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墨九   作者:瞳TONG   予人玫瑰,手留余香,你的红心就是对【TXT文学打包区】最大的支持!   排版:TXT打包区管理 色中色大叔   色中色·TXT文学打包区收集制作http://www.sexinsex.net/forum/forumdisplay.php?fid=402更多小说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情色作品尽在色中色·TXT文学打包区!   温馨提示:本区已实行免费无金制度(回复无金、下载免费),请各位会员提高回复质量,切勿灌水!请点击右上角的红心支持楼主,谢谢!   内容简介:   纯良懵懂如她,却无端引祸上身,从此生活不再平静,叫她怎么的应对才好?   言墨九,自幼丧母。及笄之年,阴差阳错,被选中送往乌家。   乌家双生子,老大在朝为官,温文中暗藏暴戾,老二经商,为人淡漠且精明。走入她生活的男子,还有斯文阳光的皇帝,男生女相的漂亮王爷,清俊温柔的岳哥哥,自此波折暗生,命运之手掀出不平风浪。   挨打受虐,被强压强吃,且看一无盐萝莉如何艰辛的走出一条NP之路~   可怜小庶女第一次见到父亲就被推入地狱,失身外加转卖,来到莫名其妙的地方遭遇双生主子……原谅我,文案无能。总之此文值得一看,肉神马的都是浮云,将它看做狗血满洒的古言也是不错滴~~~(余两篇番外待手打补充)   第001章、有女初长成   墨九是个苦命的孩子。因为墨九在很小的时候就没了娘。   墨九住在言府一个偏僻的小院落里。虽然简陋,却打扫的很干净。   墨九不会琴棋也不会书画,寥寥识得几个字还是一直照顾她的张妈教给她的。   墨九不聪明,却是早熟又懂事的。她知道言府好大好大,有漂亮的屋子漂亮的亭子,弯弯曲曲的河高高壮壮的树,她也知道自己是有很多兄弟姐妹的,但她从未见过他们,也从未见过她的爹。   张妈是言府的老妈子了,在墨九长大会提问题的时候告诉墨九,她的娘在生下她後落了病根,就这麽去了。   “那爹呢?有没有来看过娘?为什麽不来看墨九?”   傻孩子,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张妈这样想著,於是偏过头只有叹息。   看到张妈难言的样子,墨九从此之後再也没有问过她的爹。反正她从不知道有爹娘是什麽个滋味,她的生活里只有对她好的张妈,和她一起长大张妈的女儿丹儿,还有那方小小的院落。   墨九觉得,这样很好,这样就够了。   墨九今年十五岁了,十五年里从未让张妈操过心。可一个孩子总是有孩子心性的时候。   自打被丹儿带著偷溜出院落过一次,墨九便三不五时乘著张妈不在出去“散心”。有时蹲在花园里看看花草,有时和丹儿一起趴在桥栏边看小湖里的鲤鱼,墨九最喜欢的便是湖边小亭後的一颗大槐树。   又高又粗的树干,哼哧哼哧爬上去,在枝丫间坐下,一眼便能瞧见言府的全貌。茂密的树叶遮去了些阳光,吸一口气,有泥土的味道,槐花开时,还能闻见清甜的香,墨九就喜欢一动不动的窝著,看著下面人来人往,丫鬟,下人,孩子,女人,有时一坐就忘了时辰。   这几天,张妈好像特别的忙碌,连带著丹儿也不见人影。午後的言府安静极了,墨九百无聊赖,想了想,还是独个儿摸溜著出了院落的门。   府里的路已是熟悉了许多,一路上也没遇著人,墨九猫著腰窜到槐树下,四下看了看拍手便蹭上了树。   墨九爬的欢快,爬呀爬呀却陡然僵硬了。本来属於自己的“宝地”上正靠著一个人。   一个男人。   一身黑衣,乌发垂肩,轮廓清俊,侧著脸面无表情的看著自己,点点光亮穿过树叶映照在他的瞳仁里,墨九本能的感觉到,此人目光有些不善。   墨九抱著树干与他长久的对视,这个人是谁啊?有些可怕的样子……好像没见过。   男人抿著嘴,两人沈默对视了好久好久,久到墨九的背後开始出汗。   手好酸,脚也好酸,不行了,她支持不住了……才想著,手脚一软松脱开来,墨九连声闷哼都没有,只紧紧的闭上眼,等待可怜的屁股落地开花。   第002章、奇怪的男人   墨九听见风声在耳边吹过,“呼”啊“呼”啊的。   咦?屁股不疼,手脚不疼,浑身都不疼。墨九慢慢的睁开眼,却吓了一大跳。眼前是一张放大的陌生的脸。自己没有掉下去麽?   感觉哪里有些怪怪的,稍一低头,只见自己的腰上正握著一只大手,在往下看,自己的屁股下面坐著的是……大腿?墨九再次僵硬了,头也不敢抬,大片红潮从脖颈一直爬上了头顶。   “你是偷溜进来的?”一个平平的声音响起。   墨九没有回答,张妈教育过她,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丫鬟?”平平的声音没有一点起伏。   墨九犹豫的咬著嘴儿,终於轻轻的摇了摇头。   “那是侍妾?”这话里带著明显的犹疑。   墨九抖了好大一下,抬起了头拼命的摇。   男子打量著墨九身上简朴的衣料,总不会是……“言府的小姐?”   墨九默默的垂下了头。   男子的眼中闪过了然,大户人家,一干妻妾,儿女成群,总有得宠的和不得宠的。   “原来你是言家小姐。”   墨九转著眼珠,偷偷瞄了瞄。男子的脸上没有惊讶,没有讥讽,没有难以置信,只是平静,平静的陈述著一个事实。   言家小姐。   是啊,有时候连自己都忘了,原来自己是言家的小姐。   墨九捏著衣角,犹豫了再三,终於正视眼前这个清俊的男子:“谢谢你方才救了我。”   男子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波动。   墨九却似乎觉得他没那麽可怕了:“我……我叫墨九。”   巴掌大的鹅蛋脸上红扑扑的,细长的柳叶眉舒展开,几缕发微微汗湿粘在额角,男子看著她没有说话。   墨九有些手足无措了,只能再次垂下了头,却听到他突兀的问:“你多大了?”墨九眨巴眨巴眼,想著该不该回答呢,可嘴上却已经老老实实的应了:“今年刚及笄。”   男子问完了又不说话了。   腰上的手一直没有收回,时不时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一男一女素不相识共处一树,自己屁股下还有一根素不相识的大腿,墨九越想越不自在。   说放开自己?不妥不妥,说的好像他故意轻薄似的,他是方才自己掉下去的时候救了自己的恩人呐,不是坏人。可是救都救完了,自己也道过谢了,他怎麽还不放开……   墨九的脑子里有些乱,斟酌了再三,鼓足了勇气,抬头憋出一句:“那……那个……我……我要走了……你……你放手……”男子眼里一点光亮,似有笑意一闪而过。   墨九见对方没有反应,脸上憋得快喷火。突然,腰上一紧,眼前一花,再一看,自己已是稳稳的站在了树下。   男子退开了两步,墨九大大的松了口气,也顾不得什麽直接头也不回的跑了。一直跑出了很远,墨九捂著胸口停下,往回一看,槐树下隐约一个模糊人影,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处。   墨九转头迈开了脚步,一路跑回了院落。   第003章、爹   隔天的午後,院落里又只剩墨九一人,无事可做又习惯性的想要出去“散心”。昨天的事,她没有告诉张妈丹儿,她不知道他究竟是什麽人,在言府里做什麽,心里有些顾虑,万一今天又遇上他了怎麽办?   墨九站在门口磨蹭斗争,远处却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一步一步正向院落走来。奇了,这里还不曾有过访客。墨九狐疑的看了半天,看著看著,慢慢的睁大了眼。   这个人自己从未见过,躲在树上的时候却是见过许多次。张妈和丹儿没有告诉过她,可打从第一眼她就知道。   人是呆住了,嘴巴却自发有了动作:“爹。”   高大的男子在三步之外停下,虽已过不惑之年,却依旧轩昂。听到这一声爹,打量了墨九半晌,才缓缓开口:“你是……芍儿的女儿。”   墨九知道,芍儿,是娘的闺名。   这是她的爹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可她听不出来这是疑问,还是肯定,她只能愣愣的点头。   “你叫什麽?”   她的爹在问她。   “墨九……我……我叫墨九。”   言家老爷点了点头:“你已经长这麽大了。”   言家的男子都是好模样,言家的女人们又怎会差,皆是一朵朵娇豔的花。在众多儿女里,眼前这个不特别,不出众,可以说是平凡不起眼。芍儿是江南女子,她和他的女儿似乎只继承了一部分来自她娘亲的灵秀。小小的鹅蛋脸,白瓷般得皮肤,一弯柳叶眉,一方小小的嘴。眼睛略长,乌黑的瞳仁清澈的似水,身量不高,穿著一身半旧不新的衣裳,纤瘦中却奇异的带著一丝柔婉。   “原来你已经长这麽大了……”   墨九睁大著眼,爹……她的爹……她的爹终於来看她了麽?   在槐树上,她窥见到他身边伴著不同的美丽女子,她看到他对她的姐妹兄弟的温情怜爱,可自己呢?言家的墨九,他早已经忘记了。   娘死的时候,她长大的这十五年,他从未出现过。现在,他突然来了,他好高大,也好威严,他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他说原来你已经长大,他是她的爹……墨九茫然的站在原地,她该说些什麽吗?心里有些闷,这种感觉太陌生,说不清究竟是种什麽样的滋味。   “我记得……是张妈一直在照顾你?”   墨九沈默了一会,轻轻答:“是。”   “今年多大了?”   “十五了。”   言老爷再次打量了墨九一番,才道:“两日後的这个时辰,到角阁来。待张妈回来,与她说一声。”   墨九几乎有些“受宠若惊”了,虽然心里惊讶疑惑,却也还是点了点头。一时之间,这父女二人也是无话,言老爷再站了片刻,就转身走了。   墨九看著那离去的高大背影,久久的回不了神。也不知是怎麽回的房,在凳上一坐就坐到了黄昏。张妈回来,弄好了饭菜端去墨九房里,一进门便见到墨九魂不守舍的样子。待墨九一五一十的说与她听了,可听完脸色却有些变了:“这,他,老爷他……他怎会来的?”   墨九也想不明白,到现在她还有些恍恍惚惚的,可是为什麽张妈的脸色好难看,又是震惊又是复杂,墨九更是不明白了:“张妈,你这是怎麽了?”   张妈定了定神,摇摇头,伸手抚上墨九的头顶:“傻孩子,今天见著老爷了,高兴不高兴?”   墨九一把抱住张妈的腰,把头埋在张妈胸口蹭了蹭:“唔……我也不知道。”   “这话怎麽说的,怎麽就不知道了?”   “就是……就是……反正我也说不上来。”   张妈扑哧笑了:“傻孩子,真是个傻孩子。”   墨九爱娇的再蹭蹭:“傻怎麽啦,反正你又不会不要我。”   张妈宠溺的摸著墨九的头顶,眼里闪过心疼:“也许……也未必就会……”   “唔?什麽?”   “菜都要凉了,快吃饭吧。”   第004章、角阁   两天之後。   张妈牵著墨九的手,在角阁前停下。转身摸了摸墨九的头顶,再顺了顺墨九的衣裙。   这一身新衣是墨九及笄的时候她亲手帮墨九裁做的,绛红色,虽然不是什麽上好的料子,却也衬得墨九肤若凝脂,目若秋水。一转眼,这麽多年了,繈褓里的孩子长成了眼前这个亭亭玉立的少女。这样一个乖巧又懂事的孩子,从小没娘疼没爹爱,她每每去庙里祈福,心愿佛祖保佑,保佑这个孩子一生平安,简单美满。   墨九见张妈摸著自己的脸颊,牵著自己的手不放,眼里有著说不出的不舍。心里涌上一股莫名的不安:“张妈……”   “一会儿进了角阁,有人问什麽就按实的答,能不说话就莫多说。该怎麽就怎麽,像平日里一样,记住了?”   墨九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转眼看到角阁门口一字排开的暗色衣装的护卫,心里的不安更甚:“张妈,我……”   “傻孩子,我就在这里等你,快进去吧。”张妈拍了拍墨九的手背,终於松开了手。   墨九迟疑的迈开脚步,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看,只见张妈站在原处,对她点头笑著,似乎和平常没什麽不同。抿了抿嘴,再转身踏上台阶,跨过了高高的门槛。   安静的走廊,墨九慢慢的走,每隔一段,就看见个面无表情的守卫。角阁,她从未来过,进门也没人领路,幸好这里格局简单,除了笔直长长的走廊也没其他的路。墨九走啊走啊,前面终於到了头,顺著转角拐弯再走了一段,见著了两扇紧闭的房门。墨九停下,犹豫著站了一会,才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吧。”   是爹的声音。墨九得到应允,伸手推开了房门。   门一开,墨九却惊的一颤。一路走来,安静的没听到半点声响,是爹叫她来这里,她理所当然的认为,门内等著她的只有爹一人。却没想,大大的一间房里面是满满的人,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的看向她,吓的她腿有些发软。   “还站在门口做什麽?来见过你的安伯父,温伯父。”   言老爷的声音又响起。墨九努力的抬起头,房间左侧坐著她的爹,右侧并排坐著两个陌生男子,皆是面带威严,胡须花白。   墨九小心的挪入房里,按照张妈教她的动作,先对言老爷福了福:“爹。”再转身对著右侧两位长辈福了福,声音忍不住的发著颤:“言……言墨九见过安伯父,温伯父。”   四道犀利的目光在墨九身上来回打量。房间里静的诡异,墨九感觉到四面八方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看的她头皮发麻。   终於,面前的两位长者收回了目光,淡淡的点了点头:“嗯。”   墨九局促的紧,手脚都不知道该怎样摆。言家老爷适时的开口了:“下去吧。”说著向後摆了摆手。墨九见了,犹如大赦,快步走向她的爹,低头站到他的身後。   身上好似一松,之前还密密麻麻粘在背後的目光瞬间轻飘飘的移开,仿佛刚才那些全是错觉。   像是正在表演的戏班子,短暂休息过後又重新开场。自墨九之後,轻轻的脚步声规律的上前,退下,一个又一个不同女子的声音,问候长辈,自报家门。墨九慢慢的缓过了神,不知听了多久,心里的好奇开始忍不住冒头,她已经悄悄退到了人群後,想著应该没人会注意,於是小心翼翼的抬起了头,打量起四周。   房里只有爹和两位伯父是坐著的,剩下站著的全是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少女。高的矮的,个个面孔精致,气质出众。在三位长辈的侧边,正对著门的位置有一扇巨大的屏风,墨九眼尖的看见,屏风後面放著一把椅,隐约有人影浮动。   这是怎麽回事?房间里挤满了差不多同龄的女孩子。就在前面站著的些个她在槐树上看过,她们是言家的女儿,她的姐妹。爹要她来这里,究竟是要做什麽?   第005章、争奇斗豔   墨九对於她们谁是谁,是没有丝毫的兴趣。时间慢慢的过去,听著这单一的节奏,让她简直要昏昏欲睡。正兀自朦胧著,耳边突然传来叮叮咚咚的乐声,让她猛地惊醒。   不知何时,房中央摆上了各色乐器,一个女子正坐在筝前,专注的抚弄。一曲毕,女子福了福退下。接著人群里又走出另一女子,福过身拾起旁边的琵琶,开始拨弄。   点点悠悠乐音,赶走了墨九的睡意,美人柔荑灵活的翻飞,配著那优美的曲调,又好听又好看,简直像幅画似的。墨九觉得这比方才有趣多了,看的津津有味,可听著看著,忽然觉得些不对劲了。   一个个女子轮番上前,琴声响起,她的爹和另两位伯父有时频频点头,有时则没了表情。奏完退下的那些女子,有的面上露出了隐约的骄傲,有的却满是懊恼。站在前面的几位言家女儿也是依次的上前弄曲,墨九的头上开始冒冷汗。   再也无心去欣赏琴音,墨九慢慢退到墙角根,一首首的乐律接连不断的响起,言家这边已全部轮完,房内安静下来,墨九赶紧低头只希望没人发现她才好。只可惜,动作间隙中却不小心与前方的两道视线对上,爹正在转头看她。墨九浑身一凛,僵了半响,无奈的迈开脚步,慢吞吞的移到房中央。   形形色色的乐器,有的是见也没见过,令她头发发麻的各色目光重新粘回了她的身。还记得在门口张妈说的话,墨九咽了咽口水,小心的开口:“这些……我……我不会……”   房内的气氛明显的凝了一凝,言家老爷的眼神有些复杂起来。   我不会,是因为没有人教过我。墨九很想补上这一句,可看到她爹的眼神,这句话又生生咽了下去。投射在身上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起来,鄙夷的,惊讶的,讥讽的,不屑的,墨九的脸开始涨红,当著那麽多人的面,一种自卑,叫她抬不起头来。   言老爷没有说什麽,只是让墨九退下。接下来的棋,画,墨九继续无能为力。另两位世伯紧紧皱起了眉,屋内女子们古怪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怪物。墨九紧紧攥起拳头,眼底已是红了,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什麽叫自惭形秽,她好後悔来这里,她只想回去她的院落,那里没有这样那样的复杂眼神,只有宠她疼她的张妈和丹儿。   待棋画毕了,已是傍晚,坐著的三位起身绕进了屏风後。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几个护卫迅速撤去了桌椅,搬上一张极大的圆桌,摆好了圆凳。婢女们拎了食盒进来,不一会,热气腾腾的饭菜满满摆了一桌。   言老爷率先从屏风後走了出来:“大家也该累了,不必拘礼都坐下,先用晚膳吧。”说完便同另两位一起落了座。三人在中间空了个位子。   小辈们行过礼便都纷纷坐下了。墨九垂著头走过去,身边坐著的言家姐妹撇过脸长长的“哼”了一声。墨九这时候也顾不得什麽冷嘲热讽了,这一桌的山珍海味还有热酒,平日里是没机会吃到的,肚子瘪瘪的饿的慌,墨九看著吃的直咽口水,心情总算稍稍好过了些。   刚要举筷,不知是要显摆文采还是故意要看墨九难堪,有人提出来行行酒令。言老爷他们没有说话但也没反对。於是起了头一句一句接下去,赋诗填词皆是妙语连珠。很快轮到了墨九,墨九照例的沈默,一桌人的眼光又齐刷刷的落在她的身上,有些看好戏的意味,耳边飘来一句,不轻不重,却正好足够让她听见:“这位妹妹,你莫不是又要说不会吧?”   幸灾乐祸的调调,身边坐著的言家姐妹听到脸也有些红,这个横里冒出来的妹妹,不光丢人,还丢言家的脸面,想著便狠狠的白了墨九一眼。   墨九又想哭了,什麽鬼什麽令……她好饿,对著一桌子饭菜却不能动,还要继续承受那些暗含侮辱的目光,和坐著的一位位相比,她哪样都不如,她什麽都不是,渺小像是蝼蚁,她从小没了娘,长那麽大,今天才见著她的爹第二面,没想,却是这个样子。   想著,墨九真的哭了出来。紧紧咬住了嘴角,脸憋得通红,大颗大颗的泪珠沿著脸颊滑落。桌上倒是一下子静了下来,墨九哭得伤心又难过,闷闷的哽咽著,视线被泪水冲刷著已看不清周围人的脸。   这个时候,一双手温柔的抚上了她的头顶。   第006章、江夫人   “怎麽了?哭的这麽可怜见儿的?”   墨九一楞,泪眼迷蒙的转头,只见身侧站了一个和张妈差不多年纪的妇人,她高高挽著发髻,一身衣装体面又华贵。   “江夫人……”言老爷他们已是站起了身。被称作江夫人的妇人不紧不慢的看了他们一眼,再对著墨九笑了笑,眼里一片慈爱:“是不是……她们欺负你了?”边说边慢慢扫视了一圈。墨九呆呆的看著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一时眼泪也忘了流。   桌上的少女们脸色有些变了,只听言老爷低声说了句:“还不给江夫人让座?”少女们像是被同时烧到了屁股,站得飞快,江夫人似是叹了一声:“好了,她们也是累了一天了,都别站著了,坐下吃饭吧。”见到言老爷他们点头,少女们才又小心挪动著坐下。   墨九一脸呆愣的看著,江夫人在她身边的空位上坐下,举起丝帕擦著她的眼泪鼻涕,轻声细语著:“觉著自己一无是处,比不上她们,所以心里伤心难过了?”   墨九默默的听著,感受著这高贵妇人温柔的动作,虽然不知道她是谁,但那语气里慈爱……和张妈好像……於是不由自主的,诚实的点了点头。   江夫人笑著摸了摸她的头顶:“傻孩子。饿了吧?”说完夹了一块东坡肉放到她碗里。墨九像被催眠了似的早忘了哭泣,夹起东坡肉大大的咬了一口,嗯,真好吃。像似突然意识到了什麽,小心的看向她的爹。言老爷脸上看不出是什麽表情,只轻微的点了点头,墨九这才放心下来,哭完更是饿的没力,筷子便毫不犹豫的落下,奋力的想要填饱肚子。   江夫人微笑看著,墨九有些不好意思了,心里却没来由的觉得暖暖的,夹了一只鸽子腿放在她碗里,讨好的看她。江夫人挑了挑眉,拿起了筷子,其他人见她吃了,这才陆续的动筷。   这顿饭吃的寂静无声,墨九却欢乐的很。江夫人没一会就放下碗碟,转动著眼珠,将桌上人一个一个仔细的看过去,接收到她视线的少女皆是僵了僵,神情有些无措。   江夫人垂下眼帘,坐直了身体,婢女上前奉上了新的丝帕,她接过慢条斯理的压了压嘴角,叹息一般的轻语:“这一个个面赛桃花的,随便放在哪里都是出类拔萃,就是皇亲国戚,也是配得上的,我看,必定是舍不得吧?”   言,安,温三位老爷神色一动,刚要开口,江夫人却摆了摆手,眼神一转定在墨九身上:“好了,我也不为难你们了,我看,就是她吧。”   一桌的人,脸上眼里,有庆幸,有遗憾,五味杂陈,说不清的复杂难辨。只有一个墨九看著江夫人不明所以,什麽?在说我吗?我怎麽了?   江夫人站起了身:“规矩,你们都是知道的。乌岳。”   墨九看看面前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女们,她们又在看她,只是眼里多了些其他的东西,惊讶?同情?羡慕?正疑惑著,有脚步声传来,墨九转头看去,一个黑衣男子举步跨入,身材颀长,面容清俊,咦?他?他不就是……   “今晚,你来为她破身。”   “当”的一声,墨九手里的筷子直直的掉落。这句话落在耳里,清清楚楚,她虽然没有娘,可张妈教过她,该明白的,她还是懂的。她被吓住了,僵直著身体看著江夫人,江夫人居高临下的眼里,一分淡薄的怜悯,再一看,却是什麽都没有。   清俊的男子面无表情的扫了墨九一眼,低头回道;“是。”   墨九狠狠的一抖,慌乱至极:“这……我……这究竟是……”没有人回答她,站著的一男一女看自己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件。   他们在说什麽?这究竟是怎麽回事?   求助的眼光急切的投向她的爹:“爹……这……”言老爷同样没有回答她,眼里无波无痕,掀不起半点风浪。   墨九又是狠狠一震,脸色白得几乎透明,踉跄著站起身,手胡乱碰著,哗啦掀翻了一片碗碟。房里很静很静,只听到她急促的呼吸声,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压得她透不过气来。长大十五年初见的爹,让她来这里,是要把她送上一条什麽样的路?   眼前所有逐渐化成一片血色,浓稠,厚重,鲜豔,再“砰”的一声,在她眼前全然崩裂。   第007章、破身之夜(一)H   婢女们半扶半拖,强行把墨九带到角阁里的某一间房。大红的床被,大红的蜡烛,一片喜庆的颜色刺的墨九头晕目眩。   婢女们将墨九按坐在床边,拾起一边放著的大红礼服,转身就要来脱墨九的衣裳。墨九吓的半死,拼命的按住了领口。婢女们见她死活不愿脱衣,又见她一身绛红色也算相近,遂就罢了,反手关上了门退下。   房间里只剩墨九一个人,她拼命吸了几口气,觉得浑身脱力的厉害。眼前的这些布置,像是早有预知似的,只差了贴在门窗上的“喜”字。这算什麽?爹准备的新房?嫁人?她又是嫁的什麽人?   她百思不得其解,浑乱的似梦一般。方才还在吃饭来著,怎麽突然就变成了这样。怎麽办呢……张妈……张妈知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在门口等她?不行……不行!逃……她得逃!   墨九这麽想著,觉得手脚也有了力气,才刚站起,“吱呀”一声,门被推开,那个在树上有过一面之缘的黑衣男子,缓缓走了进来。   墨九先是一愣,接著急急向前走了几步,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你……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张妈还在等我,我不能呆在这儿,我要回去!”   乌岳不动声色的看了她半晌:“你不明白?”   墨九拼命的摇头,“今天是我第二次见爹,我什麽都不知道!一定是哪里弄错了……是不是我说错话了?所以你们……”   乌岳看著她的不知所措,淡淡的出口打断:“今日之事,安,言,温三家凡是年满十五的女眷皆在其列。你是言家的女儿,至於江夫人选中了你,也许是机缘,也许,是命里既定。”   一席话,听在耳里,有些似远似近的飘渺,墨九怔怔的发问:“选中了我,是要做什麽?”乌岳沈默的低头看她。   墨九小心翼翼的向他靠近,脸上满是哀求之色:“你……你让我走好不好?我回去以後一定乖乖的……”   眼前一张小小的鹅蛋脸,白嫩的像是上好的瓷器,清澈乌黑的眸,带著楚楚可怜的水泽,细细的女声,略带颤抖,还在继续说著:   “张妈她……她还在等我……你帮我好不好?我……我害怕……我要回去……求求你……”   乌岳还是没有说话,他跨近一步,俯身将墨九拦腰抱起,稳稳的走到床前,再轻轻的将她放下。   墨九惊的欲叫,可叫声如往常一般闷在了喉咙里化作了无声。眼前一花,人已躺在了床上,   墨九紧紧揪著自己的衣领,不断的退後。她的眼里还带著泪,一脸的惊讶还未褪去又升上戒备,一退再退,直到顶上了床头的墙壁,再无退路。她抖著声问他:“你……你要作什麽?”   他要作什麽?乌岳见她像受惊的小动物似的瑟瑟的发著抖,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自己是很可怕麽?凑近了些,黑眸对上她的:“你怕我?”   鹅蛋脸上的表情僵了一僵,有些为难的样子,似乎在认真思考著该说“是”还是“不是”。   “今晚,我来做我该做的事,方才你不都听到了?”   墨九慌乱的垂下眼帘,脸色白了红,红了白,嘴唇哆嗦起来:“等……等等……你……你别……我……我……”   乌岳双臂分开撑在她的腰侧,静静的看她,突然一低头,将她的字不成句全封在嘴里。   墨九脑子里“嗡”的一声,从头到脚全都硬直了,动也动不了了。   一对近在咫尺的浓睫在剧烈的抖动,抖出炫目的弧线,乌岳的心里突的生出一股异样。轻贴在那温软上的唇开始移动,慢慢轻吮著,舌尖伸出刺探,寻著嘴角一处缝隙便灵活的钻了进去。   墨九一颤,像猫儿似的蜷缩起来。一根湿滑的东西在她嘴里横冲直撞,一会儿顶她的舌根,一会舔她的牙床,一会勾著她的舌头纠缠。自己的,对方的津液黏掺在一处,一时之间,她只能被动的接受,被动的承受他的给予。   打从成年起,乌岳身边就未曾缺过女人。床上的事,他并非是乐此不疲,只是软玉温香投怀送抱的,他又何苦去拒绝?今晚这样的“任务”,不是第一次了。夜楼里多少人羡慕极了他的豔福。年华正好的少女,清纯的,妩媚的,娇俏的,冷豔的,什麽样儿的他没见过?她们躺在他的身下,以不同的姿态,隐忍的,绝望的,期待的,羞愧的,经历著必经的痛,可他从来都是无动於衷,不欲多花半点心力。   这个叫墨九的女孩,外表平平,江夫人选了她,想必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不知道为什麽,他还记得第一次在树上遇见她的情形,清澈的眼底有著明显的落寞,她的反应是直接又单纯,不带心计。而现在,她就缩在他身下,不知所措的喘息,她的身上她的嘴里,散著一股甜甜的处女香,想起之前抱起她时,怀里柔弱无骨的触感,乌岳的眼神顿时有些黯了。   第008章、破身之夜(二)H   一吻毕了,墨九控制不住的急喘,他……他刚才对她……男人高大的身形笼罩著她,压迫著她的呼吸,伸手去推,对方纹丝不动,只能别过眼,再也不敢看他。   乌岳拨开她散在脸颊边的乱发,却摸到一片热烫,眼里淡淡的笑意一闪而过。手慢慢的向下移到脖颈,开始解她的衣扣。   墨九差点就要弹跳起来,条件反射的抓住衣领,无奈脖子上横著一只大手,小手没抓著半点衣料,却正好包住了那只大手。心里又羞又急,刚要缩手,动作却活生生的僵住,放?不能放……她一放开,他就要……就要……内心在挣扎著苦恼,男人的脸又压了下来,墨九瞪大双眼,一个“不”字刚滚在嘴边,却又被他夺去了呼吸。   这一次,乌岳吻的激烈,强势的攻城略地,似要阻断对方所有的思考。墨九的小舌被他卷到嘴里用力的吸吮著,吮完他的舌又钻到她嘴里,一来一回的伸刺。墨九全身都软了,手上再没了力气,大手有条不紊的解开一颗颗盘扣,褪下了绛红色的外衫和白色单衣。   待墨九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被剥得只剩肚兜,柳叶眉紧紧的皱起,奋力的挣扎扭动:“你!你等等……你放开我……不然……不然我……”乌岳一手抓住她的双腕固在她头顶,   另一手沿著肚兜的下摆探入一路向上,他好整以暇的挑了挑眉,似乎在问她你欲如何。   墨九激灵灵的打了个哆嗦,小脸憋得通红:“不然……我就要哭了。”说著,眼眶里的泪滚啊滚,眨一眨,下雨似的纷纷落下。   伸在肚兜里的手顿住了。乌岳愣了一愣,嘴角细微的翘起。身下的她只著了一件月牙白的肚兜,四肢虽然纤瘦却有股婉约的味道,白瓷般的皮肤微微泛著浅粉,黑发凌乱的散在枕上,柳叶眉快要拧出一个结,泪水浸泡下一双略长的黑眸更是澄净,她酡红著脸,不安的咬著唇,怯怯的看著自己,这般摸样像是将要承欢的女奴。   乌岳的心里莫名的软了一块,半路停下的手缓缓向上抓住了一团白嫩。她真的……好小。   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却多了分连自己也未察觉的爱怜。   隔著肚兜舔上白嫩的顶端,她缩起身体呜咽。   手一用力扯下肚兜,两团小小的白,顶上一朵粉红,颤巍巍的抖动。细嫩滑腻的触感,鼻尖有淡淡的香甜,乌岳张嘴咬上粉色顶端,耐心的拉扯,吸吮,划著圈,一只手悄悄往下伸进了亵裤,探到那闭合的花瓣,用指来回的轻抚。   “啊……”墨九狠狠抽了一口气,抖个不停。胸前的肆虐,和在私密处的大手让她浑身不对劲。身体渐渐热起来,没有反抗的力气,怪异的感觉,有一些些舒服。这个男人与她紧密相贴,他的气息包裹著她,陌生的,阳刚的,清爽好闻的。他在咬自己,摸自己……难以启齿的地方,怎麽可以……他……   正昏沈的胡乱想著,埋在胸口的男人抬起头来看她。他的黑发散在她身上,清秀的脸上有著忍耐的表情,漂亮的黑色眼睛里闪著不知名的光。墨九被他这样看著看著,只觉身上更热,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浆糊。   床边,大小衣物散了一地。   乌岳结实劲瘦的身体上汗珠点点,灼热的吻在纤细白皙的小小身体上反复流连,拉开一条光洁细腻的腿,粗粝的指在那私密处有节奏的进出,烛光一闪,反出些水泽的光。   墨九第一次看到赤裸的男子身体。和自己的不一样,这个身体肩膀好宽,有些瘦却又似乎不尽然,从手臂到胸口到下腹纠结著凸起的肌肉线条,小麦色的皮肤上零星布著深浅不一的疤。   只是她不敢再看,也无暇再看,因为她全身光光的,双腿中间还有东西在来回的侵入,她难受,她羞的快要死了,她喘息著细声求著饶:“疼……你……啊……你弄得我好疼……别……别再……”   乌岳低头轻咬了咬早已硬挺的粉色乳尖,开口的声音不再是平平板板,暗哑的厉害:“放松些,这是为你好。”   什麽什麽?可是……可是好怪,真的好难受……似乎“难受”还含括不了这种复杂的感觉,疼痛之外渐渐升起一种细碎的异样,一种空空的想要抓住什麽的难耐。   乌岳的大手,耐心的逗弄著。这是他第一次用了心,取悦一个女人。不对,她还不是女人。不知道为什麽,他压抑著自己的欲望,他不想对她粗鲁,他不想今夜,她的初次,只有痛苦。她的私密处紧紧包裹著粗粝的指,进出间带著水液,他不动声色的再加一指,麽指寻到前方那颗小豆子,按压搓动。   第009章、破身之夜(三)H   身下的人儿蓦地一僵,嘴里低叫了声。她噙著泪,半睁著眼,通红的脸上,又是羞又是怕,她挣扎在愉悦和抗拒之间,双臂软软的放在脸侧,眼珠一转,脸颊上又添一道新的泪痕,可怜兮兮的,似是在哀求。   乌岳的呼吸不自觉的粗重起来,身下的欲望涨得厉害,手下进出的速度加快,带著些微抖。只听她尖细的叫:“呀……别……别……”   下巴处的一滴汗“啪”的掉落,口干舌燥,一口咬上她精致的锁骨。她抖了抖,却忍不住随著身下重复的节奏,轻轻扭动,清澈的眼里雾蒙蒙了一片。   纤腰的挺动在逐渐加快,感觉手下的穴肉开始有节奏的收缩,乌岳轻轻抽出湿透了的手指,放到唇边舔了一下,淡淡的香,是她的味道。手指的离开,让她一时失了神,看到他舔著手指灼热的看著自己,便不由自主的跟著他的动作伸出了小舌。   乌岳的眼,深的宛如暗夜,鬼使神差般缓缓将手指探进她嘴里翻搅,小舌柔软的抵著他,让他忍不住叹息一声。捧起她小巧的臀按向自己的粗硬,粗硬的圆头若有似无的摩擦著充血的花瓣。   墨九受到这刺激,颤动的厉害,嘴里胡乱的呻吟著。这时候听到男人紧绷的声音:“接下来会有些疼,你忍一忍。”疼?没有给她时间思考,圆头研磨了几下洞口,沾足了水液,猛的长驱直入。   墨九闷哼一声,眼前金星乱闪,乌岳看到她痛苦的表情,动作僵住,粗硬就这样一动不动的埋在她身体的最深处。墨九张了张嘴,乌岳以为她要哭叫,脸上有些慌乱,他已尽力把疼痛降到最低,她还是受不住麽?   墨九扁著嘴,下一秒却紧紧咬住了唇。泪水无间断的从眼眶里涌出,迅速染湿了她的发。她就这样无声的咬著唇哭泣,像似在发泄什麽,颤动的浓睫湿透了,黏成细细的一簇簇,像是虫子的触角。这一根根“触角”挠啊挠啊,却拨动到了乌岳的心底。   安慰的话他从未说过,他也不知道要如何开口,伸手擦去了她脸上的泪,在她的耳下印下轻柔一吻,下身缓慢的开始动作。   小小的脸顿时皱了起来,墨九茫茫然的抬起泪眼,乌岳仔细的看,她似乎……是在瞪他?终於忍不住低低笑开,墨九眼里还含著泪,眼珠子却越瞪越圆。   原来他也是会笑的?原来他笑起来……这麽好看。   无暇再哭泣,无暇再多想什麽,身下强劲的律动,掀起了狂潮,开启了情欲之门。疼痛渐渐的隐去,他一下下的深入著她,摩擦著她,给予她陌生的快感。她只能攀附著他的肩膀呻吟:“你……啊……你别再顶我了……你……呜啊……你停下……”他吐出一声声急促低沈的喘息,没有说话。   一进一出,他的动作越来越激烈,戳刺的极深,速度愈发的快,墨九无助的迎合著那勇猛的撞击,不断的失声尖叫。欢愉在体内累积到最高点,再也承载不了,墨九剧烈颤抖著:“别……啊……我……我……”   蜜穴一阵强有力的收缩,誓要侵入者交出所有的精华,乌岳情朝翻涌,闷哼一声,拔出深陷的粗硬,射在了墨九的腿根。   这是墨九第一次的高潮,她瘫软著急喘,闭上眼似乎还能看见白光在闪。感觉大腿上有温热的触感,疲惫的睁开眼,男子握著她的膝盖,盯著她的腿间,不知在看什麽。猛的惊觉,差点忘了床上还有一个人,急急的缩回腿,牵扯到了腿间的私密,又酸又疼。   “你……你干什麽?”   这一声,带著慵懒的沙哑。   初尝欢爱的身子,青涩还未褪去就已染上了娇媚。乌岳看著那雪白腿根处点点鲜红的血迹,目光忍不住一寸寸向上。腰肢不堪一握,白腻的胸前盛开著朵朵红印,小小的两团乳肉上两颗红肿昂然挺立,锁骨,脖颈上是他留下的吻痕,她侧著身羞怯不安的偷瞄著他,长长的黑发包裹著她,红通通的脸上,迷蒙的眼里,有著他带给她的情欲痕迹。   乌岳也不知道自己倒底在干什麽。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他该是离去了。   只是回神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再一次的将她压在身下,下身的粗硬高高翘著,贪恋著,想要重温她的滋味。   墨九看著眼前一双幽深,灼热的眼,惊慌失措的伸手去推:“你……别……别再……”   乌岳轻松将她桎梏在怀里,他不解的问著自己,他这样算什麽?他该走了。况且她初次承欢,她受不住的。只是身体已经兀自动了起来,不消几个动作,粗硬就著还未干涸的水液重新埋了进去。   乌岳紧紧的抱著这具汗湿的身体,额头抵在她脖颈里,叹息般的低语:“乌岳……我叫乌岳。”   此时的墨九已经什麽都听不见了,她再一次被卷入欲望的漩涡,抵抗不得,目眩神迷。   好了,初夜终於完了。接下来呢,这个好日子也是快到头了~   第010章、送离   这一夜,乌岳一遍一遍,不断的要著她,直到天色开始发白才起身离去。   这一夜,墨九累坏了。哭也没用,力气又敌不过他,只能躺著任他去了。   在半梦半醒之间,恍惚看到一双英挺的眉,下面一对漂亮的黑色眼睛,闪烁著她看不懂的光,一个低沈的男声,依稀的在她耳边叫著──小九。   不知道为什麽,胸口某一块地方好像有些异样,一点热一点痒一点点难受。只是容不得她去细辨,已是支持不住昏沈过去。   早上的太阳拉开了新的一天,墨九被婢女们叫醒,挣扎著掀开粘住的眼皮。床上只剩下了她自己,全身上下是半点力气也没有。婢女面无表情的掀开床被,见著墨九光溜溜的一身狼藉也没多大反应。看清了她身下的落红,才不慌不忙的绞了帕子伺候她起身。   墨九的神志还在混沌著,乖乖的任她们摆弄。穿上婢女拿来的新衣裳,被搀扶著出了房门。一路是言府大门的方向,门口停了座轿子,旁边以言老爷为首站了熙熙攘攘的一干人。这里面有下人,有女人,一张张的面孔,对墨九而言,是全然的陌生。   墨九终於有些醒了,他们也在打量著她,对於她,他们似乎也是陌生,目光里又有好奇又有些复杂。   言老爷对著墨九,只说了一句话:“你要记住,无论如何,你总是我的女儿,你姓言。”   墨九还来不及说些什麽,就被人扶上了轿,帘子落下,轿身起,摇晃几下,便不带停顿的前行。   墨九怔怔的坐在轿内,她就这样被送离了言府,离开她从小长大的院落,没有半句解释,那麽的迫不及待,如同扔掉破了的器具一样的简单。眼眶里涨涨的,却是干涩至极,张妈和丹儿,她们知不知道?知道不知道她昨晚经历的,知不知道她们的墨九,此时此刻已经离去。泪,还是掉了下来,最终……张妈是没能等到自己。   轿子晃悠著行了许久,在一扇窄小的门前停下。轿夫掀开帘子,示意墨九下来。门口站了一位老伯,佝偻著背,见到墨九便行动缓慢的转身进了门。墨九擦去脸上泪痕,迟疑了一会儿,还是低头跟在了他的身後。   墨九身子不适,走的极慢,那老伯也不催促,颤颤巍巍的在前面带著路。走啊走啊,墨九边四下乱瞄著,心里是暗暗的惊奇。进来的门是小小一扇,没想到这门里面的地方大的离谱。满眼的树啊,山啊,水啊,亭子啊,到现在还没见到一角屋檐。这一老一少在阳光下辛苦的挪动了很久很久,眼前终於出现一扇半圆的拱门。过了这门,在走过一片片眼花缭乱的花花草草,终於瞧见了几间连著的房屋。老伯蹒跚著上了台阶,推开其中一间房门,侧身对墨九点了点头。   墨九迈过门槛,这是不大不小的一间房,布局简单,床榻,桌椅,衣柜,一应俱全。里面还有个隔间,放著张小木桌,桌上有笔墨书册,桌後有张矮榻,旁边还放了一把筝。房里有股不通风的闷味儿,布置不算新,但比起她的院落可是好太多了。   墨九的心里憋了许许多多的问题,想著那就问问看这位带她一路进来的老伯,可是看到他花白头发,佝偻著背,一脸的褶子,嘴里还在喘气,於是话到嘴边下意识的变了样:“老伯伯,走了那麽久你是不是很累?要不要先进来坐下歇一歇?”   老伯喘气的节奏顿了一顿,抬起下垂的眼皮看了眼墨九,接著便转身又蹒跚著下了台阶。眼看著老伯就要离去,墨九有些无措,又有些沮丧。老伯努力的跨下最後一个台阶,喘了口气,头也不抬的说了句:“我是这里的管事,你可以叫我乌伯。你就住在这儿,一会儿会有丫鬟过来,有什麽吩咐她便是了。”说完,兀自慢慢吞吞的走了。   墨九呆呆的对著乌伯的背影点了点头,也没发觉他背著身是看不到的。全身疲惫的很,一路走了那麽久,耗尽了她所有的精力,环顾四周,想坐一坐吧,却总觉得有些不妥。   於是墨九就这麽僵硬的站在了房中央,看著眼前房门外,日光大好,一片鸟语花红。   第011章、乌家   所幸没一会儿,乌伯提到的丫鬟便匆匆赶来。见了墨九先是锐利的打量了一番,接著敷衍的福了福:“我叫山儿,是来伺候言小姐的。”   墨九一边急著去扶她,一边手足无措的呐呐:“别……别……你……我……我叫言墨九。”   山儿不著痕迹的避开了墨九的手,自个儿直起身站好。墨九见她对自己正眼不瞧的样子,更是无措的涨红了脸,所幸这时候山儿又开口:“看言小姐的样子,也是累了,我去准备些茶水点心。”说完,也不等墨九反应就自顾自的出去了。   墨九又被孤零零扔在这陌生的房间里,再看了看四周,还是忍不住在凳上慢慢的坐下。这一坐,身体终於得到放松,窗门大开著,和风徐徐吹拂,墨九慢慢的趴在了桌上,眼一闭,便不知不觉的睡著了。   墨九这一住下,已是十多天过去了。   丫鬟山儿的态度一直是不冷不热的,开始时只做著自己的本分,在墨九面前是半个字也没有多的。後来也许是见墨九外表普通,性子也是老实内里的很,於是总算有一句没一句的解了些墨九的疑问。   墨九从山儿口中知道,这一大片土地园林的拥有者,姓乌。乌家地位显赫,在朝廷里也是举足轻重的。说到这里,山儿的脸上带上了十成的骄傲。   当朝的皇姓是邬,与“乌”字重音,照理说,乌家应须改名,否则是大不敬的。只是开国的邬皇帝没有半点介怀不悦的意思,反而下了旨,准许乌家世代沿用其原本的姓氏,一起沾沾皇家的荣耀。   这可不是一般的恩赐,即便那时朝里有不服眼红的,邬皇帝也全压了下去。   乌老爷为人刚正,作为朝中重臣,对皇帝忠心耿耿。皇帝还赐了婚将表妹下嫁与他。婚後一对如花美眷生活美满,乌夫人还诞下了一对双生儿。那个时候,乌家风光无限,朝中无出其右。只是帝王的心思,又有谁能揣测的出的。朝中一场纷争,乌老爷就这麽没了。没多久,乌夫人抛下一对垂髫小儿,一尺白绫,也随著他去了。   听说当时邬皇帝悲痛欲绝,还亲自出宫来乌府吊丧。再後来,听说邬皇帝的身体一日不比一日,前些年驾崩,其中一个儿子坐上了皇位。乌家之前受了那般打击也是门庭清冷,衰败下来。所幸双生儿长大成人,乌家大少爷入朝为官,为皇帝器重,二少爷著手经商,也是日益做大,乌家就这麽一点一点的重振了起来。   墨九张大了嘴听著,这起起落落的,张妈说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想来便是这般吧。山儿说,自己住的这个地方叫姝园,它是一个好大好大的园子,里面住了许多位像她一样的小姐。进了姝园,没有两位少爷的准许是不能私自出去的,平时练练琴写写字,会有先生专门进园来授课指导。   可是墨九还是有些不明白,和她一样的小姐是什麽意思?爹送她来这里是要她学琴棋书画的?那为什麽在言府不能学呢?还有一句最难以启齿的,只能将它憋在心里,来这里前那晚……那些……那又是怎麽回事?……   “要少爷允许才能出去……那……他们会来姝园吗?他们什麽时候来呢?”   山儿听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翻过来,翻完了,故意上上下下打量墨九一回,来姝园?就凭你?眼里有很多些轻视。   “是不是等我学会弹琴写字,我就能见到他们,我就能回家了?”   山儿有些古怪的看著墨九,那一双清透的眼睛,暗含著期待。想说什麽,却又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沈默。   第012章、姝园里的日子   转眼又是十多天过去,墨九呆在姝园里,乖乖的跟著先生学琴啊画啊,几乎是足不出户。   有时山儿难得露出善心的一面,劝她出门去园子里走走,赏赏花草,墨九也是一脸严肃的拒绝。   墨九很用功的想把那些她完全不会的东西学起来,一来,也是受了角阁里那些冷嘲热讽的刺激,二来,心里抱有丝希望,想著早些努力学会,也许她就能回去,回到她的小院落,回到张妈丹儿的身边。   只是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她识的字开始多了,弹出得琴音勉强能听出个调儿了,可乌家两位少爷呢?连个衣角边儿也没露过。她孤单的生活在姝园中的一个角落,能见著的,除了山儿,再没别人了。   言家那边没有半点音讯,对她不闻不问,没有山儿,她下一刻就算是死了,也没人知道,无人关心。   她似乎是被遗忘了。被遗弃在这个姝园,与外面隔绝。心里那点希望,一天一天的在缩小,像是快要燃尽了的烛火,只差一口气,就要灭了。   墨九想张妈,想丹儿,想她半旧的院落,想她不受拘束的生活。她发了疯似的想。她觉得她大概是在“痛苦”了。   所以她忧愁了,她郁郁寡欢了。   学东西提不上劲了,一边听先生教导一边在灵魂出窍。下棋时只看著棋盘发呆,弹出的琴音像是有东西掐著了脖子,掐了放啊,放了再掐。山儿受不了了,捂著耳朵落荒而逃。   於是某一个白天,山儿极力要求墨九不能只在屋子里呆著,该去园子逛逛,墨九没再拒绝。姝园是美丽的,!紫嫣红,鸟语花香。二人沈默的走了段,山儿见墨九一脸恹恹,眼里没了光彩,也是想著法子提她的兴致:“你看,这里的花开得真漂亮,我今天做了点杏仁酥,我现在回去拿点茶点过来,我们去前面亭子里边看边吃,好不好?”   墨九闷闷的“嗯”了声,山儿满意的点头,转身去了。   墨九看著这园里景色,想起了言府那颗她最爱爬的大槐树。那个时候她躲在树上看著树下人的各种姿态。他们的喜怒哀乐,与她无尤,她只是个无忧无虑的看客。有时天色晚了,她偷偷下来,再偷偷溜回院落,张妈都是热好了饭菜,知道她又偷跑出去,也不舍得多说她一句,只慈爱的坐在她面前,看著她狼吞虎咽。有时候丹儿嘴馋,吃过了还来抢她的,张妈一边骂一边笑,她和丹儿也是你一口我一口,边吃边闹。其实那些饭菜,是很粗陋的,只是大家在一起,分抢著吃,也是格外的香。   墨九一边恍惚的想著,一边漫无目的胡乱的走,也没发觉,在无意间,已是走出了姝园。   眼前的景致还是一片差不多的绿绿红红,墨九转过一片树林,一声怒喝,突的传入耳中。   “……一帮混蛋!!”   墨九一个激灵,猛的从恍惚中惊醒。一个有些年迈的声音接著低声应:“爷……就算心里再不痛快也不能拿身体置气啊……”   “怎麽??连你也要来安排我麽?!那帮老东西!以为我什麽都不知道麽?!”   “……”   “去去去!都给我滚远点!!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滚!!都给我滚!!”   墨九听的清清楚楚,爷?乌家少爷??脑子里一下子有些乱了,有许多东西涌上来,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个什麽想法。光听就能听出这一句句里的怒火冲天,下一步该是前还是退?风吹过,身体一阵热又一阵冷,不由自主的打了几个寒战。   “谁在那里??滚出来!!”   墨九僵住了,下意识的要逃跑,可脚步竟是迈不开。身前有动静悉索,不一会转出来一个人。   乌伯见到墨九似乎也是大吃一惊,迟疑著,表情有丝异样。   “乌伯你还在等什麽?!”又是一声怒喝。   乌伯再也不敢耽搁,伸手一推,将墨九推出了树林。   第013章、飞来横祸   墨九没提防,一个踉跄,摔到在地。一束凌厉的目光射过来,刀子似的,墨九立时又僵硬了,趴著一动不敢动。   “你又是个什麽东西??”   这句话问得很是刺耳,墨九偷眼看向年伯,年伯满是褶子的脸上没什麽表情:“言小姐,大少爷在问你话,照实答便是。”   墨九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半抬了抬头:“我……我叫言墨九。”   前方是一个大红亭子,亭子里坐著个男子。黑发束起,剑眉星目,一身白衫,看著明明是一派温润儒雅,可眉眼里却带了几分残忍的暴戾。他的手里正执了只白玉杯,石桌上凌乱倒著几个酒壶,显然已是全空了。   男子往墨九这边瞟了一眼,眉间皱起,一脸的不屑厌恶。   “她是前些日子,从言家过来的。”站在一旁的年伯开口补了一句。   男子把玩著手里的白玉杯,冷冷的嗤笑了声:“这倒是有些趣了,怎麽?乌家是开了善堂了?什麽不济的东西都敢往这儿送了??”   年伯垂下脸,没有作声。   “一帮下贱的东西!乌家是你们可以随便糊弄的麽?!”   说著男子突然一扬手,那白玉酒杯直直的向墨九飞去,一下正中了墨九的额角,被砸到的地方立时肿了,破了皮,有血丝缓缓的渗出。   墨九闷闷的哼了一声,被砸得眼冒金星。这个人在发什麽酒疯?!嘴里说出的话不光难听,简直就是莫名其妙!无缘无故挨了这一下,头上疼的要命,这段时间以来心里也是闷了一股气,於是墨九抬头对上那男子,用力的瞪。   男子与她对视,微眯起了眼,下一刻,他的表情突然变的狰狞,一拂袖,酒壶碎了一地:“你在看些什麽?!”   男子眼中的疯狂之色,来势汹汹,那麽显而易见,墨九顿时被吓住了。   压抑又阴沈的气息在小亭周围弥漫,男子怒极反笑:“很好,很好,既然今天有人送上门,那我就好好解解闷。乌伯,带她下去。”   乌伯撇了眼墨九,心里暗暗叹了口气,爷正在气头上,也不知会做出些什麽,这位言小姐……只能自求多福了。   墨九被乌府里的护卫架到了一座小楼,小楼门上一块牌匾──玉阑阁。   她被带入房里,乌伯临走时看了她几眼,这里面的意味很是难辨。她没琢磨懂,愣愣的看著乌伯反手关上了门。   这个房间很大,周围竖了几个细长的烛台,中间放著桌子圆凳,地上铺著毛毛的毯子,角落里还有一张红木小几,上面一个铜炉,里面燃著熏香。最显眼就是角落一张宽大的床榻,浅粉色的帷帐笼著,有股说不出的意味。   墨九摸了摸额头,血好像已经止住了,但还是好疼,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被带来时还没反应过来,现在,还是跑为上策。刚冲到门口,门却开了,亭子里的白衣男子,就站在眼前。   他不紧不慢的关上了门,转身过来,脸背著光,看不清五官。可一双眸里闪的光,野兽似的,穿透了阴影,混合著几分残酷,几分嗜血。   墨九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野兽嘴边的生肉,忍不住一步又一步的後退。   男子低沈的开口,是游刃有余:“想逃?你能逃去哪里?”   听到这阴森森的一句,墨九吓的拼命摇头,好不容易,语无伦次的挤出一句:“我……我刚才……没有……不……我……不是……故意……你……你……”   男子不耐烦的皱起眉,嘴边却绽出一个诡谲的笑,墨九睁大了眼看著他缓缓走近,高大的身形,一身干净的白衫,身上散发出的残暴气息却将她牢牢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男子冰凉的目光在墨九身上由下至上的滑过,眼里暗光一闪,抬腿就是一脚。   这一脚正踹在墨九的胸口,墨九直直的向後飞去,像是块破布一般,重重撞上了墙壁,再重重跌落到地面。   “下贱的东西,现在知道怕了?”男子眼里的火光一跳一跳,语气是轻蔑至极。   墨九眼前一阵模糊,蜷缩成一团剧烈的咳。疼,好疼……胸口处似乎已经感觉不到心脏的跳动,身体像是碎掉了似的。额角撞到了墙壁,伤口重新裂开,血蜿蜒流到了眼睛里,眨一眨,满目猩红。   第014章、折磨(一)虐,H   眼眶里好热,脸上湿漉漉的一片,也不知道是血,还是泪。头皮一阵尖锐的刺痛,脸被迫仰起,感觉到有气息离得极近,墨九麻木的喘息,拼命的睁大眼睛,可惜什麽也看不清。   “你在看什麽?还是没有得到教训,是不是?”   墨九仿佛听到了空气被划开的声音,接著一个耳光凶狠的下来,将她打的滚去一边。   身体撞上了放著熏香炉的小几,耳朵里面嗡嗡作响,喉咙里一股腥咸涌上来,墨九倏地喷出一大口血。   男子不疾不徐的走上前,弯腰揪住了墨九的衣领,将她提起用力钉在後方的墙壁上。   墨九艰难的呼吸,这般滔天的痛楚,她还是第一次受过。她这个言家小姐虽然名不符实,但是从小到大,张妈没舍得打她一下,努力咽下不断涌上的血腥,微弱的开口:“你……坏人……”   乌家大少爷笑了,他凑近墨九,在她耳边轻声说著:“是啊,你说的没错,所以待会儿,你最好别不小心死了,免得我不够尽兴。”说完,单手撕开了墨九的外衫和单衣。   墨九一个哆嗦,本能的意识到他要做什麽,不知道哪里生出的力气,拼了命的挣扎。   “放……开……滚……滚开……”墨九的手四下乱挥,扫到了香炉,扫倒了小几。香炉“砰”的落在地上,散了一地的热炭。   “滚??”乌少正嘴角翘了翘,像似听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话,手却狠狠掐住了那纤细的脖颈,毫不犹豫的收紧再收紧。   墨九一口气上不来,脸憋得通红,没一会儿,红色褪去,脸上泛出了晦暗的青。嘴角不受控制的流出涎液,双眼翻起了白,这时,脖子上的大手力道一转,将她大力掼向地面,落地的时手正好按到了散落的热炭,墨九还没缓过劲来,一声嘶哑的尖叫已脱口而出。   毛毯燃烧的焦味,混合著肉被烧焦的糊味,在房里弥散开,墨九疼的浑身发抖,眼前黑了一黑,就要晕厥过去。背後伸来一双大手在剥她的衣裳,扯她的下裙,她条件反射微弱的挣动,紧接著一只脚精准的踩上她的手背,滚烫的炭火再次深深嵌入手心,发出“!”的一声,墨九的神志瞬间被迫扯回,只是这一次,她是连叫,也叫不出声了。   乌少正扯著墨九的头发,将她拖到房中央。扫去桌上放著的瓷器茶具,踢开了凳子,将墨九提上了桌面。   墨九身上的衣衫破了的破,脏了的脏,血迹斑斑,拉下她的肚兜,乌少正鄙弃的啧了一声。   这样的身子,实在是乏善可陈,就这一身皮肤还算能看,可惜现在是红红青青一片,也是倒人胃口。他喝了很多酒,身体里的血液在奔腾,心里的憋闷需要一个出口来发泄。掀开衣袍的下摆,掏出硬挺,分开两条纤长的腿就直接冲了进去。   墨九感觉下身一下撕裂般得痛,只是和身体各处的疼痛比起来,似乎是算不得难耐了。   乌少正呼出一口气。很好。包裹著他的蜜穴又紧窒又温暖,随著他的深入,穴肉在有力的收缩排挤著他,几乎让他寸步难行。像是徒手在无缝的岩石面上钻洞,虽然夹的他有些疼,但同时也带给他销魂的快感。   乌少正用力的刺到最深处,再用力的拔出,虽然蜜穴干涩,没分泌出半点水液,但是丝毫不影响他粗暴的掠夺。   墨九被他撞的差点飞出桌面。乌少正抓住墨九的双脚将她固回身前,一双纤长的腿被他高举在半空,随著他的进出,虚弱的摇晃。   墨九的腿被分开到极限,白嫩的脚脖子被掐出了一道深深的红印。身体里的东西,又粗又硬,从内部将她劈开,腿根处像是要断了,私密处火燎般得疼,被重复的摩擦,顶弄,痛感越来越剧烈,脸上已是惨无人色。   她像是野兽嘴下的食物,没有反抗的能力,只能活活的被拨开了皮肉,躯干被扯的四分五裂,最後,再一口一口的被吞食干净。   男人的喘息声,就在身前,私密处凌迟的频率越来越快,力道也越来越凶。墨九死死咬住了唇,硬是没吭半声。眼里有泪,不断的涌出,再涌出,持续不断的,似乎是要流尽了。   第015章、折磨(二)虐h   乌少正不在乎墨九的干涩,不在乎墨九的痛苦,更不在乎墨九的死活。可看到她倔强的咬唇,硬是强忍不出声的样子,心里没来由的升起股狂躁,恶意的一记狠狠撞击,看到她唇上被咬出了血,却还是没发出半点声音,   他微喘著俯下身,森然道:“很疼吗?叫出来。你为什麽不叫?”   墨九死死的闭著眼,一声不吭。   乌少正心里的狂躁更甚,用力扳著手里两条腿,像是要将身下的人折成两半,坚硬在蜜穴里横冲直撞。嘴里的喘息变得急促,到最後,长长的拉了一声。   墨九感觉到身体里的利器退了出去,接著小腹处有一股温热洒上。双腿之间已经疼的没了知觉,背後一片黏腻,津津的全是冷汗。四肢被拉扯著,她被男人抱了起来,没一会光裸的背後贴上了一片冰凉。   乌少正将墨九抵在墙壁前,抬起她的双腿挂在自己的臂弯,支撑著她令她悬空,坚硬对准了红肿的洞口,接著手上力道一松。   墨九重重的落下,“扑哧”一声,坚硬整根没入,从下往上,深深的贯穿。   “啊!”墨九猛的睁开眼,一声沙哑的惨叫脱口而出。   乌少正满意的勾了勾嘴角:“这样呢?舒不舒服?”   他低柔的问著,像似情人之间的暧昧低语,只是那张俊美的脸上,带著愉悦的残忍,深邃眼底,弥漫著暗色血腥。   墨九只觉身体已不是自己的了,因著这个姿势,身体里的东西进到更深更里面的地方,戳刺著她,像似要将她生生的捅穿。唇上已是咬的鲜血淋漓,想要忍,可还是没能忍住,痛苦暗哑的呻吟,一声接一声的从嘴里流泻了出去。   乌少正阴鸷的笑著,下身紧紧的抵住墨九。耸动的力道之大,像似恨不得要将硬挺两边的蛋丸也一并挤进那小小的身体。   这个男人施加在她身上的刑罚,一种更比一种凶残暴虐,墨九的心里充满了从未有过的强烈恐惧,她好疼,她真的好怕。脸上的血泪,已是一塌糊涂,哽咽惨叫模糊的混在一起,她再也绷不住,溃不成军的求饶:“啊……不……唔啊……疼……疼……”   乌少正丝毫不为所动,听著墨九断断续续的呜咽,腰杆往上狠狠一挺,墨九闷哼一声,身体抽搐著,血肉模糊的手颤抖著勉强抵上面前宽阔的肩膀,似是想要推开他,可惜手指只微弱的动了动,接著软软的滑下,无力的垂在了身侧。   乌少正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邪佞的戾气,双臂移动,大手改而握住墨九两片小巧的臀瓣,重复著,将坚硬整根的抽离,再凶狠的全数捅进。   墨九觉得自己快被捣烂了,她的後背随著他的动作一下下的撞上墙壁。她的身上有伤,这个时候,额头,胸口,脸上,手上,所有的痛感都愈发鲜明,连著双腿之间,所有的疼痛都在无止尽的加剧。她控制不住的不停抽搐著,乌黑的眸浸著泪,一片空洞,身体好像有些轻飘飘起来,她不断的在昏沈与清醒间游走,   自己……是不是就要死了?……   房里充斥著一片浓重的血腥,墨九的下身已是血肉模糊,垂下的手在墙壁上间隔的擦过,留下一块块暗红的印迹。脸上的血混著泪流下脖颈,拖曳过身上被擦刮到的伤口,再和花穴里涌出的血融汇,滴滴答答的在地上聚成了一滩。   乌少正被包围在血腥里,暴力的掠夺,加上男人原始的欲望,让他的眼睛红了一片。   身前的女人已是气若游丝,身下窄小的花穴疯狂的收缩著,不再干涩。他身上的白色衣衫已被染上朵朵鲜红,他的下身被花穴里的血,染的又湿又粘。坚硬一进一出,带出“扑哧扑哧”的声响,也带出血色飞溅。   他像只发狂的野兽,只知道凶残的攻占,一阵过後,他用力抵住那软绵绵的身体,在她脖颈边低低的咆哮,男子的精华全数喷射在了她的体内。   第016章、二少爷来姝园了   墨九早已晕死过去。   只是乌少正没有让她昏迷太久。   短暂的平复之後,他又开始持续不断的发泄。一次,两次,三次……地上,门前,床上……最後,终於疲累睡去。   墨九被他折磨到醒来,再被他折磨到晕去,周而复始,最终,堕入了深深的黑暗。   月上枝头,有脚步声在玉阑阁外响起,房门外,一个清冷的声音在问:“乌伯,你方才说大哥出了什麽事?”   “二爷,爷他……爷他今日大约在朝上受了些气,心里不痛快,这不,砰砰乓乓的从晌午折腾到现在,爷的脾气您也知道,我实在是没法儿,只好找您过来……”   门外一阵安静。接著,房门被敲击了几声,那个清冷的声音唤道:“大哥。”   没得到回应。片刻之後,房门便被大力推开。   一跨入,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里面还隐约夹杂著情欲的麝味。月光从门外洒入,乌伯看著房里一片狼藉,桌椅瓷器倒的倒碎的碎,地上墙上还有一滩滩未干透的血迹,当下也忍不住有些心惊肉跳。   年轻男子扫视了一圈,直直走向角落的床榻。帷帐已被扯的东零西落,被褥也是半拖在地,一眼,看到了侧身在内侧的男子,他沈重的呼吸著,一动不动的睡的极熟。   再一眼,看到了躺在外侧的女子。   她手脚扭曲的仰躺著,衣衫零碎的挂在身上,月光下,小小的身体血迹斑驳,遍布著青紫。头发散乱,一脸的血。她的呼吸,轻的是几不可闻。   男子站在床边看了许久,接著他弯腰低下身,抬起女子的脖颈,挪动她的双腿,就要把她抱起。   乌伯忙不迭的劝阻:“二爷,爷没事就好,这会儿也晚了,您先回去休息,我一会叫侍卫过来送言小姐回去。”   男子扫了乌伯一眼,淡淡开口:“无妨的。你去把大夫叫进府来,我送她回姝园。”说完,拦腰抱起了墨九,几步走到了房门口。   墨九的身体被移动,牵扯到了身上的痛处,这一下竟是悠悠的醒了。挣扎的掀开眼帘,还在混沌著,模模糊糊的看见眼前一张脸。   他……又要来折磨她了??   墨九恍恍惚惚露出一抹笑,露出嘴里唇上满口满牙的血,月光下,倒也是平添几分鬼魅。   男子低头见她笑,也不知是不是被吓的,立时楞了一楞。   墨九不知道从哪里横生了一股力气,一抬头一口咬上他的肩膀。她只恨不得能用嘴咬死他,可惜没一会就松脱开去,努力的撑著眼皮瞪他,喉咙里沙哑的含糊著:“坏……坏人……”眼前又是一黑,墨九再次的昏死过去。   一旁的乌伯看看男子被咬的肩膀再看看他怀里昏迷的墨九,犹豫迟疑著,也是想帮一帮这个可怜的女子:“二爷,言小姐她……”   “叫大夫到姝园。”男子面无表情的看了墨九半晌,打断了乌伯的话,说完便稳稳的迈出了房门。   本来要赏花,拿了食盒过去,却没了墨九的踪影,山儿在房里团团转。   自己已经在姝园里找了好几圈,那个傻子……不会是逃了吧?!要命,自己弄丢了姝园里的人,到时候这罪责降下来……可是……耽搁到现在再不上报,怕是罪责更重啊啊啊……   山儿痛苦的抓著自己的头发,这个时候,乌家二少爷突然从天而降。   山儿呆住了。   这是乌府的主子之一第一次出现在姝园,完了完了,二少爷这是亲自来抓自己?!   再看到他怀里抱著的,山儿震惊了。二少爷来姝园了二少爷抱著傻子来姝园了二少爷亲自抱著那个傻子来姝园了那个傻子原来没逃走那个傻子……那个傻子……怎麽弄成这幅模样???!   “还站著作什麽?”乌家二少爷冷冷的抛下一句。山儿一个激灵,赶紧战战兢兢的上前接过墨九,再小心的将她安置在了床上。   第017章、养伤   墨九这一闭眼,足足昏睡了五天才醒。   那夜大夫赶到的时候,墨九已经发起了烧。大夫诊治一番,包扎开药的,这一折腾也是折腾了大半宿。   这五天里,乌家二少爷来过一次,没停留很久,见墨九还未醒,问了山儿几句,也就走了。   墨九醒来的时候,一时之间忘了身在何处,四肢百骸都在痛著,喉咙里烧的厉害,一只手扶住她的脖颈,慢慢了喂了她一些水。这水减缓了喉咙的涩痛,墨九挣扎著,暗哑的呻吟:“张妈……我疼……”   山儿终於松了口气。五天前的那个夜里,二少爷将她抱回来的时候,她已是奄奄一息了。   额头上一个窟窿,身上体无完肤的,擦伤,划伤,抓伤,一身的淤青,在胸口还有一圈肿起的黑紫印,下身更是惨不忍睹。手掌心的肉都被烧烂了,白色红色黑色混在一起,自己都下不去手清理。好好的一个人,怎麽就变成这幅不人不鬼的模样,究竟发生了什麽,怎麽就对她动了那麽重的手……胸口下面的骨头断了,人还在烧著,大夫说如果这烧不退,人也就去了。喂她喝药她已经不会吞咽,大半碗都洒在外面,自己只能不停的换她额头上的帕子,再不停的熬药灌药,能灌进多少算是多少,一天一夜,乌伯一起帮忙守著,额上的滚烫才是终於退了。   现在见她醒了,山儿的眼眶也是有些红了。   “好好躺著别动,大夫说要仔细养著,不然怕是会落下病根,你哪里不舒服?你刚醒,这水也是不能多喝的,你……”山儿红著眼,有些说不下去了。   墨九迟缓的侧过脸,眼珠转动著,像是终於看清了:“山儿……”   山儿抿了抿嘴,勉强恨恨骂著:“还叫我作什麽?!说了不能乱走了,我才走开一会,你就不见人了!我还以为你……你……”   墨九缓慢的眨了眨眼,却是有些听懂了,努力慢慢的解释著:“我……才不……会……走走……走了……你会……会……被……”   山儿也听懂了。一时之间说不出话,转过身擦著眼角。   过了一会,再转回身,上前为墨九掖好被角,低声说了句:“我去熬些粥来,都几天没吃东西了,怎麽受得住。”说完就垂著脸出去了。   墨九吃力的睁著眼,看著头顶的帐幔,原来,她没死。原来,没有张妈,也没有丹儿。   原来她还在这里,还在姝园。   烧是退了,身体上的伤也只能等它慢慢恢复。吃喝拉撒,全是山儿在照料,墨九只需天天张嘴好吃好喝,闷了就和山儿聊聊天,累了就像猪一样的睡,就是上药的时候比较痛苦一些。   丹儿天天为她擦身上药,额头上的,手上的,还有私密处的。之前昏迷时是无知无觉,但是自打醒来之後,墨九就很有些不好意思了。换药的时候,难以避免的会扯到伤了的皮肉,轮到双腿之间时,墨九一边疼的呲牙咧嘴,一边还欲羞怯的遮。   山儿面不改色的骂:“都是女人家,你羞什麽?!”看著墨九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眼里的心疼却是遮掩不了。   墨九一边“丝丝”的抽气,一边羞涩的笑,嘴里软软的说著:“其实已经不太疼了,山儿,你对我真好。”   山儿狠狠的翻了个白眼:“呸!你是伤到脑子了?!说什麽胡话?!”说完一阵风似的收拾著药啊纱布啊,收拾完,再一阵风似的急急出去了。脸上,却是红的。   有时候,两人闲聊著,山儿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问:“你究竟是犯了多大的错事了?为什麽大少爷他……”   墨九的记忆被勾起,不由自主的开始微微颤抖,山儿猛的住了嘴,不敢再问了。   墨九沈默了许久许久,低下头,用力捏住了被角,小声呐呐著:“我没有。他就是要拿我出气。他是个坏人。”   第018章、老伯伯来了   当乌少正头痛欲裂的醒来,房里已经被整理打扫过了,他唯一的弟弟正做在桌前喝茶。只有身上未褪的衣衫,上面片片的暗红血迹,提醒著他,昨晚一夜的疯狂。   喝著茶的男子见他醒了,不紧不慢的开了口:“大哥,乌伯准备了醒酒汤,正好刚端来。朝廷那边,我已经派人知会过了,说你昨夜急染了风寒。”   乌少正坐在床边,低头揉著太阳穴,眉头躇起,还未完全从宿醉里缓过神来。   “风乔,你怎麽会在这里?什麽时候来的?”   乌风乔放下手里的茶盏:“昨晚上来的,乌伯也是怕出什麽事,这才把我叫来。”   乌少正略带嘲讽的扯了扯嘴角:“出事?这麽大的人了,我还能出什麽事?”   忆起昨夜,模糊的想起,那雪白柔软的身体,满目浓重的鲜红,她好像被自己弄的很惨,她……她说她叫……算了,想不起来了,也罢,反正她的死活,自己也是不会在乎的。   乌风乔没有立时接话,浓睫敛下又抬起,眸里闪著深深浅浅的暗光:“大哥,我知道你也是难为。只是心里再不痛快,还是节制些才好,万一有什麽风雨传去了朝廷,不正合了有心人的意。”   乌少正的眼里升上阴霾,片刻之後,又似挣扎又似痛恨的挤出一句:“我知道。”说完猛的站起,大步跨到桌前,举起桌上的醒酒汤,泄愤似的一股脑灌了下去。   话就说到这儿了,乌风乔垂下眸,脸上平静无波。   “风乔,皇帝一年一次的後宫充盈,转眼又是快到了。”乌少正伸指轻轻抹去嘴角的茶渍。   乌风乔举起手里的茶盏,浅饮一口。   “那一天……希望不用我们兄弟俩,等上太久。”乌少正阴沈的眼底,忽明忽暗,闪烁著嗜杀。   “大哥,莫急。一杯好茶,要仔细品味,方能觉出个中滋味,不是麽?”   乌风乔放下茶盏,迎上兄长的目光,嘴角逐渐勾勒出一抹冰冷至极的笑。   姝园。   墨九这一躺足足躺了个把月,身上的伤好的七七八八,被山儿仔细照料著,脸色也终於不再那麽苍白。   墨九胃口不错,觉也睡的好。只是不知是不是错觉,每晚入睡之前,总是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香味,早上,非得要山儿叫了才醒。   额上,手上结了痂,痒的实在受不了,山儿时时盯著,拦著墨九不准她去挠。熬到痂脱落,伤口处的颜色除了比周围皮肤的稍淡些,倒是没留半个疤。   山儿本来担心著,虽然额上可以用头发遮,但女儿家家,破了相总是心有介怀的,这下好了,真是傻子有傻福,老天保佑。   墨九好了没多久,某日的黄昏,她的住处来了个访客。   看到花白头发,佝偻著背的乌伯,墨九一把丢下手里的吃的,激动的迎了上去:“老伯伯!”   乌伯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给吓到了,手捂著胸口,好一阵的咳嗽。   墨九从山儿那里知道,当初自己情况危急,乌伯也是彻夜帮忙一起看护。姝园里的人那麽多,自己养伤期间,好吃好喝的,这里面也是少不了乌伯的照顾。墨九心里感动著,来到这里,这个老伯伯虽然和她没说上几句话,但他和山儿一样,都是她的救命恩人呐。   “老伯伯,山儿今天做了好多点心呢!来,你来这里坐。”墨九冲到乌伯身旁,为他顺了顺背,就要扶他坐下。   乌伯赶忙摆了摆手,满是褶子的脸都咳的有些红了:“不必不必。言小姐,看样子,你的身体是无碍了吧?”   墨九见他不愿坐下,也不好勉强,眼睛眨巴著,开口是又轻又软:“老伯伯,我没事了。山儿都告诉我了,要不是你和山儿……老伯伯……谢谢你……”   乌伯看著墨九泛著健康红润的脸,也是点了点:“职责所在而已,言小姐,严重了。”   纵然乌伯言语推辞,隔著疏离,但是墨九心里已没来由的对他生了几分亲近,她歪著头,脸上扬起甜甜的笑:“老伯伯,你今天是不是来看我的?”   第019章、二少爷的吩咐   乌伯听了墨九的话,忍不住又咳了几声,转头别开了脸,这个言小姐,该说她是不会看人脸色好呢,还是简单天真好呢……   “言小姐,我今天来,是奉了二少爷之命。听园里的先生们说,言小姐平时勤奋用功,比起刚入园时,已是大有长进。”   墨九疑惑的看著乌伯,很有些摸不著头脑;“哦……是……是吗?……”   “二少爷的书房正好缺个人,所以二少爷吩咐我,让言小姐明儿个开始,去书房帮忙。”   二少爷?什麽二少爷?什麽帮忙?墨九虽然搞不清楚状况,但是听到一个“爷”字,已经让她草木皆兵,第一反应,便是结结巴巴的推拒:“老……老伯伯……不……我不行的……我……我识得字还不多……先生还说……说我……”   乌伯迅速的堵住了她的话:“言小姐,要说这帮忙呢,其实也简单,在二少爷算账做事的时候,磨个墨,端个茶,候著就行。这是二少爷的吩咐,我想言小姐,应该不会为难我这糟老头子吧?”   墨九的脸彻底垮了,老伯伯後面这话一出,她又怎能叫他难做……去那什麽书房端茶送水,敢情是叫自己去做丫鬟去的……   乌伯见墨九不甘不愿的嘟著嘴嘀咕,松弛垂下的嘴角不易察觉的向上提了提。   “言小姐,明早我会再来,带言小姐过去。”   墨九悠悠的看著乌伯,眼里是可怜兮兮的哀怨。   乌伯抖了抖,垂下脸颤巍巍的转身,再颤巍巍的跑了。   待山儿回来的时候,墨九的脸还是垮的。知道了乌伯来过以及要墨九去书房做事,山儿又是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墨九一遍。   墨九被看的发毛:“你……你在看什麽?”   山儿脸上的表情,也是很费解很纠结:“你知不知道,你伤著那一晚,是二少爷抱你回来的?”   墨九眨了几下眼:“哦……”   “‘哦’?你就‘哦’??”山儿拔高的声音,有点抖抖的。   “啊?……那……”墨九看到山儿激动了,无措的低下头,四下乱瞄著。   山儿恨铁不成钢的翻了个白眼:“二少爷亲自抱你回来,你除了哦哦哦,那那那,就没别的话了?!”   二少爷抱她回来又怎麽了,她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娘在天上保佑了,哪里还会记得这些……   墨九心里腹诽著,可又不敢惹山儿生气,半天只能挤出一句:“我……”   山儿只能再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要知道,在二少爷身边服侍,这可是挤破头的差事。”见墨九一脸的茫然,山儿又叹了口气:“不光是二少爷,还有大少爷。至少在姝园那麽多位小姐,不是谁想谁都能盼得来的。”   山儿看著墨九清澈的黑眸,有些话,不忍说,也不愿让她知道。二少爷第一次亲点姝园的人去他身边做事,与眼前这个女子来说,未必是坏事,却也不定是好事。今後会是如何,究竟是好是坏,只全凭她的造化了。   想著,山儿定了定神,认真的嘱咐著:“小姐,去二少爷书房做事,也总比你整日闷在姝园里好。况且在乌府里,也从未听闻二少爷对下人无端苛责,你也别太担心,做事仔细著点,别莽莽撞撞的捅出什麽篓子,这一天天的也就这麽过了。”   墨九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沈默了好久好久,轻轻的说了一句:“山儿……我是不是永远回不了家了?”   山儿怔了怔,不忍见她一脸的黯然,轻声安慰著:“谁说的,也许你做事机灵仔细些,很快,二少爷就会准你出府了。”   墨九低低的“嗯”了声,一时之间,房里的二人皆是无话,烛火在劈啪的跳著,像是在一声又声的叹息。   第020章、魂飞魄散   一夜很快的过去,第二天,山儿一早就进了墨九的房。   墨九被拖起时,还在睡眼惺忪著,山儿给她漱口擦面,为她换上一身月牙白衣裙,再将她按在镜台前,替她在耳边松松挽了两个髻,取来同色缎带绑好。墨九肤色白皙细腻,一双柳叶眉弯弯,长的极好,描眉搽粉也怕是多了,於是山儿只拿了粉桃色的脂膏,在她唇上轻点了点。   忙完这些,乌伯也是差不多到了。见著墨九,第一反应是一愣,一会儿便迅速恢复了常态:“言小姐,走吧。”   墨九朦胧著点了点头,山儿理了理她的衣裳,再理了理她的头发,用眼神进行著出门前的叮嘱。墨九在惺忪间接收到那灼亮的眼神,再朦胧著点了点头,接著转身跟著乌伯去了。   山儿站在门口目送他们走远,看著墨九那松松垮垮的样子,满心的担心,是怎麽也挥不去了。   墨九一边揉著眼睛,一边跟在乌伯後面,走了些时候,乌伯在一扇敞开的院门前停下了。   “言小姐,进去直走到底,左边第一间就是书房了。”   墨九有些没反应过来,到了?老伯伯不一起进去麽?   乌伯似是看懂了墨九的眼神,对她微微点头。   墨九看看乌伯再看看院门,刚向前跨了一步,又回头,再看看乌伯。   “言小姐,快进去吧。”乌伯站在原地,没有半点要移动的意思。墨九只好转身,慢腾腾的迈开了步子。   这里面也是大的很,亭楼假山,又气派又精致,墨九记著乌伯的话直直的一路往前走。看到了房屋,嗯,老伯伯说是左边第一间。墨九试探著碰了碰,没想门是虚掩著的,被她一推,便“吱呀”一声的开了。   墨九迷迷糊糊的站在门口,一张大大的紫檀木桌正对著她,桌前坐著一个男子,边看著桌上,边低头品茗,听到了声响,男子抬起头来。   墨九与他视线相对,这一眼,却吓的墨九魂飞魄散,身体里的睡意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   这……这……这眼睛……这嘴巴……这张脸……   这个男人,墨九觉得自己就算是死了,也是不会忘记的。深深的恐惧,铺天盖地的网住了她,想逃,可两条腿已经不争气的全软了,墨九一屁股坐在地上,犯病似的打起了摆子。   男子见她这样,微微皱起了眉。墨九见他皱眉抖的更是厉害了。男子的手动了动,放下手里的茶盏,墨九以为他又要拿杯子砸她,吓得闷哼一声,双手紧紧的抱住了头,缩成了一团。   墨九在门口地上,缩著拼命的抖,房里的男子,坐在桌前,面无表情。两人谁也没动,谁也没开口说话,许久许久之後,一个清冷的声音终於打破这莫名其妙的僵持:“我不是大哥。”   他……他在说话!!他……他又要做什麽??!墨九怕的快死了,只顾著抖的厉害,根本没听见男子倒底说了什麽。   男子揉了揉眉间,半晌,冷冰冰的声音再一次的响起:“我不是大哥。”   他……他……他说什麽???坏人!坏人!!不听不听不听!!他……他……咦?我不是大哥?这是什麽意思……   这一声,就算是墨九不想听也是终於听清楚了。大哥?……爷……大少爷?   这下,飞掉得魂魄慢慢回来了,墨九渐渐停止了发抖,捂著脑袋的手分了条缝,墨九在指缝间小心的偷偷看。   坐著的男人,一身豆绿的绸衫,肤色偏白,眉毛鼻子眼睛长得几乎和那个坏人一模一样,只是……仔细的看一看,好像又是有些不一样的,他虽然板著脸,看著自己的眼睛,是冰凉凉的一片,却是没有那股凶狠暴戾……他刚才说,“我不是大哥”……   墨九的脑子终於开始正常运转了,叫自己来的,是二少爷,那麽这个……应该是二少爷?……墨九模糊的想起,山儿好像说过,乌家两位少爷,是双生子。   第021章、做丫鬟(一)   墨九不抖了,抱著脑袋的手也放下了。   男子眼角瞥过她,举起手里的卷册翻阅著,再没看墨九一眼。   墨九坐在地上手足无措了,现在……该怎麽办?二少爷他……不说话……那……继续坐著?好像有些不妥……起来?她……有些脸皮薄。   墨九坐在地上苦思冥想,还是没能想出个办法。就这样过了好一会,二少爷终於又开口说话了。   “看清楚了?”   墨九的脸“唰”的红了,而且是红透了。完了,山儿才叮嘱过要仔细些的,还没进书房呢,她就闹了个笑话,方才她还一屁股坐在地上,翻来滚去的……山儿非得要骂死她了。   墨九心一横,也不管什麽脸皮不脸皮了,一骨碌站起来,慢腾腾的跨进房门,再慢腾腾的挪到桌前,蚊子似的哼了哼:“二少爷……”   乌家二少爷看著卷册,眼皮子都没掀一下。   墨九不知所措的僵硬。叫一声二少爷已经是鼓足了勇气,她是没好意思再叫第二声了。他没让自己走,可他也不理自己,老伯伯说过要在房里伺候著……於是墨九四下瞄了瞄,再慢腾腾的挪开脚步,在房里寻了个角落,一动不动的乖乖站好。   其实这站呢,是个体力活,一动不动的站呢,更是个技术活。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墨九的脚酸了,麻了,麻了,酸了,可她还是不敢动。房里静悄悄的,只有卷册翻动的声音和偶尔杯盏的磕碰声,墨九刚想偷偷动一动脚,却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   “磨墨。”   墨九赶紧从角落里走出来,脚一动,疼的她龇牙咧嘴,勉强快步走了过去,按照学写字的时候先生教的,用过桌角上放著的紫砂水注,再取了墨锭,认真又小心的开始磨墨。   有些凉飕飕的气息若有似无的从身旁传过来,墨九心里紧张,再加上身体僵硬还未完全恢复过来,手下一抖,那刻著八宝纹的端石砚里横的飞出一大滴墨汁。   墨九又是吓的一跳,完……完了……溅到桌子上了!   条件反射的飞快用袖子一盖,再偷偷转头看去,乌家二少爷的眼睛只盯著卷册,没往她这边扫一下。   还好还好,手臂缓慢的移动著,想不著痕迹的将这块墨迹擦去,边擦,便斜眼小心瞄著身边的男子,嘴里还在自欺欺人的嘟囔著:“呀……这……这桌子有些脏了……我来擦擦干净……”   袖子来回动了好几下,再移开看看,好了,干净了。墨九暗自呼出一口气,却没发现身旁男子已不动声色的将这一幕收入眼底,那双乌黑冰冷的眸微微闪了闪。   墨九完成了任务,便重新回到她的小小角落。男子拾起铜双螭笔架上的紫毫,沾了沾墨,开始书写账目。   房里又是静的能听见针掉下,不知不觉过了晌午,有丫鬟来送午食。   书房里还有张紫檀雕花小榻靠墙放著,榻旁摆了张紫檀雕花方几,墨九又得帮著丫鬟,把丰盛的饭菜一样样的放上小几,丫鬟临走时,用目光狠狠剜了墨九一眼,墨九被看的莫名其妙,一阵的愣愣。   饭菜都摆好了,可乌家二少爷似乎还不急著吃。墨九闻著那一阵阵的饭菜香,肚子咕噜咕噜的叫。这才想起,早上出门前还没吃过东西。站了那麽久又早就饿坏了,现在吃的来了,看的见却又吃不著,那是相当的折磨。   不知道自己什麽时候能去吃饭呢,是不是二少爷吃完了她就能回去吃了?这麽多菜啊……他吃不完怎麽办呢?是扔了还是怎麽著?可扔了好浪费……她好饿……   正想著,那边的二少爷终於放下了手里的笔墨,不紧不慢的站起身,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不紧不慢的在榻上坐下,再不紧不慢的拾起了银筷。   他每吃一口,墨九就下意识的吞口口水,频繁的吞咽声,说响不响,说轻不轻,要忽视,也是很难的。於是乌家二少爷筷上的动作停了停,面无表情的转头,看向墨九。   第022章、做丫鬟(二)   墨九眨也不眨的盯著那筷上的饭菜,好一会儿才察觉到二少爷在看她。脸有些红了,飞快的缩回目光,想也不想的掩饰:“我真的不饿!”   话才一出口,墨九就後悔了,期期艾艾的勉力辩解著:“我……我是说二少爷慢慢吃我还不饿……”音量越来越小,最後只能红著脸低下头,困窘的捏著衣角。   男子没说话,那双冰封的黑眸再度闪了闪,接著筷子复又开始了动作。   这下墨九可是再不敢看了,眼观鼻鼻观心,老老实实的站好。这顿饭吃了好久好久,像是存心折磨她似的,终於银筷被搁在了碗旁,乌家二少爷端起手边放著的茶盏,饮了一口。   “收了吧。”   墨九抬头一看,饭菜还剩好多呢,他果然是吃不完的……她只能看一眼再看一眼,依依不舍的将剩菜收到食盒里,拎著食盒踏出了房门。那个来送饭菜的丫鬟就站在门外,看样子似乎是等了些时候,她劈手抢过墨九手里的食盒,再从上到下打量她一遍,嘴里无声的哼了哼,就趾高气昂的扭头走了。   墨九耷拉著脑袋推门回去,乌家二少爷已经再度坐在桌前,见她进来,抬头淡淡扫了一眼,目光重回到账本上,嘴里却发话了:“你叫什麽?”   “墨九,言墨九。”   墨九满心满眼的期待,可乌家二少爷的嘴巴闭的天衣无缝,没有再开一下的意思。房里又重新陷入了安静,墨九只能捂著瘪瘪的肚皮,垂头丧气的走回了角落。看样子,自己大概是要饿上一整天了。   接下来,乌家二少爷全心专注在手里的账本卷册上,墨九呢就窝在角落里发呆。呆了一段,再乱七八槽胡乱想些人啊事啊,想完了,再空著脑子出神。好在二少爷也没再吩咐什麽,她又饿又累的,又不能随便活动,只能靠著神游天际来熬著时辰。   太阳西下,天色渐渐暗下来,送饭菜的丫鬟去了又来,给了墨九一个凌厉眼色,暗示她将屋里蜡烛点起,也不敢打扰到桌前伏案的男子,放下了食盒便安静的退下了。   待乌风乔停下手里的紫毫,外面已是明月当空,夜幕浓浓。他推开椅子站起,动了动微发著僵的关节,无意中偏头,这才想起,房里除了自己,还有一个人。   她站在角落里,瘦瘦小小的,双眼一动不动的看著地上,也不知是走神走去了哪里。似乎是听到了声响,她呆呆的抬起头,仿佛一下子醒神过来,一拐一拐的迈著步子:“啊!二少爷是不是饿了?我来……”话还没说完,那拐著的脚一滑,身体便被连带著控制不住的向前扑去。   乌风乔看著墨九直直的冲过来,眼看著就要撞上自己,眉头躇了躇,迅速伸手握住了墨九的肩膀,稳住了她的身形,也将她远远推离了自己。   墨九差点摔了个狗吃屎,好不容易摇晃著站稳,赶紧开口道谢:“谢谢二少爷!”   乌风乔的脸上没什麽表情,眼前这个瘦小女子,似乎还有些惊魂未定。她的肩膀单薄的很,月牙白的衣袖上有著一大块晕开的墨迹,方才那一霎,有一股隐约的墨香,飘过鼻前。   墨九见二少爷眼也不眨的看著自己,正疑惑著,却见他唇上一动:“你可以回去了。”   虽然他的脸像是冻住了的,他的声音就像是冰块在摩擦碰撞,但是在墨九耳里,这句话简直是堪比天籁,让她由衷的暗自欢呼。   轻快的福了福身,她笑著点头:“嗯!二少爷,那我先回去了!”   白瓷般的鹅蛋脸透出浅淡红晕,下巴处还带著条灰黑墨痕。细长眼眸又黑又亮,笑的弯弯,浅粉朱唇扬的就像个小月亮,露出里面细白一排小贝壳。乌风乔看著墨九开心的笑著,再像只兔子般得跳走,白色裙摆纷飞,耳边两根发带随著她的动作欢快的舞动。   烛光在那张俊美的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也在那深不见底的黑眸里,映出跃动光亮。   第023章、肚子的问题   出了院门,乌伯已在门口等候,领著墨九回到了姝园,就又佝偻著背离去。   一进门,桌上是山儿准备的热腾腾的饭菜,墨九两眼放光,顾不上净手擦脸,直接抓了筷子,一通风卷残云。   山儿看到墨九的发髻有些乱,脸上衣服上有著道道团团的墨迹,疑惑又有些急切的问她:“慢些吃没人和你抢!今儿个没出什麽岔子吧?快说给我听听,怎麽样了??”   墨九一边狼吞虎咽,一边苦恼的总结著一天下来的感想,好半天,终於模糊的吐出一个字:“饿。”   山儿殷切的脸顿时有那麽点点的僵。   咽下满嘴的饭菜,墨九下手又猛抄了一大筷子,趁著嘴里短暂的空闲,再补上一个字:“累。”   山儿幽幽的看了她半晌,默默的拿起她手边的空碗,转身出去为她添饭。   待墨九的肚子终於填饱,疲累便来势汹汹的袭上来,山儿打了热水让她净身,墨九泡在热水里,眼皮子一搭一搭的,再也睁不开,不知不觉的便躺在木桶里睡著了。   第二天一早,山儿摇醒床上熟睡的墨九。墨九好一番的纠结挣扎,还是累啊……她还没睡够呢,怎麽感觉才闭了会儿眼,就已经是早上了……山儿坚持不懈的推她,墨九只能不甘不愿的睁开了眼。   又是迷糊著被洗漱整理,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墨九的眼睛一下子睁圆了:“山儿,我要吃饭!”   早点其实是做好了的,只不过想墨九刚起怕她没胃口,没端来而已,山儿心里同情著,昨天饿了整整一天,这可怜的还没吃饱呢?   墨九看著山儿张罗来的早点,要说吃,这会又怎麽可能吃的下,可经验告诉她,接下来的一天不会给她吃饭的机会,不垫巴著点,怎麽撑得过去?   於是视死如归的先灌下一大碗的白粥,再豪情万丈的塞点这个再塞点那个,吃完刚想说话,嘴里先崩出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响嗝。   山儿嫌弃的翻了个白眼,转向门口福了福:“乌管事。”   乌伯站在门口,对山儿点了点头,脸上带了几分若有似无的尴色。   哎?老伯伯什麽时候来的?!他刚才有没有听见啊……墨九忸怩著出了门,很不好意思的叫了声老伯伯,乌伯镇定的叫了声言小姐,再镇定的示意,该是出发的时候了。   墨九回到昨日来过的书房,乌家二少爷见她来了,依旧无话。墨九福过身,干脆利落的走向角落,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脸色却有些变了。   大概是早上吃的有些过,一路来时还没什麽,可站了没多久,身体就开始不对劲起来。肚子撑得难受,一会儿闷堵得慌,一会儿像是有针在扎,一会儿里面又仿佛生出只手,在狠命的揉捏挤压。   墨九的脸上一阵阵的扭曲,却还是强忍著努力站好,好不容易挨到了晌午,动作缓慢的摆置完饭菜,那些美味佳肴,红的红绿的绿,油亮亮的反著光。那香味此时闻著却是痛苦的催化剂,喉咙口在汹涌翻滚,实在是强压不下,忍不住捂嘴打了个恶心。   乌家二少爷捕捉到这轻微的一声,目光“唰”的刺了过来,半晌,眼里有暗光突的一跳。   墨九知道这样是极不礼貌的,尤其是在别人吃饭的时候。以为他在厌恶不悦,一边压抑著不适,一边著急的解释著:“二少爷我不是有意的我是因为……”话说的太急,还没说完,又是几个空呕。   乌风乔放下了手里的筷子,凌厉的目光在墨九身上扫了一圈,脸上是若有所思,眼里闪过种种细微复杂,接著有薄冰缓缓浮上。   他长久的看著墨九却不说话,一双黑眸,变的越来越暗。   第024章、喝药   墨九就是再迟钝,这会儿,也看出了二少爷的脸色变化,怕他要生气发怒,心里更是著急,拼命压抑著反胃,想要说清楚:“二少爷,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我是因为……”   乌风乔冷冷的打断:“因为什麽?”   墨九用力拍著胸口,咽下一大口口水,再开口,却有些心虚:“我……我是……早上吃……撑了……”   冻人的气息猛的滞住了,乌风乔的眉角似是跳了一跳。   墨九红著脸,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早上……我……吃多了……我是怕……饿著……”说著,肚子里又是一阵刺疼,反正话也已经说开了,便捂著肚子痛苦的“丝”了声。   乌风乔的脸色逐渐的缓了下来,看著墨九的眼神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沈默了好久,起身跨出房门,没一会就转回到墨九身前,居高临下的审视她片刻,下巴向著小榻方向轻微的一抬。   “去。”   墨九受惊般的看他:“二少爷这……不……不用了……”又是一股难受涌上来,小小的鹅蛋脸,瞬间拧巴成了一团。   “去。”乌家二少爷干净利落的重复命令。   墨九著实不舒服的紧,一直在硬撑著其实早有些站不住了,既然二少爷发话了,再拒绝也是和自己过不去了,於是迟缓的挪到榻前,小心翼翼的坐下,觉得似乎好过了一些,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大夫没一会儿就赶来了。放下了药箱,走到榻前,先看了看墨九的脸色,再伸手为她搭了搭脉,然後走到乌风乔身边,与他低声耳语了几句,耳语完便背著药箱告退了。   乌风乔听完大夫说的,脸上的表情好似又缓下了一些。再接下来,有丫鬟端著东西进来,将手里的东西在桌上放下,也悄无声息的退下了。   乌风乔往小榻那扫去一眼,抬起桌上冒著热气的大碗,走过去,往墨九眼前一送。   “这是药,喝了。”   墨九简直受宠若惊了,自己打扰到二少爷用饭,他非但没责骂她,还叫来了大夫,让人端来了药,不知道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了感情就会变的有些脆弱,墨九的眼里迅速涌上了水光,吸了吸鼻子,无措的呐呐著:“二少爷……谢谢二少爷……”   感激的接过了碗,立刻喝了一大口。这一口,让她的脸更是挤成了一团。   烫烫烫!呀!怎麽那麽苦的!墨九吐著舌头,嘴巴东咧西歪的,这个时候肚子里又应景的一扭,脸皱的愈发的丑。眼泪被逼的簌簌的流,泪眼朦胧的看著面前的高大男子,肚子是真的很难受,可是……她可不可以不喝啊?……   乌风乔与泪流满面的瘦小女子对视著,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   求助无果,墨九只能万分纠结的看著这一碗浓稠的药汁,不行,这是二少爷的好意,怎麽可以不喝……眼一闭,单手捏住了鼻子,嘴里咕哝著:“张妈说过的良药苦口这不是药这是糖水好甜啊好甜啊真好喝……”   一边痛苦的自我催眠,一边咕噜咕噜的一气儿喝完,墨九被烫得直咂舌,将空碗小心翼翼的放在男子手里,怕嘴里的苦味没散去,捏著鼻子的手还不敢放下来:“二少爷,我喝完了。”   乌风乔盯著手里多出的碗,再看墨九皱著脸甕声甕气的怪样子,眼神闪烁了几下,也未说什麽。   不知道是不是药效开始发挥作用,肚子里的打闹逐渐平复下来,墨九觉得好过多了,只是头有些昏沈起来,一个呵欠接著一个呵欠从嘴里出来,她强撑著,模糊说道:“二少爷,我肚子不疼了,一会儿……就……就起来帮你磨墨……”   房里安静的很,没人回答她。墨九再打了个呵欠,身体一歪,趴在了小几上,眼帘一掀一掀挣扎著盯著远处坐著的身影。   “一会儿……一会儿……就……就起来……”说著,头垂的越来越低,一下便睡了过去。   第025章、她的笑   惨痛的教训,让墨九再也不敢在早上吃那麽多了。   山儿知道她吃撑了肚皮,正想开骂,又听到二少爷给她叫了大夫,药也是在书房喝得,嘴里顿时失了声音,脸上也说不清是个什麽表情。   墨九在书房里连著喝了几天的苦药,每次要喝时,嘴里都在嘟嘟囔囔自我催眠。药汁里放了安神的草药,所以每次喝完,墨九都是迷糊著睡去。醒来的时候天色往往都暗了。   开始墨九是诚惶诚恐的,自己是来书房做丫鬟的,二少爷还在忙著,自己倒是呼呼睡的香,这像什麽样子?只是奇怪的是,二少爷并未怪责,也从不叫醒她,等她睡醒了,他就让她回去姝园,一天就这样打著混过了。   这一天,墨九又是照例在喝药前念叨著,念叨完捏著鼻子一口气喝了干净。不知道为什麽,这几天榻前的小几上多了几碟蜜饯,也不见房里的男子吃过。墨九乘著他不注意的时候,偷吃了几次,蜜饯酸酸甜甜的,又好吃又缓解了嘴里的苦味。   迅速抓了颗蜜饯放进嘴里,墨九正砸巴著,眼尖的看见前面坐著的人直了直身体,手正伸向一旁的笔架。墨九飞快的跳起来,再飞快的跑过去:“二少爷,你要写字了?我来帮你磨墨!”   听到自己的声音怪怪的,这才想起自己还捏著鼻子,见二少爷在看她,墨九不好意思的放下了手,吸了吸鼻子,羞涩的笑笑:“这是张妈教我的,她说捏住了鼻子哪怕是再苦再难吃的,都觉不出味道的。”   二少爷又是看著她不说话,也不知道为什麽墨九却觉得这双眼睛好像没那麽冷了,这个时候这双眼睛里好像闪动著几分疑惑,想起了张妈,墨九也有些刹不住脚了,於是她继续细声细气的说著:“张妈是对我最好最好最好最好的人,还有丹儿,张妈什麽都懂什麽都会的,我没有娘,也见不著其他人,是张妈辛辛苦苦把我带大的。”   “没有娘?”男子一直是安静的,这时却冷不丁的开了口。   墨九点了点头:“嗯。张妈说,娘生下我之後就死了,我没有见过娘,我也不知道她长的什麽样子。”想起了张妈丹儿让墨九的眼里升上黯然,嘴上的笑也垮了下来。   男子似乎兀自陷入了沈思,房里的又变的安安静静的,一坐一站的二个人,谁也没开口说话,墨九沈默了会,抬起头,轻声说道:“二少爷,我帮你磨墨好不好?”   乌风乔看著墨九清澈透亮的眼睛,情不自禁的应了她:“好。”   得了他的回答,那双乌黑的眼睛又笑的弯弯的,细白的一排贝壳乖巧的露出来,一对柳叶眉舒展开,也仿佛在笑,黑眸里一闪一闪的在发亮,像似有细碎的阳光投了进去。   乌风乔下意识的眯了眯眼,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已是又开了口:“看的懂吗?”   墨九楞了愣,循著他的手指才明白他在说桌上的账簿,凑过去仔细的看了看,红著脸对他点了点头:“嗯,先生教了许多,多数是认识的。”   乌风乔的目光在她白里透红的脸颊上拂过:“拿纸笔过去,照著这个誊一遍。”   “啊?这个……二少爷不行的,我……我的字好丑的……”墨九的脸更红了,自己的字自己知道,怎麽拿得出手,叫二少爷看笑话。   鹅蛋脸上的红晕衬得眼前人更是肤若凝脂,她羞羞涩涩的笑著,单纯又自然,连她周围的空气仿佛都散著暖意,乌风乔的嘴角不易察觉的扬了扬:“无碍的,去吧。”   墨九只好取了笔墨,再小心的抱著账本,像只羞怯的小兔子似的,低头去了。   这是二少爷吩咐给她的重要的任务,墨九庄重的在榻前坐下,摊平了纸,再庄重的翻开账本的第一页。她又睡又躺的休息了好多天,她要好好的写,不能叫二少爷失望。   墨九的小脸一派庄严肃穆,仔细的对照著账簿,一笔一划写的专注又认真。集中著全部精力,倒是连睡意也赶的一干二净,也没发觉,远处的男子微偏著头,看了她许久许久。   第026章、他的怀   从那天之後,墨九的胆子逐渐放开了些,对著乌风乔不再结结巴巴缩手缩脚。乌风乔虽然依旧没什麽表情,但是对著墨九,眼里的冰寒淡去了些,话呢,也偶尔会多个几句。   墨九觉得,原来乌家的二少爷和大少爷是很不一样的。二少爷虽然冷冰冰的,但从未对她严厉斥责过。上回自己肚子疼,他还叫来了大夫,给她喝药,在书房歇了好些天,他也不计较,这一桩桩,墨九都牢牢的记在了心上。在她的心底,已将乌家二少爷坚定的划入了“好人”的圈子。   晌午过後,墨九又在抄写账簿,冷不防见到个不认识的,便举著账簿,跑到乌风乔身边。   “二少爷,你看,这个是什麽字?”   墨九还记得二少爷第一次看到她的字时那一脸古怪的表情,简直让她想找地缝钻。不过就算钻了也改变不了什麽,这样自我安慰著,她也就镇定了。先生说过,不懂就要问,所以墨九问得理直气壮,先生还说了,提问也是一种进步。   “这个字念zhu,顾渚紫笋,是茶叶的一种。”   这些天墨九还知道了,二少爷在经营茶庄,只是乌风乔手里握著的,又何止是茶庄一样。   “哦……原来这个字是念zhu。”墨九边喃喃著,边下意识的用手学著笔画。   “来,你过来。”乌风乔扫了墨九一眼,再取了张空白的纸,把紫毫往墨九手里一塞,将她拉到身前。   “左边三点,右边先横再竖……”乌风乔一同握著笔杆,手把手的教著墨九。墨九被手上冰冷的触感激的轻轻一抖,但很快的,注意力被笔下全引了过去。   纤细的身体被圈在男子宽厚的怀里显得更是玲珑娇小,细嫩精致的耳垂,微微颤动的睫毛,一呼一吸间,满是属於她的清淡甜香,手下握著那纤巧的指节,她的衣袖有些滑了上去,露出一节白腻的腕。她趴在桌前,专心致志的学著字,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陷在身後的怀里。   不知不觉的,乌风乔手一紧,那一撇便歪歪的划了出去,只听她轻轻细细的叫了声:“呀……”   乌风乔定了定神,大手继续领著她稳稳的书写,不一会儿,一个“渚”字,跃然纸上。   墨九看著纸上的字,开心的笑了,二少爷的字就是好看。笑意盈盈的转头:“二少爷,我会写了!”   耳廓上好像有抹温润擦过,墨九愣愣的看著眼前一张俊美的脸,离得自己好近好近。   一双挺拔的眉,眼睛黑漆漆的深不见底,眼尾微微上扬,覆著的睫毛又浓又翘生得比女子还好,秀气笔直的鼻梁,下面一抹浅色薄唇,正微微抿著。墨九第一次仔细看清了男子的五官,看著看著,脸慢慢的红了,连带著耳朵也全红透了。   “二……二少爷……我……我会写了……”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清冽墨香,墨九莫名又结巴了起来。男子眼里有微光在一明一暗的闪,听见了她的话,却是一动未动。   “二……二少爷……我……我去抄账簿……”手还被他抓著,墨九试著缩了缩,没缩回来,   身後的人微微压低了身,靠的离墨九更近,那呼吸声就在耳边吹拂。   “这个字,会了?”   “会……会了……”墨九怎麽也不敢回头看他,拼命的向前趴著,耳朵好痒,伸手捂住了耳朵,想让他别靠那麽近:“二……二少爷……你……你……”   “怎麽?”男子稳稳的声音极近的传入耳里。   “没……没有……二少爷我会了我去抄账簿……”墨九的头越垂越低,好不容易把话说顺了。   男子没有说话,只有呼吸轻轻重重的喷洒在墨九的耳廓,过了好一会儿,大手松了开来。   “去吧。”   墨九得了自由,抓过账本飞速的跳开,一屁股在榻上坐下,心,跳的又快又急。   自己这是怎麽了?心跳的那麽奇怪,这是第一次。   偷偷的抬眼,远处的男子正低头看著方才与她一起书写的字。   他正对著门坐著,日光零散的照入,在他身上打出晕黄的光圈,那宽阔的肩膀笼在光晕里,上面似是顶著一方天地。   第027章、她的噩梦(一)   这一晚回去姝园,墨九第一次失眠了。好不容易入了睡,又断断续续的做起梦来。   梦里一会儿出现一双深不见底的眼,一会儿是阳光下的模糊肩膀,一会儿又有一个声音在叫著小九。   墨九最後是被山儿推醒的,山儿见她肿著双眼,惊讶的问:“怎麽了?没睡好?做噩梦了?”   没睡好是不假,可是不是做了噩梦,墨九也有些说不上来。   如今去书房,已不用乌伯带路。慢慢的走在小道上,想著过一会儿就要见到那个近来天天见面的人,没来由的,有些茫然,还有些莫名的脸热。   进了书房,却是第一次没在桌前见著人。墨九有些惊讶,想著或许是自己来早了,於是便动手,小心整理著桌上的笔墨卷册。   下一刻,房门被推开,高大的男子跨了进来:“风乔,夜楼那边……”   墨九抬头看见,脸上立时扬起了笑:“二少爷……”嘴才咧了一半,倏地僵住。   他穿著象牙白的衣衫,黑发整齐的束在脑後,身材颀长,丰神俊朗。一张似乎是熟悉的脸,却看的墨九僵硬在原处动弹不得。他斜睨过来一眼,有些不耐的问道:“风乔呢?怎麽不在?”   墨九像是被一盆冷水狠狠从头浇到了脚,僵硬完又止不住的颤抖,这才是她真正的噩梦,就这样无预兆的重新降临在眼前,让她简直措手不及,抖了半天,只能扑通一声跪下:“大……大少爷……”   乌少正见身前女子吓得魂不附体的样子,更觉烦躁不耐,轻蔑的撇了她一眼,听到她的声音,心里却生出丝隐约的古怪,这个丫鬟……   墨九背後冷汗涔涔,战战兢兢的跪著,不敢说话也不敢动。脚步声在身旁响起,男子在桌前坐下:“风乔房里的丫鬟,就是这般做事的?”   墨九一惊,好半天才明白了他的意思,想要站起,一下子竟也起不了身,急速的呼吸几下,用上全身的力气勉强著站稳。走去小几那里沏茶,茶壶抖抖抖的,泼出一大摊的热水,溅到了手指,也觉不出烫,端了茶盏再走过去,脚步是虚浮著的,将茶盏磕磕碰碰的放上了桌,转眼又是洒掉了一大半。   乌少正眼角扫过桌上的一大滩水渍,话里听不出情绪:“二少爷呢?”   这个声音遥遥远远的在耳边响起,墨九的脑子钝钝的转动著。二少爷呢?她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她也希望他能立刻在这里出现。到目前为止,这个人的举止说话都很正常,他说自己是二少爷的丫鬟……那麽,他是不是已经不记得自己?   墨九心里燃起了希望之火。忘了最好,不管记不记得,她得离开这个房间,有多远走多远,逃得越远越好。   “二……二少爷他……他刚出去,我……我去叫他……”   男子上下扫视著面前的女子,好半天才终於开口:“还不快去?”   得了这句墨九差点喜极而泣,迅速的转身,这个时候,只恨不得能多生出几只脚,好逃的再快一些。   “等等。”男子再次开口止住了她的脚步。   心,脱了序般的狂跳,墨九按捺住一鼓作气冲出房间的冲动,缓慢的转过了身,只见男子瞄了瞄桌上的茶盏。   “先把这个收了。”   没事没事,不怕的,收了东西就能走了。平稳著呼吸,咬咬牙再走回桌前,伸手刚摸到了杯沿,横里一只大手忽的伸出,精准的捏住了她的手腕。墨九的脑子空了一瞬,杯盏被牵带著扫落,哗啦碎了一地。   身前的女子正惊恐的看著自己,一身浅粉色衣裙,头发被编成一股长辫,用同色的缎带绑了个结,垂在胸前,一副娇俏小丫鬟的模样,有趣……真是有趣。乌少正手下用力,将她重重的扯到身前,嘴角缓缓扬起一抹邪佞的笑。   “丑东西,怎麽?不认得我了?”   墨九怔怔的看著那抹笑,这个时候,她仿佛看到了素未谋面的娘,正在天上向她招手。   