩擦着我的胳膊,柔软且光滑。她的脸靠着我的颈,不太均匀的呼吸喷出炙热的气流打在我皮肤上,她已经成功地撩拨起我的欲望,胀大的阴茎在她柔软的手里矗立着。   我几次按住了她要翻身上来的动作,也许我还能更坚决,也许我能更道貌岸然地表现自己的高尚,可我还是选择了这样一种近似妥协的方式来接受这个女孩的部分。接受意味着宽恕,宽恕意味着解脱。   两人无声地在暧昧中僵持。她的一条腿搭在我身上,不停地低声在我耳边低语:「我不美吗?你不想吗?」   光滑细腻的皮肤触感,轻声细语的呢喃,青春肉体发出的朝气蓬勃,无时无刻不在诱惑着我。她的身体的确很美,可我看这身体的时候,心里涌动的却是一种怜悯,我的心里,还有道堤坝,暗潮汹涌也不能摧毁。   突然发现多了一只手,越过季然的身体,看到苏晴已经侧身过来,身子和她贴着,手伸过来握住了我的阴茎。回头看了一眼嫣,仍旧背对我一动不动,可我能清楚的感觉到她是醒着的。这场景,让我想起了那个荒唐之夜,这一段时期,我不但行为荒唐,甚至在某些反应上算是很幼稚!或者是因为太在乎了,或者是因为太恐惧了,总之我一直没能很正确地面对这些问题。也许这算是当局者迷,即使到了我这年龄,仍旧不能称得上成熟。   苏晴已经起身,隔着季然俯身在我腿间,将阴茎含进口中。舌尖的刺激让我深吸了口气,不受控制地挺了下胯部。这时候季然伏在我耳边,用极低的声音悄悄说:「以后,你一定要对苏晴姐好……」   我惊了一下,猛地坐了起来,苏晴也被吓了一跳,阴茎从她口中脱落出来,湿淋淋地摆动着。   我对她笑了笑,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转过身,伸出手臂抱住了嫣,坚硬的下体自然地从两腿之间的空隙插了进去。那里很湿润,泥泞不堪。嫣动了一下,然后顺从地向后移动了一点,让自己以更亲密的姿态躲在我怀里。   我看不见她的脸,慢慢在后面动着,手从她的腋下环绕,抚摸着乳房。嫣的手就圈回来,按在我手上,用力压着,让手掌深陷在乳肉中间。她的呼吸很快变得急促,身体绷紧双腿伸直,不住地轻微颤动。看上去,她比以往都要动情,甚至压抑不住低声呻吟出来。   我胡乱在她脖颈上亲吻着,散乱的发丝被吮吸进嘴里,这一刻,忽然觉得她一下子鲜活起来,那种久违的心意相通的感觉重复再现,不用说,不用表白,什么都了然于心!   天下诱惑不计其数,我却独钟情于此。   没有持续很久,我一泄如注。嫣头也不敢回,有些狼狈地抽了纸巾按住下体跑去卫生间,身影犹如小鹿惊逃。   我对着身后的季然和苏晴坦然笑了笑,用轻松的口吻说:「现在没有了,大家都死心吧,可以安心睡了。」   季然也笑,却倔强地掩饰着,说:「我反正给了,你不要是你的损失,我自己要安心了。」   回身抱了苏晴,不甘心地说了句:「真失败,两个人打不过她一个……」   苏晴就紧紧抱了她,轻轻拍着,眼睛却看着我,意兴阑珊。   清晨起来,苏晴要去医院值班,我送她,嫣边收拾碗筷边交代,要我帮她换手机卡,说:「手机在桌上,给我换联通的吧,我用的不多,省钱。」   季然也跟了下来。等我从车库开车出来,她刚坐进去却突然叫不舒服。说让我停车。要安静地躺会儿。我回头看坐在后面的苏晴,无奈地笑了笑,她也正看我,手从座位的缝隙里伸过来,抓住了我的胳膊。一时间相对无言,却都有股淡淡的伤感。这一天,是个新的开始,可我们都知道,这新的开始里,彼此却已经悄然分开……   「去帮我买口香糖吧!」   季然皱着眉,很难受的样子:「我想吐了都……」   我应着,下车,往旁边的小卖店走。手在兜里摸钱,却摸到了嫣的手机。掏出来,正准备关机取卡,忽然心中一动,翻开通讯记录看了下。有个陌生的已接电话号码。