第028章、她的噩梦(二)   乌少正一路钳制著墨九,将她半扯半押的推进了玉阑阁。   墨九踉跄著扑倒在地,抬头看见这房里的布置,回忆被勾起涌上,一张小脸顿时吓得没了人色。   哆哆嗦嗦,勉强凑字成句:“大……大……少爷……二……二少爷……他……他还在……等……等我……”   乌少正高深莫测的看著她,没有说话,反手缓慢的将门合上。   墨九再也撑不住了,胡乱的爬起,将头用力的撞向地面:“大少爷你放了我我给你磕头我给你磕头大少爷求求你你放了我大少爷……”   小小头颅发疯似的撞击著地面,饶是地上铺了毛毯,额头也经不住被磨破了肿起。乌少正走前几步,弯腰揪住了墨九的头发提起了她的脸,摇头啧啧几下:“不是不认得我麽?求我作什麽?”   墨九的眼睛闭了闭,两行泪迅速的流下,颤著声低低答:“认得。我认得。”   乌少正歪头看著她,许久“扑哧”一声,笑的似无辜的孩童:“哦?现在又认得了?”   墨九说不出话,只能一边流泪一边闭著眼发抖。   乌少正松开手里的发,大手缓慢的游移,似轻似重的拂过那破皮的额头,再移到颊边,沾了一手的湿润。最後向上按上那闭合的眼帘:“既然认得,怎麽不睁眼看我?”   墨九呜咽了一声,抖索著慢慢睁开眼睛,眼皮上有手指压著,仿佛再多半分力,就会戳到她的眼珠,他会做些什麽,不是自己能猜测的出的,泪便落的更凶了。   手下湿润的睫毛,随著她一下一下的眨眼,在茸茸的挠碰,她惶恐不安的看著自己,脸上湿漉漉的,连鼻子都哭红了,两片唇被用力的咬著,已是嫣红一片。   那按在眼皮的手指再次移动,摸上一张小小的嘴。墨九一惊,下意识的松了齿关。   乌少正的手指不疾不徐的在唇上擦动,眼里沈沈的一片黑,也不知在想些什麽。突然,他向前凑近了几分,森然的笑著:“你在怕什麽?”边说,手指蓦地一转,伸进了女子嘴里。   墨九抖了抖,却僵著一动不敢动。手指划过了她的贝齿,抵上了她的舌面,绕著她的舌根慢慢的转动。又是一根手指伸了进来,一并捉住了她的舌头,缓缓的摩挲。   嘴被撑开,口水被翻搅出来沿著嘴角滴下。嘴里的手指带著淡淡的咸味,喉头泛上恶心,可她又不敢动只能强忍著,脸慢慢的涨红了。   他在做什麽?他要拔她的舌头麽??墨九被这个想法吓得急促的喘息。   瘦小的人手撑地满脸通红的跪在自己身前,胸口在剧烈起伏,湿润的黑眸又是惊又是怕,里面还有泪水在不间断的涌出。小巧的嘴被自己的手指撑开,嘴角到下巴是湿亮亮的。手指抽出,带出牵连的银丝,乌少正敛去了笑,慢慢站直了身。   “脱衣服。”   墨九见他没拔自己的舌头,才觉得劫後余生,又被这句话劈的楞在原地。   乌少正见她傻傻的没有动作,不耐的一挑眉:“听不懂?”   鹅蛋脸上的红迅速褪了个干净,惨白著一片。她毫无办法,只能再次的磕下头去,希望他能放过自己,可他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她的动作硬生生的顿住。   “你若是不脱,那便由我来动手。我动手的後果,你自己掂量,能不能承受。”   墨九的脸,是死白死白的了,她差点就要痛哭失声。为什麽,那麽像似的一张脸,却是那般大的不同,为什麽,无论她怎麽哀求,他就是不放过自己。   一双乌黑眼睛里的泪,像珍珠似的一大颗一大颗的滚落,乌少正心里升上莫名的焦躁,低声喝道:“不准哭!”   墨九又被吓得一哆嗦,小手著急的擦著,旧的泪痕擦去,很快新的又湿了脸,擦了抹,抹了擦,怎麽也擦不干净。   乌少正阴沈著脸,看了墨九半晌,接著嘴角诡谲的翘起:“不脱也可以。”   含著两大泡泪的黑眸,慢慢睁大了。他是要放过自己了??欣喜若狂的谢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却见他一脸的似笑非笑。   “不脱可以。”   “那就用嘴。”   第029章、所谓“用嘴”(一)微h   用嘴?墨九疑惑,不解。   乌少正愉悦的点头,还状若好心的问她:“不明白?”   墨九呆呆的看著他,不明白,她是不明白,他是不是放过她了?用嘴?什麽用嘴?   乌少正慢条斯理的解开了裤带,露出了琵琶半遮面的硬挺,硬挺已是半抬了头,他将它对上面前一方小嘴,恶意的挺了挺。   “明白了?”   墨九吓傻了,直愣愣的看著男子狰狞的下体,好半天都回不过神。   “不肯脱衣服,那就用你的嘴让我舒服,听明白了?”   墨九看看他,再看看半抬头的硬挺,看看半抬头的硬挺,复又抬头看看他。   “怎麽?还是你想脱衣服?”   墨九打了个冷颤,记忆里那般的疼痛,她不想再经历第二次,她也不知道若是经历第二次,她还有没有命能走出这里。   乌少正见她默默的低下了头,知道她已做好了选择。   “既然明白了,那就快些。我没有那麽多的耐性。”後半句,带了些许晦暗的戾气。   又是一个冷颤,墨九死死咬住了唇,犹豫著伸手摸上了男子的下体。   热热的触感,好像还能摸到上面的筋脉,诡异又可怕的感觉,她在心里死命的尖叫。手里的东西被她一碰,似是又粗大坚硬了几分,她恨不得立刻甩手逃走。可落在他手里,她怎麽逃得掉?   第一次这麽近的见到男人私密的东西,脸上忍不住有些发烫,靠近一点,闻到一股淡淡的腥味,墨九痛苦的闭了闭眼,不知道该怎麽做,只能颤抖著张开嘴,用舌尖飞快的一点。   “嗯……”   男子低声闷哼著,墨九吓到,还以为自己弄疼了他。她是怕极了,怕死了,所以只能遵从他的命令,好让自己不用受苦。   小小舌尖有一下没一下的试探伸出,硬挺已经完全抬起了头,上面条条筋脉凸起,涨的更粗更硬。乌少正被这磨磨蹭蹭的动作激的有些按捺不住,乘著墨九张嘴的功夫,下身用力往前一送,将自己的硕大强硬的塞进了她的嘴里。   腥味猛的变浓郁,让她难以忍受,那根东西直直顶到了喉咙口,墨九猝不及防,接连干呕了好几下。   乌少正满足的叹息一声,这小嘴紧紧的包裹著他,又温暖又湿润。冷不丁的,受那嘴里齿关下意识的咬合,他吃痛的低声咆哮:“别用牙齿!”   墨九又被吓的一抖,总算是没用力咬了下去。她不知所措的僵硬著,嘴里被满满的塞著,不知该是如何是好。   乌少正见她笨拙,再度开口命令:“动你的舌头。”   滑腻的小舌缓慢的移动著,东扫一下西扫一下,无意中扫过马眼,让乌少正舒服的一颤。   “唔……对……就是这样……再重一点……恩……”男子的呻吟断断续续的房里响起,一张俊美的脸微仰著,脸上眼底充斥著满满的情欲。   “接下来用嘴慢慢的吸……嗯……小心你的牙齿。”   墨九按照他说的含住了硬挺,嘴唇包覆著表面,艰难的吸吮。她是青涩笨拙极的,可乌少正却是被这青涩弄的爽极。圆头被含住吮著,她又不知力道,嘴上一重,乌少正被刺激得腰间一麻。   “啊!……丑东西,学的倒快。”   墨九强压著一阵阵的恶心,嘴里艰难的含吐,完全没听见身前男子说了什麽。   乌少正被这缓慢的动作弄的心痒难耐,充血的硬挺需要更全面更刺激的快感,於是伸手固定住那小小头颅,健腰一前一後的摆动,开始在小嘴里冲刺。   嘴被撑到了极限,下巴像脱臼了似的,男人坚硬的东西用力的刺著喉头,让墨九难以呼吸的憋红了脸。   第030章、所谓“用嘴”(二)微h   乌少正冲刺的动作越来越快,口腔内壁又滑又热,圆头似乎冲进了下面的喉管更觉紧窒销魂。他的动作越来越大力,墨九被顶的不住的後退,可头被固住只能承受一下重过一下的快速撞击。她痛苦的喘息著,空气稀薄,就快要窒息。   脸上淌满了屈辱的泪,嘴里被顶开,牙齿咬不下,动也动不了,拼命的挣扎也挣扎不开,只能含糊叫著,舌头条件反射的胡乱的扫。   “恩!……好……舌头再动……唔……再快些……”   乌少正丝毫不顾身下人的痛苦,嘴里的呻吟一声大过一声,硬挺发了疯般得快速进出,拼命的还要再往深处抵。   硬挺两边的蛋丸,随著腰间的摆动,一下下拍打著那纤巧的下巴。白嫩的皮肤都被击出了红印。又绵又软的触感,给予蛋丸恰到好处的刺激,配合著圆头处的夹缩,硬挺身周的紧附包裹,让乌少正止不住的粗重喘息。   桎梏住墨九头部的大手转而捏住了她的脸颊,用力让那小嘴儿撑开,再撑开,好让它能更深,更完整的吞下自己。   就这样,一阵过後,销魂的快感终於攀升到了临界点,乌少正挺腰深深抵入,硬挺颤动著在墨九嘴里射出了精华。   姝园   山儿站在门口翘首盼望,终於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飘忽著走近,迈开了步子迅速迎上去:“你又乱走去了哪里?!四处找不著人的!!今天没去书房麽??二少爷还差人来……”话说了一半,戛然而止。   房内的烛光照亮些许外面的黑暗,那飘走著的人蓬乱著头发,衣服皱巴巴的。脸肿了,上面有著明显的青紫指印,嘴也肿了,两边嘴角开裂,渗著点点血迹。   山儿倒抽了一口气:“你……你这是怎麽了?!”心思稍稍一动,就已明白过来。在乌府,让她这样,又能对她这样的,除了二少爷之外,还能有谁?   面前的人惨白著脸,睁著一双乌黑空洞的眼,像是认不出似的,只看著自己就是不说话。怎麽回事……大少爷是和这傻子有仇?怎麽姝园里那麽多人,不挑别人就只挑著她折腾?   “你……”心里著急担心,平时牙尖嘴利的,这个时候却是说不出话了。   脸上青紫的人缓慢的眨了眨眼,仿佛终於是看清楚了,想笑一笑,却牵动了裂开的嘴角,疼的小脸愈发的白了:“山儿,我回来晚了,我走了很久也没找著路……我好像是迷路了……”   本来就不怎麽,这一笑比哭还难看。山儿在心里骂著,脸却是低了下去。伸手用力的扶住了她,咽下鼻间的酸意,急急的低声问:“还有哪里不舒服??身上呢?身上有没有伤著??我先扶你进去再去找乌管事让他叫大夫过来看看……”   “没有,没伤著,那麽晚了别去麻烦老伯伯了。”墨九摇了摇头,勉强缓慢的说著。   “你别来糊弄我!真的没伤著麽??大夫已经看过一次了,没什麽不好意思的,你……”   “没有,身上真的没伤著。山儿,我走得好累,有些饿了……”   山儿犹疑的打量著那青肿的脸,暗叹了口气,也不作声了。搀扶著她跨进房口,刚想扶她坐下,目光一转,便急促的叫了一声。   看见山儿脸色有些发白,捂著嘴死死盯著自己,墨九有些莫名其妙。顺著她的目光,往身下一看。   浅粉色的衣裙,皱巴巴的,只见一团团鲜豔的红像是盛开的花,正在腿间偏下的地方不断的绽放晕开。   第031章、葵水   墨九和衣躺在床上,山儿帮她净过了身,换过了衣服,脸上的伤也上了药。   还有些迷茫著,那些从身体里流出的血……山儿说,这是葵水来了。   当时裙子上那麽多的血,可自己是不痛不痒,一点感觉也没有。山儿以为她还是伤到了,就冲过来把她按在床上,不由分说的扒了她的裤裙。仔细检查了好一阵,才确定,这不是受伤。   关於这个事情,张妈好像提及过的。可是自己已经及笄,葵水却迟迟未至,自己也未放在心上,也是早就忘了。   张妈说,葵水来了,就不是孩子了。   是这样子的吗?怎麽自己,还是无知无觉的,还有些弄不明白。   山儿给她弄了贴垫的布条,熬了姜糖水,还给她加了被子,嘱咐她不能受凉,说是葵水初潮,不仔细著,以後每个月身子都会不爽利的。   感觉到有液体从下面汨汨的流出,好奇怪……小腹那里,好似有些细微的疼。   她的葵水来了。   不是在言府,不是在她的院落,在这个陌生的乌府,在姝园,她的葵水来了。   已经很晚了,可墨九还是久久的不能入睡,脑子里正乱七八糟的想著,却听见窗户那边有轻微的响动。   “山儿?”疑惑的低喊了声,墨九看向紧闭的窗户,坐直了身。   细微的动静一下子消失了,房里只听到她的呼吸声,还有蜡烛徐徐燃烧的劈剥轻响。   墨九抱著被子一动不动的坐著。过了许久许久,久到让她几乎以为方才是听错了,窗户又是动了几下,一眨眼的功夫,房里多了个人。   夜半三更,自己的房里莫名其妙生出个人,墨九全身都僵硬了。   房中央立著一个高大身形,一身黑衣,头发没有束起,散了一肩。他没有说活,也没有动,只是静静的注视著自己。   墨九眼也不敢眨,看著看著,并不久远的记忆一下子涌上脑中。   “啊!!你……你是……”表情有些过於惊讶了,牵动到了裂开的伤口,疼出了一身的冷汗。   男子见她一脸的痛苦,慢慢的走了过来。他在床边坐下。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个小盒子,手指沾了沾里面的膏状物,仔细又小心的涂上那受伤的嘴角。   墨九没有害怕,乖乖的坐著任他涂抹,略苦的药草味在空气里散开,膏状物渗入了伤口,清清凉凉的,好像不那麽疼了。   “你……你怎麽会在这里?你是怎麽进来的?”墨九看著男子清俊的侧脸,含糊的发问。   男子没有回答,目光专注在她的伤口上,抹完了,纤长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伤了的嘴角,漂亮的黑色眼睛眨了一下,对上她的眼。   “这麽晚了你怎麽会在这里?你是偷溜进来的?你怎麽知道我住在这里?你也住在乌府里面吗?”   听著这一串连珠炮似的问题,男子垂下了眼帘,拿过墨九的手,展开她的手指仔细看了看,再把小盒子放入她的手心。   “每日涂抹一次,伤口不会留疤。”   墨九的注意力又被手里的药膏盒子吸引过去:“哎??真的吗?那麽厉害不会留疤的?”   药膏散发著清淡的草药味,闻著似乎有些熟悉,翻来覆去的看了又看:“送给我吗?万一被我用光了怎麽办?”   男子的眼里闪过一抹笑意:“我那里还有。”顿了顿,目光又转到她的额头。   “伤都好了吗?”   墨九点头:“嗯,全好了,也没有留疤。山儿还担心的要命,就怕我破相。其实伤口不大的,就算有疤也可以弄点头发下来……”说著说著一个刹车,猛的抬起头,“咦?你怎麽知道我受伤了?你认识山儿吗?是她告诉你的?”   男子的嘴角不易觉察的扬起:“不认识。”   “不认识吗?那……那你是怎麽知道的?”   男子抿唇不语。漂亮的黑色眼睛,认真又缓慢的扫过她的额头,她脸上的青肿,她曾经受伤的手心,最後,转到了药膏盒子上。   第032章、他   墨九一脸的狐疑,随著他的目光拿起手里的小盒子用力的闻了闻,眼珠子转了转,再看向他。   “这个药膏很有效,所以你的额头和手,都没有留疤。”   墨九苦恼著思索,眼睛一闪一闪的,想了好一会儿,似乎有些模糊的明白了。   “你是说……我……用过这个吗?什麽时候?……是你吗?也是你帮我上药的?你什麽时候帮我上药的??趁我睡觉的时候帮我上药的??”难怪山儿白天帮她换药,睡了一觉醒来,药的味道却又不同。   见她气呼呼的鼓著腮帮,男子眼里有细碎的光在闪,没有说话似是默认了。   “你怎麽可以趁我睡著之後进来!我……我是女孩子!你……你……”   墨九生气了,女子闺房,男子怎麽可以随意闯入?而且还是趁她睡著时偷溜进来。想到自己乱七八糟的睡相可能全被他看了去,脸就有些红了。   白瓷般的脸上升上瑰丽的朱色,让男子不禁想起那一晚,她的羞,她的涩,她的纯,她的娇……下意识的伸出了手,轻轻摩挲著她的脸颊。   墨九的脸更红了,颊上的这只手,带著茧子,有些粗糙,却是干燥又温暖。   “你以後不可以这样。”这句话说的好轻好轻,像只蚊子在叫。这时小腹抽动了一下,墨九捂著肚子,一双柳叶眉皱了起来。   “怎麽了?”男子发现了她的异样,收回大手,仔细端详著她的脸色。   “没有没有,没什麽……”她怎麽好意思说呢,这件事,本来就是女儿家的私密。   男子也微微皱起了眉,见她明明是一脸不舒服的样子却是什麽也不肯说,当下也不多话,直接就要拉开她的手检视。   墨九有些急了,她的伤真的都在脸上,可又不知道该怎麽解释,让她疼的,其实不是伤。   “呀……你别……真的没有什麽……我……我……我是……”   男子握著她的手腕,静静的看她。   “我是……是……是……葵水来了……”   墨九再也不敢看他……小脸红透了,垂的低低的,黑发散著披下,露出了雪白的脖颈。   乌岳也是一楞,但见她羞极了的样子,又忍不住低低得笑开。   听到他笑,她更是无措了,仿佛是被窥探到了最隐秘的秘密,只能羞恼著低声呐呐:“你……我说了……没什麽的……”   乌岳的脸上一片柔色,凝视了她片刻,俯身凑到她耳边轻语:“我听说,这个时候,会有些不舒服的。”   墨九别别扭扭的玩著被角,哪里有脸回答他。   看见连那段雪白细腻的颈,都染上了浅红,乌岳的眼底掺了好几分爱怜。将她拉低了躺好,想了想,再掀开被角躺进她身边,大手贴住她的小腹,轻轻的按揉。   “这样,舒服些吗?”   被窝里躺进个男子,墨九初时被吓到。可还没来得及反应,自己就被他轻柔的翻转过去嵌进怀里。   有力的双臂拥著她,小腹处的手,又大又温热,他的下巴就搁在她肩窝里,有几绺属於他的发骚在皮肤上,痒痒的。他在呼吸间,送来了暖暖的微风。   经过今天,本来对这样的近距离接触,是有些抵触害怕的。但那清新好闻的男子气息包裹著她,说不上熟悉,却也不能说是陌生,却没来由的带著安全感。於是她窝在身後的怀里,没有挣扎。   “好些了吗?”男子低沈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墨九红著脸,无声的点点头。   “那就快些睡吧。”   第033章、叫你岳哥哥   身体好暖和,连带著小腹也暖暖的,大手按揉的力道不重不轻,刚刚好,缓解了不适,也让她有些昏昏欲睡了。可是,她还有好多问题,没问完又怎麽能睡呢。   “乌岳,我记得你叫乌岳,对不对?”墨九的声音里夹杂了几分睡意,有些轻飘飘的。   拥著她的双臂紧了紧。   “我不知道你几岁了,我今年十五了,我叫你岳哥哥,好不好?”   腹部的大手在稳稳的按揉。半晌,低低的声音飘过来:“好。”   墨九突然觉得有些高兴:“我还没有哥哥……不对,其实我有的。但是我还没有叫过他们哥哥……我也有姐姐妹妹的,但是她们都不认识我。张妈和丹儿,是对我最好的人。山儿也对我很好,乌伯也很好,岳哥哥,你也是很好的。”   睡意浓浓,意识也不那麽清楚了,这个时候的墨九,话反而比平时多了。嘴里嘀哩咕噜的说著,没有埋怨,没有悲伤,只是轻轻软软的说著,这些的话,这样的她,更是惹人疼惜。   四肢被温暖的包覆,小腹上的大手在继续按揉著。肩窝处的呼吸好像近了些,再近了些,接著有湿润的触感印上,停了一会儿,就离了。   令她安心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睡吧,小九。”   墨九无意识的嗯了声,这一天,也是折腾的累了,手脚往後缩了缩,很快的,就睡著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身旁没了人,只有那盒药膏安静的在枕边躺著。墨九拿起来看了一会儿,微红著脸,轻轻的笑了。   书房门口。   她已经站了好一会儿了,突然有些不敢进去。山儿说,二少爷派人去姝园找过她,可是昨天……她又该怎麽说呢?犹豫了一阵,终於还是伸出了手。   “二少爷。”   推门刚叫了声,却见那个人没在看账簿也没在写字,他就坐在桌前,眼里黑的不见底,脸上像是结著薄冰。   “二少爷……我昨天……昨天不太舒服……後……後来……我又……又迷路了……所以……”不知道为什麽,墨九有些胆怯,结巴著编了个谎话。   听见她说的,他没有反应,也没有开口询问。他只是沈默的看著她,直到她终於受不住他的目光,声音消失在了嘴里,连著头也一并的低下。   这直面而来的眼光,有点厉,有点冷,还掺著些复杂。终於,他缓慢的开了口。   “迷路?”   “是……是啊……我……我走不动了……就想……就想休息会儿……结果……就……就……迷路了……”虽然他是坐著的,但墨九却觉得,他比站著的自己高了好几分。   “大哥昨天来过,那你,是一定没碰著了。”   墨九轻微的一颤。“大少爷”这三个字,让嘴角的伤口突突的跳了起来,一下一下的,带出了钻心的疼痛。   “哦……我……大……少爷……我……我没……”   乌凤乔的眼中凝结著一片暗,里面似乎有暴风雨在沈沈的凝聚。放在桌上的手一动,旁边的杯盏便往地上直线坠去。   “哗啦”,瓷器的碎裂声,在安静得诡异的房里荡出好大一声的回响。   墨九一惊,愣愣的看著一地的碎片,再抬头看向面前的男子。   相似的一张脸,眉毛鼻子嘴巴。与她来说,却从未在他身上联想到过另一个人。只是此时此刻,这双眼里出现了相像的阴鸷,他的脸上不带温度,隐约散著戾气。   第034章、他的关心   莫名的恐惧,迅速的攫住了她。   他似乎是很生气,可是为什麽呢?难道是因为,他看出了自己在说谎吗?   “二……二少爷……我……大……少爷……其实……其实……我……”   说还是不说?真话还是谎话?可是她该怎麽说?昨日的种种,她又如何开口去说?   嘴角很疼,疼的她头脑空白,小腹处也很疼,像是在与裂开的伤口奏著合乐。此起彼伏,让她的脸上失去了血色,连带著全身的力气,也被逐渐的抽离。   墨九捂著肚子,身体在一寸寸的往下滑,眼看著就要跌倒在地,却突然,落进了一个略为冰冷的怀抱。   见她异样,也未多想,身体就自发有了动作。她嘴上两边裂著口子,脸上青青紫紫,小小的脸白的仿佛透明,这些伤,从她一进门,他就已瞧见,只是近看了,更显刺目。   自己是在做什麽呢……   提到大哥,她的害怕,显而易见。她作不得主,她还受了伤。只是知道昨日她被大哥带去了玉阑阁,心里就有了股莫名的波动。这种情绪,来的突然,陌生又复杂,他也不懂,他也辨不明白,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茫然,第一次有些自乱了阵脚。   她今日过来,一切本该是与往常一样,自己,是该和往常一样的。可见了她,那股波动又有些不受控制了。对著她厉色,逼迫著她……是要听她说些什麽?承认些什麽?   自己,又是在做什麽呢?   眼里的风暴逐渐平息下来,乌风乔端详了怀里人许久,俯身将她打横抱起,一路抱到了小榻前。   墨九捂著肚子,直到躺在了榻上,还怔怔的没回神。一双薄唇抿的紧紧,就在眼前,接著它开始缓慢的,带著挣扎般的,一开一合。   “哪里不舒服?”   墨九眨了下眼,慢慢垂下了头:“二少爷,没什麽的,没有不舒服。”   男子审视著她,目光扫过小脸上的青肿和嘴边的裂伤,声音压得有些低。   “没有不舒服,怎麽会险些晕过去。”   墨九低著头,没有说话。   乌凤乔见她不答,立时也未再开口。目光移到那盖著小手的腹部上,停了好久。   墨九察觉到,松了小腹处的手:“二少爷,真的没什麽的。肚子有些难受,现在已经不疼了。”   “肚子疼?”   “是。山儿说葵水来时,有些不舒服,是正常的。”   说这话时,心境却是大不同。对著岳哥哥,是羞窘。而此时对著二少爷,就像是对著姝园里的先生,她是又敬畏,又老实。   这般直白的回答,乌风乔显然是有些没料到,短暂的怔了怔,俊美的脸上闪过几分尴尬。沈默了好一会,起身走到桌前,倒了杯热茶,递到女子嘴边。   墨九呆呆的仰著脸,透过氤氲的水汽,眼前一张脸有些模模糊糊的。相似的五官,相像的脸,只是方才充斥著的阴冷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点点细小的关切。   默默的接过杯盏,小心的,慢慢的啜了一小口。无言的安静,在这书房,在两人之间流淌。   乌风乔以为她不舒服的厉害,正想开口询问,却见到一颗泪,从那小巧的下巴坠下,“啪”的落入杯盏之中。   墨九抬起头,脸上泪痕交错,画过了青肿,沾湿了嘴角的伤口。   “我想回家……二少爷……你让我回家……好不好?”   乌风乔第一次见到她的泪,有些怔,有些闷。她压抑著哽咽,死死的咬著唇,不在乎咬到伤口,不在乎弄痛自己。想说些什麽,又有些不知要说些什麽,复杂难言的感触,让他隔了许久,才仿佛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你想回去。”   墨九拼命的点头,泪珠扑簌簌的落下。   想,她真的好想好想,想张妈,想丹儿,想她的院落。这里,有丹儿,有老伯伯,却还有个可怕至极的人。他带给她从未体验过的痛和在生死间徘徊的恐惧。   乌府就像是个张著大嘴的黑洞,漫无边际的见不著底,又让她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   第035章、她的泪   “我……我想回家……我……我怕……”墨九哭的浑身颤抖,脸憋得通红。   小巧的鼻翼可怜兮兮的抽动著,连咬著唇的贝齿也仿佛在一起颤抖。泪水一滴滴的落下,劈里啪啦的像在下雨似的,柳叶眉紧紧躇著,清澈的黑眸迷蒙一片,迷茫又哀求般得看他。   乌风乔觉得胸口某一处窒了窒,缓缓的伸出手,用麽指轻轻擦去那满脸的泪,怕她不自觉的弄伤自己,手指再移下,抵开那紧咬著嘴角的齿。   她的唇被动的松开,上面是一个深深的牙印,嘴巴剧烈的抖索著,就是强忍著没发出一点泣音。不知哪里响起了一声叹息,乌风乔衣袖翻转,握住了那单薄的肩膀,将这个瘦小的人,轻轻拥在怀里。   许是那动作之间透著的轻柔,许是那眉眼之间闪动的怜光,墨九靠在那宽厚的肩头,心中憋著万般情绪,终是忍不住“哇”的一声,抓著他的衣袖,放声哭泣。   墨九这一下,哭的是昏天黑地,带著些温情的一刻,以房里响起的嗝声作为了句点。看到男子胸口处的一团濡湿,袖子上还有被茶水溅到水印,墨九很不好意思的稳住了手里的杯盏,离开了那个散著清冷墨香的怀抱。   自己是怎麽回事……在二少爷怀里……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二少爷……那个……我……”轻轻的声音,还带著沙哑,话没说完,嘴里崩出了一个响嗝。迅速伸手捂住嘴,要命,哭成了那样不说……还哭到打嗝,她还能不能再丢脸些?!   身前女子红著脸拼命的捂著嘴,身体一抖一抖的,可嗝声还是抑制不住的在房里响起。乌凤乔看看她,再偏头看看自己的胸口,不由自主的翘了翘嘴角。   墨九一边打著嗝,一边目瞪口呆。咦?二少爷……二少爷……笑了??   门外响起了叩门声,算算时辰,差不多是丫鬟送午食来了。乌风乔看到墨九脸上泪痕未干,加上青的紫的,也是狼狈。遂自己走去门口接了食盒,没让丫鬟进房。   墨九放下手里的茶水,粗粗抹了把脸,跳下了小榻。抢过乌风乔手里的食盒,走回小几前,急匆匆的取出里面的饭菜,一样样的摆上:“二少爷你等等,一会儿就好。”   乌风乔看了会她认真忙碌的样子,接著走到榻前稳稳坐下。墨九摆置完了,便规规矩矩的站到了一边,边站边抬眼偷看一下,再羞涩的吸吸鼻子。   乌风乔的嘴角再次不易察觉的扬了扬,对著她招了招手:“过来。”   墨九捏了捏衣角,又吸了吸鼻子,羞羞涩涩的走过去。手上一重,被他拉坐在了身旁。   “吃饭。”他用目光点了点饭菜。   头顿时摇得像拨浪鼓:“二少爷,不行的。这是给你送来的,我不饿的。”   “不饿?”他的眼神,似乎是看透了她。   忙不迭的又拼命点头,头点到一半,肚子里“咕噜噜”一声,墨九险些被自己发出的声音吓到,脸上又是酡红一片。   乌风乔一挑眉,眼神很是意味深长。墨九只能暗暗自我安慰著,好吧,肚子要叫她也没法控制的,方才那麽哭著,也是哭累了,现在肚子不疼了,空了饿了,也是正常的。人总是要吃饭的,肚子叫也叫了,脸也丢了,二少爷也吩咐了,那她也不好拒绝吧。   佯装镇定的伸出了手。抓了筷子,不确定似的转头再看一眼。那双黑眸注视著她,里面是柔柔浅浅。墨九夹了一筷饭菜送进嘴里,小口小口的咀嚼。   做给二少爷的饭菜,虽然味道有些清淡,但是新鲜爽口,好吃,真好吃。   第036章、喂饭   嘴角虽然还疼著,小腹还有些发胀,但是刚刚发泄过了情绪,眼下只觉神清气爽,墨九吃的是不亦乐乎。吃著吃著,察觉到身边的人,只一动不动的坐著看,筷上的动作便顿了顿。   “二少爷,你饿不饿?”   乌风乔还没来得及摇头,墨九已经下手抄起一筷,侧身凑近他,手在筷下托著,将饭菜举到他嘴边。清澈的黑眸眨也不眨的,讨好的盯著他。   乌风乔凝视著嘴巴前面的饭菜,眉头下意识的皱起,久久的没有反应。   墨九见他皱著眉没有动作,过了好一会才有些惊觉:她只是个丫鬟,她这是在做什麽啊……况且这筷子是放过她嘴里的,二少爷又怎麽会吃的。这麽一想,就要赶紧缩回手来。   只是手腕被握住了,身旁人看看她,再看看筷子,缓缓张口,优雅的将饭菜吃进嘴里。   墨九傻了一会儿,但马上开心笑了。急急的转身,又夹了一大筷子。   “我胃口大,都被我吃光了,二少爷要饿肚子的。”   鹅蛋小脸还带著微湿的泪痕,眼睛都哭的肿了,红红的。她侧身过来,凑的极近,仿佛连眼上湿漉漉的睫毛都能数的清楚,唇上的牙印还未褪干净,红红的一抹。属於她的清甜香气笼罩了他。张开嘴,又将筷上饭菜全数吃进嘴里。见他吃下,她又笑了,一双乌黑的眸弯成了细细的月牙儿。   一顿饭,墨九欢快的边吃边喂,两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将桌上饭菜消灭了干净。   又是一天天过去,墨九告别了初潮,脸上的伤也是渐渐好了。回家的事未再被提起,每天去书房也不再饿肚子了。每到吃饭的时候,二少爷便拉著她同榻而坐,吃著喂著,像是变成了个习惯。   这一天的早上,墨九出门刚走了不远,身旁的树丛後,依稀传来女子的声音。   “……听说……普通的很……”   “……什麽普通……言家……丑不拉几……嘻嘻……”   除了山儿之外,这是墨九第一次听到姝园里其他女子的声音,不由自主的,脚步就慢下了。树丛後的交谈,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说著说著,音量便有些大了,正好足够让不远处的墨九听了个清楚。   “听说她是从玉阑阁回来的,说是半死不活的,现在又被二爷叫去书房了。”   “就那副模样?……不过也不用得意,二爷的心思可是深著呢。”   “我也是这般想,这里人又多,总有些不怕死的碎嘴的,许是为了爷,这才把她叫去。”   “是啊,在身边呢也总是放心的,万一出什麽么蛾子,要收拾起来……不也方便?”   “呵呵……”   交谈声低了下去,墨九不敢再听,也不敢拨开树丛去看。停下的步子重新迈开,一路是越走越快。   之後在书房里,是心神不定的,要磨墨之类,也是恍惚著的。早上偷听到的话,在脑子里一遍遍的回响。   看著?是要看著她吗?她们说的“收拾”,是什麽意思?什麽收拾?什麽方便?   偷偷的窥视身边坐著的人,他正看著账本,脸上没有表情,眼里也是淡淡漠漠的。   想起这双眼里的冰冷,想起里面曾经出现的阴霾戾气,那时的他,那般模样的他……墨九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   第037章、“道听途说”   收拾?是怎麽个收拾法?方便……又是什麽样的方便?   回想起来,老伯伯告诉她二少爷要她到书房做事,平白无故的……那时她也是莫名其妙。对於去书房,山儿似乎是比她还要来得惊讶。   是啊……山儿说过的,姝园里住了许多人……那又为何独独指派了她?二少爷为何会这般吩咐?他这样做,又是为了什麽?……   越是想越有些不敢想,持著墨锭的手忽重忽轻,心思乱成了一团,都不知道究竟在做些什麽。   乌凤乔察觉到墨九的异样,放下手里的账本,低声问道:“怎麽了?”   小手一抖,墨汁飞溅。慌乱的用衣袖擦著:“啊!二少爷我……我不是有意的!我这就擦干净!”   乌风乔见她一幅魂不守舍的样子,急匆匆的擦完,便闷头站在一边,眼睛不安的四下乱瞄著,就是不敢看他。   一双黑眸眯了眯:“怎麽了?”   他重复了遍问话,墨九犹豫了好一会儿,也不知究竟该如何开口。面前这双眼睛里有著淡淡的疑惑和关切,她应该是没有看错的,这些……应该不是假的。   酝酿挣扎了许久,还是忍不住轻轻问:“二少爷,你让我来书房做事,是为什麽?”   乌风乔眨了下眼,似乎有些没听明白她的意思。   “二少爷让我来书房……是不是……是不是怕我乱说话,大少爷……大少爷他……”   “你在胡说些什麽?”乌风乔缓缓皱起了眉,略有不耐的出口打断。   “我……我没有胡说……我……我听说……听说……二少爷……要……要收拾我……叫我来书房……也……也正好方便……”墨九诺诺的说完,头也不敢抬。   她承认,今早偷听到的一番话,让她提著心吊起了胆。   二少爷和那个人不一样……他是个好人。她怎麽也不愿相信,他的“好”,全是假的,全是装出来的,全是别有目的的。   乌风乔没有作声,脸色逐渐的阴沈下来。她的意思,他听的足够清楚了。一颗小小头颅在面前不安的垂著,凝视了片刻,他沈声道:“你过来。”   墨九轻微的一颤,磨蹭了好一会,还是慢慢的走了过去。   “玉阑阁那晚,夜色已深。没有大夫,有人挺不过去,也是合情合理。”   墨九抖了抖。   “那晚,若我不开口,现在,你也不会站在这里。”   墨九又抖了抖。   “要‘收拾’……哪里,都是一样的。”   墨九狠狠抖了几抖。这时一只大手伸过来,她被拦腰一揽,撞进了一个结实坚硬的胸膛。   “所以,收了你那些胡乱心思。我只说这一次,不会再说第二遍,都听清楚了?”   墨九呆呆的仰著脸,他的脸色……不太好看,他的口气也有些凶,但是……在他眼里,她找不到虚假的痕迹,也找不到半分欲伤害的意图,那麽……是自己胡思乱想,错怪他了?   心里生出的小疙瘩被解开抚顺了,这时才意识到,自己正面对著坐在他怀里,脸上一红,悄悄的低下了头。   “听明白了?”   腰上环著的手臂紧了紧,男子的气息吹拂在脸上,她觉得有些不妥,想拉开些距离,便伸手抵住了那厚实的肩膀,一边小声呐呐著:“明……明白了。”   他得到了回答,却还是抱著她。他的脸离的好近好近,他的目光定在她脸上,认真,又仿佛带著穿透力,害她的颊,迅速烧了起来。   “二少爷……我错了……是我乱说话……”   怀里的人,分量很轻,柔弱无骨似的,眼帘垂著,露著一排细密的睫毛。白瓷般的脸上是酡红豔色,嘴唇被一下下的轻咬著,似乎带著些不安。她缩著身体,一双白腻小手抵在自己肩膀上,乌溜溜的眼珠转动,有些无措又有些惊惶,像是只小白兔似的。乌风乔心中一动,微微托高了她,把脸埋在她的肩窝,一嗅,全是属於她的淡淡甜香。   墨九一惊,这般的亲密动作,让她的心,跳得有些快。敏感的肩窝被温热侵占,想推开他,可按在那肩膀上的手,软的没有力气。   “二……二少爷……”   第038章、他的吻   墨九手上软,身体软,嘴也在发软。这声二少爷,细细娇娇的,仿佛风一吹,就飘散不见了。   腰上的手臂抱的更紧了,只见那双乌黑的眸与他对视到,下一秒便受惊似的飞快移开,只留下一排睫毛,在轻微的颤。乌风乔心里某一角在痒痒的麻,单手移动按住了那段细腻的颈,偏头对著小脸上的那抹浅粉,压了上去。   她的唇,很小很软,很香很甜。   贴上摩挲一阵,便张嘴将它含住。耐心的含吮,像在咬著多汁鲜嫩的果肉。   感觉到她屏住了呼吸,手在发抖,让他的心脏像是被丝线柔软的缠住。舌尖按捺不住的伸进那小嘴里,找到缩著的香舌,勾住纠缠。   她剧烈的一抖,这一次,怀里的娇小身躯整个儿都在颤。翻动著她的舌,扫遍她的口腔,搅出了津液吞进自己嘴里,再将自己的,喂与给她。她早已屏不住气,急速的喘息著,香滑的舌被动的跟著起舞,她张著嘴生涩的任他予取予求。   男人的呼吸变得有些重,拥著怀里人紧贴住自己,吻的更深更深。   墨九觉得心脏就要蹦出喉咙口,眼前迷蒙蒙的,只感受到那清冽的墨香,有力的双臂,还有嘴里炙热的唇舌。   变的急切深入的吻,让她有些招架不住,酡红著脸,细细的呻吟了声,却引得嘴里的攻占更是凶猛,那双手臂抱的她越来越紧,仿佛是要将她嵌进他的身体里。   口水的搅动声,听的她耳红面热。好不容易他的唇离了她,让她得以通畅的呼吸。舌尖分开,拉出一条细长的银丝,   他眯著眼看著她,俊美的脸庞,微翘的眼角,唇上湿润,反著光亮。这样的他,和平时很不一样,让她看著看著,不由自主又喘息著发起了抖。他的眸色猛的变暗变浓,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又被他牢牢堵住了嘴。   腰上的手臂一松,她便软绵绵的滑下,手抵著他的胸膛,仰头承受著他唇齿的掠夺。胸口好热……身上也好热……头里昏沈沈的,只剩下感官,敏锐又鲜明。   一双大手缓慢的在背後游移,他的唇不知何时移到了她的脖颈,感觉到他张嘴轻咬了一口,墨九忍不住仰脸颤声低叫:“啊!……”   这时,房门突然开了,伴随著一个男子的声音,不大不小的在房里响起。   “风乔……好兴致啊……”   墨九惊到,慌忙的转头看去,眼里还带著水泽迷蒙,脸上还带著情动的豔色。门口的男子见她这副模样,似乎是怔了怔,待看清了他的脸,墨九的身体陡然硬了。   乌风乔抵在她肩窝处喘息,感觉到怀里的异常,轻轻拍了拍那纤瘦的背,待抬起脸时,已是神色如常。   乌少正的目光从自己弟弟脸上,转回到他怀里的女子身上,嘴边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轻笑。   “风乔,你什麽时候,也有这般兴致了?”   这个声音於墨九来说,简直就像是催命符。脸上的红晕连著眼里的迷蒙瞬间褪去,在身前怀里缩成了一团。   “大哥,你来找我,什麽事?”乌风乔淡淡的开口。   “没事便不能来找你了?还是你有事要忙,眼下没空和大哥说话?”   乌少正脸上挂著笑,声音却有些不阴不阳的古怪。   第039章、坏人来了   乌风乔再度安抚般的拍了拍怀里僵直著的背,低声说:“你先出去,我和大哥有事要谈。”   墨九的心里是千分万分的感激,笨手笨脚的挪出身前怀抱,头低得恨不得要埋进胸口。经过门口,小小声吐出句大少爷,便飞也似的逃走了。   乌少正看著那个惊慌逃窜的背影,片刻之後,转头跨进房里,在侧边的紫檀木椅上坐下:“嬷嬷那里准备得差不多了,几日後便过来。”薄唇抿了抿,短暂的停顿过後,继续道:“如今邬国的兵马,皇帝手边,守著皇宫城门的大约是三万。在边界各处驻守的大约是二十万,这二十万兵马里,齐威将军袁旭下面便有十万。最後剩下的,便是追随邬尚煜的五万。”   乌风乔眸光微闪:“哦?煜王爷回来了?”   乌少正点头:“老皇帝死前,派他驻兵边界,这些年,他和他的皇帝兄弟都有书信往来,听说这段时日,正准备动身回朝。”   乌风乔的指尖轻击著手前的杯沿,微翘的眼角,带出刺骨寒意:“齐威将军手握重兵,年纪轻轻便受此重用,在朝上,定是风光无限。”   “我与他在宫里碰过几次。他是个将才,可惜,也是个匹夫。我邀他来府里一聚,几次,都被一口回绝,说是什麽私下结党,是为大逆不道。啧……看样子,他对皇帝是忠贞的很。”   乌少正迎上来自前方的目光,一张相像的脸上,缓缓浮显出一个略有狰狞的笑。   兄弟俩都未再说话,隔了好一会儿,乌少正突地冒出了一句:“为什麽收她做丫鬟?”   她?这凭空生出的话,来的突然,问的没头没脑,乌凤乔皱了皱眉。   “我只是有些好奇。风乔,姝园里的人和事,你向来,是不管不问的。”   想到那个瘦小的人,想到她的笑她的泪她说的话她的每个动作,还有那个吻……她在自己怀里柔弱无措的喘息……乌凤乔寒冰似的眼底升上丝丝暖意。   “大哥,难道乌伯没有告诉你,我的书房正缺人手。”   乌少正与他对视,没一会儿便轻笑出声,拂了拂衣袖站起:“我不知道。不过现在,我知道了。我先走了,我们兄弟俩就改日再聊吧。”说完,便稳稳迈开了步子。离去之前,转身意味深长的加了句:“不过走之前,我还有些话要找她说一说。虽然她只是个丫鬟,但是我想,还是与你说一声。”   乌风乔脸上细微的一动,他沈默的看著渐行远去的人,抿紧了唇。   院门口。   墨九忐忑不安的站在那里,脚下胡乱踢著石子,看见有人从里面走出来,暗暗松了口大气,迅速福下身:“大少爷。”   乌少正意味不明的扫去一眼,不轻不重的扔下一句:“跟我过来。”   一张鹅蛋小脸顿时凝固住了,一颗心,沈甸甸的,从胸口处一路重重的往下落。   乌少正走了几步,发现院门口的人低著头,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还不走?”   墨九倔强的站在原地,垂著脸,硬是一动不动。   乌少正漫不经心的拂了下衣袖,脸上是一派平静,只是声音里暗藏著风雨欲来的压抑。   “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你乖乖自己走,二,由我来‘帮’你走。”   第040章、坏人很奇怪(一)   再怎麽心不甘情不愿,墨九最终还是屈服了。   一路跟著他来到玉阑阁,房间里燃著熏香,烛台上点著蜡烛,桌椅板凳,包括笼著纱帷的大床,每一样摆设都是简单却精致奢巧。只是这些看在墨九眼里,便成了可怕记忆的一部分,   烛光暗的有些阴森,熏香炉让她心惊肉跳,大床一圈掩著纱帷,好像随时会有一只吃人的野兽从里面窜出来。   男子走到房中央,在桌前的圆凳上坐下,淡淡的扫了站在门口的女子一眼,再淡淡的开口。   “过来。”   墨九只能缓慢的迈开脚步。她多希望房间能大点再大点,脚下的路长点再长点,可惜现实如不了她的愿,几步下来就缩短了他与她之间的距离。在离他三步之外的地方,她的脚步停下。   房里很安静,男子看了她好一会,复又开口:“过来。”   墨九在心中无声的呐喊,呐喊完了,还是硬著头皮走前了两步。   他的目光刺在她身上,从上到下,没放过一处,犀利中又仿佛带著点阴森,墨九不敢抬头,头皮麻了一大片。   “过来。”他再次重复。   过来过来过来!!还要多过来?!他倒底要她走去哪里?!隔了许久,墨九顶著发麻的头皮,往前再走了一步。   “坐上来。”   他没再说‘过来’,可这一句墨九却听得一头雾水。   坐……上来??坐哪里?什麽上来?   想了好半天,还是没想明白他的意思,她只能抬起头,犹疑不定的看他。   乌少正非常明确的给予了指示,他用目光指了指自己的大腿,再用目光对墨九表达了肯定,他吐字极为清晰的再次重复:“坐上来。”   墨九接收到了,也看懂了,心里是非常的害怕恐惧。她在想著,他这是要干什麽啊,他是不是又在想什麽坏主意啊,叫她过去是不是就要挨打啊,万一动手他是不是怕她逃啊靠的近正好能捉住啊……   想法一个接著一个的在脑子里跳出来,而且一个比一个恐怖。他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催促她,只是眼光有那麽些慎人。墨九觉得,若是自己不听他的,可能立时就要挨打了。   於是机械的侧身,曲腿,弯腰,坐下。双手五指并拢,平放在自己膝盖。   她侧坐在男子腿上,尽了最大的量离那胸膛远些再远些,她目视前方,她身板挺直,像个僵硬的假人。   房里很安静,娇小玲珑的女子坐在高大俊逸的男子怀里,照常理来说,这该是赏心悦目的,气氛该是暗含亲密暧昧的。可这两个人,一个面无表情,一个神色紧绷,这一幕就无端的带了些诡异。   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小小的侧脸,鼻梁骨到鼻尖是一抹俏皮的弧线,目光稍微偏一偏,便能看见一排长长的睫毛微阖著,再看的仔细些,就能发现,它们在轻微的颤。   “这房里有什麽东西那麽好看?还是要你对著我,是委屈到你了?”   这话音调平平,口气带了点说不出的古怪。墨九的脸白了一白,咬咬牙,还是缓慢的转过头来。   “手,环上。”   这紧接著的一句话让墨九又僵硬了。他究竟是要作什麽?!心里恨恨,可想起他之前的暴行,也是害怕的极,小手机械式的移动,乌龟爬似的触上面前的肩膀,再机械式的圈起环好。   啧……乌少正在心里暗撇了声。面前这张脸,又平凡又普通,姝园里那麽多人,随便抓一个出来,都是比怀里的女人漂亮精致的多。   瞧瞧,这鹅蛋脸吧,小是小,可是没什麽血色,白的都有些不健康。再看这眼睛,要说勾心勾魂,是连个边都沾不上的,就这睫毛还算的上浓长,眼珠子乌溜溜的还算清澈灵动。嘴巴呢,又不丰润,浅粉的两小瓣,吃在嘴里怕也是不够味道……   啧啧……乌少正再度鄙弃的撇两声,自己是眼神不好使了,还是青天白日的被太阳晒昏头了?自己这是在干嘛?撞见她与弟弟亲近後心里突生的异样,接下来迫她来了这里,又乱七八糟指示了些连他也匪夷所思的事……   对於从自己嘴里迸出的字字句句,他也是疑惑,困惑,甚至是有些诧异莫名了。   第041章、坏人很奇怪(二)   啊啊啊他又在用眼睛刺她了……墨九觉得,如今身处的局面,很是尴尬。   身体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扭曲著,腰是向前直著的,肩膀是向他扭著的,手是在他肩上放著的,那脸呢?该是面著哪边才好?   她与他,离得近,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成熟男人的气息,带著霸道和危险,不同於二少爷的,让她又是局促又是不安。   不看他吧,怕惹了他不高兴,指不定什麽时候他又会发作。那看他吧,也是好难的,她实在是不敢和那双慑人的眼睛对上……鹅蛋小脸上是万分的纠结,眼睛胡乱的扫了圈,最後只好将目光定在了男子的下巴处。   乌少正没放过怀里女子的每一个表情,他在心里下了结论:自己,一定是撞了邪了。   只是凝视著那小巧的鼻尖下面的一抹浅色,看到细白的牙齿微露出来,在上面有一下没一下的咬,随著这轻咬,那浅色便泛出些嫣红,上面时不时显出一个凹,整张唇看上去又软又绵……   乌少正觉得自己是鬼使神差了,所以,嘴里就冒出了鬼使神差的一句:“亲我。”   墨九倏地抬起了头,一脸的呆楞,显然是懵了。   一双清透的眸眨也不眨的瞪著自己,因为惊讶,一抹小嘴微微开启,仿佛能看见里面藏著的小舌。淡淡的香,没有掺杂任何胭脂粉膏,从她的身上,从她的嘴里,悠悠散发到空气,渗透到了他的身体里。乌少正伸手揽住了面前的纤腰,这个动作所包含的意思,不言而喻。   墨九实在是反应不过来,从进了这里之後,他说的话,就是莫名其妙的,他究竟是要做什麽?他又在想什麽法子来折磨她了麽?她真的是有些不明白,但是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他真的好奇怪……   “大……大……少爷……”她下意识的开了口,还结结巴巴的。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要说什麽或者该说什麽。潜意识里,只希望自己是听错了,或者下一秒,他也许就改了主意,收了刚才的话。   “没听清楚?还是你听不懂人话?”   男子嘴里抛出了一句,这口气里带的那麽点的阴抑,墨九确实是听懂了。怎麽办呢怎麽办呢……她就坐在他身上,离他又近,如今真的是骑“虎”难下了。牙齿在唇上拼命的咬,沈默许久,终於狠狠吸了口气,两眼一闭,整张脸便颤巍巍的往前贴去。   关於接吻这件事,活到现在,人生中的两次经验,墨九都是被动的一方。况且女孩子家,面皮又薄,要她主动,著实是有些做不来。   双手僵硬的环在男子颈上,眼睛闭的死死的,嘴唇只一动不动的贴著,感觉到那微软的触感,属於他的气息一下子变的浓郁,让墨九愈发的紧张不安。   腰上一紧,她被迫贴上了身前的胸膛,紧接著,嘴里有一根湿滑的东西伸了进来。她条件反射的想要抗拒,可是已经来不及。   那根东西侵入进来,在她嘴里横冲直撞,扫遍口腔内部的每一处,再卷住了她的舌头用力的拉扯搅动,这般急切凶猛的姿态,仿佛是要她连呼吸都不能够。   墨九急促的呼吸,手开始抖,身体也开始抖。初时,乌少正以为她是生涩羞怯,但没一会,感觉怀里的身体抖的越来越厉害,简直像筛糠似的,伸在她嘴里舌滞了一滞,缓缓的退了出去。   她的唇因著方才激烈的动作,红的像熟透了的果。可是她的脸却比之前又白了好几分。她整个人都在颤动,手还挂在他肩上,不敢松开。她闭著眼,一双柳叶眉紧紧纠在一起。惊恐,害怕,抗拒,在她的脸上是那麽的显而易见。   不对不对不对……乌少正无端的烦躁起来。不一样……为什麽不一样?   她的脸上没有情动的红潮,她的身体僵硬至极,她没有迎合只是机械的听从他的命令,她甚至不敢睁眼看他……为什麽?为什麽不一样?   仿佛是感觉到男子身上的气息骤变,鹅蛋小脸顿时更见得白。眼睛紧紧闭著,更是不敢睁开。那一对浓睫抖抖抖的,慢慢的湿润,再湿润,有水汽从闭合的眼皮里蒸腾出来,乌少正看在眼里,心里的烦躁更甚。   “不准哭!!”   第042章、坏人很奇怪(三)   似乎是怒气冲冲的口吻,墨九听到,连嘴皮子都在抖。   喉咙深处呜咽了一声,她拼命的摇头。不哭不哭,她没有哭……她才没有哭……心里是这般想著,眼里的水汽却在睫毛下凝聚成了颗珠子,随著睫毛的颤动,晃悠晃悠,再倏地滑落。   乌少正看著这颗晶莹一路的滑下,擦过她的嘴角,最後挂在那小下巴上,摇摇欲坠。再看她瑟缩在自己身前,倔强又可怜的模样,心里那一丝浮躁戾气,像是撞在了一团棉花上,找不著吃力的点,一下便散了。   “哭哭哭,除了哭,你还会什麽?”说这话时的声音,带了连他也不自觉的缓和。   一颗小头颅又开始左右的摇,怕惹了他生气,嘴里还在自欺欺人的诺诺著:“没……没有……没有哭……”   细细轻轻的声音,也是带著颤儿的。   瞧这没出息的样子……乌少正皱了皱眉。只是奇怪的是,心里是有火,那些个烦啊躁啊不痛快啊,这个时候对著她,却好像有些发不出来了。   “给我收住。睁眼。”   墨九吸吸鼻子,迟疑著显然是不敢。   僵持了好一会儿,男子轻飘飘的笑了声:“还真是听不懂人话了?”   墨九缩了缩身体,睫毛动了动,终於慢慢的睁开眼来。   乌家双生子,五官是极像的。一样俊挺的轮廓,一样挺直的鼻梁,一样菲薄的唇。乍一看,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只是兄弟俩有著迥然的脾性,从神态表情上便能轻易的分辨出来。   二少爷的眼睛也是黑沈沈的,大多数的时候,里面不带情绪,看人的时候,冷的能冻住人。他的眼睛延伸到眼尾有一个微微上扬的弧度,面前这双则不然。   他的眼尾是一抹平和的线条,与其不符的是,她在这眼里看见过阴暗,残忍,暴戾,像是海上的风暴,强烈难平,时不时掀起滔天巨浪,似乎没有平息温和的一刻。   现在,这双眼睛正牢牢的锁著她,似乎是在仔细的打量,乌黑的眼珠深不见底,看不出里面有著些什麽心思。   墨九全身的汗毛都立起来。紧张的咬著唇,眼里还带著泪,眼神左飘一下,右飘一下,和前方的目光对到,马上飞也似的移开。   他不说话,她也不敢说话,他就这样看了她好久好久,看的她从手到脚,整个身体都快麻痹了。忽然,他头一低,一口咬上了她的下巴。   墨九吓得快死了,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他终於要开始发疯了。   只是他的表情动作看著恐怖,下嘴却是轻的。他在她的下巴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咬,墨九喘了几口大气,还没缓过来,他的嘴离了下巴,一路往上,堵住了她的。   他的舌在她唇上极慢极慢的舔,扫到嘴角,再极轻极轻的刺,墨九觉得一阵发痒,忍不住侧脸想闪躲,可他的舌头像是粘在了上面,她怎麽也躲不开。   听到她急促的喘息,他的手臂收紧了些,似乎是舔够了,舌头便再次长驱直入。这一次,他的动作没有激烈,他抵著她的舌根,再缓慢的舔过她的牙床,最後贴著她的舌头摩挲,绕圈。   他仿佛是极其的耐心,又极其的细致,墨九哪里经得住这般的调情手段,心里还是在怕,可脸上却也是渐渐的红了。   舌头被细密的吮著,从底部到舌尖,完了再被推动著与他的绞在了一处,嘴里鼻前,满是他的味道。环在那脖子上的手有些软了,身体也不再僵硬的似假人,缩著的肩膀一点一点的松了下去,被那有力的双臂环抱著,不知不觉的,就瘫在了他的怀里。   口水吸吮交换的“啧啧”声在耳边不断响起,墨九在他的唇齿间,细细的喘著气儿。他这般的举动,让她迷惑又茫然,耳根很热,他的唇他的舌他的呼吸……好烫。   身子还在抖,只是这抖,却似乎与之前的有些不同。男子察觉到了,低低的笑了一声,接下来,又是好一番的纠缠逗弄。   第043章、不想受苦就乖一些(一)   他勾去几丝她的口水,唇离了又落上她的脖颈。舌头在不轻不重的舔舐著,时不时再用牙的尖儿轻刺几下,微痛中带著麻痒,让墨九的嘴里又忍不住的急喘几声。   一只大手从衣摆下面探入,握住了她的腰,还在继续向上,墨九猛的一震,像是一下子醒过来,瘦小的身体开始挣动,一边惊惶的低叫:“啊!你……你别……”   听著这有些微哑的声音,乌少正一手揽紧了她,嘴上稍稍用力,在那细白的脖颈上咬下一口。   墨九被刺激的狠狠一抖,双手抵著他的肩膀想去推他。趁著这分神的功夫,衣服里的手一路钻了上去,隔著肚兜一把握住了她右边的浑圆。   “啊!……”墨九又是一震,急忙缩手按住胸口,想阻止在衣服里乱动的手。   脖子那里又被咬了一口,她又赶忙继续伸手去推,几下没推开,大手又开始在她胸口抓捏,她只得再次缩手回去按住。就这样,来回往返,顾此失彼,墨九要挡这边又失了那边,结果他一边咬著她,手还有条不紊的在衣服里作乱,急著她又是要哭了。   小小的身体在自己腿上不依不饶的扭动挣扎,手下按著一团软,唇下的颈又白又腻,清甜的淡香充斥著他的鼻间,乌少正的呼吸有些重了,嘴下重重的一吮,在那细嫩的颈上留下一个暗红的印。   肚兜的带子被这一番动作扯的有些松了,外面的衣衫没几下就被他拨弄开来,墨九急的想掩住身体,可是双腕被他握住,怎麽也动弹不得。   她的衣衫向两边敞开来,露出里面鹅黄色的肚兜。她的肤色生得白,那娇嫩的黄衬得她像是豆腐做成的,一身的皮肤水灵的仿佛能掐出水来。   她的眼里颊上也都是水了,睫毛湿了,脸涨红了,嘴上也是亮亮的,是之前他的润泽。她的双腕被他单手抓住背在了身後,肩膀微微耸起,突出了形状美好的蝴蝶骨。她的眼睛睁得很大,里面有惊恐害怕,还有著几分羞怯。乌少正的眼里有一簇小小的火苗在忽明忽暗的跳,毫不犹豫的伸手,慢慢扯下了她身上最後一件蔽体的物件。   几乎是同时,她又闭上了眼。双唇无声的开合几下,他仿佛能听到她无望的低呼。   小小的人,小小的身体,小小的脸,小小的鼻子嘴巴,连胸前那两块肉,也是小的可怜。她平时是不吃饭的吗,还是乌府亏待了她,怎麽哪里都小……吃下的东西她又长去了哪里?   那一次,他是醉著的,今天清醒的再看……啧……乏善可陈,实在是乏善可陈。姝园里随便抓一个人出来,都比她强上数倍……乌少正再次在心里念叨。   手却一路滑过那白白的颈子,滑过胸口,滑到那凹陷的腰际,再往上捻住了那颤巍巍的,浅粉色的小小乳尖。   她的睫毛身体,一并的颤了一颤,肩膀用力缩著,拼命的想要向後退。   那粉色乳尖经过他的逗弄搓揉,正在渐渐的变硬,变凸。乌少正手上动作不停,肩膀俯低,凑近她耳边:“丑东西,想少受些苦,就乖一些。”   这句话,表面听著只是威吓。这位乌家大少爷只要动下眉毛,有多少女子翘首等著被召上玉阑阁。   一来,乌家不容小觑,当家的还年轻俊逸,有著不凡的皮相。二来,服侍的好,说不定就有机会离开姝园,“一人枕”总是比“千人枕”要好过多了。所以哪怕乌家大少爷的脾性不好动作粗鲁,床底之间也只有极尽所能的讨好。他一向是直奔主题的,也是习惯了,什麽柔情蜜意,他是不屑的,反正这些只是纾解身体的欲望罢了。   所以这样的话,其实是乌家大少爷第一次说。   霸王硬上弓,在上一次,他就已经做过了,只是不知道为什麽,此时此刻,他不想听见她痛苦的哭叫,不想看见她绝望无助的抗拒。   她听见了他的话,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了,是一种死灰般得白。她闭著眼,簌簌得发著抖,只是她不再拼命的後缩,她的脸,她身体的每一寸,透出了一种名叫认命的气息。   第044章、不想受苦就乖一些(二)微h   没错,墨九是心如死灰了。从被爹送来这里,她就是孤独无依,在他面前,她是只能被随便捏死的蚂蚁,没有反抗的能力,逃跑,更是自找死路。   他的意图,已经是再明显不过了,他的话,她听见了,也听进去了。她真的不想受苦,所以她就乖乖的不再做无谓的反抗,这样的话,也许这一次,能不像上一次那般的凄惨。   乌少正松了手里抓著的腕,抱起了那瘦小的人,将她面对著跨坐在自己身上。   墨九被他摆弄著身体,双腿被分开垂在了他的腰际。下裙和亵裤都被他一并褪去,肚兜被扔在了一边,全身只剩一件外衫要披不披的挂著。下体凉飕飕的,随著他的动作时不时摩擦到他的衣服,又不舒服,又怪异。   手下的皮肤凉凉的,又滑又腻,乌少正凑过去,在那肩窝里深嗅了一下,再低头含住了发硬的乳尖。那麽小的一粒,硬中带著软,有些像平里吃的果饯,弹性十足,极有嚼劲,还香的很。用唇夹住了它滑动,用舌头把它舔的又湿又亮,最後包住了,用力吸吮。   墨九没觉出什麽快感,只是无措的极。她以这般羞煞人的姿态坐在一个男子的腿上,胸口还贴著一颗头颅。他含著她的顶端,一直吸一直吸,就像小狗喝奶似的,可她没有奶啊……她的胸脯都有些痛了,可他还在吸还在吸……   她能感觉到他的牙齿不时的在刮咬,吸吮的力道还越来越大。她很紧张,她非常的紧张,她好怕接下来他会就这麽的一口咬下去……双手不自在的抵在男子肩头,整个身体都僵了。   顶端被紧紧的咬在那嘴里,左边吸完了换右边,右边吸完了再换左边。胸口很疼啊,还全是口水,墨九皱著眉忍耐,这时膝盖上摸上了一只手,不疾不徐的一路向上,摸到了她的腿心。   没费多少力,乌少正就精准的找著了那两片花唇。先用掌心摩擦著,嗯……很滑很软,指尖勾勒著花唇的轮廓,拨开稀疏的毛发,找著了里面隐藏的小核。挑弄了几下再移到下面,那花洞的口闭的很紧,他摸索了一会儿,总算还是寻出了缝隙,中指试探性的戳弄,接著便一下探了进去。   墨九用力的咬住唇,腰肢条件反射的挺起,身体快要绷成了一张弓。因著这一下,硬起的乳尖在男子嘴里送的更深,男子松开嘴偏过头,改为在雪白的乳肉上轻轻重重的咬。   她已顾不上胸口的疼,她的感官全集中在了双腿之间。他的手指很长,还有些粗粝,就这麽侵入进来,下体顿时火辣辣了一片。   蜜穴里面层层叠叠,手指才一进去,穴肉就夹住了他,层叠著想挤出外来物。里面很温暖,但也很干,还紧的要命,似乎是容纳不了再大再粗的东西了。记忆不清晰,但身体还记得它的销魂滋味,乌少正低低的喘息,中指移动一抽一插,一方面是在扩张,另一方面也是想让它不那麽干涩。   手指的每一下移动,对墨九来说都是折磨。之前经历的疼痛太过深刻,身体便下意识的抗拒。越是害怕越是紧张,越是紧张就更觉得痛,她咬著牙不叫出声来,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在紧缩颤抖。   自己已经试著耐心,可经过他的努力,手指只感觉了细微的湿润,她脸上只有明显的痛苦,没有半分愉悦,她没反抗,可身体却是在诚实的拒绝。   对著自己,她就那麽不甘愿麽?乌少正的眼里阴沈下来,心里隐隐生出一股无名之火。   他已经没什麽耐性了。   退出了手指,解开了裤头,硬挺已经涨大抬起了头,没了束缚便直直的弹跳出来,“啪”的打在女子白嫩的大腿内侧。   感觉让她疼痛的东西退了出去,墨九才刚觉得心里一松,又被腿根处突来的热烫感吓了一跳。   低头看去,便细细的倒抽了一口气,这……这个……   上一次,它弄伤了她的嘴角,上上次,她被它折磨得痛不欲生,那这一次的话……   第045章、不想受苦就乖一些(三)h   近在耳边的呼吸声有些沈,还略有些快,墨九僵硬的抬起头,入目一双眼睛黑的比夜色更重,即便离得那麽近,她依然是什麽也看不清。   他没有说话,但是抬起了她的腰,手里握著那涨的红紫的东西,对准了她的腿心,开始一寸一寸的侵入。   疼,又是那种撕裂般得疼。呼吸哽住了,墨九不住的发抖。   他极其缓慢的进入了她的身体,下身像是被他劈分开来。他的呼吸重重的喷洒在她的胸前,不久之後,她便与他紧密相连,没有一丝空隙。腰上的大手一个收紧,她便前倾软软的趴在了他的肩头,手,脚,乃至整个人,已经没有半点力气了。   她的蜜穴容进了他的整根,这一路,穴肉剧烈的收缩排挤,他前行的不易,硬挺也有些火辣辣的,乌少正抱著墨九喘息,紧窒的确销魂,可是她太过紧窒,夹的他也是不好过。   “丑东西……放松些。”   墨九又是没出息的哭了。放松?他说的容易,那麽疼的,叫她怎麽放松?!   乌少正感觉到肩膀处逐渐变得濡湿,怀里抱著的娇小在瑟瑟的发著抖。哭,哭……又哭!刚想张嘴呵斥,不知道为什麽,已滚在喉咙口的话又被他生生咽了下去。   他抱著她,硬挺一动不动的陷在那蜜穴里,时间流逝,感觉到穴肉的收缩排挤似乎有所缓解,下身微微一动,将硬挺抽出些许,再往上一顶。   墨九差点叫出声来,他重复著这个动作,每一次的顶弄之後就抽离得更多,退出之後再进的更深。眼前都有金星在冒了,她只能抱住他的脖子,勉强著想要抬起下身,希望能避开他,嘴里细声哀求著:“别……唔……你别……别再动了……”   明明是带著痛楚的低哑泣音,可听在乌少正耳里,身下的硬挺顿时又涨大了几分。握住了两片软嫩臀瓣往下用力一压,嘴里叹息般得低吟了一声,接著低下头在那单薄肩膀上密密啃咬。   “唔!……”墨九逃无可逃的受了这一下,条件反射的抱紧了男子的脖子,像是溺水的人抓著了一块浮木。他仿佛是在她的身体里戳洞,进的那麽深,让她又痛,又酸,又麻。   乌少正握著那两片臀瓣,持续的顶压。她怎麽那麽小?哪里都小,连这里也是。这个时候,穴里不再干涩,里面已分泌出自我保护的水液,让他的进出顺畅许多。穴肉集中著挤著他,吮著他,夹得他好舒服,於是忍不住的,力道越来越大,戳刺的越来越深。   墨九也感觉到了下身的湿润,她以为自己是在流血。存在记忆中的恐惧,一遍遍的涌上来,快要淹没了她。一边在疼,一边害怕,眼泪疯狂的掉,又死咬著唇硬憋著,小脸上硬是被憋出了些血色,不再是死灰般得白。   乌少正微眯著眼,俊美的脸被情欲占据,添了几分魅惑。怀中的颤抖一直没有停过,他与她贴得紧密,便听到了闷在那喉咙深处的呜咽。於是他一边动作著,一边喘息著低语:“别忍著,叫出来。”   是的,他要她叫出来。他想听到那细细的呻吟,软软的低叫。她的声音,那带著颤儿得声音,他想听。   似曾相识的一句话,回忆涌上,墨九记得,上一次他说完这话,自己就被整得死去活来。哪怕说这话的语气不同於之前,可此时此刻,她是完全没发觉。   不听他的,他是不会放过她的,况且她是真的忍不住了,於是紧咬的唇齿松了开来:“唔……唔啊……疼……啊……”   断断续续的呻吟,像只逃不出生天的小动物在可怜兮兮的哀叫。乌少正放开了臀瓣,紧紧抱住了纤小的人,下身抵著她猛力的耸动。   墨九在男子身上颠簸,发髻松了,脑门上全是冷汗。两片小小花唇被拍打的肿了,他的体液混杂著她的,流出来染湿了他的衣衫。她快被他戳穿了,疼到极致,双腿之间麻的厉害,麻里还夹杂著酸,难以形容的感觉,强烈至极的感觉,排山倒海的席卷了她。她再也顾不得什麽了,她只能揪著他的衣服,无助的哭叫。   不知过了多久,戳刺终於停住了。男子粗重的喘息著,圈紧了她抵在她肩窝闷哼了一声。   一股热在身体里喷射开,墨九被烫的剧烈颤抖,双眼猛的睁开,里面水汽氤氲,一片空洞。   第046章、一夜不归   乌少正没有就这麽放过墨九。   他也有些想不通,情欲来的突然,也来的猛烈,释放了一次之後,他抱起软成一滩的墨九,又在床上要了她好几次。   墨九支撑不住,到最後直接昏睡了过去。眼看上朝的时辰快到,乌少正还要换衣进宫,墨九这才得以脱身。   捡了地上的衣衫穿好,墨九一拐一拐的走在回姝园的路上。每走一步,是钻心的疼,刚起时甚至都无法站立。可是她该庆幸的,方才检查过,全身上下除了斑斑点点的红印子,没有伤,也没有流血。自己一夜未归,一会见了山儿,又该怎麽说呢……   脚步是极慢的,像蜗牛爬似的,远远的瞧见了熟悉的房屋,一个女子站在门前,一会儿进了屋,一会儿又走出来张望。墨九赶紧敛了怪异的走路姿态,她既然没有受伤就不想让山儿担心。   勉强著疾步走了过去,女子见了她,顿时来了精神。目光从她凌乱的头发再扫到皱巴巴的衣衫,一对眼睛比烛火还亮,边看边精神抖擞的问:“昨儿个,是宿在二爷那儿了?”   墨九一楞。二少爷?这怎麽可能!她被坏人带走,看来山儿是不知道的,可如果她说了实话,山儿又得胡担心……   这样一想,嘴里便含含糊糊的应著:“哦……我……嗯……”   山儿眨著发亮的眼,一遍遍的看著墨九,仿佛是看不够:“被二爷留下也不给我个信儿,害我等到好晚,差点以为你又被捉去了哪里。”   其实你没猜错……墨九在心里暗念。当下也不知该怎麽回答,沈默了一会,只得胡乱的说道:“哦……我……我忘了……下次……下次……记得……”   山儿满意的点头:“再害我等,就不给你饭吃。那今天还要去书房麽?”   “嗯,要去的。”   山儿再点头,转身就要去张罗早点,边走边小声嘀咕:“二爷也不怜香惜玉的,不让人休息休息……”   墨九无语的站了一会,低下头,跟在後面进了房门。   在姝园好不容易瞒了过去,这一路去书房又是痛苦的漫漫长路。想到要见到二少爷,心里又是好一番纠结。   她几乎忘了,昨天,在坏人出现之前,他亲了她。他为什麽要亲她?坏人出现之後,她就没时间去想了。可是老天没给她犹豫磨蹭的机会,因为书房的门大敞著,乌家的二少爷就站在房门口。   墨九硬著头皮过去,嘴巴开了开,也不知道该说什麽。   纤瘦的身影在院里甫一出现,乌风乔的目光便没有离过她半分。面上是冷冰冰的,眼里是复杂的,见她像是做错事的孩童一般手足无措的,乌风乔眼里闪了闪,缓慢的开了口。   “药,可有喝过?”   药?什麽药?她没有生病啊,为什麽要喝药?心里很疑惑,可墨九没有问,只是老实的摇摇头。   没有喝药,是疏忽,还是有意?抑或是太过匆忙忘记?匆忙麽……又是为何匆忙?眼前这张鹅蛋小脸没什麽血色,眼睛下有著明显的黑青,显然是没休息好。   按下在胸口作乱的气息,乌风乔定了定神:“先进去罢。”说完便兀自迈步,向外走去。   咦?二少爷是要去哪里?墨九看著那离去的背影,想了想还是小心的挪著步子进了房。   下身真的是很疼,走路的时候摩擦牵动到,是说也说不出的苦。头上都出汗了,其实经过一夜的折腾她也没什麽力气了,只是看到二少爷的脸色,让她无端的紧张,抹了抹额头便呆呆的站在原地,等著离开的人回来。   男子没一会便回了书房,站在墨九身前,只看著她却不说话。一高一矮隔了不远杵在那里,大眼瞪小眼的没半点声响,气氛就有些诡异起来。   墨九越发的无措,所幸不久有丫鬟进来,缓解些这无声的尴尬。丫鬟把端著的碗还有一个小盒子放下,福了个身就退下了。男子偏头看著桌上冒著热气的碗,走去抬了再回到墨九跟前。   “喝了。”   第047章、看伤(一)   墨九看了看散发著浓浓药味的大碗,里面的药汁黑乎乎的。自己没有生病,为什麽要喝药呢?迟疑的再看看面前男子:“二少爷,我没有生病啊,这药……”   “喝了。”他果断的打断她的话,药碗往前送了几分,一副没得商量的样子。   大碗已经凑到她的鼻尖,一股子的苦味扑面而来,来自前方的目光定在她脸上,她只得把碗接了,捏住鼻子皱著眉,仰头喝了下去。   喝完了,墨九极其自然的把碗放回男子手里,男子也极其自然的接过去搁在桌上。接著他的眼光向著小榻点了点,示意她过去。一来书房就莫名其妙的喝了一肚子药,墨九虽然一头雾水,但也是乖乖听了他的话。   走路的时候极力掩饰著不适,强装著正常的样子,好不容易行到了榻前,这坐下的动作,她是放的极慢极慢,可下半身一挨到榻沿,还是让她忍不住的抖了一下。   男子看在眼里,走了过来俯视著她,过了一会儿,淡淡开口道:“把裙子脱了。”   墨九瞬间惊了呆了。   脱……脱裙子??   “二少爷……你……这……我……”她是不是听错了?结结巴巴的,是惊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乌风乔俊美的脸上,是十万分的镇定:“我只是要看看你的伤。”   “我没……二少爷……真的……我没有……”   “路都不会走了,还说没有?”   墨九的脸有些红了,有那麽明显吗,她还以为自己装得很好的。只是……要她脱裙子……二少爷不是山儿也不是大夫啊……那个地方……那个地方……怎麽能看,怎麽能检查的……   见她迟迟的没有动作,乌风乔也没再多话,弯下了腰,直接动手。   墨九这下是又惊又吓了,一边著急的抵挡,一边花容失色的叫:“啊!别……二少爷!你别!”   挣扎间,身体已经坐不住,失了平衡滚在了榻上,乌风乔直接单脚跨上,手上动作不停。男人的力道,瘦小的墨九又怎麽能抵挡的住,嘴里一边边叫著二少爷,双手已被他握住,裙子没几下便被拉了下来,眼看著他还要脱她的亵裤,一张小脸涨得绯红,脚下乱踢著,表情是惊恐至极:“二少爷!我只是个丫鬟!你别你别!!”   听到这句话,男子的动作停了下来,他单手撑在墨九的脸侧,压低了身,眼睛锁住了她:“姝园里的人,不是丫鬟。你言墨九,也不是丫鬟。”   他的表情,有些严肃,有些郑重,让墨九怔了怔。不是丫鬟麽?这是什麽意思?   她不明白,也没空去争辩是不是丫鬟的问题,趁他停下这会,凝聚了所有的力气,不管不顾的又翻又滚。   男子任她乱动乱踢,高大的身体压上,手下用力一撕,亵裤瞬间成了破布。   墨九立时惨叫了一声,下身被剥的光溜溜,脚不敢再踢了,她是一动都不敢动了。   因著刚才剧烈的挣扎,胸口起伏著,嘴里急促的喘著气儿,榻上的人整个都僵了。男子压在她上面,与她对视著,呼吸也有些快。   就这样过了许久,两个人都没有动作,见她愣愣的看著他,乌风乔以为她不会再反抗,便微抬起了身体,欲搬开那细白的两条腿,低头查看。   谁知,这个时候墨九突然有了动作,她迅速的缩起四肢,连滚带爬得就想要翻下小榻。乌风乔侧身一挡,再迅速伸手去抓她的脚,没想细长的一根腿滑腻的很,在他手心里溜过,一下竟是没抓住。   墨九被堵出了出路,像只没头的苍蝇在榻里乱转,额头上已全是汗了,惊惶至极,却是毫无办法。   腰上抄过来一只大手,将她轻轻一拉,她便被整个儿扯了过去。光裸的屁股上,是微凉的衣料触感,让她从头凉到了脚。拼命的想要往前爬,可大手牢牢的桎梏著她,让她的动作只是徒劳,半点前进不得。   第048章、看伤(二)微h   墨九嘴里急喘著,眼里有水汽在迅速的升腾。   为什麽,二少爷为什麽要这样……他这麽做,她是怎麽也料想不到的,先是逼著她喝药,现在又强行扒了她的裙子亵裤,不管她有多麽的不愿,他不听也不顾,怎麽这样的……二少爷……二少爷不该是这样的……   感觉贴著她的身体在慢慢移动,一只大手摸上来,慢慢的分开了她的大腿。她使力拼命的并著,可还是敌不过,双腿被打开,他的呼吸就喷洒在她的屁股上。   不用看,她也知道,双腿之间是一览无余。想到私密的地方就这麽暴露在他面前,墨九羞耻的哭了。   “不……不要……二少爷……你放开我……放开我……”她不敢再挣扎了,怕动了,只会更加不堪更加羞人。她只能开口,求他放了他,求他别再看了。   娇小的人儿在发抖,连著下面的花唇也在一起颤。她的屁股很圆很白,花穴周围长著稀疏的毛发。两片花唇肿的很高,殷红殷红的,轻轻的拨开来,有白色的液体从穴口缓缓流出。那里也肿了,还肿的甚是厉害,在他的注视下,穴口微微一开一合,吐出了更多的白灼。   那里被拨弄著碰触著,让她又是难受又是害怕,这时身後的人贴近些,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忍一忍。弄干净了,才好上药。”   墨九还没反应过来,下身猛的一痛,双唇抖抖索索的,什麽话也说不出来了。   纤长有力的手指在肿胀的花穴里旋转著,掏弄著,更多浅白色的液体流了出来。像是在未愈合的伤口上抓挠,本来就伤著的穴肉是一阵阵的刺疼,墨九脸都白了,小手在榻上用力的抓著,身体颤动的厉害。   乌风乔知道她的不适,可再心疼也只得按捺。手指往更深的地方探去,不将里面清理干净,是不行的。看著浅色液体出来的差不多了,他便起身离了小榻,去拿之前丫鬟一并送来的药。   虽然身上没了桎梏,可墨九还是僵硬的趴著。疼痛和羞愧,让她的脑子里空白一片,手和脚在发抖,一边抖著一边是动也动不了。   乌风乔回到榻上,打开手里的小盒子,沾了药膏,在肿起的花唇上仔细涂抹完,便要再度伸进受伤的蜜穴。   小小的身体剧烈的颤了一下,接著就要向前缩去,乌风乔见她哭得又是可怜又是惊惶,低叹了一声,环住那细腰,将那纤瘦的背纳入怀里,薄唇贴在她耳际轻语:“九儿,我要帮你上药。别怕。忍一忍。”   这句话就那麽脱口而出了,低沈的嗓音里不自觉的带了些诱哄。可墨九只听到了“上药”这两个字,其余的是一概忽略了,她努力移动著软绵绵的手脚,嘴里含糊不清的哽咽:“不要……疼……我不要……”   药,是必须要上的,乌风乔亲了亲那小巧的耳垂,手指在穴口摩挲轻触了一阵,毫不犹豫的长驱直入。   “啊!……”墨九又是一声惨叫。泪珠子滚落纷纷,双手紧紧的抓捏成拳,指节都发白了。   蜜穴里很热,热的都有些烫了,药膏一送进去,就迅速的融化开,乌风乔只能一次次的退出来重新沾,沾完了再探进去涂抹。   墨九趴在男子身前扭动,想甩开侵入腿间的手,可无论她怎麽动也摆脱不开,手指在里面进进出出,摩擦著更是折磨,她只好收著下身,想把手指挤出去,乌风乔进入受阻,又不想再弄疼她,只好再度开口:“九儿,放松些。涂完就不疼了。”   又要她放松又要她放松,墨九摇著头,明明就疼的要命,他还想骗她……   空气里仿佛翻滚著一股股热浪,呼出的气有些烫,乌风乔的额头开始微微渗汗。   眼前的私密花穴,沾上了药膏,湿湿亮亮,白嫩的屁股上也沾到了些,一起泛著靡靡的光。穴口正在开合收缩著,连著里面的穴肉也是,那麽紧,夹的他的手指动弹不得。   第049章、看伤(三)微h   乌风乔呼出一口灼热的气,手指慢慢的退出来,挖了一块药膏,磨擦著再度戳了进去。手下的身体又是一僵再一颤,雪白的屁股微微抖动著,花了他的眼。   一点,再一点,里面,再里面些。他边旋转边前行,让药膏覆上穴里的每一寸。   嫩肉层叠著,一圈圈的,包裹著他的手指,挤压著像是在吸吮。里面又热又水泽,有的,是融化了的药膏,还有的呢?他好像能分辨得出,还有极少的一部分,是她分泌出的蜜汁。   仿佛能闻到淡淡的香,从她身上弥漫开来,从她的私密处散发开来,在他的手指动作间,一路飘散,充斥他的鼻间。   她的上半身衣著完好,下半身却是光裸。她背对著她,趴在他身前,屁股翘著,嘴里发出一声又一声沙哑的低泣。他看不见她的脸,但是他忍不住的想起,昨天书桌前,她软软的陷在他的怀里,颤抖著,娇吟著,小脸酡红,双唇湿润,清澈的黑眸里是一片诱人的迷蒙。   想著想著,乌风乔的呼吸有些重了,俊美的脸上不再是一如既往的冰冷,眸光深深,上翘的眼角染上了异色。   於是,这涂药的动作有些变了味道。   手指开始在蜜穴里规律的移动,一抽一送,指尖一会儿曲起,轻轻勾挑著,一会儿在狭小的穴洞里缓慢的绕著圈。   这样的动作,让墨九颤的更厉害了。腿心里面被大幅度摆弄著,好疼好疼,但是疼痛里奇异的升上一种酸,还夹杂著一股涨,让她的脸不自觉的红了,全身都软了。   勉强的向前爬了几寸,可身体里的手指如影随形似的粘在那里,就算觉出了些不对劲,她也只能抓住了小榻的围子,喘息著开口:“唔……二……二少爷……疼……啊……药……好了……好了……”   虽然她说的不清不楚,但是乌风乔知道她在问什麽。他的声音也是异样:“快了……快好了,再忍一忍。”   为什麽……二少爷……为什麽和她一样,也在喘气儿呢?……墨九模模糊糊的想著,下身的手指进的越来越里面,进出的力道有些大,速度也越来越快,痛涨的感觉席卷了她的感官,下面酸麻的厉害,一股说不上来的感受,让她的眼泪又开始掉,喘息的更急。   “还没……还没……啊……二……少爷……我……我……好怪……”   墨九语不成句的,也没发觉,自己的声音里有一些说的娇。引得身後男子的呼吸又急促了几分。   腿间的手指退了出去,但几乎是立刻,它又抚上两片花唇。沿著花唇的形状一遍一遍的勾勒,甚至还将发红的小唇翻开,连里面的褶皱都不放过。   接著它找到了上面藏著的小核,一会轻按,一会揉著它转动,逗弄得小核开始发肿挺立,再向下用指尖轻轻顶弄穴口,就这样从下到上,再从上到下,不断的重复动作。   穴里已经诚实的分泌出了水液,大手沾了湿润,动作更是轻易流畅。墨九的身体像是过了电,大手温柔的抚弄,让她细微的疼著,又有些无措害怕。   她觉得身体很不对劲,腿间像是按了颗心,突突的跳。有什麽东西正从里面流出来,有点像来葵水时的感觉,却又似乎不是。全身热的不行,每次手指顶到穴口,她就能感觉到下身在急速的收缩。   强烈又复杂的感受,陌生又有些熟悉。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说些什麽,在催促些什麽,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含混的抗拒:“啊……我不……不要……涂了……啊!……”   突然插入的手指,让她的话戛然而止。带著颤儿得尾音顿时化作一声长长的呻吟。   心里的声音在叹息,可辨不明是难受还是满足,腿间的手指在有力的抽送著,麽指还时不时的刮弄著小核。一只大手从垂下的衣摆里探进,掀开了她的肚兜,握住了小小一团软嫩。   第050章、看伤(四)微h   墨九又羞又慌,想抵挡,可脑子里一团浆糊,除了更用力的抓紧围子,没了办法。   他的手很大,掌心很烫,因为长年握笔,手指上生了茧子,抚过胸口细致的皮肤,让她更是敏感。   他紧紧抓著她的胸脯,又揉又捏,精准的掐住了她的乳尖,一边搓一边拉。腿间的手指在快速的进出,带出更多的水液,扑哧扑哧的响,墨九下面涨,胸口也涨,就快被弄疯了。   一把大火在烧,她已被烤出满头满身的汗,像是被一个又一个的闪电劈中,让她抖的一阵强过一阵。   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在不断升腾,充斥著她的四肢百骸,疼痛被它盖过,或者说,疼痛糅合在这种感觉里,让它更为强烈汹涌。   墨九怕了,身体不像是自己的了,她真的是好怕好怕。泪流的凶,脸涨得通红,喘息越来越急,嘴里无意识的哭叫著:“啊……不要……我……唔啊……不要了……”   乌风乔也在低低的喘息,手下的穴肉在规律的蠕动吸吮,频率越来越快。握住那小巧浑圆,将她紧紧按在自己怀里,麽指按住肿胀的小核,加了些力道,抵住快速揉弄。   “啊……恩啊……啊!!……”墨九猛的扬起脸,身体内部像有什麽一下子爆开,手指用力抠住了小榻的围子,四肢疯狂颤动著,被身後的男子送上了高峰。   手指感受著穴肉的剧烈收缩,夹得乌风乔暗哑呻吟了一声。许久过後,他将手指从她腿间退出来,没了手指的阻碍,水液便从穴里迅速流出来。拿了帕子擦拭干净,再沾了些药膏,涂抹些许。   一边环著那细腰,另一只手伸向了小榻的围子。娇小的人已全没了力道,抓在围子上的小手一下便松了开,被男子握在了手心。   乌风乔将墨九翻转过来,抱在胸口。她任他动作,柔弱无骨的靠在他的胸前,脸上酡红著,还满是泪,黑眸失神的看著前方,里面一片雾气。   两片嫣红的唇正微微开著,细细的喘著气儿,乌风乔抚上这两瓣唇,淡薄的眼底,晃动著爱怜。   唇上的抚触,让墨九终於回了神。睫毛掀合,眼珠迟缓的转动著,对上了面前的人。想起了他对她做的,想起刚才经历的一切,墨九羞愧的快死了。   她是怪他的,她是生气的,可看著他的眼睛,她却什麽话都说不出来了。腿心清清凉凉的,还疼著,都麻了。   他在摸她的嘴,他的手……他的手……之前还……越想越觉得没脸了,她只能撇头避开他的手,头缩著埋在那硬实的胸口,只做鸵鸟。   男子见她闪避,也未说话,一男一女就这样坐在小榻上,谁也不动,谁也没开口。   可坐著坐著,墨九又觉得有点不对劲了。屁股下面一直有个东西顶著她,她下意识的动了一动,那个东西好像又变硬了一点,戳的她很是不舒服。   她疑惑的抬起了头,面前的一双眼睛,和平时似乎没什麽不同,只是……他看她的眼神有些灼热,她仿佛看的到里面有火光在跳。这样的目光……他……   墨九突然意识到了什麽,屁股下面顶著的东西让她是如坐针毡。脸色又是通红通红的了,条件反射的,她有些害怕。而且她知道,她是反抵不了的。   但是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她知道,眼前的人,和那个坏人,是不一样的。   於是,她怯怯的,轻轻的叫了声:“二少爷……”   从方才到现在,他的欲望就一直高挺著。她情动之时的动作,高潮之後的表情,让他的欲望涨得更疼。他承认,他想要她。他也承认,大哥的行为,搅乱了他的心思,却也让他确定,他想要她。   可她小心翼翼的叫他二少爷,眼里的害怕那麽明显,手臂紧了紧,乌风乔淡淡的吐出一句:   “你伤著了。”   第051章、“故人”来   墨九想了想,听明白了。   心里放松下来,他果然是和坏人不一样的。   在面前宽厚的胸膛上蹭了蹭,她是累了,她是真的,真的好累。   黑眸慢慢的阖上,闻著他身上的墨香,她安安静静的,没有再说话。   太阳升起之前,乌家的下人就已开始了忙碌的一天。太阳升起之後,他们还是继续忙碌。每日差不多这个时辰,一个纤细的身影便准时出现在乌家二少爷的院子里。   这个身影走的很慢,低著头,也不看前面。一双柳叶眉微皱著,一会儿咬咬唇,一会儿脸又红了,看样子好像是在烦恼些什麽。   怎麽能不烦恼呢?墨九再度皱皱眉。   从那日之後,已经三天了。连著三天,她天天都被抓上小榻,由二少爷亲力亲为的上药。   二少爷的药很有效,才涂了两次,那里……就已经不疼了。书房,之前是天天去的。可是这几日去书房,她的心情就有些复杂了。   因为连著三天,上药上到後面就变了味。二少爷的手……好可恶……自己被它摆弄得一点力气都没,又哭又叫的,最後……最後自己就……想到那时的情景,墨九的脸又红了红。   一天里……不光是一次,有时候刚喘上一口气,他就又开始欺负她……怎麽这样的……   他给予她的,汹涌又强烈,几乎让她有些难以承受。身体很奇怪,但是不可否认,这样的奇怪里,是有些舒服的。   她很疑惑,也有些怕。怎麽会这样的?她真是不懂,怎麽就……怎麽就舒服了呢……   再说了,二少爷都不知道避讳的,在书房里……这样……万一有丫鬟什麽的进来,那……那……   墨九边走边想,小手扭著衣摆,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走近了书房,她还沈浸在复杂的思绪里,习惯性的,就直接推开了门。   待跨进了房里,墨九抬起了头,这一看就有些傻了。   今天的书房不同以往,房里一,二,三,四,一共有四个人。   二少爷坐在桌前,坏人也在,站著的一个黑衣男子……是……是岳哥哥?还有一个坐著的,是个女子,她挽著髻,气质不凡,墨九愣愣的看著她,她是……她是那时角阁……   见有人不请自入,乌少正黑了脸就要发火,可看清了门口站著的人,眼里的戾气又被硬生生的压了下去。   坐著的妇人看看墨九再看看桌前的男子,眼神微闪,除了乌风乔,房里其余的都是神色各异。   呀……之前好像是有听到说话的声音,可她也没多想,就直接进了房……墨九呆站在门口,一时也不知道该怎麽反应。   乌风乔见她傻楞的样子,及时开口提醒:“九儿,今日回去休息罢,明日再过来。”   听到他的话,墨九醒了神,低下头朝各个方向胡乱的福了福,接著便急匆匆的转身离去。   一声“九儿”,让屋里人的表情又有了变化。   乌少正细微的皱了皱眉,看著自己的弟弟,没有说话。乌风乔直迎向他的目光,表情淡淡,也没有说话。   站著的黑衣男子脸上闪过异样,但又迅速的恢复了面无表情。坐著的妇人将兄弟俩的神色变化全看在眼里,眸光里带了些意味深长。   安静,似乎有那麽些长,又似乎只过了一瞬。不知是谁先开的口,屋里的众人又开始继续交谈,谁也未提刚才。   墨九一路跑回了姝园,直跑得她气喘吁吁的。   山儿见了,一个白眼翻过来:“这是怎麽了?青天白日的,被鬼追了?”   墨九抓住桌上放著的茶壶,倒了满满一杯,再咕噜咕噜的喝下。   “不去书房?怎麽又回来了?”   “今天不用去了,二少爷那里……好像有客人。”   “哦……”山儿像是想起了些什麽,转了转眼珠,点点头,“你不是老吵著睡不够麽,正好,今天就好好歇歇。”   第052章、又见江夫人(一)   和山儿闲聊了一会儿,墨九就脱了衣服,窝在了床上。   想著睡个回笼觉,可躺在被窝里,又有些睡不著了,就忍不住的想起方才见著的一幕。   岳哥哥还有她,和二少爷他们是认识的。他们来过言府,那时候在角阁,爹对她的态度也是不同一般的,她倒底是什麽人呢?还有岳哥哥……   对於他的事,她几乎是一无所知的。乌府,他好像是很熟悉……他是二少爷的朋友吗?   墨九在床上翻过来翻过去,许久过後,几个大呵欠下来,最终还是睡了过去。   这一觉醒来,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被进来的山儿叫起,墨九磨蹭著坐在桌前,刚夹了一筷子的菜,她的小屋里便来了个访客。   房门是敞开著的,山儿远远的瞧见,赶忙福了个身,来人悠悠的走进对她点了点头,山儿一边悄悄扔给墨九一个眼色,一边就识相的退下了。   墨九手里还抓著筷子,筷子上还有饭菜,来人在她身边坐下,让她有些尴尬了,也不知道该把饭菜吃掉好,还是该把筷子扔掉好。   来人对她温和的笑了笑:“言小姐,好久不见了。”   墨九在心里叹了口气,还是把饭菜扔回了碗里,放下了筷子。站起退开一步,对她福了个身。   “江夫人。”   江夫人的笑容加深:“言小姐,你还记得我。”   怎麽不记得,怎麽会忘?因为她的一句话,自己离开了小院落,离开了张妈丹儿,被送来这里,接下来还差点“历经生死”……她怎麽会忘记呢。   江夫人仿佛是看透了墨九的心思:“言小姐,你可有怪我?”   墨九吓了一跳,怎麽?她还会读心不成?!拼命的摇头摆手,支支吾吾的否认:“没……没有没有……”   江夫人轻笑出声:“你这傻孩子,连说谎都不会,还要来骗我麽?”说著,就去拉了墨九的手,让她在身边坐下。   奇怪的是,这江夫人虽有些年纪了,脸上也是看不出什麽风霜,举手投足极有教养,可她的手却和张妈一样,粗糙的很。   她松开墨九的手,仔仔细细的将她打量过,接著缓缓开口:“你怪我怨我,也是正常,你进府之後的事,我也听说了些,傻孩子,你是受苦了。”   墨九有些懵了,猜不透这话里的意思,但是看到面前眼里的慈爱,让她想起了张妈。   之前那段日子,心里再委屈害怕,可最亲的人却不在身边,於是忍不住的,鼻子就有些酸了:“没……没什麽的……现在……现在都好了……”   江夫人凝视著墨九,片刻之後,拍了拍她的手:“真是个乖孩子。”   墨九不好意思的抽了抽鼻子,耳边听著那温和的声音在说:“其实当初选了你,也是看出了你的性子。要说外貌,你是比上她们,但是你和其他姑娘是不一样的。我就想著,也许就是这份不一样,或许你可以……”   江夫人顿了顿,再度拍了拍墨九的手:“乌家兄弟俩都叫我嬷嬷,我是随著小姐,也就是他们的娘,一起进来乌府的。我看著小姐嫁为人妇,再看著她诞下双儿,一年一年就这麽过去,我又一路看著这两个臭小子学说话,学走路,整日猴精似的在府里上蹿下跳的,後来,再慢慢的长大成人。”   说到这里,江夫人又温柔的笑了,墨九虽然听的莫名其妙,可当下被这笑容感染到,也跟著傻傻的咧开了嘴。   面前这双眼睛不算动人,但很有神,有一种风雨历练在里面,糅合出不凡的气度和威严。   此时,这双眼睛有些复杂,有些伤感,还似乎掺杂了别的什麽东西:“现在的乌家一派风光,谁又知道,这风光背後,有多少苦,多少的辛酸。我想不用我说,你也应该听闻了,在他们兄弟俩十岁的时候,府里就有了变故。”……   第053章、又见江夫人(二)   “……因著这变故,他们一个变的暴烈无常,另一个变的沈默寡言。所以我就想啊,他们决定什麽,要做什麽,我这个嬷嬷,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是没有二话的。”   墨九被面前的这双眼睛震住了。   压抑的,痛楚的,那麽强烈的。墨九心想,这隐约掺杂的东西,好像叫“恨”。   江夫人垂下了眼帘,似乎是自觉有些失态了,待再抬起时,里面已是平静无波。   “陈年往事了,我想,你也大概是不爱听的。我老了,也不知道还能活几年,唯一不放心的,就是那两个臭小子。我看著他们长大,我也没选错人,他们对你,果然是不一样的。”   这话题实在是转得太快,墨九完全跟不上她的速度,见面前的人殷殷注视著自己,便只能傻傻的接话:“哦……是……吗?……”   江夫人噙著笑点头:“那两个臭小子的心思,怎麽能瞒的过我。”   墨九实在很想说一句:是啊,那个坏人的心思的确是不同一般,都让我差点要去见天上的娘了。至於其他的,江夫人你真的是搞错了,我实在是没这个“福分”,也没这个“荣幸”的。   这边话音刚落,窗户那边就有了一下细微的动静。墨九是没注意到,江夫人却偏头扫去一眼,脸上表情未变,嘴里继续的说道:“总之,既然进了乌府,便是乌家的人了。若是有什麽不该想的,也趁早收了心,免得日後伤神又伤身。自己的位置,要掂量掂量清楚,对著什麽人该是什麽态度。若是弄错了,就不好收拾了。”   听著话头又转,墨九是一头雾水,脑子越发的不够用了。这……这又是什麽意思?是在提醒她?要她……待在乌府,死了回家这条心?   还在纠结著,江夫人已一脸平静的起了身:“好了,再说下去,你也该觉得无趣了。我这就走了,言小姐好好休息吧。”   墨九赶紧站起来,江夫人走向门口,偏头再度扫了眼窗户,似不经意的提了句:“夜里睡觉时,叫你的丫鬟仔细看好门,府里虽说是安全,但就怕家贼难防,还是小心些罢。”   墨九虽然不太明白,可还是乖乖的答了个是,江夫人冲她点了点头便跨过门槛离去了。   她突然的来了这里,留下一通奇奇怪怪的话,又像一阵风似的走了。墨九看著那渐行远去,隐入夜色的背影,还是没想通,她来自己这里,说那些话,究竟是为什麽。   刚想关上门,却突然发现外面站著一个黑影,墨九一惊,下一刻,只见黑影缓缓走近,轮廓身形便逐渐的显在房内透出的烛光之下。   “……岳哥哥?”看清了他的脸,墨九放下了捂住嘴的手,惊疑不定的开口叫了声。   男子立在她身前没有说话,那一双星辰般得眸子,在黑暗里熠熠闪烁。   “岳哥哥,你怎麽……”天色不早了,虽然不知道他是何时出现在房外,但是眼下就这麽站在门口似乎也不是个办法,墨九四下望了望,伸手将男子拉进房里,再转身关上了门。   “岳哥哥什麽时候来的?怎麽不进来呢?你是和江夫人一起过来的麽?她刚走呢。”   他的出现,让墨九是颇有意外,可之前在书房没能和他说上话,所以现在见到他,还是有些开心的。   “岳哥哥,上次你送我的药膏,真的很好呢,我嘴巴上的伤好的可快了,你看,没有留疤的。”   男子还是没有回答,他被她拉著,跟著她进来,进来之後就一动不动的站著看她。   “岳哥哥?你怎麽不说话呢?”   墨九一边不解的问,一边朝他走近了几步。房里比外面亮多了,离得近了,便将他脸上的表情看了个清楚。   第054章、乌岳的身世   算算时日,他与她也是许久未见了。   他的身形依旧高大,他还是穿著一身黑衣。他的发随意的束在脑後,脸上五官清秀,她甚至闻到了属於他的味道,清新又熟悉。   虽然他没什麽表情,但墨九还是觉出了些异样。他的脸色不怎麽好看,他的眼睛很黑又很亮,似乎是亮的矛盾,亮的诡异,随著烛光跳跃一闪一闪的反著光,他的胸口在起伏,好像是在压抑什麽……   他是不是……在生气??   “岳哥哥……你怎麽了?……”墨九仰著脸看他,小心翼翼的握上他的手,略带不安的问。   见他依旧看著自己不言不语的,心里更是不安了。岳哥哥怎麽不理她了?是她惹他生气了吗?难道他是在气她……早上在书房明明碰见,却没有打声招呼就这麽走了?   想来想去,觉得只有这个原因最靠谱,可是她没叩门就直接冲进去了……本来就不礼貌了,再加上坏人也在,二少爷的话一出,她什麽都没来得及想就急忙逃走了。   “今天早上在二少爷书房……二少爷叫我走,我看你们也在谈事情……所以……所以就……我也不知道……”   墨九小心的再开口,可说到後面,她也不知道在说些什麽了,没办法,只好胡乱的另开了话头:“对了,岳哥哥过来是来看我的吗?原来岳哥哥认识二少爷的,岳哥哥是二少爷的朋友吗?”   听到她这句问话,身前的男子终於有了反应。好看的黑色眼睛被垂下的睫毛遮盖住,抿起的嘴唇动了动:“朋友?二少爷怎麽会是我的朋友。”   是自问又是在自答,声音压得极低极低,带著略微的苦涩,也许,还有著些不易察觉的自卑。手背上是软嫩的触感,带著她的体温,很温暖,将这只小手握在了手心,重新抬起了眼,迎向她的目光。   那是几分不安,几分担忧,几分关心还夹杂著几分好奇。   乌岳沈默了一阵,沈沈的吐出一口气:“我是个孤儿。”   面前一双清澈的眼睛扑闪几下,一抹小嘴惊讶的微张,乌岳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没有爹,也没有娘,一个乞丐把我养大。後来,我遇到了大少爷二少爷。我跟著他们进了乌府,他们给了我姓。然後,我就变成了乌岳。”   他把他的身世说与她听,可听了之後,换墨九沈默了。她不知道该说什麽,是要安慰,抑或是叹息。她从小没了娘,她也没见过爹。可是,还有张妈和丹儿照顾她,关心她。比起岳哥哥,她是不是算是幸运的?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所以进了乌府之後,我拼命的学武艺,几年之後,终於学有所成。为大少爷二少爷做事,报他们的恩德。在这个世上,我孑然一人,也许就因为这样,我才能活到现在。也许是命里注定,也许是因果报应,我以为到死都无牵无挂,却没想到……”   墨九安静的听著,可听到後半段直让她心惊肉跳,著急的问道:“怎麽了?什麽报应??”   乌岳深深的看著眼前娇小的女子,放开她的手,却走近一步,将她整个儿拥进怀里。   言家树上的初见,她就这样撞入他的视线,见她就要摔落,不知道为什麽,他出手救了她,不知道为什麽,他第一次主动对一个陌生女子开了口。   接下来,他向言家老爷提及了这个被遗忘的女儿,於是她进了角阁,还入了江夫人的眼。再接下来,有了那一夜,他停留了一整晚。再之後,她被送入乌府,住进了姝园。   第055章、什麽心思   她真的是其貌不扬,可她就像是一股清泉,有著淡淡的回甘,纯净又美好。   她的善良,她的纯真……原本,是不是只有他知道?   她的眼泪,她的笑靥,那柔软滑腻的身体,不设防的全然信任,她叫他岳哥哥……原本,是不是可以,只有他知道?   所以,後悔麽?……   为什麽不呢。   她的好,掩藏不了,也许不用刻意,就已引人的目光。引来的两个,是乌家风华正茂的当家,还是他的主子。   他清楚的看见他们的变化,他们的表情,是有些陌生的,从小到大,他甚至是从未见过的。他明白,那是一种欲望,一种占有,男人对女人的占有。不只是简单的肉欲。   本来为她受著折磨心疼,如今,却是恐慌。   她是姝园的人,他能怎麽样呢?就算她离开了姝园,他们是他的恩人,是他的主子,他又能怎麽样呢?   江夫人的几句话,一针见血,戳进了他的痛处,叫他闷闷的抽疼。他有了心思,连他也没意识到,原来这样的心思已经不知不觉的在心底扎了根。可自己又是什麽人?自己又在什麽位置?   背信忘义,非大男子所为。他有些焦灼,所以今天他忍不住来找她。可现在呢?他又似乎迷失了方向。   他的生活只有腥风血雨,他能给她什麽?大少爷,二少爷是人中龙凤,他只是个孤儿,他凭什麽?他又哪里及的上?   收紧了双臂,感觉到她的体温她的心跳,一声声的低语从口中从心底吐出:“小九……小九……”   声音中有著茫然,有著隐痛,墨九感受到了,便移动著手臂,回抱住了身前高大的男子。   她的动作,让环绕她的手臂又加了几分力。他抱她抱得好紧好紧,紧的她快要透不过气。她刚想开口,脖子上有悉索的痒痒触感,他的头发拂过,接著就是一阵热。   那是他的唇,落在她的脖颈上。一下一下,干燥的,灼热的。墨九被烫的轻微一抖,一时忘却了说话。   本来是温柔的啄吻,不知怎麽突地一变,变的急躁又迫切。他的呼吸有些急促,他的唇雨点般得纷纷落下,从脖子那处一直向上,吻上她的耳垂,让她敏感的缩了下身体。   从耳廓到耳际的发,从光洁的额头再到她的眉间,眼睛,鼻梁,鼻尖,脸颊……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重复著这般的动作,他的气息笼罩著她,吐纳之间,节奏不稳且烫人。   今日的他,此时此刻的他,似乎有些不太一样。这份异常,墨九虽然不明缘由,可她知道的是,他好像在烦恼,他好像在不安。所以即便身体在微微发著颤,却依旧一动不动的倚在他的胸前,柔顺的承受著那凌乱的吻。   她没有反抗,也没有推开他,许是想要安慰,她收紧了细细的手臂,更加用力的回抱住他:“岳……哥哥……你怎麽了?”   她的身体小而软,她的声音很细,很轻,带著对他的担忧和关心。乌岳的心底仿佛被一只温柔的小手触上,它在轻轻的抚,将那些复杂,焦灼一一的抚平。他停了动作,将脸深深埋进她的脖颈处,低低的喘息。   一高一矮,贴在一处紧紧相拥。待男子的呼吸逐渐平缓下来,隔了许久,一个暗哑的声音在房内响起。   “小九……如若有一天……你……愿不愿……”   如若有一天,我报完了该报的恩情,如若有一天,你下了决心,想和世间所有平凡的女子一样,那麽到那时,小九,你愿不愿意,跟著我一起离去?   第056章、温存   “岳哥哥,你说什麽?”   男人的话,说的不清又不楚的,墨九理所当然的没有听懂,她一边疑惑的问,一边想要抬起头来。   只是,她的後脑勺被一只大手按住了,带著微凉的温度,力道不大,却是牢牢固住了她,让她继续埋在身前的胸膛里,看不见他的脸,也看不到他的表情。   想说的,想问的,这个时候,却没来由的迟疑了。自己是在怕什麽?……怕听到她的答案?怕她拒绝?怕她的答案终究非自己所想,非自己所望?这样的不干不脆,患得患失……又是第一次。   仰头呼出一口气:“没什麽,到那时……再问你吧。”   他的声音,带著不易察觉的颤,仿佛是在压抑,仿佛是在抗拒,又仿佛有一些期盼在里面。   “好。”墨九沈默了一会儿,纵然心里觉得古怪,却也没有继续纠缠在这话题上,只轻声的应了。   乌岳抚摸著手下滑顺的乌发,她的乖巧,让他不由自主的逸出了声低叹:“小九,也许以後……我不能常常过来看你,你要小心,保护好自己,嗯?”   “哎?不能来看我吗?为什麽?”墨九抬起了脑袋,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像是只不谐世事的小兽,黑眼睛眨巴眨巴的,流露出点点的依赖与不舍。   乌岳的眼睛就像是外面点缀著闪亮星子的夜幕,他低下头,在面前一双清澈的眼上,印下柔柔一吻。   许是睫毛眼睛被触碰得有些痒,女子皱了皱鼻子,忍不住咯咯的笑了。笑完了,黑眸再次眨巴著瞪圆,与男子对视著,认真的问:“不来看我,是因为岳哥哥很忙吗?”   她等了许久,没有等到回答,眼皮上一热,又是一个吻落下。好痒好痒,额头抵住宽厚的胸膛蹭了蹭,蹭完了,继续问:“是不是呢?我说的对吗?”   他还是不说话,靠近了她,又在她的眼睛上亲了一下。   “……不是吗?”   眼皮子再一热。   “那是为什麽?”   眼皮子继续热。   “……岳哥哥??”   墨九一边缩著脖子闪躲,一边不依不饶的追问。纤细的身体在男子怀里蹭啊蹭的,柔荑抓著男子衣领扭啊扭,小嘴里喋喋不休的,却突然一下,没了声音。   因为男子的唇,这一次,没有落在她的眼睛,而是直接堵上了她的嘴。   其实,他,应该是了解她的。那一夜,是他将她的身体脱变。   第一次与男子亲近,第一次的亲吻,第一次在陌生男子面前彻底的展露身体,第一次全身上下,从内到外的被侵占……第一次的痛……第一次的欢愉……那些亲密的,羞窘的,难以启齿的初次,都给了他。   所以此时此刻的唇齿相近,并无十分的突兀,却反而有几分的熟悉。   她没有害怕,他的味道令她安心。和他大多时的面无表情不同,他的唇很温暖。他柔柔的含著她的唇瓣,再柔柔的伸出舌尖与她的相触。他贴著她的舌,卷著她的舌,包裹住了又放开,再一下一下的舔舐。   他的大手紧紧的环绕著她,他辗转著唇舌,辗转著脸,高挺的鼻梁时不时的碰到她,让她的脸上又有些痒了。   心,跳的快了些,墨九晕乎乎的仰著脸与身前男子亲密,一吻毕了,她酡红著脸,埋头在男子胸口,说不出话,也无法再追问了。   乌岳勾起嘴角,要让她不开口,看来,还是这个方法最直接有效,拥著这个小人儿,心里的烦躁窒闷,不知不觉间已一扫而光。   第057章、醉酒(一)   “要保护好自己,嗯?”耳边响起的是男子低沈的嗓音,墨九被他抱著,贴在他胸前,感受到他的手臂身体散发出的热度,让她变成了只软脚虾,全身都没了力气。   说不出话,只能带著羞涩,轻轻点头。得了她的应,男子紧了紧双臂,垂脸轻吻上她的额际,没有再说话。   墨九的小头颅在男子胸口处缩了缩,埋的更深了些。房内安静无声,烛火幽幽。窗户上映出的两个相拥的影,带著耳鬓厮磨般的缠绵,久久都没有分开。   第二天一早,墨九照例正准备出门,乌伯来了。   他带来了乌家二少爷的吩咐,说是今日也不用去书房了。二少爷还说,要她呆在房里好好休息,言下之意就是不要出门四处乱走。   反正外面不外是花啊草啊,看惯了,也没什麽劲的,所以墨九就乖乖呆在她的小屋里,该吃吃,该躺躺,顺便再补补眠。   今日的姝园,好像突然有些热闹了。本来的沈寂被杂乱的脚步声和人声代替,时不时还能听到乐声悠悠传出,墨九心想,这大概是与江夫人的到来有一些关系的。   山儿屋里屋外的穿梭,鼓弄鼓弄点心,再走到门口伸长了脖子望一望,一副极想看热闹的样子。   边努力的踮脚边说著:“呀,园子里的小姐好像都在?大少爷和二少爷都来了。”   墨九也是有些好奇的,可她更贪恋这一日悠闲,而且二少爷叮嘱了要好好休息的,外面什麽情况,发生什麽,与她无关,那还是把注意力放在吃喝睡上比较实际。   天色渐渐的暗了,园子里那些模糊喧嚣也渐渐的平息。墨九用过晚饭,净过了身,夜色变浓时山儿回了自己屋,墨九也再度爬上了床榻。   也许是一天下来吃的多了,睡的足了,躺下去一时还睡不著。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的萌生了些睡意,却突然听到外面有嘈杂声由远及近,紧接著房门被敲响,打破了幕色安静。   敲门声没有持续很久,不一会儿匆匆的脚步声就往房里来,墨九迷茫的坐起身,看到山儿披著外衣掀帘进来,她的神色有些怪,声音压得很低,带了些紧张:“大少爷来了。”   大少爷??墨九有点反应不过来,迷茫的被山儿拖起套了外衣,再迷茫的出了里屋,只见乌伯佝偻著背站在外面,後面跟著两个家丁,一左一右,小心的架著个高大男子。   看清了男子的脸,墨九瞬间清醒了。男子微垂著头,皱著眉闭著眼,脸色微红,嘴里还在含糊的叫著:“滚……都给我滚……酒……我的酒呢?!”   