拿起小店的公用电话,按号码拨过去,片刻,有人接了,是个男人的声音:「你好,我黎开,你哪位?」   我没出声,挂断。   记得有句话:真爱犹如鬼魅,众口相传,然目击者鲜矣!   如果你不相信有真爱,那她就不存在。但是,你肯相信,就一定会存在。   我还相信。   「口香糖……」   我对着店主说。他却没反应,只是瞪大了眼睛,满面惊恐的样子,嘴张着,像是看到了很可怕的东西。跟着,是一声巨响,和惊叫。   回头看,我的车已经冲出去很远,刚刚停下来,季然正从窗口探出头向后张望,表情平静无比。   后面,是个衣着鲜艳的男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血肉模糊。   《完》   番外篇:梁言不知道的秘密   庆五一,神经七刀之湿身篇《妻子的欲望》原着:流域风,番外作者:出门带刀不带妞。   神经刀们和你不得不说的故事!   伟大的五一国际劳动节又一次来临了!1889年7月,恩格斯老先生给了我们这些无产者弥足珍贵的一天,我们可以想干嘛就干嘛!   人要饮水思源啊!虽然恩格斯老先生是看不到了!可是还有广大的淫民群众啊!人总是要感恩的!可神经刀只能做神经事!那么就让我们发一次神经吧!   发神经也不能随便发啊!要找流行的!   啥流行?众刀们一阵唇枪舌剑后,发现可以搞交换!现在流行这个啊,把自己的原配交出去搞别人的原配,美曰交流。   这个够神经,那就做吧,于是众刀们开始努力搞着别人的原配!搞得不亦乐乎,且约定在五一这个伟大的日子里一起公开。让广大淫民群众一起乐呵乐呵!   不过,毕竟这种事不能太曝光,那么各自的原配就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只限于众刀交换,所以别人就不要再念想着也来搞一搞,弄一弄,换一换了!   最后,让我们再一次聆听鳄鱼大神的教诲:小说,娱乐大众,切勿过分投入;切勿与现实混淆!   善意提醒:请勿人身攻击!此外,未经授权请勿擅自改写!如看的高兴,顺手点一下右上角的红心!回复几句!谢谢!   最最后,祝大家五一节看的开心,玩的愉快!——众神经刀(Ken525、Moonfly、Qsnfj2010、出门带刀不带妞、流域风、日入月、西鱼记、蛇二三)   一张红木的书桌上,摊开着一本精致的日记本,翻开的页面上压着一张婚纱照,是言和嫣的结婚照,两人幸福的笑容让任何人看了都会跟随着幸福,禁不住的心生向往,反复凝视,你几乎能够触摸到照片流溢出的幸福聚像,对着照片呼吸,你几乎相信你闻到的就是幸福的味道。然而,现在这张照片和日记本却滴满了泪水,日记的字迹被浸泡得有些模糊……   「……我不相信,真的不相信,仅仅三天,我就背叛了我的爱情,我的婚姻,我的家庭,做了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可耻的事。我该负罪吗?我甚至连负罪的资格都没有。我该愧疚吗?我已经没有那样的权利。相对于心中真实的恶魔,那样的举动只能是可怜的谎言。可怕的欲望已经把我剥得一丝不挂,我袒露的内心已不再是从前的我所能直面。我该恨他们吗?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们只是把一个真实纯粹的我引了出来而已,他们比我更了解人性,比我更懂得人的欲望。」   「人可以有好奇心,但有的好奇心却足以让你万劫不复。我宁愿在那个晚上没有那份好奇心。」   「我从来没有想到除言以外,另外一个男人的阴茎会暴露在我的面前,我真羞愧我竟仔细观察了那根阴茎,它比言的要大,要长,更狰狞,更强壮,所显示出来的雄性特征更勃发惊人,我现在还记得,阴茎上盘络的血管几乎有我一根手指那么粗,在灯光下极为触目。为什么几乎是片刻的惊惧和半会的茫然无措之后,在我的心还在颤抖,在我的灵魂还在风雨飘摇的时候,我就已经在观察那根阴茎,而它那时候已经在娜——那个外表优雅骨子淫荡的女人,红得发黑的嘴唇里进出,每一次龟头从嘴里被拔出,我的心就震颤一次,每一次插进去,我的心就跟着被蛰缩,惊心动魄都不足以描绘,我的手脚冰凉,薄薄的肉色丝袜根本保持不住温度,血液好像凝结住了,但很快就从脚趾快速的往上涌来,时间几乎停止了,我能够听到每一分每一秒流过的声音,我就这么卷缩在床上,看着那对狗男女在床前口交,他们就这么赤裸裸的向我展现他们最原始的欲望。」   「我从没有遇到过像娜那样将淫荡看得如此彻底,将获得原始快感视为最高快乐的女人,她的表情是如此的从容,如此的理所当然,窄窄的两根锁骨随着她骨瘦的手不停的套弄,和头部不停的耸动,在赤裸的胸上不断窝陷伸缩,她的身材有些偏瘦,正是这种偏瘦使她那具身体更显淫荡,过度的放纵过多的消耗了她的脂肪,过度的性交铸成了她这种令人印象深刻的消瘦体形,即使是她脚上穿着一双代表圣洁的白色丝袜,也掩盖不住那淫媚的气息,这种气息几乎要和她天生优雅的气质融为一体,成为她无可磨灭的烙记。她小小的乳房更增加了这种印记,小而圆的双乳在她忙碌的手臂下晃动着,红成深黑色凸起的乳头呈现出不规则的多边形长条,簇拥的小肉蕾有些已经凹陷,不知道多少男人在上面吮吸玩弄才造就出这种形状,不同的力度,不同的齿印,不同的捏痕,都记载在那双泛着莹玉之光的乳房上,一个微小的晃动都会令那乳房散发出圣洁被过度摧残之后淫靡的气息,带着神骸狼藉的混乱催人情欲。」   「佟粗大的阴茎已经插入娜的阴道里,骨窄的盆腔裹夹着两人的体毛,阴茎每一次有力的抽插,都将黑毛深处或红或白的肉褶翻出来又缩进去,被拉长的肉膜就像是中空的一根大肠,紧紧包裹着黑得透亮的阴茎,阴茎的硬和阴肉的软,让我不用真身体会就能感受到圆硕的龟头刷起的快感一定很强烈。这两个可耻的人就在我前面玩起了狗爬式的性交姿势,娜一脸的痴迷沉醉,佟一脸的兴奋淫笑,他们每一次身体的碰撞,每一次下体的撞击,都在敲打着我的心弦,都在拷问着我的意志。我无法视而不见,我压制不住内心的悸动,我的指尖有过电的麻木感,我的丝袜已经被不知哪里来的冷汗所淋漉,我轻轻绞搓着双脚,热的感觉从足底散入四肢,飞快的涌集下体,我竟可耻的湿了,熟悉有如十指的淫液喷了上来,带着无可名状的淫欲光芒,喷湿了我单薄的蕾丝内裤,我流下了泪,大粒大粒的泪水滚落,却怎么也止不住我冲动的性欲,我的意志在拒绝,我的身体却在迎合,我的脚尖在颤抖,我的十指在颤抖,我感到一股热流横溢,充满了双乳,我的乳房可耻的涨了起来,乳头勃起成条,硬得发疼,我无声的哭泣着,我捧起自己一只浑圆的乳房,上面玉然莹色的光芒敛盛,这是我的乳房吗,它是如此的完美,却又贱若落花,我不敢相信我竟翻乳低头含住了乳头,咸涩的汗味掠过味蕾,那是泪的味道,里面涌热急流的血液,那是欲的味道,我的泪与欲被我咽入了灵魂深处,它们游走在我的四肢,我的身体,有如蔓延的火苗,我的身体升起一片欲望的火光,火焰在四处跳动……」   「我已无法抵御,娜在我的下体吮吸着,薄长的阴唇被她咬着拉出很长,吸得很用力,下面红白色的阴肉蠕动着,水流一股接着一股,娜的舌头撩了上来,掠过那一片红白色,在上面凸起的肉珠啜吸,一种麻痹的快感直冲心脏,我的两条丝腿竟跳震了一下,我的呻吟声无耻的溜了出来,无论我怎样闭目咬牙,呻吟声还是一声接一声,那可耻的声音带着可耻的快感,直击耳膜,盘旋着升入脑海,嗵嗵直跳的心脏,充满了慌乱,充满了挣扎,而两乳间渗出的汗水却表明我是多么的舒爽,我甚至感觉到薄丝轻裹的脚掌有汗水流入脚心,那勾挤在一起的脚趾头,每一次骤然张开,都带着情欲的呐喊在我心头尖叫,肉丝包裹的脚后跟深陷被褥里,每一次来回的推戳,都代表着我更深一步的滑向欲望的海洋。」   