墨九迟疑著看向乌伯:“老伯伯……”   乌伯直了直腰:“言小姐。”   墨九迟疑著再开口:“老伯伯……这是……”   乌伯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略为尴尬的点点头:“言小姐,爷他……喝多了。”   “哦……”墨九跟著点头。喝醉了啊……好像能看的出来,但其实她想问的是,现在这样……是什麽意思?喝醉了不是应该睡觉吗?敲她的门来她这里是要做什麽??   墨九与乌伯无声的对望,这个时候被架著的男子却有些不安分了,也许是听到了说话声,那泛红的脸上满是不耐:“都……都滚开!没用的东西……聋了还是怎麽?!酒呢?!”说著手臂一挥,似是要挣脱身旁的搀扶。   醉酒的人身子沈,他本就高大,家丁被他大力推到,趔趄著退了两步,又急忙上前再要搀住。   第058章、醉酒(二)   此情此景,乌伯赶忙顺势推舟,再顺势而上:“言小姐,爷醉得厉害,还是先扶他进去躺下吧。”   “这……”墨九当然是千分万分的不愿意,“不好吧”三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乌伯已经迅速转头迅速对家丁下达了指令:“都傻站著作什麽?!还不扶爷进去??”   可是要迈步子,也得被扶的那位配合才行。显然乌家大少爷非常不愿意配合,他摇晃著身体,很是暴躁不耐,力道之大,再加上他又是主子,家丁们碰不得,硬来不得,一时之间也是无可奈何。   乌伯年纪大了,山儿又是女子,此时也没多大用场,乌伯拿他没有办法,只有向屋里另一个女子求助:“言小姐……”   墨九见男子酒後撒疯的样子,恨不得能离他越远越好,接受到乌伯的目光,赶紧摇头摆手:“老伯伯,我不行的,我力气很小的,真的,山儿可以作证。”   乌伯继续与她无声的两两相望。墨九的目光转到他布满皱纹泛著光的额头,再看家丁们也是憋红了脸,满头大汗的,沈默半晌,在心里叹了口气,只得挪动著步子上前。   靠近了他,便闻到一股子浓重的酒味,墨九的头皮也是麻了一麻。   叫她过来也没用啊,难不成要她扶他进去麽?可他现在这幅样子,两个家丁都没办法,就她这小身板,她也没办法的啊……万一他动手来那麽一下……她可不想再受伤啊……   扭著手指纠结了一阵,还是先轻轻开口叫了声:“大少爷。”   不知道男子有没有听到,但是他喘著粗气,逐渐停下了挣动。   墨九观察了片刻,吃不准这算是个什麽情况,转头看乌伯,见对方对她点点头,她便赶忙再接再厉:“大少爷,我是墨九。你喝多了,先扶你进去躺一躺好不好?”   男子没有完全睁眼,只是掀了掀眼皮,嘴里还在含糊不清的咕哝著,被撑著的身体却松懈下来,没再乱动。乌伯使去个眼色,家丁接收到赶紧搀住了男子往里屋走去。   墨九像完成什麽重大任务似的松了口气,山儿在一旁看著,在心底暗暗称奇。   乌伯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心想:来这里,是来对了。   这两日江夫人来,走的时候是要带著人出府的。今日集合了姝园里住的小姐,要从里面挑出色艺双全,上的台面的。这几日,爷的心情似乎不怎麽好。在之前的席上,爷与二爷之间好像有一些不对劲,不知不觉,爷就喝了许多酒。散了晚筵,爷便去了玉阑阁,没点姝园里的女子,只要人送了酒。   再喝完便开始不安生,发著脾气,不肯回去歇息。说的话虽然有些不清不楚,可还是被他听见了几句。   他年纪大了,在府里做管事做了那麽些年,眼睛还没瞎,脑子还没糊涂,有的事,想一想也就明白了。所以他将爷送来姝园,敲响这个女子的门。   她今日不在候选之列,且不说这是谁的意思,她的容貌与姝园里其他小姐相比,真的是不出色。他看人还是准的,她是个好孩子。他是个管事,做好份内的事,儿女情长,就不是他该多嘴的了。总之,希望爷好,二爷好,这个女子……也好好的罢。   心思转过,乌伯朝著墨九弯了弯腰:“言小姐,醒酒汤一会儿就送到,那我们就先下去了。”   第059章、要她照顾?   什麽?下去??墨九一听便有些急了:“老伯伯!你们要走?那……那大少爷他……”   “爷好不容易休息下来,我们就不打扰了。一会儿醒酒汤送来,今晚,就麻烦言小姐了。”   什麽什麽?莫名其妙的把人送来她这里,接著就要走?那叫她该是怎麽办呢?   乌伯平时行动迟缓,这个时候倒是手脚利索,没等墨九再开口,便带著从里屋出来的家丁们一阵风似的离去了。   乌伯走後不久,房外又有了动静,山儿会意的出去接过了醒酒汤,墨九呆呆的站在原地,直到听到山儿叫她,这才回过神来。   目光转到面前人手里端著的醒酒汤,墨九的一张小脸快皱成了苦瓜:“山儿……”   山儿明白墨九是在向她求助。说实话,看到乌管事带著大少爷过来,她也是吓了一跳。她知道她的害怕,况且大少爷喜怒无常的,又醉得厉害,长夜漫漫,难说会出点什麽事。   她也为她担心,可是乌管事临走时的眼色,她是看清了,她只是个丫鬟,听命於人,这会儿想插手也是无法。   把醒酒汤往前面的手里一送,想了想,再凑近了附耳低语:“你自己小心著些。我暂且不睡,如果有什麽事……你再叫我。”   墨九的脸顿时垮了,山儿安抚般得捏捏她的手,转身出去了。   墨九盯著手里端著的碗,碗里微微冒著热气却又不烫,想来入口是正好。闻著香喷喷的,还有股沁人心脾的药香,乌家的大少爷,连一碗醒酒汤也是极尽周到的。可她没什麽心思去赞叹了,捧著这醒酒汤,就像捧了个大麻烦。   麻烦麽?是很麻烦。夜深了,她本来该是窝在床上睡的昏天黑地也许还能做几个美梦,谁想到,美梦没还来得及开始做,连床榻都被人占了。占她床榻的,还是个她不欢迎的人。   每一次他出现在她面前,结果她不是这里伤就是那里伤,现在她还要端茶送水的去照顾这不欢迎的人,她是极不情愿的。   唉……她怎麽就那麽倒霉的?   边想著,边无奈的迈开了步子。里屋里,男子四仰八叉的躺著,她的床对他来说大概是有些小了,男子手脚的一部分悬空伸在了床外,他的身形他整个人怎麽看都与这间女子闺房格格不入,乍一眼下去,就有那麽些的滑稽。   许是男子也觉得不怎麽舒服,所以他紧紧皱著眉。墨九盯著男子脸上的红晕,不声不响的站了许久,终是慢慢的走上前,轻声道:“大少爷,醒酒汤来了。”   床上横著的人没什麽反应,墨九只好再唤:“大少爷?”   那一双剑眉皱的更紧了,嘴唇劈啪的掀动著。靠近了些,墨九就依稀的听到“滚啊酒啊”几个字。   喝醉了还在骂人,他怎麽那麽坏。墨九暗自腹诽。叫又叫不醒,只好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大少爷,我是墨九。醒酒汤来了。”   这次男子有了反应,眼帘细微的掀开来,目光飘忽著移到床边女子的脸上,失焦般的定定的看。   墨九端著碗,小心的在床边坐下,以为他是醒了,便继续低声道:“大少爷,先起来喝醒酒汤吧。”   男子一脸的木然,没有说话,手脚迟缓的动了动,看样子是想要坐起。墨九赶紧腾出一只手去扶,待他支著手肘,半撑起了身,却又继续木然的看她,墨九有些莫名所以,只见那双黑眸眯了眯,听到他沙哑的开口:“哼……混账东西……总有一天……”   他是在说什麽?墨九一怔,被这语气里的森冷吓到,端著碗的手抖了抖。   看不出他究竟是否清醒,一声“大少爷”犹豫著还未叫出口,男子突然伸手一挥,墨九的手里瞬间空了。   醒酒汤连碗被他打落在地,药汁和瓷器碎片碎的碎,洒的洒,在安静的房内,回荡出好大的声响。   第060章、这样的他   所幸醒酒汤是温的,手上没有烫到,可被他大力扫到,手背顿时红了,火辣辣的疼。   墨九僵住了,坐在床沿愣愣的看著一地的碎片汤汁,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完了,他是不是又要发疯了。   她就知道,与他共处一室,只有危险,绝无侥幸。耳边传来沈沈的喘息声,让她更是心惊肉跳。不知该怎麽办才好,他这番动作来的突然,让她在下一刻反而失了反应。   她有些想哭了,老伯伯作什麽要把他送来?送来就走,还留她独自面对……现在放声叫,山儿会不会听到?赶不赶的来救她?如果现在就逃,还来不来得及?   心里正慌乱著,腰上突然一紧,男子的气息掺杂著浓浓酒味猛的袭上来,吓得墨九差点失声尖叫。   “娘。”   娘……娘??   上一秒,她差点以为他根本就是清醒,说不定是在想著什麽新的法子折磨她,下一秒却被这声“娘”惊的又是无法动弹。   腰上被一股大力箍得紧紧,後腰处感觉到一片温热,墨九瞪大了眼睛,喘著气僵直了许久许久。   “娘……”   再次听到男子的声音,墨九犹疑的眨了眨眼,慢慢的低下头。自己的腰腹处环绕著一双手臂,再偏过去一些,就看到一颗黑色的头颅。他扑过来抱住自己……叫自己……娘……??   “娘……你别走……”男子的声音压得很低很低,和平日里有些不同,不知怎麽的,此时此刻他话中带著的暗哑,无端叫人听的心颤。   “娘……你怎麽那麽狠心。”   墨九的脑子钝钝的转动著,突然想起来,乌家两位少爷,十岁的时候,没了爹,也没了娘。   “你不要正儿了麽?风儿你也不要了?”   男子的声音里带著迷茫,带著无措。小心翼翼的问著,像个被遗弃的孩子,那麽脆弱,那麽害怕,又那麽痛。   墨九的心登时软了一块。她也是没有娘的。可不一样的是,她从来没有见过她的娘。不是不会想念,不是没有渴望,只是她不知从何想念,该拿什麽去想念。   “娘……为什麽扔下我们……为什麽……”   他抱得那麽紧,仿佛这样就可以留住她不让她离去,堂堂八尺男儿,却蜷缩在她的腰际,束发乱了,衣服皱了,上面还沾著深深浅浅的酒渍。这样的他,似乎是有些狼狈的。   她未见过他的狼狈。她见过他的霸道,他的暴戾,他的残忍……这样的他,深夜倾吐酒後喃语,字字句句,说的也许是心中最深的隐痛。   这样的他,她未见过。这样的他,她是第一次见到。   墨九想起了江夫人说的话,她说乌家两兄弟,其实心中有苦,其实都是不易。   她不知道他们经历过什麽,只是面对至亲离世,却又无能为力,痛失了生父接下来又痛失生母,承受著这般的打击,一定很难吧……午夜梦回,又岂能不想念?   男子还在声声低唤,声声的问著为什麽。墨九心里有些发酸,说不出究竟是何滋味。忘记了害怕,忘记了之前还欲逃离,想说些什麽,想安慰些什麽,张了张嘴,却是什麽也说不出来。   她沈默了许久,犹豫著伸手,触上那颗黑色的头颅,一遍一遍的,缓缓的轻抚。男子似乎是轻颤了一下,接下来,收紧了双臂,将她环抱的更紧。   那麽的用力,勒得她都有些疼了,可她不忍开口要他放开,也不忍将他推开,手下不停,重复著动作,重复著一下下的轻抚。   也许是感受到抚触带著的安定气息,也许是汲取到女子身上的温暖。不知什麽时候起,男子躇起的眉心松了下来,停止了喃喃呓语。   夜渐渐的深了,女子一动不动的坐著,任一双手臂抱著她的腰际,她依旧轻轻抚摸著男子的头顶,听著他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缓,之後再变得绵长。   第061章、“温馨”的早晨(一)   曙光初现,这个时候的乌府安静祥和,只听得零星的鸟声啾啾。   乌少正就在这片安静祥和中醒来,只是醒来时的心情就不那麽的安宁祥和了。   因为他的头很痛,手臂很酸,脚有些麻,全身上下都不舒服。所以他挣扎著醒来,一睁眼,便是全然的陌生。   这显然不是他的房间。   腿一伸就踢到了床板,让他不爽的皱起了眉。这是哪里?昨晚有些喝多了,他记得,乌伯一直在旁,接下来发生了什麽,自己又是怎样入睡的,他是全无印象。   手臂有些酸疼,他这是怎麽了?是打过架了麽?极其不爽的缩起脚撑起身,一脸阴郁的按著太阳穴,转过头这才发现,床脚的外侧,蜷著一团“东西”。   从他这边看过去就看到一片灰不拉几皱巴巴,还在微微起伏。疑惑的盯了那团东西许久,还是慢慢掀开了被子,探了头过去。   哦,原来是她。   她散著头发,面朝外熟睡著,手和脚都蜷在一起,乍一看就像是块面团。   这是怎麽回事?她怎麽会在这里?   乌少正的眼珠一转,环顾四周,有些明白了。这里大概是这“丑东西”的“闺房”。只是,自己怎麽会在她的房里,她的床上?   这房间半旧不新,摆设简单,床又小又窄,床板太硬,被褥也不够软,难怪他睡的浑身不对劲。她倒是很好,以这怪异姿态,还能睡得那麽香。   目光转到床边,那里有一地的碎片残渣,乌少正再度疑惑的皱了皱眉,这时,“面团”微微动了动,将他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稀奇,她怎麽穿著外衣睡觉?目光移到那张鹅蛋脸上,发现她双颊泛白,没什麽血色,再看这缩手缩脚的样子……难怪她睡姿奇异,大约是觉得冷了。   怎麽那麽笨,睡觉是不会盖被子的麽?摸到身上盖著的被褥,心里突然一动。这被子不算大,却将他的手脚都裹得好好,乌少正的眼光闪了闪,阴沈的表情有了些许的变化。   轻手轻脚的靠近,也未多想,只是下意识的。她睡的很熟,鼻息很沈,黑发散在身上,有几缕垂在了鼻前,随著她的呼吸,发尾在调皮的轻颤。长长的睫毛像是两把小扇子,在眼睛下面落下了阴影。两片浅粉色的唇微微开启,时不时的还会砸吧两下,孩子气得很。   一双小手握成了两只小拳头,抵在脸侧。一张素净的脸,看不见毛孔,清透得仿佛能反出光。她的睡颜天真无邪,不设防。她蜷缩在那里,睡得香甜,一呼一吸,连她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变得温暖安谧。   温暖麽……他好像有一些的印象,昨晚,有一种温热,传递在他身体,驱散了他的梦魇。一点一点的融化刺骨的寒意,让他安宁。   昨晚,在他身边的……是她?   无意之间,眼神中掺进了些柔和,轻触上她的手臂。!,怎麽那麽凉?冻成这样,她倒依旧睡的深沈不醒。   扯来被子,覆上她,也覆上自己,似乎是觉出了暖,那一张小脸蹭动了两下,嘴里咂巴咂巴的,像是无限满足。   乌少正忍不住得勾起了嘴角,单手支著手肘,贴在那小小身体後面。其实,真的没什麽好看,看来看去,还不是毫无可取的一张脸?那他究竟在看什麽,他也不知。   只是在这个早晨,他也不想弄明白了,包括昨晚心里憋著的一股莫名之火,这个时候,他也不想去深究了。怕她还凉著,手臂伸展著环住了身前人,这一动,似乎是把她弄醒了。   只见她缩了缩身体又慢慢得伸直了手脚,嘴里轻吟了一声,迟缓的翻过身来,柳叶眉微微皱著,睫毛一颤一颤的,缓缓睁开了眼。   墨九也不知道自己是在何时支撑不住睡去的。迷糊间,觉得身上一暖又一沈,下意识的动了动手脚,僵麻的不适从身体每一处关节“嗖”的传到脑中,让她略带痛苦的转醒。   翻了个身,觉得稍稍好过了些,迷迷蒙蒙的睁开眼,入目便是一张男子的脸。   熟悉的五官,熟悉的眉眼,离得不近不远,注视著自己。脑子都没动,身体已自发有了发应。眼睛还没完全睁开,浅粉双唇已是扬起。   她用刚醒来,略带沙哑的声音,软软的,低低的唤:“二少爷……”   第062章、“温馨”的早晨(二)   一时之间,乌少正的胸口像是被什麽东西轻撞了一下。   他是第一次看到她的笑。   她像只小动物似的,蹭动著转身过来,脸上两把小扇子掀动著,像是海里的蚌开启了壳,露出里面的珍珠,扇子下的一对黑宝石就这麽对上了他。   那一双黑宝石不似往日透亮,带著迷茫,里面像有雾气在缭绕,潮湿又水润。仿佛是在瞬间,她将眼睛眯成两道弯弯的月牙儿,粉色的双唇翘起来再翘起来,露出里面细白的一排牙。   她在对他笑……好像是第一次,她对他笑。   那两道月牙儿连著那张脸,好像笼著层朦胧柔光,带著刚睡醒的慵懒和属於女子的娇。   对著他,她似乎只有惧怕和眼泪,可现在她就窝在他身前,对著他笑。   她的笑靥单纯甜美,她的表情自然,接下来,她自然的启唇,微微沙哑的,糯著声叫他:二少爷。   胸口处的撞击,涟漪还未淡去,又像是被什麽不轻不重的捏了一把。乌少正的表情僵住了,目光闪烁,眼底阴云密布。   墨九的脸上还带著笑,男子的脸色变化明显,让她疑惑。   阴霾的气息从他眼里身上散发开来,突然又强烈。熟悉,是很熟悉,不陌生……的确是不陌生……墨九猛的睁大了眼,睡意已跑得一干二净,整个人瞬间清醒。   立时敛了笑,垂下眼帘避开前方的视线,结巴著低语:“大……大少爷……”   这怪不得她的,她刚睡醒,脑子还不清楚,一时忘了身在何处,也忘记昨晚这个男子醉酒,占了她的床,她还看顾了他整夜。眼一睁,见得一张熟悉的脸,也许是她神志未清错看,可那对目光称得上柔和,她想也没想的,张嘴就叫了。   自己怎麽那麽笨的……且不说别的,二少爷定是在他自己房里好好睡著的,又怎麽会出现在她房里……虽然他们相像,可她从来分辨的清楚,她怎麽会将他认成二少爷……   他……好像在生气……不,不是好像,他的不愉快是显而易见。昨晚,他只是喝醉了,她怎麽能差点忘了他的暴戾,他的喜怒无常。可是……叫都叫了,收也收不回来了……   墨九有些欲哭无泪了,她放松了警惕睡过去了不说,现在同在一张床上,他的手还搭在她身上。现在转身回去装睡?好像是来不及了。万一惹他发作,局势就更艰难了。   这也不是,那也不好,墨九只得无措的僵在那里,低著脸一动不动。   她的头正在他胸口,听到那沈沈的呼吸声,看到面前的胸膛在一起一伏。谁也未开口,似乎连空气都变的沈闷。   就这样一阵过後,男子先有了动作,他移动著手臂将墨九抱得更近,墨九的鼻尖顶上那坚硬的胸膛,猜不出他究竟要作什麽,忍不住抖著声打破了安静:“大少爷……”   “闭嘴。”男子似是吐了口长气,吐完就扔出两个字。   墨九的嘴立刻闭得紧紧,恨不得连呼吸也一并憋住。   “我怎麽会在这里?”再次陷入安静後不久,男子先开了口。   “哦……是……是老伯伯把你送过来的。”墨九战战兢兢的答。   “乌伯麽?”   “……嗯。”   “哼……”男子沈默了一会,从鼻子里飘出一个字。   墨九听见这声意味不明的“哼”,汗毛都立了起来。   “自作聪明。”接下来这阴森森的一句,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墨九凝聚心神,绷紧了神经警惕。   “昨晚……你守了一夜?”又是一阵沈默,男子再开口时,声音低低。   见他没什麽动作,只是继续问著话,墨九绷紧的神经稍稍松了松:“是。”这麽一答,觉得有些邀功似的,再一想,也有些不符事实,便急忙补上一句:“其实……其实也没有一整晚的,後来我也睡著了……”   男子再次动了动身体,将怀里人搂得更紧,下巴搁在她的头顶,呼吸平稳。   墨九被他抱上来,脸就贴在他的肩窝,背後腰上一双手臂缠的紧,他的腿夹住了她的,让她与他近的无间。   她的唇,她的面,不得已的触到他的皮肤,温温热热的。呼吸间,避无可避全是他的味道,成熟男子的气息,夹杂著淡淡酒味。双手抵著他的胸膛,墨九无声无息的脸红。   “我们……很像?”男子的下巴来回轻动了两下,薄唇无声的开合,似是欲言又止。终於挤出了一句,却有著些突兀,语气里还带著点怪异。   很像?是说他和二少爷麽?墨九不敢怠慢,於是答的飞快:“不像。”   她的脸全闷在男子脖子处,出来的声音便有些含糊,也是闷闷的。可男子听的清楚,嘴里轻飘飘的哼了声,环著那纤瘦腰背的双臂一收,墨九吃痛得一抖。   “……像……像……很像……”   赶紧改口过来,男子似乎是满意了,收了力道,下巴再度在那小小头颅上动了动。   “那便算了。下次……绝不饶你。”   他的话也说得含糊,还怪里怪气的,墨九的心就像放在了秋千上,忽上忽下的,落不著底。这个人一会一个样,翻脸比翻书还快,与他这般贴在一处,身体不自在,心里更不自在。   他又不说话了,自己还要陪他躺多久?天都亮了,他该是有事要做的吧……墨九的眼珠不安的转动,思量了许久,鼓足勇气开口:“大少爷……”   “嗯?”等了好一会,男子才懒洋洋的应了声。   第063章、要,还是不要(一)微h   墨九斟酌著词句,小心翼翼的旁敲侧击:“外面天亮了,好像……不早了……”   “嗯。”男子抱著她,还是懒洋洋的发出了个鼻音,好似相当的闲适。   “嗯”?就一个“嗯”?这个“嗯”,断了她好不容易铺起的路,墨九陷入了迷宫,说不出话,只好再度转起了眼珠。   许是被她飞速掀动的睫毛骚的有些痒,男子缩了缩脖子,偏头在她脸侧蹭了蹭。许是觉察出了她的不安稳,他终於再次懒洋洋的出声问道:“怎麽?”   “哦,哦,我看也不早了……我……我还要去二少爷那……”   你既然醒了,那就快走吧。这句心里的话,墨九是不敢直接说出来的。於是只得在自己身上找了个借口,可话没说话,肩膀上突地一重,她被推开些许,与一双黑沈的眼四目相接。   他慢慢的垂下了头,再慢慢的靠近,再靠近,他的鼻尖只差一点便能顶上她的。他的眼睛在她面前放大又放大。   他吐字清晰,简洁明了的说:“闭嘴。”   他的唇也离得好近,开合间,她的唇上染上他的气息,墨九身上休憩的汗毛又开始苏醒,她的“鼓足勇气”,“咻”的一下,灰飞著烟灭。飞快的抿住嘴,这一次不自觉的摒住了呼吸。头在一寸一寸,细微的往後挪动,想要离面前的这张脸远一些。   他似乎在瞪她,害得她也不敢眨眼,大眼瞪小眼了好一阵,啊,她的眼睛好酸。   胶著过後,他退开一些,手还抓著她的肩膀,目光转动,沿著她的额头一路扫下,最後停在了她的嘴上。   男子的眼瞳逐渐变的幽深,墨九心里一跳。只见他眼帘一掀,目光再度对上她,一抹平滑的眼尾,带出些热度,映出灼灼的光,像只蓄势待发的兽。   墨九意识到他要做什麽,在他倾脸下来的时候,条件反射的飞快伸手,捂住了面前一张嘴。   男子一怔,似是没料到她的这般,接著微微眯起了眼,却也没再靠近。   墨九不敢看他,只死死盯住自己的手,嘴里语无伦次的胡乱说著:“别别别这样刚刚刚起来我还没洗漱大大大少爷这样不好的”   男子的眼神颇有些玩味,他作势向前一动,墨九吓得双手齐下,加了力道,更用力的捂住。   本来被他紧抱著,身上早没了寒意,还蒸腾出了些水汽,如今紧张惊张,水汽便凝聚在她额角,化作了薄汗。   乌少正注视著身前人,看到她急促的呼吸,眼睛睁的溜圆,两颊升上红晕,衬著长长乌发,更是剔透娇嫩。   她的手出了些汗,带著她的温度,烘的他嘴上热热的麻。伸出舌尖,在那细嫩手心一舔,她果然上当,受惊般的猛的缩手,没了阻挡,他便直直的倾下去,精准的擒住了那两片小小的唇。   墨九很懊恼,他堵著她的嘴,还带著她翻身过来,手腕一边一个,被他牢牢抓在头侧,她面朝上被他压著,嘴唇被吮的有些发麻,没几下,咬合的牙齿就被他轻易的撬了开,然後,一根舌头就这麽顺理成章的伸了进来。   还未洗漱,他好像并不介意,可她有些接受不了,即便他的侵入没带著什麽异味。   他的舌头在她嘴里搅动纠缠,津液粘混在一处,他的唇舌很热,他的呼吸很热,按在手腕上的掌心很热,她的脸很热。   他依旧是这般掠夺,只是不知道为什麽,这般的掠夺又似乎有些不一样。他按压的力道不大,足够制住她,却没有弄疼她。唇舌挑动间,他时不时的用鼻尖蹭著她的,见她快要喘不过气,他便放开她改而在她脸颊上轻啄,待她喘够了气,他复又回来重新深入掠夺。   哪里不一样呢?她有著朦胧的感觉,要说,却是说不上来。他吻上她耳际的发,吻上她的下颌,沿著她的脖颈,一路吻上她的蝴蝶骨。   她敏感的轻颤,手腕上的桎梏不知什麽时候松了开去,一双炙热的大手从她的衣摆探入,挑开她的肚兜,直接覆上她的皮肤。   刚要抵挡,大手似乎是知晓,没给她抵挡的时间,它们便直直向上,罩住了那一对小白馒头。   “啊……别……”墨九挣扎著低叫,胸口处传来的热度,快要将她灼伤。身体不甘不愿的扭动想要摆脱,可是脖颈处的唇舌肆虐,让她的手脚发著软,失了些反抗的力道。   她穿的还是昨夜一身,夜里起的仓促,拿得这一件有一点薄。衣领已经撑不住的松了,衣服下,一只大手退了出去,在那些结扣上轻巧拨弄,衣服一下便散了。   身上压著的人退开了一些,她急忙低头检视,只见肚兜在胸口处被顶起了一块,解扣的手抓著肚兜往上一推,她便见著了胸前按著的另一只手,修长的五指分开,指缝间是白白的肉。   她迅速闭上了眼不敢再看。想要推他,双腕又被合住了制在头顶,身体被压得牢牢,只能动嘴颤声哀求:“不……不要……大少爷……”   听到她叫,男子倏地抬起了头,菲薄的唇微微开启,她仿佛能听到他沈重的呼吸。   他的发散下了一些,垂在了脸侧,披在了肩头。不得不承认,其实他是俊美的。浓黑眸底流转著暗光,眉眼染上暧昧欲念,衬出几分邪魅的味道。   她有些怔住,也有些心惊。因为他的眼神强烈,让她竟然看懂,浓浓的占有,那麽清楚明显,不会停止,无法停止。   呆愣著忘却了动作,他却在此时低下了头,一口咬上她的乳尖。   “唔!……”条件反射挺起的腰,正好落入他抄过来的臂弯里。   他又像喝奶似的含著吸著,可一次,她却不是全无感觉。   胸口很涨,顶端被他炙热的唇舌包围住,难受。他拉扯著,重重的吮,麻。他用舌尖划圈,用舌面顶弄,痒。   怪异复杂的感受一波一波的袭向她,她无助的扭动,可腰陷在他手里,被抬起紧贴住那强健的身体,怎麽也躲不掉。   第064章、要,还是不要(二)微h   墨九的眼里湿润了一片,头发沾了些汗,粘在了唇角。身体里流窜著奇怪的热流,向著小腹,向著腿心汇聚,她只能大口大口的呼吸,嘴里控制不住的发出一声声的低吟。   他嘴下不停,手下在一并逗弄拉扯著另一颗小硬凸。手腕得了自由,她却浑然不觉,双手抓著面前的肩膀,她也浑然不觉,她只觉得脑子里昏沈昏沈的,无措羞的极,汗水渗出来,整个後背又热又黏。   察觉她生涩的情动,让乌少正的呼吸又烫了几分。有一种说辩不明的情绪,在胸间充斥,这种情绪正悠悠的扩散,涨的胸口都有些酸了。   臂弯里掌著的腰肢,纤细单薄,却又契合的刚刚好。手下一团嫩肉,还是这般小,滑滑嫩嫩,上面渗著点点薄汗。伸舌将它们舔尽,香的。硬起的乳尖已变得殷红,弹性十足,染满了他的津液。再纳进嘴里,轻咬吸吮,香的。   这些香,从她身体各处散发出来,交织成了一张网,让他眼里心里的火焰,燃烧的更炽。双腿之间的硬挺已在叫嚣,摇旗呐喊著要去攻占。它需要安慰,它渴望那紧窒温热的包裹,占有她,深深的进入她,让她在自己怀里颤抖,让那两片红润的唇,除了呻吟再也做不得其他。   掌心一点一点的抚过平坦的小腹,大手伸进了裤腰,钻入了亵裤,再往下触到了那销魂所在。   两片贝肉滑腻,用指分开,探出了里面些许的水润。全身的肌肉倏地一紧,他似乎感觉到,腿间的硬挺又涨大了几分。   迷乱间,墨九感觉到腿心处有了侵入者。在不知不觉中,一只大手已越过了亵裤,占领了她的私密。   “唔……”大手摩擦著两片贝肉,沾了些水泽,再不急不缓的转向穴口。   “啊!……”那指尖摩擦著娇嫩的穴口,不一会,似是迫不及待,直直的一顶,进入了花穴。墨九低叫一声,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眼里的迷蒙雾霭逐渐散去,红透的脸在瞬间失了些血色。   那些可怕的,带著疼痛的记忆,随著手指的侵入,冲上了脑中,奔腾著涌入四肢百骸。   许是男子觉出她的紧绷,他再度俯身在她胸口,用唇舌爱慰著乳肉乳尖,想要分散她的注意。   可墨九无法。   她的全部神志都集中在了腿间,明明那里已消肿恢复,现在却依旧疼痛。手指在缓慢的前行,推挤著穴肉一直前行到更深处。虽然他的动作几乎称得上轻柔,可她的脑门跳得厉害,心脏缩成一团,像被什麽揪住,就快要喘不过气。   “不……不要……疼……疼……”她出口沙哑,带著些泣音,整一句抖的不像话。   男子以为是她的青涩导致了她的过於紧张,抬起了头,在她的胸口粗重的喷著气:“乖乖的,放松些。”   显然,墨九无法若他所愿,其实,她根本就听不到男子说了些什麽。腿间的手指在有规律的动作,一进一出,牵扯著穴肉,仿佛是在硬生生的拉锯。钻心的疼,好像是在提醒预示,接下来的,是更加痛不欲生的折磨。   “疼……好疼……不要……不要……”   墨九的眼前模糊了一片,听到她话中的抗拒,腿间的动作顿了一顿,可接下来,进出复又继续,手指灵活的转动,麽指还在抚摸著穴肉和前方的小核,似是安抚又似想挑起那些隐藏的情欲。   此时的墨九是什麽也感受不到了,身体动弹不了,後背一阵阵的发凉,热出的汗干了又沁出,全变成了冷汗,泪水淌满了整张脸,承接不住的簌簌流下,染湿了床上的被褥。   她不知道该怎麽办,她恐慌害怕的一塌糊涂,她断断续续的重复著哽咽:“不……求求你不要……好疼……求求你……不要……”   她不知道他会不会停止,她也不知道求他有没有用,可她感觉到腿间的手指逐渐缓下了动作,再一顿,停滞了进出。   乌少正知道,与她来说,之前的经历,算不得好。痛苦的,隐忍承受的,今天,是初见她情动的模样。方才,她第一声的抗拒,他确实以为,那只是紧张的不适。   她敞著衣服,露著一身细白的肉,她的腰肢在手中颤动,两颗乳尖在他嘴下挺立,腿间的花穴嫩滑,摸到里面分泌出的水液,叫他全身都燥热不堪。她红通通著脸,眼里湿漉漉的,睫毛来来回回的翻飞,像两把不安分的小刷子,看得他都有些痒。   她皱著眉,咬著唇,眼里水汽流动,凝成颗勾人的珠子,她羞著,怕著,抖著声说“不要”……   不要?怎麽能不要?“箭”已在弦,又初见她这般颜色,他怎麽能按捺的住?   可接下来,就有些不对劲了。手里的腰抖的越来越厉害,最後僵硬住,她整个人便一动不动了。指下的穴肉,不断的收缩排挤,他耐著心挑动,却不见成效。穴里的润泽未多反少,先前的那些湿润,在逐渐的干涸。   再听到她的声音,虽然是喉间含糊,却带了些凄厉。抬起头,见她脸色全白,满头的汗,她眼里依旧潮湿,可迷雾褪去,只留恐惧。她看著他,犹如一只惊弓之鸟。   前一刻的她,仿佛是一场幻境。   她在哭,她几乎是痛哭失声的求他,求著说不要……他著实有些不明白了。   紧要关头,一盆冷水浇下来,叫他有些不是滋味。   不要?只是不要,还是不要自己?   他的欲望勃发,他的坚挺很胀,她单纯甜美的笑靥一闪一闪的,浮现在脑际。   那麽接下来,是要,还是不要?   墨九与压在身上的男子对视,满脸的惊恐害怕。她看到他的脸变得阴沈,看著他的眼神千变万化,明和暗飞速交替掠过,最终化作片片乌云重重的压下来,再也见不到一点光亮。   墨九的心,也一直沈向那无底深渊,嘴唇哆嗦了几下,认命的,缓缓的闭上了眼。作家的话: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说我偏爱大禽兽啊~目前为止,出场的三个男人里,他的福利好像是最多了~   第065章、“不会放过你”   在男子的身体沈重的压下来的时候,墨九还是没忍住,眼角滚出了几颗泪。   她做好了准备,反正不是第一回了,熬一熬,咬咬牙也就过去了。她只希望,待他发起疯时,动静不要闹的太大,她不想让山儿看到接下来的不堪场面。   她在等待,她等了很久,身上的人只是压著她,没有其他的动作。她在等待,又是一阵过去,身上的人动了动,感觉到一双手臂在她腰背上移动收紧,眼角再次不受控制的沁出了泪,她在心里说:来了。   强健的手臂圈住了她,接著紧紧抱著她翻了个身。她晕了一晕,面前紧贴住的胸膛振动著,振出一句话。   “不准再哭。大清早的,晦气。”   睫毛连著嘴唇一起抖了抖。眼泪鼻涕一把一把的,她想这样麽?她也没有办法好不好。她依旧在等待,闭著眼,屏著息,可又是许久过去,强健的手臂除了环著她,抱住了她,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她的房间,她的床上,她侧身躺著被圈在他的怀中,面对面的埋在他的胸前。他抱著她一动不动,她更是不敢动。   他的怀抱炙热,他的胸膛在急促的起伏,他的呼吸喷在她的耳廓上,她感受到它的节奏,慢慢的,从急变缓。   时间流逝,男子还是维持著这般姿势,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墨九的心情经历了一个“跌宕起伏”,从早先的认命,恐惧,再到现在的忐忑,疑惑。   她的衣衫还敞著凌乱著,那麽长的时间过去,没有发疯,没有折磨,没有疼痛,他只是抱著她,什麽都没有做。   心中有一个想法在无声无息的冒头,它不断的在问,他的这般行为是不是说明,她的哀求得了回应?她求他“不要”,所以,他罢了手,放过她了??   墨九悄悄的睁开了眼睛,眼里有著许多的惊讶和不确定。轻轻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接著再小口小口的呼吸,又是好一阵过去,身前人还是动也不动的,她几乎以为,他是不是睡著了。   身体里,紧绷著的一条弦逐渐的放松下来。脑子里空出了些地方思考,接下来,该怎麽办。   他真的放过她了?他不会反悔吧?这个时候真的是不早了,她还要去二少爷的书房。他难道就预备一直这样?一直这样躺著麽?   喉咙发涩,便吞了口口水,嘴巴张了又闭,闭了再开,犹豫再三,小心翼翼的轻唤:“大少爷?……”   腰上的手臂紧了紧,接著男子的声音传过来,似是咬牙切齿的挤出两个字:“闭嘴。”   再吞了口口水,原来他没有睡著。   “你很得意?”不一会,那声音又极近的响起,闷闷的,森森的,带著些冷意。   墨九是有些难以置信的。她像是掉进不见底的悬崖,在空中翻飞了一阵落下,以为是必死无疑,结果居然手脚完好,不带损伤。“劫後余生”是有的,什麽得意?这是什麽意思?   墨九无法回答,怕万一开了口指不定又会触怒他,所以她还是选择闭嘴。   男子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怎麽不说话?”   墨九沈默。可男子似乎不准备就这麽放过她:“方才不是好好的,现在就变哑巴了?”   “对著我,就变哑巴了?”   “与我说话,是难为你了?!”   “……不说话是默认了?!”   咄咄逼人的话从男子嘴里一句句的迸出来,极其连贯还不带喘气儿的。   墨九完全插不上嘴,她简直是晕头转向了。想解释又不知如何解释,怕他生气变脸心里更是著急,小心肝颤颤的,眼里又有泪水在转啊转。   乌少正再度从鼻子里重重的喷出一团气,他知道她胆子小,又不是巧言令色之人,他就是故意为难她。胸口缠绕著股憋闷,咽也不是,吐也不是,让他不爽至极。   生生抑制了身体的欲望,他不痛快,他很不痛快。   他是洪水猛兽麽?她就怕成这样?她以为她是谁?!要姿色没姿色,要身段没身段,姝园里一抓就是一把的人,他又何必在她这里碰钉子?!   他要,她就得给,他一向强硬直接,又何时客气过?可看她哭的那麽可怜,他就下不去这个手了,他又不是善男信女,竟然为了那几滴破眼泪忍住收停,他是喝酒喝坏脑子了麽?   看她一副为难畏缩的样子,就让他更来气,说不清是在气什麽,也不知道究竟是在生谁的气。   猛的翻过身,再度将怀里的人压在身下,胸口贴著胸口,鼻子对著鼻子,目光锁住那一双惊惶的黑眸,一字一句的说道:“你记著,下一次,不会就这麽放过你。”   他的表情阴郁,他的口气是十足的恶狠狠,白亮亮的牙齿露出来,仿佛下一刻就要咬她一口。可这个时候,她却并未在他眼里看到暴戾和残忍。他的眼神炽热,带著压抑,除此之外,似乎有一些别的什麽。   墨九的脑子空白,忘却了害怕,也忘却了颤抖,她只能怔怔的对他对视。眼前那两片幽暗黑色,居高临下的将她笼罩,里面的光亮跳动凝聚作成一束,直直击向她的心间。   第066章、两日未见   路,还是那条路,乌家二少爷的院子还是一如既往的静。墨九站在书房门外,拉拉整整衣衫,完了,轻轻叩了叩门:“二少爷。”   几乎就是立刻,门内响起了熟悉的声音:“进来罢。”   推开了门,男子和往常一样正端坐在书桌後。门口一抹纤细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帘,目光在那鹅蛋小脸上停驻,英挺的眉微微躇起:“眼睛怎麽这样肿?”   墨九下意识的摸上眼皮,那里是一块厚厚的凸起,这个早晨对她来说是万般艰难又峰回路转。出门赶的急,她还来不及好好检视自己,更别说是遮盖脸上的狼藉。   “哦……大概是昨天睡的太多了,起来的时候,就这样了……”一边说著一边不自在的拉了拉衣摆,为什麽不自在呢,她也不知道。   男子半晌未语,眼光不著痕迹的扫过那同样红肿的唇,轻点了点下颌:“过来。”   墨九抿了抿嘴,略带别扭的迈开了步子,再略带别扭的上了前去。站定在他身旁,睫毛悄悄的一掀,目光一对上,又把眼帘飞快地垂下,仿佛是无法直视。   乌风乔伸手将她揽过,极其自然的把她抱上双膝,圈进了怀里。拥著一阵,似是平静无波的开口道:“昨晚,我与大哥在姝园喝酒。”   “哦,哦……是……是吗?”墨九坐在男子腿上,话应得有些虚。   “嗯。他喝得不少,听说,乌伯劝也不停,後来就把他送去了你那里。”   墨九垂著脸,不作声了。一只大手握住了她的下巴,轻柔的抬起了她的脸:“眼睛这样肿,是不是因为这?”   “不是的,没有,他……大少爷他……”   男子再次皱起了眉,对於她的“不是没有”,显然是并不相信的。   面前的这张脸和那张脸是那麽的相像,又是那麽的不同。他问得面无表情,可眼中的担忧关切明显,墨九觉得有一股暖意涌上来,吸了口气稳下了心神,轻声说道:“大少爷昨晚喝醉了,老伯伯要我照看著,所以我也不敢睡,可是後来,我还是忍不住睡著了。起来的时候,眼睛就这样了。大少爷是到早上才醒的,二少爷……我没事的……”   说到这里,仰著的小脸微微红了,声音又轻了几分:“大少爷他……他什麽也没有做。我没事的,真的。”   她隐瞒略去了些细节,一来著实没这个面皮去说,二来,她不想二少爷担心。其实,这也算不得在说谎吧,不管过程如何,可结果是她确实无碍,她很好。   男子仔细的审视著她的眉眼,半晌过後,松了握在下巴处的手,终於是信了:“过会儿我让乌伯叫大夫进府,看看有什麽法子可以消肿,冰窖里有冰块,我让人凿些过来,你且先敷著。”   墨九摇头:“我没有生病啊,不用麻烦老伯伯了。”顿了顿,再小小声的问,“真的肿的很厉害吗?是不是很丑?”   男子退开了些,目光在她脸上一寸一寸的游弋,仿佛是在极其认真的看。墨九被看的有些脸热,只见那一张冰雪似的俊颜上黑眸眯了眯,男子严肃又郑重的点头:“很丑。”   一颗小脑袋顿时耷拉了下来:“哦……是……是吗?反正……反正我本来也不漂亮……”话音刚落,清冷的气息突的靠近,接著眼皮子上一热,那是他的唇。   墨九呆了呆,眼皮上的温热,一直热到了心里,他的下巴触在她面上,好像有些痒痒的。脸更热了,咬了咬唇,却觉出了一点点的甜。   眼皮上的温热退开,腰上的手一动一收,她便乖顺的偎在了宽厚的胸膛前。忘记了漂亮不漂亮或者是丑不丑,就这样安静了一阵,她听见他说:“两日未见,我却有些不惯了。”   咦?这是……这是……墨九眨了眨眼,他这是在说,两日未见,他……想她吗?   在言府,她是个可有可无的人,只有张妈山儿在乎她疼她,她知道在这乌府,她更是无足轻重。二少爷长得很好看,二少爷是冷冰冰的,二少爷是好人,二少爷对她,是好的。心跳鼓动著,有一种酸甜在胸口发酵,可她下意识的抑制。仿佛是在怕,若是不这般抑制,便会沾污了他对她的好。   “嗯……”一个字,她低低的应。除了这一个字,她找不到合适的话语。   男子收了收手臂,过了一会,同样低低的问道:“你呢?”墨九是没看到,那张俊美冷冽的脸上,此时有著些局促和紧张。两个字,他说的极慢,问得踌躇,似是试探,与他来说,这两个字,出口不易。   墨九沈默了好一阵,直到腰上的手臂再度收紧,她才轻轻柔柔的说:“我担心没人给二少爷磨墨,饭菜送来没人提醒,二少爷会不会忘记吃饭。”   男子一怔,有柔和微光缓缓在眼底流转,他淡淡的开口:“你是我的丫鬟,提醒我吃饭,自是你的事。”   “是。”墨九乖巧的点头。只是她还记得,他曾说过她不是乌府的丫鬟,怎麽这会儿,她又是他的丫鬟了?   还在莫名著,男子低下头将唇贴近了她的耳边:“上次的伤,好些了麽?”   墨九被那呼出来的热气激得一个哆嗦,好不容易想明白了他话中所指,颊上退下的红云又迅速的升腾:“好……好些了……”   “是麽?”男子又贴近了些,说话间,嘴唇有意无意的擦过她的耳廓。   “嗯……嗯……好了……真的好了……”墨九又是一个哆嗦,他的呼吸嘴唇贴得这般近,让她手足无措,脑子也乱了。   “让我看看你的伤。”   墨九一惊,慌乱的转头,嘴巴却正好擦过男子的嘴角。   嫩滑的触感,带著香气的短暂碰触,乌风乔眼神一黯,伸手掌住了那细腻的脖子,偏头对著香气的来源贴了上去。   他的唇有一点凉,似乎是沾染了她脸上的热气,开始逐渐变得灼热。他吮著她的唇瓣,吮著她的舌头,耐心的引导著她。带领她随著他的动作一并起舞。掌住她脖子的大手,在缓缓的移动摩挲,引的她一阵阵的轻颤。   他放开她的唇齿,他在她唇上吐息。呼吸间,清冽的墨香充斥著她的心脾:“九儿……让我看看你的伤。”作家的话:谁说我不给二少福利啦~(猥琐笑著爬走)   第067章、又要看伤(一)微h   想起几日前他为自己看伤,书房的小榻上……那些难以启齿的动作和那些难以启齿的感受,墨九瞬间警醒。   男子腾出只手往桌上一挥,书册卷轴被扫落在地,弄出了不小的声响,吓了她一跳。   这边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被抱起放在了桌面上。男子站离了椅,微俯下身,手臂分开撑在她身体两侧,深不见底的黑眸定定地看她:“九儿,让我看看你的伤。”   这句话,他已重复了两遍了,墨九虽然摸不清现在是个什麽状况,可她也是不能依的:“二少爷,伤……伤已经好了,不用看了……”   “大夫说,药膏还得再涂上两日,方才能好。”   “是……是吗?……可是……可是那里已经不疼了……”   “九儿,大夫说的话,得听。”   “我……可……可是……”墨九迷迷糊糊的还在兀自挣扎,男子已悄无声息的撩开了她的裙摆,再悄无声息的摸上了她的裤腰。   “等……等等!改日……改日再看好不好?明天,明天再看好不好?”墨九心内交战,小脸皱成了一团。男子说的一本正经,煞有其事,她是半信半疑。   没等到他的应,小嘴已再次被叼了去。这一次,他吻的激烈狂猛,招架不得间外裤已被脱去。   “等……等等……我……我自己来!”墨九在唇齿模糊中好不容易挤出了一句。男子一挑眉,退开了些,好整以暇的看她,等待她“自己来”。   嘴上得了自由,墨九先喘了几口大气,硬著头皮再将手指慢慢搭上裤腰。   乌风乔的目光随著那雪白柔荑落在了女子不堪一握的腰间,眸色又似深了几分。这时,纤白的小手却突然一缩再往前一推,桌上的人儿像只小白兔似的蹦起,二话不说的就想猫腰逃走。   可惜,脚还没沾地呢,腰上多出一双手,小白兔转眼又回归了桌面。   男子硬实的胸膛堵住了她的出路,他的唇在她耳上细细的啃咬:“还是我来罢。”   墨九一边抖一边哀嚎:“等等!二少爷!”嚎完这句,身下一凉,亵裤光荣殉职,被男子伸手一甩,挂在了椅背。   此情此景真是有些熟悉,光溜溜的屁股坐在微凉的桌面上,与几日前一般,她再次陷入了难堪羞窘的境地。   说是看伤,可男子似乎并不急著看。抓住了眼前一只脚丫,将它握在手心,又白又瘦的,好小。   看了一会,再捏了捏,墨九觉得有些痒,不安的缩了缩脚趾。大手顺著她的脚背摸上了她的脚踝,沿著弧线优美的小腿,一寸一寸,极其缓慢的向上。抚过她的膝盖,抚过白玉似的大腿,用那炙热的掌心,来来回回的触摸。   男子的手上有长年握笔磨出的茧,略有粗糙的触感不重不轻的刮过墨九的皮肤,让她止不住的发颤。   细致又缓慢的抚摸,让她更是敏感。他的呼吸喷洒在裸露的皮肤上,让她有些燥热。   男子的手覆上了微凸的膝盖骨,再加几分力,两条纤长的腿就会随之而开。   墨九心神一凛,不对,屁股下面坐的是书桌啊……二少爷要在书桌上给她上药??   意识到了这一点,顿时慌的六神无主,这……这怎麽可以的!用力并住了大腿,拼命的挣扎:“二少爷!不要!”   这几份力道显然是反抗不过的。男子的手握住膝盖,缓缓的分开,再分开,勉力并住的大腿颤抖著开启,再开启。像是打开了一扇神秘之门,那桃花源地终是没了遮掩,将它的全部秘密曝露在日光之下,曝露在了男子眼底。   眼前的景致,一如记忆中的美好,乌风乔目光深沈,手握女子的膝盖,一动不动。   墨九缩著身体,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很好很好,什麽也看不见,什麽都不知道,若不自欺欺人,她会羞愤得死。   膝盖上的大手开始移动,在她的大腿和大腿根部留连,指尖一转,轻触了下闭合的花唇,仿佛是在小心的试探。   “呜!……”房里响起一声细细的呜咽。   大手再轻触几下,接著便摸上了整片花唇。他将它放在指间摩挲,勾勒著它的形状,感受那细滑的触感,麽指在那闭合的缝间来回的抚弄,再轻轻拉开了花唇,爱抚里面的嫩肉。   墨九的呼吸随著手指的动作起伏,这样的抚触不断的重复,持续了好久好久,久到她浑身发软,腿在发抖,就快要坐不住了。   “啊!……”穴口被手指浅浅的侵入,让她闷闷得低叫。腰肢猛的挺起,整个人向後倒去。男子及时伸手,稳稳的托住了她的背,再顺势将她放下,让她仰躺在桌面。   腿间的手指因著腰肢的挺动进的深了些,退出了几分再进几分,手指一边小幅度的戳刺一边持续的前行。   也许是因为,他的动作轻柔耐心,也许是因为,心里相信,他不会伤害她,当手指整根没入的时候,虽然有些难受有些涨,但墨九并没有觉出痛。   听著他变快变重的呼吸,感受著他炙热的指尖,熟悉的墨香从他身上传来,充斥在鼻前,仿佛带著温度。   身体里生出了热流,在不安分的四处流蹿,她甚至能感觉到,它们蹿过了小腹,徘徊在她的腿心,一个收缩,就有一些水液涌出来,水液涌出来手指就顺顺滑滑,探的更深。   第068章、又要看伤(二)h   她有些害怕,因为身体又不像是自己的了。想要他停下,可他会不会听呢?   头脑发热间却还没忘记,方才他说的初衷,於是,断断续续,闷著声哼:“二……唔……二少爷……上……啊……上药……”   乌风乔一楞,黯不见光的眼底闪出难得的笑意。他的小丫鬟又想要逃,这个时候提醒他说要上药。其实他方才已探察过,她是无碍的。不过她生得娇嫩,为防万一,药,还是上一上较妥。   停下了动作,退出了手指,离了那片紧致湿滑,让他在心中逸出低叹。摸来桌角处的小盒子,挖了里面的膏药,仔细的涂上,从花唇的里里外外到小穴的洞口内壁。她体内热烫,药膏依旧沾上即化,旋转著指尖,一遍遍的涂抹,一遍遍的深入。   整片桃花源地湿亮亮得反著光,是豔丽的色泽,穴口在轻微的开合,缓缓吐出了些化了的膏药和透明的水液。乌风乔看的喉间发燥,身体发烫,一向清冷的眉眼奔腾著浓浓的欲望。   墨九有些後悔,她不该提上药的。本以为借著上药能得已喘口气,可似乎只给了手指愈发肆意的理由。   有了药膏,它的行动更是方便了。它抵著穴壁来回抽弄转动,腿间每一寸都逃不过去。即便加重了力道,即便还是很涨还有难受,可热流迎合著它,汹涌澎湃,叫她止不住的呻吟,下身不停的吐著水。这不是上药,这是折磨。   淡淡的药香在空气里弥漫,墨九捂脸的手汗湿了一片,腿心一空,手指退了出去,她张著嘴喘息。   上药……上完了吗?为什麽上完了,她还如此难受?为什麽上完了,似乎是难受更甚?   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有一种隐秘的渴望,她在恍惚间尚未分辨清楚,腿间突然一麻。   “嗯!”措手不及的低叫出声,不同於手指的触感,从她花唇上由上而下的迅速划过。   怎……怎麽?   “呜啊!”花唇又受了一下。她感觉出来,那是比手指细小,有些尖有些软又有些硬,弄的她麻痒得不行。   未知的恐惧让墨九清醒,心里又惊又怕,赶紧合拢双腿,捂脸的手撑上桌面急著想要坐起。   男子止住了她的动作,他的身体嵌在她双腿之间,一并拢只是夹紧了他的腰。可在欲起身的那一霎,她还是看清楚了。   那是一只紫毫。二少爷的紫毫。   墨九惊呆了。   二少爷拿著紫毫……二少爷拿著紫毫用紫毫在她那里……   趁著她犹在惊楞,男子的手腕灵活一转,墨九猛的一颤。   紫毫在雪白的腿根不急不缓的划,一笔一笔,仿佛是在写字。写够了就点上两片贝肉,沾了些水液,在那细缝处哧溜的写了一撇。   “呀啊!”墨九控制不住的尖叫。   紫毫笔,尖如锥,带著锐利,勾出难以忍受的麻和痒,直直刺向她的心间。   叫声还未落,紫毫又挑开了两片花唇,轻刺著唇里的嫩肉。受了这刺激,小穴口开始不停的收缩,紫毫沾著穴口流出的水液,在红色的嫩肉上画圈。一圈又一圈,描绘著穴口的形状,时不时再浅浅钻入花穴,轻轻的探。   墨九的身体一阵抖过一阵。如果方才身体里窜动的,是热流。那麽现在,不断在四肢百骸擦击撞碰的就是闪电。而那紫毫,就是闪电生出的根源。   她是怎麽也想不到的,身前的男子会对她做出这般行为,她一边颤抖一边失声哀求,想要他停下:“不要……唔啊!住……住手……啊……二少爷……啊啊!!……”   乌风乔俯身吻上那抖索的唇,纠缠著她,安抚著她,最後低哑的说:“九儿……我在教你写字,别怕。”   怎麽能不怕??她光著下身躺在他平日做事的书桌,已是羞耻。如今她的私密处被他用平时书写的紫毫逗弄,是羞耻至极。更叫她难堪的是,紫毫让她又疼又酸又痒,可在这疼酸痒中竟生出了别样感受,小腹更是抽动著挤出一波又一波的水液。   “哈……哈啊……不……啊……不要写字……唔!”眼眶很热,眼泪流出来很热,可这些都不及身体里的热。   紫毫不再满足於穴口的徘徊,笔锋难耐的探入一下子钻进了小穴。紫毫的笔杆比手指略细,一进一出,被小穴吃下了一大段。   细而硬的笔锋比手指更能抚慰的周到。东一顶西刺下,刮过每一层褶皱,照拂到每一个敏感的点,内壁剧烈的收缩,水液疯狂的涌出来,顺著笔杆,在桌面上汇聚成了一滩。   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倒流在了脸上,烧的墨九就快要爆炸。嗓子喊哑了,腰肢胡乱的动,一会挺起一会绷住,腿间的酸痒带著些快慰,推著她,拱著她,这般的刺激就快要超出她所能的承受。   男子也在急促的喘息,女子身上的衣物早已被他脱去,白皙的身体横陈在深色的紫檀木桌上,胸前两团小小的白肉随著她的扭动弹跳轻晃,低头吻上涨挺的顶端樱红,身下手腕翻飞,抽出紫毫用尖硬的笔锋划过了穴口前端的小红豆。   “啊……啊啊!”墨九剧烈的颤抖,泪在脸上流的一塌糊涂。紫毫在小红豆上又是点又是刺,最敏感脆弱的地方受著如此对待,让她胸口憋闷的快要喘不过气了。   “唔啊!不要!呀啊啊啊!”手脚痉挛,墨九高声的哭叫。   笔锋拨弄著小红豆,稍稍一离,下一刻,忽然重重的落下。   第069章、又要看伤(三)高h   墨九脑子一白,再也撑不过去,身体里汇聚的闪电一下子炸裂开,将她推上了顶峰。   放在药盒旁的紫毫本是洗净了的,现在前端湿透,凝成了饱满的弧线。笔杆也湿了一大半,手一动,透明的水液便沿其缓缓滴下。   乌风乔的目光转向桌上的人。高潮那一刻,娇媚盛开的颜色,就这样停驻在了他的眼底脑中。   一双清澈的黑眸此时是失神的迷离。她的脸颊,她的双唇,是瑰丽朱红,还有胸前的两颗涨挺,还有双腿之间的花地,瑟瑟得颤动著,抖出一片潋滟。   散乱的黑发,白皙的身体,两条纤细的腿无力的分开著,中间是一滩诱惑的湿。   他似是能闻到,清甜的淡香,从湿透的紫毫上,从那蠕动的豔红穴口,弥漫,散发,直至充溢了整个房间,让他的欲望涨到了极限。   一把大火,在眼里燎原,一直烧到了心底,烧融了常年结起的冰霜,烧的他焦躁不已。   他是个男人,有著正常的情欲,可从未像此刻这般难耐。嘴里的喘息一声重过一声,想要控制却不得法。   低身吻了吻那张开的小嘴,裤子里的硬挺跳脱出来,狰狞的青筋在上面环绕,粗圆的顶端正往外吐著白露。沾了沾穴口外面的水泽,再轻轻缓缓的推进了进去。小人还沈浸在高潮的余韵里,失神间敏感的一颤,迷蒙的黑眸闪了闪对上了他,嘴里哑哑的叫:“二……少爷……”   胸口在悸动,仿佛有什麽在啸叫著破冰而出。将那软成一滩的身体小心的抱起来,同样哑著声应:“九儿。”   面对面的把她抱在胸前,维持著相连的姿势,坐回了椅上。因著这个姿势,硬挺顺畅的滑了进去,瞬间全根没入,他被那紧窒温热夹的闷哼一声。   “嗯!……”几乎是同时,他听见她的低呻。   “疼麽?”他暗哑的问。   高潮过後的穴道还在收缩,突然被一个更为粗大的东西侵入,不适的感觉从腿间传至全身,让墨九悠悠的回了神。   对於这样的感觉,她有著极为不好的记忆。下面好涨好涨,可只是涨,却没有记忆中的痛苦。   只是……只是为什麽刚才她还在桌子上躺著,现在却坐在了二少爷身上,而且……而且二少爷还……   羞涩困窘统统的回了身,想起书桌上的一幕幕,更是叫她抬不起头来,几不可闻的呐呐著:“不……不疼的。”   软软小小的身体就缩在他的胸前,乖巧又惹人怜惜,乌风乔亲了亲那烧红的脸蛋,下身开始轻慢的耸动。   与之前的不同,又粗又硬的东西撑满了她的小穴,顶到了手指未触及到的地方。进的那麽深,那麽里面,扩张著甬道,摩擦著娇嫩的穴肉,带给她更为强烈更为心颤的感受,条件反射的缩著小腹,想以此来减轻些酸涨。   “嗯……”乌风乔低低的呻吟,她那里又紧又小,幸好足够湿润,才方能让他顺畅的动作。她还那麽用力的夹他,穴肉蠕动著密密的吮吸著他的硬挺,难以言喻的快感让他忍不住重重一顶,撞上了花心。   “嗯啊……”男子突然的使力,让墨九下意识的揪著他的衣服,仰头娇吟。身体深处被他叩击,那一下好像戳进了她的肚子。接近麻痹的酸疼,让她又开始发抖,还未散去的热流重新疯狂肆虐,明明是不适,水液却在迅速分泌,伴著抽送的节奏,扑哧扑哧的响。   “啊……啊……难受……哈啊……好难受……”细细的声音在细细的哼,直叫那穴里的硬挺又生生涨大了几分。   墨九撑得不行,手脚颤动著,小脑袋拼命的摇,嘴里“!!”的抽著气:“别……嗯……别再大了……”   她是单纯诚实,只是这单纯诚实的表述,听在男子耳里是暗含**的勾人。握著两团绵绵的臀瓣,硬挺持续快速的进出,每一下都像打桩似的重重顶在了花心。   水液从进出的缝隙间流出,湿了两人的毛发,湿了男子的衣衫。两颗饱胀的蛋丸也沾到了透明体液,有力的击打在女子股间,奏出了水声,啪啪作响。   “啊……啊啊……二少爷……呀啊……二少爷……”该是先轻还是该要先慢,墨九也不知道,所以她只能不停的叫著“二少爷”。他的衣衫被她乱动的小手拉了开,紧实的胸膛露出来,纠结的肌肉随著身体的晃动摩擦著她的乳尖。两颗硬凸的小点被摩的又红又肿,热痒中带著些怪异的快慰。   乌风乔听著那声声娇叫,感受著身下紧缩湿滑,眼里黑沈的没了半点光亮。怀里光裸的身体在渗著汗,空气里的情欲味道浓烈,穴肉在咬著他绞著他,让他有些失了态,紧紧的抱住了那细软的腰肢,更是疯狂的进出。   墨九被撞的高高抛起,再重重落下,腿心始终被充得满满,粗硬的东西还在往深处挤,不停歇的戳刺再戳刺。她像是站在了浪尖上,海浪跌宕起伏,强烈汹涌,每一次她以为能触岸,下一刻便卷著她带往更高处。让她只能尖叫著泪流满面。   他的喘息应著她的,她的身体紧紧贴住他的,灼热的呼吸缠绕,私密处嵌合的没有缝隙。疼痛,酸麻,还是快慰,她已无法分得清楚,她只知道她被引领著身不由己的不断攀升,有一种惊心动魄又要来临。   “恩啊!哈啊啊啊……啊啊啊!!”   粗硬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在花穴里进出厮磨,穴里火辣辣的仿佛是被擦出了火,疼痛中带著覆顶的快感让她的攀升达到了极致。腰背绷成了一张弓,手脚胡乱的挣动著,墨九措手不及的长长吟叫,接著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070章、发烧   穴肉死死绞住了粗大的入侵之物,小人儿尖叫过後一下子瘫软了下来。乌风乔抵著怀中身体几个用力的进出,闷哼著拔出硬挺,在女子狼藉的腿根射出了精华。   俊美的脸上汗珠点点,男子抱著怀中人一动不动,平复著急促的喘息,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吻上小人汗湿的额头,她一动不动的埋在他胸口,手脚像面条似的软软的垂在身侧。低头查看,这时发现,原来,她已是晕了过去。   墨九晕了过去。一是为那摄人心魄的激情,二是因为额上的高热。   大概是早前受的伤多少影响了些身体的根基,如今的天又是夜凉露重,昨晚和衣凑合睡了些时辰,并未盖被子,早上还受了乌家大少爷的惊吓,接下来在书房未著寸缕的,汗水湿了干干了湿,经历了激烈的欢爱,这些种种加起来,便让墨九身体里的寒气转发成了病气。   乌风乔是不知这些的,觉出怀里的人浑身烫的不对劲,当下便把她抱上了小榻,为她穿好了衣物,再迅速叫来了大夫。   没多久,大夫便急急忙忙的赶来,查看一番之後,得出了结论。简单来说,就是寒气侵体。   也不是什麽大病,待喝了开下的药,捂实了被子发出些汗,褪了额上的高热便好。期间多饮水,进食也需清淡,少则三天,多则五天,按时服药,化解了寒气,人也就无碍了。   这样一听,乌家二少爷冷著的脸色才稍稍好看了些。刚想叫人来,又觉得有些不放心,忆起第一次送小人回姝园时她房里有个伺候丫鬟,话不多,手脚却是麻利,那时小人伤重,她是尽心尽力的照顾。这麽一想,就取了披风将墨九裹了个严实,再亲自抱著,一路抱回了姝园。   山儿在自家小厨间里扇著炉火煎药。昨个儿夜里,她也是不敢睡实,所幸卧房里没传出什麽令她心惊肉跳的声响,撑到天快亮,才迷糊著合了会儿眼。   等到大少爷离开,又见房里的人安然无恙,她是真真松了口气。可大少爷走了,二少爷又来了。   二少爷是抱著人来的──一个晕著的人。这样的场景她已见过一次,第一次是惊的不行,这第二次,是生生倒抽了一口气。   所幸,这次不是受伤,是烧上了。听二少爷说,大约寒了凉了之类。她都要叹气了,那个傻子怎麽就这麽多灾多难呢。自从进了姝园,就没少受苦。一会儿是大大小小的伤,一会儿又是受凉受寒发烧发热。她估摸著,这次的生病,大概和昨晚照顾大少爷,多少是有一些关系的。   在这姝园,那个傻子就像一根草,和满目的花红柳绿放在一起,是远远比不过的。虽是柔弱,却也简单纯粹,若有机缘造化能得到些垂怜,对这根“草”来说,就以後的生活来说,应该不会是坏事。   府里的两位主子是人中龙凤,如今,他们对她的态度似乎是有了些转变的。这样的转变,到以後发展下去会是如何?不知道,也说不准。不过,傻人是有傻福的,希望……真是如此了。   药还没好,一旁烧著的水先开了。山儿站起来把热水倒到盆里,准备进房先帮躺在里面的人擦个身。   乌家二少爷侧脸坐在床边,专注的看著床上的人,见山儿端了热水进来,便稳稳的起身让开,站在了床头。   山儿取了巾帕绞了热水,开始为墨九擦脸。擦过汗湿的额头,擦过眼睛鼻子,再擦过红彤彤的脸颊,擦到脖子处的时候,山儿的手在衣扣上停了停。接下来,要解了衣裳擦身的……悄悄瞄了眼身旁的男子,他一动不动的站在床头,没有半点要避开的意思。   好吧……反正她是没这个胆子要二少爷转头遮眼的。山儿一边镇定的想,一边镇定的解开了手下的衣扣。哎?傻子是没穿肚兜麽?随著衣裳的散开,零星遍布在身体上的小红印子露了出来,山儿怎会看不明白,脸上迅速的红了一红。   按捺住心中的浮想联翩,仔细的为床上人擦完了身,换上了干净衣裳。把巾帕扔回盆里端了出去,再取了煎好的药进来。给床上人加了枕,垫高了头,拿著小匙舀著药汁,吹一吹,再小心的喂其喝下。   墨九是无知无觉的,这喂药的过程便是极慢。乌家二少爷安安静静的站在床头,眼也不眨的看著,待碗里的药汁终於见了底,这时门外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帘子被掀开,转眼冲进来一个人。   山儿见了端著碗匙站起来,福了个身:“大少爷。”   来人见到房内的情景似乎也是一怔:“风乔,你怎麽在这里?”   “大哥。”站在床头的男子淡淡的开口,却没有回答来人的问题。   今天是什麽大吉大利的日子……怎麽这般热闹。山儿的头皮有些麻,飞快的迈开步子识趣的退了出去。来人往前走了几步,看著躺在床上闭著眼的人,皱著眉道:“她怎麽了?”   床头站著的人也走了几步在床边坐下,为小人轻挟了挟被角:“大夫说她受了寒。方才刚喝下了药,待退了热便无事了。”   来人的目光定在那烧红的鹅蛋小脸上,嘴里意味不明的轻“嗯”了声。他知道她被送回了姝园,他也知道大夫去过书房,一回府,他就听闻了。不知道出了什麽事,食不知味的用过了晚膳,他还是忍不住的过来这里。只是没想到,他的弟弟居然还未走。   受了寒麽?昨夜她看顾他到很晚,睡著了还未盖被子,就那一副瘦弱的小身板,怎麽能不生病呢。心思转动间,目光却突的一紧。   山儿为墨九换衣服时,也是怕她病中再受什麽凉,所以动作急忙,衣领上的扣子只匆匆系了一颗。乌少正就在这敞开的衣领间,看到了雪白脖子上印著的一点红痕。   这个暗红痕迹是如何生成,它代表了什麽,他是再清楚明白不过。   倏地抬头,灼灼盯住床边男子淡然的侧脸:“你……”作家的话:今天更的有些晚了。大禽兽,二少,小九子相聚一屋啊~可怜小九子被折腾了他们一天现在撑不住的发烧了~   第071章、兄弟   “你”字之後的话,乌少正却迟迟没有说出口。   乌风乔捕捉到了他的眼神停顿,目光落在了眼前的白皙脖颈,也看到了上面那点暗色的红印。微微侧回了脸,上扬的眼帘抬起,率先开口,打破了安静的胶著:“从小到大,只要是我喜欢的,大哥你一概不争不抢,即便我之所想同样是你之所欲,大哥也只会谦让。”   气氛有些怪异的凝滞,乌少正抿紧了嘴角:“风乔……”停顿过後,抿紧的嘴角缓缓松了开:“我是你大哥,你是我唯一的兄弟。”   “正因是大哥,所以你待我这般。作为你的兄弟,我亦如是。”   乌少正听的一愣。乌风乔伸手抚了抚床上小人的脸颊,低声说道:“小时候喜欢的,大不过是些物件玩意,现在不一样,不是让给了谁就是谁的,不是谁抢到了就作数的。所以,我不争,但我也不会让。”   乌少正皱起了眉,只听那个清冷的声音在继续说著:“大哥是我唯一的兄长,我与大哥一母同胞。如今乌家只剩下你我兄弟二人。你的,我的,我们的,这些又有什麽区别呢?”   落下了最後一个字,床边坐著的男子抬起脸来,看著面前一张与自己极其像似的脸,乌少正久久没有言语。他的眼神变幻复杂,耳边回响著方才那些极具深意的话语,一阵过後眉间一松,再渐渐的舒展了开。   兄弟二人无声的交换著眼色,虽是无声也是了然。乌风乔重新把目光投向了床上的人,修长的手指伸上她的额头,擦去了上面渗出的汗。乌少正在旁看著这番自然又轻柔的动作,心里也是暗讶。   自十岁之後,他这个弟弟就一直是面无表情,始终如一的冷冰冰,又几时看过他对一个女子如此的上心?   乌风乔端详著床上人儿,薄唇却一张,淡淡的吐出一句话:“大哥,你该对她好一些。”   乌少正像是被人踩著了尾巴,只差了跳起来,闷咳了几下想也不想张口:“什麽‘她’?哪个‘她’??风乔你在说什麽胡话?你也烧上了麽?”   乌风乔并未计较,拂了拂衣袖,站起了身:“天色不早了,我还有账簿要看,既然有大哥看顾,那我就先走了。”   看顾?她的死活关他何事?!他……他又不是来看她的……乌少正还欲强辩,可惜他的弟弟没有给他机会,门帘掀动,转眼已是没了身影。乌少正心不甘的摸了摸眉毛,狠狠往床那边瞪去一眼。他觉得很是憋闷,脚却自发的抬起走到了床边,膝盖再一弯屁股就正好落在了床沿。   本来就小小瘦瘦的一个人,盖在宽大的棉被下面,一张鹅蛋脸越发显得小了。   大概是喝下的药汁开始起作用了,白白的一方额头在不停的冒汗,脸颊涨的通通红,嘴唇也是红的不正常,被高热烤得干干的,还起了皮。许是被棉被闷的热了,面前的一抹小嘴正张著重重的喘著气,睫毛在快速的颤动,被子下的身体也有些不安分了。   乌少正伸手压了压被子,看著看著,心里的某一块开始酸酸软软。   她是在不舒服吧……生病又怎麽会舒服的呢,她身子板弱的很,一定是很不舒服很不舒服了。谁让她不盖被子的?!又蠢又笨,没点教训,是不会长记性的。只是这受寒多少也是因为他吧,所以也害得他心里不舒服了。   不对,他为什麽要不舒服?是内疚了?不对不对,他是什麽人?什麽狗屁内疚他哪曾有过?那他倒底在不舒服些什麽?……乌少正有些弄不明白了。这个时候眼前的小嘴开始蠕动著开合,他凑近了些,就听到细若蚊呐的呓语。   颠来倒去就是重复的几个字,张妈山儿。过了一会又加了几个字,岳哥哥二少爷。   岳哥哥?乌少正脸色一沈。她的身世,他已知道的清楚。在乌府,她的活动范围就是姝园和书房,除了她的丫鬟和乌伯,她也未结识什麽人。那这个“岳哥哥”是谁,是显然易见的了。每年的集会,都是嬷嬷与乌岳一同前往的,想必他们是在言府认识的,如果没料错的话,她的第一个男人应该也是他。   “岳哥哥”麽……不过是露水之缘,她居然叫的那麽亲密?来乌府那麽久了,她竟然还记著他,生病的时候还声声念念著“岳哥哥”?!   乌少正的脸色很难看,尤其是听她连“老伯伯”都叫上了,却唯独少了“大少爷”,心里就更来气。用手背在那滚烫的脸颊上一下下的拍:“醒醒!”   柳叶眉皱了起来,扇子似的睫毛大力颤动了几下再挣扎著缓缓掀开,茫茫然的瞄去一眼,完了眼皮迅速阖上,一副不堪其扰,极其厌烦的样子。   乌少正的脸黑的很精彩,深呼吸一次,拼命压抑著急速膨胀的狂躁,再拍:“醒醒!你给我醒醒!”   墨九轻“嗯”了声,带著非常多的不耐烦,睫毛再次掀动著,眼珠子转啊转啊,定在床边男子身上不动了,过了一会,嘴唇一张,声音虽然很轻很哑,但口齿还是清楚的:“坏人。”   乌少正一楞,回过神时,咬牙切齿:“给我看清楚了……我是谁??”   墨九很慢很慢的眨了下眼,眼神定定的,发音清晰到不行:“坏人。”   乌少正的脸上有大片乌云在压聚,只等雷电过後,就要来场狂风暴雨。墨九还在定定的看,一脸平静甚至可以说是镇定了,嘴巴再一动,她哑著嗓子,慢慢的说:“你又要打我了吗?你要打就打吧,我不怕你。张妈说,恶有恶报。你会有报应的。”   乌少正与墨九对视著,意味不明的看了她许久,接著凑近了脸,低声说:“哦,是吗?那如果你死了,你如何知道我有没有得到报应呢?”   墨九似乎是思索了一会,思索完了轻轻的说:“等我死了变成了鬼,我就可以报仇了。我不会放过你的。”   她的话引来男子的嗤笑:“鬼?”   男子又靠近了一些,目光深深密密,落在墨九的眉眼:“死了都要缠著我麽?这麽恨我?”   第072章、“胆大包天”微h   墨九毫不犹豫的点头:“是啊。你会打我,让我好疼好疼。坏人,你是坏人。”   乌少正微微眯起了眼。不是在生病麽,倒还有力气说话,还说得不少。本来对著他只有瑟缩发抖的份儿,胆子比针尖还小,现在却是很不错麽……发烧烧得胆子都肥了。   之前的事,他记不甚清了,那时喝的醉,就算想去回忆也是模糊。但是他还隐约记得那些凄厉的尖叫还有满目的猩红,那时……她伤得定不轻吧。   这样一具弱小的身体,承受过他酒後的疯狂暴行。无论现在如何,总之,那时,他是对她下了手。所以对她的指控,他无法反驳。   心里又有些闷还有点烦躁,是气她口口声声称他为“坏人”?还是在气,过去的事实磨灭不了,做了就是做了,无法改变,就算後悔,也是无用。   这样的憋闷烦躁,让他语塞著说不出话,於是张嘴,一口咬上了面前冒著薄汗的秀挺鼻尖。   这一下咬的并不重,可墨九还是控制不住的抖了一下:“你……你要打就打吧,不要咬我。”   “丑东西,我想咬就咬,你待如何?”乌少正松了嘴,挑了眉看她。   墨九气鼓鼓的瞪他:“你这个坏人,你不要乱说,我不是丑东西。”   “丑东西就是丑东西,要不然还会是什麽?”   “我不是东西,我有名字的,我叫言墨九。你……坏人,你才是坏东……唔……”墨九还没说完,嘴巴就被堵上了。   往常呢是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来的,今天劈里啪啦的,真是有些话多。乌少正咬著那片软软的唇,含住了用自己的津液来湿润它的干燥。舌头伸了进去探,小嘴内部的温度似乎比往日来的高,还带著股淡淡的药味。在吸吮间,略苦的味道伴著她的气息一同传递给了他。   墨九晃著脑袋想避开,可惜是有心无力,只能挣扎著发出模糊的鼻音:“你……你别咬我……”   不知是何时,乌少正的身体调过了角度,整个儿的压上了床。听著这细细的声音,他的唇舌忍不住动的热烈,吻的更深。闻到嘴前身下传来的阵阵幽香,他手里悉索拨开了棉被,摸上里面一具纤瘦的身体。贴身亵衣,料子薄薄,透出滚烫高热,他撩开了亵衣下摆,大手灵活的钻了进去。   她竟是未著肚兜的?直接摸到了一把腻滑的肉,乌少正眸色变深,呼吸也有些快了。   “嗯……”男子微凉的手掌摸在皮肤上,似是纾解了些身体里的热度,冷热之间,墨九防备不及,被激得低吟了一声。   胸前的敏感被大手抓住反复的揉捏,手掌上的凉意仿佛是渗透进了心口,墨九有气无力的扭著身子:“放开,不要摸了,你放开……”   乌少正啃咬著那处雪白的肩窝,感觉到小小身体正在不停的冒汗。从皮肤里面渗出了点点湿意,沾上了他的手心,五指伸展他将这片湿意涂抹开,再用手指夹住了贲起上的顶端旋转搓动,直搓得它发硬涨大,继而在他的指间挺立。   “唔……别再摸了……嗯……拿出去……你拿出去……”墨九被大手摸的越来越热,胸口也越来越涨,不知是否因为神志不全清醒,她只想著挣扎,倒也未害怕惊惧。   “拿出去什麽?要我把什麽拿出去?”乌少正一下下啄吻著软嫩朱唇,一边呼吸不稳的问。   “手……啊……手……出去……拿出去……”墨九大口喘著气,同样是呼吸不稳。   “好。”胸口一轻,大手退了出去,却转而摸上了衣服扣子。   棉被飞起,衣领大敞,胸前大开,没穿肚兜,正好给予了方便。男子的唇不经阻碍的落在贲起上,吮去了点点汗珠,再含住了乳肉。高挺的鼻梁拱著硬凸的小乳尖,舌头一转将它纳入口中,用牙齿的尖儿轻轻的咬,用唇包住了重重的吸。   袒露的火热身体接触到了空气,让墨九条件反射的一颤。手脚被压著,好重,毫无遮掩的皮肤被衣料来回摩擦让她更是头发晕,胸口好涨好涨啊,难受的要命:“走……啊……走开……你……嗯啊……你不要咬我……”   回答她的是更为用力的一咬,接著乳尖被衔住了不断往外拉扯。   “啊!”墨九沙哑的叫,腰肢下意识的向上挺起想缓解拉扯带来的涨痛。这样一来,肋间的骨头微微的凸了出来,男子放开嘴里的小硬点,在那肋间凸起处咬下了一口。   “唔啊!”墨九颤动著身体再次低叫出声,一双小手紧紧抓住了男子头上的发。   “方才你要我住手,我依了你,现在,你又在叫些什麽?”乌少正一边粗哑的问,一边恶意的轻咬其肋间,引的手下身体抖个不停。   “你……啊!……你……不要……嗯啊!”墨九语不成句,脑子已是晕成了一锅粥。男子每咬一下就往下移动一点,没一会就移到了肚脐处。舌头伸出来在小巧的肚脐里转了一圈,再加了些力道,啃著肚脐周围薄薄的肉。   “啊……不……呀啊……不要咬了……”气都喘不过来了,随著男子的动作,墨九向上挺动著腰肢,全身热的不行,眼前愈发晕得厉害。   乌少正听著那轻细的呻吟,腿间的硬挺早就躁动不已。身下的人儿,脸是红的,嘴是红的,两颗凸起乳尖是红的,全身上下更是红了一片。   早上,欲望被生生压抑未得到纾解,现在,那声声软绵绵的“不要”,娇娇的在耳边回荡,勾的他简直是饥饿难耐。   可是,手下的身体烫的惊人,他看到白里泛红的皮肤上,冒著一片片的鸡皮疙瘩。   不行……   她是病著的。才刚喝过了药,烧热还未退,万一现在又受了凉,病气加重,他便成了那罪魁祸首。   乌少正死死盯著眼前的亵裤,近在咫尺的裤腰啊……仿佛在向他招著手。   天人交战,最终还是咬咬牙,迅速拉合起散在两旁的亵衣,再扯过棉被,将小人儿裹得密密实实。   坐起了身,平复著急促的喘息,她出了那麽多的汗,夜里又露重,方才他忘了形,这一热一冷,也不知她是否无碍。   想了想,便扭著脖子对著门口低吼出声:“人呢?!全死了麽?!”   第073章、共浴(一)   虽然山儿在自己屋中,但她始终警惕,严阵以待,从未放松。连滚带爬的飞赶了过去,在门口稳住了身形,镇定的掀起帘子再镇定的福身:“大少爷。”   “把净身用的东西搬进来,再去准备热水,越烫越好。”   净身?山儿呆了一呆。   “还不快去?”乌少大少爷阴沈沈的扫过来一眼。   谁要净身?反正肯定不是这位主儿了。只是若要带病泡水净身……万一受了凉怎麽办?山儿心里有疑问,可嘴上也不敢问,赶忙答了个是就飞快的出去了。   半人高的木桶哼哧哼哧的搬了进来,再一一取来面巾皂角,新的亵衣亵裤。灶上两口大锅齐开,待煮沸了,一盆盆的分次端进房里。大半个木桶很快的注满,氤氲热汽在房里嫋嫋升腾。   做完了这些,乌家大少爷面无表情的再瞥去一眼:“下去罢。”   山儿一顿,接著福身退下。离去时,面上一派平静,心里在尖叫:大少爷是要亲自动手麽??还是要来一场传说中的鸳鸯浴??要死了要死了傻子还是烧著的啊她受不受的住啊她行不行啊今晚不光是热闹啊简直是惊爆连连啊……   乌少正盯了木桶许久,再转头看向床上的人儿。掀开棉被,手指挑开之前匆匆合上的亵衣。视线在那片白皙曲线上扫过一遍,挣扎一番,再想了想,迅速将棉被重新盖上。   起身走到木桶前,探手进去试了试水温。不算烫,温度略偏高。她出了那麽多汗,在这水里净净身祛祛寒气,应该是刚好。   走回床边,再不迟疑的将小人剥了个精光,拦腰将那瘦小身体抱到木桶边,小心的放了下去。   墨九眼前晕眩的厉害,当折磨啃咬在身上的唇舌消失之後,她只顾著闭著眼艰难喘息,没了再多的动静。   耳边是听到有人在说话的,像只蚊子嗡嗡嗡的。   听不清楚,其实根本也是无意去听。晕著晕著身体好像飘忽起来,接著突然被一片热烫包围住,让她浑身打了个激灵。   怎麽回事?这是怎麽了?墨九全身软的没力气,脚下一滑,捉在肩膀上的大手防备不及被脱开,她便整个儿的沈了下去。   咕噜咕噜,喝进好几口热水,鼻子呛住一直呛到了胸口,呼吸都不能。墨九一下子惊醒过来,恐慌的乱蹬乱动,踢打到了不知什麽东西,疼的她更是惊惶。   这个时候手腕被捉住了,身体被提了上来,她拼了命的咳嗽,喉咙口火燎般得疼。   视线模糊,前方隐约有个人影,她顾不得什麽,像看到救命稻草似的猛扑了上去:“咳咳救命……我……咳咳咳我不会泅水……”   乌少正见她一边说话一边还在痛苦的咳,头发湿透披在脑後,脸上也全是水,还有咳嗽带出来的泪。乌溜溜的黑眼睛瞪的好大好大,像只惊慌失措的小动物。他也被这横生出的意外吓了一跳,胸前的衣服全打湿了,贴在身上极不舒服,可他没空去管这些。   一手搂住了光裸的腰肢,一手轻拍那湿淋淋的背,沈声安慰著:“好了,好了,别怕,没事了。”   墨九还在不停的发抖,嘴里哑哑的呜咽著:“救命……救命……”   纤细的手臂环住了他的脖子,这算不算是她第一次主动?第一次主动的投怀送抱。   乌少正的嘴角缓缓扬了起来,连带著声音也放的又轻又柔:“没事的,水浅的很,别怕。”   墨九迷茫的睁著一双眼睛,手下抱的好紧好紧,恨不得缩成一团,嵌进身前的胸膛里。   “只是净身而已,我就你在旁边看著。乖乖的,快进木桶里去,再不然又要著凉了。”乌少正抚著手下纤薄的背,好声好气的继续道。说话的语气,是从未用过的劝哄。   墨九拼命的摇头,双手环得更紧。   看来,她是真的吓著了,湿漉漉的贴著他不放,可怜兮兮的。这幅极需人保护的样子,让乌少正实在狠不下心抓她进水里。   一时之间,他也没办法了,也未多想,一手抱住怀里的人,一手解开了自己湿了大片的衣服,褪下了外衣外裤,长脚跨进了木桶,再抱著她在木桶里慢慢坐下。   乌少正环著墨九的腰,来回拍著她的背,直到剧烈的抖变成了轻微的抖,再逐渐的平缓,最後终於停止。   墨九挂在男子身上,热水一荡一荡的,头颈以下浸在里面,暖洋洋的,好舒服。好像是知道不会再有危险,松懈下了神经就有些昏昏欲睡了,眼睛半开半闭,鼻息变的沈沈。   她是镇定下来了,可乌少正却有些不淡定了。因为身前女子未著寸缕,胸前的曲线贴合著他,滑腻的手臂环在他肩膀,不堪一握的腰肢握在他手中,烧红的鹅蛋小脸就靠在他脖颈。   她的呼吸,她湿透的长发,还有她身上的甜香,都在若有似无的撩拨著他,尚未平息的欲望又开始蠢蠢欲动。   水很热,不会著凉,很好,非常好。大手悄无声息的滑下,滑到挺翘的屁股,再滑到腿根,稍一用力,两条细腿被他分了开,一左一右的摆在了腰际。   捏上弹性十足的屁股,掌住了细细的揉,小人轻轻“嗯”了一声,贴得更近了些,脑袋动了动在他肩窝埋的更深。   乌少正狠狠抽了一口气,她这一动,腿心正好撞上了硬挺,硬挺彻底的苏醒飞快的涨大发硬。迫不及待的沿著曲线向上,她好瘦好小,但是为什麽这麽滑又这麽的软?   大手罩住了胸口两团白嫩,力道重了,似能将她揉碎,可力道轻了他又心里发痒。有些控制不好,压抑夹杂著凶狠,手都在微微发颤。   这力道应该还是重了,因为身前的人颤了一下,小脑袋蠕动著慢慢的抬了起来,黑幽幽的眼睛眨动著,带著迷蒙带著疑惑对上了他。好像在问:你在做什麽?   全身赤裸,表情却又这样无辜。黑色的长发漂散在水面,翕开的双唇豔的似朵怒放蔷薇,羊脂玉肤上带著点点欢爱的红痕,纤细的身体带著楚楚之姿,仿佛是在艾艾唤求爱怜,又仿佛是破水而出的一只惑人女妖。   乌少正看的血气翻涌。有一种暴虐升起,让他恨不得用双手,用身体,撕碎了她,毁坏了她。作家的话:预告~下一章又有肉吃~   第074章、共浴(二)高h   乌少正猛的低头吻上两片花朵般的唇。   软而嫩的触感,仿佛是一咬就能迸出汁液来。大舌用力的探入,勾缠翻搅。吸吮著小舌,舔舐著牙床,如同暴风雨一般的肆虐。   嘴上的纠缠太过凶猛,津液迅速融合交换,来不及吞咽便顺著小人儿的嘴角流下,滴在水面。火热的唇舌不满足的转移著战地,侵向白嫩的耳垂,再沿著耳下一路到脖颈肩膀,最後停在了那娇巧的胸前。   那点诱人的红被热水打湿,颤巍巍的半挺著,他一口含住狠狠的吸咬,像只饥饿的野兽。强健的双臂箍住了那抹细致的腰,瘦小的身体被他顶著向後仰去,感受著她的颤抖,他听见她在叫:“唔啊!……啊……啊……”   不够……还不够,多些,再多些。甜美的吟唱是上好的**,让他血液沸腾,愈发的狂躁难耐。   两颗小乳尖被他轮番爱抚,沾足了他的津液,红肿著亮亮的反光。手掌揉搓著那片雪白的背,流连向下到腰肢,圆臀。   硬挺跳动著,快要撑破薄薄的衣料,他以水借力,压著她的身体,虎腰耸动,不断的撞著她的腿心。   身体被如此疯狂的逗弄,墨九无措的没了方向,只能颤抖呻吟。嘴唇很痛,胸口也很痛,这波尚未过去,新的一波又铺天盖地的来,疼痛中更多的是涨,灼灼的像是有把火在烧。   腿心处有个东西在顶弄著她,比热水更烫,顶得她腿间发麻。小腹一记收缩,忍不住的喷出一股水液。一根手指摸上了稚嫩的贝肉,触到了那不同於热水的湿滑,手指一顿,接著抓住了两片贝肉开始大力的揉搓。   “啊!恩啊……啊啊……”她的声音猛的拔高,眼里的泪再也蓄不住,像珠子似的纷纷掉落。   这般的揉弄叫更多的水液流了出来,乌少正急促的喘息,手指在穴口探弄了几下,就著湿润迅速的探了进去。   穴里的嫩肉在蠕动著收缩,手指只停了一会就开始一进一出的抽插。那麽紧又那麽热,硬挺似是感知到主人的兴奋,涨得惊人的粗大。   乌少正旋转著手指快速的抽动,再用指腹在穴壁上抠挖。略为粗糙的质感刮擦著嫩肉,墨九敏感到不行,身体一僵,穴里又吐出了许多的水。   没一会,手指退了出去,在贝肉的细缝间擦动著,找到了藏在前面的小核。它捏住了脆弱的小核又扯又拉,引的小人儿颤动著哑声尖叫。   仿佛是舍不得离开那紧致湿滑,手指重新钻回了那片温软。这一次,乌少正加一为二,两根粗粝的手指并了起来,一同缓慢的伸入。   当它们全数没入时,指尖分了开,一张一并做著扩张。穴壁被撑开,经受著两根手指的贯穿,穴肉蠕动著,里面的水泽越来越丰沛。指节曲了起来加以小幅度的振动,抽出时,一大股透明湿液被带出,转眼就融进了热水。   将这润泽涂上了前方小核,揉搓爱抚一番後,再度进入了花穴,乌少正就这样进进出出,上下往返,重复著这一系狂热的动作。   是急切,也是耐心,轻柔中带著些许的粗鲁,墨九哪里经受得住,不用看就已感觉到,下身是湿的一塌糊涂。   她觉得羞耻,可身前的人没有给她机会去羞耻。他不间断的将酸涨,快慰,赋予给她。这里面夹杂著微微的疼痛,糅合在一起不停的反复冲刷,额上的高热让她脑里晕沈,却促得这些感觉更为强烈鲜明。   穴肉的绞紧收缩,穴里不断涌出的湿滑水液,眼前的纤腰扭的像蛇,种种所有让乌少正差点失控。   再也无法忍耐,抽出了手指拉近了身前的人,将两条白腻的腿抬起,环在了自己腰际,掏出涨疼的硬挺,对准了红豔的腿心,手上施力,将小人儿往下一按。   “噗”的一声,硬挺终於如愿以偿,全数埋进了向往已久的桃源洞。   “啊!”墨九措手不及,仰头短促的叫。   这一进入,让乌少正舒爽的叹出口气,可几乎是立时,穴肉集中起来紧紧咬住了硬挺,夹的他生疼。勉强轻微动了几下,他抱紧了身上滑腻的女体,闷闷的出声:“唔……别咬的那麽紧。”   墨九僵著身子,泣音沙哑:“啊……涨……呜呜……难受……我难受……”   乌少正咬住一颗涨立的殷红乳尖,喘息著模糊的说:“听话,一会就不难受了。”话完,下身就开始动作,稍稍抽离再短短的进入,一点点顶开层层的穴肉,为之後的顺畅冲刺做著准备。   “别……唔啊……你别再动了……”墨九抓著男子的肩膀缩著身体,有一下没一下的摇著脑袋。   “嗯……不动,才会难受。”乌少正堵住了那张不听话的小嘴儿,下身加了力道一顶,将那些哼叫哑吟全吃进肚里。   小小的花穴被肉刃撑开,穴口的肉箍在那粗圆之物上,被扩张成薄薄的一层。肉刃已不满足於浅尝即止,几乎是整跟的抽离,紫红的圆头在穴口研磨几下,再一鼓作气的整跟刺入。   “啊……嗯啊……啊……啊……”墨九胡乱的闷哼著,身体里的东西好粗好大,从头到脚都被它充溢得满满。酥麻和酸慰从腿心飞窜上来,脑子被这些强烈感觉完全的占据,什麽害怕,反抗,眼下全都无法思及。   乌少正的衣服湿透了,变作透明的衣料贴在身上,勾勒出健硕的胸膛和腹部壁垒分明的肌肉。水还很热,但发著烧的女体更热,就快要将他含化了。握在那腰间的手掌改而抓住了两片绵软的臀瓣,用力将那销魂之处按向自己的粗硬,让相连之处嵌合的更紧。   身在水中,本就难以平衡,墨九浑身软到不行,坐在男子身上,只勉强靠著手下抓著的肩膀支撑。唯一的著力点就是腿间不断进出的粗硬物,穴肉被它重重的摩擦已是快麻痹,身体里的东西就像烙铁似的,水波荡漾著推动著它送的更深,几乎将她整个儿的贯穿。   房内水汽缭绕,木桶的周围是一滩滩溅出的水,男子剧烈的动作掀起水声哗哗,和著他的粗喘还有那细细的哭叫。   “呜……呜啊……不……不要……啊……肚子……肚子好涨……别……呀啊……别再进来了……”   乌少正听的喘息更重,沈沈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来,眼底的浓郁黑色掺上了暗红,发了狠似的大力进出,每一下都重重顶到了花心。肉刃转动著还在拼命的往深处挤,恨不得将两颗蛋丸也一并挤了进去。   “小东西……嗯……你这个小东西……”   脆弱的花心被这麽凶狠的戳弄到,带来极致的疼痛,也带来极致的快慰,指甲深深掐进了手下的肩膀,墨九痛哭失声:“呀!呀啊!唔啊啊啊!”   叫声到後面已是嘶哑,纤腰向上用力的挺起,手脚哆嗦著,小腹剧烈的抽动,花穴深处猛的喷出了一大股水。   这一波热烫的水液“哗”的浇在了肉刃的圆头,乌少正被烫的腰间一麻,精关失守。他低吼一声,紧紧按住了小人的臀瓣,微颤著射出了白灼精华。   第075章、病愈   滚烫的精液,让墨九一阵阵的颤抖。可她已是声嘶力竭,再也叫喊不出,只能发出轻微的呜咽。   本来就还在烧著,现下身体软的就如同这木桶里的水。所有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了,连一根手指头也动不了。她瘫在男子的身上,小脑袋歪歪的耷拉在他的肩膀,眼皮子重的掀不开,连神志也在逐渐的远去。   乌少正靠在木桶边,一手托著墨九的腰背,另一手肘支起搭在了桶沿。俊美的脸庞被溅洒到了热水,几颗水珠子顺著棱角分明的下巴滴到了胸口,再沿著胸间纠结的肌肉滑落,隐入了已呈透明的衣襟。   他微仰著脸急促的喘著气,黑色长发带著湿气散在了脑後,一双浓郁黑眸半眯著,带著些意犹未尽的餍足,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只慵懒无比的豹。   见她在生病,本是想放过她的。没想到,欲望之势汹涌猛烈,最後他还是没能忍住。这小东西看样子是累坏了,她的滋味美妙,让他食道大开,可真若再来一次,她不见得还能承受的住。   水已变温,再耽搁下去也是不妥,这麽想著,乌少正便收了收身上人儿的手脚,抱著她跨出了木桶。   用一旁的面巾为她粗略擦了擦头发再拭干了身子抱去了床上,拿过边上放著的干净亵衣裤为她穿好,接著将棉被拉来盖上,还不忘塞紧了被角。   做完这一些,乌少正看了看自己身上湿答答的衣裤,走到帘前,低声道:“来人。”   “大少爷。”不一会,就有脚步声靠近,停在了门口。   方才屋里的动静太大,山儿想不听见也是不行。鸳鸯戏水啊……她还真是没猜错。那些模糊的呻吟泣音,直听得她面红耳热。怕里面的情景太过香豔,刺激到她的小心肝是小,万一冲撞了主子才是事大,所以她识趣的站在门外,没有掀帘进屋。   “去叫乌伯。让他去我院里,取套衣服过来。”   “是。”   一刻过後,乌伯便佝偻著背出现在姝园。在门口唤了声“爷”,再掀了帘子进去。快速扫视了圈屋内,待乌家大少爷换完了干爽衣物,乌伯便将外面候著的家丁叫进了屋。   收拾整理了一干物具和地上的一滩滩水渍,见他的爷坐在床沿没有要挪动的意思,乌伯就佝偻著背,领著家丁退下了。   乌少正神清气爽的转头看著床上躺著的人儿,再伸手掀开了被子,一骨碌的钻了进去。   啧,床太短,床板太硬,褥子不够软被子不够宽,心里在不停的嫌弃,手却环上了小人的腰肢。躺在她外侧,与她一同缩在这对他来说不算宽适的床上,乌少正动了动脖颈,再调了调手脚的位置,缓缓的阖上了眼。   这一觉,睡到了天色未明。睁开了惺忪的眼,怀里人还在闭眼熟睡。探了探她的额头,一夜过去,额上的热度非但未减,好似还烫了几分。乌少正觉得有些不太妙,急忙起身叫人唤了大夫进府。   大夫赶来时也是睁著一双犹未睡醒的眼,察看过後,提笔将原本方子里的药材改了几味添了几味,说是照此重新煎药服下,等过了今夜再看。   晚些上朝的时候,乌少正颇有些心神不定:她身子弱,高热不退恢复的慢,是正常的吧?泡泡热水,有利於出汗,是没错吧?昨晚他小心注意的抱进抱出,应该没让她受凉啊,虽说在木桶里要了她一次……难不成就是因了这个?她就弱不禁风成这样?碰都碰不得了?   正常情况下呢,一个病人是需要好好休憩的。正常情况下呢,应该没什麽人会去“碰”一个发著烧的病人。这和“弱不禁风”是没多大关系的,可我们的乌家大少爷呢,显然未想到这些。越是分析越觉得麻烦,越觉得麻烦心还越不定,於是下了朝回了府,乌家大少爷连朝服还未换就匆匆奔去了姝园。   过了些时候,乌家二少爷也来了。山儿一边不间断的换著墨九额上的帕子,一边还要招呼两位主子。她一边屋里屋外的走进走出,一边想著:今天,又是热闹的一天。   所幸,当夕阳西下的时候,墨九额上的高热渐渐退了下去。人醒了,也会喊肚子饿了,让屋里的一干人皆是松了口气。   这烧一退,身体就开始迅速的恢复,该吃就吃,该睡就睡,半点都不含糊。在书房晕去前的纵情,墨九是记得的,但是接下来的事情,她就只记得些零星片段。   她好像看到了大少爷,她好像差一点就淹死了,大少爷好像对她……对她……   身体还记得那些强烈的感觉,仿佛是春梦一场。坏人就是坏人,又色又凶又霸道,心里恨恨还有些匪夷所思:她都这样了,他也可以乱来的?   二少爷每天都来陪她,她心里暖洋洋的,大少爷也经常过来,她是“受宠若惊”的无言。   五日之後,墨九又是活蹦乱跳的了,早上准时准点,继续做书房里的“小丫鬟”。   其实乌凤乔是想让她再多养些天,可墨九不愿。她都已经好了,每日还躺在床上,除了吃喝就是拉撒,手脚都快生锈了,闷的都要发霉。当终於离了床出了门,她却无端惹上了风波。   再小的地方也会有八卦,更不用说是偌大的乌府。主子的一举一动,丫鬟家丁最清楚。乌家的两位主子丰神俊朗,年轻有为,丫鬟们又是敬畏又是崇拜,得了空便聚作一团,舌头嚼得风生水起。   这几天,两位主子反了常态,一天要往姝园跑个好几回。去看的人呢,偏偏是最不出色,最平凡无奇的那一个。墨九进乌府後的一番经历,丫鬟们是早有耳闻。比如刚进府就惹怒了大少爷,被二少爷亲自抱回姝园,小命差点不保,後来居然去二少爷的书房做了丫鬟。据每日送饭的丫鬟说,长的很不怎麽,一看就是个苦命相。有几次送饭,还听到书房里传出暧昧的声音,别看她扮著一副清纯可怜样儿,其实就是只狐媚子。   听说她这次病了,又是二少爷把她抱回去的,大夫都进出了好几回,不知道的,还以为姝园里住进了位天仙样的人物,引的两位天神般的主子也忍不住动了凡心。   第076章、人尽可夫   姝园里全是女人,八卦消息便传播的更为迅速。听了这种种,有惊讶的,有鄙夷的,有不动声色的,还有愤愤不平,忍不住跳出来挑衅的。   在墨九下床去书房的第二天,出门走了没多久,刚转过树丛,从前面的小路上走过来一个女子。   平日在姝园也没见过几个人,墨九开始是惊讶好奇。只见她穿著一身湘色的衣裙,巴掌大的脸儿圆圆的,明眸皓齿,肤若凝脂,像只精雕细琢的娃娃。这个陌生女子在三步之外停了下来,鼻子里嗤了一声,樱桃小嘴一张一合,有字句不间断的从里面冒出来。   她长得精致又可爱,声音清脆似黄莺,可说出的话就不那麽动听了。明里暗里,极尽嘲讽之能事,尖酸刻薄,拐著弯儿的谩骂,骂完了就拿刀子似的眼神在墨九身上剜过一遍,鼻子里再度哼了一声,接著就顶著高高昂起的脑袋走了。   陌生女子已经消失在眼前,墨九还是呆呆的站在原地。她著实是反应不过来,许久才眨了眨眼,慢吞吞的拖著脚步继续向前。   连著四五天,这个陌生女子像是侯准了时辰,定时定点的挡在半路谩骂。墨九对她的出现不再感到惊奇意外了,每天都是默默的听,听完再默默的离开。吃准了墨九不会回嘴,陌生女子的气焰更是嚣张。一方面呢,墨九是笨嘴拙舌,根本没这个能力回嘴,另一方面呢,这个女子的话实在是有些艰深,有许多她根本就未听懂。   虽然是一知半解,但是每天无缘无故的被人教训,心里总是不好受的。於是墨九的小脸明显的灰暗了,时不时还会闷著头发愣。乌凤乔察觉出了异样,还以为这是病後尚未恢复的缘故,每日的午膳加上了补品,补身子的药材也一批批的往墨九房里送。   山儿与墨九朝夕相处,也发觉了她的不对劲。问说发生什麽,也是回说没事,可笑容一看就是勉强。山儿是丫鬟,对於丫鬟间流传的流言蜚语也是知道一些的。二少爷是不会给她气受的,那让她受气的就别有他人了。她每天往返姝园和书房,书房那边应该无人敢造次,这样的话,问题就一定是出在姝园了。   早上,墨九吃完了早点,山儿拿著巾帕擦著她的嘴,边对她说:“一会儿我送你出去。”   墨九一怔,眼神开始游移:“不……不用了,山儿你还有事情忙的……不用送我的。”   山儿见她这样,心里更是肯定了:“送完再忙也是一样的。快些吧,别让二少爷等著了。”说完就拖了墨九的手,一同跨出了房门。   硬著头皮走在小路上,偷偷瞄了眼山儿,只见她脸色平静,目不斜视。墨九心里暗暗的想:山儿不会是……知道了吧?不会的不会的,她不说,不会有人知道的。   这种事情,她是不想让任何人知道的。她不想像小孩子一样的去告状,况且自己是有几斤几两重?有什麽资格去告状来著。那个人要骂,就骂好了,反正也不会少块肉的。只是她不想让山儿看到,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狼狈又卑微的样子。   可惜老天没有听到她的祈求,走到一半,那个娃娃似的漂亮女子抬著脑袋准时的出现。   对於一旁的山儿,她似是不屑一顾,只对著墨九张开了殷红小嘴,声音尖细又清脆:“怎麽?今天找了救兵了?看你这傻了吧唧的样子,搬来救兵也没用,得了空呢就赶紧烧几柱高香,求菩萨保佑爷和二爷真能被你这身子皮迷了眼,要不然,待爷他们玩兴过了,就成了破鞋子一只,又脏又臭的,怕是送给狗,狗都不会要的。”   墨九瑟缩了一下,不由自主的低著头往山儿身边靠去。   山儿来来回回打量了陌生女子一番,跨了步挡在墨九身前,冷冷一笑:“我还当是什麽呢,合著是有人熬不住,居然在这里发起浪来了。”   “你!你说什麽?!”女子指著山儿,气势汹汹的一瞪眼。   “要发浪呢,就到自个儿屋里发去,别在外面丢人现眼。弄得活脱脱一疯狗似的,逮著谁都要咬上一口。”   “你!!”   “要我说呢,这位小姐得空就撒泡尿自个儿往里照照,看看照出来是人是鬼,究竟是个什麽东西。不过照的时候可得仔细啊,若是一不小心被自己的骚浪熏得受不住,那就善哉善哉了。”山儿边说边吊著眼睛瞥她,鼻子皱起来像是真闻到了什麽臭味。   女子涨红了脸气的说不出话来,手指抖抖抖了半天,别过脸狠狠瞪了墨九一眼:“你别得意!人尽可夫的东西!哼!”说完就掉头跑了。   “山儿……”墨九傻傻的看著山儿,第一次见其展现如此彪悍气势,让她张大了嘴巴,合也合不住。   “好了,我回去了。我可不是来特意帮你的,只有我能说你傻,别人这麽叫,我心里不痛快。”山儿纯熟的翻了翻白眼,一昂脑袋,骄傲的转身走了。   什麽呀……这是哪跟哪呀,墨九眼泪汪汪的看著山儿的背影,心里是满满的感动。   去书房的路上,墨九一边回想著山儿精辟的回击和女子又气又急的吃瘪模样,一边掩著嘴偷偷的笑。直到进了书房,嘴角还在忍不住的上扬。   乌凤乔端详著那张鹅蛋小脸,放下了手里的紫毫:“有什麽好事这麽开心?”   “没有没有。”墨九赶紧摆摆手,轻车熟路的过去拿起了墨锭磨墨。乌凤乔摇了摇头,复又拾起了紫毫,核算著眼前的账本。   磨著磨著,墨九眨了眨眼睛,轻轻的问:“二少爷,什麽是人尽可夫?”   拾笔的大手顿了顿,面无表情的俊颜转了过来,淡淡道:“怎麽突然问这个?”   “哦……哦……是……是先生教过的,可是我忘了……所以就想问问二少爷。”墨九转著眼珠子,支支吾吾的回答。   这双清澈的黑眼睛,可是藏不住半点谎话的。不可能是先生教的,那就是有人搬动是非。联想起她之前的低落异常,乌凤乔的眼里升上了点点寒意。   “二少爷?”墨九看到男子盯著自己,表情冰冷,不知在想些什麽,遂怯怯的唤了一声。   收了眼底寒意,眼帘微垂又抬起,乌凤乔的脸色已是如常:“相传从前有一男子,他的夫人美貌至极,人人都夸赞。言语用尽,都难述这位夫人的容姿,是谓人尽可夫。”   第077章、府中设宴   是这样吗?这麽说来……那个陌生的女子是在夸她吗?墨九迷糊的想。可是自己那麽普通,和“美貌至极”根本是搭不上边的……况且……况且自己又不是二少爷的夫人……   眨巴著水灵的黑眼睛偷偷瞄去一眼,一朵红云悄悄的飘过来,一直飘上了她的小脸。   乌凤乔见身前的人儿正在羞涩娇俏的偷看自己,忍不住拉过那软绵绵的小手,将她拖过来抱在怀里。   “在想什麽?脸那麽红。”   墨九扭扭捏捏的坐在男子身上,到那低沈又磁性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头垂得低低的,脸上更红了:“没……没有……没想什麽……”   她柔弱无骨的靠在自己怀里,又软又暖,胸口处都要被她捂热了。乌凤乔摩挲著那细嫩的小下巴,略一施力,将一张酡红的小脸蛋抬了起来。蜻蜓点水似的在那抹浅色唇瓣上触了一下,伸出了舌尖轻点,舐到了她的香甜,薄唇接而开启,含住了两片温热软滑。   小人儿轻轻嘤咛,乖顺的倚在他的胸前,仰头承受著他的吻。   紧贴,吸吮,挑动,纠缠,小舌生涩的随著大舌起舞,勾住了接著略略分开,分开稍许再继续粘在一处。她的气息,她的香味,她的温度,将那些冷酷,坚硬一点点的融化蚕食。   心中进驻了一个纤细的身影,他不知,原来记挂一个人是这样的滋味。一个名字在舌尖心底反复的倾吐,原来在乎一个人,这颗冷硬的心,也会变得柔软。   一吻毕了,抵住那光洁细白的额头,他喘息著低语:“九儿……”   两个字仿佛是百转千回,似迷茫似无措,似柔情似爱怜,墨九没来由的心头一颤,手脚没出息的发软,只能贴紧了身前厚实的胸膛,红著脸,不说话。   今日的天气很好,从敞开的窗户吹进几丝微风。房里很安静,耳边是“咚咚”的心跳声,有力沈稳又有一些急促,缕缕墨香在鼻间缠绕,暖洋洋的空气里也染上淡淡的温馨。   恍恍惚惚,忆起得知要来书房的那刻,其实是疑惑加莫名,并且是不愿的。那时她吃坏了肚子,那时她战战兢兢,那时日光下的肩膀,那些梦里的记忆。那时的她怎麽也想不到,如今,她会与他如此的亲密。   他的话不多,大多数时候还是板著脸,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他是乌家的二少爷,他和另一个人长的好像,他高大,俊美,她对他敬畏,相处在一块儿却又觉得安心。想著想著,墨九抿著嘴儿,慢慢翘起了嘴角。男子敏锐的察觉到,垂下了脸来注视:“在想什麽?”   没好意思看他,一排浓睫翻上了又垂下,嘴里细细地说:“没有什麽的,我只是在想……第一次来书房的时候。”   “嗯。”男子顿了顿,突然又道:“我头上的角还在不在?”   “咦?什麽?”   “若不是头上长了角,那时你怎会吓成那样。”   “……”   明明是一本正经的表情,还要说著艰涩的玩笑,虽是难笑的很,可墨九呆愣过後还是“咯咯”的笑出了声。   乌凤乔搂紧了怀里笑魇如花的女子:“过几日在姝园有个宴席,你好好休息,先不必过来了。”   “宴席?府里又要来客人了吗?”   “嗯。”   “二少爷要招待客人,所以就很忙?”   “嗯。”   “哦……”墨九低低的应著,玩著自己的指甲,有一点小小的落寞。   乌凤乔吻了吻她的额头:“得了空,我就过去看你。”   “好。”   “身子刚好,自己仔细些。缺什麽要什麽就去找乌伯,嗯?”   “是。”墨九乖巧的点头。   “二少爷……”   “怎麽?”   “府里来客人……会很热闹吗?会像上一次那样热闹吗?”这话问的小心又迟疑,里面满满的好奇掩也掩不住。   墨九见男子低头注视著自己,却没有回答,便赶忙摇拨浪鼓似的摇起了头:“我只是随便问问的,二少爷你放心我会呆在房里,不会出去乱走的。”   凑个热闹应该是无碍,但是以防万一,还是小心为好。不是要限制她的自由,“限制”只是为了保护。只是看到她细声细气,小心翼翼的懂事模样,乌凤乔又觉得狠不下心。她独身一人来乌府,每天又只在姝园与书房往返,也该是闷坏了。   “为我斟酒,做的来麽?”   “哎??”墨九一怔,随即快速的回过神,“我会我会!我……山儿会教我的!二少爷我真的可以去吗?”   一双黑眸满含惊喜的弯了起来,乌凤乔摸了摸手下滑顺的黑发,轻点了点头。   山儿得知墨九也要去凑这热闹,就端出了一脸的不放心。一边教著她规矩礼仪,一边不厌其烦的叮嘱:来府的客人可是大有来头的,你就只管在二少爷身边伺候,千万别出什麽岔子。   墨九乖乖的听,乖乖的学,心里的好奇期待更是大了。   几日很快的过去,府里的丫鬟下人个个绷紧了脸皮,穿梭忙碌,严阵以待。宴席设在姝园深处的一方水榭,天刚暗下来,走廊挂著的一排琉璃灯就被逐一的点亮,灯面上画著山水人物,灯下垂著流苏,微风轻拂,摇曳飘动,映著晕黄烛火,煞是好看。   墨九前去斟酒的时候,宴席已开。远远的就听到了喧嚣,近看更觉热闹。傍水的小亭里,有几个容姿秀美的女子在抚琴弄曲,她们的前方有许多个衣著轻纱的豔丽女子在随著优美的乐声起舞。   仔细一看,那些端菜斟酒的又哪里是丫鬟。她们穿著各色的拖地长裙,像只蝴蝶似的翩飞在席间,纤柔的,妩媚的,俏丽的,个个身姿婀娜,容颜堪比花娇。   墨九都不知道,原来姝园里藏了那麽多的绝色女子,直看得她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上席并排坐著两个人,乌家的两位公子居下同坐一侧。乌家二少今日一袭淡紫衣衫,为那表情甚少的脸上添了些暖色,衬得他更是丰神俊朗。乌家大少爷著了一身月白锦袍,嘴角噙著一抹温润的笑,举手投足是风度翩翩,看得墨九差点连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   他……他居然在笑??还笑得如此斯文……这还是那个又凶又狠的坏人吗?她是不是看错了?墨九抖了抖,抖下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悄悄的别转目光往上席方向瞄去,这一下,叫墨九张大了嘴巴,呆愣在了原地。作家的话:有人说我偏爱大禽兽,所以给二少加了些戏份~欲知後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078章、倾国倾城   先生教曰:“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此时此刻,墨九算是彻底明白了何谓“倾国倾城”。   这倾国倾城的女子正坐在上席,边看歌舞,边举杯酌饮,时不时与身边的男子亲密低语一番。她衣著华贵豔丽,却一点也不显得俗气。她的头上没有繁复的坠饰,简单中更衬出了五官的精致。   眼波流转,勾人心魄,墨九觉得她甚至不用说话,只是一个不经意的浅笑,就能将这席间所有绝色全比了下去。不,莫说是这席间,将她从小到大见过的漂亮女子全部加起来,都是及不上的。   旁边那一个是她的夫君吧?能娶到这样一个女子,真是好福气。墨九在震撼的同时心里也在叹息:同样都是人,怎麽差别就那麽大呢……   看也看过了,惊叹也惊叹完了,墨九回了神,端著酒壶走到乌家二少爷身旁,尽心尽职的做他的“丫鬟”。   香醇的酒液缓缓的倒入了白玉杯盏,乌凤乔趁著举杯时,偏过头低声问道:“看的可高兴?”   “嗯嗯嗯!”墨九闷头一叠声的应,接著飞快的瞥了眼上席,带著小小的激动,垂下头抖著声说:“二少爷她好漂亮好漂亮啊!真是……真是……人尽可夫!”搜肠刮肚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激动之下就用上了新听来的成语。   “噗!”乌少正就坐在一旁,耳边听到墨九的声音,本是有些疑惑,离得近就听到了她接下来说的话,一个没忍住,嘴里含著的酒全喷了出来。   乌凤乔也是一怔,手里捏著酒杯,面无表情的脸上有一些些怪异的扭曲。上席坐著的两位贵客齐刷刷的将脸转了过来,乌少正暗道不好,强自镇定的擦了擦嘴角,扭头对著墨九斥道:“酒怎麽是冷的?还不下去换过!”   虽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麽,对这无端呵斥也是一头雾水,但是发现席间所有的目光都往这边聚来,墨九也是惊惶。低著头诺诺的回了个“是”,抓了酒壶就头也不回的跑了。   看著那奔跑的身影迅速远去,上席坐著的两人不著痕迹的交换了个眼色,继续举了酒杯谈笑席间,眼中闪烁的精光,转瞬即逝。   墨九跑啊跑啊,连酒壶盖子掉了都没发现,一直到离了水榭远远,才慢慢停下脚步喘气。心在胸口咚咚咚的乱跳,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是如此的紧张。在黑暗里呆呆的站了许久,再回去也是不想,反正二少爷知道她只是欲看一个热闹,斟酒伺候本就是个托词,不是非她不可的。   重新迈开了脚步,慢腾腾的走在园中小径。周围没什麽光亮,昏暗的很,墨九低著头,也没认真去看脚下的路,七拐八拐的,就走到了一处池塘边。   站在这里,隐约听到了些模糊的喧嚣。月光静静的倾洒在水面,晚风悠悠吹拂,吹出一片波光粼粼。池塘旁边有一个小亭子,墨九踟蹰了一会还是走了过去,也未进小亭只是趴在亭外的栏杆上,磕碰到了手里的酒壶,这时才发现盖子没了。   不知道掉在哪里了,外面这麽黑,要回去找也是难了。晃一晃,里面还剩著些酒液,墨九便倾斜了壶身,对准了池塘,慢慢的将酒从壶嘴处倒了出来。   细细的一条水柱,融进了池塘水里,激起了一小圈一小圈的涟漪,叮叮咚咚。淡淡的酒香随著涟漪散开,墨九觉得有些趣味,就蹲下了身从栏杆的空隙中伸手出去,用酒壶舀了些水,再缓缓的倾倒。一来一回这样玩了好一阵,突然感知到了异样,转过头,就见不远处的池塘边上立著个黑影。   墨九吓了一跳,手一抖酒壶便滑脱了去,落入了池塘,带出了一小片水花。   “呀……”嘴里轻叫了声,墨九赶忙站起来趴在栏杆上看,水面摇晃著迅速恢复了平静,哪里还有酒壶的影子。   这时,池塘边的黑影朝她的方向进了一步,皎洁的月光照下来,照出了一张倾城绝色的脸。墨九简直是手足无措。不知自己方才傻里傻气的举动她看到了多少,她不是该在宴席上的吗?怎麽会出现在这里?她是乌府的贵客,现在碰上了,不打招呼又好似不妥。可是自己不知道她是谁,该要如何称呼她呢……   墨九慌乱的上前两步,低头福下身去,犹豫著开口:“夫人……”   月光下的绝色容颜,从头到脚的扫视过栏杆边的人,眼神颇具玩味,听到这声“夫人”,她的表情一僵,紧接著嘴边扬起了一抹深深的笑:“你过来。”   仙女……仙女叫她过去?!啊……怎麽连声音都那麽好听的?轻轻的,柔柔的,还有点……有点……怪怪的?   说不出这“怪”意究竟从何而来,墨九怀揣著满心的崇拜,小心的,缓慢的,上前了两步。   “抬起头来。”   目光一寸一寸的往上移,近距离的直视这绝世容颜。眉毛眼睛鼻子嘴巴,她看得清清楚楚,仙女就是仙女,面容不似凡人,连身量都是翘楚中的翘楚。小心肝开始激动的扑腾,头都有些发晕。   “你……”   墨九的眼前又是一阵晕眩,天啊,仙女在对她笑啊……仙女还要和她说话啊……   “你大爷的,你是眼睛不好使还是瞎了狗眼?‘夫人’?谁是你他妈的‘夫人’?!”   墨九懵了,她看著两片形状完美的红唇在眼前利索的上下翻飞,与那天仙外表完全不符的话正一个字一个字不停的从里面蹦出来。   看著面前的小丫鬟一脸魂外飞天的模样,“仙女”终於满意的止了嘴,勾起一抹似是温和的笑:“你叫什麽?”   墨九完全反应不过来,脑子里只有“狗眼大爷他妈的瞎不瞎”在不断的回荡又回荡。听到了好像是问话的问话,就机械的张嘴回答:“言墨九……”   “仙女”弯下身,靠近了她耳边,轻飘飘的说:“我记住你了。”说完,一拂衣袖,转身迈步离去了。   池塘边,只留下墨九孤零零的身影,晚风瑟瑟的吹过,她久久的站在原地,风中凌乱。   第079章、邬朝天子   墨九呆呆愣愣的往回走,今晚受的刺激有些大了,直到走回了自己的屋子,她还是没弄明白方才到底发生了什麽。   一进门,山儿就追著问说有没有捅娄子呀,宴席热不热闹呀,二少爷大少爷如何呀,客人如何呀,墨九还沈浸在迷思中,就只支吾著答了几句。梳洗过後,脱了衣裳躺在床上,墨九抓著被子啃手指头。啃啊啃啊,眼睛蓦地睁圆了。   乖乖,他是个男的?!   难怪……难怪说起话来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难怪他的身量比自己高出好多好多……原来……他竟是个男的?!   “仙女”不是仙女啊……她算是开了眼了,一个男的怎麽能长成那样呢??完了完了,他是二少爷的客人啊,她还叫他“夫人”……   扯过被子蒙住了头。不管了不管了,叫也叫了,错也错了,想也无益,还不如静下心来睡觉。   墨九这一觉睡的安安稳稳,一直睡到大天亮。宴席过了,就照旧去书房,可走到半路呢,头就开始犯疼。   几天窝在房里没出门,她都差点忘了,有个圆脸杏目的女子连著几日雷打不动的堵她的路,这不,今天一出门,就再遇“老相识”了。   “老相识”穿著身鲜黄鲜黄的衣裙,活像只黄鹂鸟,她的声音还是那般的尖厉,她的头依旧仰的很高:“不就是去了宴席伺候吗你不用得意!破鞋就是破鞋最多变成只会上树的母猪,想飞上枝头?哼!也不怕摔死!”   墨九无奈了,本以为事情已是结束平息,怎麽今天又来这一出咄咄逼人?她不是夸了自己的吗?二少爷解释过之後,自己还为山儿的话觉得歉疚来著的。   “不就会耍些狐媚手段麽?你的帮手呢?不过是区区丫鬟,端出一副泼辣的娼妇样也不怕丢了乌府的脸?!物以类聚,一个二个都不是好东西!我呸!看了就恶心得要吐!”   “你!”墨九倏地抬起了头,骂自己可以,但是牵连到山儿她就有些沈不住气了。   “黄鹂鸟”听到墨九居然开了口,更是来了劲,手指用力的戳上墨九的肩膀,边戳边步步紧逼:“你你你!你什麽你?!你不是哑巴麽?你不会只会装麽?!”   “你……你不要乱说!……”墨九缩著身子,被推的闪避不及,脚一绊,一屁股摔在了地上。心里很气,屁股很疼,可更气的是敌不过女子的气势,别说是解释,压根连嘴都还不上。鹅蛋小脸迅速的憋红,一方浅色的唇被咬出了牙印,一双透亮的黑眸缓缓升上了水汽,变成两泡汪汪的水在里面转啊转。   “黄鹂鸟”见了顿时熊熊怒火烧起来,跨前抓住墨九的头发将她狠狠的推了一把:“爷不在这里你装可怜装无辜是要装给谁看?!”   墨九低著头拼命的眨眼,想努力把眼里的水意给眨回去,撑在地上的小手收拢握紧,攥成了只拳头。   “好热闹啊,你们在做什麽?”   一个声音突地响起,从天而降似的,“黄鹂鸟”转过身,第一眼看到个陌生男子,立时也是一怔。这第二眼就看到了陌生男子後面紧随的人,脸色顿时变了,赶紧福身下去:“二少爷。”   陌生男子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表情很是好奇:“你们在做什麽?”   “黄鹂鸟”僵硬了。在做什麽……这个……可是不大好说。   一束凌厉的目光扫过站著的女子再扫过地上的女子,“黄鹂鸟”腿都软了,“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陌生男子拍了拍乌家二少爷的肩膀,含笑打著哈哈:“凤乔也太不知怜香惜玉,瞧,你一板脸就将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吓成了这样。女人嘛,是拿来疼的,不是用来吓的。”   乌凤乔垂下眼帘,躬身作揖:“皇上所言极是。”   “黄鹂鸟”听见了这一句,开始哆嗦著发抖。陌生男子似是没瞧见,抬眼扫视一圈,仿佛在观赏周围景色,嘴里还啧啧有声:“乌府姝园果真是名不虚传。来了这里,我是流连忘返得都不想回去了。”   “皇上言重了。”   “哪有,是凤乔你太过谦了。景色呢虽美,可更美的是堪比花娇的人儿。昨夜的宴席,又悦目又赏心。凤乔啊你与少正齐享豔福,真叫我好生的羡慕。”   “胭脂俗粉,不过是把戏罢了,岂能与後宫一众佳丽相提并论,皇上言重了。”   “哦?”邬朝天子邬辰颺一挑眉,瞄了眼仍然垂头坐在地上的墨九,再开口似是意有所指,“宫里什麽都不缺,独独缺了娱情娱心的把戏。既然如此,若是将这园里娇花移接至宫中,好让我闲时也能观赏一番,沾一沾花香,凤乔你说,这是不是美事一桩?”   乌凤乔的眼中有寒意一闪而过,居高临下的睨了眼地上的人,面无表情的脸上浮出浓浓的厌恶与不屑:“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罢了。若是得皇上看中,那是她们的福分。把戏的价值仅止於此,活著一天就只配好好娱人,否则,就是不知死活。”   一字一句皆是冷厉,话是不重不轻,却让在场的两位女子都白了脸。邬辰颺哈哈大笑,笑完再度拍了拍乌凤乔的肩膀:“凤乔,你又吓著她们了。”说著就走到了墨九身前,面对著她蹲下,轻声问道:“你叫什麽名字?”   墨九一直在发愣,方才手掌擦过地面,火辣辣的疼,大概是磨破皮了。男子之间的对话,有的她听懂了,有的她未听懂。但是她听到,那个熟悉的人用一种全然陌生的语气说著些刺耳的话,尖锐的戳进她的耳里,也戳进了她的心里。   怔怔的抬起头,眼前是一张陌生的脸。棱角分明,剑眉星目,嘴边笑意温和,一双有神的黑眸在日光下熠熠发亮。   问完後,他友好又期待的看著她,墨九下意识的开口回答:“……言墨九。”   男子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他靠近了一点,对她眨了眨眼:“小墨九,下次再来找你玩。”说完就站起了身,不疾不徐的迈开了步子。   乌凤乔转身跟随,离去前,目光在墨九身上短暂的滑过。之前的种种他已看在眼里,略偏过头,对著身後的乌伯点了点那抹鲜豔的黄:“清理干净。”   乌伯会意,安静的退下。   第080章、认清“本分”   没多久就有家丁过来,“黄鹂鸟”还在兀自发怔,灰白著脸,没有反抗的任其架了下去。   墨九是被乌伯送回去的,跨过门槛就闷头进了房,乌伯对著山儿交代了几句,接著也就离开了。   看样子,今天是不用去书房了。不去书房也是好的,墨九竟然觉得有一丝庆幸。因为她有些难以面对那个日日相见的人,一整天下来,浑浑噩噩的也不知做了些什麽,只有那番冰冷又毫不留情的话,一遍遍的在脑中回响。   太阳西沈,墨九坐在桌前,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著碗里的饭粒。见她一天都是恹恹的,山儿也是暗自疑惑,眼看饭菜都要放凉了,这坐在桌前的人还未吃进多少。正想开口询问,听见门外有脚步声稳稳踏来。   “二少爷。”山儿福了福身,墨九握著筷子的手不自觉的一抖,还未来得及开口说些什麽,山儿就已迅速的掩门退了出去。   乌风乔扫了眼桌上几乎动也未动的饭菜,走到墨九身旁坐下:“胃口不好?吃的这麽少。”   墨九没有立时回答,过了好一会,僵著的身体终是慢慢放松下来,轻轻放了下筷子,轻轻的点头:“大概……大概是午时那顿吃的多了。”   从进门,这屋里人的细微举动就没有逃过他的眼,乌风乔伸出手刚触上了那张细白的鹅蛋小脸,就被她偏头一躲,避了开去。   乌风乔看著自己落了空的手指,表情不明,嘴里无关痛痒的淡淡说道:“这一桌饭菜看著也是可口,我都有些饿了。”   墨九听了“忽”的一下站起来:“那……那我去取碗筷来伺候二少爷用饭。”   乌风乔不疾不徐的抓住那段雪白手腕,截住了身旁人儿离开的动作:“丫鬟就在外面,这麽急作什麽。”   腕间的大手抓得很牢,墨九微微挣扎了几下没挣扎开:“没……不……不是……我只是……只是担心二少爷肚子饿……况且……况且……”她的确是很急,此时此刻与他单独相处,没来由的紧张,没来由的不自在,好不容易有了借口,她就想要快点逃走,“况且服侍二少爷……本来就是我该做的。”   腕间的大手加了些力道,乌风乔皱眉注视了身前人半晌,终是沈不住气了:“九儿,你在恼些什麽?”   垂著的小头颅不停的左摇右晃:“没有没有我没有。”   看这不似平常,别扭至极的样子,乌风乔多多少少明白些个中缘由,用力将小人扯进怀里,牢牢的锁住:“还要撒谎。”   墨九不甘不愿的被圈在那厚实的胸膛里,敌不过他的力气,只好低著头闷闷的说:“二少爷,我真的没有,我不敢的。”   “不敢?”乌风乔一挑眉,沈思了一阵,冰雪似的俊颜上浮上些许的无奈,“早上那个人,是邬朝的皇帝。在皇帝面前,需谨言慎行,有些话,只为独独说与他听,九儿,你明不明白?”   墨九沈默,良久过後终於抬起了头,眼睛一眨一眨的对上了面前一双幽深的黑眸:“他是皇帝,所以凡事一定要顺著他,对不对?二少爷,我明白的。虽然我不知道被爹送来这里,是为什麽是要做什麽,但是二少爷,山儿,老伯伯都对我很好,所以……所以我会做好自己的本分也记住自己的本分,我……我会好好伺候二少爷的。”   是的,本分。她怎麽能忘了,在言府,“言墨九”只是粒被遗忘的尘土,可以不经犹豫的随手拂去,在乌府,他是高高在上的二少爷,还与全天下最尊贵的人有著交情。她在奢想些什麽?她怎麽可以因为他赋予的点滴温情就忘了这云泥之别。   早上,他变回了初见时的模样,冷漠又高傲,那一席刺耳的话,像撞锺似的在心中来回震动。   在这里,她是水中无根的浮萍,没有依靠,对於岸上的大树,只能仰望。上不得台面,那是事实,任其予取予求,也是事实。身不由己的来这里,未来蒙著层黑雾,看不清也捉摸不到。如果她的价值於此,如果这就该遵守的“本分”,那麽,她要好好的认清,记住,做好。也许假以时日,她能有机会出的府与张妈丹儿团聚。除此之外,她还能怎麽做?她还能奢望些什麽呢?   听了这前半段,算是让乌风乔舒了口气,听著这後半段,他的脸色便是越来越冷。   “本分?伺候?”   “是。”墨九咬了咬唇,低低地出声。   “与我一起,是你所谓的伺候?对你来说,这只是本分?”乌风乔缓慢的问道,声音不轻不响,语调不高不低,只是话从口中挤得生硬,有些失了温度。   “我……”他的语气突变,让墨九有点疑惑。难道不是吗?不是“本分”不是“伺候”吗?可心中在自问著,如果事实就是如此,那她为什麽无法爽快的回答呢。   一双幽深黑眸就如同雨前的天,乌压压的,越发的黯,有异样的情绪在里面迅速掠过,快的让人抓不住,也分辨不明。墨九看到,男子的表情逐渐变的阴沈,像是有冷冽的风,在他的脸上呼啸著汇聚。阵阵的寒意袭来,冻的她心尖儿一颤,皮肤上泛出了点点鸡皮疙瘩。   这……二少爷这是怎麽了……越看越不敢看,目光游移著四下乱瞄,身体往後缩了再缩。她敏感的觉出了危机,屁股就再也坐不住了。可腰上的手臂止住了她想逃跑的势头,它不断的收紧再收紧,腰就快要被它勒断了,骨头都被箍得生疼生疼。   “疼……二少爷……你弄疼我了……”墨九皱著脸,不安的出声。可男子手上力道不减,仿佛是全没听见。   他没有说话,他的眼神像是冻结住了的,锐利森森的盯住她。墨九开始害怕了,这一怕脑子也乱了,一边挣动一边著急的去扳腰上箍著的大手。   这个时候,大手动了,它再次握住了她的手腕,连带另一只作乱的小手也一并抓住,将它们并在一起反制在了她的身後。属於他的气息骤近,墨九还未反应过来,嘴唇已经被他捕获。   “啊!”他过来就是一口,墨九吃痛,条件反射的张开了嘴。男子的舌头就趁这空隙,蛮横的长驱直入   第081章、伤心(一)微h   这个人,虽然冷漠,看是无情,待她却是温柔。   可今天,他一反常态,唇齿亲密间,不似温存,更没有往日的疼惜。   舌头被他粗鲁的拖出来又吸又咬,唇瓣承受著凶狠的舔舐再被他用力的吃进嘴里。墨九整张嘴都在发麻发痛,眼里忍不住的泛上了水光。   他一手桎梏住了她,另一只手掀开她的衣摆,直接越过了肚兜,目标明确的一路向上抓住了她胸前的柔软。   他的手很大,骨节分明。有力的手指曲了起来一捏,墨九就觉得像是被铁钩子重重抓了一下,闷闷的疼。下意识的就要躲,可是大手牢牢的按在胸口叫她动弹不得,她只能在他唇舌的间隙,模糊的哀叫:“疼……唔……”   可大手并没有卸去半分力道,它抓著她的小小一坨肉又揉又捏,墨九觉得她快要被捏碎了。   它每一下动作的都让她疼的“!!”抽气,它的力道沈沈的压上来,胸口憋得慌,嘴里鼻前又是堵著,呼吸都是分外艰难。   这边还没喘过气来,修长的手指又精准的揪住了她的乳尖。娇嫩的小点被他放在指间来回搓动,边搓边大力的拉扯。小点被迫迅速的涨大变硬,越是疼,它凸硬著越涨,越是涨,神经越是敏锐,疼痛就更被放大。   他倒底是怎麽了?为什麽突然变成这样?   在他手里还是第一次经受到这样的粗暴,墨九又是无措又是害怕。当唇齿的折磨转移到了脖颈,嘴上终於得了自由,就惊惶的痛呼出声:“啊……痛!二少爷!你抓得我好疼!唔!二少爷你要作什麽?!”   男子从她的肩窝处抬起头来,深邃的眉眼,俊挺的鼻梁,菲薄的唇一开一合,淡淡漠漠,仿佛连里面吐的话也不带半分感情:“方才你不是说,要好好伺候我麽?”   “是……可是……”她想乖乖的,她想要回报他的好,可是她吓到了,为他的粗鲁,为他的冷酷,为他的反常。   听到那一个“是”,乌风乔的表情冷的更甚,嘴角细微的扯了扯,上翘的眼尾,挑出了几缕嘲讽:“那麽,你在惊讶什麽?害怕什麽?我是在教你,真正的‘伺候’是什麽样的。”说完就退出了覆在肚兜里的手,慢条斯理的解起了外面衣衫上的扣。   他的动作没有急迫,不带情欲。他的眼睛没有看她,可墨九知道,那里面一定是一片无色的透凉。   她一个接一个的打著冷战,衣衫很快的滑落在地,大手伸向了她的颈後,他的眼睫终於抬起,对上她的那一霎,“!啦”一声,脖子後面的绳结应声而开,肚兜悠悠飘落,带去了最後的一点裹身的温度。   墨九的身体被推著往後仰去,脊背撞在了桌沿,近处的碗碟被头发扫带著,摔落在地。当瓷器碎裂的声音在房内响起,墨九眼中的泪,再也承受不住的落了下来。   看到她哭,男人的呼吸似是滞了滞,但很快,他就俯下身来,含住了她涨痛的乳尖。   第082章、伤心(二)   两只小浑圆,本来就是敏感又娇嫩的,经过了方才一番的折腾,如今上面全是交错的指痕,碰一下就疼的要命。口腔虽然温软,可是舌头在弹动,牙齿在细咬,再加上大力的吸吮,比起用手碰触,实在是好不了多少。   墨九被吸的魂都差点飞了,拼上全部的心力才能勉强压抑住滚在嘴边的痛呼。胸前嘴巴都很疼,手臂被扭在身後,都麻了,但是这些,好像都敌不过心里的难受。   腕子轻轻一动,就引来更为大力的桎梏。上半身光裸著被顶在桌沿,很冷。那些话,这般粗鲁的对待,墨九觉得,这不是教导,不是伺候,这是羞辱。   她止不住的颤抖,因为这样的羞辱,因为心中的难过。   她经受过这样的对待,是另一个人带给她的,一个和身前的男子长的极为相像的人。虽然面容相似,但是在她心里,他们是那麽的不一样,可现在,他竟然对她做著同样的事。   他俊美冷漠,仿佛是高高在上,与人总是隔著距离。不知从何时起,当她认真的与他对视,总是能从冰冷中发现暗藏的暖意,寻见点点的关怀疼惜。他是乌家的二少爷,她是不起眼的言墨九,可他对她好,这一份温暖,弥足珍贵,她珍惜得小心翼翼。   前几日,她才病过,可他不在乎了,她会不会痛,他也不在乎了,他无视她的反抗,他像是变了个人,连那股熟悉的墨香都掺足了寒意。   为什麽会这样呢?   他为什麽要这样对她?   受伤时,生病时,平日的相处,那些点点滴滴的关心,难道只是他闲暇时的兴致,想要给就给,兴致没了就收,分的清楚,决绝的半点不留。   不是明明已经想好了,要认清本分的吗?   不是告诫自己,不可以有奢想的吗?   那她为什麽要哭?为什麽这麽的难受?心,就像被碎掉的碗盏划了一道口子,有冷风呼呼的灌进来,让她如置冰窖,全身都凉透了。   滚烫的眼泪,一颗颗的掉下来,顺著苍白的面颊,流淌过了脖颈,再流淌到了赤裸的胸前。乌风乔的舌尖尝到了苦涩,他知道她在哭,他也告诉自己不要抬头,不要去看。可身体的意志诚实,眼帘抬起,看到了一片触目的红紫指痕,眼帘再抬起,就看到一张湿泪遍布的脸。   她坐在他的身上,上半身软绵绵的倒在桌沿,她的脸色惨白,眼睛紧紧的闭著,嘴唇也紧紧的咬著,哆哆嗦嗦,从头到脚都在细细的发抖。透明又大颗的泪珠不断的从睫毛下面沁出来,他知道,那一双清澈的黑眸里必是充满了痛楚与哀求,他也知道,若是放开了紧咬住的唇,一定会有哑哑的泣音忍耐不住的从里面吐出来。   先前是问她在恼些什麽,现下似乎该是问问自己,究竟在恼些什麽。他心里确是有气,气她所说的“本分”,气她把他们之间的种种,指认作“伺候”。   初次悸动,他的心意,她认为,他想听的只是一句“本分”,他想得到的只是她所谓的“伺候”麽?   想要吓她,想给她个教训。却也不知,最後究竟是在惩罚她,还是在惩罚自己了。   墨九觉得身上一轻,带给她痛苦的唇齿都离了开,房内只有她闷闷的哽咽和一声声忽轻忽重的呼吸,接著,她听到一个低的不能再低的声音:“别哭了。”   这接近於叹息的低语,让她心里更是酸楚,眼睛闭的牢牢,怎麽也不敢睁开。怕一睁开,泪水就会止不住的奔腾,在下一刻,她会忍不住的痛哭失声。   手腕上的桎梏松开了,大手将她抱起似乎是想将她放坐在椅上,可身体没力气,人也站不稳,脚下一软,她便跌坐在了地上。从手心处传来尖锐的刺痛,让她躇起眉狠狠的抽气。   微掀开眼帘,在水光模糊间她看见一双绣著纹路的锦靴向她迈了两步又不动了。停滞仿佛是短暂又仿佛是许久,最後它们还是调转了方向,向著房门口一步一步的踏去。   山儿进来的时候,房里没什麽声音,一个瘦小的身影正扑在瓷器碎片间,一动不动的,满脸是泪。   迅速拾过一旁的衣服将她盖起来,用力的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扶到床沿坐下。衣衫不整的人儿脚步虚浮,眼神迷迷!!,当下她便著急的问:“这是怎麽了?和二少爷吵架了?”   面前的人没有说话,只是苍白的脸上转眼又添了道新的泪痕。山儿在心中叹气,也不敢再问了,为她整理著衣服,就看见了那些青紫痕迹,眼睛再转到下面,嘴里就惊呼道:“手怎麽流血了?!坐著别动,我去取药膏来!”   是夜,墨九辗转难眠。想要忘却,想要好好睡觉,可思绪不受控制。於是眼睛就想的发酸发涩,於是水珠子就不停的从里面涌出来。   吵架……不是会有恶言相向,不是会争得脸红脖子粗吗?他与她……算吗?   吵架?她又哪里敢的呢。到现在她还是想不通,之前种种究竟是如何发生,究竟是怎麽回事。手心被山儿上过了药也包扎过了,被碎瓷片划了个口子,虽流了些血,所幸伤口并不深。   这只手是受过伤的,她还记得热炭覆於其上,那种身魂颤栗的疼痛,是叫都叫不出来的。那次是他抱她回来,是他叫来了大夫,现在,这只手又受伤了,他看到,却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伤心,委屈,墨九闷在被子里小声的啜泣,心思恍惚著就这样一直到了天明。   第二天一早,乌伯来了。他告诉山儿,待用过了早点,就要墨九去大少爷那边一趟。   墨九满脸憔悴,一双乌溜的眼睛,红的像兔子,肿的像馒头。山儿见她这幅模样,心里也是担忧。   墨九扯出一抹勉强至极的笑,默默的洗漱完,默默的穿整完衣服,默默的咬了口肉包再喝下一口粥,就低著头默默的出门了。   第083章、搬出姝园   乌伯在前面领路,他注意到身後女子神思恍惚,一脸的憔悴。有些话,不是他能说或是该说的,所以脚步就放的更缓一些,让她慢慢的跟著。   大少爷的院子在二少爷的东侧,相隔有些远。走进去,就看见了一排排郁郁的松柏,假山庭院也是古朴精致,简单中带著些肃然。只是满目的暗色调,让墨九没来由的觉出些阴森森。   乌伯带她行至深处,那里有一间独立的房屋,墨九上前叩门:“大少爷,我是墨九。”   “嗯。进来吧。”   乌伯退下,墨九推开了门,迈了进去。进门也是看见一张暗红长桌,乌家大少爷穿了一身玄青长袍,就在桌前面坐著。看见她进来,他的眉头皱了皱:“眼睛怎麽了?”   这就不好回答了,墨九总不能说,眼睛这样是因为她哭了一整夜,只好寻了个最平常的理由:“哦是昨夜……昨夜没睡好。”   “没睡好?”乌少正斜斜睨去一眼,“顶著这幅鬼模样在府里走动,是要吓唬谁?”   墨九没有作声,心里在嘀咕:你以为我愿意吗,还不是因为你才要走动的。   仿佛是想到了什麽,乌少正掩嘴咳了几声,整了整表情:“杵在门口作什麽,还不过来?”   瘦小的身形顿了顿,接著慢慢的走了过去。乌少正伸手将小人拉近,摸上她肿起的眼皮,小人却往後瑟缩了一下,那停在眼皮上的大手就僵了一僵。   不悦的情绪自心底油然升起,大手停顿过後慢慢的抚过那细白的脸颊,完了牵起一双小小柔荑,将身前人用力拉坐进怀里。   这突如其来的亲密,乌少正做的略不自然,墨九也是惊讶且不自在。她僵硬的坐在乌家大少爷的腿上,经过一阵无声的尴尬,乌家大少爷终於开口打破了安静:“在姝园住的可好?”   这话问的没头没脑,墨九斟酌著回答:“呃……嗯。”   “嗯。那麽,就搬出来吧。”   啊?墨九瞪大了眼睛,呆了好半天才小心的开口问道:“搬出来?大少爷是说……从姝园搬出来吗?”   “……不然呢?”   墨九不明白了。他是要作什麽?她在姝园里住的好好的,无缘无故的要她搬出来……那她是要住去哪里?   见她撑著厚重的眼皮,一脸的犹疑,乌少正镇定的点头:“今天叫你过来,就是为了这个。空著的院落,府里还有不少。乌岳,这件事,就交由你去办吧。”   墨九一怔,来时她心思不定,也就未细看。原来房里还有一个人。他悄无声息的站在不远处,颀长的身形没在了日光阴影里,得了指示,他跨前了一步,露出了脸部清俊的轮廓:“是。”   墨九张开了嘴,一时之间是合不上了。岳哥哥?岳哥哥怎麽会在这里?   乌少正将她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手臂环著那细瘦的腰身,嘴上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对了,我差点忘了,你俩该是相识的。既然是旧识,怎麽,不打声招呼麽?”   第084章、大少的小心机   是了,岳哥哥曾经说过,他是为乌家做事的,那麽他出现在这里,也是不奇怪的。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他……   墨九抬头瞄了瞄,搂著她的人笑得好奇怪,打招呼?还是……还是不要了。   清俊的男子表情未变,怀里的人也低著头不说话。乌少正伸手摩挲几下那细巧的小下巴:“好不容易遇上了旧识,怎麽了?又变哑巴了?”   这话说得轻飘飘,似是玩笑,却让墨九没来由的觉得冷飕飕。岳哥哥既然是为他做事的,那时去言府也是他委派的吧?犹豫了一阵,墨九咽了咽口水,抬起了头:“见过……见过岳……公子……”   “岳公子?”乌家大少爷的声调略微的扬了扬,清俊男子抬起了星子般的黑眸。墨九有一些莫名的心虚,坐在男子身上越发的不自在,脚尖勾著了地,屁股一动一动的就想要站起身,   可腰上的手臂一个收紧,她被勒得一窒,转眼就动弹不得。   男子的脸在她眼前放大再放大,擦过了她的脸颊,就在她耳边亲昵:“小东西,想逃去哪里?这里又没有生人,你在羞什麽,嗯?”   这是说的什麽呀……墨九身上一阵阵的冒著鸡皮疙瘩。这个人,今天怎麽怪里怪气的。一会说要她搬出姝园,一会又莫名其妙的要她打招呼,抱著她不放,还要她不要羞……说是发疯,又好似不像,说是正常,但说话举止又异於平日。   “入了我的门,你还想往哪里逃?”乌少正啄了下墨九的耳朵,接著坐直了身体,眼角扫过站在不远处的男子,“说起来,你进我乌家,还是托了你口中这位‘岳公子’的福。”   进乌府是托了岳哥哥的福?这是什麽意思?墨九听得不懂,满头满脸的疑惑。   “原来你不知?”乌少正一挑眉,眼底有莫测的暗芒在缓缓流转,“言府那时,你原本并不在候选之列。幸得乌岳发现,言家还漏了个年已及笄的女儿,所以他就在你爹面前提了一提,这才抓住了你这只漏网之鱼。”   说到“漏网之鱼”时,乌少正便亲昵的捏了捏墨九的下巴,墨九开始时还未明白,待完全消化了他的那席话,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住,她倏地转过头看向那个始终沈默的男子。   他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腰背挺的很直,自打她进了房门,除了一个“是”,他就再没开口说过一句话。他的气息很淡,清俊的眉眼没什麽表情,他迎上她的目光,嘴唇细微的一动,接著又再度紧抿。   她原本……未在候选之列?因为他对著爹提点,所以爹就去了她的院落,所以她被叫去了角阁,所以……她现在就身在了乌府?   墨九觉得头里有些乱,像是装了团杂乱的毛线,想找著线头将它理顺,却只能手忙脚乱的无措。是否因为一夜未睡,所以心跳得过速,所以有凉意爬上了背脊,所以她有些看不清他的眉眼,更看不清他的表情。   此时此刻,她顾及不得什麽只盯著他失神,也许,她在等待,她在等他开口说话,她也不知道她想听他说些什麽,否认抑或是承认?然後呢?接下来呢?   下巴处被握上了一只大手,将她的脸,将她执著的目光,一点一点的扳转回来。她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浓郁的色泽,带著凉薄的温度,眼里射出的光,审视般的,在她脸上一寸寸的游移。   她被动的与他对视,她看到他的嘴角缓缓勾起,这一抹弧度怪异,是似笑非笑:“怎麽这副表情?不高兴麽?”   墨九无法回答,她根本就无法开口说话。她僵硬的仰著脸,目光定定的,仿佛穿透了面前的男子,脑中除了方才那几句话,剩下的就只有空白。   乌少正没有留她很久,晌午未到,墨九就回了姝园。她一回来,山儿更是担心,出去了没多久,怎麽回来脸色更是差。   墨九拖著虚浮的步子,二话不说的倒在床上,衣服都未脱,就这样歪著身子,没一会就沈沈的入睡。山儿知她昨夜定是休憩不好,也没去扰她,为她脱了鞋袜搬正了手脚再盖上棉被就转身出去了。   一觉睡醒,已是月上枝头。虽然补了一夜未睡的份,但是起来时全身无力,疲倦的极。山儿听到了动静,掀帘进来:“醒了?都睡了一天了,落了两顿没吃,现在饿不饿?”   墨九摸了摸空瘪的肚皮,无力的点点头。一会过後,山儿便热了饭菜进来,她坐在墨九身边,手下边张罗眼睛边端详:“这会睡的足了,脸色也总算好看了些。”   墨九停下了筷子,想了想,犹豫著开口:“山儿,早上大少爷和我说……”   “怎麽,大少爷说什麽了?”   “他说……要我从姝园里搬出来。”   山儿的眼睛睁大了:“搬出来?大少爷这样说的?”   “嗯。”   “大少爷要你搬去哪里?”   “不知道……他只说府里空的院子有很多,就叫人……叫人安排。”   山儿思忖过後,抬手为墨九舀了碗汤:“既然大少爷开口了,你就安心等著,这是大少爷的安排,是好事。”   “是吗?……那……那我搬走之後,你怎麽办?”   山儿翻了个白眼:“说什麽傻话,我是在姝园服侍的丫鬟。你搬出这里,往後是好还是更好,得了空自己好好思量思量,惦记著我作什麽?”   墨九抓住了身旁女子的手,轻轻的说:“我去求大少爷,让你和我一起走,他若不肯,那……那我也不走了。”   “哪里由得你肯不肯。傻子。”山儿反手握住,在墨九手背轻拍一下,“好了好了,快些吃!饭菜都要搁凉了!”   墨九抓著她的手摇了摇,便低了头继续喝汤吃饭。   待用完了饭菜,净过了身,墨九又躺回了床上。辗转过後,她起身穿上了衣裳,坐在了圆桌前。隐隐有一种预感,经过了白天今晚兴许有事发生。心里有个模糊的感觉,她不知道他会不会来,但她要等他,等他给她一个答案。   第085章、今日种种,昨日源头   蜡光一跳一跳,墨九趴在桌上直看的眼睛都酸了。夜已深了,墨九忍不住的想,是否要放弃等待,就在这时,边上的窗轻微一动,被及时的轻轻叩响。   墨九倏地站起来,想了想,觉得爬窗像做贼似的,总是不妥,於是轻手轻脚的走到门口,再轻手轻脚的开了门。   外面夜色浓沈,一个黑影就站在门外,墨九眨了眨眼睛,无言的让开一些,黑影似有犹豫,身形顿过,还是迈了步子,无言的进了房。   掀开帘子,房内点了蜡烛,乌岳见女子衣装完好,这麽晚又还未休息,心里明白,她是在等他。   本不想来的,不来是为了她好。大少爷今日的一番刻意,他又怎会不知。在议事的时候,却突然将她叫来。言语之间,是试探,是观察,也是提醒。   自他入乌家,姝园里的女子就算能入得大少爷的眼,得宠也是短暂的一时,从未有女子能有幸离了姝园。可大少爷让她离开姝园。原来在他眼中,她已是这般的不一样了麽?   安排住处云云,不是他的职责范围,大少爷却点明要他去做。这番,是对她的重视,还是在告诫他,要他收心,也死心?   心里有涩,他不知道大少爷从何而知他的心思,但是这些已经不是重要。他拼命抑住想要见她的念头,可现在,他还是站在了她的身前。欲言,又止,是无奈,是挣扎,终是化作一声叹息:“小九……”   欲言又止的又岂只是乌岳呢,想问的很多,心情很复杂,墨九一张嘴,也只能轻轻的吐出一句“岳哥哥”。   两人隔著三步的距离,两两相望。   他是岳哥哥啊,在她受伤时他给她送药,在她来葵水时他温暖她哄著她入睡,他在一个个深夜悄悄探望,却不欲让她知道,他趁她入睡为她换药包扎,为的,是不想她身上留疤。   他的身世也很可怜,除了张妈丹儿,他是第一个对她好的人……想著墨九的眼睛又开始酸胀,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扬起一抹笑:“岳哥哥……今天……今天大少爷他……他说的……”   乌岳微微垂低了脸,几缕黑色发丝顺下了他的脸侧散在了胸前:“大少爷说的,即是事实。我去找了言老爷,所以,你就出现在了角阁。”   墨九看著眼前一张清俊的脸,想起在树上初次的邂逅。他闯入她的“领地”,她要摔下他救了她,他说的问的,接著她的爹突然出现,接著她应爹的吩咐,去了角阁,接著……接著……;墨九怔怔的开口:“你去找过爹……所以……所以……後来……”   男子沈默了半晌,给了她答案:“是。”   墨九下意识的跨前一步,仰起脸急切的问道:“为什麽岳哥哥,为什麽呢?若你……爹他……原本……我原本……”   乌岳注视著身前的人,秀气的眉眼带著淡淡浓浓的隐痛:“那日角阁,谁也未料,江夫人偏偏选中了你。进府之後,我也不料,竟要你经历那些种种……如今……後悔也是无用了。”作家的话:虽说缘分天注定,但是故事的起因就是从乌岳身上开始。一见锺情是未必,但是岳哥哥多少对小九子有些好奇的,也许是小九子的天然呆吸引了他~(大笑)因为他在小九子老爹前提了,所以小九子就被叫去“海选”了,然後就这样一路一路滴落入了“狼口”~别觉得俗呀~有时候因缘际会就是这样滴~(众:什麽因缘际会?!不就是你设定的!瞳:喵~)   第086章、带我走   墨九头里嗡嗡作响。   娘虽然死了,但她有张妈和丹儿,爹虽然不理她,没关系,她照样活的很好。锦衣玉食,是不是言家的小姐,她根本就无所谓,她的院落虽然破旧,可是温暖又自在。她不需要重视,她的生活也不需要变化,她原本想著,就这样窝在言府的角落,悄无声息的生活一辈子,也是很好的。   某一天,她遇上了这个人。三言两语,原本只是短暂的交集,兴许时间流逝,在她的记忆中留不下半点痕迹。   这个人去找了她的爹,他向爹询问她这个被遗忘的女儿。於是角阁,乌府,她一夜成人。仓皇的历经了破身之痛,仓皇的被送出了言家,没有给她时间接受,容不得她反抗拒绝,她甚至来不及再去看她的院落一眼,她甚至来不及与张妈丹儿道别。   原来,爹不是突然想起了她,原来,有果必有因。是他……原来是他……   脸色已然苍白,清澈的黑眸罩上了迷雾,墨九往後退了一步,嘴里重复的喃喃:“怎麽是这样的……原来……原来我本不必……为什麽……为什麽是这样的……”   她的眼神奇异,里面好像有火焰又好像黑沈的什麽都没有,她看著他,用一种令他心疼的眼光,她看著他,仿佛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乌岳忍不住跨前一步,缓慢的伸出了手。手臂却怪异的顿在了半空,该是近一点安慰?还是该退回去,退到它本该的位置?   “小九……你……可在恨我?”   可在恨?   可在恨?!   恨?为什麽不恨?因为他,她生生的与原本生活剥离;因为他,她离开最亲近的人,像货物一般被送出家门,到现在仍不得见她们一面;因为他,她在这偌大的乌家,孤身一人,茫然不见将来。   她差一点就死了。   死在这乌家,死在这姝园,来时一人,去时独身。她受了那麽重的伤,承受过非人的折磨,一次又一次的任人搓圆捏扁,担惊受怕。她活了下来,伤口也总有痊愈的一天,可是她的记忆,她的身体,那些可怕的疼痛,要她怎麽能忘?要她如何去忘?   避开了身前的大手,墨九瞪大了眼睛,受惊般的退了一步又一步。胸口憋得好难受,有什麽东西从四肢百骸迅速的涌上来,手脚冷一阵热一阵,她都能听见自己急促又粗重的喘息。   恨……怎麽去恨……这一切种种,能怪他吗?让她受伤的,不是他,让她疼痛的,也不是他,那些关心呵护,她都能感受。後悔,自责,心疼,此时此刻在他眼中是那麽清清楚楚。突然,脑中浮现出言家那一夜,他与她说的话。   “也许是机缘,也许,是命里既定。”   命里既定……命里既定……难道这都是命?是命运坎坷,是命里注定,她言墨九经历这番种种,将这些全部怪责他身,可以吗?真的可以吗?   墨九狠狠的咬住唇,缩著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小九?”男子再度伸出手,又被她闪身一逼,脚下踉跄,眼看就要摔倒,幸而男子迅速上前将她扯过。脚步回转,猝不及防间吃不住力道,身体便用力的撞向男子的胸膛。   胸口生疼,那里有昨日留下的淤青,现下被大力的压撞到,疼的她闷哼出声。   乌岳稳住了怀中人的身形,发现她的异样,便急问道:“怎麽了?哪里疼?”   墨九垂著脸,拼命的摇头,耳边听著他的声音一下子变的焦灼。   “哪里疼?小九??”   她只是摇头,却不说话,身体在拼命挣扎,想要脱出他的怀抱。担心她,心疼她,问也问不出,都不知道她哪里又伤著了。乌岳打横抱起怀里的人,大步流星跨到床边,将她放下之後,二话不说就要脱下她的衣物查看。   墨九抖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後,就紧紧的揪住自己的衣领:“不要!我没事!我真的没事!”   乌岳哪里会信,高大的身躯制住了她的挣动,抓过了一双小手,便看见了手心有一处未愈合的划伤,心里一沈,再不犹豫,迅速解开了手下的衣扣。   将外衫亵衣褪到了腰背,仔细的检视。没见到伤处,大手就伸向了小人的颈後。才刚碰到肚兜的绳结,就引来小人更为剧烈的挣扎,乌岳轻轻掌住了那一张鹅蛋小脸,凑近了,眼睛对著眼睛,认真,慎重,一字一字的说:“小九,我不会伤害你。”   墨九愣住,一股酸楚冲刷上心头,失神的眸中顿时水蒙蒙了一片。   乌岳怕弄疼了她,揭开肚兜时,动作放的又轻又柔。白细的皮肤,像上好的瓷器,可在胸口突兀的显著好几枚指痕。这些印痕青里发紫,微微的肿起,就这麽触目的横在那里,用指腹小心的一碰,就引来身前女子的瑟缩。   “是大少爷弄的?”男子静静的看了许久,然後哑著声问她。墨九咬了咬唇,轻轻的摇头。   乌岳一怔,不是大少爷那就是……这麽瘦小的一个人,善良又单纯,若是能给他机会,他只会捧她在手心好好的疼惜怜爱。既然发现了她的好,既然是另眼相看,又为何不好好珍惜,却要如此待她?   “有没有上药?疼不疼?”男子抬起脸,黑色的眼睛像高挂在夜幕上的星。淡淡的光芒,一闪一闪,闪出了关切疼爱,缓缓流淌出了温暖。   联想到昨日,那个人的冷漠,那个人对她做的事,心中压聚的委屈,酸涩,关於昨日种种,今日种种,还有之前种种,在这个时候,心再也承受不住的溃堤,墨九“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眼泪像是倾盆大雨,扑簌簌,无停顿的落下,乌岳慌了手脚,赶忙小心圈住了她,掌心在那纤薄的背上轻拍,是以无声的安慰。   “……回家……我……我要回家……”墨九抓著男子的衣服,哭的狼狈。她要回去,她什麽也顾不得了,她只想回去,哪怕日子再苦,她也甘之如饴。   “我不要……不要呆在这……这里……岳……岳哥哥……你带我走……走……好不……好?……”墨九抽噎著,身体一抖一抖的,声音破碎不堪。   许久许久,乌岳都没有说话。他的眼睛比外面的夜幕更暗,里面有一种情绪在流动升腾,最後,拍在背脊的掌心移动收回,有力的双臂交叠,将怀中的人牢牢的环绕。   “好。”他说。   第087章、逃跑计划   醒来之後,墨九躺在床上睁著眼睛,想起昨夜,恍惚的就像是一场梦。   她眼泪流的简直像百年难遇的涝灾,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哭的那麽惊天动地,现在好了,眼睛肿的连睁开都艰难。   现在已经过了晌午,山儿之前已经进来过了,说是二少爷知道她要搬出姝园,让她休整几天,不用去书房了。   那时她睡的迷迷糊糊,听闻不用去书房,心里是松了口气,同时又暗暗的有点莫名失望。   昨夜,她对岳哥哥说要离开这里,他对她说好,他带她走。   她知道他的身世,也知道他定有未做完的事情,但是他愿意带她走。   他说,离开需要准备,等准备好了,他会来接他。他说,离开了乌府,也许要找个地方躲起来,可能会过的很苦,想念的亲人也不能立时相见,他问她,愿不愿,跟著他。   那时,她毫不犹豫的点头,她愿意的。   躲一躲,熬一熬,她可以等的。过的苦一点,又有什麽关系呢。反正她从来就不是什麽娇贵的小姐。   其实心里是有害怕的,万一逃不了怎麽办,万一被捉住了怎麽办,她见识过乌家少爷的厉害,要是发起疯来,她都想象不出他会做出些什麽事来。   横竖也就一个“死”了。只是,怕是连累了岳哥哥。昨晚他一直一直抱著她,他虽然没有多说什麽,但是看著他的眼睛,她觉得就算天塌下来,他也是会保护她的。   躲在他怀里,很安心很安全,乌府那麽多人,多她不多少她不少,也许等她走了,两位少爷也就这麽算了,也许,她和岳哥哥能顺顺利利的,届时再去找张妈丹儿,他们四个人一起,寻个地方,简单安稳的过活。   墨九想著想著,对於未来仿佛又看了希望。起身梳洗,精神好了,连饭也多吃了一碗。   转眼,三天过去了,墨九呆在房里,半步也不敢离。三天过去,她的岳哥哥没有任何的消息,她有些担心也有些著急,想著他可能随时会来找她,夜里都不敢睡的沈。   这三天,大少爷和二少爷都没有来过,他们好像很忙,山儿说,他们是进宫了,皇帝要选娘子,最近的皇宫很是热闹。   到第四天,墨九就坐不住了,大少爷二少爷在忙他们的事,岳哥哥还要兼顾忙她的事,她不能干等著,不做点事情,是不行的。   於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後,姝园里行走著一个瘦小的姑娘,她走的很慢,边走边看,她穿过树林假山,她转上偏僻的小径,走走停停,悄悄的向著姝园外围移动。   没错,逃跑的重要条件之一,就是认路。墨九想著,若是趁黑逃走,她又不认得路,万一出了岔子怎麽办?所以,她午後出来闲晃,强装镇定的边看泥土花草边摸索著记路。   她也是动了番脑子的,既然是逃跑,就不可能正大光明的从门走出去,不走门,就只能翻墙。她还不知道姝园是在乌府的哪个位置,若是直通了外面,那此处不翻更待何处?   待脚下没了路,她的眼前出现了一片密林,树叶间隙中,她看了横生的枝丫,还有围墙上的砖瓦。   墨九兴奋了,一脚踏入了密林。她身型娇小,还猫著腰,像只小动物似的在密林里穿梭。走著走著,耳中听到了些细微声响。难道过了围墙就是乌府之外了??   墨九更兴奋了,循著声音的方向,蹿的飞快。   脚步最後停在了一颗大树前,面前就是一堵高高的墙。墨九喘著气,听到声音从围墙外面传来:“皇上!您快下来吧!这……这放著正门不进,万一摔著了,您让奴才……皇上!祖宗哎!!求求您了,别为难奴才了!”   墨九听的一头雾水,皇上?什麽皇上?乌府外面是通著皇宫的?正疑惑著,又有个声音突然在头顶处响起:“走正门多无趣。嚷嚷那麽久你不渴,爷都渴了,还不快些翻进来弄点茶水过来?”   围墙外面一阵跺脚踱步,那个声音又开始巴拉巴拉,说著“祖宗啊皇上啊不能说爷不爷啊求你啊下来啊”之类。   墨九总算是明白了,因为她抬了起头,与树上的一双眼睛对了个正著。   “咦?你是……小墨九,对不对?”   第088章、翻墙的皇帝   墨九呆住了傻住了震住了。皇上?皇上……到别人家的府邸……爬墙??   树上的男子笑眯眯的对她招著手:“小墨九,来来来,快上来。”   这时候,墨九反应过来了,她想起来,她在姝园里见过这个男子,关於外貌她并未记得很清,但是她听见的,二少爷叫他“皇上”。不知道面对皇帝的规矩该是怎样的,她没有学过,所以只好像平日那样福了个身:“……见过……拜见……皇上。”   男子只是笑著还对著她不停的招手,手勾啊勾啊的就像在呼小狗。墨九为难了,现在转身离开,好像是不可能了。要爬上去吗?会不会……不太好啊……可是他是皇帝哎,他是所有人的头头哎,不听他的话应该是不行的吧……   墨九犹豫了几下下,拉了拉裙摆,凝神静气。头一抬,手脚齐上,蹭蹭蹭的,等她抱著树干上了树,坐在枝丫间的男子就挪了挪屁股,让开了些位置。墨九慢腾腾的尽量优雅的爬了过去,坐下来时还不忘转过头再问好:“皇上。”   “身手不错,小墨九常爬?”男子笑的很温和。   “……没有……我……也不算……”墨九被问得一愣。   “哎,这麽谦虚作什麽,爬树呢有利於舒展筋骨,常爬呢,对身体更是有益无弊。”   是……是这样子的吗……好吧,不管是不是,总之皇帝的话最大。墨九老老实实的点头:“哦,是,皇上。”   “哎,不要老是皇上皇上的,我与你家两位少爷年龄相仿,我叫你小墨九,那你就该唤我……辰颺哥哥。”一双有神的黑眸笑得眯了起来。   墨九又是一愣,身上的汗毛缓缓的立了起来。怎麽算,她和皇上也只是见过一面而已,没有这麽熟的吧……况且皇上的名字……可以随便叫的吗?叫他“哥哥”……这……这个……   “皇上……”t   “不好吗?不然,那叫‘辰哥哥’也是不错。”   ……有区别吗?墨九沈默了许久,见男子似乎是在等著她开口,只得硬著头皮乖乖唤了声:“……辰颺哥哥。”   “嗯嗯。”男子满意的点头,伸手捏了捏墨九的脸颊,笑的更欢。   墨九有些僵硬,心里暗暗的觉得,这位皇帝,真的是有点怪怪的。悄悄的挪开了些身体,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麽,只好调转了目光看向树下。   坐在枝桠间,大半个姝园就在眼底,一墙之外站著个瘦矮的男子,他穿著暗蓝色的衣服,看到树上多出了个陌生女子,他闭了嘴,疑惑的打量。   大概是顾忌著外人在场,怕继续再叫,会驳了皇帝的脸面,看著树上悠闲的两人,瘦矮的男子憋住嘴不吭声,只能滴溜溜的原地打转。墨九觉得有趣,正津津有味的看著,却听到身旁传来一句:“小墨九,你怎麽会来这里?”   墨九一惊,现在轮到她的眼珠开始滴溜溜的转:“哦哦……我……我是看风景……”   “哦……”男子长长的拖了一声,“跑到这麽偏僻的角落,来看风景。可这里只有一堵墙啊,又没什麽好看。不知小墨九是想看风景?还是看墙?”   “呃嗯……我……我是……”   男子支起手臂单手托住了下巴,黑亮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她看:“风景呢是用来看,这墙呢是用来翻的。你辰颺哥哥出现在这儿呢,就是翻进来的。至於小墨九嘛……你莫非是……”   墨九的心跳开始不受控制的加速,瞪大了眼睛,看著男子的脸慢慢的凑近。   “莫非小墨九……是想要逃跑?”男子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带著点诡异的味道。   墨九的头皮整个儿都麻了,不自觉的拔高了声音,慌乱的否认:“不是的不是的,没……我没有!”   男子噙著抹淡笑与她对视,墨九紧张得出了一手心的冷汗,良久过後,只听他“扑哧”了一声:“开个玩笑而已,小墨九这麽紧张,真是有趣。”   喉间屏著的一口气,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就这麽不上不下的卡在了原处,墨九尴尬的僵在那里,看到男子托著下巴对她眨了眨眼:“不过整日待在姝园,也是无趣的极。要不然……我们呢就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走,正好,小墨九要不要来皇宫玩一玩?”   墨九的表情很呆很傻,这个皇帝把话头转的快,莫名其妙的,她实在是搞不懂也听不明白。   邬辰颺懒洋洋的坐直了身体再伸了个懒腰,接著,微微的侧低了脸。深邃又帅气的五官,带著飞扬的活力,勾唇一笑,整张脸似乎都在发亮。他的笑容温暖又耀眼,让人看了不由自主的心生好感,此时,这抹阳光笑意里夹杂了一些莫测高深。   “天天待在皇宫,看也看的腻了。不过皇宫里呢,也是有好玩的事。如果小墨九愿意来陪我,说不定以後,人人不叫你‘墨九’而改称你‘墨妃’,若是这样的话,你说好不好玩?”   虽然表情呆滞,但是墨九在努力的听。听完了她认真的想了一想,认真的回答:“谢谢皇上,但是……还是不要了。”作家的话:小九子不是马上要逃~而是准备逃~计划还没有真正实施呢~不过就这样被拐去皇宫……好像也不错~(摸下巴)   第089章、帝心难测   邬辰颺的目光突的一闪,唇上的笑意加深:“不要吗?为什麽不要呢?”   墨九一板一眼,真诚又严肃的回答:“谢谢皇上请我去玩。我的名字是娘取的,我觉得‘墨九’很好,不想改名字叫‘墨飞’了。”   “哦?是这样啊……”男子脸上的笑突然变的有些僵硬,“但是你的回答错了,我不喜欢。你想好了,再说一遍。”   男子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敛去了笑,属於皇者的气息隐隐的散发出,浑然生成的华贵威严,让墨九见了心中一悚,待再开口时,磕磕巴巴的,话都说的不很利索:“谢……谢谢皇上……请我……请我去玩……”   男子挑眉,忽然伸手捏上了她的脸颊:“还是错了,小墨九该叫我什麽?”   墨九惊疑不定,想了想,小声愣愣的说:“辰颺哥哥。”   “乖。”男子轻轻捏了捏她的脸,又亲昵的拍了拍她的头,墨九看著那一抹像是突然变出来的大大笑容,傻傻的没了反应。   身边男子的言行举止实在是超越了她理解能力的极限。他是皇帝,不在皇宫里呆著,到别人府中不走正门还要翻墙。难道皇帝都是这样的?想到什麽就是什麽,一会笑一会板脸,一惊一乍的,吓得她的小心肝扑通扑通的跳。   这时,邬辰颺听到了些动静,转眼一看,墙外面来了几个家丁,围住了瘦矮的男子行礼问好。身著暗蓝衣衫的随侍满脸的尴尬,瞅著空档抬头一阵挤眉弄眼。邬辰颺啧啧的摇了摇头,哎呀,这麽快就被发现了,真是没意思。   身旁的女子还在傻里傻气的盯著自己瞧,她睁著两颗乌溜溜的眼睛,像是一只懵懵呆呆的小狗。她的脸上干干净净的,没上半点妆粉,经枝叶间透下的日光一照,白的仿佛都能透明。   忍不住伸手捏一捏,再捏一捏,触感极好,又软又嫩,叫他捏的不亦乐乎,都有些舍不得放开。   “方才小墨九说不想去皇宫,那麽,就留到下一次吧。但是现在麽……再在这树上待下去,怕也是藏不住了。”说完便纵身一跃,脚尖迅速的在树干上几个轻点,转眼人已稳稳的落在了地面。   墨九眼前一花,再看时,男子已轻飘飘的飘到了树下。他转身仰起头,对著她伸出了双臂:“来来来,小墨九,该下来了。”   他这是……要接著她吗?墨九看著那抹灿烂的笑,再看了看那伸起的双臂,慢吞吞的爬了起来,手脚并用著“哧溜”的滑下了树。   虽然动作是笨拙的,但是身形还是稳的。男子瞄了眼自己空落落的手臂,悠悠的叹了口气:“唉,不解风情的丫头。”   墨九虽然没听懂,但是被这话语中的委屈失望给逗到,眼睛眨了眨,忍不住掩嘴偷偷的笑了。   邬辰颺看到这抹自然纯粹的笑靥,眼里有不知名的光芒一闪而过,他也轻轻的笑开,未再言语。   树林外面站著两个高大的男子,他们的身後还有几个家丁,那个身穿暗蓝衣衫的近侍就站在一边。   他们看到身穿便服的男子背著手从树林里优哉游哉的踱步出来,刚要上前,却看到一个瘦小女子低著头紧随其後的出现,两人的脚步便硬生生的一滞,脸色也有了异样。   第090章、被拉同席   还是乌少正先反应了过来,他微微的躬身,待抬头时,脸上挂了抹温润如玉的浅笑:“皇上叫微臣好找。”   走出树林的男子边摇头晃脑边在叹气:“找什麽呢,我这不是乖乖的自投落网来了。爱卿家大府大的,本以为还能吓得你们一吓,唉……没意思,真是没意思。”   “皇上驾临,是府上的荣光,臣与家弟招呼不周,怠慢之处还请皇上恕罪。”   “是我自己心血来潮又与旁人无尤,何来恕罪一说?爱卿太客气了。”   君臣视线相交,接著各自笑开。谁没提翻墙一事,谁也没看後面的女子一眼,气氛似乎是和乐融融。   乌风乔侧过身,一展衣袖:“府内已备上薄酒粗茶,皇上,请。”说音刚落,他偏头对著站在後方的女子冷冷道,“还不下去?”   墨九本就局促的紧,二少爷要她离开,对她来说,简直是好的不能再好。低著头迅速的朝面前三位男子福了福身,接著便迫不及待的提起了步子。可这时手腕却一紧,那个笑得愉悦的男子突然抓住了她,也止住了她溜走的势头。   邬辰颺不紧不慢的转过头,笑眯眯的说:“小墨九该是渴了吧?饿了吧?”只见他竖起手指一点墨九,再一点自己,煞有其事的对著乌家兄弟说道,“她陪我看了大半日的风景,可是功苦劳高,不好好谢上一谢,那是不行的。”   乌家兄弟俩不动声色的对视,短暂的沈默过後,只听乌家大少爷淡淡的启齿道:“傻站著作什麽,还不赶紧谢过皇上?”   这话,是对著她说的,墨九终於听懂了,皇帝被请去吃吃喝喝,还顺带拉了她一同作陪。想到要与这三个男子共处一室,她惊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哪里还食得下咽?   墨九痛苦的抬起了脸,恨不得要赌咒发誓来表她的真心:“不不不,我一点也不渴我也不饿的,皇上,我真的……”   男子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墨九顿了顿,咽了口口水,期期艾艾的继续说道:“……辰颺哥哥……我是说……真的不用了……”   乌少正严厉的出口打断:“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的看看清楚,这里是什麽地方?可有你说话的份?皇上的好意是可以任你胡来的麽?”说完向著含笑男子再躬身,“是微臣管教不周。这不知死活的东西冲撞了皇上,且让微臣带她下去好好的责罚。”   墨九瑟缩了一下,脸色有些发白,显然是被吓到了。邬辰颺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将墨九拉近,摸了摸她的头顶:“我道是风乔不懂怜香惜玉,少正啊少正,瞧瞧,你可把小墨九给吓坏了。”高大的身形蹲了下来,捏捏手下绵软的脸颊,再点了点那小小翘翘的鼻尖,“小墨九别怕,我们走,不理他们。”   说完便牵过一只微凉的小手,自顾自的迈步往前踏去。乌家兄弟提步跟上,眼中的阴沈和肃杀闪现只是一瞬,再看,只留平静无波的谦恭。   下人准备的休憩之地还是在姝园里头。竹林里的小亭,竖了屏风。几张矮几,几只圆凳,微风拂过,竹子沙沙,倒也别有一番典朴雅致。   身穿暗红锦服的男子坐在上席,左边依次坐著乌家兄弟俩。男子的右手边是一位瘦小的女子,从进了亭子,她的头就没有抬起过。如果仔细看,可以发现女子的手正紧紧捏著衣角,裙摆下露出的一双鞋头在不安的动来动去。   莫名其妙的被拉来这样,之前那些话语听著是征询,却又似乎不全是。皇上问她渴不渴饿不饿,她明明说了不渴不饿的,可他却完全不顾她的拒绝,硬是拖她来了这里。   好吧,也不能说是“硬拖”,他是皇帝哎……她胆小的很也怕死的很,所以再怎麽不甘不愿,她还是进了这小亭。   墨九瞄了眼对面坐著的双生子,身上被风吹的凉嗖嗖的。   落座时,皇上要她坐在旁边,可她哪里敢,千坚持万僵持,最後他还是放过了她,让她坐在了他的右侧下方。她孤零零的坐在一面,左边没人,右边也没人,可眼睛一抬,就能看到对面两张相似的脸,他们时不时的飘眼过来,眼风厉的就像是刀。   她不知道坐在上头的人有没有看见,反正她是看到了。她紧张死了,心虚死了。她没忘记她的逃跑计划,好不容易这几天没碰著他们,也就掩耳盗铃的装著无事。谁知今天,她的运气背到了一个顶,外出探路,不光遇到了皇帝,还撞上了两位正主,她是难安的坐都有些坐不住了。   墨九是不敢说话的,乌家的两兄弟稳稳坐著,只举盏饮茶。身著暗红锦服的男子支著手臂斜斜的撑著下巴,往左边扫去一眼,他笑,再往右边扫去一眼,他笑的更深。把玩著手里的白玉杯盏,他边笑边说:“坐都坐下了,这会怎麽没人说话?那边那两个,还拉著脸作什麽?莫不是府上有什麽烦心之事?”   乌少正慢条斯理的放下了茶盏:“臣不敢。”   “少正啊……”男子似是无奈的拉长了尾音,“在朝堂你是如此这般,在自己府里还是如此这般。小墨九啊,你怎麽受的了?”   墨九在恍神间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愣愣的抬起头来,脱口问道:“什麽?”   邬辰颺失笑摇头:“小墨九在想什麽?想的如此入神,我倒是好奇了。”   “没……没有……我……我没想什麽……”她想的,哪里是能说的。   “皇上问你话,想清楚了就仔细的说。皇上面前,岂容你敷衍。”乌家二少爷眼也未抬,薄唇一张,冰冷犀利的话就唰唰的刺了过来。   几天未见,他待她还是这样,墨九觉得胸口闷闷的,不知所措的咬住唇,微弱的辩驳:   “……没有……我……我真的没有……”   乌家大少爷也颇不耐烦的皱起了眉:“要说话,就好好的说话。你是没学过规矩,还是故意要在皇上面前闹笑话??”   “我……”   “好了好了,少正,火气这麽大作什麽?”坐在中间的男子适时的打著圆场,这时候,有家丁匆匆的奔来,跪在了屏风前高声道:“参见皇上。大少爷,二少爷,煜王爷到。”   席间的三位男子明显的一愣,不一会,只听的有人跨著大步靠近,接著近侍跪下问安,竹叶摇动,从屏风後面转进一个人来。   邬辰颺楞过之後,咧嘴笑了:“皇弟怎麽来了?”   “皇帝”?怎麽又来个皇帝?皇帝不是只有一个的?墨九只抓到就近的一句,疑惑的转头看去,这一看眼睛瞪的快掉了。   来人漫不经心的拉了拉衣袖:“去了宫里,却不见皇兄的人,就想来这里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是来对了。”说著,他又懒懒的转向左侧,拱了拱手抱了抱拳,“虽是不请自来,但少正兄风乔兄好不够意思,要饮酒作乐,怎能少的了我??”   乌家兄弟同时起身,乌风乔道:“参见煜王爷。”   乌少正笑著抱拳:“是臣思虑不全,还请煜王爷恕罪。”   来人仰头大笑,豪迈的一甩衣袖:“别罪不罪的了,爷都快渴死了!酒呢酒呢??咱们今天就不醉不归!谁要是不喝谁就是两条腿的娘们儿!”   墨九再一次的深深震撼了。来的这人,穿著身花里胡哨的衣衫,上面东一块多出的毛,西一根拖下的带子,颜色还鲜豔的过分。可穿在他身上非但不显俗气,还硬生生的衬出几分别样的俊俏率性来。   是的,不难看,一点也不难看,看到他的脸,谁还会介意他倒底穿了什麽?   他身形高大,肩膀很宽,一头乌发高高束在了脑後,上面绑著根与衣服同色的带子,露出了饱满的额头,还有一双浓淡正好,英挺的长眉。   他的眼形像似杏仁,眼珠黑的似上好的墨,色泽浓郁,同时又透得发亮。睫毛之浓长令女子都要自惭形秽。眼睛眨动间,里面像是有水在潺潺流动,好像在看你,又好像不在看你,好像在对你笑,又好像在对你嗔。鼻梁又挺又直,嘴唇红中透粉,说薄不薄,厚上了那麽一点。说穿了就是丰润,因为这丰润,所以抿起的时候,也像在细微的嘟,说话的时候呢仿佛也是在微撅。这“丰润”恰到好处,多一分就有些恶了,少一分又觉得似是不足,嵌在那张脸上,妩媚多情,不多不少刚刚好。   是啊,他就是那个令墨九心生崇拜的“仙女”。是的,他不是女子,是男子。他不是“夫人”,他是王爷。   “皇弟,有姑娘家在呢,不可无礼。”坐在上座的男子面有尴尬的干咳了几声。   站著的男子倏地转过脸来,目光精准的投向席间唯一的女子,只见那一双若漂亮宝石的黑眸眯了一眯,睫毛暧昧的阖下来,接著,带动著眼尾摄人心魂的一挑。   第091章、四个男人一台戏   墨九惊悚了。因为她突然想起,姝园开宴的那个晚上,自己与这个男子“狭路相逢”过,那时,她还称呼他为……“夫人”。   迅速的低下头。她不是有意的啊她什麽也不知道啊。那是晚上,不比白天亮堂堂,她又不敢细看,况且谁也没告诉她,来的贵客一个是皇帝,一个是王爷啊……   啊啊他在看她,他还在看她。墨九不断的自我安慰:不会的,应该不会的,就只是一面而已,湖边又没蜡烛照著……他应该……是认不出什麽的。   这时乌家兄弟起身叫来了家丁,要为迟来的男子添桌加椅,没想男子稍一停顿就大步流星的走向了墨九:“不必麻烦了,我看这边就很好。”说完便撩了衣摆,在墨九身边的空凳上大喇喇的坐下。   邬辰颺轻笑出声:“我这个皇弟是恣意惯了。不用费心为他张罗了,随他去吧。”虽然言语间是无奈,但不难听出语气里的疼爱。   乌少正点头称是,待所有人都坐定,美酒菜肴便被一盘盘的端上了桌。期间,只听坐在上位的男子对著墨九温言道:“小墨九大概是还未见过。这是我的皇弟,人称‘煜王爷’,他常年不在城中,最近才从边界回来。   ”   “刚回来是没错,可我觉得,这位姑娘看著有点儿眼熟。小姑娘……”邬尚煜长长的拉了一声,浓翘的睫毛眨动得很是无辜,“你有没有见过我呢?”   墨九能说有吗?她恨不得将脸塞到矮几下面去:“没……没有……没见过……”   “哦?这样啊……”   邬辰颺失笑:“煜,你这又是在作什麽?姑娘家面皮薄,别吓著人家。来,小墨九,到我这里坐。不用理他。”   墨九看看右手边笑得暖意融融的男子,再看看对面甚无表情的两个人,楞是没敢动,这时身旁的男子又发话了:“哎哎皇兄,我又不是老虎,还能吃了她不成?後宫里一帮女人还不够皇兄应付的?我道是奇了,这位姑娘是有何特别之处?要我们尊贵的皇上大人巴巴的跑来这里来装情圣?”   邬辰颺略有些尴尬,伸手掩嘴咳了几声:“方才不是吵吵著要喝酒麽?酒都来了,还不闭嘴?”   乌少正拾起酒壶,倒了满满一杯,嘴里不紧不慢的说著:“是皇上仁善,怀著颗怜情之心。伏羲氏定天地,分阴阳。这世上除了男人便是女人,又何来特别一说呢?”说完便向著对面举杯,再仰头一饮而尽。   邬尚煜也自斟了一杯,遥遥一对再一口干了尽,喝完了还意犹未尽的咂舌:“边界地方的酒,虽不及这里的香醇,却是十足的够劲儿,可要说女人呢,还真是他妈的比不上这里。”   “怎麽?口味重的吃得多了,就惦记起这里的好了?”邬辰颺开口揶揄,这善意的取笑,让乌家二少爷的眼中都闪出了微微笑意。   “是又怎麽了?清粥小菜有清粥小菜的好。诸位,难道我说的不对?”邬尚煜斜斜的往旁边扫了一眼,再举杯,宽大的袖子掩去了嘴边狡猾的笑。   “是是是,我们煜王爷岂能有错?少正,风乔,来,我们干上一杯。”   一时之间,酒盏碰响,觥筹交错。墨九眼观鼻,鼻观心,只规规矩矩的坐著。几轮下来,身旁的男子见她还是一动不动,便取了空杯子,倒了些酒,推到她面前:“喝酒?”   墨九垂著脸,轻轻的说:“谢谢王爷……我不会喝酒。”   “哦?”男子转了转眼珠,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墨九前面的空碗里,“那吃菜?”   墨九还是垂著脸,更加小声的说:“谢谢王爷,我……我不饿。”   “哦……”男子点点头,转手又把酒杯推到了墨九的眼皮子底下,“那喝酒。”   “……谢谢王爷,我不会喝酒。”墨九的声音越来越轻,比蚊子大不了多少。   男子偏头窃窃的笑,似是觉得有趣,笑完了便挪动著身体,凑近了脸:“你说什麽?大声点,我听不见。”   “……我……我不会……喝酒……”   男子抬起身,又夹了一筷子菜给她:“不喝酒就吃菜啊。”   “……我……”   乌家大少爷放下了酒杯,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王爷一番好意。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偏要吃罚酒。”   墨九一个激灵,迅速的伸手上来抓过筷子,三两口就把碗里的饭菜扒了干净。   乌家大少爷并未满意:“还有呢?耳朵是聋了麽?”   墨九的动作顿住了,她放下了筷子,慢慢的拿起眼前的酒杯,抖抖的啜了一口。酒的辛辣在喉咙里爆开,往下烧到肚子里,往上冲到了鼻间,当下就让她抑制不住的好一阵咳。   小小的鹅蛋脸都皱成了一团,双颊咳的红了,眼里也咳出了水汽。她迟疑的握著酒杯,眼神带著求救投向了对面另一男子。   可是,他举著筷箸只看著饭菜,没有抬头看过她一眼。那漠不关心的样子,让墨九心里直发酸。   “在等我来伺候你麽?”乌家大少爷又发话了。墨九只好抖索著再次把酒杯举到了唇边。   邬尚煜在一旁饶有兴致的看,邬辰颺的目光在席间扫了一圈,唇上微勾,也开了口:“好了,我们管我们喝酒,又去惹她作什麽。”   墨九泪眼汪汪的转过头来,小脸蛋憋红著,又是可怜又是无助。邬辰颺脸上的笑意加深,对她轻轻的招手:“小墨九,你过来。”   对面的两个人没有说话,墨九观察著他们的表情,犹豫的放下了酒杯,起身走了过去。   男子将她拉坐在旁边,摸了摸她的头顶,对她温柔一笑,接著也举起筷子,夹了一大碗的菜,完了他放下了碗碟,转而捏了捏她的脸颊:“酒可以不喝,但饭菜不能不吃。饿著肚子,就没有力气,没有力气,小墨九还怎麽陪我玩,嗯?”   墨九眨巴眨巴眼睛,点了点头,这一次竟是乖乖的抓了筷子,一口一口慢慢吃起了饭菜。   穿著花哨的男子嗤笑,嘴里含著的酒都差点喷了出来:“皇兄,你这是在哄奶娃娃呢?你什麽时候养出个这麽大的女儿,我怎麽都不知道?”   “什麽奶娃娃,又在胡说。这养人可不比养花养草。有的花种生来娇气,那就得看著护著,好生的养著。还有的,也许初时不起眼,也无需过多的浇水灌溉,若是放在合适的地方,它不光长的好,花成之时,兴许还能送你个惊喜。”   邬辰颺举起酒壶,酒液被缓缓的倒了出来,他的脸上噙著笑,口中继续说道:“可若是培育不当,哪怕土质再肥,灌溉得再勤,它也会焉了萎了。风一吹,那些个残叶烂根就散到了别处。也许是石头缝里,也许是悬崖边上,奇怪的是,用不著几日,竟是重新落根抽芽。”   杯中已满,酒壶回归原位,底碰桌面,轻微的“咯”了一声。   “原来它散了本质,也是想方设法要离开原本的地方。宁愿‘玉石俱焚’,却是挽留不得。”   悠悠一席话,让席间突然变的安静。邬尚煜懒洋洋的斜倚在矮几前,转动著手中酒杯,道:“皇兄什麽时候对养花有了兴趣?照皇兄的意思,这花还是生了脚的,会跑不成?”   邬辰颺转向边上的双生兄弟,含笑道:“姝园景色甚好,要说养花,我又哪里及得上。”   乌风乔端起了酒杯,俊美的脸上一派风淡风轻:“皇上过誉了。草民敬皇上一杯。”   两人对饮过後,斜在矮几上的男子满意的点头:“这才对嘛,什麽花啊草啊,爷没兴趣。酒到肚子里,才是真的。”   乌少正得了这句便吩咐下人再温些酒来,方才的话题就这麽顺其自然的过了。待每张矮几上都添上了几壶酒,他便新开了话头:“煜王爷在边城可是一切安好?”   那边百无聊赖的撇了撇嘴:“还不是那样,无聊的要死。在那里待的久了,好像回来倒有些不惯了。如今国泰民安的,也没什麽蠢蠢欲动的苗头。”   “这样说来,我岂不是该好好谢谢皇弟?”邬辰颺微微一笑。   “免了,小弟我可承受不起。不过若是真有吃饱了撑的动那些个不成气候的路子,甭说是我,得先问问袁小子答不答应。”   “有王爷与齐威将军驻守边界,是百姓之福,国家之幸。”   “风乔说的极是。有了皇弟和将军,我这个皇上就算去做那闲云野鹤,也是悠哉悠哉。”   “皇兄,多年未见,怎麽你扣高帽子的功夫倒是精进了不少?”   “那是自然。多年未见,皇弟的著衣品味也是令人刮目相看啊。”   “……少正兄,皇兄他这是什麽意思?”   “王爷,我想皇上的意思是,事隔多年,王爷的风流倜傥,英俊不凡尤胜从前。”   “嗯,爷想著,也该是这个意思。”   “看来边城的风沙甚是厉害啊,皇弟不光是人黑瘦了,连脸皮都被磨的厚糙了。”   “他奶奶的,什麽厚了糙了,爷吹弹可破著呢!都别顾著罗嗦,喝酒喝酒!”   ……   就这样,墨九在一旁听著这番来往交谈,一言一句。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带著笑,可不知是不是因为饮过酒的关系,放眼望去,这每一抹笑都有些飘渺,仿佛是虚虚实实,看不真切。作家的话:四个男人碰一起了。情节过渡啊,大家不要觉得无聊啊……   第092章、不要惹事   不知不觉,日头已经开始西沈。屏风外的近侍欲言又止,终於还是忍不住拔高了些音量开口提醒:“皇上,这时候也不早了……您看……”   “哎呀,下去下去。”邬辰颺放了手中的酒杯,“给我闭上嘴走远点,别扫了这桌上的兴。”   “……奴才不敢!只是……只是皇上出宫,下面无人知晓,奴才……奴才担心……”   邬尚煜听了,脸上一双勾人的眼睛转了转,笑得有些幸灾乐祸:“哦?原来皇兄是溜出来的?”   邬辰颺看著他,一脸无辜:“煜弟错了,我明明是走出来。”   乌少正侧身过来,拱了拱手:“皇上,天色已晚,微臣会备著薄酒,随时敬候皇上驾临府上。”   “唉少正,你这是在赶我走?”   “微臣不敢。微臣只是担心,这酒若是再喝下去,宫里怕是要乱作一团了。”   邬辰颺想了想,状若无奈的叹了口气:“好了好了,一醉方休,就留到下次吧。”   邬尚煜仰头干尽杯中酒,也一同起身:“少了皇兄,再喝也是不痛快。正好,我与皇兄一路,少正兄风乔兄,咱们下回再好好痛饮一场。”   乌家兄弟站起躬身:“微臣(草民)恭送皇上,王爷。”   墨九见这情景,也赶忙放下了筷子站起来,身旁的男子偏头对著她一笑,微俯下身,摸了摸她的脸颊,轻声说道:“小墨九,我走了。下次出宫,我来接你去宫里玩玩可好?”   男子对她顽皮的眨了眨眼,不等她回答,他便直起腰,稳声道:“好了,回宫吧。少正风乔,你们就好生呆著,不必相送了。”说完就背著手,迈著大步转出了屏风。   邬尚煜似笑非笑的瞄了墨九一眼,再对乌家兄弟一抱拳,也随著走了。   小亭里安静了下来,直到离开的身影远去,乌少正缓缓直了身体,嘴边温润的浅笑不再,眼中爬上了压抑又浓重的阴霾:“风乔,你说,他这是什麽意思?”   “真真假假,伺机而动。寻得一击致命,便永无後患。”   “那他又是什麽意思?”   “大哥,内室江山又岂容外人觊觎?”   “是麽……可惜人的心若是悬的久了,即便你给它一个高枕无忧,它却只能小心翼翼,安生不得。真真假假……你说,它又怎麽能分辨得清呢?”   “确实。所谓放心,‘放’下方能安‘心’,若是不敢放,不能放,这心,又如何能安?”   大少爷二少爷在说什麽?墨九在一边听的云里雾里。什麽他他他的,“他”是谁,哪个“他”?望著那两人离去的方向,她疑惑又莫名。   乌少正已是转过身来,朝著墨九狠狠瞪了一眼:“人都走了,还要看什麽?!”   墨九瞬间回神,抖了抖,迅速的低下了头。   “怎会与他一起的?”乌少正盯了她许久,拉拔著脸问道。   这个“他”指的是谁,墨九是明白的。   “我……我闲著无事……就想……就想出去走走……然後就……就遇到皇上了……”墨九说得支吾模糊,企图就这麽蒙混过关,只听乌家大少爷冷冷的哼了声:“这麽凑巧?出去走走就遇上你的辰颺哥哥了?”   墨九答不上来,咬了咬嘴唇,捏了捏衣角,硬著头皮嗯了嗯。   “他与你说过些什麽?”   “……没有……没说什麽……”   乌少正审视著眼前女子,似乎在仔细辨认她有无撒谎,过了好一会,两片紧抿的薄唇一掀:“哼,想做皇帝的妹妹,得思量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福气消受!”   他的脸色不好看,语气也很严厉,听到那细软的声音叫著“辰颺哥哥”,让他浑身上下都不舒坦。脑子笨,胆子小,别的本事没有,认哥哥她倒是厉害,左一个“哥哥”,又一个“哥哥”,无亲无故的,哪里来那麽多的哥哥?!   墨九憋了瘪嘴,什麽皇帝的妹妹,她是想也没想过的。她和皇上又不熟,“辰颺哥哥”也是皇上让她这麽叫的。她也觉得很怪很不自在啊,可皇帝的话,她能不听嘛?   一双清冷的黑眸也定在了那张鹅蛋小脸上,见那上面满是委屈难言,乌风乔沈默了半晌,幽幽开口道:“新的地方已经准备妥了,等明一早我让乌伯过来,收拾了东西就搬去吧。”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墨九心里无端的一颤,怯生生的抬起了眼帘,怯生生的看他一眼,嘴里低声呐呐:“是。”   乌少正肃著脸,高深莫测的打量墨九一阵,嘴巴一开一合,露出森森的白牙:“过去之後,你最好给我乖乖的,不要再惹出什麽事。”   “……是。”墨九闷闷的应了声,再次飞快的低下脸。垂下的小头颅,带著几分心虚,再也没敢抬起来。   第093章、新地方   第二天一早,乌伯就来了。虽然是搬地方,但搬来搬去也还是在府中,墨九来时也只光来了个人,山儿就整理了些衣物之类的细软,这个时候,墨九猛的想起来,昨日与两位少爷共处,自己却没抓著机会请求让山儿跟著一同走。   这可怎麽办才好?   乌伯看出了她的著急,便问是否有什麽不妥。墨九犹豫了一番,还是如实的说了。   没想到乌伯回答她,丫鬟带著一起过去是可以的,反正到了新地方,她的身边总是需要个人的,况且山儿也是跟了她段时日了,再重新派人未必有她得法。   墨九高兴坏了,一声连著一声“谢谢老伯伯”,乌伯忙摆手推辞,说,这些是二少爷的意思。   墨九拉著山儿的手,眼睛闪亮。山儿虽然没说什麽,但是看的出,心里还是高兴的。於是一老一小一丫鬟,提了包袱,出了房门,再一路走出了姝园。   乌伯心里是感慨的,当初是他领她进的园子,今日还是他领著她,却是奉了爷的吩咐,带她离开这姝园。   山儿心里也是感慨的,初见她时,是这麽一瘦小不起眼的人,如今,还是这麽一瘦小不起眼的人,却是让两位少爷投注了目光,这样的际遇,又有多少人能料想得到呢?   墨九却是转著脑袋,心里有些不舍还有很多的好奇。毕竟在这地方住了些时候,说习惯呢,好像有那麽一点,不知道新的地方会是什麽样子的呢?   三人在乌府中行走,沿路遇上了家丁丫鬟都是躬身向墨九行礼。看著是恭敬,可垂下的面上有深思的,有惊讶的,有欣羡的,还有鄙夷的。   走过了小桥流水,假山亭楼,乌伯在一扇院门前停下。墨九抬头一看,门上面挂了块木质的牌匾,上面是一个苍劲有力的字──墨。   牌匾小巧,周围有一圈雕花纹路,中间只有一个“墨”字,干净利落又简单。墨九认出来,这是二少爷的字。她是天天呆在书房,得空就照著二少爷的字,誊抄账簿的。   乌伯看到墨九对著牌匾发愣,就对她说:“前几天二爷已经抽空来看过院子了,还亲自叫人做了这匾,字,也是出自二爷之手。”   “哦……”墨九点了点头,低低的应了声。   推开院门,是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小路两旁,是一片白色的花海。只见那一颗颗花株矮小,花朵就像只小型的倒锺,一茎上悬垂著六七朵,就像是白色的铃串,风一吹仿佛会叮铃铃的响,盈盈的暗香浮动,幽沁肺腑。   墨九忍不住蹲下来仔细的看,她不知道这是什麽花,但是这一朵朵白色铃铛小巧又可爱,她一看便很喜欢。   乌伯又适时的插上一句:“这花名为草玉铃,也是二爷吩咐下面的找了来,再赶时赶点种上的。”   墨九轻轻摸著草玉铃娇嫩的花瓣,轻轻的说:“这些花真好看,谢谢二少爷。”   花海的後面就是一方小小的池塘,池塘旁边依著个亭子,中间通了座竹板扎成的小桥。亭子周围挂著竹帘,里面放著张竹子做的卧榻。池塘里的水清澈见底,可以看见里面有一群鱼儿在游来游去。   绕过了小亭,就是住的地方了。有独立的厨间,杂物间,麻雀虽小,却是五脏俱全。墨九走入了正屋,里面的布置虽然简单,但桌椅板凳全是新的。正屋侧边有一面珠子串成的帘,挑开这帘,里面便是卧房。   床也是新的,比原来睡的那张更大更宽,上面已经垫上了厚厚的床褥,枕头也是新的,凉凉滑滑的枕面,上面绣著精致的图案,虽不知是什麽料子,但光用摸也知道是好的。坐在床沿,屁股下面厚厚实实,但又软的很,若是躺下去,定是舒服的不得了。   墨九环顾一圈,发现了细微的不一样。日常用的是大小不缺,但是这里没有筝琴,虽然外间有张书桌,但是她没看到书册之类。   梳妆台旁边有个矮木箱子,乌伯慢悠悠的走了过去,打开了箱盖。墨九探头一看,里面有几尊泥娃娃,还有花灯,陀螺,沙包……五颜六色的,呀,她还看到一只好大的风筝。   “爷说了,琴棋书画,怕是为难了言小姐,所以爷就命我去搜集了些玩意儿,好让言小姐闲时取乐。”   墨九羞的脸都红了,好嘛,那个坏人是没说错,可他当她是三岁的孩子吗……心里是这般想著,手却不自觉的伸向了一尊泥娃娃。泥娃娃梳著个冲天辫,胖乎乎的脸上画著两团胭脂红,墨九转来转去看,“扑哧”一声的笑了出来。   山儿掩著嘴窃笑,乌伯满是褶子的脸上也带上了笑意:“若言小姐不喜欢,我再寻些别的来。”   “不用了不用了!”墨九的头摇的像拨浪鼓,摇完了便甜甜的笑,“我喜欢的。谢谢老伯伯。”   乌伯点头:“到了新的住处,想必还要归置归置,那我不打扰了,有什麽需要的,言小姐来找我便是。”   送走了乌伯,山儿就开始忙碌,烧上茶水,拿出衣物之类的放置。院子各处都已经打扫过了,家具又是新的,干干净净的倒也无需再整理。墨九在一旁围著山儿转,东聊西扯的时间也是过的快。   午饭是凑合著吃了,晚上山儿就大展伸手做了一桌子的饭菜,算是搬入新地正式的第一顿。墨九走进来走出去,屁颠屁颠的摆置著碗筷,屁股还没坐热呢,她的院子就来了第一位“访客”。   山儿在忙,所以是墨九前去应的门。院门一开,门外站著的男子缓缓转过身来,墨九见了便楞住了:“二少爷?”作家的话:草玉玲就是铃兰花~好啦,接下来就让这闹别扭的小两口独处一下下~   第094章、和好(一)   月光在男子的身上倾下了光华,也为那一张俊美的脸庞添了几分清冷。墨九愣愣的看著,良久过後,仿佛是终於回神,低下了头侧身让了开。   男子站在门口,幽深的黑眸闪著浅薄的淡光,里面映著一个小小的身影,也是良久过後,他迈开了脚步,跨过了院门。   墨九关上了门,无言的跟在男子後头。两人进了正屋,山儿赶忙站起行礼,识相的退下。   沈默,还是沈默,因为墨九不知道该说些什麽。说“请坐”吗……但是这里本来就是人家的地盘,他是这整个乌府的主子。那麽问“饭吃过了吗”……又好像有些矫情……之前的日子,她与他的相处是轻松自然的,可现在,她却怎麽也放松不下来,怎麽也自然不起来,他们之间像是突然隔出了些距离,让这样的单独相处横生了尴尬。   乌风乔在桌前坐下,看著一桌丰盛的饭菜,淡淡的开口:“还未用过麽?”   “……嗯。”   “这麽丰富的一桌,是在庆祝迁了新居?”   “嗯……是。”   “带来的东西都整理完了麽?”   “是。”   “日常要用的,丫鬟都盘点过了麽?”   “……是。”   “没什麽缺的了?”   “是。”   乌风乔凝视著面前低著脑袋的女子,话却突的一转:“不欢迎我来麽?”   “是……”墨九突然反应过来,“不……不是!我……我只是……”小小的脑袋抬了抬,飞快的看了身前男子一眼,“只是……我只是没想到……二少爷……会过来……”   乌风乔垂下了眼帘:“本来大哥也是要一同来的,可他忙不开身。”   “你刚搬入这里,不来看看,总是有些不放心。”   “所以,我就一个人来了。”   墨九局促了,只能嗫嚅著回答:“哦……嗯……我……谢谢……谢谢二少爷。”   乌风乔抬眼,定定的看著身前人许久,低声说道:“九儿,你可是在怪我?”   房里安静了一阵,接著女子的声音轻轻的响起:“二少爷,我没有。”   “没有麽?”乌风乔牵过女子的手,将她拉近身前,“既然没有,为何不抬头?”   墨九犹豫了一下,慢慢的抬起了脸:“二少爷,我没有怪你……我……我不敢的。”   刚说完,她的下巴就被一只大手轻柔的掌住了:“不要说不敢。九儿,在我面前,不要说不敢。”   心里顿时涌上了一股莫名的酸,淡淡的,却让她的眼眶开始逐渐的发涩:“二少爷……我……我真的没有怪你……我……我只是……”   “只是什麽?”   有力的大手掌著她的脸,修长的手指握住了她的大巴,叫她避无可避的对上那一双幽光闪烁的黑眸。   “我只是……”墨九吸了吸鼻子,“有点难过。”   乌风乔深深的看她,半晌过後轻叹了一声,放开了手转而将身前人抱拥入怀:“那你知不知,我心里,又是怎样?”   墨九在男子胸前点头,低低的说:“知道。二少爷很生气。”虽然不知道是为什麽,但是从他的表情,看他的眼睛,她知道,那时的他,心情并不好。   “你说我很生气,那你认为我是为何生气,因何而气?”   墨九诚实的摇了摇头。她不知道,她想了几天都未想明白。   “伺候人,是丫鬟下人的事。我说过,你不是任何人的丫鬟,我要的,也不是你的‘伺候’。九儿,你明白麽?”   墨九听的疑惑,她不明白,以她的身份,不是“伺候”,那是什麽呢?她是一无所有的,不要她的“伺候”,又要她怎麽做呢?   “什麽是本分?你想明的‘本分’,你认清的‘本分’,就是好好伺候我麽?”   “我……”墨九一头雾水了,怎麽……不是这样的吗?   乌风乔听出这声音中含著的满满迷惑,再度伸手抬起了怀里一方小小的下巴:“九儿,我待你如何?”   这次,墨九想也不想的回答:“二少爷对我很好。二少爷是好人。”   “我待你这般,只是为了让你认清本分麽?若是要你认清本分,我又何需如此。在你心里,我不欲只是个‘好人’,况且,我本就不是个好人。”   墨九已经被绕晕了,什麽这般如此,什麽只是个好人?二少爷明明就是个好人啊,怎麽会不是呢?   掌心移动,从下巴抚上了女子白嫩的脸颊,感受著手下细致的触感,那俊美又冷峻的眉眼里,有一种柔软在一点一点的扩散溢开。仿佛是期待,仿佛是渴望,像是久不见光的人,小心翼翼的,只为呵护那得之不易的微弱暖光。   “我真正想要的是什麽,九儿,你知道麽?”   墨九又被问住了。她怔怔的看著一张近在咫尺的俊颜,看著那一双不带感情的黑眸,纯粹又浓郁的黑,此时却在闪耀著她看不懂的光芒。上翘的眼尾,也沾染到了这份光,冰霜褪去,耀目的让她几乎无法直视。   这样的眼神,这样的表情,她好像在哪里见过。所以她并不觉得陌生,所以她似懂非懂。她听见自己的胸口里“咚”的跳出好大一声,酸酸的感觉又来,这一次没让她发涩却是让她发麻。   真正想要的是什麽……   是什麽呢……   她张大了眼睛,里面是一片朦胧。她移不开视线,她只能看著他。看著他俯低了脸,看著那好看的眉毛眼睛鼻子,在她面前放大。清冷的墨香,缠缠绵绵的环绕,让她的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   高挺的鼻尖触上了她的鼻头,这个时候,她闭上了眼。   感觉到微凉的唇点上了她的,试探般的一下又一下,她的唇瓣被含住,耐心的舔舐。舌头伸出来,不受阻碍的探进了她的口。属於他的好闻气息铺天盖地,仿佛是受了什麽蛊惑,她怯怯的伸出了小舌尖,羞羞涩涩的与那大舌相触。   圈住她的双臂猛的收紧,她便陷在身前的怀抱,与他亲密纠缠。脑子里混沌了,只有舌与舌的勾点,卷绕,才是鲜明。   第095章、和好(二)h   待胶著的两唇分开,墨九细细的喘著气。   他的额头抵著她的,她听见他低沈的声音略有不稳的在说:“昨日,还有之前,特殊的时候对著特殊的人,那些眼见的,未必是实。”   “做戏也好情非得已也罢,苛刻,是为了你好,明白麽?”   墨九虽然还有些迷糊,但或多或少还是听懂了点点,眨巴了几下眼睛,乖巧的轻声说:“是,二少爷。”   乌风乔吻了吻那小俏的鼻尖:“在这世上,好人与坏人,没有绝对。光凭外表难以分辨,所以莫要轻信,知道吗?”   “是,二少爷。”   乌风乔吐出一口气,将怀里的人搂在胸前。她那麽小,瘦瘦弱弱的,单纯又善良,是那麽的需要人保护。从心中的情弦被猝及不妨的拨动,他就体验到了从未体验过的诸多滋味。她是无辜的,唯恐她被波及,唯恐她被卷入纷争,许许多多的担忧,要他如何放心的下?   此时墨九的心情也是难得的复杂。她是开心的,因为男子的身上没有了冷漠,他的怀抱好似以前一般的温暖。他对她的态度也不再异样了,他说了很多话,他解释了一些事。那些因他而生的伤心,似乎是被抚平了。他还是那个她所熟悉的他,她觉得释然,也觉得轻松,可轻松之余,胸口有些沈甸甸的,仿佛压著了什麽重物。   “二少爷……谢谢你。”她决定不去理会心中的异样,这句话,是她从踏进新居之後,就想对他说的。   “怎麽?”   “你的字……还有那些花……好漂亮……我很喜欢。”   “喜欢麽?”   “嗯。”   “那这里,喜欢麽?”   “嗯,喜欢的。”   “喜欢便好。”怀里的人窝在他胸前,像一只乖顺的小猫,乌风乔疼惜的收了收双臂,“这次是仓促了,等以後,再寻一处,届时我会让乌伯好好准备。姑且先在这里住下,嗯?”   墨九听著这低醇的声音缓缓的在说,胸口处的沈闷越来越甚。   以後?会有以後吗?她差一点就忘记了,她与岳哥哥已经说好了要离开,离开这里的一切。   以後,没有二少爷,没有乌伯,没有山儿,也没有乌府。待岳哥哥准备好了来找她之时,她与身前这个男子,就没有“以後”了。   不会再听到他的声音了,不会再看到他的脸,那些怜惜的目光,深深的注视,带著墨香的怀抱,还有他的亲吻……统统都不会有了。   为什麽想到会这样,她的心里又开始难受了?   是的,难受。有点舍不得,有点心虚,有点愧疚,有点酸,有点闷,总之是五味杂陈,复杂的可以。可是……她已经决定了,她已经想好了,不是吗?   墨九沈默的咬唇,再咬唇,接著抬起了纤细的手臂,环绕住男子的脖子。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的拥抱。他是她的恩人,他对她的好,她无以为报,她到死都不会忘记,永远都铭记在心。   仿佛是惊讶,让乌风乔明显的一滞。双臂移动,紧紧环住了那不堪一握的腰肢,与身前女子亲密相拥。俊美的轮廓,上翘的眼尾,暗芒闪烁,有融化冰霜的炽热,还有若隐若现的复杂。   “九儿,安心待在这里,待在乌府,以後,有我们照顾你,嗯?”   鹅蛋脸上,一对鸦翅般的睫毛在细微的颤动,一会过後,墨九闭上了眼,低低的说:“是。二少爷。”   相拥的一男一女谁也没有再说话,直到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打破了房里的安静。   “咕噜……咕噜噜……”   墨九先是被吓了一跳,接著埋脸在男子的肩膀,没好意思抬起半分。   乌风乔也是一怔,接著嘴角细微的翘了翘,脸上的表情又是温柔又是无奈。   他轻轻拍了拍手下纤薄的背脊,再握住了细腰,与身前女子拉开了些距离。   墨九无措的抓著那宽厚的肩膀,红著脸瞄了男子一眼,再瞄一眼,小小声说:“我……我饿了……”   乌风乔似笑非笑的看她:“嗯。我听见了。”说完就把墨九抱起放在旁边的凳上,再转头叫来了山儿,让她端下饭菜重新热过顺便再添一副碗筷:“不是要庆祝麽?我也陪你吃一点罢。”   山儿手脚麻利,走进走出,不一会,桌上就重新冒起了热气。忙完了,她便要福身退下,这时,手却被拉住了。   天色不早了,墨九知道山儿也是空著肚子的,自己都饿的咕咕叫了,她也定是一样的。这一桌饭菜都是山儿准备的,要她伺候完自己与二少爷之後再用,墨九又哪里忍心。所以她拉著山儿的手,含著祈求的目光投向了身边的男子。   乌风乔接收到,扫了眼山儿,淡淡的开口:“坐下吧。”   山儿知道这是不合规矩的,手被抓得紧一时也挣不开,便诚惶诚恐道:“二少爷……”   “坐下吧。”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同样的话重复了第二遍,山儿也不敢推脱了,只好在墨九身边坐了下来。   墨九的眼睛闪亮亮的,感激的看著身边的男子,脸上扬起一抹甜甜的笑。   乌风乔的表情也是柔软,他未多说什麽,优雅的举起了筷子,夹了饭菜送到了墨九碗里。   这一顿,墨九看看左边坐著的人,再看看右边坐著的人,边笑边吃,很是欢快。乌家二少爷意思意思的吃了些,大多时候的目光都是在身边女子身上的。山儿呢,就不那麽愉悦了。第一次和主子同桌,她很不自在。看著身边一男一女,时而互相夹菜,时而互喂一口,时而浓情蜜意的你看我我看你,让她身上鸡皮疙瘩冒著,更加的不自在。她只能将目光定在眼前的饭菜上,低头闷扒,也不管吃进嘴里的是什麽滋味了,扒完了就赶紧的退下。   饭吃完了,碗碟撤了下去,茶水端了上来。乌风乔饮著茶与墨九说著话,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却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山儿在寻思,後来,连迟钝的墨九也开始寻思了:好像很晚了,二少爷不回去休息吗?   可乌家主子还没开口,她又怎麽能赶人?终於,在墨九忍不住打了第三个呵欠之後,乌家二少爷发话了:“累了?”   墨九忙掩住嘴摇头:“没有没有,不累的。”   “既然累了,就早些休息吧。”   墨九犹豫了一下下:“哦……是。”   可是说完了这句,男子却坐在凳上没有动。只见他侧过脸,伸出了手,修长的手指滑过她的脸颊,落在她的唇上:“时候不早了。”   “可我并不想走。”   “今晚,我不走,可好?”   墨九怔了怔,不走?是要留下的意思吗?留下来的话……看著眼前一双深沈的黑眸,唇上的手指仿佛带了热度,烧的鹅蛋脸上迅速红成了一片。   他问“可好”……这个……那个……乌府都是他的地方呀……“好不好”……又不是她能说了算的……况且……况且她要说“不好”……他会听的吗?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墨九只能低下红透的脸,嗫嚅著说:“我……这……二少爷……”   唇上的手指滑到她的下巴,轻轻抬起了她的脸:“九儿?”   墨九咬著唇闪躲著男子的目光:“我……我听……听二少爷的……”   入住新院落的第一夜,墨九磨磨蹭蹭的洗漱完,磨磨蹭蹭的弄干了头发,磨磨蹭蹭的挪到珠帘前,伸手挑开了帘子,慢慢走进了卧房。   她的床上,躺著个男子。身穿浅色的亵衣,半靠在枕上,手里拿著卷册在看。这些东西,都是山儿从他的住处取来的。   他先她之前洗漱完了,她泡在木桶里的时候还在恍惚的想,好像……这是第一次与他同床共枕。同床共枕,她房里只有一张床,所以要睡觉的话,必须同床共枕。   她还没有和他一起睡过觉啊……为什麽想到和他睡在一张床上,她就心跳加速,脸上发烫的?   总觉得吧,有些个不妥……她下意识的磨蹭拖著时辰,可是再磨最後总是得进房的。站在门口,床上的人听到了动静,目光从卷册上移到了她身上,接著侧身伸手,掀开了被角。   墨九听到自己的吞咽声“咕咚”一下,略不自在的扯扯身上单薄的亵衣,移动著脚步,向著大床走去。   膝盖刚碰到了床沿,一只手臂伸出来将她一扯,她就跌了下去,整个人趴在了男子身上。   心跳开始不对劲了,她愣愣的看著眼前一张放大的俊颜,耳里听到他问:“去了那麽久?”   “哦……哦……我……我洗脚……洗……洗头发……我洗……洗干净……”自己在说什麽?!墨九恨不得咬掉舌头。   “哦?这麽仔细?”男子挑眉看她,眼里有笑意一闪而过。   墨九很懊脑,乌溜溜的眼珠子这里转一下那里转一下,小手撑著男子厚实的胸膛,脸上越来越红。语塞了许久,还是选择自我放弃:“嗯……是……是啊……”   “洗的这麽仔细,是因为我麽?”   啊??墨九傻了。   “不不是的!我我我我不是……”   “不是?不是为我,那是为谁?”   “没……没有没有谁!我我我是……不……不是……其实我……”不会说话还是不要说好了……墨九垂下肩膀,继续自我放弃,趴在男子身上不动了。   这一副憋著脸著急急死说不清的样子让乌风乔沈沈的笑开。感觉到手下胸膛的震动,墨九抬起了脸。这是……二少爷在笑?   好像是第一次听到他的笑声。他的脸不再是千年冰封,万年雪飘,两边的嘴角翘起,虽然弧度不大,但确实是在笑著的。一双黑眸微微眯起,眼尾上翘更是明显,眼里反著细碎的光,那是真实的愉悦。   二少爷笑起来真好看……墨九惊讶同时惊豔。   乌风乔见身上的人睁著一双圆滚滚的黑眼睛,张著粉色的唇,傻傻的盯著自己,无辜又懵懂,黑色的发衬著白里透红的脸,小小的身体柔弱无骨的趴在他胸前,楚楚又可人。他缓缓止住了嘴边的笑意,放下手里的卷册,抱紧了身上人翻了个身。   墨九眼前一花,下一刻她的背下便是柔软的床褥。她被男子压住,接受他居高临下的凝视。   他看了她许久许久,久到她手足无措。接著,他俯低了身体,俯下了脸,靠近再靠近,他的鼻尖触到她的脸颊,摩挲著她的耳垂,游移再游移,他埋进她的颈窝,他的唇扫过那里细致的皮肤,烙下一个又一个的轻吻。   接下来,他抬起了脸,低低的说:“好香。”   一股热气“哄”的冲上来,墨九知道,她的脸定是红的不能再红。眼前的男子披下了发,与平常时似乎不太一样了。   黑色的发丝垂在他的脸侧,衬出了些清冷还有别样的慵懒,俊美的五官,上翘的眼尾,清冷与慵懒糅合在一起,平添了几分说不出的魅惑。   他的瞳眸很黑很深,他的声音很低很沈,他的发有一些搭上了她脖子,有一些落在了她的手心,凉凉的,滑滑的,让她忍不住微微的发颤。   她觉得,气氛怪怪的,她应该说点什麽,所以她舔了舔唇,抖著声音说:“是……是吗?……”   男子的嘴角再度翘起,薄唇一边在缓慢靠近,一边轻吐著气息:“是。很香。”待最後一个字说完,她的唇便被精准的捉住。   墨香,夹杂著洗浴过後的香气,属於他的味道,好闻的味道。隔著薄薄的亵衣,她感觉著他的身体,他的体温,热热的,从他的手臂,胸口,传上她的皮肤,一直传到相交的唇舌。   他吻的温柔,温柔中带著急切的索求。舌头被他吮吸,搅动,缠绕,嘴里的津液都被搜刮了去,呼吸被掠夺,手脚在发软,她模糊的呻吟:“唔……嗯……”   他放开她,贴著她的双唇喘息:“九儿……”   他的声音仿佛也带著热度,让她的耳朵都听得热了。他离开的短暂,唇舌再次纠缠,比之前更为热烈激狂,让她的脑里发晕,只能顺著他的动作,迎合,承受。   炙热的掌心,探进了她的亵衣,再探进了肚兜,按上她的皮肤,摸上她的胸口。敏感的胸前被不重不轻的揉捏著,带著茧子的指节刮过她的乳尖,激得她弓起了腰,轻轻的抖。   揉完了这边,换另一边,大手的力道柔柔,让她觉得异样又觉得痒。   亵衣的扣子被打开,肚兜被拉下,白白的乳肉上,两颗小小红豆已然挺立,白的晃眼,红的生嫩,让人见了唯有极尽爱怜。   乌风乔双手掬起了乳肉,麽指摩挲著涨立的乳尖,呼吸不稳的问:“疼麽?”   墨九没有听见,待男子开口问了第二遍,她才有了反应。眨了几下迷蒙的眼,什麽疼?他是在问她吗?   乌风乔低头在那雪白的胸口印下一吻:“上一次,是我失了理智。以後,不会再弄疼你了。”   墨九呆了好一会,他……他是在说……上一次吗?   上一次……那般对她,上一次不理她的反抗,不顾她的难堪,像是变了个人,那麽残酷冷漠,让她伤心。   此时此刻,他的眼里有後悔,有心疼,此时此刻,他说这句话,他的表情郑重,仿若在起誓。   ……怎麽办呢?   对著这样的她,那些好不容易忘却的愧疚不舍又卷土重来。心里酸涩,眼里也酸涩,墨九抱住男子的脖子,轻声喃喃:“不疼……二少爷……不疼的……”   男子握住了她的肩膀,吻去她的喃语,也吻去她滑出眼角的泪:“不许哭。”   墨九主动的吸住嘴里的大舌,再将自己的舌尖伸到对方嘴里生涩的挑动。   她不哭,她不哭,至少今晚,她要忍住,不哭。   乌风乔被这番主动撩拨的燥热,滚烫的吻沿著嘴角下巴一路下来,密集的落在两团柔软上。   褪去了身下人的亵衣亵裤,同时也褪下自己的。年轻有力的身体,没有过多的曝露在阳光下,肤色不深,却是肌肉分明。   欲望,怜惜,还有情和意。挺直的鼻梁擦顶著乳尖,用双唇来拨弄。肩膀上抓著一双小手,随著他的动作用力,松开,用力,松开。他持续的耐心,直到手下的腰肢忍不住的拱起再拱起,直到那张小嘴里吐出了难耐的呻吟,他才张嘴含住了涨立的小红豆。   “啊……”   长长的一声细咛,带著满足欢愉。他用舌尖顶刺著红豆中间的凹缝,再将整颗含住轻轻重重的吸吮。肩膀处的小手抱住了他的头,他的手悄悄下滑,摸到了细滑皮肤上渗出的汗,越过了柔软的毛发,他也摸到了诱人蜜穴口流出的动情水液。   呼吸很急促,硬挺涨的爆起,他想要稳下,发现却是无法。   不见她的时候,他很想她。想看她对他笑,想听她叫他“二少爷”;想她红著脸的娇态,想她香甜的气息,想她柔软的唇,柔软的身体,柔软的声音;想触摸她,想抱著她,想吻她,想要她。   所以他有些急躁,所以他有些无法忍耐,他真的努力了,可是,身体的每一寸都在叫嚣,血液汹涌奔腾著在鼓动,所以,他真的无法。   有一点阴霾,在心底萌芽。他不欲去想,它却不安分的盘旋。催促著他去拥抱,去占有,仿佛只有这样,才可以安生,仿佛只有这样,才是真实。   指节在蜜穴里进出,带出了更多水液,也让身下的人儿呜呜叫著,无意识的扭起了纤腰。   她是快乐的,不是麽?她对他没有抗拒,没有害怕,她柔顺的接受他,因他而快乐,不是麽?   那她喜欢他麽?当她娇娇的喊出“二少爷”,当那双清澈的黑眸羞涩的看著他时,里面可有情?里面有无眷恋?   确定湿润已经足够,乌风乔抽出了手指,当坚硬缓慢推进的时候,扭动的细腰一僵,蜜穴瞬间绞的死紧。   他停滞等待,等到穴肉一点一点的放松,等到两条细长的退下意识的抬起,夹住了他的腰。重重的吸气吐纳,下身开始动作。每一下摆动,就更深入一点,深入的同时,逐渐加著力道。   第096章、“同床共枕”的早晨h   “嗯……嗯啊……啊……”身体里燃起一把熊熊大火,烧的墨九意乱情迷。   男子每一次挺进,环在那健腰上的细腿儿便会随其节奏不由自主的夹紧。戳刺的用力,入的深了,两条纤长的腿儿就会微微的发抖,当穴里敏感的嫩肉被撞击到,那可爱小巧的脚趾都无意识的蜷曲起来。   即便未著寸缕,墨九也未觉得冷,後背在与床褥摩擦,擦去了渗出的汗,可没一会,就有点点香汗重新的冒出来。   这个时候,她脑里似乎充斥了许多东西,许多分辨不明的情绪。又仿佛其实是空空,什麽也想不到,什麽也不愿去想。   鼻前墨香浓郁,像一张大网,密密的网住她,柔柔的在她全身缠绕。她只能环住了男子汗湿的脖颈,细细长长的叫著,绵软的腰肢不受控制的舞动,舞出了丰沛的爱液,边舞,蜜穴边急促的收缩,承受著火热硬物的侵入和刮顶。   突然,她的後背离了床褥,腰间的健臂用力,将她整个儿的抱起。她坐在男子身上,以一种密不可分的姿态,蜜穴深处的软肉被硬物猛的戳到,让她浑身一凛再一僵,嘴巴张了张,却只能发出幼猫似的呜呜声。   “嗯……”乌风乔低低的呻吟,那处温热柔软的销魂,肩膀手臂处的肌肉贲起,他将小人用力按进怀里,“九儿……”   墨九依附著他,像是刚出生的小兽,害怕又不知所措,唯有牢牢抓紧了眼前的依靠。男子在耸动,她不得已的收著小腹,将那涨硬之物勉强的吃进又吐出,生涩的迎合。   花心被毫不留情的顶弄,勇猛又凶狠,墨九颤抖的不行,哑声叫著:“恩啊……啊啊……二少爷……唔!……二少爷……”   酸麻并著快慰,她不知道该如何纾解,只能声声喊著“二少爷”,任凭腿间的水,泛滥成灾。   大手抚著雪白背脊上粘著的长发,再向上托住了那颗胡乱晃动的小小头颅。寻著了一张急促喘著气儿的小嘴,乌风乔吻了上去。眼尾上翘的黑眸半阖著,里面有滚烫的情欲,也有迷乱的复杂。   他在她的耳边沈沈吐息:“我在这里……九儿……陪在我身边……”   或许听到了,或许是什麽也没听到,墨九断断续续的轻呻,一双迷离的眼闭了闭再无力的张开,从里面滑出了一颗透明的泪。   暗色夜幕下,有谁正安然入睡,又有谁辗转不成眠。   当墨九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黑色的眼珠茫然的转动,入目是一片陌生。   是了,这里不是姝园了,这里,是她昨日刚搬进的院子。   动了动手脚,发觉酸软的很,腰上沈甸甸的,似乎压著了什麽重物。脑子开始清醒,眼里氤氲的雾气逐渐消散,墨九轻轻的转过头,身旁躺著的是一个熟悉的人。   他……没走吗?   腰上横著的是他的手臂,自己脑袋下面枕著另一根。他闭著眼散著发,靠的极近,侧躺在她身旁。   这便是……“同床共枕”吗?   不知道为什麽,墨九脑里第一个跳出的念头就是这个。脸上微微的红了,她也不敢乱动,恍恍惚惚的打量著睡在身旁的人。   浓长的睫毛安静的垂俯著,在那张俊美的脸上投下了两片圆弧状的阴影。鼻梁又挺又直,菲薄的两片唇紧紧的抿著,显出了坚毅和淡漠。他的肤色偏白,却也不算极白,配著脸侧垂下的黑色发丝,还有一双刚正的眉,清清冷冷的,即便闭著眼,也是让人心生敬畏的。   墨九忍不住忆起了昨夜,这张脸上难得一见的笑,这双眼睛里射出的炙热的光,这张薄唇开启,重重的喘息,声声叫著“九儿”,腰上脑袋下的手臂那麽紧那麽紧的抱著她,仿佛在抱著什麽不可失去的东西。   看到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墨九的脸更红了,羞涩的别开眼再悄悄的垂脸。自己的亵衣正完整的套在身上。   是什麽时候穿上的呢?她都不记得了。昨晚……後来……她的神志都不甚清醒了。   那些激烈的交缠,蚀骨的快感,身上还留著汗湿的黏腻。那时,她软成了一滩水,任由他拨动,翻转,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呀……昨晚这样的动静……不知道山儿有没有听见?想到这里,墨九脸上迅速的升温。要死了要死了,若是……若是……呜……她没脸见人了。   还在为“听到”,“没听到”兀自纠结,一个暗哑的声音突的响起:“在想什麽?”   墨九条件反射的转过头,只见那一双本闭著的眼睛已然睁了开来,黑色的眸瞳深邃如常,里面有著慵懒,却不带丝毫朦胧睡意。   墨九愣愣的看著,脱口而出了声“二少爷”,这时发现自己的声音哑得可以,她回神过来,脸上的红晕加深,咽下口口水,垂著脸,轻轻的再唤:“二少爷……”   早上的她,白里透红,羞羞答答,怯生生的样子,流露出小女人的娇态。乌风乔觉得胸口蓦地软下一块,移动著手臂搂紧了怀中人:“在想什麽?”   墨九被转过了身子,小小手心搭在了男子赤裸的胸口:“没有……没想什麽……”手下的胸膛温热厚实,她还能感觉到皮肤下面有力的心跳,墨九羞怯又无措,咬了咬唇,画蛇添足的加了句:“二少爷……你醒了。”   “嗯。睡的不沈,也不舍得睡沈。”乌风乔蹭了蹭怀里一颗小脑袋,在那光洁的额头印下一吻。   这是什麽意思呀?