「佟的阴茎已经插了进来,毫不犹豫的插进我泛滥的阴道里,娜在旁边捧着我的双乳在吻吸,我肉色的两条大腿挂在佟的肩头……我目光呆滞,几缕被汗水打湿的发丝垂挂在脸前,随着佟有力的节奏晃动着,我紧闭着双唇,无法思考,我除了肉欲已经没有其他的感觉,我体会着粗大的阴茎在我小穴里深深的进入,又被长长的拉出,这陌生的男人比我的丈夫更有力,他的技巧更好,甚至他龟头翻起的肉褶面积更大,他龟头的顶端几欲就要触碰到我的子宫颈,在那里若即若离带起的快感有种疼痛感,那是一种情欲的刺痛,直将我身体的禁忌击成糜末,将我的思想和道德一丝丝的抽离,我瘫若烂泥,丝袜如过水般裹着双腿,津淋的汗液已经湿透了薄薄的肉丝,我来了一次纯粹的肉欲高潮,和我丈夫给予的绵绵情意的高潮大相径庭,赤裸得让人心碎,却又纯粹得让人兴奋,我的心应该在滴血,我的眼应该在流泪,但在赤裸纯粹的欲望面前,它们如此的不堪一击,我无耻紧咬的牙关,咽下去的血和泪,湮灭在黑暗的深渊深处,下体升起的原始欲动替代了它们,每一次升腾的快感都让我悸狂,我扭曲变形的嘴脸在心灵深处狞笑,越狞笑我越高潮,我咬牙承接它们,承接无边袭来的高潮,像黑暗的河水里流转的浮萍一样,我紧紧抓住欲望的稻草,拜服于它的膝下,甘心困在它诱惑而极乐的淫光里,无法自拔。」   「如水狂潮席卷而来的高潮一次已经远远不够……我把佟放翻在床上,狠狠的跨骑了上去,我汗流浃背的耸动着身体,仰抬着颈项,两手翻抓着前撑后翘的丝袜脚丫,夹紧了双脚,疯狂的套插着那一柱擎天的硬物,纷乱淋漓的长发在身后飘甩,我的身体在狂乱的起伏,我感觉到了爽,极爽,又再爽,我挺着平坦的小腹不停的起落,臀肉交击发出‘啪啪’的声音,我已经非常乏力,但我还在套插,一次又一次重重的起落在那根阴茎上,用丰软的肉臀研磨着挤压在身下变形的两粒蛋蛋,龟头在阴道深处四处摇摆,我舒缩的软肉紧紧的包裹着它,它很长的探入我的体腔里,几乎伸进了我的腹部,不停喘气起伏的小腹,感受着阴茎深深的插入而引起的凸起,龟头在里面跳动,饱胀的感觉让我充满了淫欲,几欲痴狂。」   「娜看着我,嘴角挂着一丝浅笑,轻蔑的笑,仿佛在对我说,这才是你的本性,这才是你心底无可回避的本性!我知道我失败了,在情欲面前我没有作出应有的抵抗,也许根本就没有抵抗,在他们情欲考验的游戏里,我败得如此彻底,如此纯粹,如此原始。娜慢条斯理的横跨着两条白色透明的丝袜大腿,将盆腔中央一块乱毛纷裹的肉褶压在佟的嘴脸上,前后左右的在上面摩擦着,佟的大舌头一次次的翻刷着那两片沤黑得都看不出红色的阴唇,舌尖每一次的深入都舔撩出一片晶莹的水液,凸起的喉结不时的往复运动,表明他在吞咽娜的淫液。这个恶魔般的男人,粗大的阴茎深深的插入我的下体,它的粗大硕长甚至让我不能每次都套插到底,每一次的深入都让我备感吃力,它有着弯曲的弧度,坚硬的角头,娴熟的技巧,我几乎不能让它离开我,哪怕是最短的半秒,即使我已经非常乏力疲累,我却还要着,不停的要着,我要它,我疯狂的要它,我此生从未像那一刻一样需要一根阴茎,一根插入我体内的阴茎。」   「我心不欲成魔,奈何它已成魔。」   「那天晚上,我疯狂如疯,当佟将一管浓重的精液都射到我肚皮上的时候,我知道我已经回不到从前了,我再也不是那个言心中和眼里纯洁如雪的小女人了,佟的阴茎在娜的手里被挤出最后几滴精液,这些精液滴落了下来,和先前的精液一起灌满了我性感的小肚脐,那里曾经只注满了我丈夫的精液,现在却被另外一个男人霸占了。