墨九虽然一知半解,但是因了这句话,小心肝开始不安分的跳:“哦……哦……是……是这样……”   “你呢?什麽时候醒的?”抱著怀里一具纤小的身体,听著那软软的声音,乌风乔觉得温暖又满足,有一种情绪在胸口鼓动扩散,涨的就快要溢出来。   “我……我也是刚醒的。”   “是麽?累不累?要不要再睡片刻?”   等墨九想明白这句话,她的薄脸皮显然是有点撑不住了。她局促的蠕动几下,再蠕动几下,鹅蛋小脸抬起来,宝石般得黑眼睛羞羞的一闪一闪,最後埋头在男子胸前,闷闷的说:“不……不累的……”   脸下贴著的胸膛在轻微的震动,墨九知道,他又在笑了。他在笑什麽呐?他是在笑……她吗?   安静的相拥,待乌风乔嘴边的笑意渐止,他抚著那带著香气的黑色长发,慢慢道:“九儿,过去的都过去了。以後,你不会再受委屈。安心待在这里,嗯?”   墨九微微一僵,半晌,小手缓缓搭上男子强健的腰身,低低的说:“好。”   第097章、两日後出逃   乌家二少爷不是闲人,即便再不舍得,可还有许多生意庄子等著他去巡,还有厚厚一摞账簿等著他去看。   经过一番温言又温言,软语再软语,乌家二少爷最终还是披衣下了床。等他走了之後,墨九动了动酸疼的身子,内心极度向往起引人入胜的木桶和暖人心脾的热水。这个时候,山儿进来了,暧昧的瞄了她一眼顺便告诉她,厨间早已烧旺了火,不用遮著捂著,该洗就洗吧。   墨九很不争气的红了脸,下床的时候,双腿很不争气的软了一软。山儿扶住了她,并且再次附送了几个暧昧眼神。一路慢悠悠的行到了外面洗浴净身的小间,墨九哼哧哼哧的爬进木桶,里面已放了温温的水,山儿再出去端了热水进来添上,小间里便飘上了水汽白烟。   墨九舒服的叹了口气,觉得身体里的乏瞬间解了许多。山儿撩著水为她擦洗,沈默了一阵,突然开口:“没人送药过来。”   墨九靠在桶沿,懒洋洋的睁开了眼:“送药?什麽药啊?”   山儿停下了擦洗的动作:“喝的药啊。”   墨九歪过头看她:“什麽喝的药啊?”   山儿也用力的歪头:“你不知道?”   墨九迷茫的摇头。二人大眼瞪小眼了许久,山儿恢复了镇定,往墨九身上撩了把热水:“这是乌府不成文的规矩。以前姝园里的小姐,与大少爷或二少爷过完夜之後,第二天早上都要喝药。那是专门给女子喝的药。明白了?”   墨九一脸的无知,认真的想了想,似懂非懂的说:“哦……可是二少爷没有说过什麽药啊。”   “二少爷走的时候没提麽?”   墨九努力的回想,肯定的摇头:“没有。”   “那之前呢,喝过药麽?”   “之前?什麽之前?”   “就是之前和大少爷二少爷一起的时候啊。”   山儿翻了个白眼,问得坦荡荡,墨九明白了她的意思,绷不住的小脸一红。山儿见她不作声,再来个白眼,嘴里催促道:“看我作什麽?说啊。”   墨九再次认真回忆了片刻,红著脸小声回答:“嗯……是喝过一次的。”   “喝过一次?”   “嗯。好苦,好难喝的。”说到“苦”,墨九下意识的皱了皱鼻子。   山儿匪夷所思的瞪著一双眼睛,墨九被瞪的莫名,便疑惑的问道:“怎麽啦?”   想到眼前这个人葵水才离,山儿憋著的一口气缓缓的吐了出来:“没有。没什麽。”大少爷二少爷究竟是什麽想法,有什麽样的打算,兴许不是她一个丫鬟能猜得透的。   墨九半信半疑的点点脑袋,“哦”了一声,乖乖伸著手臂,任身旁的人继续为她擦洗。安静了一会,她突然想起了什麽,嘴巴抿了又抿还是忍不住的开启:“山儿……”   “怎麽?”   “那个……那个……岳公子……你认识吗?”   “岳公子?”   “是……是啊……就是……就是穿黑衣服的,乌岳岳公子。”   “哦,他麽……”   “是啊是啊,山儿知道他的吗?”   “知是知道一点,听说他很小就进了乌府,一直跟在两位少爷身边,不过他鲜少在府里走动,所以下人里,见过他的并不多。”   “哦……这样啊……”   山儿停了动作,蓦地反问道:“你怎麽会问起他?”   墨九摆手外加摇头:“没……没有,我只是……只是随便问问的……”   “你见过他?”   这个麽……   “呃……嗯……在言家的时候……见过的……”墨九心虚的很,头越垂越低,声音也越来越小。   “言家?”   “嗯……他和江夫人一起来的……”   “哦,是这样麽。”   墨九觉得,山儿的眼神犀利的仿佛能洞察一切。怕被看出在说谎,她不敢直视,也不敢再问了。本想尝试著打探打探岳哥哥近几日如何,这下,也是收了嘴。她与岳哥哥的计划若是说了出来,大概会吓死山儿的。虽然她直觉,即便山儿知道了,应该也不会去揭发她。但是山儿对她很好的,她不想牵连到她,她不要害了她。   净过了身,墨九清爽的躺回床上。昨晚休息的并不好,她想要再睡一会,发现却是难眠。   眼睛一闭,就浮现出二少爷的脸。思及昨晚,思及今早,不知道为什麽,她总是觉得有些异样。究竟是哪里异样?她说不上来,辨不明白。可她清楚知道的是,他的一举一动,他说的那些话……著实影响到她了。   他的眼神,他的表情,那带著怜惜的怀抱,那温暖厚实的胸膛,让她心生眷恋与不舍。面对著他,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有愧疚,还有……还有後悔。   是的,她动摇了。若是真的一走了之,他会想她吗?他会难过吗?若是他发现,她在计划逃离,他会惊讶吗?会失望吗?   她真的有些不敢想了。与他相处的点滴,这个时候又涌上来。他有忙不完的事,还为她布置了这个新院子,搬进来的当日,他还来看她。他是记著她的。他说他不需要她的伺候,她不是丫鬟,他说上次失了理智,以後不会了。他要她陪在他身边,以後,不会再让她受委屈。   就这样离开,算不算……对不起他呢?可要是不走……那以後呢?以後会怎麽样?   墨九用力的摇摇脑袋,拉过被子遮住了脸。现下……就这样吧,一切等见过岳哥哥……再说吧。   半睡半醒著,大半日过去了。傍晚用过了饭,转眼又是夜幕高垂。这个夜晚,是墨九住进新院的第二夜,这个夜晚,令她心心挂念了好几天的人,终於出现了。   当这个人出现在房里,墨九有些难以置信,她压抑著声音,激动的低喊:“岳哥哥?!”   男子立在她身前,还是一身黑衣,他抚了抚她的头顶,轻声说:“小九,我来了。”   墨九抓著男子的衣袖,仰著头一气儿说道:“岳哥哥你来了我搬出去了不在姝园里了我怕你找不著我了。”   “你忘了,大少爷的吩咐,要我办这新院子的事。”乌岳摸摸那涨红的小脸颊,眸子亮如星辰,“我知道,这些天你该是等急了。”   “不急的不急的,我等得的!”墨九见男子清俊的眉眼有遮掩不住的憔悴,担心的问,“岳哥哥,你好像很累的样子,这几天你还好吗?”   “有些忙,不过不碍事。你呢?小九,你好不好?”   “我很好的。”只是,心情不怎麽好。这後半句,墨九咬著唇,没有说出口。   乌岳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沈默了一会,低声道:“小九,我听说皇上与王爷来府饮酒,你也在席上?”   “嗯,是。”   “这麽说,皇上王爷都已见过你了?”   “嗯……那日,我见到皇上在树上,然後他就拉著我过去……我想走也走不了了。”   乌岳陷入了沈思。这两日府上添了暗卫,他小心谨慎,今日才趁夜过来。两位主子虽然态度无异,但他依然有顾虑。皇帝和王爷都不是省油的灯,他们暗地里在打什麽主意,目前他还不知,但是他知,他们的一言一行必有目的,他最担心最怕的,就是眼前这个女子被卷入纷争。   前几天他分身准备也是准备的差不多了。眼下,已经容不得他再思量过多。他坚决坚定,带她离开这里,是必须,并且要快。   想到这里,乌岳握住了那纤瘦的肩膀:“小九,我不能停留过久,你好好听著。接下来几日,大少爷二少爷用过午膳之後都不在府中。两日之後,晌午一过,我便来接你。”   “晌午??”大白天出逃??这样能行吗??   “是。不用带什麽细软,只要出去,其他的我已准备妥了。”   “可……可是……”   “小九,这两天要小心。等我。”乌岳匆匆的在墨九额头印下一吻,便迅速的掀帘出去了。   墨九楞了好一会,奔到外面一看,房门开了道大缝,门外除了黑漆漆,哪里还见半个影子。   抓著门又是一阵愣神。她还没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岳哥哥就这麽走了……这可怎麽办呢?   第098章、抓个现行   这两天,对墨九而言简直就是折磨。她很焦虑,饭菜难以下咽了,觉睡不好了,山儿在时她装作平常,山儿前脚一离她就在房里团团转。   太阳落下了月亮升起,一天就这麽一眨眼的过了。她越来越焦虑,越来越不安。岳哥哥就要来接她了,怎麽办……怎麽办呢??   她还没有说她的犹豫,说她心中的诸多感受。   她还没有机会开这个口。   墨九来来回回,一遍遍的在想。那时脱口而出的“走”,是否是冲动了呢?其实,她根本就没有仔细思虑过,可如今岳哥哥已打点完了所有,箭已在弦,她还能犹豫吗?   两日後的晌午,心神不宁的用过了饭,墨九就提出要小憩片刻。山儿收拾完便出去回了自己屋,墨九在凳上坐下了又站起,站起了再坐下,手指放进了嘴里,一根根轮番的啃。   她实在是紧张的要命,当等的人从窗外翻进来时,她“谑”的一下站起来:“岳哥哥!”   男子轻巧的落地,环视了一圈房内,压低了声音说:“小九,就你一个麽?那个丫鬟呢?”   “她……她在外面,我说想要睡一会,她不会进来的……”不对,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墨九用力的甩了甩脑袋:“岳哥哥,其实我……”   男子看见了她的惊惶,走近了几步问道:“怎麽了?”   怎麽了……怎麽了……要怎麽说才好??   墨九觉得有千言万语,一时之间全堵在了喉头,不知该如何表达也不知道该先说哪一句哪一件,她努力的想要理清头绪,脑门上都憋出了薄薄一层汗:“二少爷他……我……岳哥哥……其实我……”   这般语无伦次,男子听来便以为她在担忧,他低著声飞快说道:“大少爷在宫里,二少爷在外巡庄,小九,我们该走了。”   墨九一愣,接下来更是焦急。不是的不是的,她要说的不是这个,她要问的也不是这个。   “不……不是……我……等一等……岳哥哥你……”   乌岳凝视著眼前一张鹅蛋小脸,似乎是明白了:“小九,你可是害怕?”   墨九张著嘴喘著气。害怕吗?其实是有的,可除了害怕,还有其他的。   乌岳拉过一双小手,那是失了温度的凉,带著汗湿还在微微的抖。他用掌心包覆住,加了力道握了握:“不要急,冷静下来。”她只是个弱小女子,会紧张害怕也是必然。   “不要担心。一切有我。”   “可……可是……”   “既然应允了带你走,我就已做好了准备。出去之後怎麽样,我虽不能断言,但是两位少爷还有大事要做,未必会抽出功夫派人来寻。”   “是吗……是这样吗?”包住她的大手粗糙却温暖,热流一点点的传递到胸口,缓缓的安抚了一颗跳动得脱序的心。   “是。所以小九,你准备好了麽?”   “岳哥哥……我……”墨九扪心自问,她倒底准备好了没有?准备好了离开这里,准备好了离开这里的人,此时此刻,她扪心自问,却发现,竟无法肯定的回答。   “可是放不下你在言府的亲人?”   “我……嗯……”   “虽然来不及告别,但也许要不了多久,就会再聚的。我在城外放置了干粮马匹,等出了城,我们一路东行,加紧个几天,就能赶到小镇。”   “小镇?”   “是。几年前我曾经过那里。地处偏僻,但是民风淳朴。我们就在那里藏身下来,可好?”   “……岳哥哥……你……你听我说……”   “什麽地方那麽好,我倒也想见识见识。”   房外有个声音突的响起,像是晴空霹雳,炸得房内俩人皆是一惊。   墨九呆呆的望向门口,只见珠帘摇动,高大的男子举步走进,鹅蛋小脸瞬间白了,待看到後面随之走入的另一男子,墨九整张脸已是惨白一片。   二少爷……大少爷……怎……怎麽……他们怎麽会来的??   “要去哪里?我们倒是很有兴趣听上一听。”乌少正说的气定神闲,可脸色是难看至极。他扫过房里,再扫过站著的一男一女,皮笑肉不笑的扯动著嘴角:“我们来的不是时候麽?这麽急?不收拾东西便急著要走?”   墨九的目光越过了面前的高大男子,投向了他的身後。那一双黑眸,她是熟悉的,可此时这双眼,如同冰封般的固住,深的不见一点光,冷的不带半分情绪。阴郁和压抑的气息从他的脸上,从他的周身缓缓的散发开。她不由自主的倒退了一步,抖索著双唇说不出话来。   乌岳已经明了状况,二话不说便单膝跪下。是他疏忽了,守株待兔,被逮住的不光是他,还有她……所以,他唯有束手就擒。   乌少正的眼角瞄过,嘴里轻笑出声:“我倒是有些不明白了。乌岳你来告诉我,你带著乌家的人,是要走去哪里?预备作什麽?”   单膝跪著的男子低著头,没有作声。   乌少正的目光转到墨九身上,不紧不慢的继续说道:“你小时便进了乌家。若非当年遇到我与风乔,恐怕到今日,你还是个沿街行乞的乞儿。”   “嬷嬷告诉我了些事,我却未放在心上。放眼府中,除去风乔,你便是我最信得过的人。”   “你说无以为报,只有誓死忠心,难道,这就是你所谓的报答?你就是这般忠心的麽?”   跪著的男子沈默了许久,低低启齿道:“是属下胆大妄为。言小姐……是受了属下的挟迫。属下犯下重错,任凭大少爷处置。”   “挟迫?”乌少正重重的哼了声,阴鸷的目光在眼前的男女身上盘旋,接著冷冷的命令道:“下去吧。”   乌岳身形一滞,倏地抬起了头:“大少爷……”星子般的眸瞳已失了光亮,里面有挣扎,有犹豫,有担忧,还有祈求。   乌少正一甩衣袖,两道凌厉的目光直直的刺了过去:“下去!该领多重的罚,我想你是清楚的。”   再拖下去,他非但帮不了她,还会害了她。五指收拢紧紧握成了拳,最终,只能无力的松开。   “是。”黑衣男子起身,咬牙离开,没有再看身旁女子一眼。   珠帘碰响,叮叮咚咚,伴著男子离去的脚步,那是无奈的沈重,沈重的颓败。   第099章、救命   一个“罚”字让墨九猛的醒神过来。   岳哥哥要领罚?领什麽样的罚?多重的罚?   眼看那抹黑色身影消失在珠帘後,墨九惊恐的脱口道:“岳哥哥!”   人才往前奔了几步,眼前一花,一个耳光重重的落下来,墨九猝不及防,身子歪去一边,接著便摔倒在地。   “闭嘴!”一声“岳哥哥”,无疑是火上浇油。见她依依不舍就要追著男子出去,令乌少正心中愤怒的火焰燃到了最高,大手想也不想的举起,“呼”的刮了过去。   “情夫走了,舍不得了?!”乌少正眼中乌云滚滚,仿佛随时会劈出道闪电,将身前的女子噬的寸骨不留。   被打的地方火辣辣的,烫的发涨。面前站著两个高大的男子,四道冷厉的目光同时落在她的身上。墨九意识到,房里只剩她一个了。剩她一个,孤立无援的面对眼前的两人,她捂著脸,撑坐在地,一点一点的往後缩。   “想跟著他一起走麽?现在走不成了,是不是很失望??”   “说话啊!方才叫情夫不是叫的很亲热麽?!现在变哑巴了?!”   墨九瑟缩了一下,虽然不明白“情夫”是什麽意思,但是她直觉这并不是一个好的词汇。   “光顾著惦记情夫,忘了怎麽说话了麽?非得要我用些手段,才会乖乖开口麽??”   男子脸上逐渐升起了暴戾,墨九看得心惊肉跳,狠狠的一抖。这是一种信号,是他发疯的前兆,墨九惊惶的转头,求助的看向另一男子:“不……二……二少爷……不是……不是的……”   “不是?”乌少正阴阳怪气的挤出一声,打断了墨九的话。他单手握拳向著旁边的圆桌挥去,沈闷的声音响起,接著圆桌解体,变成了片儿块儿,“被我们抓个现行,你还说‘不是’?”   强忍著的泪顿时夺眶而出,墨九捂著嘴,从喉间发出了闷闷的呜咽。她不住的後退,直到背脊顶上了床板,退无可退,无处可逃。   “原来那狗皇帝说的没错啊。我倒是小瞧你了,人前一副畏首畏尾的样子,人後就与情夫谋划著私奔?狗皇帝都知道了,还有谁?还有谁知道??你暗地里究竟行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你想让我们兄弟沦为笑柄,想让乌家沦为笑柄,是不是?!”   不是的……不是的……墨九流著泪拼命的摇头。她没有……她真的没有……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她没有做什麽见不得人的事。如果说,想要离开乌府就是“见不得人的事”,那麽她已经後悔了,她犹豫,不定,下不了决心,她始终做不到干干脆脆,就这麽逃开。   乌少正重重的喘息,深色眼底已染上了腥红,有一丝隐约的痛楚迅速闪过:“乌家,令你这麽讨厌?那些乖顺,都是装出来的麽?在我们身边,你多待一刻都忍受不能??”   心,像是被什麽揪了一下,细微的憋闷,密密的从胸口泛上。她想要否认,却无法开口。她想要说话,却只能发出呜呜的低泣。   乌少正见女子只是可怜兮兮的哭,以为这是在默认,他几脚踹飞了列著的一圈圆凳,眼角抽动著,嘴里低吼出声:“对著我们觉得恶心麽?!不屑麽?!那对著他呢??浓情蜜意??只想要双宿双栖?!”   乒乒乓乓,木屑扬起,墨九护著脑袋,心里在惊恐的尖叫。小小的身体缩成一团,头颅埋在双膝,抖得如同筛糠。   乌少正凶狠的盯著墨九,脸上已带了疯狂之色。这个时候,那个从进门之後就一直未开口,对於这一幕幕似是旁观的男子,终於有了动作。   他稳稳的迈出一步,又一步,他在墨九身前站定,居高临下的俯视了她半晌,再缓缓的蹲下了身。   他伸出了手,摸到了一手的泪湿,因著他突然的触碰,小人被惊吓到,大大的一颤。他没有退开,摸索到那抹小下巴,坚定的握住。   墨九被迫抬起了头,透过泪眼朦胧,她看到了熟悉的眉眼。无声的一张嘴,声音没发出来,泪,却落的更凶。   乌风乔看著从眼眶里掉出的泪滴,一路滑下,沾湿了抖索的浅色红唇。他没有去擦拭,目光移上,对住了那双迷蒙黑眸。他一动不动的,看的认真,俊挺的眉微微皱起,仿佛在看一个令他迷惑的谜团:“九儿,你要走?”   似是疑问,似是肯定,他的语气轻轻,柔的像是叹息。他没有生气,没有发怒,他叫她“九儿”……墨九听的心里酸酸,千言万语无从启,她只能慢慢的摇一下头,再摇一下头。   “那晚,就在这间房里,我要你安心待在这里,待在我身边,九儿,你记得吗?”   墨九一愣,含泪点了点头。   “你那时怎麽回答我的,记得吗?”   墨九表情怔怔。   “记得吗?九儿,告诉我。”   男子握著她的下巴,表情严肃,执著的想要她的答案。墨九的眼睛闭了闭,两行泪又扑簌簌的滚下来:“记……记得……”   乌风乔的目光转到小脸脸侧,那里有一个巴掌印,白色浮著红色,突兀显眼。胸口处似乎有根针在绵密的扎,他分不清这是心疼还是愤怒抑或是因欺骗而生的痛楚,倏地收紧了手,他一字一字的问:“那些,都是谎话?”   墨九急喘了一声,下巴被抓的好疼,眼前的男子面无表情,刺骨的寒意经由他的眼,他的手传递到她的脸,她的身,冻得她的心跳都暂停了一拍。   “……不……我……不……不是的……”墨九很想说,他说的她都记得,他对她做的,她也都记得。本来,她是想把这些说与岳哥哥听的,可是没有来得及,他们就出现在这里了。如果现在,她照实相告,他会相信吗?   “我是该信你,还是该信我的眼睛?”乌风乔幽幽说道,语气仿佛是云淡风轻,手下的力道却越来越大。   墨九觉得下巴快要被捏碎了,即便如此,她也不敢挣开,不敢动。“!!”的抽著气,艰难的开口:“……二……少爷……是我……是我错了……岳……岳哥哥他……唔!”话没说完,下巴处又是一股大力袭来,小脸顿时疼的扭曲,再也说不下去了。   “你在担心他,是麽?”   是她提出要走,是她要岳哥哥带她走,这都是她的错,听到岳哥哥要因此受罚,她怎麽能不担心?墨九努力的睁著一双哭的红肿的眼,她在恳求。要罚应该罚她的啊……与岳哥哥无关的。只见男子盯了她许久,竟是缓缓的扬起了嘴角:“如果我说,他必死无疑,九儿,你会难过麽?”   什……什麽??墨九呆愣住,脑子里“哄”的一下炸开。   男子嘴上的弧度扬得更深:“怎麽了,这麽惊讶?”   必死无疑……必死无疑……这几个字来回盘旋,放大充斥在她脑海,压得她透不过气,连哭泣都已忘却。此时此刻,这张俊美脸庞上的笑,冰冷又诡异,像是一朵盛开绚丽的花,绚丽的背後是致命的毒。墨九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著这抹笑,本就失了血色的小脸愈发的灰败。   “既然做了,就要承受後果。九儿,你明白麽?”乌风乔见小人一脸难以置信的惊恐,似是宠溺似是无奈的轻摇了摇头。   耳边,听到自己的心跳,缓慢沈重,她还听到血液在潺潺流动,不带温度的流经四肢百骸,让她如置冰窖。她不明白,她什麽也不明白,一个无辜的人要因她丧命……怎麽会这样?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啊……   墨九不知哪里横生了力气,双手用力一推,一下竟被她挣脱了开。一骨碌的爬了起来就向著房门冲去,两个男子显然没有料到她会有这番动作,他们迅速反应过来同时伸手去抓,墨九堪堪躲过,跌跌撞撞的就奔出了房。   跑,跑,跑,墨九没有看脚下的路,也不知道她要跑去哪里。   岳哥哥……岳哥哥……不可以的,你不可以死的……   脸上很疼,下巴很疼,头也很疼,步伐磕磕绊绊,身体在战栗。一路不知道摔了多少跤,扑倒在地上手心磨破了皮,她眉头也没皱一下,拼命爬起来,继续跑。   头发乱了,衣服摔的脏了,膝盖处还渗出了血,她不管不顾,心急如焚。   岳哥哥……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这样一个午後,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在乌府里没命的奔跑,下人们都停下侧目,纷纷暗下猜测,却没人敢出手阻拦。   墨九转过了一个弯,没想前方有人,她来不及收脚便扎扎实实的撞了上去。   纤瘦的身体整个儿向後飞起,一只手臂及时伸出来,将她重新拉回。墨九眼冒金星急促的喘息,她的脸色白得慎人,勉强抬起头,阳光下只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救……救命……”拼著力气说完这句,她便晕了过去。作家的话:让小九子休息一会吧~我怕一下子太多刺激她会承受不住……   第100章、英雄救美(一)   床上铺著被褥,刺绣精良的缎面,被子下躺著一个瘦小的女子。她闭著眼,一双柳叶眉紧紧的躇起,小小的鹅蛋脸白得近乎透明,一对扇子似的睫毛在时不时的不安颤动。   她似乎在沈睡,也许还陷入了什麽可怕的梦境。   仿佛是经历了一番剧烈的挣扎,两排纤长的睫毛终於缓缓的掀启,墨九失神的睁著一双黑洞洞的眼,当里面的混沌迷蒙散去,她倏地一下坐了起来。   陌生的摆设,陌生的房间。不远处有个丫鬟打扮的女子正背对著她,听到了动静,她转过身来,略带惊讶的眨了几下眼,接著就低下头迅速又安静的出去了。   发生了什麽事?这里……是哪里?   脑子开始钝钝的转动,她记得在她的房里……她推开了二少爷,然後一直跑啊跑啊……没有方向,漫无目的,然後……她好像撞到了一个人。那个人是谁,她没有看清。再然後……眼前就突然变成了漆黑一片……   她是晕过去了吗?   疑惑的打量起周围,身处的这间房,桌椅板凳皆是暗色的基调,简单却不失大气。   晕倒之前,她像只没头苍蝇似的在府里乱撞。她被捉住了吗?脑子里浮现出两张像似的脸,愤怒的质问,令她惊悚的笑……   大少爷二少爷很生气,她在他们生气的时候,不顾不管的跑了出去。是他们将她扔到这个陌生房间的吗?然後呢?是要等她醒来之後责罚她吗?   几丝凉意,从脚底板悠悠的升上,这时房门被推开,两只大脚一前一後的跨过了门槛,再一步一步,不疾不徐的行至床前。墨九死死盯著那靴面上绣著的精致花纹,僵硬的,缓慢的,抬起了头。   这一看,高高提起的心回归了原位,吐出摒著的一口气,她惊诧莫名:“王爷?”   男子双臂交叉悠闲的环於胸口,一张令女子都汗颜的绝色容颜,一身的花里胡哨鲜豔得刺目:“醒了?”   这是怎麽回事?墨九呆呆傻傻的看著站在床边的男子,一时没了反应。   只见男子伸出了一根手指,对著她摇了摇:“你是不是想问,这里是哪里?”   墨九很慢的眨了下眼睛。   “这里不是乌府,是煜王府。接下来你是不是想问,为什麽你会在煜王府?”   墨九愣愣的张著嘴巴。男子漫不经心的翻过手掌,将五根手指逐一的看过:“因为你拉著我叫救命,所以我就把你带回来了。”   他曲了曲手指,活动了下关节,再轻飘飘的对著指尖吹了口气:“再接下来,你又该问,为什麽我要带你回来呢。因为一,英雄救美,二,我是英雄,三,我很无聊。好了,你还有问题麽?”   男子自问自答完,不再看自己的手指还摆出了颇为好心的询问姿态。墨九的嘴巴张大了又合上,咽了口口水,迟缓的摇了摇头。   邬尚煜环胸斜倚在床栏边,一挑眼帘,是无限慵懒:“你没问题了,我这里倒有一个。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是活见鬼了呢还是有人举了菜刀在後面追著砍你?”   原来这里不是乌府……知道了这个事实,墨九是有些松了口气的。来去缘由,说来话长,况且这位王爷对她来说是个生人……所以墨九垂下了脑袋,没有回答。   “以我之见嘛,见鬼呢怕是悬了,还是被人追著砍比较靠谱。”邬尚煜摸了摸下巴,一双漂亮的杏眼闪动著狡黠,“谁要砍你?你是看见了什麽不该看的,还是撞破了什麽不堪入目的……”   “不……不是……”墨九还是忍不住出声了。   “不是啊……”男子“啧”了一声,作出了沈思状,“不是灭口就是仇杀了?我就说了,女人太多也不是好事啊,这争风吃醋,因嫉成恨,痛下杀手,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这一通杀啊砍啊死啊的,听的墨九头皮发麻:“没有……王爷,不是这样的。”   “也不是啊……难不成是逼良为娼,霸王硬上弓?”男子“啧啧”两声,黑亮的眼珠子骨碌碌一转:“谁要逼你强上你?家丁还是小厮?不对不对,乌府规矩甚严,该是不能的。那就是主子了?两兄弟里你和谁有一腿?”   什麽什麽?墨九听的晕头转向。什麽上什麽腿??   “两个主子,老大老二,你和哪个有一腿?还是……都有?”   墨九不明白“有一腿”是什麽意思,但见男子眯著眼勾起了嘴角,笑的妖娆又暧昧,让她没来由的脸上一红。   “想不到啊想不到啊,”男子斜眼扫过那小脸颊上升起的红晕,拉长了声音叹道,“日月如流,城中的女子竟已奔放如此,边界算个狗屁,还是这边前景独好。”   “奔……放?”墨九迷惑。   “不懂?”男子飞来个“你就装吧”的眼神:“一女侍二夫,懂不懂?”   墨九茫然的摇头。   男子上上下下扫视她一回:“你娘没教过你?”   墨九沈默,隔了许久,轻轻的开口说道:“没有。我娘生下我之後就死了。”   男子的表情细微的一滞,敛下了轻笑,挪正了身体,淡淡道:“哦。”目光移开了些许,闪烁几下,又转回女子的脸上,巴掌大的侧脸,白白透透,看不见毛孔,却突兀的浮著几道明显的指痕:“挨打了?”   墨九愣了一会,循著男子的目光她意识到了什麽,飞快的伸手捂住了半边脸。   第101章、英雄救美(二)   邬尚煜撇了撇嘴,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麽。   “遮什麽,现在遮也晚了,谁打的你?”   墨九捂著脸嗫嚅:“没有……没有谁……”   “没有谁?那是你闲来无事抽著自己耳光玩?挨了打就要加倍的还回去,忍著不吭气就能不挨打了?”   还回去?还双倍?那她大概是嫌活的太长了。墨九苦著脸想道。   “我明白了。”邬尚煜将女子的表情尽数收在眼底,“是那两兄弟打的你。”   墨九没有吭声,只是微微瑟缩了一下。   邬尚煜意味深长的一挑眉:“他们对你动手?为什麽要对你动手?”   墨九咬著唇,挣扎了一番,小声说:“不是的,他们……他们没有。”   “除了打你他们还对你做什麽了?虐待你了?”   “没……不……不是的……”   “是不是因为你不听话?他们要你做些下流事,你不肯?”   “……什……什麽……没有……我……”   “他奶奶的啊,这兄弟俩个好兴致啊,还说老子口味咸了重了,啧,双龙戏珠啊,他们才是深藏不露麽……”   “……”   墨九只听懂了一半,男子自顾自说的兴致高昂,完全不理会她的否认解释。最後,她选择了放弃:“王爷……我……我该回去了。”   男子歪著脑袋看了她一阵:“你是被打昏头了麽?急著回去好被他们继续虐待?”   墨九很无奈:“王爷,他们没有虐待我。二少爷对我很好的。”   “哦,二少爷对你很好?那就是大少爷对你下流了?”   墨九很无奈很无奈,这个王爷怎麽那麽奇怪,她说什麽他都听不进去,一言一句的,绕了个圈还是绕回了原地。她不再解释了,她掀开了床被,光脚站在地上对著男子福了个身:“谢谢王爷,我真的该回去了。”   “你别怕。”男子扶出了她的手臂,对她眨了眨眼,笑的得意又神秘,“他们不知道你在这里。”   墨九很惊讶,不知道?怎……怎麽??   男子耸了耸肩,精致漂亮的脸蛋,满是动人的无辜:“这也不能怪我。我本是去找那两兄弟喝酒,没想到才偷溜进门,就有人冲过来叫救命,叫完人也晕了。爷是男人,不仗义出手怎麽行?”   “……偷溜进来?”墨九敏感的听到一个关键词。   “是啊。”男子理所当然的点头,“爷想来个华丽出场,让人意外惊讶喜不自胜,不可以麽?”   墨九随著男子一起点头。可以可以,你是王爷,你要怎麽样都可以。   “酒虽没喝成,但白捡了个人倒也不错。你就这麽凭空消失在乌府,那两兄弟怕是急坏了吧?”说完男子一叉腰,脸上快笑出一朵愉悦的花。   这值得开心吗?墨九著实笑不出来。大少爷他们不知道她被王爷带回府了,万一……他们发现她不见了,以为她真的逃了……那……那岳哥哥怎麽办呢?!不行不行,她得回去,她得马上回去!   “王爷我……”   “打都已经挨了,无论发生了什麽,眼下还是冷静些才好。欲速不达,你想一想,现在回去有用麽?火上浇油,到时受苦的又是谁?”邬尚煜嘴边含笑,语气轻松,浓长的睫毛微掩住了一对精光四溢的眸瞳。   这一席话,墨九倒是听进去了,火上浇油,受苦的是谁……可是……可是若她不回去……   男子背过了手,继续说道:“难得爷我善心大发,今晚你就在这里休息。等一觉醒来,说不定就是柳暗花明。届时爷心情好了,或许再大发善心一回,四海之内皆是兄弟姐妹,互帮互助,天下大同啊。”   互帮互助?王爷的意思……是要帮她吗?可是,可是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麽……就愿意帮她的吗?王爷是皇上的弟弟,全天下皇上最大,那王爷就是第二大了?若是王爷愿意帮她,那……那岳哥哥……   墨九一下子激动了,她激动的嘴唇都开始抖了,一双清澈的黑眸升上了水汽,她眼泪汪汪的看著眼前的男子,又是期待又是感激。   她与王爷才见过两次面啊,第一次她还乱说话把他当成女子来著。但是他一点也没计较,今天见她晕过去还把她带回府里照顾。王爷真是个好人,不光人漂亮,心地也好。   此时此刻,墨九忘却了之前还觉得这个王爷怪怪的,如今看著他,连那一身花里胡啥的衣服都是美丽无比,衬得他简直是飘渺若仙。   邬尚煜坦然接受著墨九感激的目光,他万分潇洒的一撩长发:“注意眼神,太赤裸太火热,会引起民愤。我太英俊,你情不自禁,我明白,全天下都明白。”   墨九还能怎麽说呢,她只能抖著声应:“是。”   邬尚煜很满意,玉树临风的一甩衣袖,转身迈步:“那我走了。对了小九子,你膝盖摔伤,衣服太脏,我为你上了药,顺便换下衣服扔了。”   “哦,谢谢王……”墨九乖巧的道谢,还没谢完呢,眼睛却睁圆了。低头一看,衣服果然不是她原本那一身,这这这是是是王爷为她换的衣服??!   男子抛来个娇媚暧昧的眼神:“玩笑而已,吓到你了?”   墨九像是活吞了颗鸡蛋,张大了嘴巴,硬是吐不出半个字。   男子拉开房门,腾出了一只手把垂在胸前的头发仪态万千的拨到了脑後,仰头对著树啊假山啊悠悠叹道:“我大概是太无聊了,居然像个婆娘似的管起闲事来了。真是世风日下,人心难测啊啊。”仿佛是惆怅般的摇了摇头,接著跨出了门槛离去。   墨九心中翻滚著百般滋味,一天中,她经历了酸甜苦辣,惊,惧,悲,喜,她光著脚怔怔的站在床边,久久都回不过神。   第102章、城中一日游(一)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房间,这一晚,墨九脑中思绪纷乱,在王爷府邸,她辗转难眠。   好不容易迷糊著入了睡,她一会梦见两个面容像似的男子狰狞笑著,张牙舞爪的向她扑来,一会又梦见那个清俊的黑衣男子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小九小九……”一声声嘶哑凄厉的叫喊,在梦境中回荡不去,带著无限恐惧和无限哀怨,听的她心惊肉跳,醒来之时,背後是冷汗连连。   天刚蒙蒙亮,墨九就起了。床边的架子上搁著小半盆水,她伸手掬了,湿了湿脸,冷水沁入皮肤,让她脑里也清醒了许多。   取了一边放著的外衫穿上,墨九犹豫了半会,还是打开了房门走了出去。早上的空气清新,因太阳未完全露脸,清新中就带了点点的寒意,墨九打了个小冷战,漫无目的的走出了一段路,走著走著,脚步慢慢的停了下来。   这里是王爷府,她从未来过,也不知道哪里是哪里,就这样贸然乱走,似乎是不妥的。   还是回去吧,回去房里等王爷来找她。墨九这样想著,转过身却茫茫然的发现,她有些辨识不清回去的路。   她呆愣的站在原地,往前也不是,後退也不是,所幸有个丫鬟打扮的女子经过,打量了她一番,停下脚步向她福了个身:“姑娘这麽早就起了?”   “嗯……嗯……我……”墨九局促的应了声,不自在的低下了头。   王爷昨日抱回来一个女子,这件事煜王府里的下人都已知晓。丫鬟见墨九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了然道:“这个时辰,王爷是不在房里的。姑娘,请随我来。”   “哦……谢谢……谢谢你。”墨九怯怯的道过了谢,迟疑了一会便随著丫鬟重新迈开了步子。   丫鬟在前不快不慢的领路,墨九在後面紧紧的跟著,转过了一片树林,丫鬟停下了:“姑娘,王爷就在前面。”墨九还未来得及再道谢,她就福身离开了。   墨九收回了视线,继续往前走,再踏了几步,眼前豁然开朗。只见面前是一大块空地,一个男子手握了长弓,站的笔直。在他远远的正前方,立著一排箭靶。他穿著一身黑色劲装,上半身的衣服褪了下来垂在腰间,早上的天气还寒,他似乎是恍然不觉。   他一动不动的站著,肩膀手臂处的肌肉贲起,精致的侧脸,严肃又专注。他的眼睛微微眯起,手臂移动,缓缓的拉起了弓。   风,在悄无声息的吹拂,墨九下意识的摒住了呼吸,“嗖”的一声,弓上搭著的箭矢疾速射出,划开一条笔直的线,墨九转著脑袋睁大了眼睛,只听“噗”的一声,远处一排箭靶,其中的一个在细微的晃动。   男子放下了长弓,转头看来:“小九子,过去把箭拔了。”   墨九楞了愣,咦?他知道我在这里?福身唤过了“王爷”,墨九一边疑惑,一边小跑到了箭靶前。一只箭靶,红心正中插著方才男子射出的箭,不是一根,是三根。   三根箭矢挤在红心中央,箭身穿透了大半,抓住拉一拉,纹丝不动,墨九双手齐上,握住了箭身用力的往外拔。使了吃奶的劲儿,手心都抓的疼了,好不容易拔了出来,墨九来不及收力,连连退了好几步,差点一屁股摔坐在地上。   第103章、城中一日游(二)   墨九一路小跑,跑到男子身边,男子一手执弓一手插著腰:“不是有句俗语说麽,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小九子,你是跑来做鸟还是做虫?”   墨九听的一愣一愣,不知道该怎麽回答,只好老实说道:“我……我有些睡不著,本来是要回去的,但是我迷路了……然後我好像遇到了个丫鬟,是她带我来这里的。”   “哦,听来是有些曲折,怎麽了,睡不惯我府里的床麽?”邬尚煜偏头看著墨九,嘴角含笑。   墨九想到夜间做的噩梦,抿了抿唇,没有作声。男子不动声色的将她的表情收入眼底,接过小手里握著三支箭矢,再对著她眨了眨眼:“俗语还说了,赶的早不如赶的巧,来都来了,我教你射箭可好?”说完也不等墨九回答,一把将她扯近胸前。   “这个呢是弓,手放松,这样握好。”他抓起一双小手,一只搭箭,另一只搭弦。大手覆著小手,强健的双臂稳稳的架起,将女子固在了怀中。   墨九身形矮小,头顶才及男子胸口。她整个人被圈在了男子怀里,手背上感觉到了温热的体温,她还感觉到,有力的心跳由後方紧贴著的胸膛传来。匀速的呼吸声,就在她耳边响起,她闻到了男子的气息,阳刚的,陌生的。   这样的靠近,让她浑身不自在起来,小手开始挣动:“王……王爷……等等……我不……”   “嘘,集中注意,看靶子的红心。”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男子打断了,他的脸凑的更近,声音压得低,嘴唇若有似无的擦过她的耳廓,让墨九下意识的一抖。   “腿,分开。”掌住她搭箭的大手加了些力道,另一只从箭弦上脱开,滑过她的手背,手肘,一路往下,拍上了她的腰际。   墨九局促的再也无法,也未多想,用力的甩手,肩膀一缩腰一弯,从男子手臂下钻了出去。她飞快的跳开两步,只见男子看了眼空荡荡的身前,抬起头时,脸上似笑非笑。墨九有些不安了,他是王爷,还好心教她射箭,她这样……算不算是不知好歹?   男子盯了她半晌,突然“扑哧”的笑了出来:“反应敏捷,灵活利落,很不错啊。”   墨九松了一口气,他这麽一说,她也不知该道谢好还是谦虚好,只能红著脸呐呐:“没……其实……还好……”   “还好?”男子怪腔怪调的重复,嘴巴怪异著扭曲著仿佛是终於憋不住,仰头爆出了一阵大笑。墨九不明白他在笑什麽,就这麽傻傻的看著,尴尬的站著。男子笑完了,拨开从额际垂下的发丝,道:“有趣啊有趣,这一大早的,小九子你令我心情甚好啊。”   她做了什麽吗?墨九虽然是不明白,但是脸上忍不住的红了一红。偷偷抬眼看去,男子精致的五官因为愉悦舒展开来,更是夺目耀眼。不知不觉,太阳已是升起,柔色的光芒在男子脸上洒下一片金黄,印的那一双黑眸熠熠生彩,赤裸的上身是健康的古铜色,在阳光照射下,肌肉上布著的点点汗珠也在淡淡的反著光。   墨九脸上的红晕加深,别传目光,不敢再看。这时,男子走近了几步,附下身,意味深长的看她:“脸怎麽红了?”   墨九四下乱瞄,就是不敢抬头:“没……我……我没有……”   “哦……”男子促狭的轻笑,看看她再抬头看看天,“那是太阳太大,我看花了。”   墨九忙不迭的点头。   男子站直了状若烦恼的叹气:“不过女人对著我脸红,也是常有的事。言语失常,半痴半呆的,也有很多啊。你说,这是不是所谓的天妒红颜?”   墨九说不出话了,是不是天妒红颜,她不知道,但是她知道,这个……好像不是用来形容男子的吧……   男子感叹完了,偏头一笑:“不学就罢了,女人麽还是拿拿针绣绣花比较合适。”说完收了弓和箭自顾自的迈开了步子,走出一小段路,他转头吆喝,“小九子,还不跟上?”   结果,墨九被拉去了前厅用早膳。男子将她按坐在桌前,自己跑去净身换衣。煜王府里厨子是宫里派下的,早点也是丰富多彩。墨九看著一桌子的吃的,肚子咕噜叫了声,也是觉得饿了。等了没多久,煜王府的主人便神清气爽的跨了进来。墨九看著那一身五彩斑斓的衣衫,觉得心中颇为复杂。   其实呢,看著看著也觉得有点习惯了,也不是说不好看啦,但是呢……怎麽说呢……似乎还是简单一点更好一些,就比如方才的那一身,没有红的绿的蓝的黄的……就很不错的。   邬尚煜豪迈的一撩衣摆,见墨九盯著他身上瞧,便问道:“怎麽样?好不好看?这件是前两天新做的。”   墨九见他一脸的得意,便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好看好看,真好看。”   邬尚煜扬高了下巴:“好眼光。等下次再见面,我带你去做一身。”   墨九模糊的“唔”了声,看著面前的碗沈默。   一顿饭下来,墨九不好意思没敢多吃,男子看著精实,却风卷残云的消灭了大半桌。墨九边吃心里边在思量,也该是时候回去了,王爷昨天说过会帮她的,不知道他还记得吗?她很怕,他只是随口一说,只是安慰她而已。   如果是这样,她可以求他,想到这里,墨九放下了筷子,瞄了身旁男子一眼又一眼,鼓足勇气开口:“王爷,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男子饮下一碗粥,转手抓了个白面馒头:“啊?不是在吃早膳麽?什麽不早了?”   “是……可是……”   男子抓著馒头咬下两大口,边咀嚼边疑惑的问:“你要回去?”   “是啊……王爷,你昨晚说过……你……”   男子突的停下咀嚼,表情一下子凝固住,匆忙忙的举起手边的杯盏将里面的茶水一口气灌下,这才舒了口气:“他奶奶的,差点噎死我。你方才说什麽?”   墨九深呼吸一次:“王爷昨晚走的时候……说……说会……”   男子再咬一口馒头,含糊不清的说:“昨晚?我说了什麽?”   墨九深呼吸两次:“王爷说……说会帮我的。”   男子两腮鼓起,一脸的无辜:“是麽?我这样说的?”   墨九泄气了,她就知道,王爷是没有放在心上的。他是王爷,她默默无闻,只是个平民百姓,他又怎麽会帮她的。   男子几口将馒头消灭了干净,丫鬟适时递上了巾帕,他接过慢条斯理的擦了擦手:“好了好了,瞧你这垂头丧气的样子。”说著将巾帕往後一甩,男子撑著下巴,懒懒的看向墨九,“不急不急,现在还早。”   墨九难以苟同,说什麽不急,她晚上都睡不好觉,都快要急死了。   男子转了转眼珠,浓密的长睫一掀,笑的狡猾:“这样吧,我们现在出府,去外面逛上一圈。等逛完了,正好顺路送你回去,可好?”   “逛……一圈?”墨九愣住。   “是啊,我才回城中不久,还没出去玩一玩,看一看,顺便热闹热闹。”   “可是……”   “再怎麽说,昨日要不是我,你就直接晕在路中间,摔了也没人接著,我呢,不光是接著你,还把你带回了府,供你睡还供你吃,你就随我出去,当是还我的救命之恩啊。”   “……”这番话,墨九总觉得哪里有不对劲,但是……好像是这样没错。   男子见她动摇,再接再厉道:“哎呀,人生苦短,是要你及时行乐,不是要你苦著脸。吃完了出门,就这麽定了。你吃饱了没有?”   墨九呆呆的,迟缓的,点了点头。   “嗯。”男子优雅的坐直了身,优雅的偏过头,对著丫鬟优雅的吩咐道,“今儿的肉包做的不错,再拿两个过来。”   第104章、城中一日游(三)   就这样,待咱们煜王爷填饱肚子之後,墨九身不由己的随之出了王府的门。煜王爷没有带随侍,只身与墨九结伴,悠然走出了府邸,走上了街道。   墨九本来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但是一路走著走著,目光就逐渐被周围的景色吸引住,她开始转动著脑袋,好奇的四处看。   普通百姓大多都是勤劳的。对他们来说,天色的确不早了,所以城中心的街道已是热闹非凡。街上人来人往,路边是两排小摊。卖吃的,卖小玩艺儿的,卖胭脂水粉的,应有尽有。   菜摊前有人在挑选新鲜蔬菜,卖零嘴儿的在吆喝著叫卖,周围满溢著食物和胭脂水粉的香气,还有淡淡的尘土味,墨九皱著小鼻子嗅啊嗅的,像只刚出世的狗宝宝,对於眼中看到的是满满的新奇。   在她长大的十五年,她从未跨出过言府一步,後来进了乌家,也只在姝园与书房往返。她所见过的就只有府里的丫鬟啊下人啊,这是她第一次跨出日常生活的小圈,第一次见到这番景致,见到这麽多的人。   她心里在想,原来外面是这个样子的,好热闹啊,不比府里的人少。虽然周围的人穿著不一,年龄也不一,但是看上去皆是闲适的很。虽然人人都在忙著自己的事,但是他们的脸上带笑,那是发自内心的,朴实又自在的笑。   前面一个货摊,摆著各种各样的物件,墨九一眼就看到了好几只大小不一的泥娃娃。她走过去,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有风吹过,边上插著的几只风车随风而转,五颜六色的煞是好看。   邬尚煜站在她身边,目光撇过一排泥娃娃:“都是小孩子玩的,你有兴趣?”   墨九也不知是听没听见,她小心翼翼的伸出手,细白的手指差一点就碰上了风车接著又立马缩了回去:“这个……真好看。”   摊主是个年逾半百的老伯,他听见了墨九的话,赶忙热情的介绍道:“小姑娘,这个是风车呵呵呵是我用彩纸亲手糊的。”   墨九看看摊主再看看风车,眼睛亮了:“风……车?”   邬尚煜见她想摸又不敢摸的样子,忍不住笑道:“没见过?小时候没玩过麽?”   墨九眨巴著晶亮的黑眸,摇了摇头。   邬尚煜含笑转头问道:“老伯,这个怎麽卖?”   “五个铜板,便宜的很呵呵呵。”   邬尚煜摸出一张银票。   摊主看著银票摆手:“这个……公子,怕是兑不开啊。”   “那这些,还有那些,全要了。这样行不行?”邬尚煜指了指泥娃娃,再指了指风车。   摊主为难的搓了搓手:“公子,我这是小本生意,怕还是……”   墨九拉了拉身边男子的衣袖,小声说:“王爷,我们走吧。”   “你不是喜欢麽,为什麽要走?”   “王爷,不用了。我只是觉得它很好看,我不想要的。”   邬尚煜斜眼看著墨九:“真的不要?”   “真的真的。”墨九忙不迭的点头,“我看一看就很好了。谢谢王爷。”   邬尚煜没有再坚持,他把银票塞了回去,再伸手捏了捏墨九白软的脸颊。   墨九抿著嘴巴不好意思的笑了,目光一转,她看到前面一个小摊上挂著剪纸便兔子跳似的奔了过去。大红的剪纸,各式各样的花样,墨九小心的捧起这个看看,再捧起那个看看,转过身轻喊:“王爷王爷,你看这个,好漂亮啊!”   邬尚煜无奈的摇了摇头,出门时她还是一脸为难,现在倒很好,整个儿是精神百倍活蹦乱跳的,本来说是陪他逛逛,现在究竟是谁陪谁了?   都是些寻常的物件玩意儿,可对墨九来说像是见到了什麽稀罕得不得了的宝贝。她看完这个摊再看那个摊,无一疏漏,清澈的黑眸里满是感叹。与她同行的男子见她欢喜,想给她买些什麽,她都是一概不要。她只是把眼睛睁大了,用眼看,有时忍不住用手摸一摸。   後来见著了个卖糖葫芦的,又大又红的山楂,外面裹著厚厚的糖衣,一根竹签子上串著七八只,插满了稻草扎成的木棍。一眼望去,剔透勾人的很。墨九向往的仰头看著,咬著唇吸了口口水。   身旁的男子二话不说扔给摊主一张银票,选了两串最大的,一串拿在手里先用力咬下一口,另一串递与墨九眼前:“给。”   墨九见男子吃的有滋有味的样子,山楂酸甜的味道窜入鼻间,让她的口水迅速泛滥,她终於没有说“不要”,接过了糖葫芦,小小心心的舔了口,真甜啊。   卖糖葫芦的盯著手里的银票眼发直,摸遍了全身上下只摸出零散几个铜板子。   “兑不开就算了。”邬尚煜摸摸墨九的小脑袋,转手再拔下了几根糖葫芦:“小九子,能拿多少是多少,爷可是花了大价钱的。”   “嗯。”墨九嘴里咬著一串,双手并用,踮著脚加入了拔糖葫芦的行列,卖糖葫芦的还没反应过来,这一高一矮就抓著满手的糖葫芦走了。   两人边走边吃,大概也是逛的肚里空了,一串连著一串,手里的糖葫芦转眼就消灭了大半。一条长街从头走到了尾,墨九手里还剩了最後一串,其实她已饱腻了,但还在勉力拼命的咀嚼。王爷说了,这是花了大价钱买的,她得全部吃完,浪费怎麽行呢?   正在她专注啃著山楂糖衣的时候,空著的一只小手被一只大手握住,包入了手心。   她疑惑的偏头看去,只见身旁的男子伸舌舔进嘴角的一粒糖渣,饱满的红唇,精致的眉眼,他眯著眼对她潇洒一笑:“人多,不要走散了。”   大手厚实又温热,墨九的小脸顿时堪比那裹了糖衣的山楂,红的鲜豔可人,她低低的道了句“是”,乖乖的任大手牵著,没有挣扎。   第105章、山云楼   走过了摆著货摊的街道,再走上石桥,穿过了弯曲的小河。这边虽然不及方才走过的街道热闹,但也别有一番景致。   三三两两女子结伴,撑著油纸伞走在路边。黄绿粉紫的各色裙摆,轻盈的随风飘起。还有摇著纸扇的男子,书生抑或是公子哥,他们几人成行,时而互相交谈,时而含笑朗声颂诗半句。有意无意,惹来了几道似水目光,擦身而过,悄悄的投向了谁又点过了谁,油纸伞下,是一张张含羞带怯,年华正好的俏脸。   日光大好,邬尚煜心情甚佳。即便人群渐少,他还是牵著一只小手,悠闲的望天望云,望树望桥。墨九很安静,糖葫芦已经吃完了,竹签子也已经扔了,眼下她的手里抓著根捡来的小树枝。随著脚步,小手轻甩,一荡一荡的,她似乎是暂且放下了心里头的那些担忧,听听鸟叫,看看过往男男女女,小脑袋转动著,有时正巧对上了身旁男子投注而来的目光,她就抿著唇羞怯的一笑。   河流蜿蜒,不知通向何处,石桥走过一座又有一座。墨九有些累了,脚步也逐渐慢了下来。男子感觉到,便开口问:“累了?”   墨九点点头。   “真是累了麽?看你的样子,我还以为你是‘不知疲倦’。”   男子松了松手,墨九便趁此轻轻挣开,在石桥边上一屁股坐了下来。男子见了取笑道:“瞧瞧,姑娘家家的,就这麽席地而坐,不顾仪态了?”   墨九转过头,无辜的眨眨眼:“王爷,我的脚很酸。”边说小手边摸上了大腿揉了揉。   邬尚煜瞄了眼过往的人群,轻咳了声:“行了行了,你就管你好好坐著,手不要乱动。”   墨九很疑惑。手?手又怎麽了?可没一会,她就把这点疑惑都抛在了脑後,空气里夹杂著青草味,耳边还能听见桥下的水在潺潺流动,她大大的吸了口气,垂下的两条小腿摇啊摇啊,细细的胳膊往前伸出,把小树枝的尖头向著水面一抛一抛。   邬尚煜背著手站在墨九身後,看著她的这番小动作,眼珠子转了转,轻笑道:“我记得在乌府初见你时,你也是这般。”   墨九想了很久才明白男子在说什麽,她停下手里的动作,低低的说:“哦……”   “我还记得,那时见了我,你是叫我……”   墨九垂下了头,没有作声。   “小九子,你胆子颇大啊……”邬尚煜也未点破,只是悠悠的拉长了语尾。   男子不提,墨九几乎忘了这段。原来他是记得的,也认出她了。此时,她觉得不解释好像是不行了:“我……我不是有意的……”   “哦,是麽?”   “我不知道王爷和皇上是……是府里的客人……”   “哦,是这样麽?”   墨九极力的将脸往後别转仰高,鹅蛋小脸上写满了真诚无比的愧疚:“嗯。王爷,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邬尚煜居高临下的睨著面前一张小脸,点头道:“不错,诚意十足。那就暂且不与你计较。”   墨九顿时笑开了,眼睛眯成了两道弯弯的月牙儿:“谢谢王爷。”   邬尚煜看著这抹纯真的笑靥,一时之间,心底涌上股说不出的滋味。他率先偏过了脸,举手掩嘴,干咳了几下。   墨九满足的回过头,继续摇她的小树枝。两人一个站著一个坐著,安静无话。男子笔直的站在桥上,身形高大,五官又俊美的不像话,虽然穿著怪异,但还是引得经过的女子偷偷抬眼瞧了又瞧。   邬尚煜摆足了姿态,噙著风流倜傥的笑,一个个的回视过去。人群小小的骚动起来,芳心颗颗萌动,无一幸免。各样女子边红著脸看,边小声的暗下议论,这究竟是哪家的公子,俊的似天神下凡,美的是如梦如幻,为何之前竟从未见过?   邬尚煜开始还颇为享受,笑著笑著却觉出了不对劲。桥上的人越来越多,皆是环肥燕瘦的女子,经过的都停下了脚步,窃窃私语著三两凑成了一团。还有在桥下遥遥望见的,交头接耳过後,就调整了方向从桥下走上来,一堆跟著一堆,大有蜂拥之势。   邬尚煜的笑僵硬了,他用脚尖轻轻踢了踢身前坐著的人:“小九子,休息够了没?”   墨九举著小树枝转过来:“王爷,我……”话还没说完,就被男子飞快的打断了。   “饿了吧?走,我带你去吃好的去。”   墨九莫名其妙的被男子拉了起来,手里的树枝都甩了出去。男子二话不说的牵过她,闷头就往桥下冲。她听到後面有人在低呼,想回头看,可惜没这个机会。直到走出了好远,男子的脚步才慢了下来,再走了一阵,他终於停了下来。   墨九气喘吁吁的按著胸口,抬了头一看,面前是一座高高的木楼,挺气派的样子,她看到门口上方的牌匾上写著三个大字:山云楼。   墨九有疑问了:“王爷,这里是……”   男子也在仰头看那牌匾,他侧脸过来,意味深长的笑道:“夜楼江月入,朝幌山云卷。小九子,你没听说过?”   什麽楼什麽月?墨九听的一头雾水,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没有。”   邬尚煜缓缓敛下了笑,眼里有微光一闪而过,没一会,他重新扯开了嘴角:“巧了,我也是。走吧,进去看看。”说完便牵著墨九,举步迈过了门槛。   进了门之後,墨九便发觉,这里大概是吃饭的地方。大厅里布置简单,摆满了圆桌,也许是用饭的时辰未到,里面坐著的人并不多。见有客上门,小二扬著笑脸迅速迎了上来:“两位客官,可是用饭?”   “是啊,听闻山云楼已久,所以今日慕名而来。”邬尚煜笑的温和。   “客官是第一次来麽?眼下时辰还早,楼下空位有许多,楼上还有雅间。”   “有雅间?甚好。小二,替我寻一间最雅最隐蔽的,要不然,吃完不给钱哦。”邬尚煜掏出一张银票晃了晃。   小二看见了银票,笑的更是欢畅:“行行行,包在我身上。两位客官,这边请。”   墨九跟著男子穿过了大厅上了楼。楼上走道曲折,左弯右拐的,隔一段便能见著一扇门,小二推开了其中一扇,墨九再随之走了进去。   房里的地上铺著毛毯,中间一张大大的圆桌,周围一圈矮凳。边上不远处还有张卧榻。各个角落摆著细长铜架,上面插著蜡烛。卧榻边上还放著小几,上面是个小巧的鼎炉,里面徐徐燃著熏香,好闻又不呛鼻。   圆桌的另一边被纱帷隔著,眼下两片浅色轻纱收了起来,可以看到里面是个小间。小间里除了张矮床和熏香炉,就没了多余的摆设。墨九看不懂了,这里应该是吃饭的地方没错吧?可为什麽吃饭的地方,有一张床呢?   小二麻利的泡上了热茶,再取了单子递上,只见怀揣著银票的金主瞄也不瞄,只大喇喇的往榻上一坐:“最好的菜,最好的酒,快些。”   “是,客官稍待片刻。”这样干脆的客人最是令人欢喜啊,小二不再罗嗦,直接掩门退下。   “还站著作什麽?坐啊。”邬尚煜懒洋洋的掀了掀眼皮。   墨九看了看他,再看了看圆桌,拘谨的在凳上坐了下来。   “走了那麽久,口渴。小九子,茶。”   墨九再站起来,小心的端了桌上的热茶,递於男子面前。   邬尚煜接过茶盏,闻一闻,吹一吹,浅饮一口。唔,上好的龙井,不错麽。   墨九想了又想,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王爷,我们在这里……吃饭麽?”   “这里是酒楼,来酒楼不吃饭难不成绣花?”   “哦……”   “我呢,听说这里的厨子了得,早就想来试一试。你不是累了麽?正好休息休息,顺便填填肚子,好不好?”   “哦……”   “王爷请客,这可是百年难遇哎。你就只管放开了吃,听见了没?”   墨九没有回答,只拿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身前的男子看。   邬尚煜轻巧的挥挥手:“知道了知道了,吃完就送你回去,不耽搁一点半刻,这样行了吧?”   墨九得了允诺,这才转过身,规规矩矩的重新坐回了凳上。   一阵过後,冒著热气的菜上了桌,小二忙碌的走进走出,再接下来,大盆小盆便放满了圆桌。菜齐了,几坛子酒也送来了,小二道了句“客官慢用”,就退出去将房门实实的关上。   邬尚煜从小榻上起身,走到桌前坐了下来,抓了筷子率先戳下一筷:“好,开吃。”   这麽多菜啊,不知道两个人吃不吃的完。墨九握著筷子,小小的夹上一口,放进嘴里细嚼慢咽。如此反复,看得一边的煜王爷皱起了眉。   “小九子,我说,敞开了肚子吃。”   “是。”   “那你这样,是在吃饭呢?还是在喂鸡?”   “……”   见女子“吃”风不改,邬尚煜咽下嘴里的酱汁野兔肉,来了主意:“这一顿是花了大价钱的,菜是多了些,要是吃不完呢也没关系。不就是白花花的银票麽,我可是堂堂一王爷。”   墨九的动作一滞,再动时,筷头直转红烧大肘子,连皮带肉的扯下一大块,放进面前的小碗里,专注的啃。   他果然没猜错,连糖葫芦都舍不得了,何况是这鸡鸭鱼肉。邬尚煜得意的笑笑,手起筷落,夹了块生烤!肉,放进墨九碗里。   第106章、谁把谁灌醉(一)   面对一桌子的菜,墨九勉力的挥舞著筷子,她身边坐著的男子连著大动几口,接著就慢慢的停下了。   他揭下了酒坛的封泥,浓郁的酒香一下子的挥散开来,他悠然的倾斜坛身将酒液倒满杯中,一口举杯饮了尽再倒下第二杯:“啧,不错。好酒。”   墨九的注意力全在碗里的饭菜上,邬尚煜握著小巧的酒杯,不动声色的扫过身旁的人,突然道:“今日是第一次?”   墨九侧了脑袋过去,满脸的疑惑。   邬尚煜饮下半杯酒:“今日在外走动,是第一次麽?”   墨九咽下了嘴里的酱肉,老实的回答:“嗯。”   “哦,这倒是新鲜了。以前都没有出过门麽?”   “没有。”   “那进了乌府之後呢?”   “没有……”   “哎呀……”邬尚煜转动著手中酒杯,“这麽说来,你每日所见的不是那兄弟俩就是丫鬟家丁?”   墨九认真的想了想,好像是这样,没错。   “是的,王爷。”   邬尚煜歪了歪身子,惋惜的摇摇头:“这麽可怜。难怪了。不谐世事,也不知外面是个什麽样子,整日被关在府里,岂不是无趣的要死?”   无趣?有时候,好像有一点点的。但是还好,因为这样的生活她是习惯的。   “你就一直这麽忍气吞声到现在?万一被关傻了关疯了怎麽办?”   “……我……不会的。”墨九呆了呆。她的十五年都是这样过来的,忍气吞声?又是从何说起呢。在自己的院落自己的房间呆著,很舒服很自在的啊,她没觉得这样有什麽不对,疯了傻了?怎麽会的呢。   邬尚煜调整了下坐姿,极其认真的说道:“什麽稀奇好玩的,在外面多的去了。今日你只是在城中走动,城的外面,还有许许多多的镇子村庄。不一样的景致,不一样的风土人情。你就不想出去看一看,见识见识?”   “哦……是……这样吗?”墨九听的一愣一楞的。乌府之外,走出这里,还有稀奇好玩的……还有各种不一样的景致……不知道岳哥哥要带她去的地方,是不是就是这样?想到这里,她的胸口就开始憋闷,小脑袋也顿时耷拉了下来。   男子的手指轻点著杯沿:“女子出嫁之前养在深闺是有,但像你这样的,我还是第一次听闻,也算得是奇葩了。”说著他另抓了只空杯,酒坛子一倾,倒满了一杯,“今日我是开了眼了,来,奇葩,我敬你一杯。”   墨九抬起头,看了看酒杯,再看了看身旁的男子:“王爷,我不会喝酒。”   “凡事都是由‘不会’到‘会’的嘛,这酒浅的很,又香又甜,你就权当是入门了。”   男子边说边塞了酒杯到墨九手里,小小的一杯,闻著也是醇香四溢。   “我……王爷……可是……”   男子出口打断:“我问你,今日逛的高不高兴?”   “嗯。”墨九一楞,片刻过後,诚实的回答道。   “这一路下来,看的开心不开心?”   “嗯。”   “糖葫芦好不好吃?”   “嗯。”   “那这一大桌子的菜呢,好不好吃?”   “好吃。”   “这就对了。你看,带你出门的是我,带你好吃好喝的也是我。更何况我还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说这杯酒,是不是该喝?”   “是。”墨九顺著话头,自然而然的答。等她反应过来,才要再张嘴,男子就状似严肃的板起了脸:“不管你想说什麽都给我打住。王爷亲自敬酒,千年一遇哎,你说,这是可以不喝的吗?”   墨九说不出话了,好像於情於理,她都是该喝下这一杯的。她沈默了一会,慢慢的将酒杯举起来,犹犹豫豫的放在了嘴边。   男子在一旁热情的指导:“不要怕不要怕,这味道你可能不习惯。但是呢,这是正常的。你听我的,不要小口喝啊,一定要一口喝完,这样酒直接到了肚子里头就什麽味道也尝不出来了。”   啊,原来是要这样喝的,难怪上次喝了一小口就让她呛的半死。墨九听进去了,她吸了口气,眼睛一闭,一仰脖子就豪迈的干了尽。只听“咕咚”一下吞咽声,好大好响,接著她的表情逐渐的僵硬,鹅蛋小脸再倏地皱成了一团。   味道是真没尝出来,但是喝下那麽一大口的酒,辛辣气像爆竹似的“砰”的一下就直接冲到了鼻子眼睛,让她的眼前瞬间模糊。   墨九捂著嘴巴看向身边人,一双泪光闪烁的眼委委屈屈的眨巴著,好像在说:你骗我……   邬尚煜偏头窃窃的笑,笑完了,他一本正经的转脸过来:“有一才有二,第一次都是这样。相信我,你喝著喝著,就没事了。”   墨九眼看著他再度提起了酒坛,然後,她面前的空杯再度满了,她流下了一滴泪,拼命摇头摇头再摇头。   第107章、谁把谁灌醉(二)   邬尚煜仔仔细细的端详著眼前一张鹅蛋小脸,满含怜悯的问:“小九子,你怎麽哭了?”   墨九捂著嘴,这股辣劲儿还未过去,眼睛一眨又落下一滴泪:“王爷我不要喝了……”   “唉……真不想喝,也就算了。”邬尚煜了然的点点头,自己再饮下一杯。喝完了,红唇一抿,精致的眉眼升上了些许的忧愁,“不过没人陪我喝酒,我可能会心情不好,心情不好了还能怎麽办?就只能回府睡觉。”   顿了顿,他抬眼看向墨九,关切的问:“对了,从这里怎麽回乌家,你知不知道?不认识路也没关系,你在这里等著,待我回去之後再差人过来送你。”   墨九傻眼了。她怎麽可能认识路呢?就算认识路,她也不能就这样回去的啊。王爷之前不是说了会帮她的吗?若是他就这样先走了,那……那她怎麽办呢?岳哥哥怎麽办呢?   思及此处,墨九只得无奈的伸手向前。小小的两片唇还有脸颊,都已染上了绯色。她泪眼汪汪的一手捏住了鼻子,一手端起了酒杯,狠狠心像喝药似的,一股脑的灌了下去。   这一杯下肚,墨九立时泪流满脸。邬尚煜见她这可怜兮兮的样子,心里暗暗发笑,他马不停蹄又倒上了一杯:“别哭别哭,再几杯下来,保你精神百倍,屁事全消!”   於是,酒呢就一杯杯的倒,墨九也无二话,视死如归,一口口的灌。喝著喝著,捏著鼻子的小手放下了,墨九鼻子红了脖子也红了,血气上涌,一路冲到了头顶,整张鹅蛋小脸就像是只熟透了的红苹果。   她睁著一双晶亮的眼睛,似乎真的是精神百倍了。男子的手一动,她也不管杯子里是空是满,抓过就往嘴里倒。她很安静,除了喝就是看,眼睛里好像能射出光来。   邬尚煜被这炙热又怪异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太自在,忍不住问道:“怎麽,我脸上开花了?”   墨九开始没有作声,过了一会,她张嘴来了句:“仙女姐姐。”   闻言,邬尚煜神情复杂,他看著身旁的红苹果,勉强笑道:“错了,是哥哥。你哪里不舒服?头晕不晕?”   墨九立马严肃的摇头表示一切安好,顺便认真的纠正男子的话:“仙女。你是仙女姐姐。”   邬尚煜捏上那火红的小脸蛋,这温度,烫手的很,他一挑眉,翘起了嘴角,表情转换笑得妩媚多娇:“乖。仙女姐姐美麽?”   “嗯,美。”墨九答的虔诚又崇拜。   邬尚煜再捏了捏那红彤彤的小俏鼻尖:“哦,是麽?那比起你的两位少爷呢?谁比较美?”   墨九毫不犹豫的回答:“仙女姐姐美。”   “真是个诚实的乖孩子。”邬尚煜很是愉悦,“那你想不想天天见到仙女姐姐?”   “天天……见到仙女姐姐?”   邬尚煜笑得狡诈:“是啊,既然已经出了乌府,就不用回去了。与我住在一起,不就可以天天见著我了?”   墨九歪著脑袋思索了一阵:“不行的。我要回去的。”   “可是你的少爷对你又不好。今天你开不开心?以後我天天带你吃吃玩玩,天天这麽开心,你还回去作什麽呢?”邬尚煜循循善诱,将诱拐少女的调调做成了八分像。   “不是的,二少爷……二少爷是好人。他教我写字,还送花给我,他从来不凶我……反正……反正他对我很好的。”墨九努力的争辩,看样子是诱拐未成。   送花?啧,看不出那个冰块还是个情圣。邬尚煜在心底撇了声,脸上带笑,继续“善诱”:“哦,是这样啊。二少爷是好人,那大少爷定是对你不好的。”   墨九沈默了。半晌,才低声说:“嗯。他打我,他是坏人。”   他大爷的,平时端著副温润君子的模样,居然下手打女人?邬尚煜在心底鄙夷的撇了两声,不自觉的升高了音量:“他打你??”   “嗯,手,身上,好疼好疼的,我晕过去了,山儿说骨头断了,我差点就死了,是二少爷救了我。”   这时,邬尚煜也顾不上疑惑山儿是个什麽东西了,他抓住墨九的小手,仔细的看了看:“手上身上?你被他打晕了?还断了骨头?”   墨九看著自己的手心,轻轻细细的说:“嗯,摔跤的时候,手上,有一个很烫很烫的东西,但是现在好了,涂了药没有留疤。还有这里。”边说边抽出了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他用东西砸我,所以头上流血了,山儿怕我破相,但是现在也好了,涂了药也没有留疤的。”   墨九并非是想诉苦,只是喝多了酒,话也多了。那些真实的想法,过去经历的事情,竹筒倒豆子似的,一五一十什麽都说了。   邬尚煜一脸的匪夷所思,他没有看出来,他也著实没想到,原来眼前这个瘦小的女子历经过这些。   刚回来时,皇兄意味深长的对他说,乌家有变。他也是收到消息了的,起初他是不怎麽信的,可乌家兄弟俩对她不一般,虽然在他与皇兄面前遮掩的好,但他不是傻子。   他以为是什麽了不得的女子,没想到就是一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姿色平庸,性格也没什麽出奇的地方。连出个门上个街看些个孩子玩意儿,她都开心的要死,更别说见过什麽大世面了。昨日他说虐待,本也是玩笑罢了,没想竟是真的。先是打她,如今宠她,是真心还是假意?又或者,这只是一出戏,只为做给想看的人看?   一方小额头,通红,光滑,如她所说,没留半点疤痕。邬尚煜自斟了一杯酒,举至唇边,眼里闪烁著复杂的光:“那时,你怕不怕?”   墨九先是点点头:“怕的。”接著又摇摇头:“但是现在不疼了,都好了的。”   “若是以後还会疼呢?若是以後他还打你呢?你还是要回去?”   墨九抬起眼睫,眸里仿佛遮了层雾,又仿佛什麽都没有,清澈的见底,她的眼神定定,却是无比的坚决:“嗯。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救岳哥哥。”   “岳哥哥?”邬尚煜眼珠一转,饮下杯中酒。   “岳哥哥……岳哥哥他不可以死的,是我要他带我走的,他……”   “你说的岳哥哥,是跟在那两兄弟身边的人?”邬尚煜出口打断。   “嗯,岳哥哥是孤儿,是大少爷二少爷收留他的。岳哥哥他……他是好人,他带我走,可是……可是大少爷他们来了……”   邬尚煜大概明白了她所指何人,前後一想,也明白了那小脸上的巴掌印究竟是因何而来。   原来如此,她是要与人私逃麽?难怪她会一脸惊恐的晕过去,难怪她口口声声,要他帮她。他是不是小瞧她了,她令那两兄弟身边的人,舍弃乌家,不计後果的带她出逃,被撞破之後,他们要夺了那人的命,方能解气麽?   墨九一忆起昨日的情景就忍不住簌簌发抖。酒气上头,寒意和著热气让她脑里发晕。她迷迷糊糊的抓过男子刚斟满的酒杯,张嘴全饮了下去。好难喝还不解渴,但是好像没那麽冷了。她伸手抓住男子的衣袖,急切的说道:“仙女姐姐,岳哥哥不可以死的,王爷……王爷说过的,要帮我的。”   邬尚煜注视著眼前一张透红了的小脸,再取了茶壶和空杯,倒下一杯温茶塞了进去:“先喝了。”   墨九乖乖的松了手,一口喝完了砸吧著小嘴,打了个好大的酒嗝,打完了她皱著脸吐了吐舌头:“啊,好苦。”   “还能喝出味道来麽,不错。”说著邬尚煜站起了身,腰一弯,双臂一伸一勾,将凳上坐著的纤瘦女子拦腰抱了起来,脚下调转方向,稳稳的向小间走去。   第108章、很醉很烦人(一)   “啊!……”墨九在男子怀里惊叫,“你别摇我,晕,好晕……”   邬尚煜往怀中睨了一眼:“这是我摇出来的麽?是你灌进肚里的酒在作鬼,明不明白?”   “鬼??”墨九猛的闭上眼睛,弹起了小身子紧紧抱住了男子的脖颈,“鬼……鬼在哪里??仙女姐姐我怕!”   邬尚煜弯腰把怀里人放在了床上,顺势再拍拍她的背:“好了好了,仙女姐姐在这里,你乖乖的躺下。”   後背莫名其妙的陷进了一块柔软,墨九似乎是吓了一跳,顾不得鬼不鬼的,她飞快的睁开眼睛,没一会又紧紧的闭上,嘴里喃喃著:“晕……晕……好晕啊……”   “晕的很厉害?”   “嗯,嗯,衣服……仙女姐姐,你的衣服……好晕……”   邬尚煜低头看向身上!紫嫣红的衣衫,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再晕也给我忍著。”   这边的墨九哪里忍得了呢,嘴里念念叨叨才开始闹腾。一会嚷嚷著二少爷我错了,一会嚷嚷著坏人你走开,一会嚷嚷著岳哥哥不要死,一会嚷嚷著王爷我不要喝酒。一会说难受,一会说头晕,一会说好冷,一会说好热。   她不安份的突然坐起,再“咚”的一声直直躺回去。小小的一具身体在床上来回的滚,好几次趴在床褥上扑腾几下没立时翻回来,她就闷著脸,来回拼命划拉著手和脚,像是只顶著壳的小乌龟。   开始,邬尚煜还在一边看的津津有味,可看著看著,趣味就演变成了无奈,再由无奈中生出了几分烦躁。他也没想到,几杯酒下肚,这个小女子就变的如此活泼好动。不光是活泼好动,而且还罗嗦的要命。扔下她不管总是不行的,可他堂堂一王爷还没学过怎麽照顾一个喝醉的女人。   按照醉酒的常理,这个时候,她不是该睡死过去了麽?可她只是嘴里叫晕,却没有半点消停的意思。她会不会吐啊?方才吃了那麽多,万一吐起来岂不是汹涌壮观?烦人啊烦人,邬尚煜抓爬几下额前的头发,心里有了点儿後悔。   还没等他感慨完,床上的小女子胡乱扯著自己的衣领,用力的蹬著腿,嘴里一叠声的叫嚷:“热,热,热,不要被子……我不要盖被子……”   来事儿了不是?你给我睁开眼睛看看,被子不还好端端在床脚放著呢麽?!邬尚煜在心里恨恨,伸手一摸小脑袋,摸足了一手心的汗。这样也不是办法,既然热,那就只能脱,脱完了盖被子,就这麽著了。於是他在床边坐下,拨开了乱动的小手,开始解衣衫上的扣子。   就在这时,墨九突然把眼睛瞪的滚圆,她抓著衣领,一脸的警惕:“来者何人??”   何……何你大爷。我是大悲大苦你如来佛祖!邬尚煜尽力笑的温和:“我是何人,你说呢?”   “你是……小翠?”   邬尚煜一怔:“小翠是谁?”   “丹儿的朋友。”   “丹儿又是谁?”   “丹儿就是丹儿啊,是对我最好最好的人。还有张妈,她是丹儿的娘,虽然她不是我的亲娘,但是她把我养大,就我的亲娘一样,张妈和丹儿她们……”   “打住打住!”邬尚煜吸了口气,“你忘了麽?我是仙女姐姐。”   “骗人!”墨九口齿清晰,字正腔圆,“你明明是王爷!”   邬尚煜惊讶了,这颗脑袋究竟是怎麽长的,这会倒是认识人了?他维持住嘴上轻柔的笑,压低了声音说:“你看仔细了,我不就是仙女姐姐麽?”   墨九迟缓的眨著眼睛,愣楞的看了一会,身子缓缓的放松了:“仙女姐姐,你又来府里作客了吗?”   “是啊是啊,我又来了。”   “仙女……仙女姐姐……你好漂亮好漂亮啊……”   “是啊是啊,我很漂亮,放眼天下,谁能比我漂亮。”   “仙女姐姐,我叫言墨九。咦仙女姐姐,你怎麽会在我房里啊?哎等等等等……你作什麽脱我的衣服?!你……你是谁??”   邬尚煜真想一巴掌拍下去:“我是你爹。”   “爹?爹……”墨九喃喃重复著,眼里逐渐升上了水雾,“爹,你来看我了?”   “嗯。”邬尚煜想也不想的接口道,“乖女儿,把眼睛闭上,时辰不早了,该睡了。”   “不要,我不要。爹,你不要把我送走好不好?我待在自己房里……我……我再也不偷跑出去了,我很乖很乖,我听话……”   一双密密的睫毛可怜兮兮的抖动著,上面一滴泪,悬悬欲坠。邬尚煜动作一滞,指尖伸出,接了过去,这颗透明的水珠子温温热热的,从眼眶里滚脱出来,还带著主人的体温。   墨九含著泪,殷切的哀求著:“我不要去乌府……我……我想和张妈丹儿在一块儿……爹……别把我送走,好不好?”   邬尚煜曲起指节,擦去了那眼角滑下的湿润,沈默了半晌,道:“闭上眼睛睡觉,有什麽事等睡醒了再说。”   墨九摇著头闷闷的哽咽:“没有娘,我还有张妈,我还有丹儿,爹不来,张妈难过,我就不问。没关系的,这样很好的。我不要走,我不要和她们分开。爹,你让我回去好不好?别把我送走……”   “你……”邬尚煜张了张嘴,可一时之间却也不知该说些什麽。他只能听著那个细细的声音,断断续续,颤抖的说著。   “我走了,可张妈……张妈还在等我,那里,那里有坏人。他打我,我逃不掉,好疼好疼啊,我……我要回去……张妈……丹儿……我怕……”   眼泪滚了再滚,邬尚煜用麽指擦了又擦,却怎麽也擦不尽。他注视著面前一张湿润的小脸,轻叹了口气:“眼泪这麽多,喝下的酒是全从眼睛里出来了麽?”   “酒?”墨九猛的停住了呜咽,表情也变了,“酒,我全喝完了。”   咦,不是还在哭著的麽,这就算完了?邬尚煜楞住了,脸上刚刚萌发出来的柔色还没来得及大盛,就被生生抑在那里,微妙的颇有几分奇异。   第109章、很醉很烦人(二)微h   “好难喝,我不要再喝了。”墨九极为认真的说道,声音中还带著哭泣过後的沙哑。   眼泪说来就来,说收就收,收放自如,也算是种本事。邬尚煜敷衍的应:“好好好,不喝了,不喝了。”   墨九得了这句,极为的安心舒心,她吸了吸鼻子,皱起了一双柳叶眉:“你是谁呀?”   “……你说呢。”   “你是……山儿?”   “山儿是谁?”   “山儿就是山儿啊,她也住在乌府,是她一直照顾我的。她虽然看上去很凶,但是对我很好的,还有老伯伯,你认识老伯伯吗?山儿和老伯他们……”   又来了,这都是什麽跟什麽?!邬尚煜觉得头有些疼了,按了按额角,他用力的吐出一口气:“认识认识,那些个山啊水啊老伯老太我通通都认识。你不是吵吵著喊热麽,我们来脱衣服先。”   “脱衣服?”   “是啊。”   “为什麽要脱衣服?”   “你不是难受吗,仙女姐姐替你脱了就不难受了,你乖乖的,不要惹仙女姐姐不高兴,嗯?”   墨九思索了一阵,乖巧的点点头:“好。”   衣扣子被解开,外衫亵衣被逐一的脱下。期间,墨九十分的配合,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没有挣扎。当身上只剩一件粉色肚兜的时候,她抬起软绵绵的胳膊,忸怩的挡在胸前:“仙女姐姐,我不热了。”   细长的两条手臂,曝露在外的皮肤白的晃眼,仿佛比上好的瓷器还要腻上几分。眼下这白里透著些红,粉嫩嫩,水当当,邬尚煜眯了眯眼,不紧不慢的拉开了肚兜的系带:“乖,脱完这件就好。”   没了肚兜的遮掩,两团小白肉羞怯的弹跳出来。   唉,这简直就是个孩子嘛。邬尚煜的目光扫过颤巍巍的两点小粉红,再扫过不堪一握,弧度曲折的腰身,平坦的小腹,紧致细白,上面一颗圆圆的肚脐,小巧可爱。接下来,他的目光停在了裤腰上。   是她叫说热的,脱都脱了,半途而废可不是他一贯的作风。   邬尚煜这样想著,便顺理成章的脱去了墨九的裤子。   脱都脱了,最後剩了一条,这算什麽?   邬尚煜这样自问著,再顺理成章的脱去了墨九的亵裤。   床上的女子被剥了个精光,两条纤长的腿微微的分开,邬尚煜眼睛在那稀疏的毛发上停了一一会,再极其缓慢向下移动。   颜色不错,生嫩的很。这时,这具光裸的身体扭了扭,他听到那个细细的声音在软绵绵的叫:“冷,仙女姐姐,我冷。”   邬尚煜拉开了被子给她盖上,他在床边坐了好一会,然後站起身来,踢了鞋子,跨上了床。   隔著被子压在墨九身上,邬尚煜暧昧的笑了笑:“这样就不冷了吧?”   “嗯……”墨九生生受了男子的重量,条件反射的呻吟出声,她缩了缩肩膀,眼里水润又迷蒙:“不……不行……重……好重……”   “这样就受不了了?”邬尚煜俯下了脸低语。   被一个年轻力壮的男子压的牢牢,这滋味怕是并不好受。墨九觉得身上重的不行,胸口也闷的不行,她开始蠕动起身子挣扎:“不……不要,我……我喘不过气了……”   邬尚煜用尖挺的鼻尖蹭了蹭那滚烫的脸颊:“喘不过气?要不要我帮你?”边说边愈发压低了脸,嘴唇在颊边扫过,“啵”的亲下一口,再对准了两片嫣红的唇,直接覆了上去。   这嘴唇,又软又小的,他轻轻咬了咬,未作过多的停留就伸出舌头钻进了唇间的缝隙。几乎是立刻,他碰到了藏在里面的小舌,也是软软滑滑的,让他忍不住卷住它摩挲,再将它含住拖到自己嘴里,吃了又吃。   酒的香气,夹杂著一股淡淡的甜味,原来,她的味道是这样的,没想到,她的滋味很是不错。   小人在急促的喘气,灵活的大舌纠缠够了就慢慢的退了出去。邬尚煜往那弹性十足的唇瓣上再咬了口,顺著细致的皮肤移动,埋脸在小人的颈窝。   她的皮肤很热,她的身上很香,大手掀开了被角,在赤裸的身体上来回抚摸了几下,直接抓住了一团高起的软肉。   “啊……”墨九低低的呻吟,引来男子的轻笑。   虽然小是小,瘦是瘦,但是摸上去滑腻的要命。邬尚煜把头钻到被子下面,双唇擦著动著,碰著了凸起,一张嘴就含了进去。   “嗯啊……”墨九喝的多,脑子不清楚,忘了身在何处,也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些什麽。她只知道,她很热,胸口很痒,敏感的乳尖陷在一腔湿热里,不及她身上的温度来得高,似乎是纾解了一些热,让她好舒服。   乳尖被大力的吸吮著,所带来的快感,她并不陌生。下意识的抱住了胸前一颗头颅,她挺著腰,长长的娇吟:“唔……啊……”   邬尚煜从被窝里钻出头来,被子里的手指对著小凸点轻轻一弹:“这麽敏感?看样子,那兄弟俩没少下功夫麽。”   “呀……”墨九仰头叫了声,说不出是痒还是麻,她只能不安分的扭起腰,“不要……嗯……好难过……”   邬尚煜扶住那纤细的颈子,低头亲了上去,分开时,他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角:“别急,这会就不难受了。”说完他又钻回了被里,左右安抚著两颗涨立的乳尖。   墨九被这般逗弄,本就无力的身子,现下是半点力道都没了。乳尖被弹动著,拨弄著,时不时再被咬上几下,让她随之绷紧了身子,无助的发出忽高忽低,忽轻忽重的喘息吟唱。   邬尚煜嘴上不停,一手抓捏著乳肉,另一手沿著腰线向下盖住了娇嫩的腿心。伸指一探,摸到了点点湿润,指尖转动著顶开了穴肉,一点点深入,钻进了桃源密径。   真紧。他在心底赞叹一声,手指才一进去就被紧紧的吸住,感觉到穴肉在快速的蠕动,又软又热,若是真枪实干的进去,怕是能将他给含化了。   第110章、受骗了   男人的手指在花穴里粗粗抽插了几下,引来小人尖细的娇吟,接著它停滞不动了,一阵过後,极其缓慢的退了出去。   邬尚煜注视著面前一张酡红小脸,眸光变幻,是深浓浅淡。   被挑起兴致了麽?那是自然的,身下的小女子一丝不挂,随著他的动作反应诚实,叫得跟猫似的。他可是个实打实的男人,若是无动於衷,岂不怪哉?   生了这样一张脸,注定是桃花不缺,还未成年,他就已知“女人”是为何物。   男欢女爱,本是伦常,他虽不沈迷,却享受。你情我愿,愉身悦身,这般利己又利人的事,又为何不做?边界和城中的妓院,都有他的相好。他是王爷,若有名门小姐主动送上门,推拒不得也就顺势而为。虽是流连花丛,可他来去潇洒,从不沾上一片树叶。   他有他的底线。在床上,热情如火的,够劲儿,欲拒还迎,有时也能添的些情趣,哭哭啼啼的就让人倒了胃口,遇到这样的他都是二话不说直接穿衣走人。他是王爷,不是什麽强压民女的采花大盗。而趁人之危,他从来都是不屑的。   身下的这个女人,没有哭著喊著说不,看她的样子,算是迎合的吧?可她喝醉了,显然,神志都不甚清醒。对一个喝醉的女人下手,他从没有做过,这也不是他的风格。   邬尚煜伸手整了整被子,将床上的人裹得严严实实。咬了咬眼前一颗红通通的小鼻头,他悠悠低语道:“今日你喝多了酒,所以,先放过你了。”   墨九迷瞪瞪的睁著一双湿润的黑眸,身体很热还怪怪的,急促的喘息还未平复,她微微张著嘴,看著面前一张精致容颜,茫然,疑惑,不解。   邬尚煜“啧”了一声,偏头看了墨九好一会,突然低下脸,狠狠的吻了上去。舌头伸进去用力的搅动,再吸住了那根小舌头,放在齿间要咬不咬的磨。   “唔嗯……”墨九模糊的呻吟,男子放开她,再伸手捂住了她的嘴,他的呼吸略有不稳:“不准再叫。”   墨九再次茫然,她只能缓慢的眨了眨眼睛。   “不要这麽看我,再这麽看我,我就吃了你。”男子微微眯起了眼,睫毛浓长,眸光深深,情欲暧昧掺杂其中,魅惑浑然天成。   吃?吃人?墨九顿时被吓到了。才刚抖了一下,眼前就一黑,耳边听见一个声音在说:“折腾了那麽久,也该累了,睡觉。”   眼皮被盖住了,糙糙的感觉,但很温热。折腾了这麽久,墨九的确是累了。现在什麽也看不见,昏沈,晕眩便悄悄的侵袭上来。身体里虽然有热气在蒸腾,但是她无暇顾及,因为意识在逐渐的远去,一会过後,呼吸也变的平缓,墨九就这样沈沈的睡了过去。   邬尚煜拿下了手,那一双黑眸阖的安稳,小脸上的红晕依旧深深,上面还留著未干透的泪痕。   未见她时,他是好奇。初见她时,除了好奇之外还添了许多的惊讶。如今,除了好奇惊讶,似乎还有了些其他的。   她像个谜,却又不像是个谜。喜怒哀乐,她并不遮掩,她就像是一池清澈见底的水,让人一眼就能轻易看透。这一刻,明明是觉得已看足够,下一刻,池水晃动,却又给出了个意外。可以肯定的是,她并不是个厉害角色。样貌普通,身材更是普通,至於身世,算是有些可怜,心里没有拐拐弯弯,不知人情世故,更不懂人心的复杂。   小姑娘,你是这样的麽?   邬尚煜戳了戳那酡红的小脸蛋。   若是相处下去,你会不会给我什麽惊喜呢?   精致的杏眼缓缓眯成一道弯,邬尚煜扯动著嘴角,意味深长的笑开。   月亮爬上了枝头,直到东方露白,它便在云中隐去了身形。   天渐渐的亮起来,墨九被喉间火烧似的干渴逼得缓缓转醒。   头很疼,手脚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浑身都不舒服的极。勉强在床上坐起了身,转头一看,陌生的摆设,陌生的房间,陌生,又是陌生。   她这是怎麽了?她只记得王爷带她去了个地方,她吃了许多许多的东西,然後……然後王爷就让她喝酒。   接下来……她就什麽也不记得了,她好像……好像是睡著了。这里不是那个什麽楼……那麽是王爷把她带回来的吗?   现在是早上了?她记得吃饭的时候,天都没暗呢,她睡了那麽久了?喉咙干得不行,好渴,她好想好想喝水。   就在墨九迷糊纠结的时候,房门“吱呀”的开了,脚步声在房里响起,墨九抬头一看,这一眼下来,就像在腊月间被泼了一身的冷水,让她全身激灵灵的一个大震。   “我想著,你也是差不多时候该醒了。”来人在床前三步之外停下。   ……大少爷?!墨九惊恐的四下张望,大少爷怎麽会在这里??这里……这里是……   来人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慢条斯理的再开口:“这里是乌家,我的房间。你以为你在哪里?”   怎麽……她这是回乌府了??是王爷把她送回来的??她睡著了,王爷就把她送回来了?可是……可是王爷说了要帮她的……怎麽……怎麽会……   墨九觉得这一切与她想的有很大的不一样。王爷说要帮她,所以她在王爷府里宿了一夜,陪他出门,吃饭,还硬下头皮喝了酒。结果,就在她睡的无知无觉的时候,那个王爷就把她送了回去,等她醒来,就不见了他的人影,墨九突然意识到,她好像是受骗了。   王爷是在骗她吗?为什麽……为什麽要骗她呢?   心里原本燃起的希望一下子落了空,她不要岳哥哥死,可眼下,不要说去救岳哥哥,她怕是自身都难保了。   “是不是很渴?酒醒过後,口渴也是正常。”乌少正虽是面无表情,却没有漏掉眼前人脸上的半点表情。   墨九哪里敢说话,这边她不作声,那边乌家大少爷不阴不阳的哼了哼:“怎麽,才出了乌府一日,就不认识人了?”作家的话:我家可怜的小九子喂……这个……暴风雨总是会来的~乌家总是要回的   第111章、怒气滔滔   不认识?怎麽可能……醒来就看见他的脸,她差点以为是噩梦未醒,她几乎就要在梦里魂飞魄散了。   “大……大少爷……”墨九的声音虽然很轻,但里面暗含的恐惧,是显而易闻。   “乌家的人,私逃不成,转而逃去了王爷府。一夜不归,再由煜王府里的人亲自送回乌府。你可真是给我长脸啊。”   墨九低著头,脸色苍白。   “看样子,我真真是小瞧你了。先是乌岳,再有皇帝,如今你又勾搭上王爷了?”乌少正扯动著嘴角,眼底像是结了层冰霜,“才见过一面而已,你就宿进人家府里了。背著我们,你是下了多少功夫?你整日就在琢磨这些麽?琢磨怎麽勾搭男人,琢磨如何与他们暗通款曲?”   昨日之前,她与王爷是陌生,昨日之後,她与王爷依旧不相熟。昨日她在府里晕倒,谁想到就遇上了王爷,按王爷的话来说,他是正巧撞上,出手相救而已。什麽勾搭,什麽下功夫,什麽暗通款曲,墨九直觉这话听著刺耳,想反驳,可惜……她不敢。   “作什麽是这副表情?我说错了麽?你倒是很能装啊,之前还哭哭啼啼担心你的情郎,转身就与别的男子饮酒作乐,我看你是洒脱的很,逍遥的很,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快要忘了!”   乌少正表面还算冷静自持,胸口实则窝著一团烈焰,憋的就快要炸了。那日这人冲了出去,他一时没有料到,就算反应及时却也未能拉住。下人们只见她飞也似的沿路奔出,再寻竟是遍寻不见。他惊怒,叫人翻遍了府里的每一寸,每一个角落,折腾到夜深,就是不见这人身影。一个大活人,怎麽就不见了??区区一个女子,手无缚鸡,还能遁地了不成?!   他一夜未眠,除了怒,还有著隐忧。人,不可能就这麽凭空没了,既然不在府里,那麽,就是在府外了。   他心知肚明,虽然目前是风平浪静,但是在这之下,有心人在虎视眈眈。把她从府里带走,意欲如何?他心里有诸多揣测,一条条的想过去,睁著眼就是天明。   上朝时,他留意著位上之人的举手投足,下了朝,他派出人,继续寻找。   结果,煜王府那边有了消息,说是煜王爷在集市,没带随从,身边只跟了个女子。接下来,夜楼那边又有人赶来报信,说是煜王爷来了,与一女子结伴,叫了一桌好酒好菜。   好酒好菜?他倒是会享受。   不过既然如此,应该就不会生出什麽风浪,一颗提著的心也是暂且的放了一放。   原来她与王爷在一道。他真恨不得立时飞了过去,把不听话的小东西抓回来狠狠的教训。可他不便现身,他不能,所以他只能在房里来来回回踱著步子,每隔一阵,就听夜楼的人报上消息。   那边,他们是好吃好喝,这边,他是焦躁的可以。时间流逝,他忍不住反复的想:她是怎麽遇上王爷的?那个小子把她带回府里,目的是何?傻子就是傻子,才见过一面,她怎麽就不存戒心,乖乖跟著人家去了?照这麽说,她昨晚上是宿在王爷府的,王爷府的哪里?哪个房间?离那小子近不近?睡之前有没有花前月下,谈聊几句?都这麽久了,该是吃的差不多了吧,孤男寡女相处一室,他们说了些什麽?做了些什麽?   那小子不是什麽省油的灯,长的不男不女,行事也是乖张的很,谁知道他会说出些什麽,作出些什麽,若是……   该!那也是她活该。不吃点苦头,不受点教训,她就长不了记性。最好她是手足无措,最好她是应对不了,最好她是受了惊吓,这样,看她下次还敢不敢逃,这样,看她下次还敢不敢就这麽随便跟著生人走了。   只可惜,墨九手足无措是有的,惊吓就没有了。当煜王府里来了人,当乌少正走到门口,掀开马车门上的帘,他几乎是咬牙切齿。   里面的女子四仰八叉著睡的正香,借著烛火,他瞧见一张鹅蛋小脸红的跟个猴屁股似的,马车里的一方空间充斥著浓重的酒味。   好,很好。不光是吃饱喝足,还醉的不省人事,反是他多虑了。乌少正恨的牙痒痒,但在人前,面子还是要做足的。   他噙著一抹淡笑,从容的谢过王爷府的人,再一弯腰,将马车里的小人抱了出来。脚下生风,一路迈向自己的住处,用力踢开了房门,把怀里的人往床上一抛。小小的人儿倒也没醒,只见她顺势一滚,抓住了床被蹭了蹭,嘴里还砸吧了几下,含糊不清的喃喃了几声。   吸气,吐气,这般反复两回,乌少正转身,走出,顺便大力的摔上了门。   当晚,他宿在另一间房里,洗浴过後躺在床上,是越想越憋闷,越想越火大。这算什麽?才离开了乌府一日,她就高兴到忘乎所以,高兴到要举杯庆贺了?!   他就在怒气腾腾中捱到了天亮,换过了衣衫就直奔了过去。果不其然,她是醒了,见著他就像是见了鬼,畏畏缩缩,吓得连话也不会说了。   她以为来的是谁?王爷麽?!她以为这里是哪里?煜王府麽?!搭上了王爷,她以为从此就有恃无恐了?睡了王爷府里的床,她以为她就是王爷府里的人了?   她就这麽想逃?能去哪里就是哪里?乌家她不稀得,王爷那里就是极好?她是不是恨不得立时回那煜王府,再也不要回来,永远不要回来?!   哼,做梦去吧。   想著,乌少正森然开口道:“这一辈子,无论是生是死,你都是乌家的人。你还能逃去哪里?你逃不掉的。”   床上的人垂著脸不说话,乌少正睨去一眼,冷冷讥讽道:“乌岳因你做出背信忘义之事,你倒是说放就放,转眼就将他忘了个干净。有句话说的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寻了新靠山,是不是很开心?很得意?”   第112章、地下石室   什麽开心得意,墨九是想也未想过,但她知道,如今她的希望落空,求助无门,她焦急,害怕,担忧,她靠不得其他人,没有办法,她只能靠她自己。   想著,她吸了几口大气,掀开了被子,飞快的下了床。   “扑通”一声,她直直跪在男子面前:“大少爷,我错了……都是我的主意……是我……是我说要逃的……和岳哥哥他无关的。”   “哦?你还在乎麽?你还在乎他是死是活?”男子悠悠的开口,似乎是诧异非常。   墨九瑟缩了一下:“我……我不是有意的……我晕过去了,等我醒的时候,王爷就来了……大少爷,我再也不敢了……大少爷……求求你……求求你不要罚岳哥哥……”   “求我?为了他,你求我?”男子的表情阴晴不定,他居高临下的盯住面前一张小脸,冷声说道,“不是有意?你与他在府中私会,是我错看了?什麽民风淳朴,什麽偏僻小镇,是我错听了?结伴出逃,离开乌家,这一切,全是他逼你的麽??”   “不是!不是的!”墨九慌了手脚,额上都急出了薄汗,“岳哥哥没有逼我,是我说要走的,是我要他带我走的!”   这番话说的急切,出自真心,可这番实话,也让乌少正胸间憋的怒火“蹭”的窜到最高:“很好,是你说要走,是你要他带你走。你要我放过他?你认为,可以麽?”   墨九二话不说磕下一个响头,小脸仰起来,上面满是痛楚,双唇开合,一叠声的哀哀求道:“大少爷!是我犯错你要罚就罚我吧!岳哥哥他……是我逼他带我走的!他不肯……後来……後来我就求他……他……他没办法……所以就答应我了!大少爷你要罚就罚我吧!”   很好很好,为了他,她不惜下跪磕头,为了他,她揽下全部罪责,主动求罚。乌少正的眸里一片晦暗:“有这个力气,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至於他……”说到这里,那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阴狠,“你就当他是死了吧。”   什麽?!墨九浑身一软,呆了好一会,她撑起身体再拼命的磕下头:“大少爷我错了你罚我吧你怎麽罚我都好求求你放过岳哥哥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乌少正一把拖起墨九的衣领,止住了那发疯般的势头:“你是聋了还是我说的不够清楚不够明白?放过他?好让你们再寻机会双宿双栖??”   鹅蛋小脸白的没半点血色,一双黑眸睁得好大好大,两片浅色的唇哆嗦个不停:“求求你……求求你……不可以……岳哥哥不可以死的……是我……是我害了岳哥哥……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乌少正凑近定定的看了一阵,嘴角扯动,怒极反笑:“既然敢做,就要做好面对後果的准备。今日,我就让你看个明白。”   天气晴好,万里无云,乌府里,小径上,行走著两个人。   男子走在前面,步伐稳稳,不缓不急,高大的身形,英俊的眉眼,阴沈的气息从他周身散出,脸上却是似笑非笑,看著是说不出的怪异复杂。身後跟著的女子,发髻散乱,面无人色,她踉跄的迈著步子,眼睛亮的诡异,仿佛是焦灼迫切,又仿佛在抗拒害怕。经过的家丁丫鬟见著这一幕,皆是迅速的让到一边,只低头无声的行礼,谁也不敢多瞄上一眼。   墨九脚步虚浮的跟在後面,她不知道这是要去哪里,或者说,她根本无心去看去想。她跟著前面的男子,绕过一片又一片的树林,转过一个又一个的弯。直到面前没了路,她便随之停了下来。   男子走到一边,转了转掩在草丛中的一块石状物,没一会,耳边传来了细微的动静,紧接著,前方的泥地突然塌下了一块。   男子头也未回,率先走了下去,墨九毫不犹豫的跟上,走进了才知,原来下面有路。   石头做成的阶梯,一格一格的,里面黑洞洞的,日光只照进了些许,站在外面,看不出这阶梯究竟绵延得多深,也看不出它是要通往何处。   墨九连著跨下几步,待完全陷入了黑暗,她就扶著潮湿的石壁,摸索著前行。脚步声在黑暗里回响,她慢慢的跨下一格又一格,直到脚下感觉到了不同的触感,石梯走完,踏上了平地。   她看到黑暗中有一点光亮,加快了步子,前面是一个拐角。男子站在那里,扫过她一眼就继续向前。接下来的一段不再是伸手不见五指,两边的石壁上都燃著火把。火光跳动,却有种说不出的阴森。曲曲折折的走了许久,终於走到了石道的尽头。   墨九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间房,四面还是石壁,只是壁上除了火把之外还挂了许多样子奇怪,她从未见过的东西。石壁的前面竖著几根石柱,有粗粗的铁链子一圈一圈的缠在上头。   这里是地下,潮湿阴凉,还有些闷。鼻间闻到一股怪怪的味儿,有点像久不通风的霉味,有点像泥土的腥味,除此之外,这里面还夹杂著一种说不出的味道。再闻一闻,胸口就涌上阵不适,莫名的有著些不舒服。   墨九仔细的看著四周,火光照亮的壁上是斑斑驳驳,暗暗的颜色,一块一块的,转动著脑袋再看过去,墨九突然定住了,她慢慢的睁大了眼睛,仿佛是难以置信,眼睛眨一眨,紧接著身体狠狠一颤,她猛的朝一根石柱冲了过去。   “岳哥哥!”   石柱前有个人,她开始还未注意到。虽然他垂著头,但那身形熟悉,她又怎会辨认不出?   他身上的黑衣已是凌乱不堪,破的破,裂的裂,几乎成了碎布,他的头发散下,结成了一绺一绺,靠近了他,那股怪异的味道更是浓重,墨九焦急的再唤:“岳哥哥??”   她在叫他,可他依然垂著头,动也不动,半点反应都无。墨九伸手按上他的手臂,却摸到一手的潮湿,翻开手心一看,她愣住了。   这是……血?   第113章、急了的“兔子”   不光是如此,墨九这才发现,原来男子身上的衣衫并非是暗色,破裂的布料被黏腻的液体染透,在其间露出的皮肤上布著一道道的口子,深深浅浅的红,翻卷的皮肉,墨九惊吓住,一时之间怎麽也反应不过:“这……这是怎麽了……怎麽会……怎麽会这样……”   连唤了好几声,男子依旧毫无动静,墨九不敢摇他,也不敢下手乱碰,她只能小心的拨开那散下的长发,想要捧起男子的脸来查看。   摸到头发,湿湿黏黏,摸索到男子的下巴,也是湿黏一片,一双手心染满了红,墨九终於明白,原来那令她不适,那咸涩的腥味,是血的味道。胸口一阵阵的憋闷,脑门突突的跳得厉害,这一片片的暗红仿佛在无边无际的蔓延,刺的她眼睛生疼,让她的视线瞬间模糊。   “岳哥哥……我是墨九啊……你怎麽了……你究竟是怎麽了??”   墨九踮著脚,颤抖的捧住男子的脸。抿著的唇,挺直的鼻梁,熟悉的轮廓,上面满是血污。那一双星子般的黑眸闭阖著,似乎是无知无觉,清俊的脸庞上却横著一道长长的血口,划过了男子的左眼,划开了他的左颊,由眉尾一直延到了他的嘴角。   凝结的血块簇在伤口周围,叫人触目的是,男子的左边眼窝突陷了一块,红白相间的液体从中间的凹处流出来,一眼看去,就是血肉模糊的一团。   墨九倒抽了一口气,一声惊叫生生哽在了喉咙口,她手脚发软再也捧不住男子的脸,整个身体开始控制不住的发抖。   几乎是立时,她转身向後冲去,拳头爪子伸出来,直接就往站著的男子身上招呼。   “你做了什麽?!你对岳哥哥做了什麽?!”   兴许会呆会傻,兴许会哭个不停,最多也就是晕过去,乌少正猜测有三,却没料到这瘦小女子会做出这般的举动。   楞过之後,他边迅速抵挡压制,边厉声低喝:“你在发什麽疯!”   他是乌府的主子,他是乌家大少爷,她只是个弱女子,无依无靠的,人没有他高,力气也没他大,她怕他,她胆子小,她反抗不过也不敢反抗,之前的种种,她都忍了捱了。今日,在这里,在这个时刻,她第一次展露出真实情绪,那些压抑的愤怒,压抑的恨全都爆发出来,她是豁出去了,若这叫发疯,那便是吧。   岳哥哥是那麽好的人,他可怜她,所以答应带她走。她是有後悔的,就算王爷留她,就算岳哥哥安好,她也是准备回来的。她可以任凭他处置,她这麽的求他……想要走的是她,提出要走的也是她,错在她不在岳哥哥……为什麽……为什麽要这麽对他?!   不知不觉,眼泪已是淌满了一脸,墨九不依不饶的挥舞著手臂,嘴里高声尖叫著:“坏人!你这个坏人!!”   眼看著双臂就要被男子制住,墨九二话不说低下头,张嘴就是一口。男子吃痛,力道缓了一缓,她便乘这机会,张开手掌,用力的挥去。   “啪”,不大不小的声音,在石室里荡出不大不小的回响。   “咚”,这一声稍稍有些大了,墨九肩膀上受了一下,连连後退几步再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颊上火辣辣的,乌少正伸手一摸,不光破了皮,好像还被抓出了血。他极其缓慢的放下手,脸色瞬间变的铁青,他瞪著坐在地上的人,眼里有大片阴云在迅速汇聚。   墨九仰著脸,毫不畏惧的与他对视。这一下,她是掌爪并用,使了大劲儿。看著男子脸上那几道明显的血痕,她几乎要得意了,她恨不得放声大笑。他觉得痛吗?他生气了吗?他挨的这一下,能和岳哥哥受的苦相比吗?!   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目光灼灼仿佛能喷出火来。思极到那个人,墨九一骨碌的爬起来。也不管面前人的脸色有多难看,眼神有多吓人,她直直冲回石柱前,焦急的察看那晕去的人身上还有没有更重的伤处。   认真的检视下来,除了眼睛,似乎是没有伤的更厉害地方了。墨九小心整理著他的头发,没有水,没有巾帕,她就用袖子轻轻擦著男子脸上的血污。擦著擦著,眼里酸涩的厉害,指尖在男子脸上游移,想要碰触又怕弄疼了他。   他的眼睛伤的那麽重,一定很疼很疼……她不敢去细想这是被什麽东西伤的,又是如何伤的,这伤的过程一定很可怕,所以他才会晕过去了。他听不见她叫他,他也不能开口说话……都是她的错,她不该想要走,更不该要他带她走的……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是她连累了他,是她害了他。   “岳哥哥,我来了。”墨九低低的说道,透明的泪珠顺著脸颊滑下,抿入了嘴角,涩的发苦。她心中加了句:岳哥哥,你千万不要有事。只要你没事,无论要我做什麽我都愿意。   墨九手下轻柔,衣袖染上了斑驳的血迹,可是无论她怎麽擦却总也擦不干净。脖颈上,裂开的布料间,那些深色的伤痕,一道一道的密布。墨九紧紧咬著唇,心疼,自责,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没命的掉:“这麽多的血……怎麽办呢……怎麽办呢……”   她知道光是擦去血污是无用的,她不是大夫,看不出他现在情况究竟是如何。表面的伤处她能看的见,那那些看不见的地方呢?会不会其实是很严重的?他需要大夫的诊治,就像她之前受伤时那样。流了那麽多的血,他需要上药,这里又阴又湿,伤下的地方不能就这样放著不管。   那些缠绕於身的铁链,墨九解也解不开,搬也搬不动,静默了好一阵,她只得转身回去,无言的跪了下来。   从进了这里之後,乌少正始终是冷眼旁观。虽说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但兔子就是兔子,始终变不成老虎,待认清了情势之後,看看,它还不是只有乖乖束手的份儿?   第114章、来好好算算账(一)   “怎麽,还未疯够麽?”乌少正看了身前人一阵,语带讥讽的开口。   墨九咬了咬唇,声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不……不是的……”前一刻才发泄过了情绪,这一刻,她又跪了下来。她甚至在後悔,後悔之前的冲动。方才之举,只是逞了一时之快,可接下来呢?他还是乌府高高在上的大少爷,她依旧是人微不足道的言墨九。   这是不是注定的命运?再无奈,再不愿,她束手无策……她还是得低声下气的求他。   “大少爷……”   “大少爷?”乌少正哼笑了一声,缓缓弯低了腰,一把捏住了那方小巧的下巴,“你不是疯得正痛快吗?怎麽这会儿又叫‘大少爷’了?”   墨九闭了闭眼,咽下了喉间的苦涩:“……大少爷,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大少爷……你怎麽罚我都可以……求求你了……岳哥哥他……”   “哦……原来你是有求於我。”乌少正似是了悟般的点点头,“怎麽样,终於见著想见的人了,你高不高兴?看得可清楚?看得还满意?”   正因看的清楚,所以她难以置信,她震住,正因看的太过清楚,所以她的心好疼好疼:“……高……高兴……谢谢……谢谢大少爷……”   “既然说了高兴,那还苦著这一张脸作什麽?”乌少正眯了眯眼,嘴里啧啧有声,“你在哭些什麽?哪里不舒服了?哪里难受了?”   墨九的脸上满是泪痕,一双泛著水光的黑眸饱含痛楚,除此之外,还有小心翼翼的祈求。   “我来猜猜,你是想求我,放了他?”   短暂的停顿过後,一颗小脑袋轻轻的点了点。   “最好再叫大夫过来,为他诊治一番?”   没有隔上很久,一颗小脑袋再次轻点了下去。   “嗯,这倒也未尝不可。”   男子悠悠的说出这一句,让墨九的眼睛“腾”的亮了。   她没有听错吗??他说可以放过岳哥哥?还会叫大夫为他诊治?还没来得及激动,就听到男子慢条斯理的加了句:“不过呢,你身上还有账未完,所以现在,我们就先来好好的算一算。”   什麽账?什麽意思?墨九还未辨明白,下巴处的大手就突然抓上她的脖颈,将她整个人提起用力的甩向後方的石壁。   石壁又冷又硬,後背被撞得生疼,脖子上的一只大手,叫她呼吸困难,眼前好一阵晕眩。   “我说过,与其担心别人,不如担心担心自己。你是真傻还是太过天真?密谋私逃,你以为下个跪认个错,我就会这麽放过你了??”   墨九惊恐的睁大了眼,大手卡的牢牢,她都快要透不过气了。发不出声,只能拼著力气移动著手臂,对著脖子一阵乱抓乱扯。   这时,大手松了一松,她沿著石壁滑下几分,脚尖终於勉强踮著了地。闷闷的连咳了好几声,苍白的脸上都已憋出了血色。眼前一片水汽朦胧,她迟缓的眨著眼,看到了一张满布戾气的脸,这样的狰狞之态,这样的残暴之色,她是再熟悉不过,   墨九下意识的打起了冷战。她只想著求他,希冀著低头认错,苦苦哀求能打动他,能有作用。可她怎麽能忘了……忘了他原本的面目。他残忍,不留情,他说……不会放过她。   上一次,她死里逃生,那这一次……她还会有活路吗?   男子盯著她,目光莫测,由上而下,一寸一寸滑过她的身。墨九被看的浑身发凉,控制不住的颤抖,一阵大过一阵。只见他慢慢伸出另一只手,摸上了她的大腿,只听“嘶啦”一声,大手使力,一把扯下了她下身的衣裙。   他在做什麽?墨九脑中嗡嗡作响,浑然不觉,她已将心中的疑问脱口问出。   男子诡谲的扯开薄唇,偏头向石柱那边扫去一眼,再凑近了她,意味深长的低语:“我要做什麽?你说呢?”   墨九愣愣的随其望向石柱,愣愣的再将目光转回到男子脸上,她看著那抹富含深意的笑,感觉到大手摸上了她的亵裤,她悚然一震,全身瞬间凉透了。   他……他这是……   她终於懂了,她终於明白了。她胡乱踢动著双脚,开始没命的挣扎:“不……不要!放开!你放开!”   男子轻易的将她制住,一边恶意的笑道:“你在怕什麽?怕他一个不小心醒了过来,怕被他瞧见麽?”   怎麽可以……他怎麽可以!她不光是怕她简直是不敢相信。   岳哥哥在这里啊……他怎麽可以这样……他要在岳哥哥面前对她做下羞耻的事,要她如何不怕?要她如何不抗拒?   大手渐渐开始发力,她仿佛能听到刺耳的裂帛声。鹅蛋小脸已是唰白,石室里回荡著她凄厉的尖叫:“走开!走开!!不要碰我!你不要碰我!!”   撕心裂肺的呼喊,乌少正却听的愉悦非常:“你最好乖一点,你不想救他了麽?不想我放过他了麽?有人在旁的感觉,不试一试,你又怎知你不喜欢呢?”   喜欢?不可能的……绝无可能的。她宁可他打她,哪怕被打得死去活来,也比现在这番,好上一千倍一万倍。她做好了准备受罚,可她没想到,他施与的“罚”,竟是这样的。他没有打她,他只是令她不堪至极,若是岳哥哥醒来……若是被岳哥哥瞧见……叫她如何去面对这一切??   墨九狂乱的摇著头,声音都喊的哑了:“不要……不要……求求你……放了我……放了我……”   心,紧紧揪成了一团,绝望苦涩的泪在脸上肆意流淌,唇上都已咬出了血,可她依旧压抑不住,终於痛哭失声:“不要……不要在这里……求求你……求求你……”   此时此刻,求他,会有用吗?但她能怎麽办呢?除了求他,求他,求他,她还能怎麽样呢?   乌少正看著面前人一脸的狼藉,哭的像是天榻了一般,哭的连喘气都是艰难。那麽无助可怜的样子,像是经受了什麽天大的委屈,像是经历了什麽残忍的不得了的事。作家的话:大姨妈很能折腾人……明天继续双更~预知大禽兽会是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115章、来好好算算账(二)   胸口有些异样,微微的刺痛,让乌少正停下了动作。   自打跨入她的房门,自打确定了这个事实,听到那些浓情蜜语的低语,看到她一脸无措的惊惶,他的怒火就奔窜在四肢百骸,一刻也停息不了。   她一夜不归,还与别的男子饮酒作乐弄了个酩酊大醉。直到她醒来,他忍了又忍,他告诉自己,他有的是耐性,他总是要好好治她的,不是麽?   带她来这里,除了想吓她一吓,给她个教训,他承认他还存了别种居心。   他是故意的,知道她担心,知道她焦灼,他让她亲眼见著血腥的一幕,他恶意如此,因为他妒忌。   她想逃。   并非被动,并非是胁迫,是她确确实实,出自真心的想离开。   她要乌岳带她走。   为什麽是他?从什麽时候起,他们竟已如此亲密?是在言府麽?是在她破身那一晚麽?   她口口声声,说全是她的错,说与他人无关,说任凭他处置。进了这里之後,她眼里就只有那个人,那些心疼痛苦,她连遮掩都不欲。   那样的温柔表情,他从未见过。她为那个人流泪,为那个人苦苦哀求。她一改平日畏畏缩缩的样子,发疯似的反抗他,责问他。   她居然敢?她怎麽会敢??   因为看见了那些伤?她在为那个人不平?她那麽心疼,那麽难过,她就那麽在乎他麽??   他不舒服,他很不舒服,为什麽对著他,她就只有惧怕,他更想问的是,为什麽自己竟是如此在意?   是的,他在意她对别的男人温柔低语,在意她为别的男人流泪,有关她的一切,他都该死的在意!   为什麽会这样?他真的不懂。   他从来都是游刃有余,把握得当。对他而言,女人,只是个工具。发泄抑或是利用,向来影响动摇不了他半分。而眼前这个女人,无论是姿色还是才情,没有任何可取之处,可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却令他生出了异样。   他告诉自己,兴许只因一时新鲜,兴许这些只是错觉,可事实是不是这样?他迷惑,他也无法确定。   在搅乱了他之後,她竟然想要逃离,竟然想从他身边逃开?   他不会允许,他绝不会允许。   种种复杂情绪混杂在一起,令他胸口生闷,忍耐就快到了极限,他要让她真真切切的明白,此时此刻,她是属於谁。他想确确实实的证明,她的身体,那最深处的秘境,她的柔软娇嫩,不容他人觊觎,不容他人染指。   他狠著心,不为所动,可见她这样,他的动作却不受控制的停了下来。自嘲的扯了扯嘴角,握在脖颈处的大手缓缓的滑下,再一拦腰将这纤瘦的人抱起。   他没有心软。   血液在不安份的窜动。   他怎能放过她?他不会放过她的。   墨九被抱回了男子的住处,抱回了她醒来时所待的房间。   这一路上,她失神的睁著一双泪眼,在男子怀里抖索个不停。之前那番种种,对她而言,是不小的惊吓,所以一时回不过神,即便走出了石室远远,她也是浑然不觉。   直到被一股不算温柔的力道抛上了床,她才猛的惊醒,迟缓的转动起脑袋呆滞的看向四周,下一刻,她就对上了一双阴霾的眼。   再下一刻,她狠狠的一颤,接著手脚并用,两滚带爬的跳下了床,可惜,这双阴霾眼睛的主人就站在床边,他一伸手臂,轻易的将她拎了上去。   墨九趴在床沿,一动不动的僵硬著。她离开那个地方了?是他带她回来的吗?他没有继续,他没有再对她做什麽,他停手了?他放过她了?可是为什麽……为什麽他的表情如此可怕,脸色如此难看……他好像很生气,好像比之前更生气。   他不言不语的,只站在那里,死死的盯著她。他的眼神,令她不寒而栗。   他为什麽这样看著她?   墨九突然意识到,眼下,她在他的住处,他的房里。她与他共处一室,没有旁人。心底的不安越来越重,他要做什麽?她还是逃不过,是不是?   仿佛在印证她的想法,男子突然开口了:“不能就这麽饶了你。若是就这麽饶了你……那日子岂非是太好过了!”   这话说的恨恨,咬牙切齿似的,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故意说与她听。墨九细微的一抖,紧张不安的目光频频落在远处的门口。   怎麽办……怎麽办……她就知道,他是不会放过他的。那些惨痛的记忆,此时纷纷的涌上来,她好怕……谁能来救救她……   “没我的吩咐,下人不敢进来。茶庄那边出了问题,风乔连夜赶了去,怕是今日都未必能归。就算他在这里,他也定会赞同我的话。”男子一字一句的说道,像是看穿了她脑中所想,   “所以,没人帮的了你,没人救的了你。这里,就只有我,和你。”男子阴森森的笑了起来,只是笑意未达眼底。   “有旁人在场,你不喜欢,那麽我如你所愿,你觉得好是不好,嗯?”   不好不好,一点也不好。墨九在心中大叫。令她痛苦,是他的快乐吗?为什麽他要这样?为什麽她要承受这些?   乌少正已经没什麽耐性,他沈声命令著,语气压抑,带著甚多的烦躁:“把衣服脱了。你最好识趣一些,别再惹怒我。”   墨九僵了半晌,一只小手抖抖的伸出来,摸索到领口,开始解衣衫上的扣子。一颗两颗,她手势不稳,一排衣扣解了好久。艰难,迟缓的脱去了外衫,顿了顿,一不小心便瞥见了男子脸上的不耐,她不敢停,抖著小手继续解开亵衣的扣。又是一颗两颗,又是艰难迟缓,浅色的亵衣被褪了下来,转眼,雪白的身体上就只剩一抹肚兜。   她无法再继续了,嘴巴张张闭闭,却吐不出来半个字。耳边,男子的声音响起:“在等什麽?在等我亲自动手麽?”   饱含压力威胁的一句话,令墨九的神经瞬间绷的死紧死紧。她只能闭上眼睛,伸手向後,一下,两三,三下,打在脖颈腰背的两处结终於被拉开。作家的话:本章中大禽兽那句:他都该死的在意!我码的时候,鸡皮疙瘩抖的一身一身啊~好像是有点恶俗的肉麻,但是没关系,恶俗的我很爽~好了,下一章该进入正戏了~   第116章、来好好算算账(三)微h   墨九光裸著上身跪坐在床上,两条细瘦的手臂环在胸前,堪堪遮住了些外露的春光。   床前站著的男子似乎并未满意,他沈沈的扔出了两个字:“继续。”   继续?可是……她已经脱了衣服,脱了兜儿……她的身上就只有……   墨九怯怯的抬起脑袋,怯怯的看了男子一眼,他的脸色依旧不怎麽可喜,她犹豫再犹豫,咬了咬唇,慢腾腾的移动著手臂,将小手搭上了裤腰。   她身上就剩一条薄薄的亵裤。虽然,她不是第一次在他面前光溜溜,但是被迫是一回事,自己主动又是另一回事。她实在是无法面对,可若是惹怒了他,非但自己的下场不好看……岳哥哥……岳哥哥还在他手里……   她不敢不听他的,也不能不听他的。磨磨蹭蹭的拖下去,只会延长这难堪的过程。这样一想,墨九便横下心一咬牙,飞也似的把亵裤脱了下来,再飞也似的将身体蜷成了一团。   这缩头缩脑的姿态只持续了一会,男子又开口了:“躺下。”   她就像是一张折叠起来的宣纸,想要维持这般姿态却是不能,男子的命令就是不可抗拒的外力,她身不由己的被这股外力驱使,唯有将那急於掩藏的内里,缓慢的展开。   男子一弯腰,上了床。他单手“啪”的撑在她的脸侧,双腿分开,跨在了她的腰际。他的目光从她的额头滑下,扫过她的鼻子,扫过她的嘴,仿佛是在审视,看得极为仔细,往下到她的脖颈,再往下到她的胸前,沿著凹陷的曲线到了小腹,最後,停驻在她隐秘的腿间。   墨九觉得这两束目光似是带著刀,轻轻重重的在她身体上一路刮下。心尖儿颤颤的,她平躺在那里,动也不敢动,就像一尊白瓷做的人偶。   脚踝突然被用力抓住,墨九一惊,差点尖叫出声。抓著她的手,松了松又紧了紧,几下过後放开了她的脚踝,摸上了她的小腿。   小腿之後是膝盖,膝盖之後是大腿,到了大腿它就转往内侧向著腿心而去。墨九条件反射的一并脚,大手停了停,倒是退了出来没再深入,接著它慢条斯理的抚过了一片柔软毛发,抚过她平坦的腹,再经过凹下的腰,继续向上。   墨九被摸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怕不怕,眼睛闭起来,就什麽也不知道什麽也看不见了。只是眼睛闭起来,触感就更敏锐,当身上的大手游移到胸口的时候,当厚糙的掌心擦过了乳尖,她便不由自主的轻颤。   大手明明是温热,可墨九觉得,它所过之处,只留一片凉哗哗。不知道男子想做什麽,不知道他在打什麽主意,因著未知,所以更恐惧。   大手还在她身体上流连,这一次,它由上至下,经过了稀疏的毛发,直接探进了她的腿间。   触到了两片娇嫩的花唇,它前後移动,勾勒著花唇的形状。墨九有些不适的躇起了眉,她闭著眼睛,听见男子的声音响起:“第一个男人,是他?”   墨九没有作声,并非是不想回答,只因这话说的没头没脑,她一时未能领悟过来。见她沈默,腿间的大手猛的一刺,墨九“!”了一声,这一受痛,令她下意识的睁开了眼。   面前是一张阴沈沈的脸,上面一双幽暗的黑眸正盯著她,菲薄的唇一掀一动,又吐出了一句:“你第一个男人,是他。”   第一个男人?……   腿间的疼痛,余韵未消,她是呆呆愣愣,木木然然。   “不明白?破你处子之身的人,第一个进了这里的人,是他,对不对?”男子边说边转动著指尖,意有所指的往内顶了顶。   墨九瑟缩了一下,有些明白了。第一次的赤裸相对,第一个碰触她私密的人,在言府那一夜……他口中的“他”……是在说岳哥哥吗?   提及到那一夜,提及那般隐秘的事,即便是有点不合时宜,但墨九心里还是忍不住的升上了些羞意。   他为什麽会问她这个?这……这要叫她如何回答呢……   “你在想什麽?为什麽不说话??是在回忆那一夜?还是在怀念与他翻云覆雨的滋味??”男子粗声粗气的质问,眼神厉的仿佛要穿透了她。   他的手横在她最脆弱的地方,令她心生畏惧,墨九不安的垂下了眼帘,无措的喃喃:“不……我……我没有……”   她顺著他的意思,开了口说了话,可他依旧黑著一张脸,半晌过後,他冷冷开口:“哼,第一个男人,就如此难忘麽?”   说这话时,他的表情怪异,声音也有些怪怪的。话一说完,他就用膝盖顶开了她的腿,大手拉开了两片贝肉,指尖在穴口徘徊了几下,再倏地刺了进去。   “唔!”墨九疼的一颤,从内到外都绷的紧紧。要开始了吗?他要开始折磨她了吗?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再痛,再难捱,她都可以忍的。等他发作完了,等他折磨够了,他是不是,就会放了岳哥哥了?   墨九做好了准备,准备承受接下来的巨大痛楚。腿间的手指进出了几下就退了出去,接著她腰上一紧,身体被男子翻了过去趴在了他的身前。   晕头晕脑间,两脚又被分的大开,男子的衣衫拂过她光裸的臀瓣,两片花唇再次被拨开。粗粝的手指时而在穴口擦动,时而进去里面深深浅浅的抽插。墨九闷闷的哼著,咬牙隐忍,忍著忍著,却渐渐发觉了异样。   手指进进出出的,一下一下的擦过穴口,越滑越上。指尖辗转著突然大幅度的刮过另一处隐秘,令墨九狠狠的一震。   那里……那里是……他……他究竟要作什麽?!   一丝寒意从尾骨处飞快的掠上。就在这时,男子压低了身体,指尖边在紧闭的菊瓣上绕圈,他的唇边凑近了,在她耳边吐息:“这里,还没有人碰过,是麽?”   墨九楞住,听著他在耳边继续说著:“其实交合欢好,花样繁多。极致销魂的地方,不是只有一处。今日,我们便来试一试,可好?”作家的话:欲知菊花台不台,且看算账系列之最终回……(边挖鼻孔边飘过)   第117章、来好好算算账(四)h,慎   墨九僵硬的趴在男子身前,简直是惊的无法言语。   他……他在说什麽?她不懂,她一点也不懂……   就在她怔楞间,男子的手指突地加了力道,指尖破开紧闭著的菊瓣,用力的钻了进去。   “啊!”怪异的不适,悚然的恐惧,令墨九惊叫出声。   他的所言所行,远远超出了她所能的想象。那个地方……平日如厕,出的是秽物……他居然……他居然……   墨九慌了神,拼命的向前爬动想要挣脱,男子迅速伸手箍紧了她的腰,手上还在持续发力,想要进的更深。   “不舒服麽?不舒服就放松些。”   “疼……唔!不要!我不要!!”墨九动弹不得,只能狂乱的尖叫,感觉到手指越钻越深,却是毫无办法。   “一会入进的东西,可比现下的这个大得多了,你若不听话,便要多受苦,明白了?”   闻言,墨九大骇。他是说……他要……要对她……   之前,她已想到了几种可能,可是,她完全没有预料到他会如此这般。这便是他要施与的惩罚??疯了……他是疯了吗?他不光是暴戾,残忍,他还是个疯子!   小小後庭处的嫩肉紧缩在一起,男子虽然进的艰难,但一番折腾下来,还是被他钻入了两段指节。指尖转动著退出几分再进几分,就这样来回了一阵,粗粝的手指退了出来,男子松开了裤头,将腿间的硬物抵上了那雪白的臀瓣。   “不要!!你放开我!!你放开我!!”臀缝间火热的触感,待墨九意识到那是什麽,它已压上了她後方的菊洞。对准了一圈嫩肉磨了又磨,缓缓的将其顶开,再毫不犹豫的往内挤。   “你且好好记著,这‘第一次’的感受。”幽幽的说完这一句,男子双手握住了两片软嫩的臀瓣,一个猛力挺进。   “啊!!!”尖叫声是撕心裂肺,下身像是硬生生被破了个大洞,墨九抖的仿若风中落叶,眼前瞬间一黑。   黏腻的血,迅速从交合之处流了出来,刺目的红,染上女子的腿根,再沿著大腿流下,沾上了床被,也侵染上男子的眼底。   想当初安,言,温三家为了保全自己,将乌家推上了风口浪尖,讽刺的是,当乌家重振之时,他们惶惶不可终日,立刻俯低了姿态,转而向他摇尾乞怜。   钱财也好,女人也好,既是送上门的百般讨好,他又何乐不为?他还不急,复仇快意他要慢慢品尝。姝园里的女子都是破身之後再被送进府中,他是无所谓什麽清白,这不成文的规定,只为羞辱。   眼前的这片暗红,从身下人的腿间流出,仿佛是她的处子之血。她痛苦的反应,像是在历经破身之痛。此时此刻,她因他而痛,此时此刻,她在他身下,与他紧密相连。   淡淡的血腥味传入鼻前,好似安抚了那些焦躁,怨忿和不甘。即便只是臆想,却令他的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情欲膨胀,冲撞在四肢百骸,集结成了一只急欲出闸的兽。包裹著他的地方,与那花儿般的蜜洞不同,一样的温热,不一样的紧窒。即便让他疼痛,他却甘之如饴,就著血液的润滑,他挺腰抽送。   喘息声声,热意奔窜,他一下一下的动作。深深的挺进,再整根的抽离,他的速度不快,但掠夺的彻底,他的表情专注,仿佛要将他的全部烙在她的身,烙进她的心。   墨九的手脚没了半点力气,她瘫在男子的身下,疼得是死去活来,连叫也叫不出了。後庭的异物像是将她整个儿的贯穿,五脏六腑都被搅碎,每呼吸一次,都是艰难万分。异物在重复的侵入,不断的在体内搅动,她的下身已是麻木,没了半点知觉。   说无知觉,也不尽然,她唯一的感知就是这剧烈的疼,这难以忍受的痛。身上好一阵冷又好一阵热,冷汗从额上滚下滴进了眼睛,又酸又涩,喉咙口有什麽在翻涌,她痛苦的张著嘴,止不住的干呕。   好疼……好疼啊……她受不了了……她真的受不了了……   鹅蛋小脸白的慎人,上面一片湿润,分不清哪些是泪,哪些是汗。她想要求他住手,她想要求他停下,可她只听到自己微弱的喘息。眼前一片明暗交错,扭曲著旋转,越来越快,再“砰”的一下炸开,变成了一片支离破碎。   耳中的轰鸣声渐渐远去,就如她的意识一般。体内的硬物还在进出律动著,墨九气若游丝,无力的阖著眼,接著,便没了知觉。   黑暗,无边无际,看不到尽头。脚步声重重,呼吸声急促,没有方向,可她不敢停下。   她在黑暗中奔跑,前方突然出现一点火光,火光中显出了一个人影,那熟悉的身形,叫她心中一喜。   岳哥哥?是你吗?   她高声唤著,用尽全力奔去。   近了,近了,她清楚的看见那张清俊的脸,他穿著一身浅色长衫,闭眼站在那儿,一丝血色从他额头流下,转眼就淌满了整张脸。鲜豔的红,从浅色衣衫下渗出,一团一团的簇拥著迅速扩散,染透了衣衫的每一寸。   她猛的停下了脚步,惊骇的看著鲜血顺著男子的下巴滴落,浓黄白稠的液体突然从他的眼窝里喷出,清俊的脸庞一下子变的凹凸不平。伤痕交错,血肉模糊,数不清的小虫扭著动著从伤口处,从皮肤下钻出来。   怎麽……怎麽会这样……   脚步只停了一停,焦急的再迈开,她拼命的往前冲。手臂伸出,只差一点就能摸到男子的衣衫,就在这时,有一股大力缠绕上她的身,困住了她的手脚,将她用力的向後拖去。   挣扎间,她摔倒在地,想要爬起来,可那股莫名大力压住了她的身体,她动不了了,一时之间,连呼吸都是困难。   放开我……不要碰我……不要碰我……   疼痛,排山倒海般得席卷,像是有一把刀在一下一下割她的肉,砍她的骨,刀锋碾磨著她的筋肉,劈开了她的身体,戳刺著她的五脏六腑。她感觉到身体里有什麽在飞快的流出,滚烫的触感,咸涩的腥味,血,那是她的血。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她想要呼救,她抑制不住的尖叫,这一声,冲破了黑暗。   鸦翅般得睫毛几下剧烈的颤动,墨九缓缓转醒。作家的话:怕有童鞋会觉得不适,所以这菊花台的过程就不详细写了……小九子哟你的NP之路不是那麽好走的哟~   第118章、不堪   外面的天色已暗,房内燃上了蜡烛。   眼皮重的似灌了铅,勉力掀开了眼帘,墨九一醒来,钝钝的痛楚便由身上迅速传达到了脑中。   这份痛,激的她逐渐清醒。身下趴著的依旧是床,只是光裸的背後多了件衣衫。後庭处疼的厉害,有东西在进进出出,虽不似之前那般剧烈,但伤到的嫩肉被碰触拉扯,令她重新冒出了冷汗。   ……还没有结束吗?   墨九绝望的想。   她晕过去了吗?她晕了多久?   为什麽要醒来……她多麽希望,她能晕的久一点,再久一点。这样她就不用清醒的面对这般折磨,清醒的面对这番不堪。随著神志的回复,疼痛也跟著加剧,至少晕去能无知无觉,晕去就不用面对这一切,她不要醒来……她宁可永远也不要醒来……   眼泪扑簌簌的流下,墨九无声的哽咽,这时一只大手突地从旁里伸出来,为她拉上了滑下肩膀的衣衫,也让她猛的一惊。   她这才发觉,原来床前坐了个人。抬眼看去,她又是吓的一抖。拉整过衣衫之後,那人就收回了手,没有其他的动作,也未言语。   墨九怔怔的看著面前一张脸,一会过後,眼里的泪掉的更凶。   他回来了吗……   那个人已经离开了吗……   他现在在这里,看到了她这个样子……他是不是……都知道了?   哭著哭著,墨九突然意识到了什麽,拼命撑起了身体,她急得声音都在发颤:“不要!二少爷你……”   短暂的停顿过後,男子边继续手下动作,边面无表情的开了口:“你的伤处,不上药怕是不行。”   墨九一眨眼一咬唇,脸上又添一道泪痕。   “大夫一会便到,究竟如何,待他看过便知。”   大夫要来了?大夫看过之後……会知道发生了什麽吗?她不想,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况且她伤的地方……那个难以启齿的地方……要她露著屁股给大夫看那个地方……她哪里有这个脸。她不要……即便是疼死,即便是再严重,她也不要!   墨九揪紧了手下的床被,哑著声低低的说:“可不可以……我……不看大夫……”   闻言,男子停下了动作,不带温度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嘴里冷冷的扔下一句:“大夫看过才能对症下药。你若有心寻死,没人拦你,只是白白浪费了这膏药。”   墨九瑟缩了一下。他的语气冷厉,他的表情漠然,他说若要死莫浪费了膏药……这些都让她心中刺痛。   看到她脸上的畏惧,看到她眼中的委屈,看到她不言不语,只沈默的落泪,乌风乔沈沈的吐出一口气,伸手再蘸了药膏,重新涂抹上肿起的菊瓣。   虽然他的动作并不粗鲁,虽然药膏带著凉意好似缓解了些热辣,可原本疼的麻痹的嫩肉再度被撑了开,那些撕裂伤处再度被扯动,墨九即便咬牙隐忍,还是忍不住的!!抽气,止不住的发著颤。流出的泪水,不光是因著疼痛,还因著羞耻。   怎麽办……怎麽办……他不光是知晓了一切,连她最为狼狈最为不堪的模样,也被他瞧见。   她不愿给大夫看,可眼下她就这样坦露在他面前,他还在为她上药……   他伸手进去那个地方……为她上药……那麽脏的地方……   她好难受,她真的好难受……   “呜呜……”小小的鼻子抽动著,墨九哽咽著还是哭出了声。   乌风乔涂抹完了收起了药盒,听到这泣音,那冷硬的眉眼有了些微的变化。大手缓缓伸出,眼看著就要触及女子脑後的发。可下一刻,它却硬生生的顿在了半空。   她伤的不轻,大哥定是气急了才会这般,那一日,连他自己也险些失了理智。   他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原来,她竟是想著要走。她想与乌岳一起,去到偏僻的小镇,远远离开乌家,离开大哥,也离开他。   那些软语温情是假的麽?那些乖顺,那些笑靥也是假的麽?与他相处的每一刻,每个点滴,都是假意迎合?她对他……一丝留恋也无?   她在府里失了踪影,茶庄那边恰巧也出了问题,公是公,私是私,他一向分的清楚,不是麽?他出府处理,脑里却来回重复著白天那一幕,他是第一次分了心,一夜都未合上眼。   心如止水,却为她悸动。因为她,他尝到了怒不可遏的滋味。是惊,是怒,是恨,是妒。因为失望,因为欺骗,因为不欲相信,因为心中避而不及的刺痛,因为……背叛。   夜幕再降临之时,他赶著回来,乌伯说她人已归府,才刚跨入她的住处,就见她裹著床被,无知无觉的晕在大哥怀里。   大哥将她放下,未留只字片语,便沈默的离开。他看著眼前这一张惨白的脸,後来,他看见了她的伤。他做不到冷眼旁观,於是他为她清理,擦拭血迹,大夫还未赶到,他便取了药盒,先为她上药。   再後来,她转醒。   醒来之後,她闷声落泪。见著他第一眼,她眼中的恐惧揪疼了他的心。怒未停,恨未消,可此时此刻,他却是狠不下心。   指节曲起紧握成拳,乌风乔缓缓收回了手,尽力将语气放得淡淡:“得到教训了麽?”   墨九的哭红了鼻子,咬红了唇,可脸上还是没有半点血色,她边抽泣,边微弱的喃喃:“我……我错了……我不敢了……呜呜……我再也不敢了……”   怕了也好。至少她不敢再想著离开这里,不敢再从他们身边逃开。   “我……我害怕……我想走……可是……可是二少爷送我花……对……对我好……我不走……我不……不想了……可你们……你们不听……我……岳哥哥……你们……看见……”   眼前的人儿哭的都要透不过气,话里伴著抽噎,说的断断续续。这不甚清楚的话,却让乌风乔楞住了。她是在说……   她後悔了,她不想走了,是这样的麽?   他该信吗?他该在乎吗?可如果不是,为什麽心中升上了异样?   “你……”他难得的语塞,他像被施了定身之术。因著这一言一句,那些燥动,不甘被轻易安抚住,胸口鼓动得激烈,那些盘旋的阴霾正在逐渐的消散。   他可以信她麽?他可以麽?作家的话:其实本来想让二少加入一起虐一虐的,後来想一想二少的好人形象好不容易在小九子心里扎根了~再说乌家两个主子一起虐……那小九子岂不是要绝望死了~   第119章、烧退(一)   只可惜墨九无法再言语,也无法给他答案,因为她再度晕了过去。   当大夫赶到,看清了床上人的脸,他由衷的感叹了一声:又是她又是她,他就知道。怎麽这个女子如此的多灾多难?   额头滚烫,面红气热,汗出,是寒热之症。   大夫看完了就要起身,却被旁边站著的男子拦住。   二爷的脸色……不是很好。大夫心里边疑惑的想著,边循著他的目光看向床上女子的下身。   二爷的意思是……要他检视这里?才刚掀起了女子身上盖的衣衫,一旁男子的目光就像飞针似的“唰”的刺过来,让大夫的手轻轻抖了一抖。   !……男女授受不亲是没错,可他是大夫啊,俗话说医者父母心,不看他又如何确诊?   大夫心中十分无奈,顶著无限的压力,掀开了女子身上的衣衫。这一看,也是吃了一惊,不过他行医已久,惊过之後,也是心中了然。   那些有钱有势的大人府中,多多少少会出些这样的事。   身旁男子的表情如冰,大夫也不敢再细看。女子已发起了高热,外敷内服,需得双管齐下。先开了药方子,再叮嘱了一番,大夫就背著药箱退下了。   墨九这一烧,足足烧了三天才退。这三天,她大多时候都是昏睡著的,只有在上药的时候,她才会痛的醒来,神志不清的喃语了几句,抽泣了一阵,就再次不省人事。   这三天,喂药,上药,乌风乔都是亲力亲为。直到墨九的高热退下,伤处有了些好转,他才转而让山儿接手照顾。   山儿心里那个堵啊,可她是个丫鬟,只敢怒不敢言。之前断了骨头,破了脸,烂了手烂了嘴,这一次,大少爷换了地方下手,这手脚呢是完好,可完好之下藏著惨不忍睹。每一次上药,听著那痛苦的泣声,山儿的手都是颤的。   墨九清醒之後,乌家大少爷来了。见了他,墨九像是见到了洪水猛兽,拼命缩著身体,连大气也不敢出。乌少正也未勉强,只是沈默的坐在床前。你不出声,我也不敢出声,谁也不说话,谁也不开口,许久之後,他再一言不发的起身,一言不发的离开。   乌家二少爷也是日日来探。同样的言语甚少,但面对著他,墨九的心情是极不一样的。   她看得出来,他还在气她,怪她。但那日见著她之後,他没有骂她,更没有动手责罚她,相反的,他一回来就来看她,给她上药,还为她叫来了大夫。他天天来她房里看她,虽然表情是冷冰冰的……山儿告诉她,她发热的时候,是他亲手照顾她的。   於是,墨九趴在男子膝盖上,喝下了他递来的最後一口药汁,犹豫一番之後,她轻轻的说:“二少爷……你别生我的气……”小脑袋垂了下来,声音也是越来越轻,“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乌风乔正伸手将药碗搁上一旁的小几,听了这话,他手下一顿,一会过後,他取过边上放著巾帕,按上了女子的嘴角:“错在哪里,不敢什麽?”   虽然他态度冷淡,但是他的动作轻柔,墨九觉得眼里有些发酸:“我……我不该……不该想要走的……”   乌风乔拭去了小嘴边上的药汁:“你想走。所以那些应允我的,全是谎话。”   墨九摇著小脑袋,嘴里急道:“不是的不是的不是谎话!是我错了……我……我不走……我不想走了……真的!”   “你是在告诉我,你後悔了麽?”   墨九急忙点头。   乌风乔久久都未言语。一阵过後,他再度开了口:“为什麽?”   墨九一愣,她看到眼前一双幽深的眸中,闪动著点点微光,似乎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在盘旋,在酝酿,她听到他低沈的声音,缓缓在说:“你说你後悔,为什麽?”   为什麽?为什麽……   也许是因为她害怕失败的後果,也许是因为她害怕连累了她不愿连累的人,也许是因为心中没来由的愧疚,也许是因为……她有点点,些些的舍不得。   “因为……因为二少爷对我很好……所以我……我……”   男子打断了她的支吾:“所以你觉得有愧於我,更怕连累那个带你出府的人。”   “……是……不……不是……我是……”他的话好像是对,但又好像不全尽然。她想要说些什麽,可千言万语缠成了一团乱线,她不知该怎麽说,也不知该如何表达。   “你说我对你好,所以你感激。换作了他人,你也是一样。是我还是别人,与你来说,没有区别。因为感激,所以心中有愧,若是抛去这份愧,你早就一走了之,不是麽?”   “不是不是……”这番话,墨九听得不很明白。唯一明白的是,心存感激是确实,但她的後悔,并非只因感激,也并非只因愧疚,“我……二少爷是好人……我不会……不会一走了之……我不走……我……我舍不得……”   最後几个字,墨九说的好小声好小声,她强忍著不眨眼,不让眼眶里含著的泪水掉下。   三个字,说短也短,却不多不少。字字撞入了乌风乔的心里,激起了片片涟漪。胸口处像有一只小手在抓挠,拨动出了不平静,带出了复杂滋味。有些酸,有些麻,有些闷,还有一些些的满足。   伸手擦去了那眼角的湿润,男子的眉眼中掺进了几分柔软:“我想要的是什麽,那时问你你不知。那麽我告诉你,我不想要什麽。我不要你的感激,也不要你的愧。”   墨九扁了扁嘴,抽了抽鼻子,小脸怯怯的仰了起来又垂了下去:“二少爷,你打我吧,你骂我吧……我……我错了……”   “这个,我也不需要。”乌风乔伸手握住了墨九的下巴,目光深深,锁住了一双朦朦泪眼,“我要你留下,不为感激,不为愧疚。”   “没有假意,没有欺骗。”   “我要的,是你的真心。”   第120章、烧退(二)   经过了这番对话,墨九觉得,二少爷好像是原谅她了。   二少爷要她的“真心”,她便点头应了。她原本就已後悔,二少爷对她这般,令她又是感动又是难过,她也顾不得以後会是如何,眼下冲著这份感动,她是“真心”的想要留下。   可她没有忘记,乌府的一间地下石室里还关著一个她心心挂念的人。   即便是相对无语,那个坏人还是每日都来。她也没有忘记,他说过,“算帐”完之後,他会放了岳哥哥,会给他看大夫。   折磨已经受过了,为此她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他该是高兴了,该是满足了。可为什麽对於给她的承诺,他却是只字不提?   她听不到岳哥哥的半点消息,不知道他现在如何,是不是还在那间石室里。   不知道他有没有醒来,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大夫,不知道他的伤口包扎过没有,血止住了吗?有没有上药?   她很担心,也很焦急,她已经捱过了最难捱的一段,那麽岳哥哥呢?会不会还在受苦?   所以即便害怕,即便恐惧,墨九还是首先开了口,打破了沈默。   要说乌家大少爷有没有後悔?那是肯定有的。   墨九昏迷烧足了三天,乌少正狠著心告诉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管,不要去问,不要去看。   不是想逃麽?这就是代价!   不是胆子很大麽?看你还敢不敢!   不是心心念念男人啊第一个啊第一次麽?我就让你好好的记住!   想归想,心疼归心疼,在知道她醒来之後,他还是控制不住的走去了她的住处。   对她做下这事之前,他的心情复杂,对她做下这事之後,他持续的复杂。看到她趴在那里,脸色憔悴了,身形消瘦了,精神萎靡了,总之是可怜至极,这复杂里就多了分迷茫。   他不是该趁机训诫她一番的麽?可看到她的痛苦,他也开始疼起来,心中涌上百种情绪,突然间,他竟是无法开口。   他想要理清这复杂,在还未理清之前,面对著她,他也不知该说些什麽,所以,他不勉强自己,他选择沈默。尤其当看到她一脸的惊恐万状,肩膀一缩再缩,仿佛恨不得缩成了尘埃随风消逝,他便更是沈默。   他就这样天天的来,天天的沈默,天天坐在床前看著,看得时辰差不多了就起身回去。   要问他在干什麽,很简单,看她。   虽然也看不到些什麽,最多只能看到一点头发丝一点衣衫角,但是不看又浑身不对劲,唯有看过才能安神安心。   要问他想干什麽,也很简单,他不知道。   他坐在床前时,想过这个问题,他在吃饭时,也想过这个问题,睡前想过,早上睁眼时也想过,可想来想去,没想出个结果。   至少以目前来说,他想不出来。   那麽……就先这样罢。他姑且就这样看著,等她好了之後……再说罢。   当墨九开口的那一霎,乌少正很意外,很惊讶,也很惊喜。可当她一张嘴就是“岳哥哥”的时候,乌少正就著实的喜不起来了。   他阴沈沈的看了墨九好久好久,抿紧了嘴,缓缓起身走了。墨九并未死心,待他隔日再来时,她继续开口继续是“岳哥哥”。   乌少正板著脸又是看了她许久,再“谑”的站起来,迅速掉头走了。   墨九是下了决心,鼓了最大的勇气。她想著,为了岳哥哥,她不可以害怕。他什麽都不说也没关系,他日日来她就日日问,提醒他不要忘记他的承诺,她总能等到个结果的。   可奇怪的是,就算他的脸色再难看,他依然闭著嘴不出声,就算知道她会说什麽问什麽,转身过後他隔日依旧准时前来。   这情这景有些出了墨九的意料了,她以为他会骂她,吼她,凶她,叫她闭嘴或是大发脾气,说些难听至极的话,或许……还会动手。   可是,他都没有。   他只是瞪她,瞪她,瞪她。   瞪完就走,没有二话。   墨九越来越焦灼,她没了办法,只得转而去求乌家另一位少爷。   可乌风乔的嘴也是闭的紧,转移视线的功夫也是了得。没几下,墨九就被绕了去,等再想起时,她的二少爷早就走远了。   墨九心里很闷,先生教过,求人不如求己,还是极有道理的。她开始拼命的吃饭,拼命的睡觉,喝药也喝得飞快。虽然不记得去那石室的路,但是无论如何,总是在这乌府里面,她自己去找,总能被她找到的。   当动一动身体,牵扯的疼痛没有那麽剧烈的时候,墨九就勉强爬下了床。   勉强站直了身,才刚走出了一步,“噗通”一声,她就狠狠摔倒在地。疼的是呲牙咧嘴,泪流满面,一时之间动不了也叫不出。   後来,还是山儿听到了动静,飞快的将她扶上了床,当日,也是山儿,理所当然的将这事上报给了两位主子。   对著二少爷,她没敢说实话,趴在床上没几天,她就故技重施。当然,勉力而为,总是没有好果子吃的。这一次,她摔下的时候磕到了伤处,鲜血渗出,才开始愈合的地方又再度裂开。   乌家大少爷先知晓,他怒气腾腾的冲进墨九房里,终於开了口。他大概表达的意思是:你是否不要命?如果再折腾,我就折腾你的岳哥哥。   墨九正疼的眼冒金星,本来心里就憋得难受,再听到那个害她变成这般的罪魁祸首用她最害怕的事情来威胁她,眼泪顿时似泄洪般的喷涌,她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边表达出了她的决心:如果岳哥哥被折腾死了,我就陪他一起死。   乌少正脸也僵了,嘴也抽了。他深吸了几口气,压抑著奔腾的情绪,黑著一张脸扭头走了。   想殉情?不要做梦了。我还不信了,我会治不了你。   一个时辰过後,他又大步流星的跨了进来,同时还语气阴森的扔下一句话:我从言府里接来两个人,你再折腾,我不光折腾你的岳哥哥,我连著她们一起折腾!   第121章、喜极(一)   言……府?言府里的人?墨九听闻,愣了一愣。   只见乌家大少爷阴著脸,高声吩咐门外的家丁去将院子外的人领来。不消一刻,脚步声渐进,房门口现出了一个女子身影。   墨九顿时懵了。   这……这是在做梦吗?还是因为疼痛,令她的神智甚不清醒,所以她才在这里,在这一刻,见到了日思夜想却触手不及的人?   墨九的双唇抖的厉害。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女子身後又钻出了一个人。   “傻九!”   大叫一声之後,这人便直直向著床这边扑了过来。   墨九一震,嘴抖的更厉害了。表情呆滞,眼里却迅速的潮湿,一张嘴就“哇”的哭了出来。   扑在床前的人紧紧拉著墨九的手,泪珠子一颗颗的掉,站在门口的女子,眼也不眨的看著房里,手里捏著巾帕不停的擦著眼角。   一时之间,泣声在房内此起彼伏,三双眼睛相交,你看著我我看著你,语未言,泪不停。   对於墨九的身世,乌少正早就是清楚的。他也知道,在她心里,谁是重要。所以他亲自去了言家。对他而言,这只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可对她而言,却是意义重大。威胁也好,手段也罢,只要能令她乖乖安分的养伤,那便行了。   乌少正皱眉看著这一幕“泪洒重逢”,默不作声的离去。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墨九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也有著掉不完的泪。她紧抓著张妈与丹儿的手,说她的不舍,说她的难过,说她的想念。丹儿也振作起精神,开始叽叽喳喳的问这问那。问她过的如何,问她在这里可否习惯,问她当日为何不告而别,埋怨她一走就是毫无消息,连个口信也无。   说来话长,墨九不知该从哪里开始说,该从何处开始解释。那些难捱的日子,那些伤痛,她不能说。那些孤单,那些害怕……求助无门,不知何去何从,她也不能说。   她过的如何?她过的算好吗?   一言难尽。   她只知道,如今能见著她们,已是极大的欢喜。那些不愉快的回忆,只放在心里便好。她不可以让她们担心,不可以让她们因她难过。   张妈听著看著,只语带颤抖的说了一句:“傻孩子,难为你了。”   只这一句,就让墨九失了声音。百般滋味混杂在一处,泪流的汹涌,她哭得就像个无助的孩童。   不知不觉,天色暗下。山儿进来过,看到房里多出了两个陌生女子,没一会,也是了然。这两个,便是她时常挂在嘴边的人吧……在受伤时,在昏迷时,她翻来覆去念叨的就是两个名字。她还从未见她喜悦如此,哭著笑著,仿佛连眼泪都不再苦涩。山儿站了不久,眼眶泛著红,悄无声息的掩上了门。   再过了一阵,乌风乔来了。对於房内这一幕,他似乎没有过多的惊讶。张妈看见了来人,她做事已久,从言家一路来到这里,看见的,听见的,想一想,也就明白了。她拉著丹儿一同福身下去:“见过二少爷。”   乌风乔的目光从她们身上扫过,接著略一点头:“无需多礼。府里已准备了空房,两位就先住下吧。”   丹儿咕噜噜的转著眼珠,好奇的打量著身前的男子,张妈再福身谢过:“是。”说完就要拉著丹儿告退离开。墨九茫然的眨巴著眼睛,伸出了手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见张妈对她福了个身:“小姐好生休息,老奴明日再来。”抬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张妈就带著丹儿退下了。   乌风乔稳稳的步至床前坐下,抬起了小脸端详了一阵,躇眉道:“既是高兴,怎麽又哭了?”   墨九从怔楞中醒神过来,飞快的抹了一把脸:“没有,没有,我是……我是太高兴了……”   白嫩小脸上被刮出了红痕,乌风乔一把拉住那不知轻重的小手,用自己的指腹轻轻擦著小脸上的泪痕:“人已经入了府,若不想她们忧心,就好好的养伤,嗯?”   墨九乖顺的点头。想到之前那人的所言所语,她焦急的拉住了身前男子的衣袖:“可是……可是大少爷说……说会对她们……”   “是麽?他是这样说的?”   墨九拼命再点头,眼里又急出了水汽。   乌风乔擦净了小脸上的泪痕,低声安抚道,“只要你乖乖养好了身子,大哥他定不会做下什麽过分的事来。”   “是这样吗?……”墨九咬了咬唇,急急的再问,“那……那我若是好了,她们……她们是不是就要回去了?”   “她们在言府做事。理应是要回去的。”   墨九闻言,脸色一黯。   乌风乔知她的忧虑不舍,手指抚过了细致的脸颊,缓声道:“两个下人,言府也是不缺,乌家尚还养得起。”   “待她们的卖身契送来之後,就留她们在你身边照顾,这样可好?”   墨九睁大了眼睛,仿佛是难以置信。二少爷准她们留下来?还要赎回她们的卖身契?她又能和张妈丹儿在一块儿了?   从此之後,她们在她的身边,天天见日日见,每时每刻都能见到……   好,好,好。墨九心里是一百个一千个的好。她情难自制的扑进了男子怀里,双臂圈住了他的腰,惊喜伴著感激,太多太深,叫她轻颤著,怎麽也说不出话来。   乌风乔拥住了那纤瘦的身体。虽然他不懂这份牵绊,自打娘亲去世之後,除了大哥与她,就再没了能让他为之挂牵的人。若知会令她如此欢喜,他该早些使言家把人送来。况且这样一来,她便无心再去念及其他的人其他的事,不是麽?   “谢谢二少爷,二少爷……待我那麽好,二少爷是个好人,谢谢二少爷,二少爷是最好最好的人……”墨九不知该如何表达心里的感激,她只能闷在男子怀里,颠来倒去,重复的轻轻说著这一句。   乌风乔心中柔软,抬起了这一张泪眼迷蒙的小脸,扶住了她的脖颈,深深的吻了下去。   他知道,对於情事,她是懵懂不知。   他亦如是。   他也知道,她会明白的,明白他的心意,同时也给予回应。   日子还长,总有那麽一天的。作家的话:二少是生意人,所谓以退为进,就让大少扮了坏人~而他在小九子心里的形象又高大了好几分啊~   第122章、喜极(二)   不得不说,乌少正的这一举动确确实实戳中了墨九的软肋。她一边听著二少爷的安慰,一边还是心存著忌惮。急还是急的,担心还是担心的,可接下来乌家大少爷再出现的时候,她倒是不敢再提“岳哥哥”了。   她不敢再问上只字片语,也不敢再暗自逞强,就怕一不小心触怒了他。她知道他发作起来,可是不管不顾,什麽事都做得出来的。   她没有办法,只能乖乖的等自己好起来。张妈和丹儿的到来,对她而言,无疑是“雪中送炭”。   心里高兴了,精神也好了,躺在床上的日子不难捱了,脸色也好了起来。有了动力,吃下得东西多了,连张妈亲手喂下的药,仿佛也不那麽苦了。   白天,张妈和丹儿守在她床边,照顾著她,陪她说著话。墨九恍然觉得,她好像又回到了言府的小院落,那时就是这样,她,张妈,丹儿,三个人,互相依靠,相依为命。那时,饭吃起来很香,觉睡得很安稳,即便偶尔也会有难过,因为娘,因为爹,但是在张妈的怀里,在丹儿的打闹下,什麽不开心的,转眼就没了影。   张妈了解墨九的脾性,做饭,喂饭,喂水,喂药,她都是亲力亲为。只是上药这件事,她却是插不得手。   山儿很坚持。因为她明白墨九心里所想,被见到伤处,被知晓实情,她知道她定是不愿的。所以对著张妈丹儿,她就模糊交待说墨九是挨了板子,至於为什麽会挨板子,详细的她也不知。至於上药,她便推说是大少爷吩咐的,她是丫鬟,不做好自己的本责,怕是会受责罚。   张妈是明白人,一听便知这话的勉强,但她如今住在乌府,一言一行不能失了规矩,乌家的主子好心将她们接了过来,对著府里的丫鬟,有些事也不好刨根问底。   墨九与张妈说过的,说山儿是她进府之後管事的老伯伯派下照顾的。虽然话是不多,但张妈看的出来,她对墨九也是上心。既然如此,那便罢了,张妈是识趣,但丹儿就不一样了。   她看山儿极不顺眼。凭什麽每日上药,要将她们赶出房里?瞧她拉拔著脸,一副贼头贼脑的样子……她这是什麽意思?她算什麽?她还没搞明白麽?她们才不是外人,这房里的外人,只有她一个好不好!   况且丹儿与墨九从小一块长大,墨九对她一向依赖,大事小事都听她,顺她。如今看到墨九对另一个人显出了无限信任,这丹儿的心里怎麽地的就是不舒服。再看山儿与她相处,仿佛连一个眼神,一个表情都是知会,这心有灵犀的样子,像是了解她比自己更甚。这叫丹儿心里更为的不痛快。   她才认识傻九多久?有自己时间长麽?自己可算是与傻九同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对於傻九的事,她又了解多少?知道多少?   再者看到墨九受了伤,无论事情缘由是何,总是主子下了令,才会挨了板子。丹儿知道墨九不是会招事儿惹事儿的人,於是心里不平,便对这乌家有了些想法,对乌家的两兄弟有了些想法,连带著乌家的丫鬟,她也是著实喜欢不起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墨九身上的伤逐渐好转。平时几乎不怎麽觉出疼了,只有在如厕的时候较为痛苦一些。一日,天气晴好,张妈端了墨九换下的衣裳出去清洗,房里只剩丹儿坐在床前削梨。才刚削完,房门口跨进了一个男子。   第一眼看去,丹儿傻了,这……这是个什麽东西?第二眼看去,丹儿呆了,好……好美……原来乌府里还藏著个这样的人物。   只见来人轻飘飘的迈到床前,看著床上人,浓密的睫毛一翻一翘,嫣红的唇一勾一弯,“扑哧”的笑了:“哎哟,这是怎麽了?挨板子了?”   丹儿被这笑容迷得晕眩,脸也红了,听到来人的声音,她顿时又清醒过来。两只眼睛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边打量著,心中边暗想:怎麽回事……眼睛嘴巴明明是女的,可声音又不像是女的,这……究竟是男的还是女的?   墨九低著头,没有说话。   来人在床边坐了下来,歪著脑袋眨巴了几下勾魂眼,颇有无辜的说:“一听说小九子抱恙,我就马不停蹄的赶来了。”   墨九不作声。那精致的眉眼又凑近了几分:“瞧瞧这小脸板的,怎麽了?怎麽不说话?”   墨九还是不作声。邬尚煜再接再厉:“堂堂王爷亲自前来探望,不欢迎麽?”没一会,他一转眼珠,状似顿悟的点点头,“哦……我知道了。”   “你这是在生气,在生我的气?”邬尚煜偏头四下看了看,一把抢过了丹儿手里削好的梨,献宝似的递到墨九眼前:“来来来,吃个梨,我知道,我的小九子不是这般小气的人。”   见女子仍是不说话,邬尚煜又从身上掏出一个锦盒放在了枕边:“屁股疼不疼?你瞧,我从宫里偷来了上好的金创药。若是被皇兄发现,我也是要挨板子的。”   墨九看著手边的锦盒,想了想,终於轻轻开了口:“谢谢王爷。”   得了她的应,邬尚煜心满意足的笑开,啃了一口梨,开始絮絮叨叨的解释著那晚情形如何,送她回去多有不便,想要帮忙可又不好插手人家府里之事,自她回去之後他也是多有担心等等的云云。   墨九一直沈默的听著,偶尔应个一二句。要说当时心里无怨,那也是假的。   眼前的这个男子一边给了她希望一边又食言而肥。他乘她昏睡直接将她送到坏人的手里,害的她醒来时措手不及,接下来还吃了好一顿的苦。   可是痛也受了,事情也已经过去了,他与她本就不熟也没什麽交集,他若帮了他,她是感激,他若不帮她,她也无法怪他。这样一想,墨九也就逐渐释然了。况且他还是个王爷,她只个普通小百姓,她哪里敢生他的气,哪里敢不搭理他呢?   第123章、“赔罪”   邬尚煜几口下去,把梨啃了个干净:“人呢,我可是完好无缺的送回来的。怎麽几日不见,就成了这般摸样了?”   墨九悄悄瞄了眼一旁的丹儿,没有说话。   “一回来就吃板子了?他们可真是一点儿也不耽搁啊。看吧,我让你跟我回去你偏不愿,他们可不是吃素的啊,你非得要回来受他们的虐……”   丹儿还在呢!情急之下,墨九飞快的伸手捂住了男子的嘴,心里边想:说是这麽说,但让我喝酒,乘我睡著把我送回来的不就是你嘛……   邬尚煜没提防,愣过了一会,一双漂亮的眼睛狡黠的弯了起来,他伸出舌头,在那细嫩的手心处“刺溜”一下的滑过。   墨九猛的缩回了手,待意识到了方才舔她的是什麽,几朵红云慢慢的飘上了小脸。   邬尚煜勾著红唇,窃笑了几下,接著转过头,一本正经道:“没见我吃梨吃了一手麽?还不快去取些水来。这府里的丫鬟是怎麽回事?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   丹儿睁大了眼睛,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王爷”这两字她还是听的清楚的,所以虽有不情愿,但她还是慢腾腾的迈开了步子出了房门。   房里一没了别人,邬尚煜就侧脸过来,好一番挤眉弄眼:“好了好了,丫鬟被我打发走了。也对,这是你我之间的秘密,万不能叫外人听了去。”   “什麽丫鬟……丹儿她……她不是外人。”墨九心中复杂,一方面她确实想要瞒过丹儿张妈,另一方面,男子的话又令她略有不平。   丹儿?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邬尚煜摸了摸下巴,决定不去细想:“对了,你这屁股叫大夫看过没有?嗯,看你的气色,该是看过了。大夫怎麽说?要多久才能好?除了屁股,还有哪里不爽?”   这左一句屁股,右一句屁股的,听在墨九耳里,直觉羞窘的极。她不自在的压了压胳膊下的床被,仿佛是怕被看到了什麽,嘴里期期艾艾的应著:“嗯……看过了,没……没什麽事的……”   男子打量著她,半晌,叹出了一口气:“人都趴那儿了,屁股也定被打烂了,早知如此,我就不该把你送回到他手里。啧,英雄救美麽,就不该半途而废。小九子你气我怨我,也是常情。”   这话说得悠悠,语气里又似乎带著些惆怅,墨九抿了抿嘴,低声说道:“王爷,我没事了,真的。”   “是麽?”   “嗯。”   “那……你可会怪我?”   停顿过後,墨九还是摇了摇头:“王爷收留了我,还带我出去玩,领我去吃好吃的。我不生气了,也不怪王爷,真的。”   邬尚煜的眼里缓缓闪出了笑意,只是这笑却似乎与之前的有了不同。他一手撑在床头,俯下了身,慢慢的靠近。   精致的眉眼在眼前不断放大,男子的气息突地侵上,墨九愣愣的看著,心跳咚咚咚,叫她一时局促得忘了动作。   只听“啵”的一声,他飞快的在她颊上印下一吻,脸上一热,他的唇擦过了她的耳垂,吐了一句低语:“好乖。真是个好姑娘。”   墨九下意识的捂住了脸,单薄的肩膀缩了起来,耳朵迅速的红了。   邬尚煜注视著这番羞怯,那一双清澈见底的黑眸不安的左飘下右飘下,受惊般的,怎麽也不敢对上他的。   无声的勾起了嘴角,他退开了一些,继续调笑著:“等你屁股好了,能下床走动了,我就再带你出去好吃好玩好喝,乐个一番,权当是赔罪。怎样?”   墨九终於反应过来,犹豫,怯怯的推拒:“不……不用了,王爷,我……”   “哎,先别急著说‘不’。人生在世呢就图个快活。如何带你出去,我自有办法。若那时,有人流连忘返的不欲回来了……我这个王爷也不是白当的,说不定……这顺势的……我就……然後就……”   邬尚煜拉长了声音,卖足了关子。墨九半张著嘴,一脸的似懂非懂。   见她这副迷糊样,邬尚煜哈哈的一笑,伸手一点她的鼻尖,神神秘秘的说道:“你呢,就快些好起来。你这一伤多少也有我的缘故,大丈夫敢做作为,所以我呢,定会负责到底,明白了?”   他在说些什麽?怎麽回事?明白什麽?   墨九虽然是一头雾水,但看到面前的男子板正了脸,话似乎说得严肃,还带了几分郑重,她便傻傻的点了点头,呆呆的出声:   “哦。”   第124章、质问   待丹儿端了水进来,邬尚煜粗粗净过了手,东拉西扯了一番之後,便心满意足的离去了。   他前脚一走,丹儿就倏地转了脸过来:“他是王爷??”   墨九老实的回答:“嗯,是啊。”   王爷……他居然是王爷……她居然见著了王爷……怎麽这个王爷不光长得妖里妖气的,言行举止还怪里怪气的很……   在这点上,丹儿的看法倒是与乌家大少爷一致。   “你认识王爷?”   “啊?嗯。”   丹儿一脸的匪夷所思:“你怎会认识王爷的?”   这个……墨九开始认真的回想,怎麽会认识的呢?第一次见他是在府里,第二次见他也是在这府里,第三次遇到他还是在这府里……她也吃不准,哪一次之後算是认识了,想了许久,墨九只能模糊的归结道:“王爷来过府里作客,然後,就认识了。”   “就这样?”   “嗯,是啊。”   “那他说的什麽回来回去,又是怎麽回事?”   “哦……是……是王爷……王爷说想要逛一逛……然後……然後我就出了府……再然後……他……他就送我回来了……”墨九艰难的动著脑子,话说得含混。   “出府?逛一逛?找你一起?”   “是……是啊……”墨九低下了头,心虚的闪避著来自前方的目光。   “是麽……”丹儿转了转眼珠,突然高声道,“所以你就受了罚?你挨了板子,是不是因为他??”   墨九吓了一跳,愣过之後,连声的否认:“不是的不是的,与王爷无关的!”   丹儿走近了一步,目光灼灼:“那你告诉我,你为什麽会挨板子?”   “这……这个……”墨九慌了神。她该如何解释?这个中的原因,所谓挨板子的真相……她怎麽说的出口?不能的,她不能说的。   “你受这责罚,总是有个名头缘由。”   “我也是忍了些时日了,那个叫山儿的三言两句糊弄过了娘,别以为就能糊弄得过我!”   “无缘无故的,为什麽受罚,为什麽挨板子?”   “你说啊,你倒是说啊!”   名头缘由……一言难尽,她无法说。无缘无故……早时,那个人就是这麽莫名其妙的找上了她,拿她出气,没有名头也没有缘由……墨九心里著急,想起了刚入府的日子,那些难以形容的痛与怕。那时是哭诉无门,如今却是有口难言,诸多滋味,纷纷杂杂,令她的眼里一阵阵的发酸。   那边的山儿还在声声紧逼:“就是因为那个王爷,对不对?”   “不是,不是的……”   “你受了他的教唆,私下随他出了府,是不是??”   “不……我……”   “他要你跟了他,你想又不敢,所以你回来,所以你才受了罚,是不是??”   墨九的心头乱成了一片,她被逼的没有办法,可眼下她又想不到更为合适的理由,久久的沈默过後,她闷住了脸,哑著声开口:“……是……是……”   丹儿喘了口大气。定了定神,接著快走了几步,奔到了床前:“傻九,你为何要瞒我?从小到大,无论大事小事,你从来都不会瞒我的。”   泪水在眼眶里来回的打转,墨九再也说不出话。是啊,从小到大,她从未在她面前说下过谎话,若非真相是如此不堪,她也不愿骗她,她也不想瞒她。   丹儿蹲下了身,伸手轻轻摸著床上人的头发,声音柔的仿若叹息:“那些有钱有势的,只是玩玩而已。傻九,你莫成了人家闲时逗弄的乐子,还尚不自知。”   丹儿虽与墨九同年,但从小在言府里长大,早就看遍了冷暖,看透了那些所谓有钱有势的嘴脸。   “他是王爷。模样生的好,权势更不用说。他又岂会与你当真?傻九,你就是太傻,太容易相信别人,结果呢?你在这里受罪,他却在外面逍遥自在,你这是……”丹儿顿了顿,吐出了胸间的一口浊气,“我知道,你是没接触过什麽男子,你与他……你……被他占去便宜没有?”   墨九抬起一张泪颜,愣了好久,缓缓的摇了摇头。   丹儿顿时松了口气:“那便好。这次权当是个教训,这件事,我不会告诉娘,免得她知道了担心。”   墨九复又低下头,轻轻的“嗯”了声。   丹儿掏出巾帕,将墨九脸上的残泪擦净:“好了好了,娘一会就回来了,可别被她瞧见你这副模样。总之,往後有我在这儿,谁敢欺负你,来一个,我就打一个,来一对,我就揍一双!”说完她一扬手里的巾帕,故作凶狠的呲了呲牙。   虽然墨九眼里还带著泪,但还是被丹儿的样子逗到。丹儿也跟著笑开,为她拉了拉身上的床被,起身走到桌前,端起了王爷净过手的铜盆:“我先把这个端出去。我在言府里偷看了好多的戏段子呢,待我回来,继续说给你听。”   “嗯。”墨九擦了擦眼睛,乖乖的应了。只是当房里剩她一人的时候,她忍不住的回想著丹儿说的那些话。   有钱有势……只是玩玩而已……她知道乌家的来头不小,二少爷的模样也是生的好,他有茶庄,他赚许多的银子,那麽,他也是有钱有势的人了?   他对她这样好,难道就像丹儿说的,只是想玩一玩,而她,只是他“闲时逗弄的乐子”?   墨九被自己横生出来的想法吓到。   不会的不会的,二少爷……他不会的。   想起他为她做的事,想起他对她的关怀,想起他的怀抱,想起他的眼神,想起他与她说过的字字句句,想起他与她相处时的举手投足……墨九在心里拼命的否定:不会的,二少爷不会这般对她的。   可是……若不是“玩一玩”,那是什麽呢?二少爷这样待她,又是为什麽呢?若她不是“乐子”,那对二少爷来说,她又是什麽呢?   为什麽一想到她只是“乐子”,为什麽……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呢?   顿时,墨九陷入了无尽的迷惘。   第125章、皇上来探(一)   对於煜王爷的来访,乌家双生子中小的那位是淡淡定定,并没有过问半句。大的那位呢,在墨九面前,本就像哑了一般,即便脸上不豫,欲言又止,倒也是忍著未开口。   自煜王爷来过之後,墨九的小院似乎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因为隔日过了午後,她的房里又来了位访客。   当这个人跨进来的时候,房内也仿佛是阳光灿烂。彼时,墨九正趴在床上,有滋有味的吃著张妈腌渍的糖枣儿,吃得正欢快呢,见著了来人,嘴里的糖枣儿“咚”的一下滑下了喉头:“咳咳皇……咳咳咳皇上?”   听到这句,丹儿手里捏著的糖枣儿“啪”的掉了,楞了许久,她猛的从床边跳起,退开了两步就跪了下去。   来人及时的扶住了她的手臂:“不必不必,整日见人跪啊跪的,我都看得累了。”   “是……是……谢……谢皇上。”胳膊被碰到的地方,顿时麻了一片,丹儿情难自禁的抖了起来,诺诺的起身,连话也说不利索了。   娘啊!皇上啊……她见到皇上了啊!真真一个大活人啊!邬朝的帝王啊!他是千人万人所有人的主子啊!全天下都是他的他是尊贵尊贵最尊贵啊!   见那趴在床上的人没什麽大反应,只端著一张迷迷糊糊的脸自顾自的咳,丹儿真恨不得伸手过去用力的掐她个一把。   昨日来了个王爷,今日来了个皇上,这究竟是怎麽回事?   难不成这地方摇身变作了只大香饽饽,还飘香万里了??哼,臭傻九本事倒大啊,原来昨日交代还未交代透,她还有事瞒著她!丹儿边愤愤的想著,边听那个最尊贵的男子和风煦暖的说道:“慢些咳慢些咳,昨日听煜弟说小墨九好像有些个不适,所以今日,我便来看看。”   煜弟?哦,是了。既然是王爷,那便是皇帝的兄弟。丹儿偷偷的抬眼看去,她是听闻当今天子年纪不大,见这真人……好像只比自己大上个几岁。原来皇上的鼻子眼睛是长这样的……与那个王爷倒是有几分相像,只是没了那种雌雄难辨的豔色。高大俊挺,目若朗星,一眼就能看出其气度的不凡。   意识到自己的目光停驻过久,怕是大不敬,丹儿赶忙收回视线垂下了眼帘,只是脸上却微微的红了。   “谢谢皇上。我很好,我没什麽的。”墨九缓过之後,哑声说道。   闻言,男子似是失望的皱起了眉:“怎麽才一段时日未见,小墨九就与我生分了?一开口就是皇上皇上的,真是叫我伤心。”   墨九想了好一会,再开口唤道:“辰暘哥哥。”   男子顿时灿烂的笑开:“哎,真乖。”说著他走到了床边坐下,极其自然的捏了捏墨九的脸颊,“是乖孩子,就有奖励。”   “奖……励?”墨九眨巴著眼睛,一脸的好奇。   男子含笑点头,开口将候著的近侍唤了进来,近侍将提著的雕花小篮放进了男子手里,行过礼就出去了。   墨九巴巴的探头看著,男子将小篮递到了她的枕边,示意让她打开。墨九咬著唇,小心翼翼掀开了盖子,一股好闻的香味就扑面而来。   “呀……”墨九低叫了声。原来篮子里铺满了白色的茉莉花,花瓣上面摆著各色的精致点心。仔细一看,这些点心都做成了动物的模样,这只是小猫儿,那只是小狗儿,还有小兔儿,小鱼儿……栩栩如生的,看著是赏心悦目,散出的香气也勾得人馋涎欲滴。   “这是……是给我的吗?”墨九简直是移不开眼。   邬辰暘摸了摸眼前一颗小脑袋:“是啊,喜欢麽?”   “嗯嗯嗯!”墨九忙不迭的用力点头。   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闪动著惊喜的光,邬辰暘见了也是愉悦:“既是来看你,总不好空手就来,所以我就令了宫里的厨子做了这点心,也不知你会不会喜欢。”   “嗯喜欢的喜欢的!”墨九爱不释手的摸摸这个再摸摸那个,抬起了小脸,细声细气的道著谢,“我好喜欢的,谢谢辰暘哥哥。”   “喜欢便好。厨子做的如何,我也没试过味道。来,你先吃一个尝尝。”   墨九看都来不及了,哪里还舍得吃呢,邬辰暘再摸了摸她的後脑勺,笑著催促道:“好了好了,点心是用来吃的不是用来看的。吃光了还能再做的不是?小墨九,你说你要先吃这块小狗还是先吃那块兔子?”   “我……”墨九犹豫再犹豫,咽下几口口水。纤细的手指在点心间移动著,最後小心拈起了一只玲珑可爱的“小猫儿”。   她将它拿在指间凑近了看,放远了看,反复的看。邬辰暘心里暗暗发笑,忍不住再要催促的时候,就见那一方小嘴抿了抿再突的张开,“啊呜”下去一口。电光火石间,“小猫儿”就剩了两只残肢和一条孤零零的尾巴。   墨九鼓著腮帮子,眼睛瞪得大大的,接著喉头“咕咚”了一下,小嘴咂巴著,眼睛缓缓的眯成了两条月牙儿:“好吃。”   仿佛是点心的香气,飘著散著,沾上了眼前这个人儿,令她的眉眼,笑靥都带上了甜。他还未品尝过点心,这份甜美就已染上了他的舌尖,侵入他的心底,不知不觉,令他由衷的开怀。   丹儿站在一旁,愣愣的看著这一幕。这时,床上趴著的人儿再往篮中拈出一块,直直的看向她,再转头看了看坐在身边的男子。男子始终在笑,眼中有璀光点点,他侧脸过来,对著她柔声说道:“这位姑娘,你过来,一同尝尝这点心。”   “是……谢……谢皇上。”她依旧拘谨的可以,也不知是怎样接过的点心。放进嘴里,咀嚼咽下,心慌加著紧张,一时间竟未能尝出半分滋味。   “怎麽样?味道可好?”   他温和的问著她,他的声音,像是柔柔的微风在吹拂,他的嘴上扬著一抹耀眼的弧度,眼里一闪一闪的,跳动著期待。   他是皇上,她只是一个丫鬟……他在询问她的意见麽?   “嗯……好吃……很好吃。”   “是麽?”闻言,他笑意加深,脸上的光华,叫她不敢直视。   丹儿垂下了头,安静的退开。耳根处,悄悄的爬上了一抹微红。作家的话:发现经常会把“丹儿”打成“山儿”……若是人名有错各位童鞋要告诉我呀~   第126章、皇上来探(二)   这边,墨九再捏了块点心送到男子眼前:“辰暘哥哥,你也吃。很好吃的。”   男子扫了眼面前的点心,摇了摇头:“我不要。”他伸手点了点篮里,“我要吃这一块。”   墨九跟著看向篮里,顿悟道:“原来辰暘哥哥喜欢小兔子。”   “是啊。”男子笑得阳光,“小兔子楚楚可怜的惹人疼爱,我当然喜欢了。你呢,你喜不喜欢?”   墨九天真的应:“嗯,我也喜欢的。呐,辰暘哥哥,这个小兔子给你吃。”   男子没有动手,只张了张嘴,墨九也未多想,直接将手里的点心喂进了男子嘴里。喂完了,她歪著脑袋问:“很好吃的,对不对?”   邬辰暘咽下了点心,目光锁著眼前的人儿,含笑点头:“好吃。我选的小兔子,自然是好吃的。”   墨九满足的笑开。   一篮子的点心,你一块,我一块,她一块。不知不觉,篮子便空了。墨九後知後觉的悔恨,都怪她嘴太馋……张妈和二少爷都还没尝过呢。可是这点心的味道实在太好,一个忍不住,一个没留神,就把张妈的份儿连著二少爷的份儿全给吃完了。   邬辰暘看出了墨九的惋惜,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取笑道:“一篮点心而已,还舍不得呢?下次我令厨子多做一些,免得我的小墨九吃完了还要记挂。”   这时,一旁的丹儿走上了两步,递上了巾帕。见男子的目光在自己脸上与巾帕上来回打了个转,丹儿突然惊觉,膝盖一弯又要跪下:“皇上,这……这是新的,还未用……”   这块巾帕的确是新的,料子普通,上面的一朵海棠花儿也是她刚绣完的。可就算如此,皇上又怎会随便用下她这丫鬟做的粗制东西。   邬辰暘托住了她,温声打断道:“你倒是细心。”   丹儿脸上一红。邬辰暘说完就取过了巾帕,擦了擦手,再为床上的人擦去了嘴边的糖屑。做完了这些,他把巾帕轻放回丹儿手里,对她点了点头。   丹儿赶忙退到一边,低下了头,愣愣的盯著手里的巾帕出神。   墨九是一点也没觉出异样,吃完了点心就开始拨弄篮子底下铺的茉莉花,白白的花瓣,淡淡的香,好看也好闻。   邬辰暘不动声色的观过眼前人儿的表情,状若不经意的开口:“煜弟说你挨了板子,可是真的?”   那拨弄著花瓣的纤指明显的一滞,一阵过後,那细细的声音响起:“嗯……是……”   邬辰暘静默了片刻,再开口:“身上……还疼不疼?”   本以为,他会接著问她,为什麽会挨了板子,怎麽会挨了板子,她做了什麽又犯下了什麽错,没想,这些他统统都未说,他只是问她,还疼不疼……   这份关心,令墨九觉得感动,她故作坚强的笑了笑:“不疼的,一点也不疼的。辰暘哥哥,我没什麽的。”   邬辰暘也跟著一笑,手上带著怜惜,捏了捏那白皙小脸,接著,再从身上掏出了个锦盒,放进那小小手心。   “这是外邦进贡的,说是止血化瘀,止痛生肌有奇效,还不留痕不留疤。早晚各涂抹一次,记住了?”   这个盒子……与昨日王爷送她的那个好像。墨九乖巧的点头:“嗯,记住了。谢谢辰暘哥哥。”   这素素净净的一张脸,这瘦瘦小小的一个人儿,乖顺懂事得惹人疼,他不过是略留了个心,就引的她又惊又喜,他不过是问询了一句,就令的她双目湿润,眼泪汪汪。他倒是没想到,那两兄弟这次是真动了手,做戏也好,真情真性也罢,也是露了些痕迹了,不是麽?   邬辰暘的嘴上噙著一抹深深的笑,大手握上那一只纤小柔荑,嘴里柔声说道:“上次走时我便说,下一次,定要接你去宫里玩一玩。那麽等你身子好些了,就随我进宫走走,当是散散心,好不好?”   墨九不作声了。虽然他是皇上,但以目前的情形来看,她是不敢随便答应的。况且张妈和丹儿在这里,若她进了宫,若那个坏人乘机对她们不利,那到时,她该怎麽办呢?   邬辰暘见那小脸上满是难言的犹豫,更是放低了声音,轻声哄著:“宫里呢,和这里有些不一样,说不定,小墨九来了之後会很喜欢的。平日呢,我一人也是无聊的极,难道小墨九不愿来陪一陪你的辰暘哥哥麽?”   见男子的眼里满含著期待还有著小小的可怜,墨九一时也不知该怎麽办好:“不是的,我……可是……”   “我可以保证,在宫里,没有人敢打你,没有人敢欺负你。你不会受委屈,也不会再挨板子。”说到这里时,男子的目光意有所指的往墨九身下移了移,想起了那些切身之痛,墨九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   “无须再怕无须忌惮任何人。有我在,我会待你好,我会保护你。我是皇上,一言九鼎,小墨九,你不信我麽?”   “你不是喜欢这些点心吗?等你进了宫,随时想吃就有厨子随时为你做,不光是点心,宫里的厨子多的是绝活,你不想看一看,尝一尝麽?”   虽然,那些点心样子精致,味道也是好得不得了。但是……   墨九眼角瞄到枕边放著的几颗大枣儿。   “辰暘哥哥的点心好好吃的,但是张妈做的糖枣儿也很好吃。而且辰暘哥哥的点心我已经尝过了吃过了,我都好饱好饱的了。”   邬辰暘的脸上微微一僵:“是这样麽……”   “嗯。谢谢辰暘哥哥请我去宫里玩,可是……张妈丹儿她们来了,所以……所以我……”   邬辰暘当下并未言语,没一会,他调整了脸上的表情,再度扬出了一抹笑。刚想要说些什麽,就听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伴著一个男子的声音,不疾不徐的在房内响起。   “微臣参见皇上。”   邬辰暘的眸光一闪。听到这久违的声音,身旁的小人紧张的一缩身体。邬辰暘那勾起的嘴角便勾出了几分玩味。   第127章、丹儿的心思   坐在床边的男子笑道:“爱卿怎的来了?”   站著的男子也笑:“微臣想了又想,仍是觉得不妥。皇上驾临府上,又怎能怠慢。”   坐著的男子继续笑:“哎呀呀,爱卿因我放下手边繁忙,是存心要我心生疚意?”   站著男子再笑:“皇上言重。不过是琐事而已,何来‘疚意’一说。”   “爱卿,我真是好一番的‘受宠若惊’。”   “微臣不敢。‘受宠若惊’的又岂能是皇上。”   四道目光无声的交汇,不一会,坐著的男子朗声笑开,站著的男子也是含笑不语。   邬辰暘转眼看向趴著一动不动的墨九,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我呢,是来看看小墨九的。”边说他边抬起头,语气半是疼惜半是怪责,“小墨九这般乖巧,少正,你怎的如此狠心?”   这话一出,墨九不易觉察的一颤,一旁的丹儿也悄悄竖起了耳朵。   愤懑,懊恼,迷茫……纷杂的情绪飞快的在男子脸上闪过,一时间,他的从善如流竟是怪异的胶著住,他沈默著,未开口作答。   邬辰暘将男子的反应全数捕捉,嘴角轻扯,悠悠叹出口气:“煜弟常年呆在那边城,不受管束,也是胡闹得惯了。小墨九年纪还小,孩子心重,见著了热闹总是好奇。”   “但我知道,她定是知分寸的,这府里又没藏什麽吃人的妖怪。热闹看过了也就罢了。说你不懂怜香惜玉,还真是没说错,罚她罚的如此重,我看了都心疼。”   一番话,说了些什麽又暗指了些什麽,乌少正心思急转了几番,面上恢复了温润自如:“皇上仁善,微臣惭愧。”   “好啊好啊,煜弟一手戴高帽的好功夫倒是被你学了去。人呢,我也见到了,也看仔细了。时辰不早,也该是回去了。”说著,邬辰暘握了握床边一只小手,粲然一笑,“小墨九,你且好好养著。我改日再来看你。”   起身,迈步。经过跪地女子的身旁,邬辰暘停下脚步,俯下身,温声问道:“你叫什麽名字?”   丹儿一惊,怯怯的抬了抬头,低低的回答:“丹儿……我……我叫丹儿。”   “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嗯,是个好名字。”邬辰暘微微弯起了眉眼,似是满意的点点头,说完便不再停留,大步流星的迈出了房门。   乌少正跟著送出,没一会就返身回来,对著丹儿冷冷的一扬下巴:“你出去。”   墨九猛的仰起脸,对丹儿投去求助的眼神。可惜丹儿眼下是心思恍惚,完全没瞧见,迷迷瞪瞪的站了起来,接著就迷迷瞪瞪的出去了。   眼看著房里只剩了他与自己,墨九在心里哀哀叫。即便低著头不看他,也能感觉到两束灼灼目光一动不动的停驻在她身上。   隔了这麽些天,他开口对她说出第一句话:“你与他说了些什麽?”   “没……没有……”墨九微弱的出声。她以为面前这个人是担心她在皇上面前碎嘴,便急忙再加一句,“王爷还有辰暘哥……”感觉停在身上的目光突的多了几分凛冽与压迫,墨九又赶忙无措的改口,“……皇上……他们以为,以为我是……是挨了板子……”   听了这一句,男子不说话了。长久的安静,令墨九心里七上八下的,拿眼角偷偷瞄一瞄,只见衣袍下的两只大脚一前一後的迈了开,一步一步的缓缓走近,正向著床边来。   墨九七上八下的更厉害了,怎麽也不敢抬起头来。两只大脚停在了床边,好半天都没有动静,墨九惴惴不安的瞄啊瞄,突然见那垂在身侧的大手抬了起来,动作间像是夹带著一股厉风,“忽”的就要刮上她的头顶。   她吓得狠狠一抖,紧紧的闭上了眼。奇怪的是,过了好久好久,大手似乎并没有落下来。她小心的眯开了眼,正好见到那只大手沈沈的落回了原处,再过了一阵,两只大脚掉过了头,再一前一後的离开了她的视线范围。   待房里再感觉不到男子的半点气息,墨九才松了口气睁开了眼。   头不疼,脸不疼,身上也不疼……   原来……他不是要打她吗?   接下来的些天,王爷没再出现,皇上倒是又来过几次。捎带给了墨九一些小玩意再与她闲聊一番,至於进宫的事,见她支吾著为难,提过一二次之後,也就闭口不言了。   他停留并不长,每次都是丹儿送的出去。他前脚一走,乌少正後脚就来,时间掐的奇准无比。来了之後,还是不怎麽说话,偶尔只不痛不痒的问个几句。   墨九的伤一天天的好起来,下床走动已不是问题。心里牵著挂著的人和事,乌家二少爷也未再出言模糊,确切的给了她答案。   他说,乌岳已被带出诊治,有嬷嬷在旁照料,很快,就会无碍。   闻言,那始终悬著的心终於落回了原处,二少爷亲口说出的话,墨九是深信不疑的。   既是如此,那是不是说明,他们不再追究了?岳哥哥也不会再有生死的危险?   她不敢问,他伤的到底有多严重,她也不敢问,他的眼睛怎麽样了,可是无碍。他因她受过,她是愧对他的,亏欠他的。她不知道,以後还有无机会再能见他,她也不知道,他对她的好,她该用什麽来还,又该如何去还。   至少眼下,知道他已离开了那间石室,看过了大夫,身边还有江夫人照顾,她总算是能放下些担忧焦虑。她是没用,不能为他做些什麽。但她日日虔诚祈祷,祈求他无事,希望他快快好起来。有心无力,好像……她能做的,也只有这麽多了。   这边一块大石才落了落,那边又有一颗小石子投下来,生出圈圈不平静的涟漪。   墨九发现,这几日丹儿很不对劲。张妈在时,她们三人谈笑如常,可张妈一走开,丹儿便明显的沈闷下来。心不在焉的不说,有时,聊著聊著就开始自顾自的走神,墨九叫她她便有一搭没一搭的应个几声,最後索性没了话,直接坐在那里发呆。   开始,墨九还以为丹儿是受了委屈,指不定那个坏人又苛责为难了些什麽。可仔细观察下来,又觉得有些不像。丹儿是心事重重没错,一会躇眉,一会把嘴抿的死紧,可眉头皱完了,脸上却突然飞上一抹红,嘴上松了嘴角翘了,眼里也是湿润润的,朦胧了一片。   墨九从未见她有过这般表情,心里一跳一跳的,又是疑惑又是不安。   丹儿这是怎麽了?该不会……该不会是魇著了吧?可她住到现在,住得好好的,没觉出什麽古怪啊……墨九入睡前,扫视著昏暗的四周,汗毛都立了起来。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贸贸然的告知了张妈也是不妥,墨九犹豫再三,还未等她开口询问,丹儿倒是先出了声。   这一日,张妈不在。丹儿发完了呆,抬头看向墨九,欲言又止。   墨九迎著她的视线,微皱著眉,嘴巴张了张,也是欲言又止。   丹儿看了又看,眼帘垂下掀起,终於吐出一个字:“我……”   墨九却是再也忍不住了:“丹儿,你最近好奇怪的。怎麽了?是发生了什麽事吗?”   “没有,没什麽事。你不要担心,我只是……”丹儿抿了抿嘴,轻声道,“傻九,你……暘大哥……你与他结识多久?”   墨九很迷惑:“杨大哥?杨大哥是谁?我不认识啊。”   “哎呀……”丹儿没好气的白去一眼,“就是……就是皇上啊!‘辰暘哥哥’,暘大哥啊!”丹儿有些急了,脸上也渐渐红了。   “哦,是皇上吗?王爷是和皇上一起来府里的,就在你们过来之前,也没有很久的。”墨九老老实实的回答。   “是这样……”丹儿绞握著手指,“那你觉得……皇上……皇上他怎麽样?”   “什麽什麽?什麽怎麽样?”   “就是……就是你觉得他个性如何,你觉得……觉得他好不好?”   “嗯……”个性如何,她是不清楚的,因为她与皇上接触不多,只觉著,他很喜欢笑,脾气也温和,虽然有时与王爷一般奇奇怪怪的……她不知道,“皇上”该是什麽样子的,她只知道,她不怕他,也不畏惧他,他就像是个大哥哥,她受伤他来看她,还送她好吃的,好玩的,让人没来由的觉得亲近。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只见过皇上几次,但是他一点也不凶,他送我好吃的点心,还说带我去宫里玩儿,大少爷骂我的时候……他还帮我说话的。”   “是啊……他是个好人……”丹儿眼里晶亮亮的,“你也说了,你只见过他几次。他是皇上啊,必是很忙的。但他不光来探你,见你受伤,心生怜悯,为你不平,还想把你带进宫去……”   墨九看著丹儿脸上的红晕,直觉诡异非常。   丹儿转过了一双神彩奕奕的眼睛,语气略有不稳的问道,“他想带你进宫,我知道你不愿,傻九,你为何不愿?”   第128章、不告而别   宫里是什麽样子的呢?说不想去看看,也不确实。   住在宫里的人,是什麽样子的呢?宫里的房子是不是很大很漂亮,宫里是不是也有许多的树许多的花?有假山原石,有小桥流水?   还有宫里的厨子。那些点心已是让她饱足了口福,辰暘哥哥说,不只是点心,宫里的厨子还有其他的绝活,她想也想象不出,光是这一句就足以令她无限的向往。   可是张妈在这里,丹儿在这里,二少爷在这里,岳哥哥也在这里,她在乎的人统统在这里,与她在一起。她又为何要去宫里呢?   “我不去。”墨九摇了摇头,拉起丹儿的一只手,爱娇的晃一晃再晃一晃,“我要和你们在一块儿。我哪里也不想去。”   不舍,牵挂,犹豫,迟疑,丹儿注视了墨九许久,这些复杂终是化成了一股坚定,她像是下了什麽决心:“你不愿,我却想。”   “什麽?”墨九的动作倏地停了下来。   “我想进宫。”丹儿一字一字的说,“我要进宫。”   墨九一怔,没一会,眼珠转了转,似是恍然大悟:“丹儿想去宫里玩吗?这样啊……好啦好啦,若是丹儿想去,那等我全好了,我就……”   “傻九。”丹儿打断了墨九未说完的话,“我想进宫,不是想去玩一玩。我要留下,就像你留在这里一样,我要留在暘大哥、也就是皇上的身边。”   墨九愣住了,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丹儿……你、你在说什麽啊?你怎麽了?我不明白……你……”   “我知道,他是皇上,若是叫别人知道,定会笑我是不知轻重,白日做梦,痴心妄想。”丹儿抢白道。   “娘与我说过,她过了大半辈子,如今唯一所想便是你我寻得个良人,嫁个好人家。身家普通便好,品行端正,善待妻儿,孝顺家老就是足够。我反复想了些天,嫁为人妇,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既要日夜相对,那麽,我便要寻个喜欢的。我要进宫,因为我的良人已经找到了。”   “良人?……”墨九终於明白了,“你是说……你是说……皇上?……”   丹儿缓缓的点头。   墨九有些不敢置信,她著实被丹儿的想法惊到:“你……你要嫁给皇上吗?可是、可是皇上已经有娘子了……”她记得,早些时候二少爷他们忙碌,那时山儿告诉她,为的就是皇上要选娘子。   “我知道。皇上怎会没有娘子呢?那些妃妃嫔嫔,怕是数都数不过来的。”   数都数不过来?墨九更是吃惊:“那……那既是这样,丹儿你……”   “自古以来,皇家後宫便是如此。我不在乎这些。我知道我出身低微,他说怕会委屈了我,可我不在乎什麽名分,我只想待在他身边,陪著他,想著他,只要他记著我,空时能来看看我,这便够了。”丹儿的眼神柔的似水,声声喃语低得似梦呓。   墨九虽然不知道皇上对丹儿说了些什麽,又是什麽促使丹儿下了这样的决定,但是没来由的,她有著不好的预感,她不想她进宫,不想她留在宫里。   她该要劝她吗?可是,她该怎麽劝呢?搜肠刮肚,想了又想,只得将她说过的话,照实搬了过来:“你说过的,有钱有势,只是玩玩而已,你对我说过的……你……”   “是,他是皇上,是全天下最有钱最有势的人。但他和他们不一样,他厌恶那些虚情假意,他一直在寻一份真心,不为他是皇上,只单单为他这个人。他是有心的。傻九,你信我,我不会错看的。”   墨九是听的一知半解,驳不了丹儿的话,她也发现,丹儿的想法似乎是无法动摇。她只能无措的攥住她的手,嘴巴开开合合,心里是急的要命。   丹儿反手紧紧握上她的掌心:“傻九。我知你担心我。你怕我进了宫,被人欺负了去,你怕我离开你和娘,没了依靠,受了委屈也只能挨著忍著,你怕我受苦,怕我过的不好,是不是?”   墨九点头又摇头,已是泫然:“丹儿……你……你别……别去……别去……”好不容易她们又相逢,好不容易她们又在一块儿,她们从小一块儿长大,她对她的心,正如她对自己的一样。她要去宫里,一个人,自己怎麽能放心,自己怎麽会舍得。人生地不熟,孤单一人,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这样的滋味,她已尝过了,她不想丹儿再试上一回。哪怕只有一分的可能,她也不敢冒这个险,她也是舍不得的。   丹儿的眼里也沁上了水气,用力紧了紧手,她勉强笑道:“我哪有那麽好欺负的?我又不是你。反正我本就粗野来著,若是有人打坏主意,我也定不会默不作声的忍了。况且进宫之後,还有暘大哥在呢,他会保护我的。”   边说著丹儿边掏出巾帕,擦去了墨九脸上的泪:“傻九,我是真的喜欢他。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被他看著,我便欢喜,与他在一块,这里就不受控制的乱跳。”伸手按向自己的胸间,丹儿泪中带笑,是满满的甜蜜。   “这份感觉有多深,我也不知。但想到日後能与他相守,我便觉得满足。人常道,执子之手与子携老,若那个人是他,我想,我心甘情愿。傻九,你明白吗?”   墨九愣愣的听著,这一番话,她是懵懂,明白抑或是不明白,迷迷茫茫,仿佛触到了心底,带出了一点点的莫名感触。   丹儿吸了口气,巾帕拂过眼角,莞尔道:“真是的,我都不知道我们这是在哭些什麽。皇宫离这里算不得远。我又不是一去不回,再说,你也能进宫来看我呀。”   “什麽进宫?谁要进宫?”   墨九还没来得及说什麽,女子的声音横里插进,张妈的身影出现在了房门口。   丹儿一下子弹跳起来,墨九的表情也是固住,张妈疾走了几步,目光转过这个再转过了那个,最後停在了丹儿身上:“你方才在说什麽?谁要进宫?”   没想到张妈这时回来,丹儿一时也是惊惶,但既然做了决定,该说的总是要说的,於是丹儿稳下心神,轻声开口:“娘,我已想好了,我要进……”   话还未说完,张妈扬手就是一下,嘴里厉声道:“你想好了什麽?你给我再说一遍!”   丹儿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立时懵了。一旁的墨九也是呆住。   “这种混话,以後不准再说!”   丹儿捂著脸,眼里有火苗一窜一窜的,决心已定,也是豁了出去:“不是混话!我想得再清楚不过!我要进宫!”   “你!……”张妈胸口剧烈起伏,眼看著刚落下的手又要举起,墨九赶忙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她的手臂。   “你……你看的,也该是够了,怎麽还说出这混账话!你以为宫里就是锦衣玉食??人人都能进得??是你能进得的?!”   “我不管别人进不进得,反正我是进定了!”   “那我告诉你,你趁早死了这条心!你若是进了宫,就别认我这个娘!”   “你……”丹儿急促的喘息几下,眼泪顿时滑了下来,她捂著脸,掉头就奔出了房。张妈刚要追出去,脚下却一滞,接著身体来回一个轻晃,墨九拼了全力将她抱住,急声安慰道:“张妈,张妈,你别气,丹儿是随便说说的,你别气,别气了……”   张妈脸色苍白,抖索著唇闭了闭眼,一颗泪珠悄无声息的隐入嘴角,一时,也不知是何滋味。   自这天之後,这母女之间就似是有了间隙。丹儿不言不语,张妈也未有好脸色,墨九夹在这中间,左右难为。   从小到大,她从未见张妈如此的生气。即便她也不想丹儿进去宫里,但张妈把话说得太重,惊到了她,震住了她,想必那时丹儿听了,心里也是极难受的。   她两边劝著,可两边都不理,她没了办法,想要向山儿求助,想要向二少爷求助,可又觉得,这事,关系到了丹儿的私密,她也是不好随便就说的。   房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沈重压抑,就这样连续压抑了两天,皇上来了。   丹儿一反常态,不知躲去了何处,许是脸上掌印未消,怕被瞧见了也是难看。墨九仔细的观察,眼前的男子就和前几次来时一般,说话,态度都没什麽异样。她斟酌再斟酌,还是忍不住把丹儿的事情提了一提。   男子也未有什麽大反应,只是告诉她,进宫的事,丹儿好像是与他提过。丹儿既是她的朋友,那他定是欢迎,必会好生的招待。   墨九虽然心里狐疑,但男子说得自然坦荡,倒显得她是小人之心了。也是不久,男子便起身离去。只是在他离去之後,直到天色转暗,一直到晚膳时分,也未见丹儿出现。   大少爷来了又走,二少爷来了又走,夜渐渐的深了,本该是准备入睡,可墨九房里还是烛火大亮。   张妈虽然不说,但她知道,她一定在担心。本以为丹儿是在闹脾气,可都已经这麽晚了,她到底是躲去了哪里?怎麽还不见她的身影……   墨九担忧难安,眼皮也在扑扑的跳,总觉得这夜色浓的不寻常,好像……是要出什麽事。   她在房里已来回转了好些圈,按捺不住的打开了房门,走出了小院,决定去丹儿房里看上一看。不识得路,便叫上了山儿一起。山儿扶著她,两人的脚步也是急急。   走到了张妈她们的住处,丹儿的房里是黑著的,再转去张妈那边,只见两扇房门大开著,张妈站在屋子中央,手里捏著一张纸,身上在一阵阵的发抖。   “张妈??”墨九跨了进去,才刚扶住了她的手臂,张妈就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她手上捏著的东西缓缓飘落在地,上面只有歪歪斜斜的四个字。   保重。勿念。   第129章、陪   丹儿走了。   意识到这一点,墨九腿软的再也站不住,随著张妈一并滑坐在地。   看著晕过去的张妈,墨九不知该怎麽办才好,只能无措的抱紧了她,眼里奔腾汹涌。   墨九是没了主意,所幸山儿的脑子还在动。当下,她便转身奔出,过了不多久,乌家二少爷就匆匆赶来。一进房,就见地上瘫著的两人,其中一个已是哭成了个泪人。   看到了他,像是迷途中见著了一点光亮,墨九嘴巴一张,猛的颤抖出声:“怎麽办……张妈……呜呜……张妈晕过去了……呜呜呜……丹儿……丹儿她也不见了……”   见她一脸的无助,哭得上气不接下去的,乌风乔也是心里一疼。赶忙步到了她身边,蹲下身来捧住了一张狼藉的小脸:“别急。我在这里,出了什麽事,你慢慢说。”   两片唇儿抖的厉害,墨九一会点头一会摇头,话未说上,眼里的泪珠子却是没命的掉。   乌风乔见她一时半会也是说不清楚,就这样放著晕去的人半躺在地也不是个办法。可他才一动,墨九就收紧了双臂,一双泪眼受惊似的睁大了,紧紧抱住张妈怎麽也不肯放手。   乌风乔将声音放的又轻又柔,耐心劝哄道:“九儿,我已令人唤来大夫。张妈年事已高,夜里凉寒,我们先将她扶去床上,可好?”   墨九愣愣看了他许久,终是含著泪缓缓的松了手。   刚将张妈安置上床,乌家大少爷也是迈著急步跨入了房。扫视了一圈房内,他沈声问道:“怎麽回事?”   乌风乔转过头:“大哥。”目光再回到焦急无措的小人身上,“我也是刚到未久。”   乌少正看一眼床上躺著的妇人,目光同样停驻在了那一张苍白泪颜上:“大夫那里,派人知会过了?”   “嗯。”   问过了这句,乌少正就未再开口。房里安静,只有一声声的哽咽泣音,断断续续,压抑低闷的回荡。   再过了一阵,房门口现出了大夫的身影,乌伯与山儿跟在其後头。大夫诊治过一番,说张妈五脏结淤,脉象甚虚,许是受了什麽刺激,气血攻心,所以才会晕了过去。醒来之後,一日三次按时服药,还需得好好静养些时日。   大夫写下方子,乌伯山儿送其出去,抓药的抓药,熬药的熬药,开始一并忙开。   夜,渐渐的深了。张妈神志未醒,墨九勉强喂下了些药汁,继续守在她的床前,怎麽也不愿离开。   陪著她的还有乌家两位少爷主子。乌风乔明白,这个时候,她无心休憩,就算勉强回了房,也是不得安生,於是,他便开口,对房里另一个男子说道:“大哥,天色已晚,你明日还要早朝,我在这里陪她便是。”   不知是什麽时候,乌少正已站在了墨九身後,沈吟了一番,他也开口:“无碍的。你且去休息,我留下。”   大哥的心思,他也是明白的。顿过之後,乌风乔点头:“也好。”说完,他握了握那一双冰凉的小手,轻声道:“大夫已来看过,大夫的话你也是听见。明日我还有事务要理,你要留下照看,可以。但莫要叫我担心,嗯?”   墨九抬起一双水蒙蒙的眼睛,哽著声应:“是……”   乌风乔抚了抚那湿漉漉的脸颊,松了手,起身离去。   乌少正跨出一步,一掀衣摆,坐在了墨九身旁。看她可怜兮兮的扑在床头,脆弱无助,像是只失了依靠的小兽,令他的胸口一刺一刺,闷闷的泛著不适。   脸色这般难看,等不到晕去的人醒,她倒是有可能先倒了下。想要让她回去休息,可又有一点不忍心,喉咙口塞著似是开不出这个口。就这样无言的陪著坐了一阵,乌少正叫了门外候著的山儿进来,吩咐下,要她做来些简单宵夜。   平日的这个时候,她该已是睡了。眼下她累不累?饿不饿?既然要守著,空著肚子可不行,吃点东西,也是添些精力。   山儿手脚利索,一会过後,乌少正接过一碗热腾腾的面条,递到了墨九眼前。   墨九呆呆的转过头,仿佛是才发觉,原来身边还坐著一个人。脑里一片茫茫然,她已然忘却了什麽害怕,什麽畏惧,什麽共处一室,一双黑眸迟缓的眨了眨,看著眼前一碗面条,她一动未动。   “吃。”乌少正把手里的大碗再递近了几分。   墨九转眼看向无知无觉的张妈,小脸黯然垂下:“我……不饿……”   她的声音又低又哑,还带著鼻音浓浓。乌少正眼里复杂,唇上动了动,端著大碗的手稍离,未多说什麽。等他反应过来,他发现,他已拿起了筷子,挑起了一小筷面条,稳稳的送到那人嘴边,他听见,他的声音也是低低:“张开嘴。”   几根细长的面条近在咫尺,有汤汁顺沿著滚下,“叭”的滴在大碗里。他这是在做什麽?墨九不懂。摇了摇头,她再次出声拒绝:“……我不饿。我……我吃不下……”   他这是在做什麽?乌少正同样的不懂。有一点尴尬,有一点局促,有一点难堪,可即便如此,他的手却坚定不移的举在那儿,并未退开。   “你……”对上那一双黑眸,只一下他就略不自在的移了开,他的声音更是低得不能再低:“外面……太晚……先吃一点。”   墨九看看面条,再看看他,脸上是显而易见的疑惑。   胶著,僵持。局促转为了失落,难堪变作了懊恼,尴尬只成了更尴尬。是啊,她是怕他讨厌他的,兴许还恨极了他。她想要的不是他,见留下的是他,她定是失望极的。   她不要他。不要他的陪,也不要他的关心。她又怎会吃的呢?她是最好不要与他说话,最好不要听见他的声音,她是恨不得他能立刻离开这里,她是恨不得……永远不要见他。   持续的胶著,久久的僵持。就在乌少正泄气之时,就在他以为眼前人儿不会给予反应的时候,却见她慢慢的低头再慢慢的张嘴,将筷上的面条慢慢的吃了下去。   乌少正眸光一闪,举著筷子的大手不易觉察的一抖。他强自镇定的端稳了手,筷上的吃完了,他便小心的再挑了一筷。眼前人儿怯怯的看了他一眼,脸上迟疑,令他的心跳都咚咚咚的加著急。   过了不久,只见她微微再张了嘴,一小口一小口的再将面条全数吃下。失落,尴尬,懊恼顿时都被冲散,惊讶夹杂著难以形容的喜,缠缠绕绕的,在他胸间涨开。   心底某一处,蓦地变的柔软,有一种说不出的酸麻在身体里悠悠溢开,他措手不及,一时怔了,楞了,连脸上都不自觉的有了些僵硬。   作孽。山儿看著这一幕,心里暗叹了一声。   乌家的主子,乌家高高在上的大少爷,几时见过他这般的表情?几时见他这样小心翼翼待过一个女子?一面伤她,一面怜她,一面是手不留情,一面是细心爱护。   若说是无情,自己一点一滴,在旁看的分明。   可既有有情,又为何要令她惧他,怕她,为何要这般待她,折磨她?   自己真的是不明白,大少爷究竟是怎麽想的……   爱爱恨恨,究竟是伤了谁的身,又痛了谁的心?   看不明,辨不清的……又岂止她一个呢……作家的话:其实傲娇什麽的,真是有爱啊……   第130章、漫漫长夜   一碗面条,乌家大少爷一小筷一小筷的喂著,手势不甚熟练,表情也略不自然。他的嘴巴紧抿著,脸上似是严肃,但若仔细看去便不难发现,那一双幽深的眸里有著些微的紧张,除此之外,还有一股欣喜,压抑著,若隐若现的闪动。   墨九垂著脑袋,一口一口的慢慢吃,一会过後,她抬了头退开了些,小心翼翼的轻声说:“大少爷,我吃饱了。”   乌少正手下一顿,并未勉强。无论如何她总是吃了,不管多少,反正是吃进肚子里了。总之……吃了就是吃了……总之……这样便好。於是,他停了动作,故作平静道:“嗯。”   山儿收拾了碗筷就出去了,墨九一吃完,心思便立刻转回到张妈身上。夜色渐浓,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这期间,张妈辗转著醒过一段,嘴里只不住的喃喃著丹儿的名字,听的墨九心也酸鼻也酸,簌簌的直掉泪。   又哭,又在哭……她是水做的麽?哪里来这麽多的眼泪?那鹅蛋小脸上的湿润,让乌少正觉得刺眼,搁在膝盖上的大手微微动了动,再动了动,还是忍了住。眸光深深,凝视著那瘦小的人儿,乌少正继续端坐,默默的陪在一旁。   待黎明时分,曙光初现,墨九就有些撑不住了。呵欠一个连著一个,怎麽也停不下来。头里昏沈沈的,想要保持清醒,眼皮却重的不行,小脑袋一点一点的,身体也开始左摇右晃。不知不觉,眼前变得模糊,意识也变的模糊,就这样,墨九终是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她好像睡的很沈,又似并不安稳。朦胧间,她能感觉到身子不受控制的歪倒,接下来,却靠上了一块坚硬厚实。肩膀上仿佛略微的一重,然後,她的身周便被温热包围住。   她是累了。   这一晚,那麽那麽的长,这不平静的一晚,她流了好多的泪,身心疲惫,她是真的累了。   耳边似乎传来了心跳声,稳稳的,有力的。它伴著温热,裹住了她,仿佛在安抚著她,让她缓缓的放松下来,暂时忘却了纷乱种种,只沈沈的睡去。   醒来时,墨九发现她已回到了自己房里,身下是柔软的床褥,外面的天色微暗,她的腰上环著一只手臂,一张俊颜近在咫尺,她愣愣的眨了眨眼,好一阵的恍惚。   男子也在注视著她:“醒了?”   像是终於看清楚了,墨九悠悠的呼出口气:“二少爷。”   男子收了收手臂:“张妈早时已醒,我让乌伯拨去了人照顾,大夫也来瞧过,说是现下没什麽大碍,你且放心。”   “嗯。”墨九低低的说,“谢谢二少爷。”转脸看了看窗户,她茫然问道,“现在……是晚上了?我睡了很久吗?之前……我是在张妈房里,怎麽会……”   “没有很久,还未到晚膳时分。你守了一整夜,是大哥把你抱回来的。”   墨九缩了缩身体,往男子胸前贴去几分,没有说话。   乌风乔将她密密的圈在怀里,柔声道:“要不要再睡一会?”   墨九轻轻摇头:“不要了。我想去看看张妈。”   “好。那一会起了,先吃些东西,我再陪你过去。”   墨九伸手抱住男子的腰,软软的应:“嗯。”   这个怀抱,熟悉又温暖,听著他的声音,闻著那一股淡淡墨香,令她觉得无比的安心。亲密的相拥,无声的温存,有他陪在身边,那些慌乱,无措,这个时候,仿佛都沈淀了下来。   “二少爷……”   “嗯?”   “丹儿……她走了。”   “嗯,我知道。”   “丹儿想进宫,所以……所以她走了……”   “嗯。”   “丹儿她……她想见皇上,所以她才要进宫的。”   “嗯,是这样麽。”   “是。丹儿说要走……可是张妈不准,然後、然後她就不见了,她留了张字条,然後……张妈就晕过去了……”墨九闷闷的说著,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顿了顿,从男子怀里抬起了小脑袋,“二少爷,我不是有意瞒你的。”   乌风乔吻了吻她的额头:“你已在说与我听,不是麽?”   墨九想了想,点点头,重新靠回男子胸前:“我不想丹儿进宫。我舍不得。张妈一定也舍不得。”   “可是,她不见了,我们找不著她,我去她房里,她不在。”   “她没有告诉我,也没有告诉张妈,她就这样走了……她是什麽时候走的呢?”   “我看到丹儿写的字条,她说保重勿念。二少爷,这是什麽意思?为什麽要说‘勿念’?她是不是不会回来了?”   连著的几个问题,乌风乔没有回答。大手在那纤薄的背上轻轻的拍,离开已是事实,挽回不得,又该从何安慰?   “怎麽办呢……张妈病了,可是丹儿都不知道……以後……我……我们……是不是再也见不著她了?”   “可是……张妈想她,我也想她,好想好想……”墨九的声音越来越哑,越说越颤,眼眶涩涩的疼,可即便如此,还是有泪迅速的侵了上来。   乌风乔定定的看著,眼里的疼惜明显,拥紧了怀里的小小身体,他眉间微躇:“不许再哭了。只是进宫而已,要相见,也并非不可。”   墨九睁著一双可怜兮兮的泪眼:“真的吗?”   “若你再哭,那就是假的。”   “不哭不哭,我听二少爷的话,我没有哭的。”墨九拼命的眨眼,拼命的忍。二少爷不会骗她的,二少爷说不会就是不会,二少爷说能见就一定能见,她信他,从不怀疑。   乌风乔轻叹了口气,将那一颗小小头颅按向自己的肩窝:“这件事,我会与大哥商议。所以,莫要忧心,莫要胡思乱想,凡事有我们,听见了?”   墨九吸了几口气,小脸在那宽阔肩膀上蹭了蹭,细长的双臂移动著,与身前男子紧密相依:“嗯,是……”   接下来,两人谁也未再开口,只安静的拥在一处。过了不多时,房门“吱呀”一声,脚步声渐近,下一刻,卧室的珠帘便被挑了开。   第131章、醒来   乌风乔转过头来。   “大哥。”   看到床上亲密的二人,乌少正一时有些怔住。墨九听见了动静,跟著坐了身,脸上也是愣愣。   “大哥来了。”乌风乔不疾不徐的下了床。   “……嗯。”   莫名的,房内的气氛突然生出了点古怪。乌风乔沈吟了一阵,先开口道:“大哥,这件事,你怎麽看?”   果然是不一样的。脑海里还映著方才见到的一幕,那个小小的人,那样亲近的依靠,那般无限信赖的姿态,乌少正闭了闭眼,脸上回复了平静:“我令人去查看过,这个叫什麽丹儿的,走时除了一张卖身契,未带细软。”   “卖身契麽……”   “嗯。”乌少正转脸对著床上的小人,“听说她要进宫,可是真的?”   墨九咬著唇,却是看向房里另一男子,男子的眼神透出安慰,她便轻轻点了点头。   “她倒是打算得好。”乌少正冷冷的嗤道,“心高志气远,也得掂掂自己的斤两够是不够。”   见小人儿尴著局促,乌风乔便柔声问:“她为何要进宫,九儿,你知不知晓?”   墨九犹犹豫豫,想了半晌,还是老老实实的说了出来:“丹儿说……说皇上……是良人……所以她……”   “良人?”乌少正微微睁大了眼,要笑不笑的讪道,“皇帝是良人?谁与她说的?皇帝说的?”   墨九脸上为难,没有作声。乌少正缓缓收了嘴上的弧度:“我就知道,这宫里宫外奔的勤,他果然是耐不住。”   “是皇上要她入宫的麽?她是与皇上约好,所以才乘夜走的麽?”乌风乔再问。   “不是……她……”墨九不知该如何回答。丹儿与皇上,他们之间发生了些什麽,说过些什麽,她是毫不知情,她也迷惑。“我……我不知道,我问过皇上的,可是……可是他什麽也没有说……”   “他当然是不会说的。”乌少正冷哼了声,“暗地里的偷偷摸摸,行的龌龊之事,他又怎会告诉你呢。”   他说的是皇上,可这件事牵涉到了丹儿,什麽“偷偷摸摸”,什麽“龌龊”,墨九听著,只觉刺耳非常。   乌风乔没有漏掉墨九的这一番表情变化,他重又走回床前坐下,抚了抚她的脸蛋,牵过那冰凉的小手包在了手心。   俊美的眉眼未是抬起,声音里已浮上了凛凛寒意:“这般行事,又是为何?”   乌少正并未直面回答:“取走了卖身契,来去自由,也是勉强不得。”   这是什麽意思?房里安静下来,墨九看著这个,再看看那个,反握住了温热的大手,焦急的问:“二少爷,丹儿会回来的是吗?她不知道张妈病了……若是她知道了……她……她一定会回来的,对不对??”   看著那一大一小,紧紧交握的两只手,还未等乌风乔回答,乌少正倒是先开了口:“你与这个丹儿从小一块长大,行事倒也是如出一辙。她离了府,这个时候,早已身在皇宫,既是得了偿如了愿,你说,她还会回来麽?”   墨九一怔,随即脸上瞬间一黯。   乌少正心里烦躁,说完便偏了头去,不再吭声。   乌风乔表情淡淡,沈默了一会,对著墨九轻声说:“张妈已经醒了,定是有话要与你说的,九儿,你先去罢。”   虽然丹儿的事令她揪紧了一颗心,但是眼前,病著的张妈也是重要。於是,墨九挣扎著还是慢慢的站了起来:“是……”才刚走出一步,手上却一重,转头看去,男子拉著她,眼里有微光在柔柔的流转。   “过去之後,吩咐丫鬟做些吃的,莫饿坏了肚子。”   墨九抿了抿嘴,轻轻点头。男子慢慢松开了手,她依依不舍的看去几眼,再朝另一位男子福了福身,接著便低著头离去。   一路心思不定,走到了张妈的住处,看见床上和衣半躺著的人,墨九几步奔了过去:“张妈!”   扑到了床前,那一张熟悉的脸上如今满是憔悴,墨九心里生生的疼:“你醒了……你醒了……你晕过去……我不知道该怎麽办……”   张妈伸手,摸上墨九的头发:“傻孩子,累你担心了。”   墨九拼命忍著鼻间的酸意:“我没什麽的。张妈,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大夫好不好?”   “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况且二少爷已经派大夫来过,我无事的,不用再麻烦了。”   “不麻烦的不麻烦的……”墨九喃喃说著。哪里是麻烦呢?她从小丧母,是张妈把她养大。她是她最亲最亲的人,她要孝顺她一辈子的。如今,丹儿不告而别,张妈因而倒下,她心疼,著急,只能眼看著却是无能为力。只一心念念,希望张妈能快些醒来,再快些好起来。   “傻孩子,你自小就是乖巧,即便有时忍不住顽皮,但你总是记得,我会记挂,我会担心。可丹儿就与你不同……她……咳咳……”张妈胸口起伏,喉咙哽住,有些说不下去了。   墨九急忙抚上她的胸口,帮著顺气,这时张妈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勉力继续说道:“她将卖身契一并带了走,是不是?”   墨九低下头不语。   张妈缓过气来,悠悠的叹出一声:“原来……她是打定了主意……我再说什麽,她也是不会听了……”   看著张妈眼中的黯然,墨九心里也是不好受:“张妈,丹儿不会有事的,她只是……只是出去看看……她很快就会回来的。”   张妈苦涩的摇摇头:“我年纪大了,脑子还没糊涂。这宫里,岂是说进就进说出就能出的。”说著,她握紧了墨九的手,“你老实告诉我,这件事,你知不知?”   张妈声音微弱,但目光炯炯,墨九楞了楞,明白了她所指何事,赶忙开口道:“她是与我说过的,就是那天……後来张妈你来了,然後,丹儿就没有提过了。