娜的指缝流溢着精液,她抚摸了过来,摸到了我的脸,将精液涂在我的嘴上,我从未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过任何男人的精液,而那一晚一个不是我丈夫的男人的精液却渗进我的嘴里,只是小小的一丝,却已让我尝到了堕落的滋味,每一次急促的呼吸都将独特的气味带入肺腑,从此这淫靡的气息就成了我身体的一部分,再无法剔除,像一张洁白的纸,滴落了墨滴,又如何能抹去?」   「我心有泪,欲却将它蒸干。我心有愧,罪终将它淹没。」   「相对于活着,我已经死去……」   这几页日记上斑驳的字迹,嫣已经看了很多遍,她无法相信这些都是她写下的,她也知道其实那天晚上泪欲交织的情景远超文字所描述,她每看完一遍,都要冲进浴室里,不停的洗刷自己,在泪水纵流中一遍一遍的洗着身体的每一个部位,从丰翘的乳房,到阴毛密布的阴部,再到饱满修长的大腿,纤巧的小脚,象牙白玉般的脚趾,她一遍一遍的洗,不厌其烦,但无论她如何努力,她总觉得洗不干净,她甚至用粗硬的毛刷狠狠的刷,直到每一寸肌肤都要冒出血来。每当她洗累了,就会掩面蹲在浴室里哽咽的哭泣,任花洒喷淋的水流过全身,她希望流水能够带走她可耻的一切,但她知道蒙尘的心再多的水也洗不干净,自己就像是掉落淤泥里的棉花一样,再怎么擦拭也不会洁白如初了。   今天已经是言赴汶川救灾走后的第五天了,整整两天嫣都呆在房间里,除了照顾好女儿嘉嘉外,就是写日记,流眼泪,反复机械的洗刷自己,或者长时间的呆坐不动,她内心纠结而痛苦。那晚她打扮得像一个美满幸福家庭的小妇人,去赴了娜和佟的生日晚餐,最终却像一个荡妇一样在一个男人身上狂乱的起伏,她不知道哪一个才是最真实的自己,她希望那晚后面的事情没有发生过,自己的形象永远禁锢在幸福的小妇人身上,就这样平平淡淡的了过一生。但身体的欲望一旦被打开了,却又哪是一个意念就能关上的呢,就像吸毒一样,只尝试了一次,却已经上瘾。   这两天里她纠结,她痛苦,但身体真实的反应却让她迷茫而不知所措,明明备受背叛的煎熬,却每每一想到那天晚上自己身体所体验到的,那种从未达到过的高潮,她整个人就不由自主的一阵悸动,身体有如过电一般不停的颤抖,透体而来的热流短促而强烈,飞快的席卷全身,很轻易的就击穿了下体,狂流的热液一股接一股的泛滥出来,在一片昏厥般的短暂失觉中,她感觉整个人身轻如燕,如轻轻飞扬的柳絮,飘飞在浅红色的无极世界里,飞了一次又一次,即使织布的转椅被下体喷出的潮流打湿了一大片,有一些还滴到了地板上,她也不会有所自觉,特别是在脚上穿有一双薄薄丝袜的情况下,这种感觉更强烈,双脚涌流的血液流动得更快,生生陷入白花花大腿里的丝袜蕾丝花边,随着血液快速的流动不住的圆撑圆缩,饱涨的下阴也跟随之蠕动舒缩,流汁溢液。每当这种感觉袭来,她就要窒息,那种极度的高潮,带着激越的刺激,每一次都让她欲罢不能,让她心居那一颗小小的心脏,嗵嗵狂跳,一次次泵流情欲的血液,流遍全身。   她曾想止住这种非道德的淫荡绮念,截断属于那晚的任何糜乱的记忆,她明白自己应该忏悔,应该赎罪,应该洗刷自己,应该感到可耻,但那绮念和记忆就像是生了根一样,融入她体内每一个DNA螺旋体里,成为她生命排序的一部分,无论怎样都去除不掉,即使在极端的痛苦里,在无边的悔与恨中,这不请自来的高潮还是一次次的偷袭得手,愉悦她的身体,任何防备和挣扎都是徒劳的,欲望这个转基因,已经深深的转入了她的体内,她的骨髓,她的灵魂,就像阴道是她身体的一部分,无论她愿不愿意,无论她情不情愿,她根本无法分开,也无法去除。