我不知道她要走的,我找不到她……看见了字条,才知道……她已经走了。真的,张妈……我没有骗你的。”   张妈再叹出一口气,拍了拍墨九的手背:“我知道。”闭了闭眼,她哑声说,“我只是不明白,怎麽突然的就说要进宫。我不许,她便一走了之,她是下了狠心,连我这个娘……都不准备要了……”   “不是的……”失望,脆弱,痛楚交织著刺进墨九眼里,她想要安慰,同时,她也不忍心再瞒,“丹儿她……她想进宫……她说,她想和皇上在一块儿。”   “和皇上在一块儿?”张妈有些怔住。   “是。丹儿说,和皇上在一块儿,她很高兴,她想和皇上在一块,她想在宫里陪他。”   “原来,是我想错了。”张妈的肩膀一垮,像是突然失去了支撑的力道,“是啊,她长大了……我也是忘了,她已经不是个孩子了。”   “最是无情帝王家啊……她怎麽那麽傻……怎麽那麽傻……”张妈疲惫的阖上眼,两行清泪,缓缓流下。   墨九默默的伸手,小心擦去了这片湿润。张妈一动不动,许久都未再说话。就在墨九以为她已睡著的时候,那两片灰白的唇颤动著,苍老暗哑的声音在房里响起。   “你们都长大了。我只希望,你们能嫁个好人家,平平凡凡,开开心心的过一辈子。”   “夫人临走时,将你托付於我。可我眼睁睁的看著老爷将你送来这里……我是愧对夫人,报应,这都是报应……”   墨九静静的听著,听得未明,想要问上一问,可那边的张妈鼻息稳稳,仿佛是已然入睡。作家的话:最近码字颇有些卡,也不知道为什麽……真是TMD痛苦……   第132章、照顾   虽然嘴上说是无事,可张妈的确是病了。   她仿佛是一下子苍老。双颊凹陷了下去,眼里脸上满是憔悴,墨九还发现,似乎是一夜之间,她的发际,就多了一片斑驳霜白。   墨九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整日整日的守在张妈身边,手把手的喂药,不停的陪她说著话。过去的日子,在言府里的琐事,鸡毛蒜皮的,她绞尽脑汁的搬出来。她不断的说,不能停下,她担心,若是有了空暇,张妈便会胡思乱想。她害怕房里凝重的气氛,害怕张妈的沈默,不想看见她眼里的破碎,也不想看见她黯然的伤心。   听她说起幼时往事,有时,张妈会微微的笑,笑完了,就看著她发怔,再问她:傻孩子,你过的好不好?傻孩子,莫要瞒我,其实是并不好的,对麽?   墨九都是拼命的摇头再摇头,说她很好,说乌府里有许多对她好的人,所以她在这儿,是很好很好的。   张妈听了她的回答,也是缓缓的摇头,她说:若是好,又怎会受伤呢?我早该知道的……我早该知道的……   提到受伤,墨九就语塞了,她感受到张妈糙糙的大手,轻轻摸著她的头顶,她听到张妈嘴里几不可闻的喃语,她说:傻孩子,你受苦了。我怎麽会不知道呢?孤单单的去到个陌生地方,你定是怕极了的。   墨九除了摇头,再也说不出话,张妈还在颤声继续说著:乖孩子,是我没有照顾好你。待九泉之下相见一日,我如何向夫人交代……   说完,张妈的眼里便沁出了泪,害得墨九也是一颗颗的掉著泪珠子,怎麽也停不下。   受苦吗……的确是有过的。害怕吗?她无法反驳。   从踏进乌府的第一天,她就一直在害怕。可经历过什麽,承受过什麽,如何的想念,如何的害怕,如何的痛……这一切的一切,她都必须牢牢闭紧了嘴,不能说与张妈知晓。   她怎麽能说,其实她怕的要命。   她怎麽能说,其实她差一点就再也见不著她们的面。   她怎麽能说,那些不堪的对待,那些难以启齿的折磨,每一处伤口烙下时的痛,每一次上药时的疼……   她怎麽能说呢……   她过的好不好?   早时,是不好的。度日如年,时时刻刻都在惊惶後怕。可现在,她很好。   因为张妈来了,丹儿来了,二少爷对她很好,还有岳哥哥,还有山儿,还有老伯伯。   她没有再受苦了。除去这次之外,在逃离被撞破之前,那个人似乎也并未让她很难过。   她觉得,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她以为,原本,可以一直这样好下去。   她们三个又在一起了,就像在言府时一样。那麽换个地方,在乌府,对她来说,是没有什麽区别的。   她,张妈,丹儿一直在乌府生活下去,她们在一块儿,这样不好吗?   可是,丹儿走了。   午夜梦回时,墨九忍不住一遍遍的想,丹儿现在……是在宫里了吗?她过的好不好呢?宫里是什麽样子的,她也有好奇,丹儿就在那里,丹儿已经看到宫里是什麽样的,却是无法告诉她了。   皇上住在宫里,丹儿去了那边,去到他身边,是不是很高兴呢?她可以天天见到皇上了,是不是如她所说的一般,那样的欢喜?   倒底是一种什麽样的感觉,令她做下这样的决定,毅然离开自己与张妈,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只为了一个人……墨九始终是想不明白。   但她知道的是,这种感觉一定是很强烈,这个人对丹儿而言,一定是重要。她不确定,在丹儿心里,这份重要,是否超过了张妈与自己。也许是一样重要的,也许……是一种不一样的重要。   可她怎麽能就这麽走了……   只留下一张字条,撇下了她们,不告而别。不管她们会不会担心,也不管她们会不会舍不得……若是因为张妈不允,她可以找自己商量的。自己是会帮她的,会帮她一起与张妈说,帮她一起劝劝张妈。   张妈会不会答应是一回事,若是她心意已决,若是只有进宫才能令她高兴,自己是会帮她的。   她没有来找她,她什麽都没有说,甚至连告别都没有。就留下了四个字,要她们保重,要她们勿念。   怎麽能“勿念”呢?张妈都难过的病倒了。她就这麽走了,要她们如何放心,如何“保重”呢?   什麽时候再能相见?丹儿……什麽时候回来?若是知道张妈病了,丹儿一定是著急,她一定是会回来的。可是……皇宫在哪里呢?她在宫里,怎麽让她知道,张妈病了呢?   不过,二少爷答应过她的,说能再见,她信他,她不能著急,二少爷说过的,二少爷一定会有办法的。   也许明天,或者再明天,她就能见到丹儿了,也许等她醒来,丹儿就已经回来了,也许……也许……   每日入睡前,墨九便抱著这般希冀,辗转著睡去。   几日过去,张妈的身子依旧不见好,乌家二少爷日日前来,有时在张妈房里陪上一阵,有时去墨九房里,探上一番。   乌风乔人前淡淡,对著墨九却是温柔体贴,对张妈的病也是上心,令墨九感激,感动又觉温暖。   白天,他要打理府外事务,可即便忙的再晚,他还是不忘去墨九的小院看看。好几次,墨九都是迷迷糊糊的快要入睡,朦胧间看到床前一个身影。悉索过一阵,被角就被掀了开,下一刻,她便扎扎实实的陷进一个宽厚的怀里。   若是有些醒了,墨九就会嘟嘟囔囔个几句,说一说白天做了些什麽,张妈又是如何,乌风乔有时轻嗯个几声,有时只静静的抱著她。眼皮撑不住了,墨九就动一动手和脚,往那温暖怀里蹭一蹭,接著安心的睡去。   若是实在睁不开眼,她就不声不响只动著身体,乖乖顺顺的蜷在身前的怀抱里。也不知是否是她意识不甚清醒,有几回,男子的怀抱温暖依旧,可熟悉中莫名的搀著了些些的异样,连一惯熟悉的墨香也似乎是淡的几不可闻。   可睡意浓浓,容不得她去细想,额头贴上了一抹温热,闭著眼,她也能感受到这份温柔怜情,不是二少爷还会是谁呢?没一会,她就迅速堕入了梦乡。   日日见著的,除了二少爷,还有乌家的大少爷。   许是见他见得频繁,加上他言语不多,墨九已不似之前那般的惊弓之鸟。   多数时候,他是出现在张妈房里。偶尔问上不长不短的几句,墨九也就老老实实的应一应。   问完答完,就是长久的安静。   墨九是不敢多说什麽的,更别说是主动开什麽话头了。安静就安静吧,虽然尴尬有一些些,但“安静”总是比“不自在”要好的多了。   就在这样的“安静”下,乌家大少爷却是能坐上好久。墨九有些不懂,大少爷……是很空闲吗?天天来这里坐著……他没有事情需要忙的吗?   来已来了,可他也不怎麽说话,也不勉强她说话,他倒底是要做什麽呢?作家的话:接下来,要发展下大禽兽了~   第133章、隐约讨好(一)   心里有著疑惑和无措,还有一点战战兢兢的防备。见那个人走进走出,数日如出一撤,言行举止也无甚异常,墨九这才是略松了口气。   他来这里,不怎麽言语,同时也没有找她的麻烦,那麽……他只是单纯的前来探望?   是吗?其实……只是这麽简单的?墨九著实的意外,脑中冒出的这个想法,连她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可除了这个,她实在是想不到其他合适的解释。   若要说怕她逃了,他是大少爷啊,犯不著亲自来看著她的……若要说,他是在打算些什麽,也许是认为给予她的责罚未够,那麽……都过了好些天了,他怎麽还未动作?况且,她也实在看不出,他有要发作的迹象……   墨九劝服著自己莫要多想,因为就算真是别有目的,她也是毫无办法的。目前,张妈的身体最为重要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既然逃不掉,想的再多又有何用?   说是这麽说的,可天天见著这个人,日日与他相处,除了放心下来之外,一些些动容也是有的。   不管心中的那些揣测,不管他究竟是为何如此,这里是张妈的住处,来了,也算是探望。只这一点,就让墨九生出了点点的感激。   从小到大,她得以依靠的两个人,一个离去,一个病倒,这样的情况是她想也未想,完全预料不到的。在她失了主意,最最无助的时候,二少爷及时叫来了大夫,安排下种种,给了她一份安心。山儿未问说什麽,只在一旁帮忙照料。她已是逐渐的稳下,逐渐的镇定下来,而这个人的到来,或多或少的,也算得是一种安慰。   每日见面相处,是风平浪静,只有一件事,让墨九觉得有那麽一点点的奇怪。   那就是乌家大少爷来时并非两手空空,他携来了点心。   没错,点心,一篮子的点心。   起初她是没注意到的。房里安安静静,张妈在休憩。她坐著坐著,就见身旁突然伸来了一只手,大手握著个小碟子,碟子上端端正正的躺著几块点心。   她楞了楞,这是……怎麽回事??抬头看向那个人,他稳稳拿著小碟,脸上没什麽表情。   好吧……房里没别的人了,所以……也许……大概……他拿这点心……是要她吃的意思?   可是,午後才过,她已经很饱了。所以她小心,轻轻的摇了摇头。那个人盯了她一阵,接下来,他直接从碟里取了一块点心,缓缓的送到了她的嘴边。   她简直是“受宠若惊”了,想了想,觉得不吃好像是不行的了。她犹豫著开口,说了句“谢谢大少爷”,再犹豫的伸手,欲取了点心,自己来。   这时候,眼前的小碟离了她几寸,那握著点心的大手执著的伸在那里,似乎往她嘴边又凑近了几分。   她微微皱起了眉,有些为难了。   他又要做什麽呢?   她实在是猜不透。可若不吃,万一惹的他不高兴……   於是,她边慢慢张嘴,咬著点心,边偷偷游移著目光,打量著眼前人的脸色。   见她吃下,他的表情也是奇怪。要说生气吧,似乎也是未必……要说不生气吧,可他的脸绷得紧紧,嘴唇抿成了一个坚硬的弧度,仿佛是在克制什麽。他的眼睛只看著她嘴上的点心,有一种说不出的……好像……好像……   是舍不得点心?   墨九琢磨了好久,得出这个结论。   原来大少爷是喜欢吃点心?这点心很好吃吗?可惜她都未顾上嘴里究竟是什麽味道……   咬著咽著,转眼,一块点心下了肚,紧接著,男子又拾起一块送过来。墨九眨巴著眼睛,慢慢再张嘴,心里疑惑莫名。硬著头皮又咽了一块,不行了,她实在是吃不下了。   她只能诚恳的表示,点心好好吃,她不是不想吃,无奈肚子真的太撑,她没有办法。   听到她这麽说,眼前人就停下了动作,把小碟放在一旁,嘴角怪异的抿了抿,没再看那些点心一眼。   咦,他不吃的吗?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男子手上突然多出了一块巾帕,不甚温柔的往她脸上按了按,再迅速收了回去,然後,他就坐著不动了。   这番动作做的僵硬不自然,令墨九也是僵著了身子,久久回不过神。   从那之後,男子每日都带了点心来。什麽豆沙糕啊,杏仁饼啊,花样尽是不同。同样的是,他不问墨九想不想吃,要不要吃,反正他就是手把手的喂。不多,三两个,也就罢了手,再帮墨九擦过了嘴,便算完成了“每日一喂”。   看著像例行公事似的,可那俊挺的眉眼一日比一日柔缓下来,他的动作也不再僵硬,一日比一日流畅自然。   墨九也无论饱是未饱,吃不吃的下,每日重复张嘴,乖乖的让他喂。她是被这般行为举动弄得疑惑,迷惑,完全的摸不著头脑,她所不知道的是,眼前男子与山儿之间有过这样一番对话。   那一日,乌家大少爷踏出了张妈的房间,这边的山儿正要进门。山儿福过了身,见大少爷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表情严肃,眼里射出两束光在她身上扫啊扫的,叫她心头微颤,一时也不敢动作。待那两束厉光扫的够了,她就听到大少爷的声音低低的响起:“她……平日都做些什麽?”   她?山儿一抬眼,就见男子脸上隐隐约约,遮掩不去的不自在,她顿时就明白了。大少爷问的,还能是谁?   “张妈病下之後,小姐白天便在这里守著,回去用过晚膳,便觉乏了,洗漱完就睡下了。”   “嗯。那之前呢?她都做些什麽?”   “之前……早上起了,就去二少爷书房。若是一天得空,不用去书房,小姐午憩醒过,有时会去院里走走,有时与奴婢闲聊几句。”   “嗯。”其实乌家大少爷想问又问不出口的是:她与二少爷一起时,都会做些什麽。她有没有告诉过你,你又知不知道。   “那她……喜欢些什麽?”   喜欢什麽?山儿转了转眼珠,这就有些不好说了。不过大少爷这样一问,她也是心下了然。既然大少爷有这个心思,与那个人来说,总是好的。   “首饰裙衫,小姐是不讲究的。小姐喜欢在院里转转,在小亭里坐一坐,还有就是在房里摆弄些个小玩艺,娃娃啊,纸鹞啊,还有小零嘴儿,小姐也是喜欢的。”   “嗯。那……那她喜欢吃什麽?”   大少爷向来是威严,这般别别扭扭的样子……呀,她算不算是这开眼第一人?山儿努力调适著脸上的表情,力持著开口平稳:“小姐嘴不挑,点心之类都是喜欢的。”   乌家大少爷沈吟了一阵,状似不甚在意的点头:“嗯。你去吧。”完了,还画蛇添足的加了句:“问你的话,自己知道就好。明白了?”   “是。奴婢明白。”山儿稳声应了,再福过了身就迈步进了房。   不喜欢珠宝首饰,喜欢小玩艺,喜欢吃点心……怎麽还跟个孩子似的。不过,还记得之前喂她吃宵夜,虽无过多的言语,但那样的距离,好像是自从她伤下之後,他们之间,最为亲近的距离了。   他的关心,她并未拒绝,不得不承认,那时他惊讶,欣喜,几乎要慌了手脚。   若是这样就能靠近,若是只有通过这样的方式,才能靠近,那麽,他……   转头,乌少正便吩咐了府里的大厨做下了点心。   然後,就有了上述的一幕幕。作家的话:有童鞋说不要大禽兽再虐啊虐~我想说的是,接下来,虐该是不会的……也许反而……会有那麽些的俗套……因为大禽兽不是个会甜言蜜语,浓情蜜意的男人啊……   第134章、隐约讨好(二)   在乌家大少爷的“怪异”行为持续了几天之後,一日的午後,他照常迈著大步跨入了张妈房里。   墨九眼尖的发现,他手里没有拎著点心篮子。这几日他本就是奇奇怪怪的,今个儿的神色更是有种说不出的异样。似是有一点局促还有一点焦虑,好像是在烦恼些什麽。   这边,咱们大少爷默默的坐了下来,扫了眼床上,张妈正闭著眼休憩,也不知道是睡著了还是没睡著。再扫了眼床边的人儿,心事重重的坐了半晌,又默默的站起。经过一番欲言又止,犹犹豫豫之後,他眼神闪烁著,开口道:“你……跟我来。”   墨九愣愣的,无声的以表情表达出疑惑:什麽?怎麽?跟你来?去哪里?   乌少正脸上微妙,以眼神无声的回答她:要你来,你就来,不要废话,跟来便是。   墨九看了看床上躺著的张妈,垂下头慢慢站起了身,随著乌家大少爷出了房门。   高大的男子在前面大步流星的走,她在後面忐忐忑忑的跟。他不说话,她也不敢多问,走上鹅卵石小路,走过花草流水,走啊走啊,经过了七弯八拐,一阵过後,她便见到了乌府的大门。   乌伯就站在门前,矮矮瘦瘦的,在他旁边,是一高高大大,黑不溜秋,四条腿的……马??   乌家大少爷上前接过乌伯手里的缰绳,轻轻拍了拍马头,脚下一蹬一跨,矫健威武,英姿飒爽的上了鞍。接著他微俯下了身,朝墨九伸出了手:“上来。”   墨九却是僵硬了。对於马这种动物,她是“只闻其名未见其形”。哦,这话说的不确实,与王爷出去那一回,她是有远远见过的。可是,这般的近距离还是第一次。   哇,原来,它是这麽高,这麽大的呀……它的头都快及上她半个身子了,它的腿好粗好长的呀,身上黑的发亮,没有一根杂色的毛,好神气的呀……   墨九的眼珠子转来转去的,将这高头大马从前到後,从上到下的看了许多遍,又是赞叹又是畏惧又是犯愁。   大少爷叫她上去……   可是……这……这要从哪里上去?该是怎麽上去呢?   爬上去吗?她著实有点没自信还有点担心。它会不会不高兴啊?会不会……会不会踢她咬她?   乌少正看出了她的迟疑,皱了皱眉他跨下了马,墨九看著那眉间的纠起,咽了口口水,小心的说:“大少爷……我……它……呀!!”话说到一半,她就被男子横的抱起,一托一送,身子一轻眼再一花,下一刻,她已整个儿的趴在了马鞍上。   马儿打了个响鼻,原地踏了几步,她惊魂不定的看向侧边,只见男子极为平静的对她一抬下巴:“往前坐好。”   墨九急喘了几口气,极其缓慢的蠕动著手脚,再抱紧了马脖子,艰难的挪动著屁股。身後一重,男子复又上了马来,他抓起了她的身子,双臂穿过她的腰间握住了缰绳,只听他嘴里低喝了一声,马儿就“踢踏踢踏”的迈步向前。   开始是还好的,不一会,前行的速度就越来越快,两边的景物在飞速的倒退,风声就在耳边呼呼的吹啊吹。   乌少正早已悄悄脱了只手,环住了墨九的腰,   心,在胸口跳得激烈,墨九被颠的头晕眼花,感觉随时会被甩飞了出去,她吓得个半死,连叫也叫不出,她也顾不得什麽了,死死抓住了腰上的手臂,拼了命的往身後的怀里缩,眼睛闭的紧紧的,小脸上白了一片。   宽大的衣袖随风扬起,小小的人儿瑟缩在他胸前,长长的黑发时不时的飘过他的鼻前,令他有些痒痒。鼻前飘著一股淡淡的香气,那是她的味道,乘风疾驰,乌少正突然觉得,心情颇好。   不远处就是集市,他拉动缰绳,缓下了前行的速度。下马之後,抬手将鞍上软作一团的人儿抱了下来,打量过她一遍,他低声问:“还好麽?”   不必说,墨九定是不好的。她苍白著脸,即便脚踏了地,还是止不住的抖抖抖。她只靠著身前男子支撑著力道。第一次骑马,开始得措手不及,不给她适应的过程,就直接来了场狂奔,与她来说,也未免是太过刺激了些。   待心跳终於平下,待眼前终於不再发花,她才发现,原来她已身在了街道。   人来人往,还是这般的热闹,王爷曾带她来过的。墨九疑惑的抬起头,看到两片菲薄的唇离得她极近:“还能走麽?”   怔过之後,才突然惊觉,她正与他紧密无间的偎在一起,赶忙退离了些许,也是忍不住的脸上一红:“我……可、可以的。”   臂间顿时空落落,乌少正缓缓收了手,转身牵起了缰绳,淡淡的“嗯”了声。   如方才在府里一般,他在前面走,她在後面跟。街道两旁形形色色的小摊,墨九上次是逛的意犹未尽,可这次,她却是一眼也不敢多看。心里在胡乱猜想著,他究竟是要作什麽?带她出了府,来了这里,难不成……难不成他是在打算些什麽??刚才她都快要吓死了,所以……所以这是在责罚她吗??他将她带出来……就像岳哥哥被带去那间石室一样,他是要换个地方,换个法子来责罚她吗??   墨九越想越是不安,越想越是心颤,手脚刚恢复了些力气,这会儿又开始发软,就在这时,前面的人正好转过头来,那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就像是两团阴冷黑漆的漩涡,她听见他沈沈的声音响起:“你在怕些什麽。”   在怕些什麽……她能说吗……墨九只能摇著头,不甚利索的回答:“没、没有,我、我没有。”   呜……她果然是猜对了吗……他是不是知道,她知道了?怎麽办啊他是不是忍不住了啊他的脸色……好难看好难看啊……   男子沈下了脸,眸光一跳一跳的,转眼就燃成了两簇小火苗,火焰越拔越高,大有燎原之势。就在墨九心惊胆战之际,这两簇火苗却突的暗了下去。作家的话:昨个儿没更,所以今儿个可能二更哟~有童鞋说想看大禽兽和小九子甜蜜~恩恩~我会努力的~哦呵呵呵   第135章、隐约讨好(三)   “这里是街上,你以为我会对你作什麽?”   眼里冒出的火光是灭了,这会换乌少正的眉心开始跳啊跳。咬牙切齿般的挤出了这一句,他一甩衣袖,忽的转过身,粗声粗气的再喝:“我要买东西。还不跟上?!”   买……东西??墨九有些僵住,小嘴惊讶的微张,哦……是这样的吗?他的话……她可以相信吗?若要松口气,会不会……还嫌过早?   前方不远处的背影,很是紧绷,那身周散出的气息,似是压抑又似是在恼。   他走的很慢,不,不对,是很慢很慢。不是说要买东西吗?那为什麽,经过一个个小摊,他却是看也不看一眼?   她还是知道的,他是大少爷,若他需要什麽,府里的下人丫鬟定会替他张罗。倒底是什麽东西,需要他亲自出来买呢?   墨九迈著小腿,亦步亦趋的跟随。半信半疑间,视线还是忍不住被摊上摆著的各色物件吸引住。   呀,这个是风车,她上次看过的,真好看。哎,这个是陀螺,上次路边有小孩子在玩,她还站著看了好久呢。   那个她也吃过的,又酸又甜的糖葫芦,上次王爷买了好多好多,她硬是全吃完了,撑到一个不行。   见她停留,卖糖葫芦的摊主仔细看了看,再看了看,忽然笑了:“小姑娘,我记得你。又来买糖葫芦了?”说著他就从稻草棍上拔下了一串,“来来来,我做的糖葫芦就是皇上吃了那也是赞不绝口啊~只此一家,绝无分号啊~”   墨九“扑哧”的笑了,还没来得及推拒,糖葫芦就被硬塞进了手心。   “哎大叔,我、我不要的。”   “不要?怎麽,我的糖葫芦不好吃麽?”   “不是的大叔,你的糖葫芦真的很好吃的,可是……”   “呵呵呵,小姑娘真是有眼光,既然都说了好吃,又怎的不要?”   “嗳我今天……我是……”墨九不好意思的扭捏著,一句“我没有钱”还没说出口,就见身旁悄无声息的多了个人。   他本在前面,不知什麽走到了她身侧,他的目光从她脸上转到了她手里,他久久的看著那一串红豔豔的糖葫芦,眉头躇起,似乎是在……疑惑?   墨九想了想,小声说道:“大少爷,这是糖葫芦。”   男子看了看她再看了看糖葫芦,偏过头,轻飘飘的“嗯”了声。   墨九观察著他的脸色,想了又想,小心翼翼的再开口:“大少爷,糖葫芦是山楂做的,很甜很好吃的。”   闻言,男子倏地转回头来,表情怪怪的,还瞪了她一眼。   墨九无措了,无措之後又有点明白了,原来,大少爷没吃过糖葫芦啊……不知怎的,她觉得有些好笑,眉眼也微微弯了起来。   见她这样,男子似乎是有些恼了,他用眼角瞥过她,闷著声开口:“你吃过?”   大少爷果然是没吃过糖葫芦啊……墨九边想边点头说:“嗯,吃过的。上次王爷买了……”见男子的眼神一下子变的冷冽,墨九飞快的住了口,垂下脸不再作声。   “这个,怎麽卖?”静默之後,她听见男子这麽问道。   摊主笑著摆手:“不用不用。上次那位公子一出手就是一张银票,还没等我找钱,就带著小姑娘走了。”边说边“蹭蹭蹭”的从稻草棍上再拔下了几串,“小姑娘,今天又随兄长出来玩了?来,请你的兄长一并尝尝,我用的山楂可是最大最甜的。”   乌少正站著一动不动,脸上阴云密布。感受到他身上散出的森冷,墨九打了个寒颤,赶忙劈手夺过摊主手里的糖葫芦,飞快的道过谢後,挽住了男子的手臂,拖著他迈步向前。   摊主是无知无觉,还在那边欢快的吆喝著:“小姑娘~要吃糖葫芦再来找我啊~”   直到走得远了,墨九才是松了口气。方才她一时心急,也没来得及细想,这般举动会不会惹他生气。这会镇定下来,才意识到,她似乎不光是逾了矩还外加了不怕死的胆大。   身上的汗毛无声无息立起,想要悄悄松了手,指尖才滑过男子的袖口,就被他一把握住。   心里一抖,偷偷抬眼看去,男子虽然抿著嘴,但脸色已是稍稍好看了些。   哎呀……那现在……该是怎麽办才好呢?   墨九苦恼的低下头,眼光不安的飘啊飘啊,飘到了另一手里的糖葫芦上。   红红的山楂,果然是很大一个,外面的糖衣裹得厚厚,想必能甜的粘嘴。於是墨九抬起头,扬了扬手里的几串糖葫芦,很轻很轻的说:“大少爷,糖葫芦……大叔送的,你……你……你……”接连吐了好几个“你”,她才颤颤地把话说全了,“……要不要尝尝?……”   乌少正停下了脚步,端著一张略有阴沈的脸,看著她,没有说话。   墨九的眼光再飘啊飘啊,吸了一口气,对上了面前一双幽黑的眼:“很、很甜的,真的,大少爷,我、我不骗你的。”   乌少正看向糖葫芦再看她,动了动握著缰绳的手:“马,谁牵?”   墨九思索了许久,她的一只手要拿糖葫芦,他的一只手要拿绳子,其实还有一只手是空的著,只是……她也不敢叫他放开呀……   於是,她只好举起几串糖葫芦递上,男子垂下眼帘盯著那一颗颗又大又圆的山楂,再缓缓的张嘴咬下。糖衣碎裂声在他嘴里“咯啦咯啦”,“咯啦”完了,他皱了皱眉。   “是、是不是很甜的?”墨九忐忑。   “嗯。”乌少正沈默了一阵,这般答道,眉眼之间稍有著几分不自在。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她是真的没有骗他的。墨九举著手等他继续吃,他抿了抿嘴,似是犹豫了片刻,皱著眉将方才吃下的半个咬了进去。   这一次,“咯啦”声响了没几下,紧接著就是“咕咚”,只要墨九手还举著,他就嘴下不停,一串糖葫芦被迅速消灭了干净,吃完了他便侧过了脸:“你自己吃。”   第136章、隐约讨好(四)   一匹通体黑亮的高头大马,一个衣著翩翩,面目俊美的男子。   在热闹的街道上,这样一景,不是每日都能看到的。即便男子的脸上没什麽过多的表情,但只是站在那里,就是玉树临风,气度不凡。於是乎,不知有多少目光悄悄的投注,打量之下,不知萌动了多少颗芳心,所过之处,引来一抹抹浅绯飘起。   只是,颇为奇妙的是,男子一手拉著缰绳,除了缰绳,还捏著几串糖葫芦。另一手则牵著一个娇小的女子,这女子姿色普通,穿著也极为一般,将她扔进人群,怕是一时也是寻其不见。   她的手里也举著一串糖葫芦,正小口小口的吃著。虽然外貌不甚出色,但一双眼睛倒是黑白分明,清澈得似能见底。灵动的眼珠,左转一转,右瞄一瞄,几分天真搀著几分新奇,除此之外,还有著明显的拘谨。   长长的街道就快走到了头,男子侧过了脸,对著身旁的人儿问道:“看够了?”   其实就算给她一整天,也未必是看得够的,墨九咽下嘴里的山楂,乖乖点头:“是,大少爷。”话出了口,她又觉得好像哪里有些个不对。   男子说:“好,我们走。”   墨九抿了抿唇,眨了眨眼睛,隔了不多会,忙不迭的出声:“大少爷等等……”   男子一挑眉毛,是一无声的疑问。她细细轻轻的提醒:“买东西……大少爷,你还没有买呢……”   男子一怔,沈默了一会,不自然的答道:“唔,我要的,这里没有。”   “哦,是。”原来这里没有大少爷要买的东西,大少爷还停留了那麽久,反而是她看的开心。墨九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想著也许她能帮著一起找找,於是便问道:“大少爷,你要买什麽呢?”   男子再度沈默,沈默完了,他挣扎著道:“我说没有就是没有。”像是为了遮掩话里脸上的尴尬,说完他就一扯缰绳:“先上马。把你手里的东西给我。”   墨九看了看未吃完的糖葫芦,缩了缩手:“大少爷,我还没有吃完,不能扔的……”   乌少正眯著眼看了她半晌,道:“待一会跑起来,难不成就任你用这竹签子乱扎乱捅?”   “不会的不会的。”来时那一遭,想来她是有点後怕,但就算怕也不至於像他说的,用糖葫芦乱扎的呀……   “我……我会好好拿著糖葫芦的。”墨九扫视著身上,也是有了主意,“要不然……我、我把它放在衣服里面,这样可以吗?”   那麽粘黏的东西……放在衣服下面,亏她想的出来!乌少正不耐的撇了撇嘴:“放在衣服里面,你是要扎死自己?”   “嗳……不、不会的……”墨九有些词穷了。   不就是一串糖葫芦麽?府里好吃好喝的还少麽?有必要舍不得成这样了?乌少正皱著眉,先将身旁人儿抱托上了马,再伸手,没好气的说:“给我。我替你拿著。”   吃了一半的糖葫芦被老老实实的递上。乌少正看著手里一把的红豔豔,有种说不出的憋闷。   他一堂堂乌家主子,乌府的大少爷,他是在做什麽?这像个什麽样子??   长脚一跨,他已不欲去多想,自己的这般姿态有多麽的可笑,这边还在纠结著,那边呢问题又来。   “大少爷,我们是要回去了吗?”   “坐好了。”乌少正只给出了这一句,接著便喝出一声,马儿就逐渐撒开了蹄,往前奔去。   这一次,墨九是做好了准备,无论是身体还是心态,她都已调整过了。可初时,她仍是被吓的紧紧一闭眼。   风又开始没命的刮啊刮啊,屁股下面又是剧烈的颠啊颠啊,她小心的将眼睛隙了一条缝,一阵过後,小缝再变成了大缝。   这样的感觉,与行走时是极不一样的。坐在了高处,又被驮著疾驰,像是脚不沾地的在飞。身後的胸膛稳稳,强健的手臂箍在腰间,还有几串糖葫芦在抖啊抖的。她突然觉得,她没那麽怕了,而且,她好像……是不会被甩出去的。   集市街道离得越来越远,马儿一路奔向了郊外。眼前脚下是一片又一片的绿,转过了几道弯,远远便瞧见了一点异色。   待靠近时,墨九才看清楚了,原来,那是一片紫色的花海。   马儿停在了边上的大树前。墨九愣愣的看著,看完了,拼命扭著脑袋後仰:“大少爷,这里是……?”   乌少正率先下了马,再转过身来,张开了双臂:“下来。”   去集市时她是晕了懵了,如今她尚且还好,哪好意思让他抱呢。   “不用了大少爷,我自己可以的。”   可那扬起的双臂动也未动,墨九打量著男子的脸色,又估摸了一下下自己到地上的距离,忸怩了一阵,还是俯下了身,小心环住了男子的脖颈。   乌少正一手环住了墨九的纤腰,一手托在她的臀下。软软的身体,轻的似没几两重。紧密的相拥,闻到了她的香甜,感受到了她的温热,他像是能听到,来自身前的心跳声,一下一下,与自己的糅合在一处,跳的不甚规律。   带著些眷恋与不舍,他将她放下。走开几步,系好了缰绳,回首就见小人举步犹豫,声音里带著惊带著喜,还带著点点难以抑制的激动:“大少爷,我们不回府了吗?大少爷带我来这里,是来看花儿的吗?”   闻言,乌少正的脸上千变万化,五光十色的煞是好看,他力持著平静,强辩道:“罗嗦些什麽?!我只是随便走走,想要散散心,凑巧带著你而已。”   “是,是。”墨九只顾著高兴,完全没觉出他的异样,“谢谢大少爷!”   定了定心神,乌少正极其自然的牵过墨九的手,慢慢的向著那一片紫色踏去。   若说骑马有惊有怕,在风中飞驰,也有著些畅快,那麽此情此景,让墨九除了赞叹还是赞叹。   清幽的花香扑满鼻,紫色的花朵摇摇曳曳,汇成了一片赏心悦目的花之海。   第137章、隐约讨好(五)   她的小院里,种著小小两片白色的花儿,那是二少爷为她准备的,是很好看的。但是那麽大片那麽大片淡雅的紫,一眼望去,看不著边际,她是见所未见,她觉得,实在是好看的不得了。   一株株的紫色花儿挨得紧密,男子牵著她,在花与花的隙缝中慢慢的行走。   她小心翼翼的拉著他的手,跟在後头,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踩著了那些娇弱的花儿。花株被衣角勾著拨动著,簌簌作响,时不时就有些许的紫色花瓣脱了蕊,悠悠扬起,再随著风缓缓飘散在他们的身周。   太阳洒下一片温暖柔和的光,这一幕如梦似幻,直让墨九看傻了眼。   前面走著的男子发觉她停了步子,转头就看见了那一脸的呆呆愣愣,迷迷蒙蒙。经过了一番犹豫,他低著声开口:“怎麽了?你……喜欢麽?”   “喜欢,喜欢的。”墨九的声音也是轻轻,似是怕惊飞了空中飘著的点点淡紫。伸出手,一片花瓣晃悠了几个来回,落在了掌心,墨九发出由衷的赞叹:“呀……这里好漂亮好漂亮呀……”   听她这麽一说,乌少正总算是松了口气。好漂亮?是麽?真的麽?那倒也不枉费他亲自出府寻了这块地方。   不知不觉,手被脱开,小人往後退了几步,蹲下了身,一双眼睛眨巴眨巴的盯著那些盛开的花朵死命的瞧。   她的眼里脸上仿佛都在发光,看了这朵看那朵,瞧完了这边再瞧那边,嘴里不知道在喃喃自语些什麽,时不时还抬头对他羞羞怯怯的一笑。   乌少正实在是不明白,有没有这麽好看?不都是长得一样麽,需要看那麽久?可那鹅蛋小脸上的一笑,令他胸口麻了一片。他突然觉得,今儿个的天气真是不错,再看这些花,好像也是顺眼了不少。   可继续这麽站著,也不是个办法,荒郊野外的除了泥就是花,哪里来什麽凳啊椅啊的。心里升上一股冲动,好吧,他堂堂乌家大少爷都骑马跑来这里了,既是如此,也就率性一回,不讲究那麽多了。   一掀衣摆,他直接盘腿坐下。那边的小人听到了动静,转头见到了这幅光景,眼睛就惊讶的瞪圆了。他装模作样的拂了拂袖子,故作平静的说:“我有些累了。你也过来坐。”   他看到她的眉眼微弯了起来,他听到她细细的声音里带了几分轻快,几分笑意:“大少爷,我不累的。我想再看看,可以吗?”   切,爱坐不坐。糖葫芦还捏在他手里呢,心里仿佛是不甘不愿的。可为什麽,因著她的表情,因著她的一举一动,不甘不愿中却生出了点点轻松,些些愉悦?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和缓的响起:“嗯。你小心些。”   “是,大少爷。”   抬头,天空湛蓝,开阔无际,上面朵朵白云,是轻飘飘的悠闲。为了她这般柔软的回答,为了那件事之後,她初次展露的笑靥,为了相处的气氛不再是沈凝,为了这样的亲近……他想,他是甘愿的。   这些天,她愁眉深锁,并不好过,他也是一样。   与人相处,谈笑进退,向来他是擅长。可面对著她,他却突然失了言语,不知该如何开口,不知怎样才是恰当,就算说了话,也是寥寥得不知所谓。   百般滋味,纷纷扰扰,他是失了办法。所以,他只得压下局促尴尬,去询问她的贴身丫鬟。   结果……不错,很好。原来那个丫鬟说的,还是有些用处的……   不知何时起,乌少正已仰面躺了下来,许是长久以来的烦闷得到了纾解,躺著躺著,他就睡著了。   他好像做了一个梦。梦的是过去还是现在,梦里有一张张模糊的脸,狰狞的,淡漠的,窃窃私语抑或是冷眼旁观。有人哭,有人笑,惨白交替铁青,有人在凄厉嘶叫。   他醒来时恍惚,记不甚清了。他撑坐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此时身在何处。   天色略有变暗,风还在吹拂,幽幽淡淡的花香,满目的紫,可是却不见了那个娇小的人。   心里一紧,他迅速的起身,脚步重重,踏过了一根根花茎,寻遍四下,却未发现她的踪影。   她去哪里了?人呢?怎会是不见了??他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闭上眼,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脑中有个念头闪过,脚下一转,他沿著来时路,走出了花海。   大树下,马儿正举蹄刨著地,“踢踏踢踏”的侧过了一些,他便见著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蠕动著嘴巴,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靠近。原本在他手里的糖葫芦正被她抓著,另一只小手摇著一枝半焉的花,再近了些,他就听到她嘴里的轻语。   “大少爷在睡觉呢,我不放心你,就来看看你。”   “你叫什麽名字呀?大少爷没有说过你的名字哎,嗯……那麽我叫你小黑好不好呀?”   “小黑,这里多漂亮呀,你也喜欢吗?是不是呀?”   “小黑,你好神气呀,背著我和大少爷还能跑这麽快,你累不累的?”   “嗳嗳不可以的!这个花我要带回去的,不能给你吃的!”   “……你是不是饿了呀?好吧……那我请你吃糖葫芦好不好?”   “小黑”嗅嗅闻闻,伸出大舌,三下五除就把竹签上的大山楂卷进了嘴里。   “呀……你、你怎麽都吃完了?”   “怎麽办……都被你吃完了,大少爷要吃,就没有了……”   “小黑”砸吧了几下,颇不耐烦的打了个响鼻。感觉到主人的气息,它抬起前腿,嘶鸣了一声。   墨九吓了一跳,光秃秃的竹签子都被甩了出去。一抬头,也发现了不远处站著的男子。   他醒了吗?他是什麽时候来的?不知道方才她与小黑说的,被他听去了多少……   墨九脸上微红,走出了几步,细声开口:“大少爷,你……”醒了?这後半句被她支吾著含在嘴里,因为她瞧得清楚,男子的脸色不是太好,怎麽一觉醒来,他好似又在生气了?   心里在暗暗的揣测,这时男子大步跨了上前,令她下意识的生出了几分紧张。眼前一花,鼻前顿时充斥上他的气息,他的双臂牢牢的箍在身上,将她紧紧的按在怀里。   “下一次,不准再乱跑。”男子深呼吸了几次,静默了半晌,吐出这沈沈闷闷的一句。   乱跑?她没有呀。她哪里也没去,她只是想著小黑会不会寂寞,来看看小黑而已。   下一次?什麽下一次?这又是什麽意思呢?   墨九的脑里冒出了许多个疑问,但她一动不动,乖顺的任男子抱著。   是的,他的脸色不是太好。   他的表情阴沈,复杂。   但在他冲来的那一瞬,她勉强分辨出了他眼里的焦急,担忧。   所以,她安静的任他抱著,没有瑟缩,没有害怕。   她的脸贴在他的胸前,听著那急速的心跳声,她小声的应他:“是,大少爷。”作家的话:在章节名上偷懒了下,恍然发觉,已经是讨好系列之五了~好吧~下一章换个新章节名~最近大禽兽戏份增多,他表示暗暗欢喜~   第138章、“收获”   回去的路上,乌少正松松的牵著缰绳,让马儿慢慢的行。   夕阳照下,将两个相依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乌少正又沈默了下来,墨九也未说什麽话。   乌府的大门就在不远,乌伯像是算好了时辰,佝偻著背,在门口等候。   乌少正先跳下,接著墨九伸手,他再将她抱了下来。这一系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仿佛是再自然不过。乌伯不动声色的看在眼里,嘴角隐约含出了些微的笑意。   墨九问候过了老伯伯,再低头告退,走出了几步开外,脚下顿了顿。   转头看去,男子站在门口未动。俊美的脸庞,笼在一片晕黄的暖光下,一双幽深的黑眸,折射著点点光亮,注视著她的离去。   於是,墨九咬了咬唇,复又退了回去。慢慢的走到男子身前,她仰起了脸,对他说:今天……谢谢大少爷。   男子未有言语,只是微微的点头。仿佛是道过了谢才觉心安,墨九再度垂下了脸,转身迈过了大门的门槛。   接下来的几天,乌少正严格遵守丫鬟山儿的话。每日点心不断,每日带墨九出去,每日逛集市,每日看花看树看天看云。   其实点心之类,甜腻的很,他是不会去吃的,不过……某人喜欢。   其实集市也无非就是那样,连著几日看下来,他都厌得极,不过……某人喜欢。   其实花花草草,他一个大男人,又怎会喜欢的呢?只是……某人喜欢。   他是无事可做麽?当然不是。他是有事要做,有事要忙的,可既然某人喜欢,他又能因此与某人好好的相处,注意,不光是“好好”,还是“甚为愉快”的相处。所以,他的时间都心甘情愿的付诸在了这三件事上。   墨九嘴儿馋,所以点心是吃不厌的。   墨九是没见过什麽世面,看到什麽都好奇个没完,所以集市她也是逛不厌的。   墨九自小就足不出户,能出门去外面转转,她很是高兴。尤其是外面的花啊草啊,蓝天啊白云啊,再加上郊外地界也大,美丽的景色是何其多,乌家大少爷每日都换个不同地方,给她看些不同的景致,所以,她又哪里会厌呢?   辛勤的耕耘,总是能有些收获的。   这句话若说给了乌家大少爷听,便能收获一番点头连连。   墨九虽然呆了些,迟钝了些,可也不是个傻子。他的这番刻意,好意,她是明白了。可再深究下去,究竟为何要这般刻意,好意,她是懵懂著又不很明白了。   十五岁,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有的同龄女子已嫁作了人妇,可墨九却仍未开窍。   一来,因著身世,也是怪不得她。二来,张妈还未来得及教导,她便离了言府,再见面时,又接连发生了这麽多的种种,张妈如今病下,又哪里有这个心思,顾想得到呢。   那些个情啊爱啊,对她而言,是闻所未闻。她甚至是压根不知它们的存在的。   无论如何,对於乌少正的这般坚持不懈,她的态度多少是有了变化。   比如,她没有那麽怕他了,与他相处时,畏首畏尾的症状也减轻了。话呢,开始稍稍的多了,时不时,她也会问出心里的疑惑:大少爷这个是什麽呀,大少爷这个好吃吗,大少爷这个花叫什麽名字呀……诸如此类的等等。   她的表情多了,她会如实的表达出高兴或是惊讶了。对他展露开的笑靥,每一次回府後的道谢,也是发自内心。   她是真的感谢他的。因为这样去外走走看看,脑里那些烦忧仿佛被暂且放了下,自丹儿离开之後,她是第一次觉出了些些的轻松。   而乌少正呢,当然也是松了口气的。虽然她对自己,还是不一样,还是有差别。但他终於找到了突破口,他也日日感受著她的变化。他想著,他不能急躁也不能急进,只要持之以恒,或许不久之後,差距,终是能慢慢缩小的。   自己的大哥在做什麽,意欲为何,乌风乔也是心中有数。在墨九面前,他也适时的提过一提。   他说:大哥知你担心,也知你所想,他便暗下打点,私下进了宫。   他说:身为臣子,此举极为不妥,大哥是甘冒著危险。   他说:人已见到,可她言明入宫是心甘情愿,不欲回来。   他说:大哥怕你知道了会伤心难过,故让我瞒著你,待他再寻机会进宫再探。   这一番话,听的墨九怔住。一方面,她确实是伤心难过了,因为大少爷找著了丹儿,可丹儿居然不愿回来。另一方面,她本以为丹儿的事,大少爷是不会放在心上的,可没想,大少爷为此已去过了宫里,还预备著下次再进宫劝丹儿回来。   天天见面,日日相处,他怎麽……什麽都没有说的呢?若不是二少爷告诉了她,她都不知道……   一时之间,墨九心里有著说不出的滋味。   待隔日再见时,墨九抑制著不提不问,但她暗暗的看著,偷偷的打量,仔细的观察。   这个人,虽然对她有过伤害,这个人,虽然凶起来能吓去她半条命,这个人喜怒无常,残忍暴戾。但是这些时日以来,此时此刻的他,面前的他,看上去……好像……似乎……并没有那麽坏的……   一日,刚用过了晚膳,山儿收拾完碗筷出去,离开了不多久,门外就跨进了一个熟悉的人。   墨九转头看见,下一刻,脸上就扬起了笑,起身奔了过去,一头扑进他的怀里,软软的叫道:“二少爷,你回来啦!”   男子似是一僵,静默了许久,他伸手环住了怀中娇小的身体:“嗯。九儿,我回来了。”   墨九欢快的在男子胸前蹭了蹭,可渐渐的,她的手脚也是僵住。一阵过後,单薄的小肩膀缓缓的松弛下来,她闭上眼,轻轻的说:“二少爷……你今天……这麽早就回来了……”   男子并未回答,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暗的影,烛芯“劈啪”爆了一声,像是谁在哀哀叹息。   “你已经知道了。那麽,你还要再装下去麽?”   第139章、可不可笑   墨九轻轻一颤,心在胸膛“咚咚咚”,跳得好一阵缓慢又是好一阵的急促。   “我与风乔是双生子。我问过你,我与他是否相像,当时你说,并不。”   “从小到大,将我与他错认的不少。可你,总是能辨认得出,不是麽?”   “既然已经知道了,为何还要假装?”   男子的声音低低,语速也是慢慢,可她莫名的觉得,几句话,像是一块大石,沈沈的压在了她的胸口。   是啊,她从未认错过的。即便他们的五官多有相似,即便偶尔,在未及防时,在神志不甚清醒时,她会有一瞬的闪神。但是,她总能分辨得出的,不是吗?   那麽刚才,她是怎麽了?   刚才,在他进门时,眉眼间的柔和温情,她在二少爷的脸上看得熟悉,他叫她“九儿”……二少爷是这样唤她的,只有二少爷会这般低沈的,疼惜的唤她……   所以,她竟然认错了。第一次,在清醒的不得了的时候。   晕黄的烛光,照出房里相拥的两个人。男子高大,女子娇小,相交的双臂,娇小陷在其中,看著是无比的和谐温馨。只是这一男一女脸色皆不算好,便使这温情相拥显出了几分诡异。   “装作不知,装作无事,是担心说错了话,会惹我生气?你怕我责骂,怕我发怒,还怕……我会伤你,是不是?”   是不是呢?   她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很快觉出了异样,可是话已出口,再懊恼,却是来也不及。她只知道,她就这样莽莽撞撞的冲进了他的怀里,她的双臂还环在他的腰。那麽,是要先退,还是该先收手?   当时,脑中仿佛涌上许多个念头,又仿佛什麽也没有,下一刻,她就听见自己再叫出了一声“二少爷”。   “是不是假装是他,你才可以?”   男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却愣住,听得迷惑。腰上的大手缓慢的移动,握住了她的肩膀,稍稍使力,她便被推开了些许。   视线不由自主的上移,她看到了那弧度优美,紧绷的下颌,紧接著,是两片菲薄的唇,挺直的鼻梁,那一双深不见底的眸,晦暗沈沈,有一点压抑,有一点阴郁,有一点讥讽,有一点怒气,还有一点……隐约的痛。   “是不是……只有当做是他,你才可以面对我?”   “把我当做是他……你便可以自如的说话,开心的对我笑?”   “这些时日,在集市,在郊外……都是假装是他……所以你才能与我相处??”   “是不是只有这样……你才可以……如若不然……如若不然……”   男子的声音越来越哑,墨九的眼睛也是越睁越大。   她是有些惊到。肩膀处被抓出了痛意,她被男子的表情惊到,也被他话中所指惊到。   他是在说……这些天,她一直将他看作了二少爷吗??   她迟缓的摇头:“不……不是……大少爷……我没有……”   他的目光紧锁著她,眼底变幻,胸前起伏,良久,只听他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是麽?”他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眼帘阖起,遮去了眸里的颜色,“即便如此,终究……是不一样的。”   说完,他微微扬起了下巴,沈默了一阵,自嘲般的扯了扯嘴角:“可笑麽?”   墨九茫然。   “你以为我是风乔,而我,并未否认反是迎合这错认,这样的我,可笑麽?”不光可笑,还是不堪。若非知晓她已发觉,他该扪心自问:乌少正,你还要装下去麽?你预备装到何时?   一进门他便惊讶,因为这是从未有过的主动亲近,直到她喊出那一声……   瞬间,他只有僵硬。   他是喜不自胜,可还未来得及表达,他的愉悦就被扼杀了个干净。她令他手足无措的欢欣,转眼,她就将他推入了一个无底黑洞,让他的心不受控制的,一直往下沈。   原来……这番亲昵,不是因为他。原来,这抹自然甜美的笑靥,也不是因为他。她的放松,她的眷恋,她的亲近,她的无防备,统统都不是因为他。   她看错,她叫他“二少爷”,只是那麽简单。   他承认,他一直在妒忌。只是这些天,他以为他们之间有了突破有了进展。他好像看到了几日後,十几日後……他好像能看到,他的努力最後结出的果。   这样的进展,令他雀跃又期待。就在这时,一盆冷水迎头浇下,让他的手脚都染上了寒意。   无疑,他被打击到了。他忍不住的想,是不是无论他做什麽,无论他怎麽努力,长长的距离,始终横在他与她之间,根深蒂固,无法改变?   在他怀著一腔热情,一腔期待的时候,这样的打击,他无法接受。   所以,他做了什麽呢?   他没有点破。   他学著风乔,叫她“九儿”。   可笑。怎不可笑呢?   他学著风乔的语气,神态,镇定自若,连他自己都是惊讶。   他与风乔一母双生,长的太过相像,走眼错认,向来是一种烦扰。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假扮成自己的胞弟,只为一个人的靠近,只为贪恋怀中的温热,明明心里刺痛,他却仿佛……甘之如饴。   心底有一个声音,说希望这个错误持续的久一点,这样的相拥相依,很好,真的很好。   还有一个声音,在说著不甘,说著愤恨,说著可笑,说著可悲,难道他只有装成自己的胞弟,才能得到这一切?   像似的皮囊,在她眼中,就是如此区别,她的脑中就只有“二少爷”,连与他一起时,也是这般麽?   她看著他时,其实在看谁?她对著他时,其实在想著谁?   她只与“二少爷”亲近,只对“二少爷”全身心的依赖,无限的信任。这一点,他不是早就知道的麽?   他伤过她。他也知道,他伤她不轻。所以她对他就只有害怕,即便这些时日有所和缓,但她仍然判下一个永无翻身,不给他任何的机会,无论怎麽做,也是无法?   面前的她,一动不动,似迷惑,似不安,似畏惧,茫茫然的睁著一双眼,似惊似讶。   他该说些什麽呢?求她原谅麽?该怎麽做,才能将曾经的伤害抹去?   可以麽?或许不可以。   或许,永无可能。   伸手轻轻握住了那方小巧的下巴,嘴一张,便嚼出了丝丝的苦,淡淡的涩:“不要害怕。不要怕我。我不会再伤你,以後,永远不会。”   墨九像是突然惊醒,眼睛快速的眨动几下,嘴巴也张了张,却是什麽也说不出来。   他的目光深深,看了她半晌,下巴处的大手颓然的松开。他转身走了几步复又回来,轻轻拉过她的手,将一个东西放在了她的掌心。   他的声音低的仿若喃语:“我来,是要把这个给你。若不想要……就扔了罢。”   愣愣的低头看,那是一根发簪,简简单单,掐丝花朵的样儿,像一只倒垂的铃铛。   她记起来,前几日她在集市摊上看到,觉得与院里种植的花儿颇有相似,就留了心,多看了几眼。   猛的抬起头,男子已走出了远远,她怔在原地,看著那高大的背影逐渐隐入黑暗。夜色浓浓,不一会,就再也望其不见。   第140章、动容   夜深,墨九却不成眠。   枕边躺著一根发簪,她将它拿拿放放,来来回回的看了不下数十次。   晚膳过後的幕幕,始终萦绕在脑海,怎麽也挥之不去。   她是震住。被那脸上的表情,被那双眼里暗带的情绪,被那字字声声,沈沈的质问低语。   他的举动,令她惊讶。他的话语,让她无措。   他是怎麽了?   这些时日,他似乎异於平常。而方才的他,更是怪异得叫她不知该如何应对。   肩膀处,仿佛还留有大手握下的触感,淡淡的温热,微微的痛意。   她该怕的吗?好像是的。   可当肩上生疼,当看到那熟悉的阴霾,当听到随之吐出的闷声字句,她竟然没有害怕。   那时,她心跳飞快,是怔住,是呆愣……却没有害怕。   为什麽呢?现在想来她也疑惑。   也许是因为她脑里钝钝,未能思及其他,也许是因为他的异常令她一时失了反应,也许是因为他眼中的复杂……那一片深黯的黑色纠成了一池不平静的水,涟漪圈圈扩散,泛出焦躁,泛出隐忍,还泛著点点苦恼。   说是苦恼,更像是一种……难以言明的痛楚。他似乎在因什麽疼痛,疼痛下掩著股股暗流,她看不分明,辨识不得。只是,脑中却没来由的生出一个念头:此时此刻的他,不会做下伤害。   他说:不要害怕。不要怕我。   他说:以後,不会再伤你,永远不会。   他的语气郑重,她看得分明,那躇起的眉间,有著懊恼,还有著丝丝的涩与悔。   她可以相信吗?在他施与种种折磨之後,在她经历了苦痛之後?   这段日子以来,她的的确确感受到了他的变化。可这样的变化,是为什麽呢?这样的他,究竟想要做什麽呢?   他送她簪子。   那是街道上,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摊前。她一眼瞧见,觉得有几分喜欢便略作停留。那时,他就走在身旁。   他是注意到了吗?   他……是何时注意到的呢?又是在何时去将这簪子买了来?   怎会……他怎会买来送给她的呢?难道是因为她停下,多看了几眼吗?   他喜怒无常,一会阴沈一会和缓,脸常常板得难看,像是全天下都欠了他的债。他发作起来毫无征兆,待发觉其神色不豫,逃也都来不及。他下手不留情,手段之残忍,她是有惨痛经验的。她打从心底认为,若是世间真有追命恶鬼,大概就是他这般的模样。   他的言行,她从未去揣度过。他是大少爷,除此之外的,她完全不了。她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她不想知道,她畏惧,她也从未想要去知道。   就像她不知道,为什麽无端端的他就怒气滔天,接下来,为什麽无缘无故要发泄在她身上?   为什麽她满心祈求,噩梦远离,可总是避无可避,一而再再而三的落在他手里?   为什麽明明她未招他惹他,他却不放过她?   为什麽要日日相对,哪怕无话可说,哪怕气氛沈凝?   为什麽送她点心,带她去集市,带她去看漂亮风景……为什麽对她说出那一番话……为什麽要送她簪子?   在她心里,张妈的份量很重,丹儿的份量很重,二少爷的份量很重,岳哥哥的份量也很重。他们与她们,是一样又是不一样。   见不著他们时,她会想念,见著了他们,她觉得心里暖暖甜甜。与他们相处,她觉得安心。他们的拥抱,亲吻……那些触摸,那些亲近,她是小鹿乱撞,是羞涩而非排斥。   因为他们对她呵护。她能感觉到,他们对她是真心的怜惜疼爱。他们是最好最好的人,而那个人,与她来说,就是个坏人。   是的。坏人。言语难以形容,所以,只能用这两个字来含括。   他是坏人。对她做下过好坏好坏的事。从小到大,她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世上有著这样一种人,这样一种坏人。打她伤她,无缘由,无道理,他坏得透。初时,她只恨不得能咬死他。   那麽……现在呢?   她迷茫了,迷惑了,不光如此,她的心……开始有了些许的动摇。   他待她……是不一样了。   他所做的,她看在眼里。自她卧床,他就天天来探,张妈病倒,他也是日日前来。跟著他出府,只有被动,只因畏惧?似乎……不是的。   那时的她,是高兴的。因为他脸上的平和,所以相处时,她是放松。因为他身上气息温柔,所以进门那一霎,她才将他错认成了二少爷。   他真的不一样了……   她的忧心……丹儿的事情,他放在心上,还因此偷偷的进过宫。   今日他的所言所说,从唇间吐出的叹息般的喃语,他的急切,他的压抑,给她簪子时,他眼中的黯然,那些微微闪烁的痛楚……这一切,丝丝缕缕,缠绕上她的胸间。   她说不出话来了。好像……有一点点的闷。她是否看错?看错了他脸上……受伤般的表情?在那高大的背影被门外黑暗吞没之後,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没来由的,她竟然觉得内疚。   她是动摇了,因为他的变化。因为他在对她好。   那麽……他只是坏人吗?……   是吗?……   墨九辗转反侧,手里握著发簪,迷迷糊糊,终是睡去。   接下来的几天,在张妈房里,不见了每日前来报道的人。点心没断,只是,是脸生的丫鬟送来的。要照早些来说,墨九该是大呼“老天保佑”,不看不见,那是好的不能再好。可如今,仿佛是已习惯身边坐著个人,房里安静依旧,点心美味依旧,她默默的吃著嚼著,有点点异样,若有似无的升上心底。   墨九变的有些沈闷。在张妈房里如此,回去自己的院里也是如此。她在思考,也在烦恼,有时对著她的二少爷,看著看著,就会呆呆的走神。   乌风乔装作不知。   府里的动静,他怎会不晓呢。有事发生,因这,他的兄长异常,她也异常。这样的异常,未必是坏,也许是好。他在等待,有些事,有些想法,旁人无法左右插足,唯有耐心等待,想必他的大哥,该是明白   第141章、风起(一)   这几日,墨九的奇奇怪怪,乌府里的下人是不知。但他们知道的是,最近乌府里的气氛,很是沈重很是压抑。   这沈重压抑的源头,就是他们的大主子。乌府里人人敬畏,俊美倜傥的大少爷。   乌家大少爷的心情很不好。脸上肃的极,还有大片乌云在无时无刻的翻滚。他好像很烦躁,每日做得最多的,就是在房里来回踱步。脚步声重重,似乎是碰上了什麽棘手的难题。   据前去送饭的丫鬟说,大少爷像是怀揣著心事,变得寡言少语,有时他盯著饭菜许久都不动上一动,有时突然袖子一卷,将冒著热气的饭菜稀里哗啦全扫了个干净,发完脾气也不让收拾,只叫人滚,那眼里迸出的厉光……哎哟娘喂,简直能射死人。   也有下人瞧见,大少爷闷头走在府里。也不知道他要走去哪里,因为走著走著,大少爷就停了步子。他目视前方,表情阴沈沈的,眉头纠得能打好几个结,这时,若路过的下人多看去一眼,他就咬牙切齿,森森冷冷的让人直接滚出府。   送点心的丫鬟,更是命苦了。因为大少爷吩咐,送上了点心还要在入府不久的老妈子房里待上一个时辰,完了,再要回去大少爷那儿。丫鬟心想啊,许是大少爷是有话要说?或者还有未完的吩咐要下?   看著玉树临风的大少爷一脸欲言又止,丫鬟觉得,大概是没估摸错的。但是……   安静,还是安静。   再被那一双黑洞洞的,凌气逼人的眼睛长时间的看著,直叫人寒毛直竖,又惊又惧。   丫鬟不安的揣测著:自己是按了吩咐,没做错事啊……为什麽大少爷看著自己,活像看著仇人似的……   幸运的话,经历这番心理折磨之後,大少爷直接扔下两个字:下去。   不幸运的话,经历这番心理折磨之後,大少爷缓缓吐出一个字:她……然後,下文是没有的,然後他就开始踱步,再然後,椅子“不巧”的翻了,桌子“不巧”的倒了,瓷器“不巧”的碎了,丫鬟在簌簌发抖的同时,得到恶狠狠的两个字:下去!   大少爷是怎麽了,哪个胆子大的无边无际居然惹了大少爷不高兴?下人们暗下交头接耳。   大少爷生气,後果很严重。下人们做出随时迎战之姿,绷紧了脸皮绷紧了神经,在府里来来走走,目不斜视,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   下人口中“胆大包天”的人儿,对这一切是无所知,她也正愁著呢。几日下来,她想啊想啊,对著簪子看啊摸啊,可还是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   她总是觉得不安稳,犹犹豫豫,想从山儿那里打听打听。   山儿一个大白眼送过来,哼出一声:“大少爷如何,你直接去问他啊,问我,我怎会知晓?”   好吧……那麽,别别扭扭,再往二少爷那里提提点点。   二少爷的态度就比山儿好,他抱著她,低声说:“近来我也忙,听下人说,大哥的心情不是甚好。”   哦……是吗……他的心情不好啊……   二少爷眼里的疑问她看的分明,还未等他再开口,她就先心虚的说道:“我也是听、听山儿说的,所以就随便、随便问问……”   二少爷并未再言语。她靠在他怀里,方才他的所说,在脑里心底来来回回的跑。   他心情不好……是因为那晚吗?为什麽心情不好呢?是在……是在生气不高兴吗?   怎麽办……为什麽知道他心情不好,她更觉得内疚了……明明她没有做错什麽事的……   只是,没给墨九时间继续思考纠结,横里又发生了一件事。   一日,墨九从张妈房里回到了小院,山儿一进院门,就转去了厨间张罗饭菜。   天色暗了,墨九点上了蜡烛,房里顿时亮堂,偏过头,就看见桌上静静的躺著一张字条。   她疑惑莫名,走近过去一看,字条上歪歪斜斜写著三个字:我不好。   墨九瞬间就懵了,抖抖的拿起字条,反反复复看了又看。   这是……这是丹儿的字迹!   下一刻,她闷头就往外冲。院子里没有人,气喘吁吁的奔回张妈那里,也未寻见丹儿的踪影。漫无目的跑在府里的小径,撞见了下人,她就焦急的一把拉住,嘴里声声切切的问:“有没有看到丹儿??有没有看到丹儿??”   话说得没头没脑,样子也疯。下人心里暗想,看著她的眼神怪异,皆是摇头。   墨九抓著字条,继续狂奔,直到脚下发酸,直到腹间跑得发疼,直到夜色浓浓,再也视物不清。   她已忘了时辰,当她拖著疲惫的身体,失魂落魄的走回小院,在门口团团转的山儿一把扶住了她:“出去也不知会一声的?!突然就没了人,张妈那说你来了又走,都这麽晚了,你又乱跑去了哪里??”   墨九脸色发白,腿也在发软。山儿打量下觉出她的异常,手下更用力的扶住:“先进去,我已经找过了乌伯,二少爷一会便来。”   前脚在房里刚坐下,後脚乌风乔就跨了进来。   墨九倏地站起来,整个人往前扑去:“丹儿!丹儿!二少爷!丹儿她……”   乌风乔迅速几个大迈步,稳稳接住了她,见那鹅蛋小脸上是满头满脑的汗,他边挥袖擦拭,边沈声道:“不要急,先坐下再说。”   墨九被抱起放在了凳上,急速喘息了几下,颤著声说道:“丹儿、丹儿回来了!她……我回来……字条!她留了字条!”   乌风乔听的清楚,眼睛一扫,就看到了那小手里捏著的皱巴巴的东西。他抬眼看向山儿,山儿脸上一肃,赶忙开口道:“奴婢与小姐一同回来,未见院里有异。接著奴婢去准备饭食,是小姐先进的房。”   “丹儿回来了!二少爷你看!你看!是丹儿,是丹儿回来了!”墨九边说边焦急的把字条递上。   乌风乔接过,看到了那三个歪歪斜斜的大字,他的眸色越来越暗,沈吟著不语。   第142章、风起(二)   不一会,门口出现了乌伯佝偻的身影,而乌家大少爷正走在他的後面。   一进房,第一眼便转向坐在凳上的人儿。不闻不问,他是忍耐了好些天了。方才听乌伯来报,他再也抑制不住。好端端的又出了什麽事?他不亲自来走这一趟,是怎麽也放心不下的。   想著,乌少正故作平静道:“我……正巧遇上乌伯,所以顺便过来看看。”说完,掩饰般的低咳了声,抬眼飞快一扫,再看向他的双生兄弟:“怎麽回事?”   乌风乔未回答,直接将手里的字条递了过去。   乌少正接过一看,心思稍转便也大概明了。他嘴上微扯,轻嗤道:“什麽乱七八糟的。无聊至极,府里的下人是嫌日子太过清闲了麽。”   乌风乔转头低声道:“九儿,你是怎的发现了这字条,说与大哥听一听。”   墨九咽了口口水,慢慢的开口:“我、我也不知道。我在张妈那里,回来之後就看见桌上……字条,就放在桌上。”   “你与丫鬟一起回来的,是麽?那进门之後,院里房里,有无看见生人?”乌风乔继续和声询问。   “没有,没有,只有我和山儿。我找过的,房里没有别人,院子里也没有……我去张妈那里找过,我找过好多好多地方,丹儿回来了,可是我……我找不到她……”   “别急。这麽说来,你回来时,字条就已放在房里了?”   “嗯。”墨九愣愣的点头。   乌风乔抬起头,目光对上面前站著的男子,眼神晦黯。   乌少正的脸色也阴沈下来。躲过暗卫,不声不响的潜入府里,看来,颇有几分能耐啊……他倒是有些小瞧了。   想了想,再开口,似是风淡风轻:“下人里识字的不少,我看,不过是存心作弄罢了,让乌伯彻查一番便是。”   墨九听了,焦急的拼命摇头:“不是的,不是作弄!是丹儿!丹儿的字迹我不会认错的!是她,是她回来了!”   紧紧的抓住了身旁男子的衣袖,墨九的声音都急得发颤:“二少爷!是丹儿!真的!她留了字条……她说……她说她不好……她在宫里过的不好!怎麽办……怎麽办呢……她躲起来了是不是??她怕我们怪她,所以她就躲起来了,是不是??”   乌风乔心疼的将其揽过,轻声劝道:“九儿,先冷静下来。你已四下寻过了,不是麽?”   “是……可是……她又不见了……我问了很多很多的人,他们都说没有见过丹儿,她躲起来了……哪里……哪里都找不到她……”墨九可怜兮兮的咬著唇,眼里已沁出了泪。   乌少正看著那一张苍白的小脸,胸口也是窒闷,他躇起了眉,沈声开口:“你也说了,她在宫里。既然身在皇宫,又怎会在府里出现?再者,只见字条却未见人,一个女子,还能飞天遁地不成?”   墨九含著两泡泪,听的一愣一愣的,心里乱糟糟的一片,脸上又是茫然又是无助:“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可是……可是字条……丹儿写的……是丹儿的字迹……”   乌风乔抬起她的小下巴,眼底温柔,传递著安定:“好,就算是她亲手书写,但这字条来的莫名无由,还需推敲。九儿,你也是累了,天色已晚,先好好休息,嗯?”   乌少正也适时的插上:“风乔说的是。先休息吧。府里,我会派人再寻,其他的,待明日再论。”   这个时候,墨九再焦急也无力无法,只得含泪轻轻“嗯”了一声。   面前那靠在一处的两人,令乌少正表情一黯,停了半刻,就默默的转身离去。   乌风乔则留了下来,陪著墨九用饭,等她洗漱完毕,再陪她上了床,与她一同睡下。   墨九缩在他怀中,用力的想要汲取温暖。嘴里来来回回,反反复复的问著:既然回来了,为什麽又要躲起来?为什麽不出来相见?为什麽呢?   乌风乔抱紧了她,抚著她的头发,抚著她的背,只耐心的听。胸前一片湿意,他知道,她在哭。於是手势变的更为轻柔,只是那俊美的脸庞,那双幽深的黑眸中,刺骨的冷冽,点点的寒意,悠悠弥漫,萦绕不去。   即便身心疲惫,但直到天快亮,墨九才是睡去。   第二日醒来,她的二少爷就带给她两个消息。   第一个,家丁们连夜在府里寻遍,未见丹儿踪影。   第二个,乌家大少爷,他的大哥,今日上朝,确定丹儿现在宫中。   墨九呆住。丹儿在宫里,那字条,那她留的话,又是怎麽回事?   乌风乔明里暗里,安慰著说,既是如此,那麽这件事大概就如他兄长所说,只是作弄。许是她思念过及,人有相像,那麽字迹也是如此。至於是谁犯下,不久定能查出。   而墨九一边迷惑,对於二少爷的说辞,第一次,她是不全相信。   虽然她不知道字条是怎麽出现在她房里的,但她坚信,这是丹儿留给她的话。   也许,丹儿不方便出宫,所以……她就托了人送来了字条。丹儿在宫里待了些时日了,定是认识了些人的,丹儿也在乌府里呆了些时日的,不用说,丫鬟家丁里也定有相识的。   对,是这样,一定是这样的……丹儿不想让别人知道,所以就托人悄悄的将字条送给她。   对她而言,字条如何来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字条上的所写,丹儿对她说的话。   “我不好”。   只三个字,就让墨九的心狠狠揪住。她都不敢告诉张妈,不敢告诉她,丹儿传来了消息,可这消息却是,她在宫中过的不好。   怎会这样的呢……她不好……如何的“不好”?“不好”到何种程度?   她是不是……受了欺负?受了委屈?可她不是说过,皇上会保护她的吗?她还说过,只要与皇上在一起,她就欢喜,她就高兴,那麽……那麽又怎会不好的??   身边没有张妈,没有自己,难过的时候,丹儿是不是独自伤心?受了委屈欺负,也是独自承受?作家的话:这几天应该都会勤奋滴二更~我在筹谋著,接下来可能上个晕菜,算是给大禽兽些许的安慰~你们说好不好呢?   第143章、折腾   墨九觉得,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她不知道,丹儿的“不好”,皇上是否知晓。但既是“不好”,为何丹儿还不回来呢?   那时她不告而别,她定是担心自己与张妈还在生气,她怕她们会怪她,所以她才不敢回来吗?   丹儿真傻……她们是不舍,是难过,但最多的还是担忧。她们又怎会怪她的……   她们三个相依为命那麽多年,她若不好,她们心疼都还来不及,张妈就算再气,也定是不会怪她的。   墨九想著想著,就忍不住眼中酸涩。如今,她不知丹儿的境况倒底如何,她天天看著字条,心急如焚。   一日不见丹儿,她就无法确定。一日不见丹儿,她就放不下心,也是不得安生。   於是,墨九做了个决定,她向二少爷提出:她要进宫。   乌风乔能答应吗?当然不能啊。   许多话,他不能言明,例如:皇帝是个怎样的人,这整件事是否是有心人所为,其背後目的又是何,更不用说乌家与皇室有著怎样的渊源,而他与他的大哥又有著什麽样的心思,在打算些什麽。   他知墨九单纯,不谐世事,仿佛是一朵不沾风尘,洁白娇弱的花。他不欲告诉她,或者,如今还未到时候。他不想她卷入无关她的争斗,那麽,他又怎会允许她进宫,任凭她傻傻的跳入早已撒下的大网?   她只能呆在府里,他与大哥会尽全力保护好她。   表面的荣华,背後的屈辱,你来我往,这麽多年,早就是心知肚明。端是看谁先沈不住气,捅破那一层薄薄的纸。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过用不了多久,最後的那个时候……终是不远了。   是的,这一些,墨九是不知。所以她就著实的想不通,为什麽二少爷不准她入宫。   皇上曾经说要请她进宫去玩的,皇上亲口说的,只是那时她拒绝了,可皇上答应过的,总是算数的吧?   她这样说与二少爷听,二少爷摇头。   那麽是怕她不知礼仪,在宫里丢人吗?没关系,山儿知道的多,礼仪之类,可以让山儿教她,她会好好的学,努力的学,不会丢乌府的脸的。   她这样说与二少爷听,二少爷还是摇头。   那……那是不放心她进去宫里?有丹儿在呢,两个人可比一个人强多了,再者,她只要看一眼,看看丹儿究竟如何,半天……几个时辰,看完就立刻回来!   她这样说与二少爷听,二少爷摇头,摇头,再摇头。   问他为什麽不准,他只说:九儿,你听话。   墨九没办法了。平日的二少爷不是这样的,对於进宫的事,他就是咬紧了嘴,死活不肯答应。   不过,墨九哪会死心的呢?她一边软磨硬泡,一边绞尽著脑汁,拼命的想办法。   他不准,她难过,她垂头丧气,精神低迷,二少爷就不出门,花很多时间在她房里,陪她说话或者教她写字。   她难过的吃不下饭,二少爷就坐在她身边,看看一桌子的饭菜,再对她说:我还未用过,不过正巧,我也不饿,就等你一起罢。   她难过的睡不著,二少爷就抱著她拍著她,耐心至极,直到她实在睁不开眼为止。   她难过的坐不住,在偌大的府里不停的兜圈,二少爷呢,不远不近的跟在她後面,走一段就关切的问上一句:九儿,累了麽?九儿,我抱你回去可好?   她难过的……以死相挟。   好吧,这个,她是不敢的。她很怕疼。受伤次数不少,见了血她还会头晕。   那麽,她就只能……哭吧……   可哭著哭著,就止不住了。焦灼,忧虑,心疼在宫里的丹儿,思及卧病在床的张妈,她的眼泪大颗大颗,无间断的掉。然後,二少爷就低声哄她,轻轻的为她擦泪,再然後,她就像个孩子似的,蜷在二少爷怀里,哭的个天昏地暗。再再然後,她嗓子哑了,眼睛疼了,没有力气了,她累了……   最後……就……就睡著了……   对著这样的二少爷,她惨败,她是真的真的想不出办法了。   对於墨九的日日折腾,丫鬟山儿也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她没好气的出言道:“你这算是什麽?是折磨自己呢还是在折磨二少爷??”   墨九垂下头,沈默。   “闹了这麽些天了,二少爷也够好脾气的了,你还预备怎麽?一哭二闹三上吊?要不要我去帮你找跟绳子来??”   半晌,墨九终於轻轻开口:“不是闹……我……”说著,小脸抬了起来,“山儿,我一定要进宫的。不见丹儿,我真的不放心。我们从小一块长大,若换作是我,丹儿一定是拼了命也要来看我的。”   山儿见她眸里朦胧,脸上也是憔悴,叹了口气,缓了声说道:“二少爷不让你进宫,定有他的道理。二少爷总是为你好的,你还不明白麽?”   “我知道。”墨九的声音低低哑哑,“二少爷担心我,就好像我担心丹儿。我在这里,有你们照顾我。可是丹儿在宫里,就只有一个人……她说她过的不好,她一定很难过很难过的。她打小就一直护著我,现在她不好了,我却不能陪著她,是连见也见不到……我不知道她倒底怎麽样了,我好怕……好怕她……”   山儿听她越说越伤心,急忙打断:“傻子。你以为她是你麽,我也算与她处过些时日,她可比你能耐多了,能有什麽事。”   墨九吸了吸鼻子,勉强笑了笑:“是啊,丹儿很厉害的,她走之前还说呢,如果宫里有人欺负她,她一定会欺负回去的。”   山儿也跟著一笑,沈吟了片刻,道:“你……是铁了心,要进宫了?”   “嗯!”墨九忙不迭的点头,小脸上闪出无比的坚定,“我要去看丹儿,张妈都担心的病了,我是一定要去的。我现在想不出办法,但是……但是我一定会想出办法,让二少爷答应我进宫的。”   山儿再叹出一口气,眼珠转了转,神情变得严肃:“二少爷答应,我看是难。但二少爷这里不行,另一边……兴许会有机会。”作家的话:大禽兽~给你的机会可要把握住了啊……   第144章、智取?   墨九很慢很慢的眨了几下眼:“哎?”没一会,那一双水润黑眸就惊喜的睁大了,“山儿你有办法??什麽机会??你说,你快说呀!”   山儿则习惯性的送上一个白眼:“你傻啊,这府里两位主子,除了二少爷,不还有另一个麽?”   “啊?”墨九一怔。   “哦……”怔完了,她眼中的惊喜之光也缓缓的暗了,沈闷了好一会,才小小声的说,“山儿,你是在说……大少爷吗?”   “不然呢?”   “哦……那你的意思,是要我去找……去找大少爷吗?”二少爷这边都失败了,那麽大少爷……她更是没把握了。况且若是现在去求他,她怕……他兴许……是还在生气的……   “能作主准你进宫的,不是二少爷就是大少爷。你只在二少爷这边碰了钉子,大少爷那边,你问过了麽?”   墨九的脸上满是为难,犹犹豫豫著,迟疑的再问,“那……去找大少爷,他会答应的吗?若是……若是去求他,我去拼命拼命的求他,山儿你说,大少爷他会答应吗?”   就知道,以你这不开窍的脑袋,会能想出什麽出奇制胜的法儿?山儿心里这般想道,边淡定的反问:“你也拼命拼命的求过二少爷了,他答应了麽?”   “没、没有……”墨九呐呐完,一下子泄了气,不作声了。   “大少爷与二少爷虽长的相像,但性子却大为不同。对著不同的人,就要用上不同的方法。”山儿说得颇是语重心长,她相信,若大少爷知道了,怕也是要感谢她的。   近日,大少爷的变化,她也看在眼里。若法子有用,那麽就算帮了眼前这人,若无用,至少推了波助了澜,算帮上了一帮大少爷。总之不管横看竖看,是有益而无害。   墨九受了提点,若有所思,似有所悟。   於是,她认真的想了又想,皱著眉思了又思,许久之後,却是……   无果。   她苦著脸,郁闷出声:“我想不出办法。我真的想不出来。”   山儿意味深长的一抬眉毛:“有时候,要让男人答应一件事……软硬不行,须得智取。”   “智、智取??”面前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让墨九眼里顿时升上了许多好奇。   山儿凑近过去,嘀嘀咕咕,这般那般。墨九听著听著,眼睛瞪的越来越大,脸色也是变幻莫测,又似震惊,又似尴尬,最後,全化成了一片娇豔豔的红。   她呆滞,她傻愣,待仿佛是终於回过了神,小脑袋摇得“咚咚”作响,就如一面欢快的拨浪鼓:“这……这……我……不行的……我不行的……”   山儿好整以暇的看她:“若是行得通呢?你行与不行?”   “我……”多多少少,墨九被山儿极有把握的神情给诱惑到了,可是……可是要她这样……再那样……她怎做的来?光想想,她就羞的要死……   “不行……不行……你说的……我、我不会呀……我做不来的……山儿……你再想个新的法子好不好?”墨九拉著山儿的手,深深切切的哀求。   “你也是女子,学一学,装个样子总该会的吧?”   “是……可是……”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无论结果如何,也算是尽了力。”   “我……可是……”   “你折腾到现在,有没有用?”   “没有……”   “除了折腾,你还有没有其他的法子?”   “没有……”   “你想不想进宫?”   “想……”   “那我就只有这个办法了,要不要试试,端看你了。”   “……”   墨九那个纠结啊,从午时纠结到晚上,从桌前纠结到床上。吃饭时在纠结,洗漱时在纠结,睡觉时,还在纠结。   她纠结了一夜,隔日天亮起身,她牙一咬,心一横,视死如归般的,对著山儿点下了头。   她想著,山儿说的对,二少爷既然不答应,那麽,换个法子,她总要试一试才好。山儿懂的多,听她的总是没错。眼下,自己又没更好的主意,说要进宫,可已经好几日过去,她要见丹儿,再也耽搁不得了。   既然耽搁不得,所以山儿定下了计划。俗话说天黑好办事,此行此举,就在今晚。   还有一个白日的时间,早点过後,山儿就肩负著重任,肩负著墨九的壮志期望,坚定不移的出了府。   购置了必需,她火速赶回。不一会,二少爷就来了。   用过午膳,见小人儿终於回复平常,也未再提进宫之事。这几日陪守,也积压了许多事务未理,一番温存之後,乌风乔便起身离去。   山儿与墨九互看一眼,皆是松了口气。   将院门房门密密实实的关起来,山儿将府外所见所闻,郑重并耐心的教导。   不管是好主意还是馊主意,总是个主意不是?阿弥陀佛,她也是灵光一闪,不算是在教坏小孩子吧?   这傻子都已及笄,又怎是小孩子呢。虽然平时,她活活一副长不大的模样……   那麽此番,就算是……助她成长吧……   仔细交代完了就开始涂脂抹粉。涂抹完了,山儿便冲入厨间,起锅生火,做出了一桌子丰盛的饭菜。忙完,天色也转了暗,待烫过了酒,时辰就差不多了。   再整理叮嘱过,山儿出了院门,去到了大少爷的住处。没有多久,复回时,她的前面就走了个高大的男子。眼看著男子进了小院进了房,她停住步子,悄悄的退下。   乌少正走得稳稳,心里却是忐忑。   几日来,这是他第二次跨入这个小院。   上一次,来的匆匆,走也匆匆。她与他之间,似乎是再次陷入了胶著。正踯躅著,没想今日,她却吩咐丫鬟请了他来。   她……想要见他?她主动派人来唤,是想要见他麽?   他惊讶,他简直错愕。他手足无措的,控制不住的微慌,抑制不住的暗喜。   他勉力压住表情,不泄露出分毫。他几乎是立刻站起,离了住处。一路走往这里,他又勉力控制著步伐,不欲显出他的急切。   第145章、搞定他……(一)   一间房,烛光幽幽。   乌少正推门进入时,房内安静,未见他人。   转头看,通往卧房的珠帘轻晃摇曳,隐其之後,仿佛有香影绰约。   许是听到了房门的动静,几乎是立刻,卧房里就传出了声响。   先是“砰”的一声,再是“咚”的一声,像是椅凳被踢到又翻倒。紧接著,一个细细的声音响起:“哎哟!”   这个他所熟悉的声音里,有著明显的慌张:“!……等、等等……大少爷,你、你等一等……”   乌少正心底生疑,可当看到一桌子香气四溢的饭菜,他顿时有了些明了。   最近,从胞弟口中,他得知她之所想。   他有这预感,他也是猜到,在发现那什麽鬼字条之後,在千寻万寻寻不见之後,她必是会生出这样的念头。   他不意外,她就是这般的好骗。不过寥寥数字就令她忧心慌神,哪怕这整件事的背後,来龙去脉是那麽的明显。   她心心念念的那个女人,他才不在乎。走了就走了,他才不管是去了哪里,是否进宫或是死是活,若不是因为她,他根本不欲为那毫不相干的人,花上半点心思。   她是焦急牵挂,可人家呢?潇潇洒洒将她抛了个干净,都进了宫了,哪会想要回来?   亲眼见她的落寞担忧,他不忍,也为她不值。所以他都不愿多费唇舌,不想回来甚好,有多远就滚多远。进宫了又如何?一个女人能掀出什麽风浪?与其让她时时记挂,因此伤心,不如趁早断了她的念想。既是一走了之,那麽之後好与不好,与人无尤,更与她无关。   最可恨的,就是人不在,却阴魂不散。还有,他兴许小看了那女人对她的影响。   这番心思,动的好啊……   是唆使还是狼狈为奸,他不管。   他只管她。她想进宫,不可以,他决不准许。   风乔定也不会应允。看样子,她的决心甚大,也会动脑子了。在风乔那边碰了钉,就转而在他这里求结果。所以,她才请了他来,这番主动,是为著别他,他是又惊又喜,晕了头,自作多情,竟然以为,她只是单纯想要见他……   看著一桌丰盛的饭菜,乌少正涩涩的牵了牵嘴角,他还是该高兴的麽?不管怎样,她也是花了心思,下了功夫的。   走前几步在桌前坐下,沈默了一阵,他平静的开口:“若是为了进宫的事,那就不必说了。风乔的态度,想必你已明了,我与他一样,我不……”   珠帘“叮叮当当”,一只白皙柔荑将其撩动拨响,接而现出的一抹娇小身影,止住了未说完的话,也将他的声音生生闷在了喉间。   娥眉淡扫,朱唇轻点。从来是清淡素面,不沾半点脂粉。今日的她,明显是妆扮过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她描眉绘唇後的模样。   一双柳叶眉,细细弯弯;清澈见底的黑眸,盈盈似水;小小的两瓣唇,娇豔欲滴;鹅蛋脸上,两抹浅色的粉,相宜得衬,晕出嫩生生的可人。一头如云黑发,只在耳边松松挽成了个髻,她的额间贴著一点花钿,三瓣花样,简单秀丽,显出娇俏,更托出灵动,除此之外,还添得了几分纤弱妩媚。   乌少正怔住。面前的人儿,身无饰物。肩若削成,腰如约素。一抹秀延的颈儿,而下是线条优美的蝴蝶骨。她外披一件暗红薄纱,里面的大红兜儿,直直刺入他的眼。   他可以清楚的看见,两根红色的系带,是如何蜿蜒攀爬上那玉颈,他可以清楚的看见,肚兜贴现的轮廓,一呼一吸间,勾勒著美好的起伏,他可以清楚的看见,那不堪一握的腰肢,如山峦一般,凹进,凸起,画了个弯,顺延出无限风情。   她竟然……竟然只著了亵裤?!   亵裤下,若隐若现的,是两条修长笔直的腿。她未穿鞋袜,露著两只小巧的足,明明是踩在地上,却像踩进了他的胸口,重重轻轻,勾挠起些微的痒。   黑发,红衣,衬得她肤若凝脂。薄纱轻轻透透,她像是笼在一团轻烟里,是飘渺,是夺目,似火又如云。   他久久的说不出话,只见眼前的人儿牵起薄纱,缓缓的向他福身:“二……”才吐了一个字,她却倏地住了口。他看到那片豔色下唇一陷,贝齿一露将其一咬,然後,他就听到了一声颤颤的低唤:“爷……”   乌少正重重的吸了口气。   这是……这是哪个教的她?!   将她打扮成这幅模样,像什麽样子?!   根本就无需思考,他就知道,以她的脑子,哪能想得出这般?   哼,哼哼,这样麽……是要用上美人计了麽?!   是哪个该死的教的她?!是哪个该死的出的主意?!   弄这该死的妆容!弄什麽该死的花钿!这该死的肚兜,该死的薄纱,还有那声“爷”……真是该死的……该死的……   ……好……   墨九见面前人胸口起伏的厉害,脸上绷的紧,眼里沈沈,忽明又忽暗,有复杂情绪,在一阵一阵飞快的闪。   她更觉得无措了。   她是鼓足勇气,穿上了这一身,还按著山儿教的……叫他“爷”……   可是……他好像生气了……而且……而且是很生气……   怎麽办呢……别说是继续,她都只想逃了……可山儿说了,若中途放弃,就等於不战而败,白白放弃一个机会,放弃一个进宫,去见山儿的机会……   眼下,她都穿成这幅羞人的模样了,山儿也鼓弄了那麽久……不行,她不可以逃的。   不是已经想好要豁出去了吗?再羞再难,她也一定……一定要试一试的。   经历了一番天人交战,墨九极尽全力稳下心神。她略有僵硬的迈开步子,慢慢的走了过去。   薄纱无声无息的在地上拖动,每一步都是不安,每一步都是局促。   她甚不自然的行至男子身旁,迅速抬眼扫过桌上,甚不自然的抓起了酒壶,再极不自然的说道:“爷……奴家……奴家来为爷斟酒……”   第146章、搞定他……(二)   墨九的声音在发抖,手也在发抖,酒从壶嘴倒入杯中,也是抖抖的洒出好多好多滴。   其实乌少正的心里也是一抖,因为这一句带抖的话。不过他是久经历练了,所以哪怕心里在抖,他还是迅速的镇定下来。   他冷静的思索,他觉得,这个时候,不严厉的加以训斥是不行的了。所以,他阴沈沈的扫了眼酒杯,阴沈沈的说道:“看来,教你的人倒是有心。这是谁的主意?那个丫鬟麽?”   墨九再一抖,接而沈默。她是不会说的。她是打死也不会说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要帮她进宫,他再不高兴再生气,她一力承担,万不能连累了无辜的人。   乌少正也料到这沈默,他想著,接下来该是如何。不说话,那就等於默认。好,就从同夥身上下手,兴许得要威胁一番,才能让她得了教训。   乌少正有条不紊,边整理著思路,目光边移动著缓缓转至酒杯,再从酒杯转回到面前一张娇美小脸,然後,嘴里鬼使神差的冒出一句:“倒过了酒,接下来呢?那人没有教你麽?”   咦?什麽?接下来?墨九一怔。   咦?大少爷怎麽知道接下来还有?墨九又一怔。   她一怔一怔的,边疑惑,边不解,边猜想,边思索。   这样看,大少爷算是知道了?还是不知道呢?   这样说,大少爷算是在生气呢?还是没生气?   可这整件事,只有自己和山儿知道呀……大少爷为什麽会知道呢?他是怎麽知道的呢?   如果大少爷生气了,又为什麽要说“接下来”呢?这是责问,还是一般普通的疑问?   不对不对,大少爷既然已经知道了,那为什麽要问?   还是其实他不知道??   那麽,他倒底知不知道??   墨九满脑子全是问号,差一点就把自己给绕晕了。进退犹豫,此时此刻,她也无暇顾及那麽多了。   於是,她低头,转身,极为缓慢的弯腰,极为缓慢的把自己的屁股一点一点挨上男子的膝盖。肩膀缩啊缩啊,小腿挪啊挪啊,小手伸向了酒杯,举起,平移,在男子唇边停住。   将山儿教的话在心里反复默诵,深呼吸了几下,她怯生生,羞涩涩的说:“爷,奴家……喂、喂你喝酒……”   这像什麽样子这像话吗像话吗……乌少正心里冲击,荡出回音,他的表情也是复杂的难言。可他默默的启唇,对著酒杯,饮下小人送来的酒。入下喉头是何样滋味,一时他也识辨不得。   见酒杯空,墨九暗暗的松了口气。这也许……应该……说明……他是并未生气……吗?   飞快的一抬眼,与那深邃目光对上,令她不由自主脸上一烧。紧张的咬了咬唇,喝完酒,然後该是……该是……   “爷,饿了吧?”赶忙偏过身,拿起了筷子,嘴里呐呐道:“奴家……奴家喂你吃菜。”一说完,她就暗暗的羞愤,羞愤的哀鸣。   每一字,她都是按照山儿教的说,学时练时就别扭不已。她是想过的,可没料到的是,眼下如此这般,远远超出了她的预计,她是别扭的不能再别扭,尴尬的不能再尴尬……   乌少正似是平静,感受著膝上的温热,闻著身前淡淡的馨香,他镇定的开口:“嗯。”   闻言,墨九勉力摈弃杂念,将全身意志集中在面前的饭菜,手中的筷上。她极为郑重的夹了一筷又一筷,侧身过来侧身回去,极其认真的一口再一口的喂。   大手悄然无息的环上那羸弱腰肢,乌少正不动声色的将怀里人搂近几分。   每一次转身,薄纱发丝,在他胸前软软的蹭,每一次转身,她的呼吸就在面上,绵绵吹拂,每一次转身,他都能看见那排毛茸茸的睫毛,一掀一掀,细微的颤。紧抿著的朱唇,秀气的鼻头,睫毛遮掩下的两汪清水,光洁额头,弯弯柳叶眉,中间一点花钿,暗香浮动,是柔婉,是娇俏,是动人。   手臂越收越紧,他只想靠近。直到小人再转来时,差点就撞上了他的下巴,他才是醒过神来。   眼里闪出尬色,他低咳一声,不自然的遮掩:“你……用过了麽?”   墨九愣住。这……这应该要怎麽回答?   完了,山儿没有说过啊……   “我……不是,奴、奴家……”   乌少正的目光锁住她,打断了她的支吾:“未用过就吃一些,不要饿著肚子。还有,不要叫自己奴家,如平日一般,就已很好。”   嗯……他这样说……是不是因为她表现的太差,她的局促不自在,实在太过明显?   好吧……既然……他都这样说了……   墨九垂下脸,乖乖的应了:“是。大少爷。”   不用再拼命记著要唤爷啊奴家啊,立时,她也觉松下了不少。   饿呢,著实是的。绷著神经,肚里更觉空的慌。墨九没有勉强硬撑,转回桌前,夹了饭菜进碗,开始小口小口的吃。   男子没再说话,房里陷入了安静。嚼嚼咽咽过一阵,他的声音低低的在耳边响起:“有话要说,有事相求,所以今日,你才邀我前来,对麽?”   墨九的动作一滞,没有作声。   “你本不愿见我。”   “在你眼里心里,我大概……就是那洪水猛兽,能逃则逃,能避则避……”   “若非万不得已……你根本就不欲见我,是麽?”   沈闷的语气,听的她胸间一窒。奇怪的感觉又来,微微的憋闷,莫名的内疚……   若换作之前,她定会忙不迭的点头赞同。可如今,她似乎不确定了。   那夜,她乱了思绪,难以入眠。迷迷糊糊,反复回想的,是一双深黯的眼,那一抹受伤似的表情。今日再见他,她更加确定了这不确定。   有事相求是真,可当眼里现出他的身影,那一刻,她并不觉得讨厌。奇怪的是,共处一室,之前那股深深的惧怕,仿佛淡去了不少。就像此时,与他这般接近,无措是有,忐忑是有,可是,却没有战战兢兢的惶,没有惊恐不已的畏。   抓著筷子,想了又想,还是轻轻吐出一句:“不是的。现在……不是。”   第147章、搞定他……(三)   乌少正愣住。   面前一颗小脑袋低垂,乌黑的发丝束起一些,散下一些,露出脖颈处的一片白皙。他就直直的盯著这抹白,发呆发愣。   她说了什麽?   她是说……不是?   不是洪水猛兽?还是不是……不愿见他?   小心,轻轻转过她的身,她的手里还抓著筷子,她的脸依旧垂低,想要仔细看清她的眼,她的表情,想要伸手去抬起那一方小小的下巴,可是无法,他没有动。   所以,他只能低低的,低低的问她:“你……方才……你说什麽?”   其实只是一个简单的问题。其实只是一句简单的话。男子的声音里有著不确定,有著忐忑,也有著迫切,仿佛是小心翼翼。觉出了这一点,令墨九没来由的心生异样,明明只需重复已说过的字句,可突然,表达,像是变得有一些些的难。   “我是说……大少爷你、你不是……现在……我没有……没有不愿……”   这话说的并非清楚,这里面的意思也是含糊,可乌少正却听的懂。一丝丝的讶,一丝丝的喜,那些窒闷,那些涩然,那些微酸,那些郁结,纠著牵动,全化作一股浓浓淡淡的甜。   他缓缓抬起了手臂,修长的手指展开收起,犹豫著向前,犹豫著退。最终,指腹贴上了那下巴处的皮肤,滑嫩的触感,再多施一分力也是不行。他勉力控制,极慢极耐心的让这张鹅蛋小脸,一点一点展露在他面前。   小鼻子小嘴,眉眼线条婉约。白面染轻红,两排细长睫毛,一掀一动,紧张的欲遮欲掩。黑白分明的眸,是世间最清澈的两池水。是真,是纯,微微湿润,闪出怯怯,闪出羞涩。目光流转,就像冬日照下的融融暖光,轻轻柔柔,缓缓淌进他的眼底,也淌进他的心里。   “你……”不好,怎的成了笨嘴拙舌?他觉得该说些什麽,可出口,似连房里的气氛都被渲染上了点点尴尬。   尴尬的尴尬,安静的安静,这边乌少正愁眉暗锁,焦心著纠结寻思。那边墨九也是略红著脸,眼睛眨巴,眼光在男子脸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扫。   怎麽……怎麽有些怪怪的……大少爷要说什麽?怎麽……怎麽就不说了……   她没有动,也没有别脸挣开下巴处的手。只是这样的对视,这样的靠近,这样的相处,实在是有点……羞。   大少爷为什麽不说话呢……   心里乱乱,迷迷糊糊的想到,其实,她有话要说,还有一句话,未来得及与他说。   抿了抿唇,墨九轻轻开口:“谢谢……我……谢谢大少爷。”   乌少正显然是不明白,这突然一句从何而来。   墨九看到他眼中的疑惑,再抿抿唇,略有别扭的小声说道:“就是……就是……大少爷你……”   这欲说还羞的,让乌少正更为好奇:“就是什麽?”   “嗳……就是……就是那个……”鹅蛋小脸垂垂抬抬,小手慢慢的伸出来,不自然的顺了顺耳边的发。   乌少正注视著面前人儿,目光一偏一转,几番来回之後,他终於明白了。   原来,小人的头侧插了根簪。   这簪子隐在如云秀发里,只露了小半个样,所以开始至今,他都未注意。   可这簪子,他是见过的。因为是他亲手将它买了来,再亲手递进眼前人的手里。   其实,他几乎要忘了。他本以为,她是不屑一顾的。即便在集市上,她停驻,看了这簪子好几眼。但他送的东西,她大概不会稀罕,更不会要。兴许转身就丢了扔了,或是随手放在角落边边,不欲理会。   他是这样认为的。可他还是将这簪子买下,去往她住处的路上,他忍不住的猜想,她看到时会是如何的表情,会惊讶吗?也许……她会收下,也许她会喜欢的,不管买这簪子的是谁,不管送上这簪子的是谁。也许……   可後来,事有发生,原本来时目的,也是在离去之际,幸而想起。   没想到,今日,她插上了这簪,还对他说,谢谢。   喜悦还未淡去,更多的愉,铺天盖地,冲袭心头。思绪繁杂,他极慢极慢的说:“簪子……你……没有扔麽?”   “不会的不会的,我很喜欢的。”   “是麽……你喜欢麽?”   “嗯。我喜欢的。谢谢大少爷。”   “嗯,你喜欢……喜欢便好。”   墨九垂眼偷偷的笑了。道谢的过程,有不自在,道谢完了,就是轻松。可眼前男子,似乎比她更不自在,更为紧张。她不知道是为什麽,但看到这样的他,就让她想起在集市吃糖葫芦那回。   那时的他,似乎羞恼,似乎还闷闷的生著气,眼神闪躲,斜斜的瞄她,瞪她,孩子气的很。一向肃然的脸上,升上这诸多表情,她觉得,好惊讶,很新鲜,极有趣。   看到这笑靥,乌少正胸口一热。回过神时,他难堪的暗想:她在笑什麽?她在笑他麽?他说了什麽,令她觉得好笑?   他只得力持著镇定,不泄露慌乱,抑下局促,抑下手足无措,略显仓皇的挤出一声:“酒已喝过,饭也已吃过,时候不早,我先走了。”   “哎?”墨九脸上的笑意顿止。   男子将她轻柔的抱起放在凳上,再站直了身说道:“你的心思我明白,只是,如不了你的愿。”说著,他顿了顿,微偏过了脸,“但无论如何,今晚……很好。”   什麽什麽?墨九傻眼。   山儿教了她许多,这般那般的,还教她要怎麽的迂回,怎麽去说服。进宫的事,丹儿的事,她根本就还没提,他这就……要走了??   不行不行!墨九急忙拉住男子的手,脱口而出:“等等!大少爷你不要走!”   男子的眼帘垂下,扫过她握上的手,再缓缓的抬起,深深的看她:“你要我留下?”   “嗯嗯!”墨九点头如捣蒜。   “天色已晚,你要我留下。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麽?”   “知道,我知道!大少爷你不要走。你留下来,好不好?”   第148章、搞定他……(四)   自己在说什麽,她怎会不知道呢?   她要他留下,她还有许多话未来得及说。她要说心中所想,心中所忧,她要劝服他让自己进宫,去看看丹儿究竟如何。   乌少正的眼神很黯,重重吸了几口气,却还是舒缓不了身上的绷紧。   这一番,是邀请,是不愿放弃的执著?或许是的,应该是的。   可他不欲多想,也不欲多加分辨,因为这段时日以来,每一次见她,每一刻的相处,他都在渴望。渴望著亲近,渴望著触碰,渴望那细滑温热的触感,渴望那柔弱无骨的身体,渴望她的气息,渴望她的甜美……他的全身心都在渴望,渴望著……她。   “你知道?那麽,你还要我留下?你……不怕麽?”   那一双湿润的黑眸这样的看著他,那细细的声音这样的乞求,说要他留下,不让他离去。她究竟明不明白,这意味著什麽?情潮在猛烈翻涌,要他如何去拒绝?如何去抵挡?又怎麽……能忍耐得住?   “是,是!不怕,我不怕!”像是为了印证口中所言,墨九紧紧抱住了男子的手臂,胸前起伏的曲线贴了上贴了住,激的男子霎时一僵。   她怕他要走,她要将他留下,所以她拉住他不放。柳叶眉躇起,眸里朦胧,楚楚可怜的姿态,又急又忧,还有不顾一切的迫切:“大少爷,你不要走……我……你留下……我不怕,不怕的,真的。”   男子沈沈的看著她,他眼里的墨色,那麽深,那麽暗,反不出半点光亮,他定定的看著她,许久之後,他终於有了动作,他抬起了另一只手,缓缓搭上她的肩膀,一点一点的施力,似要将她推开,似是要挣脱而去。   墨九顿时睁大了眼,小脑袋拼命的摇,用上全身力道抱紧怀间的手臂,嘴里一叠声的急喊:“不要不要!大少爷你别走!”   紧接著,她仿佛听到一声极低极低的叹息,再接著,怀里的臂膀一翻一揽,她便措手不及的一头撞进了男子的怀里。   抓住了他的衣衫才得已收脚站稳,她有些懵了,迟迟钝钝的抬起头来,眼前那片深不见底的暗色里,似乎有什麽在汇聚,压抑的,灼灼的,躁动著却是矛盾的柔和,她还看到两个小小的影,那是自己错愕的脸。   他的手指,在脸上游移,带著热热的温度,滑过她的眉心,滑过她的眼角,滑过她的鼻尖,滑上她的颊。指腹在唇上来回,似微风一般,不经意的拂。   她莫名的一颤,未来得及开口,腰上就是一紧。俊美的脸庞,俯下的过程似乎很快又似乎很慢,她被密密实实的环抱,鼻头顶上鼻头,他的气息扑面而来。徘徊在嘴角,然後,就是她的唇。   他的呼吸很热,舌尖也是。绵绵的挑动,深深的含吮,难耐的,热烈的,他的掌心在颈後摩挲,让她的手脚一阵阵的发软。   “唔……嗯……”心跳的很快,脑里有些空白。在这片空白里,勉强凝出了一个念头。   这样……这个……她记得……好像……山儿好像……也有教过的……   那麽……所以……目前……她们的计划……算是还在进行?进行的……也算是顺利?   是吗?……是的吧……   倒底……是不是呢?   第149章、搞定他……(五)微h   接著,墨九没有空再去想了。因为她被吻得迷迷糊糊的,除了接受,承受,感受,没了更多的闲余。   身前人摇身一变,像是突然化成了一股飓风。席著卷著,叫她措手不及,反复的缠绕索取,让她脸红心跳。她仰著头,折著腰,有些站不住,唯有揪著了他的衣襟,依附於他,才得已堪堪支持。   他辗转著,吻她。唇与唇贴得紧,偶尔有了丝空隙,几乎是立刻,空隙又被他填上。   唇齿的攻占持续的久,不给她时间呼吸,仿佛是不欲离更不欲放,即便她的舌头已被吮得发麻,即便她的双唇已开始微微的刺痛。   不知在何时,就著这亲密的姿态,她的双脚离地,被提高抱起。不知在何时,外披的薄纱被轻轻的扯下,飘然落地,无声无息。不知在何时,珠帘碰起摇动,滑过她裸露的肩膀,带来凉意,奏起哗啦暗响。   不知在何时,她的背後贴上了柔软的床褥,短暂的晕眩过後,她才猛然发觉,她从站著变为了躺著,从外室进到了卧房,身上依旧环著一双手臂,多出的,是来自於他,压在她身,一份沈沈的重量。   怎麽……怎麽回事?这似乎……似乎与她预计的……有些不一样……   墨九模糊的想。   纠在一处的唇舌终於分开,男子看著她喘息,她茫然的与其对视,胸口起伏剧烈,平息不易。   俊挺的眉,深邃的眼,里面有一点情绪在流淌,生出後蔓延,蔓延著扩散。目光幽幽,带著热度,在她脸上游移。极其缓慢,一点一寸,像是在寻找什麽,又像是欲要将她的所有,仔细的看,看个清楚。   额上至眉间,眼睛到鼻梁,往下到了脖颈,再往下……接而……   他只动著双眼,可被这般看著,让她的脸上一点就能燃,是烧的慌。惊觉自己仅著了肚兜,赶忙抬起双臂遮掩上胸前,欲要阻挡他的视线,嘴里边无措的呐呐:“你……不要……不要看……”   不要?在他面前,敢说“不要”了麽?闻言,乌少正惊讶。可只是惊讶,没有丝毫的不快,非但如此,暗暗的,他还觉出了点点愉悦。   一本正经的问她:“为什麽不要看?”   显然,墨九没料到他会有此一问。垂下了眼帘,她慌乱的左瞄右瞄。   因为……因为她没穿衣服啊……   因为她身上只剩了兜儿,因为他的眼神好怪呀,因为他压著她……在床上……离的太近……以这样的姿势……   这麽多的“因为”她能说吗?她是羞的可以,她是说不出口的。所以,她只能勉强的启齿辩道:“我……反正……反正……你、你不要看……”   “哦。”乌少正点点头,挑眉再问,“若我偏要看呢?你待如何?”   墨九想了许久,泄气的失了言语,只得更加收紧了双臂,闷闷的别过了脸,一副无力无奈又极为委屈的样子。   乌少正看在眼里,只觉可爱。没用多少的力,他就将一只纤细手腕拉开:“若我这样呢?你欲如何?”再伸一手,将另一只手腕拉去,“若我再这样呢?你又怎说?”轻轻松松,将两只手腕并在小人头顶,“这样的话,你怎麽办?”   墨九挣了挣双腕,挣不开,再扭了扭身体,更无用。她转脸看向男子,俊美的脸上没什麽表情,但他眼里光芒微闪,似认真又似戏谑,她气鼓鼓的扁了扁嘴,略有恨恨道:“你……你放开。”   这别别扭扭的样子,是不甘,不愿,这细细轻轻的声音,没什麽威慑力,听在乌少正耳里,娇娇气气的,让他胸口蓦地一软,随之而来的,是难以抑制的燥,按耐不住的热。   空著的一只大手,撩开了肚兜的下摆,他俯下脸,吻上小人的耳垂,再一路捉住了两片柔软的唇。深深浅浅的吮吻,他的声音不稳,他的呼吸粗重,唇贴著唇,他问她:“现在这样呢……你怕不怕?”   墨九无法回答。她的嘴被他占领,他的炙热掌心抚摸过皮肤,令她轻颤,胸前敏感陷在他手里,让她绷起了身体。乳肉被揉著捏著,乳尖被他的指按下刮过,什麽怕与不怕,她已顾及不得,只不由自主的轻吟出声:“嗯……”   男子的呼吸更为急促,扯动著小小乳尖,轮番爱抚著两只浑圆,肚兜被推弄得向上翻起,男子放开她的唇舌,退开些许,目光直直落在了那片白腻胸前。   她本就白,红豔的肚兜覆在她的皮肤上,衬得这白皙似是胜雪。不大的两团凸起,软绵绵的伏在他的手心,上面两点嫣色,微微挺立,俏生生的嫩。勾出他的爱怜,也勾的他喉间干涩不已。   情事,对他而言并不陌生,可此时,他就像是个毛头小子,血气在急速奔涌,他却愣愣,愣愣的看著眼前一景,一时竟没了动作。   良久,他低头将一颗凸立乳尖纳进口里,时而用大舌卷住吸吮,时而用舌尖顶著弹动。他听见那一声声断断续续,尖细的呻吟,他的唇舌移动,转向小人的心口,在那块滑腻皮肤上一嘬一吸。   不一会,一抹深红的印痕,落於其上,像是雪地里盛放的一朵暗色的花,那是他的,是他刻下的印记。   墨九睁著眼,却是朦胧。她看著男子起身,缓缓褪去了外衫,亵衣。他眼睛未离过她的,里面跳跃的光,仿佛快燃成了一片火海。   他倾身过来,皮肤与皮肤,无隔的相贴,这时她便发现,他的身上烫的惊人。这温度传上她的身,他施与一把火,让她脸上的热,从头到脚,迅速窜至了全身。   他的吻,雨点般的纷纷落下,他的唇,一路勾画,脸颊,脖颈,胸前,小腹,她一阵阵的轻抖,连腕上的失了牵制,也是不知。   不觉间,亵裤离了身,当双腿被他的大手分开,当他的灼热呼吸往下再往下,直到喷上腿心,她顿时醒神,脑中回复了一丝清明。   第150章、搞定他……(六)h,口   他的气息在私密处徘徊,激起她的瑟缩,小腹也是一紧。   她能感觉到,炙烫的呼吸从他嘴里喷出来,离羞人的地方那麽近那麽近……不光如此,是更近更近,越来越近。   她僵住,下意识的飞快并腿,可非但没有阻隔住那靠近,还正好夹住了男子的头。   慌乱的抬起身,只见腿心处横著颗黑色的脑袋,这场面实在太过难堪,墨九大惊失色,莫名的恐慌,令她尖叫出声:“啊!!你……!”   她听到男子低低的声音:“躺好,别怕。”   他在说什麽?他要作什麽?   她怎能不怕,怎敢躺下……他就钻在身下……伏在……那里……   墨九是不能依的,她拼命挣动,不管不顾的,慌不择路间就要伸脚去踹。   乌少正迅速抓住她的腿根,将她制住。再不犹豫,低头凑近那闭合的贝肉,张嘴就是一下。   “啊!”墨九狠狠一震,身体一弹一软,仰面倒了下去。   湿的,滑的,热的……那是……那是他的……   脑子顿时空了白了,可男子没有给她时间反应。下一刻,花唇被吸起了含住,一根湿热的舌头,扫过花唇内侧,扫过蜜穴口,挑动,拨弄,还在一下一下的轻刺。   其实这样的事,乌少正还是第一次做。