她那具成熟迷人的胴体就像一瓣掉落流水的落花,再怎么努力挣扎,再多几次起起落落,几次回旋,也改变不了流入无边汪洋大海的命运。   电脑屏幕下方的QQ图标在闪动,嫣滑动鼠标点开了图标,一条信息跳了出来,是娜的留言。   一枝黑玫瑰(娜的网名)「嫣妹,上来啊,娜姐送你好东西!」   晴儿(嫣的网名)「女儿在午睡,我也要睡一会,没时间!」   一枝花黑玫瑰:「你不上来,我和佟就下去了!」   晴儿:「别……」   嫣心中像被蛰了一下,赶紧回了过去。   一枝黑玫瑰:「那你快上来吧。」   嫣关掉对话框,看了一眼在床上睡着了的女儿嘉嘉,午后的阳光轻轻的洒在她可爱的脸上,宁静而安详,这是她和言爱情的结晶,是他们相守一生的牢固纽带,是他们相互承诺的真实见证。然而,现在……嫣不敢再想了,但她决定无论怎样,为了孩子,为了这个家,她总要做一些事情,不让女儿受到伤害,保护好这个家。她要去和他们说清楚,让那晚的事就这么过去,从今往后都不要被提起,从此忘掉这一切,对于言的背叛永远的就烂在她的肚子里。   嫣翻找衣厨,想找出一件长过膝盖的裙子,她发现自己夏天的裙子最多的是只及膝上十几公分的短裙,寥寥的几件长裙已经几年都未穿过也未洗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就已经不再穿长裙子了。言最喜欢她穿着短裙露出修长白皙的大腿,他说她身上最具魅力最引人遐想的地方,就是她拥有一双毫无瑕疵的雪白长腿,她曾因此感到骄傲和自豪。但现在衣橱里这些裙子的长度让她感到难堪,她真的不想穿着这么短的裙子暴露在那对男女的面前,他们热灼的目光让她情以何堪?   长裤是没有的,她挑三拣四,挑了一件样式稍为保守的紫红色碎花小裙子,裙摆很短,为了遮住她太过瓷白的大腿,她选择了一双颜色稍深的紫色透明丝袜,一双紫色细带高跟凉鞋。她不知道,她出于掩饰所挑选的丝袜更修塑了她腿部的曲线,令那美脚更加纤长修直,白花花的肌肤晕染在一层薄薄的紫丝里,散发出优雅迷人的光泽,魅惑无限,性感欲滴,还有几分冷静的高贵。丝袜的质地很好,质感绵密细致,触感细滑如丝,晶莹透明,她穿在脚上非常舒服,微微紧绷的感觉,让足部血液循环加快,莲莲丝足和高跟凉鞋顺滑贴合,令她每一次迈步都仪态万千,心情愉悦,平添自信。   她带着小小的自信推开了娜的门,然而房间里的情景几乎让她脚一软就要跌倒,娜和佟正在阳光强烈的落地窗前,火热的接吻,搂抱着交缠在一起,娜裸色的抹胸裙子,一边的抹胸已经被拉下,露出一边小小的乳房,佟粗大的阴茎正钻出拉开拉链的裤裆,长长的被娜抓在手里,又大又圆的龟头和娜纤瘦的玉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涂满口水的阴茎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显然刚刚口交过。   娜和佟这对男女就这么赤裸裸的强奸了嫣的眼睛,光天化日之下就这样欲行苟且之事,嫣的到来并没有让他们停止动作,对他们来说,旁边有一位良家少妇观看,更让他们刺激,一种践踏和掠夺的快感更能提起他们的性欲。   嫣慌乱的转身,欲夺门而去,门边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着一个赤身裸体的健硕男人,同样健硕的阴茎在他手里被弄得又粗又圆,窸窣的撸弄声不绝于耳,阴茎的根部还绑上了一根红色的礼物丝带,只听见娜说道:「嫣妹,老公出了远门,没有男人在身边伺候,这日子怎么过啊?你说是不是?这是送给你的礼物,好好享用吧,你会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