在床上,一向只是发泄,只有女人取悦他,哪有要他顾及的道理?这般的举动,他从未做过,他是不想,不愿,不屑去做的。   可是,她不一样。他知道早时几番,与她来说,大概就只有痛苦。所以这一次,他想要取悦,他要做足准备,没有痛,没有折磨,一场欢爱,他要让她得到欢愉。   她哪里都是软的,香的。最隐秘的地方亦如此。贝肉含在嘴里是薄薄绵绵,穴口一张一缩,悠悠散著属於她的味道。那是甜美,诱惑的味道,引得他忍不住将舌探入那销魂所在,冲动的勾顶。他在饥渴的索求,唯有如此,才能稍稍平息因她而胀疼的欲念。   “唔啊……啊!……”墨九用力的挺腰,断断续续的颤抖。   灵活的大舌,在体内横冲直撞,带来的感受太过陌生也太过强烈。她无法抵抗,也没发抗拒,腿心很快的湿了,一部分是男子的津液,还有一部分是被他吮出的水。   好痒,好涨,有一种快慰,有一种渴望在下身盘踞。前方脆弱的花核被包覆住,再被大舌卷住接而轻弹,刺痛夹杂著酸麻,闪电般得击中了她,穴肉收缩著,迅速吐出了更多的水液。   臀瓣被抓在他手里,下身被他高高抬起,他的舌重复迂回,极其缓慢的向下,逐渐靠近了後方另一处隐秘。   雾蒙蒙的黑眸猛的睁大了。不久前的惨痛记忆,皮肉被反复撕裂,身体被硬生生的破开,血的腥味,难以言说的刻骨……这一切都统统涌了上来。   她是惊是怕,瞬间僵硬到不行:“不……不要……呀啊!”   没有停顿的,他的舌舔上了她的後庭。在她已愈合的伤处,那麽耐心,那麽细致,仿佛是在抚慰,仿佛是要将曾经烙下的痛,曾经给予的伤,逐一的抹去。   墨九整个儿的凝固住,半点也动弹不得。   那个地方……他居然……居然用嘴……对那个地方……   是难以置信也好,是匪夷所思也好,是羞愤也好,是难堪也好,她只想他停下,快停下。双唇抖索著,眼里沁出了泪,喉咙生堵,她呜咽著语不成句:“不要!嗯……不要啊……求求你……啊……停、停下……”   乌少正没有依言而停,他掌著墨九的下身,舔著後庭的嫩肉,舌尖戳弄著紧闭的菊门,一下下的试探,想要钻入。   “唔啊……不……啊啊……脏……脏……”   这种感觉实在太过怪异,大舌又软又滑,即便後庭被挤开,也并未让她觉出疼。   可一想到那里是平常如厕的地方,而这个人居然在用嘴舔弄……她就觉得羞耻的极,最好能立时晕死过去。   敌不过他的力气,她躲不开,逃不掉。她只能承受著那火热执著的侵袭,心跳之快,心跳声之大,仿佛随时就要蹦出了胸口。   好难过啊……大舌刷上去再滑下来,将两处隐秘一并安抚。她像是变作了一张琴,他轻拢慢捻,她就细吟低唱。复杂激烈的感受,令後庭蜜穴止不住的收缩抽动,她不知道该顾哪一边,因为哪一边都是失守。   水液泛滥成灾,乌少正的下巴处已是湿亮一片,他微抬起头,粗喘著问:“舒服麽?”   墨九无力摇头,痉挛似的抖,嘤嘤泣声,又是软又是娇:“难受……好难受……不要……不要了……”   娇嫩花穴一片嫣红色泽,两片贝肉湿漉漉,一点花核已硬成了一颗豆子,穴口吐著股股透明花液,乌少正张嘴啜饮,模糊的回答:“你要的。流了这麽多的水……你这个小骗子。”   因这动作,墨九又是一个大抖:“……你……嗯啊……别再……”可男子不理,复又继续。身子越来越烫,她无助的闭著眼,为什麽明明不疼不痛,她却觉得,这比疼痛更为折磨。   心跳早就脱序,泪水难以承受的落下,腰肢摆起,分不清是欲脱逃而去还是迎合而上。   小腹窜起汹涌酥麻,她像是站在了悬崖边,下一刻,也许下下一刻,就要猝不及防的落入深渊,她用力抓住了男子的头发,胡乱的叫喊:“啊啊……不、不行……我……唔啊啊……不……”   回答她的,是更为狂猛的攻袭。她不知道,是该叫他别再弄了别再舔了,还是该让他再重一点,再用力一点,兴许这样就能得到解脱。   小核,花穴,後庭,不同的位置,不同的异样感受。这些些汇聚成了一股太过可怕的快感。她实在撑不住了,猛的弹起,夹紧了腿间的脑袋,用力抵著男子的唇舌,无声尖叫著达到了极致。   好一阵,绷著的身体才缓缓放松下来。乌少正得已自由,胸前也是起伏得厉害。看著面前的黑眸里一片氤氲,看著白嫩双颊红的潋滟,看著那开启的湿润双唇,细细长长的呼著气,她因余韵还在一颤一抖,诉说著经受的激情,也诉说著情欲满足。   他忍到现在,已是极限。硬挺对准了穴口,来回蘸取了湿润,顶开,推入。他仰头叹息,压下身,将绵软的细腿环上自己的腰,接而深深埋入了那仍在收缩的紧致。   “唔嗯……”她软软的叫了一声,小猫儿似的。眼睛迷迷蒙蒙的看过来,是懵懂,是疑惑,是羞怯,欲诉还休,诱得他躁动难耐。   为什麽呢?这样一张脸,只是这样一个人。女人而已,比她美的,比她媚的,姝园里尽是。   为什麽?   为什麽是她?   乌少正眼神幽暗,眸中的迷乱比夜色更浓。拥紧了怀中人,下身开始耸动,额头抵上她的,菲薄的唇倾吐喘息,倾吐低语:“小东西……嗯……你这……小东西。”   第151章、搞不定……   醒来时,墨九浑身酸软。   是几时入睡的,她已记不甚清了。想要动一下身子,才发现手脚都被困住,她未著寸缕,被固在一个同样赤裸的怀中。   颈後有平稳的气息在喷洒。轻轻的,略带迷茫的侧过头去,入目是一张放大的俊颜。   黑发散下几缕,长睫阖盖著,挺直的鼻梁,抿著的薄唇,男子靠在她身後,显然还睡著未醒。   这样看他……好像与二少爷是确有相像的。眼睛闭著,遮去了那片幽深的暗色,也收起了那些时常闪出的厉光,脸上的线条缓和……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睡著时的他,似无防备,不带危险,与什麽暴戾啊,残忍啊,有那麽点联系不到一块。   二少爷长得很好看,其实他也是的。可府里,却无人敢过分接近。也许是因为二少爷的身上,总散著一种令人望而却步的冷,而他,就是不怒自威,看一眼,便已心生畏惧。   好怪啊……   与他枕在一起,他就这样睡在身旁……总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这份奇怪来自於他。这般那般,他对她作下……不是第一次了。可昨夜,似乎与之前……有些不一样。不一样在哪里呢?要她细细举出,怕是说不清。   这份奇怪还来自於自己。因为经历了昨夜,现在看著他,她的心里,有著股难以形容的感受。   是什麽呢?   嗯……   是困惑?   自她伤愈,自张妈病倒,这段时日,点点滴滴,他令她困惑。   初时,还有不安。那些点心,在集市,在郊外,她忐忑的猜想,会不会下一刻,一切突变,指不定迎接她的就是什麽新的折磨。   可是,并没有。她似乎是多虑了。其实她是知道的,不是吗?兴许是从他的表情,兴许是从他的言行,兴许是从他眼中,她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与二少爷眼里闪动的相似……不是冰冷,是深深浅浅的柔光,不是淡漠,只是……轻轻重重的怜情。   所以,她开始不怕了。所以,她开始相信,他不会再伤害她。除此之外,一点异样在若有似无的萦绕。   昨夜,亲密交缠,心跳贴著心跳,呼吸混著呼吸,他的目光从未移开,他的身体掀起了巨烈狂潮,带来汹涌的欢愉,她是难以承受的几乎痛苦。   他令她羞,令她惶,翻来覆去,令她无措的哭叫。每一个亲吻,每一下抚摸,每一次的进占,令她身在颤,也令她控制不住的心悸。   想著想著,脸上火热一片。这时,面前的长睫微微一动接著缓缓掀起,再接著,男子睁开了眼。   幽深的黑,仿佛罩著了一层雾气。他皱眉看著她,呆呆愣愣的,是以初醒的迷茫。没一会,那雾气散去,有细碎的淡芒开始一点一点的闪出来。莫名的,她的脸更烫了。不敢再看,只得垂下了眼帘。   她听见他的声音低低的响起:“几时醒的?”   醒了些时候了,还看了他些时候……嗳,这个可不能说的。   “才醒的……没有、没有多久。”   “嗯。”他的声音微哑,带著才转醒的慵懒,“眼下什麽时辰了?”   这一觉,她也不知睡了多久,但应该不会短。   “这个……大概……好像是不早了……”   她感觉男子舒展著手脚,挪动些许,复又把她环紧。安静了半晌,他再开了口:“那麽,你偷偷看了多久?”   什……什麽?   心虚又心慌,赶忙否认:“没、没有!我没有……没有偷看的……”越说却越显底气不足,抿唇咬唇,不安的蠕动蠕动,才要翻过身就被男子转了回来。   光裸的肩膀被握在他手里,皮肤直接擦著皮肤,一抬眼就见那厚实的胸膛,往上是凸起的锁骨喉结,往下依稀能见腹部的肌肉线条,心跳在加速,她都不知该把目光放在哪一处才是妥当。   所幸,她不用烦恼这个问题了。因为下巴被抬起,一片深邃墨色,将她密密的笼罩。似是注视又似是审视,只见他微微眯起了眼,口中慢慢吐出了三个字:“小骗子。”   明明他表情平静,可语气却是似笑非笑。   墨九先是一愣,接而耳朵脖子全红透了。   因为这三个字,他已说过。就在……就在昨夜……就在他……对她……   越是告诉自己不可以再想,记忆就越不受控的全浮了出来。忽的唤起了身上他留下的触感,滚烫的,难耐的……顿时,豔色迅速蔓延,连白嫩胸口都红了一大片。   乌少正好整以暇的看在眼里,意味深长的问道:“在想什麽?”   墨九回答是轻的不能再轻:“没、没有……好像、好像不早了……”   “我知道。”   “哦、哦……那……那我……”   “你怎麽?”   “我是……是想……   “想怎样?”   “想……想……这会儿……我们是不是该起……”话没说完,嘴巴就被堵上了。莫名其妙被吻得晕乎乎的,毕了,墨九边细细喘气儿,边听男子说道:“闭上眼睛,不用急著起。我晚些再来。”   反正是没脸应对,她就依言乖乖闭眼。几个啄吻过後,环绕她的手臂脱开,身旁再一空。耳朵竖起来,听到悉悉索索穿衣的声音,静了一会,他的气息又近,被子被拉起盖了实,接著脚步声响起,很快就渐远隐去。   墨九松了一口气,酡红著脸,抓著被角,模模糊糊的想:他走了……幸亏……时候不早了,要不然,她都……   咦?等等……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劲……   等想明白了,等恍然大悟了,她是无力,懊恼,外加欲哭无泪。   一夜加一早,丹儿的事,进宫的事,她连半个字都未提啊……   好不容易才想出的法子,大少爷来了,酒也喝了,饭也吃了,开始,她还以为进行顺利来著……可之後……之後怎麽就……   这倒底算什麽呀……   如今手脚无力,浑身酸软不说,脑里白了空了,该说该提的,统统都忘光了……   她还忧心忧肺,紧张忐忑的,穿那羞人的衣裳,说那爷啊奴家啊……   这……这倒底是为了什麽呀……   第152章、心生一计   这边的墨九哀怨的咬著被角,那边的乌少正神清气爽的跨出了房门。   正巧,山儿正从厨间走出来,迎面见了,镇定的福身下去:“大少爷。”   乌少正停下脚步,面无表情。   不好,大少爷虽是宿了一夜,但看他的样子……实在是有些难测啊……   暗想归暗想,山儿继续稳声道:“奴婢已准备了早点,请大少爷稍坐片刻。”   “不必。”乌少正高深莫测的看了山儿半响,不轻不重的扔下一句,“自己去乌伯那里说一声。半年的工钱,不必领了。”   山儿的心里在翻著惊涛大浪,面上是波澜不惊:“是,大少爷。”   乌少正收回视线,背手迈步,快出院门的时候,略一停顿:“乌伯年事已高,自今日起,做完了份内你就跟在他身边,府里杂务甚多,也需个帮手。”   山儿一怔,接而迅速应道:“是。大少爷。”   男子说完,人也走了。只留山儿一人,对著院门感慨万千。   哎呀呀,这是……这是要提她做副管事的意思?这真是有惊无险,先惊後喜,又惊又喜啊,大少爷果然不负她的厚望,决断英明啊……   待墨九起身之後,看著她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儿,山儿就知道,此计未成。   她多少是猜到了的,出这不算很馊的主意,也是姑且一试。能成甚好,若不能成,还有美酒佳肴,月下娇人,就权当是交流交流感情,拉近拉近距离。   论心思,这傻子哪里转得过大少爷?怕是连看门的张三,马夫李四,她都是转不过的。这不,“进宫”两个字的边边儿,大少爷都没让她摸到,就算是提了求了,想必大少爷的回答,也不会十分的可喜。   可墨九哪能放弃呢?这口都还没开呢,不开一开说一说,她又怎会甘心?   於是,当晚再见大少爷时,她不管什麽迂回不迂回了,也不管什麽计划不计划了,张嘴第一句就是直截了当,直奔主题。   要比心肠冷硬,乌家兄弟不分伯仲。要比行事心狠手辣,那麽兄弟里的老大,更胜一筹。可对著心里的人儿,心狠手辣的老大,耳根子呢就稍稍的软一些。   乌风乔是见招拆招,说到底,不允只为护其安全,所以哪怕不忍,也是绝不动摇。而乌少正呢,当然也是不动摇的,可看著小人楚楚可怜的样子,听著她声声切切的哀求,那眼泪滴啊滚啊,像是直直打在了心上,他的眉头就越皱越紧,原本的坚决就开始摇啊晃啊,他是见不得听不得了,所以他就选择不看不听。   堵住了小嘴,她就没法再说,将她抱起压上了床,她就顾不得哭。让她只能娇喘呻吟,没时间理会其他。这时流出的泪,意思可就不一样了,这时说出的话,也是不同的了。   听到什麽不要啊,他就更努力的要她,听到什麽轻点慢点啊,他就更用力的欺负她。直到那柔弱无骨的娇躯颤抖不停,穴里流出的水打湿了床褥,直到她再也无力,无心,去说,去想,他才是餍足罢休。   接下来的日子,墨九愁苦的不得了。二少爷就算不应,但是至少还会听一听。可在大少爷面前,才冒了冒“进宫”的苗头,他就二话不说,直接亲她,压她,再对她做下羞极难言的事。   如今,她不是怕他不答应了,一提进宫他就眼里发光,有时没提进宫,他也眼里发光,她真的是不敢了……她真的好累啊……   下人们的心情与墨九是截然不同的。因为他们的大少爷终於恢复如常。   不仅如此,这几日,大少爷似乎心情甚佳。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不再动不动叫人“滚”了,乒乒乓乓的动静没有了,与丫鬟家丁说话也不阴森森,凶巴巴的了。所谓乌云拨开见明日啊,大少爷好,就是大家的好,大少爷舒坦,大家的日子都好过了。   两条路都已堵死,墨九焦灼,急的团团转。她一直在拼命思考,怎麽办呢这下该怎麽办呢。山儿是没空做军师了,一方面她忙著在“副总管”的道路上前进,另一方面,她已经出过个主意,奏效没有,所幸,大责罚也没有。若再帮著整出些什麽,恐怕就不是扣工钱这麽简单了。   墨九唯有孤军奋战。府里除了山儿和乌伯,她是不认识什麽人的,府外就更不用说了。怎麽样才能进宫呢……除了大少爷二少爷,还有谁能带她进宫呢……   想著想著,一个人影突的浮现在脑海,她觉得,她好像有办法了。   这一日,说早不早,说晚不晚,山儿去了乌伯那里,两位少爷各自在忙。墨九推开了院门,猫腰四下看了看,小心翼翼的走出了小院。遮遮掩掩的东窜几步西窜几步,窜到了正门口。正巧有丫鬟要出去,墨九便垂低了脸,飞快的跟在後头。   长的普通,有时也不为是件好事,看门的没觉出怪异,就这样,一阵过後,墨九就站在了热闹的街道上。   才松完一口气,接著又立刻傻眼。   她不认识路啊……   王爷住在哪里呢?   她只得厚著脸,边走边问。所幸煜王府的位置,还是有很多人知道的。摸索著走了许久,终於见到了王爷府邸的大门。   可煜王府不是大庙,岂是人人都能进的?   言墨九这个名字,完全没听过。看样子,也不知是哪户人家的丫鬟,守门侍卫板著脸不肯放行,墨九“大哥大哥”的唤,低声下气的求,还是无用。   希望就在眼前,可硬是近不得半步,就在万分焦急万分无奈的时候,一抹略有熟悉的五彩斑斓,飘然出现在了门口。   睁大了眼睛,墨九猛的冲了上去:“王爷!王爷!”   男子见到她,显然是一怔:“咦……小九子??”   墨九忙不迭的点头:“嗯,嗯!是我!是我!”   男子由上至下的扫了她一遍,再探头看看她身後,一副惊讶至极的样子:“你怎麽来的?你一个人来的?”   第153章、好人王爷   墨九简直要眼泪汪汪了:“我……我不认识路,我走了好久才找到这里的。”   “哦……是这样啊……”邬尚煜若有所思的转了转眼珠,忽而一笑,“来的早不如来的巧,我正要出去喝酒。走吧小九子,今儿个本王请客,再来不醉不归。”   她来找他可不是为了喝酒的啊……   “王爷你等等……我是……我来是……”   邬尚煜仔细打量著墨九的神色:“怎麽,不想去喝酒?”   墨九忙不迭点头。   “那你来……是有事?”   墨九眨巴几下眼睛,拼命再点头。   “哦,什麽事?”   这个……   墨九转头看看周围,有些欲言又止。   邬尚煜微微躇起了眉,再了然的一扬下巴:“随我进来。”   走在王爷府里,墨九边小步跟在男子後头,边努力思考著该要如何开口。   有些时日未见,一上来就直接提说所来目的……好像也不太好……   於是,墨九先笨拙的问候:“王爷,最近……王爷还好吗?”   男子“扑哧”笑了,停下脚步,转过了身:“吃得下饭,喝得动酒,这样,算好是不好?”   “嗳……嗯……”墨九羞涩的抿抿唇。   男子一本正经的说道:“不过近日确有些忙,说到底,还不是因为那两个混……”话到这里,及时的刹住,漂亮的杏仁眼眨了眨,显出了几分委屈,“好不容易得了空,刚想出去高兴高兴,小九子你就来了。瞧你这神神秘秘的样子,说吧,来府里找我,是什麽事?”   “我是……是想……请王爷……帮我……”   “哎等等。”男子狐疑的看她,“请我帮你?你的少爷们呢?”   墨九局促著,脸上是复杂的难言。   男子似是悟了:“哦,我知道了。他们虐待你,你再也受不了了,所以决心要逃离虎口了?”   墨九一怔,急忙摇头:“不是不是,他们没有虐待我,我没有要逃……”顿了顿,心里憋著的话终於脱出了口:“我是想请王爷……带我……带我进宫。”   这下,换作男子一愣:“进宫?”   “是,是,丹儿在宫里,我要进宫,我要去看她,她……”   “别急别急,这个名字有点耳熟麽……你说的莫不是你身边那个丫鬟?”   “对,对,就是她!她在宫里,在皇上身边,可她留了字条给我,她说她不好……我不知道她倒底怎麽样了,我要去看她,我是一定要去的!”   接下来,墨九就把来龙去脉,一五一十的说了。只见男子听完,沈吟了片刻,道:“我想起来了。这个女人是皇兄的新宠麽。你说她留了字条?她如今人在宫里,哪有空闲给你什麽字条。”   “是真的!是她写的,是她的字迹,我与她从小一块长大的,我不会认错的!”   “好好好,就算如此,只为这个,你就急著想进宫?”   “嗯,嗯!”   男子一挑眉,意味不明的笑了:“究竟是个什麽情况你都没弄清楚……小九子啊,你就没想过,这兴许……是个圈套?”   “不会的不会的,丹儿她知道的……她知道我和张妈在担心她……担心她过的好不好,她……她不会骗我的!”   什麽圈套,她根本不懂。她只知道,丹儿不会无缘无故留这字条,不会无缘无故的说什麽不好。一定是有原因的,一定发生了什麽事,也许一言难尽,所以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只能通过简短的两个字来告诉自己。   “原来某人不光笨,还傻。又笨又傻。”邬尚煜缓缓敛去了笑,看了面前人许久,眼里精光一闪,“这件事,你的少爷们该是知道的吧?”   “嗯。”   “那麽,他们也知道你想进宫?”   “呃……嗯……”   “他们不愿不肯,所以你就想到来找我?”   “是……”墨九低头拨弄著手指,犹豫著说道,“我求过二少爷,也求过大少爷,可是……他们不答应。我不认识别的人了,所以就想……就想来找王爷……求王爷帮我……”   男子走近几步,弯腰伸手,一点她的眉心:“听听,没办法了才来找我,真是好没良心。”   墨九怯怯的抬起眼帘:“王爷……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   “可以什麽?带你进宫?”男子歪头这样问,“我可是王爷,不就是进宫麽,小事一桩。但若我应了你,你要怎麽谢我?”   “真的麽??那……那我……”   怎麽谢……她也不知道啊,她身无一物的……没有银子,也没什麽值钱的东西。   “那……那王爷要我怎麽,我就怎麽,我都听王爷的。”   “啊……这麽乖啊。”邬尚煜捏捏墨九的小脸,眯起了一双妩媚杏眼,“那你的少爷们知不知道你来这里?”   墨九老老实实的答:“我一个人来的,他们不知道的。”   “所以今儿个,你是偷溜出来的了?”   墨九心虚的低头:“嗯……是。”   “小九子,你胆子不小嘛。”男子听了,笑得似乎更为愉悦了,“若他们发现你不在……啧啧……若是这样……那不是很有趣麽?”   最终,王爷答应了。王爷还说,捡日不如撞日,这就走吧。墨九又是高兴又是激动,几乎要感激得涕零了。她果然没有白来,她就知道,王爷是好人,王爷一定会帮她的。   车辇晃晃悠悠,行离了煜王府,向著皇宫的方向而去。顺顺畅畅的过了宫门,再行了一阵便停下。   邬尚煜率先跳了下来,将墨九抱下之後,就吩咐她先原地等候。   人生地不熟的,墨九也是不敢乱走的。环顾四周,大块石砖铺成长长宽宽的路,红墙黄瓦,高高的檐角掩在片片绿郁之後,站在这里,就能感觉到庄严肃穆的气息,原来皇宫……就是这个样子的。   没一会,男子便回来,墨九忐忑的跟在後面,穿过了一扇扇的门,走过了一段段的廊道。亭台楼阁,雄伟壮观,墨九微张著嘴,都快看花了眼。   第155章、回不去   言府时的丹儿,乌府时的丹儿,小时的丹儿,进宫前的丹儿……离别,并没有很久啊……   好奇怪啊……为什麽……她会不一样了?   看著这样的她,墨九突然觉得有一点陌生,有一点局促。憋在心里的话,就这麽,半句也说不出来了。   房内还燃著烛火,一点晕黄,幽幽的昏暗。   安静,还是安静,身旁的人一动不动的,就在墨九以为她已入睡的时候,却听她轻轻的开了口:“今日……是王爷送你来的麽?”   墨九眨了眨眼睛,也是轻轻的回答:“嗯,我去求了王爷,求他带我进宫的。王爷很好,他答应我了,然後,就带我来找你了。”   “嗯……”沈寂了一阵,身旁人又言道,“你这傻子。这样一来不就欠下他的人情,若之後他又来纠缠,你怎麽办?”   墨九翻了个身,面向她,小声说著:“不会的。我是一定要见你的,王爷帮了我,无论怎麽报答他,我都是愿意的。”   身旁人似是叹了口气:“你啊……我不在你身边,等你被人卖了,我看你找谁哭去。”   墨九挪著手脚,靠近她:“哪有这麽严重的,王爷才不会卖了我呢。”想了想,终是小心翼翼的问出一句:“丹儿……你……好不好?”   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回答,墨九复又开口:“我求过二少爷,也求过大少爷,可是,他们都不答应。我看到你写的字条,我没有告诉张妈,我只想,怎麽样都要见你一面的,要不然,我真的不放心,丹儿,你……”   “字条??”身旁人打断了她的话,声音也一下子提高了,在这安静的夜里,突兀的有些刺耳。   “是啊,你的笔迹,我认得出,我也不会认错的。你不方便回来,所以就托人送字条给我,对吗?”   “是……是我写的,但是我……”   说著,话语就变的模模糊糊,未完的後半句也含在了嘴里,混混得不清。正疑惑间,墨九听到丹儿的声音又清晰的响起:“娘……她还好麽?”   犹豫几番,墨九还是老老实实的答道:“……不好。”   感觉身旁一个颤动,再开口是满满的急切:“怎麽??”   “知道你走了……张妈她……就晕过去了,然後……她就病了……”   昏暗的房里,她看到丹儿的侧脸轮廓,两片唇在不住的抖索。慢慢的伸手,摸上她的脸颊,没有意外的,触到了一片湿凉。   心里涌上股难受,搭上她的肩膀,墨九忍住眼里的酸涩,低声安慰道:“丹儿,你别担心,二少爷叫了大夫,大夫天天都来的。张妈喝了大夫开的药,很快就会没事的。”   丹儿忽的转身过来,蜷在她怀里,肩膀颤动个不停:“娘她病了……她怎会病了……她定是在怪我……怪我不听她的话……怪我惹了她生气……”   墨九紧紧抱住了她,哑著声说:“不会的不会的,你走了以後,张妈很想你,很担心你,她不知道你在宫里好不好,她一直在念著你,她……她怎麽会怪你的呢?”   丹儿哽咽著问:“是麽……是这样麽?……那你呢,你可有怪我?”   墨九缓缓摇头。   丹儿回抱住她,哭得像是个无助的孩童:“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是有意惹娘生气的……娘不准我进宫……我……我没有办法……”   “嗯……我知道的……”墨九用力的咬唇,却止不住眼泪滑下的势头,“我和张妈都知道的,我们不生气,也不怪你,真的……只要你好。可是丹儿,你好吗?你瘦了……你过的不好……是吗?”   丹儿没有作声,只压抑的哭泣。   墨九听了心疼的极,笨拙的轻拍著那抖动的背脊,喃喃说道:“若是好,你又怎会留下那两个字……你知道我们会担心,知道我们会著急,所以你一定是很难过,很委屈,你是想告诉我的,对吗?”   丹儿忽而点头,忽而摇头,极轻微,极模糊,令人辨会不清。   墨九顺著她的头发,胸口一抽一抽的,像是有什麽压在那里,沈沈的,重重的,让她呼吸不畅,憋得难受:“你说过,皇上会保护你的,那为什麽,你还是不好?山儿,张妈一直在等你,我也在等你,你回来,我们在一块,就像以前那样。不要呆在宫里,跟我一起回去,好不好?”   怀里蜷著的人还是不说话。待颤动逐渐平息,待泣音逐渐低下,她慢慢抬起了头,一字一字的说:“什麽是好……什麽是不好……我竟也不知道了……”   昏黄暗色下,她脸上的泪仿佛在反著光。她牵动起嘴角,露出一个凄然哀婉的笑:“傻九,我只知道……来了这里,我就再也回不去了。”   墨九怔住。   这一抹笑,似乎隐约却又无比清晰,映入她的眼底,刻进她的心里。这一句,饱含了何样的复杂暗带了什麽苦涩,悠悠久久的在耳边回荡,令她的胸口更为沈闷,无端的生出了些痛意。   她只能愣愣的看著看著,後来,何时睡去的,怎麽睡去的,也是有些忘了。   第二天醒来,她的眼睛肿了。身旁人起身时面色平静,昨夜的一顿痛哭,像是一场梦。描眉梳妆,只有同样微肿的双眼,泄露出了些许的痕迹。   一夜过後,她们之间就和以往一般。丹儿大著声说话,大著声笑,只是所谈话题都是无关痛痒,只是她对昨夜种种,半点未再提起。   她告诉她进宫後的所见所闻,她告诉她宫里的女子梳什麽妆容,穿什麽衣裳,平日里会做些什麽消遣。她告诉她宫里好大,开始她还迷过路,她告诉她宫里的饭菜样式精致,只是份儿像喂小鸟似的,她吃不甚饱,便只好再拿点心充数。   墨九听得迷茫。   原来宫里的生活,没什麽特别,这样的日子……算是好吗?   若是好,为何丹儿的脸上总笼著层淡淡的黯然,可若是不好,为何她说的这样开心,不提委屈,不提难过,更绝口不提的是……离开这里,随她回去。   第156章、好与不好   昨夜的一番话,始终在脑中挥之不去。   她真的不懂。   为什麽说回不去?为什麽不能回去?进了宫就不能回去了吗?还是因为皇上不准?   那时,丹儿泪中带笑,是一种难言的复杂。   她知道,进宫是为了皇上,所以丹儿不愿离开,她是在舍不得?舍不得离开皇上吗?   即便知道张妈病了,即便哭的那麽伤心,她还是……不愿走吗?   她说好与不好,她也不知。   自己无法理解。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好就是高兴,不好就是难过,这个问题很简单的,为什麽会不知呢?   莫非有什麽说不出的苦,不能叫自己知道?莫非皇上待她不好,她害怕不敢说,还怕自己听了担心难受,所以更不能说?   若是这样,为什麽还不愿走呢?   她想不通……她真的想不通。   墨九心里有著诸多猜测。晌午过後,丹儿兴冲冲的拉她出了门,说是要带她去园里赏花。若照以往,她也定觉新奇开心,可眼下,什麽花啊树啊,她是根本没心思看的。可她也不想扫了丹儿的兴致,边走边看,边暗下打量著身旁人的表情。   欲言又止,她忍了忍,还是忍不住的冒出一句:“丹儿,皇上他……你们……怎麽样呢?”   抚著花瓣的手突地一滞,丹儿弯著腰,只看著眼前怒放的花儿,淡淡的回道:“什麽怎麽样?”   “就是……就是皇上……他对你……好吗?”   丹儿站直了身,转头浅笑:“皇上对我,自然是好的。”   墨九语塞了,只能轻轻点头:“哦,哦……是……是这样吗……”   丹儿看了她许久,“扑哧”一笑,伸手用力点上她的额头:“傻九,你又在胡想些什麽。”   “哎哟……”墨九向後仰了仰,嘴里支支吾吾的说道:“没有,没什麽的,我只是、只是想问一问……”   “我知道,你是怕皇上对我不好,怕我受了委屈,不敢对你说,是不是?”   一句话,全猜了中。墨九揉了揉额头放下手,目光忽闪忽闪,是以无声的疑问。   丹儿收回视线,垂下了眼帘:“记得吗,在进宫之前我就说过,我早有了准备。他是皇上,他有该忙的事,这些我都不在乎。只要他记著我,记著我在等他,待在他的近处,等他空时能来看看我,这样就已足够。”   “那日……乘他来府时,我偷偷去找他。在他离去前,我拉住他,对他说,我想随他进宫。”这一段始末,墨九听的认真。   “其实开始,他并未答应的。然後……然後我就告诉他心里所想,我骗他说,如此这般,你们是知道的,也是同意了的。再然後,他就成全了我的心思,带著我一起进了宫。”   “当晚,他就下了吩咐将我安置下来。之後,他时不时的来看看我,陪我说说话。你也知道,我是丫鬟出身,见识浅薄,还能说出些什麽?”   “即便只能说说小时的事,说说在言府的鸡毛蒜皮,他是笑著听,在我面前,未有半点不耐。”   “他来的不算频繁,但我知道,他是尽了力了。”丹儿脸上一片柔柔,“我都明白,我都知道,只是……”   墨九竖起耳朵,好奇的问:“只是什麽?”   “只是……得了一些就想要得到更多。原本以为的满足,不知不觉,就变成了不满足。一点不够,就想要多一点,再多一点……人的心,真的很奇怪……”   丹儿的声音很轻很低,悠悠的,叹息一般。墨九听的似懂非懂,这时,丹儿抬起了眼帘,冲她一笑:“好了,我也真是,与你说这些作什麽。你啊,哪会明白的。”   又是这样的笑……带著恍惚,带著黯然,似甜,似蜜,似愁,似涩,明明在笑,可仿佛下一刻就会哭出声来。   墨九欲要辩驳,张了张嘴,却什麽也说不出来。脸颊被一拉一扯,面前人肃著脸,状若一本正经的说道:“总之,皇上没有不好,我在宫里没有不好,不要担心,不要胡思乱想,听见了没?”   墨九愣愣的点头。只是心里的疑惑,怀疑怎麽也消失不去。   真的吗?丹儿没有骗她吗?   真的无事,为什麽她的表情是这样的?真的无事,那那张字条又是怎麽回事?她的字迹,她亲手写下,上面清清楚楚的明说“不好”……   脚步声,由远及近,丹儿率先转头,下一刻赶忙收回手,拉著她匆忙的福身下去:“参见怡妃娘娘。”   怡妃?娘娘?这个意思……来的……是皇上的娘子吗?这是进宫後遇上的第一个“娘娘”啊……墨九心里紧张,僵著身子不敢抬头。   只见一片豔色裙摆从眼前慢慢的拖曳过去,上面绣著精致的花纹,行走间,还带出一股暗香。   裙摆越过她们的身前,紧跟其後的,是两抹素色。没一会,“娘娘”的声音就在头顶不远处响起:“唉,本是想来赏花散心,这下好了,生生扫了本宫的兴致。”   另一个声音接著响起:“娘娘莫气,宫里总有些个不长眼的,娘娘可是金体娇贵,为这不长眼的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本宫也道是奇了。这皇宫里面,不是妃嫔,就是宫女。秀兰,你倒是说与本宫听听,两样皆非,那算个什麽?向本宫行礼又是什麽意思?”   “回娘娘的话,奴婢愚笨,可奴婢听过一句,叫是好狗不挡路。奴婢想,照这意思来看,会挡路的,不是人,也非好狗。”   “呵呵呵……原来如此,这倒有趣。皇上也真是的,什麽猫啊狗啊的都往宫里带,也不嫌外面来的不干不净,脏了宫里的景儿。”   “娘娘,皇上是心善,猫狗就是猫狗,总变不成人的,娘娘您呢,就权当看个笑话,当是皇上在变著法子,逗您高兴。”   “也是。笑话虽好看,可本宫还怕污了自己的眼。皇上晚些还要过来,秀兰秀竹,这就回去吧。”   “是,娘娘。”   第157章、三人一桌   墨九震惊的无以复加,整个儿的僵住,呆住。   这个叫什麽娘娘的,声音是柔里柔气,可出口的话,字字句句,刺耳至极。那两个宫女应著和著,明里暗里的辱骂,连一向反应迟钝的她,都听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原来丹儿在宫里,经受的是这些??   光是今日,入她耳里的就难听到不行。那麽在她来之前呢?在她看不到的时候……是不是还有更难听的??   皇上有很多娘子,一个“娘娘”是这样,那其他的呢?   这样的辱骂,究竟有多少句?这样的难堪的场面,究竟发生过多少次?   这些时日,丹儿……倒底承受了多少?   慢慢的转头看向身旁,只见身旁的人已是直起了身,正死死盯著那行人离去的方向。   她的脸色忽白忽青,她的眼睛亮的慎人,自己仿佛能看到里面烧起的两把大火,自己仿佛能听到,那齿间咬合在格格的作响。她的手紧紧捏成了拳,从那同样紧抿的唇间,缓缓崩出了几个字:“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什麽?   墨九不敢问。   因为丹儿的表情凌厉,因为丹儿的眼神奇异。许多的不甘,许多的哀与怨,愤与恨糅合在一起,强烈的,汹涌的,这诸多的复杂,她是第一次在她身上看到。不得不说,她有些惊到,也是有些吓著,起身是沈默,回去一路也是沈默。   一次又一次,偷偷重复打量著身旁人。她的表情似有和缓,只是眉眼间的冰冷寒意仍是弥散不去。   对於园里发生的一幕,丹儿并未说什麽,也没有解释什麽。不知是何时,兴许是回到了住处之後,她又开始东一句西一句的闲话聊谈。仿佛是平静如常,只是她嘴上扯出的笑,看在墨九眼里,便觉横带了几分勉强。   既然她不提,墨九就也不问。不提不问,虽有疑惑,但更多的是不忍。心里堵的难受,人也闷闷的安静了下来。丹儿怎会不知呢,但她也未点破,任这古怪,略有沈重的气氛一直延续到了晚膳时分。   桌上的饭菜丰盛,二人才刚坐下,就见门外转进了一高大男子。   丹儿忽的站起,惊喜道:“皇上!”   墨九也跟著行礼,男子穿著一身黄色缎袍,脸上笑意深深:“说了多少次了,无需多礼。”   转眼看过桌上,又道:“原本只是想来看一看,可这麽一看,我倒也有些饿了。”   闻言,宫女手脚伶俐,多添上了副碗筷。男子一挥手,宫女便低头退下。稳稳在桌前坐下,来回扫过面前的两人,他状若不解的问道:“咦,都站著作什麽?莫不是只用看的便能饱了?”   丹儿笑了起来,率先坐下:“哪能的。奴婢不过在想,不知这些饭菜合不合皇上的胃口。”   男子似是认真的再看眼桌上:“闻著很香,我看甚好。”再抬头对著墨九温声道,“我只身前来,这里又没外人,小墨九莫要拘谨了。”   墨九默默的挪动身体,将屁股挨上了凳。男子满意的点点头,举手夹了块蜜汁排骨到她碗里,笑眯眯的问:“小墨九初来宫里,今日一天,可有四下走动看看?”   墨九的心里本就闷著,也未答话。丹儿看了她一眼,迅速的接口,说著从昨个夜里到今日白天聊过了好一阵,然後就出了门去到园里,边走再边聊,赏著些花,看著些景。   洋洋洒洒的一通下来,墨九仍是不言不语。   邬辰颺不动声色的听完,一歪脑袋,好奇道:“小墨九好像不怎麽高兴?是觉得宫里无趣麽?”   墨九抿唇不开口,桌下丹儿暗暗轻踢来一脚,她这才动了嘴:“皇上,我没有……没有不高兴……”   邬辰颺微微皱起了眉:“与我这般生分,定是有不高兴的。”   顿了顿,墨九再度低低的出声:“辰颺哥哥,我没有不高兴,宫里……很好的……”   一旁的丹儿笑著点头:“就是就是,皇上多虑了。她呀一向怕生的紧,第一次进宫来,总有些个不适的。”   “哦,是这样。”邬辰颺垂下眼帘,再为墨九夹上筷饭菜,接著,慢条斯理的开口,“那麽,今日在园里看了些什麽,见著了什麽生人,丹儿,你来说与我听听。”   “回皇上,我们就是……就是看看园里的花儿……开得真漂亮……”   “嗯,还有呢?”邬辰颺放下了手中筷子,侧脸看向丹儿。   “还有……还有……”丹儿犹豫一番,轻轻道,“碰上了怡妃娘娘。”   “怡妃?”邬辰颺若有所思,单手支起下巴,含笑道:“怡妃也去了园里麽?她平时就爱摆弄花草,性子也是直爽,小墨九已见过她了麽?”   什麽直爽……她一点也没觉出来。那个娘娘骂人的时候又是刻薄又不留情,声声侮辱,难听得刺耳,若这就是所谓的“直爽”……她真的不敢恭维。   放在膝盖上的小手被温热包裹,墨九一个轻微瑟缩,一抬头就迎上了男子投来的目光。   他似在仔细的注视端详,完了,他温柔的问她:“这样闷闷不乐,小墨九可是受了什麽委屈?”   是啊,是有委屈,很大很大的委屈。只不过,受委屈的不是她,是丹儿。   “我……”该不该告诉他呢?墨九欲言又止。   男子捏了捏她的手,再亲昵的刮了刮她的鼻子:“小墨九是贵客,谁敢怠慢,谁敢让你受下委屈,我可是万不能答应的。”   墨九偷眼看了看丹儿,嘴里迟疑:“其实……我……其实娘娘她……!!”腿上横来用力的一脚,她皱了皱脸,泄气的低下头:“没什麽……其实没什麽的……”   丹儿勉强笑道:“是啊,怡妃娘娘为人和善,哪会有什麽事的。不过见她脸生,只问了几句便走了。”   邬辰颺抚了抚墨九的头顶,朝丹儿淡淡的撇去一眼,道:“其实在宫里,平日眼前见的也就是这麽些个,遇上了宫外来的,难免会有好奇。说下什麽,做下什麽,许是无意,既是无意,那麽,便无需放在心上。”   墨九沈默。头顶被大手抚过,男子继续在说:“不过小墨九是宫里的客,客人不高兴,就是主人家招待的不周,无论如何,我先向小墨九赔个不是,可好?”   让皇上给她赔不是……这……这她怎麽受得起?   於是,哪怕心里再憋再闷,墨九还是轻轻摇头:“没什麽的……辰颺哥哥,丹儿说的没错,是我……是我第一次进宫,所以……所以……”   “我知道,宫里与乌府不一样。”男子出口打断,低笑出声:“无碍的,再待个几天,小墨九便能习惯了,丹儿,你说是麽?”   丹儿正在发愣,回神之後,慢慢的点头:“嗯……是,皇上。”   看著身旁的人略有局促的抿著唇,与之相映的,是男子脸上笑意柔和。   丹儿悄悄垂下眼睫,掩去了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   第158章、委屈   一顿饭,似在平和愉快的气氛中过去。吃完,再闲话了些许,邬辰颺才起身离去。   洗漱净身完躺在床上,两人默默无语。   蜡烛熄了,房内一片黑暗,丹儿每隔不久便翻动个身,仿佛在为什麽烦躁。   墨九也是睡不著的,听著身旁的动静,嘴巴张了又闭好些次,仍是未能出声言语。   就这样,迷糊著睡去,待隔日起时,墨九的眼眶下面泛著些黑青,坐在镜台前的丹儿,也是如此。   墨九沈默的看著她描眉梳妆,用脂粉将这抹憔悴遮去。再沈默的听她吩咐宫女准备早点,清粥馒头,说是清淡就可。   铜盆里是新打来的热水,丹儿绞了巾帕,送与她眼前。净过了脸,套上了鞋袜,丹儿取了外衫过来,她慢慢的穿好。在桌前坐下,丹儿从宫女手里接过杯盏递来,她浅饮一口浓茶,在嘴里含过一会,再吐在宫女捧来的空盏里。   丹儿掏出帕子在她嘴上拭了拭,接著收回手,低头饮粥。   她也低头,边吹著粥上热气,边小口小口的喝。   在宫里,这样过著日子,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呢?   丹儿好像是很习惯了,身边有了使唤的宫女,她不用再做些琐碎事,不用里里外外,忙这忙那……   爹有很多娘子,她曾在言府那颗大树上偷偷见过。她们身边也是跟著丫鬟的。突然觉得,丹儿的神态举止与她们有一些相像。   她的转变,似在一夕之间又似是理所当然。只是,这样的她,真的好吗?真的开心吗?   她要自己放心,可亲眼见著了昨日一幕……自己,又如何能放下心呢?   “丹儿……你在宫里……真的没事吗?”憋了好久好久的一句话,皱起的眉间,是深深的担忧,深深的怀疑。   面前的人头也未抬:“能有什麽事?不是已经与你说过了,我好得很。”   “是吗……可是昨天……昨天在园里……”   丹儿放下手里的羹匙,摒退了宫女。待房里没了别人,她直视墨九的双眼,平静道:“昨天什麽事也没有,我已经忘了,你也忘了吧。”   “忘了?可是你……”墨九一愣,接而眉头皱的更紧,“丹儿,你告诉我,那个娘娘……是你认识的吗?”   丹儿没有立时作声,垂下眼帘,冷冷的扯了扯嘴角:“不过见过几次,无所谓认不认识。”   “那……那她为什麽要对你……”後面的话,墨九还是未能说出口。   “哼,今日是我,明日还有别人。”   “面上的冷嘲热讽,暗地的龌龊心思,在这宫里,没有为什麽。端只看你,有没有人撑腰,站的够不够高。”   “不够份量的,就只能被踩在脚下,若站在高处,他人便只有巴结奉承,曲意迎合,唯恐有半点怠慢,就会直系了生死。”   一席话,面前人说时脸上肃然,眼光凌厉,墨九看得心惊听得肉跳:“是、是这这样吗……那……那你……”t   丹儿缓下一口气,淡淡道:“你不用担心,不过是嘴上的功夫,我还受得住。皇上亲自带我进宫,她们看不过眼却又无可奈何,只是在嫉恨罢了。”   “怎麽可以……她们……她们这样说你……皇上……他知道吗?”   丹儿表情一黯:“他不必知道。若抵不住这些,还谈什麽陪在他身边,又凭什麽与他相守。”   “丹儿……我知道,你想与他一起,可是……”墨九握上她的手,眼里是满满的心疼,“我不要你受委屈,听到她们这样说你,我真的好难受。你在宫里一点也不好,丹儿,我们一起回去,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回去?”丹儿的手微微一动,“我不顾颜面的离了府,还怎麽回去?你要我怎麽跟娘说?说我後悔了?说我在宫里呆不下去?所以,便只能如丧家之犬一般的回来??”   墨九呆住,睁大了眼睛连连摇头:“不是的不是的!宫里……宫里不好……你不开心……回去……张妈等你……我也……”   “好了,不必再说。”丹儿厉声打断,用力的抽回手,“你知不知道,她们全都在等……等著看我的笑话。我不能如她们的愿……我不甘心!她们可以……我也可以的……我是不会回去的!”   “什麽?你……可是……这……为什麽……”   丹儿缓缓站起,居高临下的目光里带著不容置疑的坚决与陌生的冷硬:“总有一天,我会叫她们後悔当初。”   “我人在这里,你见也见过,看也看过,我也不想再听你说什麽回去。”   “你若能明白,便留下。你若不明白……那麽,就趁早离开皇宫。”   皇宫里,一个娇小人影在漫无目的的行走。她边走边揉著眼睛,却怎麽也拭不净夺眶而出的泪。   她是又生气又伤心。气的是丹儿的执著不回,伤心的是她口中而出的冷言厉语。   方才那般……算不算是吵架?   小时,不和口角总是有的,打打闹闹,无关痛痒。可这一次,不一样。   方才的丹儿,说那番话时的丹儿,让她觉得好陌生……她像是不认得她了。她觉得好委屈,她为她心疼,为她难过,可她……竟然叫她走……   浑浑噩噩的出了房门,她没有出声挽留,甚至连动也未动一下……   没走几步,眼里的泪就再也忍不住的掉下。   在自己的心里,她与张妈是最亲最亲的人。自己一心想著她好,希望她好,用尽了办法只为进宫,只为看她,可她不顾自己,甚至连张妈都不顾,她还……还赶自己走……   这些时日,她不知道她们有多担心吗?这些时日,她不知道,她们有多想她吗?   为什麽宁愿受下忍下那些辱骂,就是不肯与自己一同回去呢?   从小一起长大,此时此刻,却看不清她究竟在想什麽……   即便如此……即便如此……她仍是放心不下她,不愿不忍怪她……   丹儿……已经够委屈的了,所以才会说下那些话,因为丹儿的心里也一定很不好受。   孤身在宫里,心里的苦又不能说与皇上听,只能咽下肚里,闷在心底。憋了这麽久……今日发泄出来,不过是冲著自己大声了几句,那又怎麽样呢……   气话,不能当真的。赶自己走,也定不是真的……哭也哭过了,气也气过了,那麽……还是回去吧……说不定,丹儿在著急找她,说不定……丹儿也与自己一般……在难过的流眼泪……   墨九眨了眨揉红的眼睛,抬头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她好像迷路了。   一出房门,她也未看前面,只胡乱的走。这会,不知走到了哪里,更不知是如何走来的。   左边是红色宫墙,前面没人,後面也没人,她边茫然前行边寻找著宫人,想要问一问回丹儿住处的路。再走一小段,便见了一扇红色大门。探头往里面看看,一片空地。空地後是好大一座房屋。这里该是有人的吧……   忐忐忑忑,走了几步,就听到了声响。   “……这麽些年……还……不放心……”   “煜儿……你皇兄……母後……”   墨九依稀辨出有人在说话。一来一往,声音越来越响,接著突地爆出一句。   “母後!我好不容易回来,你又要赶我走?!”   “煜儿,你父皇的遗诏不可不遵。这是为朝廷为社稷,你以为母後舍得你走麽??”   “是,因为皇兄登基年幼,父皇为固他皇位,便将我送去边界,无皇兄亲令不准回朝。可已经这麽多年了,皇兄早已坐稳那位子,为什麽你还是急著要赶我回去?!”   “煜儿,母後知你无心,可难保有心人借此搬弄是非,煜儿……母後是为了你好……”   “什麽是非?!全是狗屁!!”   “你……这……你说的是什麽混话!?”   “遗诏也是狗屁!!这位子谁爱坐谁做!!老子半点都不稀罕!!”   “住口!!你……你……”   “……”   “太後!太後!”   “太後晕过去了!太医!快叫太医!!”   墨九觉得有些不妙,悄无声息退一步再退一步,慢慢的朝门口挪去。   才刚站稳,里面一阵风似的冲出个人,见她站在门旁,二话不说就是一脚。   “不知死活的东西!偷偷摸摸听的可是高兴?!”   腹部生生受了这一脚,墨九闷哼一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一时间,再也说不出多的话。   邬尚煜还欲踹上一脚,瞥见了那张半垂的小脸,顿时生生止住了腿上势头:“你……小九子??”   墨九捂著肚子,一动不动,只微弱的点了点头。   邬尚煜赶紧蹲下身,边著急检视,边惊讶的问道:“你怎麽会在这里??”   说来……不长也不短,可惜她实在没有力气开口。   “怎麽?很疼麽??”只见她脸上发白,只捂著肚子不吭声。这一脚他是用了力道,也不知她是否伤著,邬尚煜来来回回的看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声音便不自觉的拔高了好几分,“你是傻子麽?!踢你也不知道躲的?!”   第159章、相谈   躲??谁会知道他冲出来就是一脚的,要她怎麽躲来著……   “哪里疼?还能不能说话?”男子将她拦腰抱起,“光坐著也不是个办法,我带你去给太医看看。”   这一下受的著实不轻,好在疼痛并未加剧,缓过之後似有逐渐的缓解。墨九抓著男子的衣衫,微弱的开口:“没事……我没事的……”她还记得方才听到的动静,於是断断续续的再道,“娘……你娘……”   男子停下脚步,低头看她:“你骂我?”   墨九一愣。   那张俊美的容颜,上面是一派认真:“我又不知是你,不小心踢了你一脚,你就骂我?才进宫没几天,你就学会骂人了?”   什……什麽呀……   楞过之後,墨九极力的辩解:“不是……我不是……我是说你娘……你的娘……她……”   男子重新迈脚继续向前。他直视著前方,过了一会儿,才低声说道:“她身边多的是伺候的,这会,早就赶著绕著去寻太医了。用不著我。”   哦……是这样吗……   墨九点点头。   男子似乎想到了什麽,突然又停了步子:“既是要看太医,不然我带你回母後那里,待太医看完了母後再来看你,谁也不耽误。”   墨九又是呆住,只见男子的目光在自己脸上仔仔细细的兜著圈,令她不由自主的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不过这样抱你进去,母後会不会吓到呢?啧,兴许还会误会些什麽……也好也好,那我就顺水推舟,说我要留下成亲,你呢,就是我寻来的娘子。母後该会高兴的吧?啧啧,再晕一次也是说不定的。如何?你觉得这个主意好不好?”   好……好什麽呀?!墨九整个僵硬,眼睛瞪得又大又圆,像是看到了什麽奇异的景观。   男子眯起了眼:“怎麽,想到要做我娘子就惊喜的说不出话来了?”   墨九张大了嘴,几乎能活活吞下颗鸡蛋。   男子哈哈一笑:“玩笑而已。好了,把嘴闭上吧。”   墨九顿时松了口气,一颗心忽上忽下的,她在男子怀里好一阵恍神。等被踢到的地方不那麽疼了,她吸了口气,小心的开口:“王爷,我没事了……我已经不疼了。”   男子再顿步看她:“真的无碍?”   “真的真的,我没事的,一点都不疼了。”她是真的没什麽的,不需要麻烦去看大夫了。其实,更唯恐他会她带去回去方才的地方……与他的娘一起,看那个什麽太医……   男子没有说话,只抱著她弯弯拐拐,一路走到了一个僻静的小亭,才将她慢慢的放下。   站稳了身子,再揉了揉肚子,确实是好多了。男子边扶著她,边上下左右,来回的扫视:“不行就别硬撑著,哪里不舒服,你老老实实的说。”   “没有,真的没有。”墨九忙不迭的摇头,犹豫了半刻,再轻声说道,“王爷,你娘她……你……不去看看吗?”   男子放开她,在石凳上坐下,静默了一阵,他忽然偏头一笑:“小九子,你果然是在偷听啊。”   “不、不是的……我……”墨九面上一红,“我迷路了,我是无意的,我也不知道怎麽……就、就走到那里了……”   “哦,是这样。”   四周安静,在这片安静里,男子低醇的声音缓缓响起。   “那里,是我母後的居所。用你的话说,她是我的娘,生我养我的亲娘。”   墨九也是安静,只听著男子不紧不慢的继续说著。   “父皇的後宫,妃嫔众多。但怀下龙裔的,只有二人。我母後是其一,另一个,就是他的皇後,也就是我皇兄的娘。”   “在宫里,我与皇兄结伴长大,除了皇兄,就没了其他的兄弟姐妹。後来,父皇驾崩,再後来,皇兄的娘一病不起,隔不多久,当朝的皇後,薨。”   “薨……?”   “嗯。”男子转眼过来,“用你的话说,就是人没了,死了。”   “额……嗯……”   “皇兄登基之後,我娘就成了太後。毕竟,她是生养过皇嗣的仅剩之人,皇兄同尊她一声母後,自我去了边界,我娘那里,也是托得他代为照顾。”   “从我十岁那年离开至今,回来不过寥寥数次,母後每每见我,未说得几句便要赶我回那边城,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个儿子不是她嫡亲,皇兄才是。”   “哼,什麽遗诏,什麽君命,亲儿子常年不在身边,哪有一见就急著往外赶的道理,我这个母後啊,真是忒的心狠。”   男子在笑,可这笑与她之前见下的不同,依旧是倾城倾国,仿佛是漫不经心,可其中多了些许的复杂还暗带了微微的苦涩。   “王爷……”她不知道边界在哪里,但她知道离这里,离皇宫一定不会很近的。   他是王爷,是皇上唯一的兄弟,高高在上,风光无限。没想,他从小就与自己的亲娘天各一方,他定是不愿的吧?这滋味……也定是不好受的吧?   心里有著点点的同情,可了解的不多,想要安慰,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怎麽了?觉得很惊讶,还是觉得我很可怜?”男子歪著脑袋,咧嘴一笑。   墨九抿了抿唇,眨了眨眼,慢慢的低下了头:“我不知道王爷可不可怜,但是……王爷有娘,王爷还能见她,与她说话。我的娘……我都没有见过她,也没有和她说过话的……”   是啊,或许相见甚少,或许相见不易,即便相隔遥远,但总有牵挂,总能见得一面。哪像她,连思念都无从思念,触摸不及,只能在梦里勾勒从未见过的眉眼,想象自己的娘,是如何的模样,想象她的手若是抚上自己的头顶,会带著怎样的温柔。   “是麽……”邬尚煜突然想起面前女子的身世,入眼是失落沈闷,他迅速移开视线,转了话题,“我倒是忘了。好了,先不说这个,你怎会走到那里去的?”   墨九的声音闷闷:“我也不知道。我迷路了,我找不到回去的路……”   “迷路?你身边那个丫鬟呢?”   “哦……她……她在房里……她大概……是在找我的……”   见面前人儿眼神闪烁,前言不搭後语,邬尚煜转了转眼珠,了然道:“我知道了。你与她……莫不是吵架了?”   “没、没有吵架的,我们是……是……”   邬尚煜凑近了她,语气是问询也是肯定:“没有吵架,你怎会一个人在宫里乱走?”   墨九期期艾艾过一阵,不作声了。   “来来来,说与我听听,怎会吵架的?”邬尚煜拍拍墨九的肩膀,稳稳端出一幅准备开导的架势,“不是姐妹情深麽?你为了她,瞒著你的少爷们,千方百计进这宫来,又怎的吵架了?”   “没有……其实我……丹儿她……”只见男子忽闪著一双漂亮杏眼,仿佛在催促她“说呀说呀”,墨九为难的咬著唇,终是老实交代,“我想让丹儿跟我回去,可是她不愿……”   男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你要她跟你走,可她不想走,一言不和,起了争执,所以你就一个人跑出来了。”   “嗯……”大概……就是这个样子的。   男子托著下巴问道:“那麽,她为什麽不愿跟你回去呢?”   这个麽……   没等她回答,男子一挑眉,自顾自的说道:“嗯,想也知道,定是为了皇兄。”顿了顿,他转而再问:“那你呢,为何要她跟你回去?”   因为……丹儿在宫里过的并不好,因为丹儿一直在受委屈,因为自己不舍,因为自己心疼,这些种种,是说不出的难言。   “宫里吃穿不缺,还有一个玉树临风,人见人爱的皇兄在,你要她跟你回去,为此还生了争执,莫非……你是在嫉妒?”   “嫉、嫉妒??”墨九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是啊。”男子摇头晃脑,说的顺溜,“嫉妒她在宫里,嫉妒她想留便留,嫉妒……”顿了顿,男子促狭的朝她眨了眨眼,“时时能见著皇兄的,是她而不是你。”   “什、什麽??”墨九差点跳起来,“不是不是!我才没有!”   男子皱起一双好看的眉,端详了她一阵,再悠悠直起了身:“这麽紧张作什麽,我只是随便猜一猜。”   “我……我不是……我只是……”墨九吸气吐气,如此反复,单薄的肩膀黯然跨下,“我没有嫉妒,我也不想留在这里,真的,一点也不。”   “为什麽?宫里不好麽?”   “不是不好……宫里很大很漂亮,可是……”墨九大著胆子,低低吐出了几个字,“我不喜欢。”   闻言,男子突然笑了,还笑得极为大声,接著他突然伸手捏上她的鼻子:“小九子,你这一句,真是甚得我心啊。”   说著,那抹笑意逐渐敛下,一双漂亮的杏仁眼里,有淡淡光芒在忽明忽暗的闪:“只是,不同的人有著不同的心思。在这宫里,想的是什麽,为的是什麽,你又如何会明白。”   第160章、和   “就好比,你在这里,心里想的是什麽,而我在这里,想的又是什麽。人心隔了肚皮,难测难断,人心还会变,更是勉强不得。”   眼前一双漂亮的眸瞳反著细碎的光,像是灿烂日光照耀下的水面。点点柔和,仿佛还掺著了淡淡的宠溺,波光粼粼,浮浮潜潜的轻晃。   墨九听的似懂非懂,鼻子被捏了住,出口的声音也是甕甕的:“是……是吗……”   “是啊,怎麽不是呢。”男子略一松手,转而捏上她的脸颊,“我问你,若那丫鬟执意不回,你要怎麽办?”   墨九认真的思考,思考完了,老实的回答:“她……我……我也不知道。”   男子直直的注视她,似是叹了口气:“唉看看,小姑娘,傻里傻气,若有一天就这麽被卖了,也不奇怪。”   咦?这句话……好像丹儿也有说过的。傻里傻气……她是这样的吗?怎麽他们都这样说她……   大手离了她的脸颊:“身上果真无碍?”   “额……嗯。”   “不看太医,真的可以?”   “嗯,不用的,王爷。”   “那好。”男子站起身,冲她潇洒一笑:“走吧。我送你回去。”   亭子里的一段“闲话”就此画上了休止。跟著他左拐右弯,一阵过後,墨九便看见了丹儿住处的院门。   想要道谢,想要再说些什麽,可男子摸了摸她的脑袋便转身走了。   直到那一抹花里胡哨消失在了眼前,墨九又在原地呆呆站了许久,後才慢腾腾的推门跨入。   之前冲动的跑了出来……不知道丹儿有没有担心……有没有著急的找过她呢?……   正想著,从里面一阵风似的冲出个人,她的声音劈里啪啦的在耳边响起:“你跑去哪里了??我在附近转了好几圈,都没见著你人!”   不知道为什麽,墨九就突然的松下口气,顿了顿,她轻轻开口:“我不认得路,幸好遇上了王爷,是他带我回来的。”   “王爷?你遇上王爷了?”丹儿一怔,接而皱眉嘀咕了一句,“又是他……怎的到哪里都能遇上?甩也甩不掉……”   墨九被逗笑了:“王爷是好人。要不是他,我这会都还回不来呢。”   “切。我看啊,就只有你会帮著他说他好。”丹儿不置可否的哼了声,转眼看到墨九衣衫上的一大块污迹,便提高了声音急问道,“衣服怎麽脏了??你干什麽去了??怎麽回事??”   墨九低头看了看,没敢如实以告:“哦……我走的太急,所以就、就摔了一跤。”   丹儿拉过她,边仔细检视著边狐疑道:“真的麽?”   墨九忙不迭的点头。“真的真的,是我不小心。走的时候……没有看路。”   丹儿为她轻拍衣衫,嘴里低低说著:“这麽大的人了,也不知道当心著自己……摔疼了没有?”   “不疼的。”墨九的眼睛有点发酸,赶忙抓住在身上忙碌的手,摇了一摇,再软软的应道,“有丹儿心疼我,我一点也不疼的。”   丹儿看著她,眼里也有水光在闪,回握住那无骨小手,接著,“扑哧”一笑。   第161章、带她回府   毕竟是青梅竹马,这点默契还是有的。一场“吵架”,就在这笑里带泪中无声的化解。   晚膳之後,丹儿先去洗漱,房里就只剩墨九一人,没一会,她就听得外室有些细微动静。   还以为是丹儿去了又返,走出卧房一看,整个人便瞬间呆住。   那是一个高大的男子,一身黑衣,散著一头乌发,从天而降似的,就这样笔直的站在房中央。   可这个人她是再熟悉不过,此时此刻,在这里见著他,她是又惊讶又突然,呆了许久,才慢慢的张了嘴:“岳……哥哥……?”   来人微垂著脸注视著她,也是过了许久,他的双唇开合,一字字的说:“小九。”   墨九一震,接而猛的冲了过去。熟悉的一声唤,熟悉的味道,是岳哥哥……是岳哥哥来了!   扑进他怀里,脸颊贴在他的胸口,双臂环住他的腰身,一下便觉出了单薄。   岳哥哥……怎麽好似瘦了许多……   仰起头,入目是浅色的唇,高挺的鼻梁,深幽的眼睛,星子般得。他的轮廓,清俊依旧,只是,他的脸上多了一样东西。   这块东西,密密实实掩住了他的左眼,却没能掩住横出的一小段伤疤。   心在止不住的发颤,墨九松脱了一只手,想要触摸去他面上,前行犹豫,还未及到就这麽生生停在了半空。   “岳哥哥……你……你的眼睛……”   男子捉过她的小手:“小九,我无事的。”   “是吗……是吗……真的吗?……”墨九用力咬著唇,语气不稳。   “嗯。你呢?”男子在她手背印下轻轻一吻:“小九,你好麽?”   想说“很好”,想说她也无事的……可是墨九没有开口回答,小手却挣脱开,似是下了决心,执意触上了近在咫尺的脸。   这一块东西,又厚又硬且冰冰凉凉,她知道,在它的後面,曾是血肉模糊,在它的後面,曾是伤口狰狞。那时,她亲眼所见,本抱有希望,兴许大夫看过之後……兴许……他会无损无缺……兴许……他会好的。   如今,他就站在了面前,可他的一只眼睛看不见了……   他说无事……这样……又怎是无事呢?   “疼不疼?疼不疼?……一定很疼很疼的,对不对?……”   她怎麽那麽笨,何须再问呢,失去了一只眼睛,疼痛必是入骨。不止是眼睛,他的身上还有许多的伤,她都不能想象,那段日子……那段医治,等待伤愈的日子……他究竟是如何捱过……   乌岳任那小手在脸上摸索,仅剩的一只眼中充带了满满的温柔:“小九,我已说了,我无事的。”   “骗人……你骗人……”墨九含泪摇头。她没有勇气揭开手下的眼罩,他的伤,他的眼睛,是因她而受,因她而失。浓浓的负罪感,还有内疚心疼,直压的她快要喘不过气,“是我害的……你受伤……你的眼睛……是我……”   乌岳出口打断:“小九,都已过去了。”环住那纤细腰身,他低声再道,“我是男子,这些算不得什麽。况且是我心甘情愿,应允在先,之後种种,怪不得他人。”   “怎是的……是我想走……因为我……所以你才会……”   乌岳抬手,抵住那两片翕动的唇:“对著我……对著这样一张脸,小九,你可会害怕?”   “不会不会!”墨九紧紧抱住这一具似有紧绷的身体,埋头在他胸前,颤声说著,“我怎麽会怕呢……岳哥哥,我一点也不怕的,我不会的……永远不会的……”   “那便够了。”乌岳缓缓吐出一口气,抚著手下滑顺的黑发,慢声道,“那时应了你,我便做下了准备,承受行事的後果。”   “即便重来一次,我的决定也不会改变。”   “不怨不悔,永不。”   “岳哥哥……岳哥哥……”除了反复唤著这三个字,墨九说不出别的话。沁出的眼泪,在男子的衣襟处化开渗入。   她累他害他至此地步,他居然反来安慰,说与她无关,说他无怨无悔……那些因她受下的创,受下的痛,她该如何弥补?他的好……她该用什麽来回报?   “只是小九,如今的你,还想要离开麽?你已不想走,是麽?”   墨九怔怔的抬起一张泪颜,她看到他的表情是平静无波,她看到他眼里闪烁的,是点点了然。突然,她觉得愧疚,可她不想骗他,也不能骗他。   “是……我……我不走了……岳哥哥……你会怪我吗?你会不会……恨我?”   他看著她沈默,她忐忑难安的与他对视。良久,他扯动起嘴角,淡淡的笑了:“除了会些拳脚,我身无一物,能给你的不多。但大少爷二少爷不一样。所以,留下……也是好的。”   “不是……才不是呢,岳哥哥很好的,我想留下……我是……是因为……”因为心里有放不下的人,难以割舍,所以,再无法无牵无挂,一走了之。   这些,她好像不用言明,因为男子的眼神告诉她,他知道,他都明了。   “小九,你无需解释,你只是遵从了自己的心意,对麽?”   她垂下脸,极轻极轻的点了点头。   乌岳吻上小人的额角,温情中夹杂了难言的苦涩。   “这次来,我是奉了大少爷之命,带你回府。”   闻言,墨九一楞。这时才想起来,她是乘人不察,偷偷溜出的府。本为见不著丹儿焦心,本打算见了丹儿即刻就回,可没想,一面之後,随之而来,是更多的忧,更多的虑。不知不觉,在宫里已是两日过去……   “啊……大少爷说、说要我回去吗?那……那大少爷……二少爷他……知道我在宫里吗?”   男子静静的注视著她,无言的传递给她一个讯息:你说呢?   “他们知道我在宫里……那他们……他们有没有……生气?”   他们一定在气……一定是很生气很生气。他们不让她进宫,她非但没有听话,还在他们眼皮底下偷溜了出去。是怒气冲冲,还是暴跳如雷?略微想一想,她就紧张的不得了   第162章、不回   “小九,大少爷二少爷不让你进宫,自是有他们的道理。凭空不见了你人,大少爷他……”见怀里人儿满脸的不安,乌岳没有再说下去,顿了顿,他轻声安慰道,“现在跟我回去,见你安好,大少爷他们才是放心。”   墨九沈默了一阵,低低吐出了几个字:“我不能回去。”   乌岳以为她在害怕,唯恐回去会受下怪责,正欲开口再说些什麽,只见那一张鹅蛋小脸扬起,上面一双柳叶眉正躇得紧:“岳哥哥,我不是不想回去,只是……我不能……不能就这样跟你回去。”   乌岳脸上疑惑,是以无声的询问:为什麽?   墨九眼光闪烁,垂下了眼帘,轻轻说道:“丹儿还在这里,我不能扔下她。”   乌岳沈吟了一阵,缓缓道:“这件事,大少爷已与我说过。带她一并回去,也可。”   “岳哥哥,你等我……等我说服丹儿。虽然……她还不愿走,但是我知道的,她一定会听我的,等她答应了,我就回去,与她一起回去。”   乌岳注视著怀里人,一时也未言语,眉间微微皱起,是担忧,是犹豫:“小九,宫里不能久留……”   “我知道我知道。”墨九胡乱的点头,“我会回去的,我会尽快回去的!丹儿会听我的,况且她也知道,张妈病了……她会想明白的……她一定会的!”   “小九,你的意思我明白。可若她执意不回,你又能如何再劝?如此下去,并非是个办法,宫里不比府里,若生出什麽事端,那你……”   “不会的不会的!”墨九急急的打断,“岳哥哥你也看到了,我很好的,我在宫里不会有事的!”说著,她的声音逐渐低下,表情黯然并著焦灼,黑白分明的眼里闪著深深切切的哀求,“我和丹儿从小一块长大,她现在这样……岳哥哥,我不能扔下她不管的……我要是走了,她只一个人留在宫里,我怎麽放心得下……   “岳哥哥,你能不能告诉大少爷,告诉二少爷,说我知道错了,请他们不要生气,我一定会尽快回去的。”   “等我回去了,我会好好认错……他们怎麽罚我都可以。我现在……真的不能走的,我不能留下丹儿一个人,要走,我要和她一起走。”   乌岳目光深深,种种复杂情绪在他面上飞速掠过,许久之後,他终是叹了口气:“大少爷那边……我没有把握。能争取到的时间,怕是不多。”   墨九眼里一亮:“用不著很久的!很快!很快我就带著丹儿一起回来!”   乌岳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唇贴著她的发,低低道:“小九,千万小心。你知我担心,你也知我恨不得即时带你回去,所以,不要让我为这一刻的应允後悔。”   墨九回抱住他,脸颊在他肩上蹭了蹭,细细软软的说:“我知道的,岳哥哥。你放心,我会小心,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这几日,宫里戒备森严。小九……我该走了。”   “好……”   “只是,我好似……已经开始後悔了。”   “嗳?岳哥哥……”   “方才说的,记住了麽?”   “嗯,记住了。”   “嗯。”   “……岳哥哥?”   “嗯?”   “丹儿……好像快回来了……”   “嗯,我知道。”   “哦……岳哥哥……那你……”   千言万语化作无声。唇与唇的相贴相近,只是碰触,未及深入。呼吸交汇,缠缠绵绵,诉说著不舍,诉出了温情。   丹儿回房,边擦拭著湿发,边打量著面前人,狐疑问道:“你站在那里作什麽?咦,好端端的脸怎麽红了?”   墨九摇摇头,笑而不语。   见到了岳哥哥,墨九是欢喜。可岳哥哥走後,她的心里又有了些沈重。   还未想出个办法,怎样去说服丹儿,怎样让丹儿同意,离开皇宫,与她一起回府。第二天一早,陌生的宫女来了丹儿的住处,说是奉了皇後之命,请她们去坤宁宫一坐。   墨九愣住,一旁的丹儿也是微微变了脸色。   待宫女走後,墨九好奇的问:“坤宁宫是什麽?”   丹儿正在兀自沈思,随口答道:“那是皇後的住处。”   “哦,要我们去坤宁宫……去皇後的住处……皇後要见我们吗?”   “嗯。”   “我知道的,那日见过的娘娘是皇上的娘子,那皇後也是皇上的娘子……”   “对对对。”丹儿肃著脸道,“她们都是皇上的娘子,只不过皇後是最大的一个。就好比,言府里的女人不少,但她们都是你爹的妾,正室夫人,只有一位。这样说,你明白了?”   墨九点点头:“那皇上的正室夫人为什麽要见我们呢?丹儿,你之前见过她的吗?”   “没有,她从未召见过我。”其实进了宫,第一时间就该去觐见,但皇上告诉她,不用拘泥礼节,所以到如今,她也未见皇後真颜。   这麽些时日过去,皇後怎会突然召见?而且是在傻九进宫之後……看著身旁人一脸纯然懵懂的样子,丹儿心里升上些慌乱,与之而来的,还有莫名浓重的不安。作家的话:怕大家忘记岳哥儿~所以让他出来过个场~想名字实在太痛苦了……我就直接把皇後住的地方叫坤宁宫了……   第163章、皇後(一)   换过了衣衫,再重新梳整一番,丹儿便携著墨九离了住处。   在走去坤宁宫的路上,丹儿表情严肃,告诉墨九面见皇後的礼仪,还郑重的叮嘱,坤宁宫可不比府里,皇後问说什麽得仔细著答,不到开口的时候就莫要开口,总之,在皇後跟前,一切需得小心。   墨九边听边点头应,心里有著些好奇:皇上的大娘子啊……不知道长的是什麽样子,她是“皇後”……光听这称谓就觉得气派非常,不知道她住的地方,是不是很大?是不是与她的称谓一般的气派?   待到坤宁宫的门口,墨九便发现,气派,果然是的。将她们迎进去的,是几个面无表情的宫女。看著,似乎也是与一般的宫人不怎麽一样,至少与丹儿住处的宫女就有不同。   一路行至前殿,琉璃瓦顶,画栋雕梁,处处透著股庄重肃穆的气息。进了门,一个女子正端坐在上,她身穿暗红锦衫,上面是金线绣的凤云图案,头上并无过多的装饰,如云秀发拢成一个服帖的髻,只斜插了一根红珊瑚牡丹簪。   邬朝的皇後姓袁,是齐威将军袁旭的嫡亲胞姐。她年长邬辰颺几岁,是他亲指的皇後。   袁老将军是一代将才,从朝中退下之後,他唯一的儿子袁旭便接了他的位子,肩负重任,驻守边疆。俗话说,虎父无犬女,这位袁皇後在未出阁时就是个远近闻名的才女,後嫁入宫中,成了一朝皇後,也是光耀门楣。   虽为皇後,但她奉俭不奢,治理後宫也是井井有条。皇宫後院这麽多女子,争风吃醋总是有的,明里暗里的小打小闹无伤大雅,但若是过了,她该断则断,无需自己的夫君为此多费半点心思。   一国之君,心在朝纲,邬辰颺不用为家中後院分神,交与自己的皇後,他是极为放心。平日走动,嘘寒问暖,夫妻之间相敬如宾,从未红过脸。   此时,袁皇後手下还坐著两位女子。墨九是未见过的,见她与丹儿进来,她们齐刷刷的投以目光,上下打量。墨九眼观鼻,鼻观心,随著丹儿一并跪下,规规矩矩道:“参加皇後娘娘。”   殿里安静,许久之後,才听到一个声音悠悠响起:“今日佟妃容妃来坤宁宫问安,这便听闻,皇上从宫外带回两位女子。本宫也想见上一见,这才唤了二位前来。”   明明进宫已有时日,哪里是才听闻呢?丹儿边暗想,边不动声色的拉了墨九再俯身:“皇後娘娘恕罪,奴婢初进宫中,不识规矩,未前来坤宁宫觐见。还请皇後娘娘责罚。”   又是许久之後,头顶处缓缓飘下一句话:“既是初来乍到,也怪不得你们。都起来吧。”   丹儿与墨九诚惶诚恐的磕头:“谢皇後娘娘。”   才刚起身,边上不轻不重的横来一声:“哼,外面来的就是没规没矩。姐姐是宅心仁厚,不与计较。”   丹儿眼神一厉,微垂了头,带著墨九侧身福下:“参见佟妃娘娘,容妃娘娘。”   佟妃容妃互看了一眼,瓜子脸的容妃举著帕子掩嘴笑道:“呦,二位这般客气,我们可受不起。”   这句一出,丹儿墨九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只能尴尬的维持著福身的姿势。所幸,这个时候,袁皇後出声解围:“好了,莫要吓著人家。”   容妃放下柔荑,状似无辜道:“姐姐,冤枉啊~她们可是皇上亲自带来的人,臣妾怎敢呢~”   佟妃眸光流转,“扑哧”一笑:“姐姐,容妹妹这话不错,她的胆子呀,比那针尖大不了多少~”   容妃转回头,气鼓鼓的瞪大了眼:“哪是的~好啊好啊,佟姐姐在娘娘面前取笑我,回头看我怎麽治你~”   “就凭你那花拳绣腿,我还怕得不成?”   “你……娘娘~你看佟姐姐她~净会欺负我~”   嬉笑怒骂,你来我往,像是完全忘却了殿内还有另两个人。袁皇後也未多言,只含笑听著看著。好一阵过後,容妃不屑的瞟来一眼,仰著下巴,淡淡扔下一句:“起来吧。”   墨九终能直起了身,腿上蹲的发颤,也不敢去揉。她听见坐在上头的皇後命令道:“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   小心翼翼,慢慢的抬头。这一下,可算见著了“大娘子”的真颜。   她的眉眼秀气,脸上薄粉略施,五官拼凑在一起,是大方,婉约,却不算绝色。只是坐著,无甚动作,就有一股无形之气从她身上隐隐散发开──那是一种身为一国之後的气势。   是沈稳,又似温和,仿佛隔著距离,再一眼又觉平易近人。她的眼睛不大,但很黑很亮,她的目光落在一旁,停了一会,就转来自己脸上。审视打量,又或者只是单纯的看,这样的眼神没有令她觉得不适,不带压迫,却莫名的令她想要俯首。   “你叫什麽名字?”   她的声音不高,清脆但细柔,其实颇为动听。丹儿率先回答:“回皇後娘娘的话,奴婢名叫丹儿。”   “嗯。”那双黑亮的眼睛只往边上一点,接著再度落回:“你呢?”   “回皇後娘娘的话,奴、奴婢叫墨九……言墨九。”她学著丹儿的样子,结结巴巴的开口。   第164章、皇後(二)   坐在上位的女子抿著嘴,令墨九无端生出了几分紧张。不敢低头也不敢移开视线,身上微微有了几分僵硬。许久之後,面前的皇後娘娘慢慢开了口:“名字是不错。”眼眸一眨,似乎含带著些许的笑意,“长的倒也老实干净。”   墨九楞了楞,不知该回说什麽才好,半晌,才局促的挤出一句:“谢谢……谢谢皇後娘娘。”   袁皇後轻微勾起了嘴角:“多大了?”   没等墨九张嘴,丹儿福了个身,答道:“回皇後娘娘的话,奴婢刚满十六,她十五。”   袁皇後悠悠扫去一眼,接而点了点头:“及笄之年,与本宫估料的相差不远。”   本朝的皇後年长於皇帝,这并不是个秘密,容妃眼珠子一转,状似感慨道:“才十五麽?佟姐姐你看看她们,真真应了一句,岁月不饶人啊~”   佟妃往上座一瞥,笑著啐道:“什麽岁月不饶人~妹妹是桃李年华,说的这胡话,真是该打~”   容妃娇滴滴的撅起了嘴:“佟姐姐与我同岁,怎的来打我?~人家呀才是年华正好呢,这一年一年的,如白驹过隙,尤其是在宫里。娘娘,您说是麽?”   其实这话已有了不妥,一旁的佟妃赶忙打起了圆场:“呦,这是怎麽了?妹妹发起诗性,也得先睁眼看看,论才情,哪里轮得到你,也不怕娘娘笑话~”   袁皇後连眉毛也未动上一下,噙著抹浅笑,她道:“容妃说的不错,年华逝去不过转瞬之间。若以色事人,色衰而爱弛,爱弛则恩绝,最後剩下的唯有空房相伴,顾影自怜,慨叹无用。”   容妃佟妃面上一僵,墨九是迷迷糊糊不甚明白。即便脸色不好看,容妃还是攥紧了帕子,起身福了下去:“娘娘教训的是,臣妾失言。”   袁皇後柔声道:“都是一家人,快起来吧。”   殿里一时安静,袁皇後把视线转回到墨九身上:“言姑娘是如何与皇上相识的?”   如何相识……丹儿交代过,皇後问什麽要仔细著答,所以她是要一五一十的细说吗?墨九还在想著,那边的皇後又开了口:“言姑娘是皇上带回宫来的,想必,相识也是在宫外罢。”   其实,带她进宫的不是皇上,是王爷啊……皇後娘娘好像是误会了。那麽,她要不要告诉她呢?除了上面坐著的人,身侧还有两双眼睛唰唰看过来,仿佛在等著听她回答。墨九努力组织著语言,期期艾艾道:“皇後娘娘,有一天,皇上他……他有一天来府里……”   才起了个头,就被袁皇後打断:“府里?不知言姑娘所言之是……?”   “哦是、是乌府。有一天,皇上来……”   “乌府?”   这一次,话还是没能说全。   “言小姐是乌家的人?”   这个……她姓言没错,但是被爹送去了乌府,她也答应过二少爷,不会离开。乌家的人……她算不算呢?   此时,墨九可没功夫琢磨这个,便模模糊糊的应:“是……是的,皇後娘娘。”   闻言,袁皇後的表情有了些异样。她来回打量著面前两位女子:“看样子,言姑娘与丹儿姑娘早已相识。”   怎麽?原来皇後并不知她们的底细?颺大哥没有告诉她麽?丹儿边暗下揣测,边恭敬道:“是,皇後娘娘。奴婢与言姑娘自小就认识,进宫之前,奴婢也是在乌府做事。”   “哦……是这样。”袁皇後若有所思,没一会,挺直的腰背略略松下,她神色如常的问,“言姑娘方才说有一日皇上来府,然後呢?”   墨九回神过来:“是、是……有一天,皇上来府里,二少爷与他一起,奴婢正巧……正巧遇上了。然後又有一天,奴婢走著走著,看见皇上……大概是刚要进门……然後皇上与奴婢说了一会话……然後……然後就是这样了,皇後娘娘。”   这笨嘴拙舌的,引来侧旁几声不屑低笑,袁皇後倒是没笑,只垂下眼帘轻飘飘的说了句:“嗯,真是很巧。”後面又紧跟了一句,“丹儿姑娘说她是在乌府做事,那言姑娘呢?”   这一下墨九可被问到了。她也不知道,乌府里这麽多“做事”的人,她是否位列其中。她是下人吗?好像不是。她的身边有山儿,日常琐碎都不需要自己张罗的。早时在二少爷书房帮忙,要说是丫鬟吧……可二少爷後来又说,她不是任何人的丫鬟……   府里除了大少爷,二少爷,丫鬟家丁,剩下的就是住在姝园里的小姐。原本,她也是里面之一,後来,她搬了出去,有了自己的小院……她在乌府吃的好,穿的暖,没有干活……没有做过什麽事呀……   山儿是丫鬟,老伯伯是管事,那麽她呢?她是什麽呢……   墨九想不清楚,脸上怔怔,她茫茫然的出声:“奴婢……奴婢进乌府没有很久的,奴婢原先……奴婢……奴婢也不知道……”   袁皇後盯了她半晌,也是慢慢启唇:“哦?所以言姑娘的意思……是说自己并非府里下人?”   墨九眨了眨眼睛,犹犹豫豫,一时未点下头。   袁皇後举臂拾起一旁几上的茶盏,优雅的浅饮一口:“乌家两位公子,也是风度翩翩,不过本宫听闻,这两位公子未有妻妾,那麽言姑娘定是那随侍之人了?”   随侍?是时时在身边的意思吗?墨九一知半解,不过平日里,她吃吃饭,睡睡觉,看看张妈,见见大少爷,再见见二少爷,这样看来,她应该是的吧……於是小脑袋终於点下:“是,皇後娘娘。”   看她一副天真无知的样子,原来竟是个暖床丫头??佟妃容妃的眼神变了味。互看一眼,里面的意味不言而喻。她们疑惑,不甘,忿忿,她们的皇上先是收了个低贱的丫鬟,接而又收了这个女人,貌若无盐,呆呆傻傻,还不清不白,她们的皇上究竟是怎想的??   丹儿也是惊到。她是摸得透,她也料定,身旁人定是不知皇後之言所含之意。即便焦急她却不能为其辩驳半声,皇後未问及她,她便无法擅自开口,只是,她所不知道的是,墨九确确实实与乌家两位少爷都有了肌肤之亲。   袁皇後放下手里茶盏,话头一转:“进宫几日,不知言姑娘对宫中可有习惯?”   墨九喉咙里“咕咚”一声:“宫里……宫里很好的,皇後娘娘,奴婢没有不习惯的。”   “呵……是麽?宫里很好,那宫里的人呢?言姑娘觉得如何?”   “奴婢觉得……宫里的人……也是……是很好的。”这话说的违心,墨九不自觉的闪躲著来自前方的视线,心虚的不得了。   袁皇後温和道:“宫里就是如此,景致不变,唯有旧人新人,来来去去,言姑娘看得多了,也就惯了。”说著,她忽而一笑,“本宫是早惯了,不过皇上就不一样了。他总说宫里闷厌,得了空就要往外跑,这麽大的人了,还跟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若有地方唐突了言姑娘,希望言姑娘莫要往心里去。”   墨九又是不安又是惶恐,急忙道:“没有没有!皇上他也是很好的!”   袁皇後笑意深深:“那言姑娘说与本宫听听,皇上他怎麽个好法?”   丹儿暗道不好,拼命使去眼色,可已是来不及。殿里,墨九细细轻轻的声音是无比的清晰。   “前些日子,奴婢……受伤了,皇上常常来看奴婢,还带了许多好吃的点心,送了许多好玩的东西给奴婢,奴婢躺著不能动,皇上就陪奴婢聊天说话,皇上他……”   “是啊皇後娘娘!皇上心善,得知府里有人伤著,来找两位少爷时就顺便一看,除此之外,别无其他。”丹儿顾不得许多,此时不出声是再不行的了。若能可以,她恨不得捂紧了身旁那一张嘴。来前都嘱咐过的,怎的这个时候全忘了?!跟前的是皇後,边儿上还有妃嫔在,这些事,是可以说的麽?!   容妃佟妃面上平静,暗地里咬碎了一口银牙,目光厉得似刀,直直往墨九身上招呼。袁皇後没看丹儿一眼,脸上笑意不减:“既是宫里的人,就要守宫里的规矩。若是不知天高地厚,连本宫也不放在眼里……”袁皇後没有说下去,抬手再拾了杯盏啜饮。举起轻轻,落下却是重重。“砰”的一声,在空旷的殿里,悠悠回响。   丹儿一颤,顿时白了脸,垂下头,死死咬住了唇。   身周的气氛让墨九没来由的觉出了紧张,只见袁皇後坐直了身,对她柔柔示意:“言姑娘,怎的不说了?”   墨九不安的看了看丹儿,再不安的看了看面前的女子,手心莫名的渗出了汗,嘴唇开合,又开始控制不住的结巴:“皇上……皇上他还请我来、来宫里玩……”   “玩?”袁皇後偏头轻笑,“他是这麽说的?”   “是、是啊,皇上一直说、说宫里和府里不一样……”   “原来如此,还有呢?”袁皇後认真的再问,仿佛极为好奇。   “没有……没有了……”   “嗯。”袁皇後长长拉了一声,身子倚向一边的扶手,诡异的安静没有维持很久,她启齿唤:“来人。”   话音刚落,一个年迈的宫女上前躬身:“皇後娘娘,奴婢在。”   袁皇後一个眼风飘过来:“去,掌她的嘴。”   “是,娘娘。”   第165章、煜王爷来访(一)   墨九愣愣的看著那年迈宫女抬头迈步向她欺近,心里慌乱又不明所以,摸不清眼下这状况,她下意识的後退一步:“我……皇後娘娘……”   宫女面无表情,声音却是阴森得极:“住口!哪来的贱婢,竟敢在娘娘面前放肆!”   放肆??这是什麽意思?为什麽说她放肆??她是说错了什麽吗??抬头看去,座上的皇後娘娘依旧斜倚在那儿,只是她的脸上没了半点笑意,她的五官凝成冷硬的线条,紧抿的双唇缓缓开合:“规矩总是要学的。不知礼数,本宫万不能姑息。”   墨九打了个激灵,还未反应过来,膝弯处就受了一脚。“扑通”一声,她狼狈的跪倒在地,膝盖很疼,手心很疼,脑里一阵空茫。她著实想不明白,方才面前的女子还是笑意温和,一问一答,好言好语,全无异样。怎麽下一刻……就……   这突来变化令丹儿也是呆住,回神过後,她双腿一并直直跪下,苍白的脸上满是无措的焦急:“皇後娘娘!是奴婢们不知轻重冒犯了娘娘!求皇後娘娘开恩,饶她这一回!”   袁皇後淡淡的瞥去一眼:“错就是错,无论是妃嫔或是宫女,若是犯了错可以随便轻饶……身为六宫之首,本宫要如何取信於众人?”   一旁的佟妃附和道:“娘娘说的极是。规矩是祖宗立下的,不是一句‘宫外来的’就能弃守不遵。”   容妃也幸灾乐祸道:“就是就是,没有教训就不长记性,今日饶过,怕是日後她连娘娘都不放在眼里。”   丹儿猛的转过头,眼光灼灼令容妃吓了一跳。她受惊般的拍了拍胸口,怒道:“看什看?!下贱的东西!不知尊卑,是要娘娘连你一并罚麽??”   袁皇後并未多言,只仰了仰下巴:“姜嬷嬷,还等什麽。”   仍是细柔清脆的声音,吩咐下这一句,仿佛是漫不经心。不轻不重的,不似催促,更像是在说“今儿个天气不错”或是“口渴了上茶来”之类。   身前,一只大手不带犹豫的挥下,速度之快,力道之大,她都能听见掌风破空的声音。   “啪!”,墨九被打的摔落一边,耳里嗡嗡作响,几乎是立时,白皙的鹅蛋脸上便浮出了五指印。痛的不光是脸,还有嘴,唇里的嫩肉磕到了牙齿,没一会,嘴角就渗出了点点的红。   丹儿心口一个紧缩,当下便磕起头来:“奴婢知错了!奴婢们定会好好熟悉规矩,再不敢犯!求皇後娘娘……”还未说完,头上的发被用力揪起,脸上重重受了一下。姜嬷嬷手法娴熟,丹儿措手不及,一声闷哼过後便匍匐在地。   袁皇後稳稳的端坐,无甚表情,佟妃容妃嘴上轻扬,冷眼旁观,快意又舒畅。墨九大大睁著一双黑眸,手脚早已僵硬住,动弹不得,逃不掉也不能逃,她只能眼睁睁的看著那年迈宫女转过身来,表情狰狞,缓缓的再扬起了手。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兀的响起:“唷,今儿个是什麽日子,怎麽这般热闹?”   殿里的一干皆往门口看去,那里站著一个高大男子,杏眼红唇,五官精致得足令女子汗颜,身上披披挂挂是红绿蓝黄,只见他不疾不徐的跨入,笑吟吟的往殿内一扫,佟妃容妃的脸上就暗暗飞起了一抹红云。   这怪不得她们,谁叫这位王爷生的太过妖豔,每一次见他,小心肝就忍不住咚咚的跳。定了定神,她们同时屈膝福下:“见过王爷。”   邬尚煜笑著拱了拱手,再对著上座的女子微微躬身:“见过皇後娘娘,不才本王给皇後娘娘请安。”   这怪腔怪调的,袁皇後沈默了半晌,掩嘴一笑。   邬尚煜一歪头,咧嘴道:“怎的,皇嫂?我学得可像?”   袁皇後坐直了身,无奈的摇了摇头:“你啊,难怪母後说你,这麽大个人,总没个正经。”   “母後这麽说的?”一双漂亮杏眼骨碌碌的一转,“哎皇嫂,母後的话可不能当真的,我哪有不正经?我是最最正经不过了。”   “王爷说的是,煜王爷说一,哪有人敢说二呢?”   “哎呀呀,不敢当不敢当,皇嫂口出此言,可折煞我了。”   “哦?本宫倒是今日才知,原来堂堂煜王爷还唯恐‘折煞’?”   “那是,不光如此,我还‘唯恐’皇兄唠叨,‘唯恐’母後唠叨呢。皇嫂,你最是明白了,对不对?”   “什麽唠叨,又胡说。就算是叨唠,也是为著你好。”   “我知道啊,所以我这不是进宫来了,乖乖送上门,听皇兄母後说教?皇嫂,我心里那个苦啊~”   邬尚煜眨巴著眼睛,作出一副可怜无辜的样子,袁皇後忍俊不禁,与其一同笑开。   “对了皇嫂,前些日子,袁小子有信传来。”   “是麽?”袁皇後眼里一亮,略有急切的问道,“他近日如何?”   “还是老样子,吃的下,睡的香,巡巡边界,一切安好。”顿了顿,邬尚煜窃窃笑道,“当然啦,他心里总是挂念他的嫡亲大姐,所以让我代为问候问候,关切关切。”   袁皇後没好气的横来一眼:“本宫这个弟弟心里只有刀枪棍棒,怕是早把我这个姐姐忘得干净。”   “没有的事,袁小子是一根肠子通到底没错,但是打仗归打仗,姐姐归姐姐,哪会忘的?”   “好了好了,本宫知你与他交情甚好,仗著有你这个王爷为他说话,他呀更是有恃无恐。”   “皇嫂这可错了,他可是威名远播的齐威大将军,哪需我来为其打掩护?不过最近他确是事务繁忙,家里营中,难免有顾及不得的。”   袁皇後悠悠叹了口气:“久未收到他的家书,家父家母多有担忧,不过事出有因,他是一心为国为皇上,本宫是明白的。”   殿里,王爷跟前,姜嬷嬷垂头恭敬的站在一旁。王爷在场,总不好继续动手。   趴在地上的丹儿捂著脸发愣,墨九亦是。   第166章、煜王爷来访(二)   殿内的气氛因男子的到来而变得轻松,之前的责罚也好,求饶也好,仿佛只是场幻象。   谈话仍在继续,邬尚煜耳里在听,其实早已不动声色的几个打量。地上两女子,边上一宫人。那个纤瘦的人儿,发髻微乱,鹅蛋小脸白里带红,上面有一个清晰的掌印。她的眼睛睁得很大,又是可怜又是无助,嘴上肿了还渗著血。她似是被惊吓到,一动不动的蜷在那里,定定的看著他,眼神中透著害怕与茫然。   邬尚煜的胸口就莫名的一沈,袁皇後敏锐的捕捉到了他的视线,话头一转,状似不经意的问道:“对了,王爷今日怎的有空过来?”   邬尚煜晃著脑袋,顽皮的眨了眨眼:“皇嫂这话好是伤人。这宫里宫外我走动的虽不算勤,但皇嫂这里,我可不敢怠慢。”   袁皇後只笑不语。   “我不过是想来看看皇嫂,哎呀……难不成在皇嫂心里,我是那不受欢迎之人?”那一双英挺的眉含愁轻锁,俨然是一副脆弱受伤的样子。   袁皇後嗔怪道:“你啊,论嘴上功夫,谁能辩得过你。本宫不过随意一问,这会儿,倒成了本宫的不是了?”   邬尚煜嘿嘿一笑,袁皇後垂帘轻扫眼前,柔声道:“若真是如此,本宫自是再欢迎不过。只是,王爷今日来得甚巧……”   “皇嫂,所谓无巧不成书嘛~”邬尚煜背著手又开始摇头晃脑,转眼一看,讶道,“咦,原来除了我,皇嫂这里还有客?难怪坤宁宫这般热闹。”   这一句说得无辜惊讶,像是这一眼才发现,殿里还有另两位女子。袁皇後并未点破,只淡淡道:“宫里多添了两位新人,进宫未久,皇上事务繁忙,本宫身为後宫之首,便想为皇上一尽地主之谊,所以,就请了这二位姑娘前来一叙。”   “哦,这样啊,皇嫂真是有心。”邬尚煜不紧不慢的再扫去几眼,走前两步,俯身一偏头,“哎,这位不是墨九姑娘麽?”   袁皇後眼光一闪:“怎麽,王爷与她相识?”   “是啊是啊,我与她相识已久,墨九姑娘,你说是麽?”邬尚煜边说边伸出了手,墨九愣愣的看著面前一只大手,没有作声也未有动作。   “一个姑娘家家,坐在地上多得难看?在皇嫂面前莫要失了仪态。”大手凑近几分,邬尚煜以眼神暗示,传递著安慰。   墨九楞了好一阵,终於明白他的意思,抬脸怯怯的看向皇後娘娘,才经历了方才那一遭,脸上火辣辣,嘴里咸腥,她著实吓的不轻,岂敢起身。可大手执意伸来,抓著她的手肘,将她用力拉起。身上还僵硬著,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跌倒,男子迅速将她接住,稳稳的扶著她,让她倚靠在了胸前。   这样的亲密姿势,邬尚煜却未觉半分不妥,他镇定的笑道:“皇嫂,我与墨九姑娘可是旧识,既然碰巧在这里遇上,我便想与墨九姑娘聊一聊,叙一叙。不知皇嫂可会介意?”   看著面前依靠在一处的二人,袁皇後意味深长的挑眉:“哦,本宫只知她是皇上亲带进宫,倒是不知,王爷与她还是旧识。”   “嗯嗯,我也没想会在皇嫂这里与她碰上。”   “既是旧认,想必王爷已知,她是乌家的人?”   “我知我知,那日乌府设宴,我去皇兄一同前去,墨九姑娘也在旁作陪,举杯畅饮,那叫一个痛快。”   “哦?所谓旧识,原来还有这一番典故。”   “可不是。”邬尚煜眼珠一转,扶著怀里人略一躬身,恭敬道:“皇嫂这里还有客在,我也不便打扰。皇後娘娘在上,容不才本王先行告退~”   眼见著一场好戏就要草草落幕,容妃嫉恨之余,急道:“娘娘!……”邬尚煜侧过脸去,笑著打断:“两位小嫂子莫急,我这就走了。皇兄虽对那些多嘴闲话厌烦得极,但身边有两位小嫂子作伴,定是不寂寞。”   精致的眉眼虽是带笑,但其中暗含的点点冷意却是不难分辨。容妃倏地住了口,脸色难看,再不敢多言。   邬尚煜气定神闲的站在那里,一派从容。袁皇後的目光在他与墨九身上来回打了几个转,一时沈默未语。   这位煜王爷是皇上唯一的胞弟,虽然常年待在边界,但每每回宫,都不忘探一探她这位皇嫂。他与她的亲弟交情甚好,对她也是敬而不怠。许是在宫里除了皇上,就无其他的兄弟姐妹,遂他平日与她亲近,时而还会像孩子似的撒撒娇。   她的年纪比他皇兄还长,便也将他当个弟弟般的看待。虽然举手投足,有时会露些不合礼仪的粗莽,但他的性子率直,她是发自心底的疼爱。每一次见面,都不乏关切。   此时此刻,他摆明了态度,要从殿里带走这个女子。她不好也不忍驳了他的面子。只是,她似乎是看轻了这位叫墨九的姑娘,她实在是想不出,她究竟是何德何能,让她的夫君另眼相看,让向来没心没肺的王爷也为她而来,暗里相护。   袁皇後心思转过,终是轻一颌首:“好了,本宫这里留不住你这不定性的,空时就多来宫里走动走动,免得你母後皇兄挂心。要聊什麽要叙什麽这便去吧。”   “不愧是皇嫂,大人,大度,大量,令我好生敬佩。”   “又贫嘴,你啊就知哄本宫开心。”   “哪有,我可是句句实话,皇嫂说的我都记著了,皇嫂,我晚些再来看你,留步不送~”邬尚煜笑的愉悦,说完就拉著怀里女子往门口迈去。   墨九是听得一愣一愣,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身不由己的被男子拖著,踉踉跄跄的离了前殿。   走出了几步,她才慢慢的回神,想起之前一幕幕,想起皇後的表情,想起那个年迈宫女,离时经过,两位娘娘投来的怨毒目光,她浑身一哆嗦,再不肯迈出半步。   咽下嘴里血腥,她拼了力气开口:“我……我不走……不行……丹儿……丹儿还在里面……”   邬尚煜回眼看来,沈吟了不多时,低声道:“我们先行离开,至於她……我再想想办法。”   墨九紧紧拉住他的手,拼命摇头:“不行的!皇後娘娘……那个宫女……丹儿在里面,我不走……我不能扔下她!”   邬尚煜耐著性子安慰道:“听话,先跟我离了这里,她定不会有事。”   那年迈宫女模样凶狠,下手极重毫不留情,留丹儿一人在那儿,面对皇後,面对那些妃嫔,接下来,她会经受什麽?墨九光想就心里发颤,又哪能安心。   就这样,一高一矮在门口不远处僵持。一个拉著劝著要离,一个怎麽也不愿走。墨九固执倔强,邬尚煜奈何不得,心里恼怒,沈下脸道:“你脑里装的是什麽?!我好不容易带你出来,怎的?你还要回去往火坑里跳?!是嫌一巴掌受得不够?!非要被打得鼻青眼肿你才高兴?!”   墨九一个瑟缩,说不出话来。邬尚煜火大的一甩手,转身就走。   还未行去几步,他停下脚,咬牙切齿的暗骂一句。墨九只见他大步流星的冲她跨来,步伐之间,呼呼生风。他肃著脸,嘴上抿的紧,她才下意识的後退一步,高大的身影已直面扑来。   腰上一紧,眼前一花,脚上一轻,胸口一重,她像一口麻袋,这便被男子利索的扛上了肩。   这一系动作,是行云流水,轻而易举。邬尚煜长长呼出一口气,脚不沾地,迅速离了坤宁宫。   第167章、第二次“英雄救美”   待墨九反应过来,她已被男子扛著,行去了不长不短一段路。   趴在他的肩头,这姿势别扭得极,她又惊又羞,勉力挺起上身,两只小脚也在挣扎踢动,来来回回蠕动了好一番,男子扛著她,依然稳稳。   眼看著前殿离了她的视线范围,坤宁宫的大门悠然而过,墨九心里焦急,脱口惊叫:“等等!你、你放我下来!我不要走我不要走!”   邬尚煜根本理也不理,像未听见似的。他脚下不停,直直转出了坤宁宫,再大步走上宫里小径。   墨九无法,攥起了拳头,一下下捶打著男子的背,情急之下,她恨不得手嘴并用,管这是否合乎礼仪,她只想挣脱,回去皇後那里,回去丹儿身边。   这小手捶下,带不了几分力,挠痒一般的,影响不了男子半点。宫里除了他们,还有来来往往的宫人婢女,见了这幅诡异的情景,一个个皆是张大了嘴。   那是……王爷?王爷进宫了。王爷依旧是俊美非常。只是从未见过王爷与一个女子……光天化日之下……这般的……这样的……   这是怎麽回事??   暗里的心思,诸多的猜测,宫人婢女们表情有异,也不知是该先行礼,还是该当没看见才好。   对於投注而来的许多目光,邬尚煜是极为平静,时不时还大方的向迎面而来的宫女微笑示意。肩上挂著的小女子仍不消停,纤薄的身子拼命的翻啊动啊,叫喊声也算的嘹亮。肩膀一耸,一手箍紧了垂在胸口的两条细腿,另一手往那屁股蛋上不轻不重的一拍:“宫里的人来来去去,我是无所谓,你若不觉丢脸,就叫得再大声些好了。”   墨九这才注意起四周,鹅蛋小脸瞬间涨红,心有不甘的依依呀呀了几句,小脑袋垂下,嘴里再没了声音。   邬尚煜满意的勾了勾嘴角,继续向前。一直走到了丹儿的住所,他头也不回的对迎上的宫女吩咐道:“都下去。”   宫女又惊又疑,但迅速依言退下。他这才踢开了房门,将肩上的小人放下。   这一路颠啊颠的,胸口被压的生闷,也是不适。头里有些晕晕,脚一著地便控制不住的一软。邬尚煜在凳上坐下,大手顺势一搂,将这摇晃的人儿揽在了自己腿上。打量了她一阵,关切的问道:“怎麽了?不舒服麽?”   墨九咬著唇,慢慢的摇了摇头。她垂头丧气的,一时也没察觉她是身处於男子怀中。   邬尚煜的目光兜兜转转,最终定在那肿起的脸颊上,英挺的眉也随之躇起:“啧,那个老宫女下手倒是不轻,疼不疼?”   隔了许久,墨九闷闷的再摇头,没有说话。   邬尚煜眼光一闪,移下到那肿起的嘴角,沈默了一阵,举手以袖角覆上,想要拭去那点点刺目的暗红。   碰到了伤处,墨九一颤,下意识的轻“!”了一声。邬尚煜似是一震,意识到自己在做什麽,赶忙收回了手,勉强笑道:“怎麽,这会儿知道疼了?”   细细长长的睫毛抖了抖,只是这人依旧未开口。   邬尚煜转了转眼珠,心里暗叹了口气:“好了好了,我知你在气,这一路回来,你预备还要气多久?”   “且不说我认识的小九子不是这般小气的人。事有紧急,无奈之下,才有了此举,小九子,你该是明白的,对不对?”   身前的人还是不说话,邬尚煜坚持不懈道:“加上之前乌府那一次,我算是救了你两次。小九子,你就是这麽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   这一下,墨九终於有了反应,眼睫抬起,她低低的开口:“……谢谢王爷。”   “乖,这才对嘛。”邬尚煜愉悦的笑开,抚了抚墨九的头顶,颇是语重心长的再言,“人呢,我一次只能救一个,皇嫂是卖我个面子,好不容易捞了你出去,你倒好,还不甚领情。”   “一知你被召去了坤宁宫,我唯恐事有不妙,结果,还真是被我猜著。留在那儿,你又能如何?继续挨打麽?不走,不光什麽好处也没有,还白白浪费了我这一番心思。”   “是……王爷……”墨九老老实实的听著,乖乖的应著。王爷说的没错,无论如何,他又救了她一次。若王爷没有及时出现,她都不知道,接下来……事情会发展成什麽样子,她是该庆幸的,她是该感激的,可是……墨九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眼睛,突然问道:“王爷,你怎麽知道我在皇後娘娘那里呢?”   邬尚煜一噎,目光游移,嘴里打著哈哈:“我可是王爷,宫里的事,有什麽是我不知道的?”   见他答的从善如流,仿佛是再自然不过,墨九半信半疑的点了点头。   怕她再生疑问,邬尚煜飞快的转了话头:“对了,皇嫂怎会召了你过去?你是哪里惹了她不高兴?令她要责罚於你?”   “我……我不知道……早些时候有宫女过来,说皇後娘娘要见我和丹儿,到了那里之後,皇後娘娘问了我一些话,我……丹儿叮嘱过我,我没有忘记的。我也不知道……”   “是这样麽……”邬尚煜若有所思,“那皇嫂问了些什麽?”   “她问我……问我是怎麽认识皇上的,她说我是乌家的人,问我是不是像丹儿一样在乌家做事……然後她说皇上如果唐突了我,叫我不要介意,我就说没有的,皇上很好的,然後、然後她就问我皇上是怎麽好的,我都告诉她了,再然後……她就……”   “再然後,她就叫宫女打你了?”邬尚煜一挑眉,沈声问道。   “嗯……”墨九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身体,一脸的怯怯,回想起那时的情景,心里还有著後怕。   第168章、安慰   “唉……这也怪不得你。”邬尚煜略微收了收手臂,将怀里人搂紧了几分,静静的注视了她半晌,忽的摇了摇头,低笑出声,“谁叫你这麽老实,一问一答,也不知道留个心眼。”   什麽叫留个心眼?丹儿叮嘱过,要她事事仔细著……皇後娘娘问什麽,她便老老实实的回答,这样……不对的吗?   墨九皱著眉,茫然与迷惑,清清楚楚,全写在了脸上。   邬尚煜伸指一弹那挺翘的小鼻头:“所谓‘皇後’,你知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墨九摸摸鼻子,愣愣的张嘴:“‘皇後’……是……皇後娘娘?她是……是皇上的娘子……”   “皇上的娘子?”邬尚煜一挑眉,“对,也可以这麽说,除此之外,还有呢?”   “还有?还有……”墨九苦著脸思索,隔了一会,迟疑道,“她是……皇上的大娘子?”   邬尚煜忍著笑意点了点头:“没错。我皇兄有许多娘子,她呢就是老大。人一多了,难免就会生出点什麽事,我皇兄可没那闲情去理,平日,她便替皇兄管理後宫,解决一些无聊无趣的事端。‘皇後’这个称谓代表了在这宫里的地位,除了皇兄和母後,宫里的女人都要尊她敬她听她。莫说是打你,就算她今日要你死……下面的也只有遵从,无人敢逆她的意。”   一番话,说得似轻描淡写,墨九可被吓著了,睁大了眼睛,她结结巴巴道:“是、是这样吗……”   邬尚煜以眼神传达出肯定:“是啊,而且你想啊,後宫那麽多女人,而皇上只有一个。虽说环肥燕瘦,我皇兄豔福不浅,可他哪里顾得来所有。”   “我皇嫂算的豁达,其实看看,她也是不容易。一干女人,用尽办法只为讨一个男人的欢心,什麽不平啊嫉恨啊,明里暗里的多得去了,但这里面不包括皇嫂,至少面上她没叫皇兄为难半点。”   “要我说,顶著‘皇後’这个名头是一点好处都没有。难得我皇嫂贤良稳重,操持有道,不过说到底,她也是个女人。就说方才,听著自己的夫君对别的女人关切上心,岂会一点醋意都无?小九子,你明白了麽?”   墨九似懂非懂,只是这样听来……王爷的意思,是说那个皇後娘娘……也是有难处吗?   “你啊你,问你什麽你就傻傻的全招。实话人人都想听,但听了之後会不会高兴,会不会满意,那可就未必了。这听的人不舒服了,台面上又不好直言,便抓你个错处,借个名头治你,所以你才挨了打,懂了麽?”   好一阵过後,墨九垂下了脸,闷闷的“嗯”了声。   “所谓祸从口中。什麽话可以说,什麽话说了不妥就咽进肚里不要说。开口之前先掂量掂量,谨言慎行总是不错的,记住了?”   邬尚煜收起了一贯的嬉笑,表情是难得的认真。墨九许久都没有作声,经过了之前,她觉得皇宫比她想象中的更添了很多很多的不一样。   今日,她见到了皇上的大娘子。高高在上,威严十足,令人心生敬畏。   原来皇後娘娘是长得这个样子的……很秀气,很柔婉,可她一会儿浅笑,一会儿温和,一会儿严厉……捉摸不定的……下一刻就已然变了脸。   今日,她还见到了皇上另两个娘子。冷嘲热讽,即便是素未谋面;煽风点火,哪怕是无冤无仇。她与她们,根本是连话都未说过一句,可她们眼中的敌意那麽明显,轻蔑抑或是恨,好像无需缘由更无需理由。   她亲耳所听另一位娘娘对丹儿的刻薄侮辱,原来不只是如此,耳听了“动嘴”,今日她还亲身经历了“动手”……   掌嘴……这个命令下得容易,皇後娘娘开口得容易,那个宫女面无表情的过来,挥手再落下,容易,容易,仿佛“打人”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两个字,她便得了一个耳光,现在她还知道,原来生与死……不过也是一句话,一声命令而已。   这究竟是一种什麽样的日子?在宫里过活,似乎并不简单,步步惊心,连说话都需考虑再三。生死大权握在别人手里,一不小心,兴许……就小命难保。   她觉得好可怕……   这样的日子,是丹儿想要的??她真的想不通,为什麽丹儿打定了主意,固执的要留在这里。在她看来,这里好是危险,为什麽即便如此,丹儿就是不愿随她回去?   想著想著,墨九的手脚一阵阵的发冷,脸上也逐渐透出了几分白。邬尚煜还以为她挨了一下,仍在不适,迟疑了片刻,低声问:“还很疼麽?”   墨九木然的抬起眼帘,怔了好一会才明白他之所指。   疼的。怎会不疼呢?   颊上热热的发涨,嘴角处像是生了颗心,一跳一跳的,扩出点点刺痛。嘴里还余留著血的味道,心底深处有一股寒意弥漫而开,缓缓充斥到四肢,充斥到头里脑里,伤处的疼痛,她俨然已是忽略。   “王爷,丹儿还在那里……她……她会怎麽样呢?……”清澈的黑眸里似罩上了一层雾,不知所措,焦急担忧,浓重的不安,惶惶的惊恐,全化作一片黯色的迷离。是呆滞,是失神,是疑问,是无助,细长的睫毛慢慢的一翻一动,就像要落泪。   邬尚煜的胸口一揪,眉头一躇一松,静默之後,他开口:“於皇嫂来说,若要对付她,大概就如捏扁一只蚂蚁那样简单。”话音刚落,那双黑眸里的雾气蓦地加重,邬尚煜眼看著,心里又是一揪,他放缓了声音,安慰道,“不过我看得出,皇嫂意不在她。你放心,她定无事的。”   “真的吗?……”墨九启齿艰难,声音也在发颤。   环在纤腰上的大手移动,轻拍那单薄的脊背:“况且带你走,是皇嫂亲点的头。想必,皇嫂也不会再为难与她。过不了多久,她便会回来了。”   “真的??……你……你不要骗我……如果丹儿有事……那……那我……”   邬尚煜略低下头,眼睛对著眼睛,鼻子顶著鼻子,他打断那未完的话:“骗你作什麽!我可是王爷,何须骗你这个小丫头。”   “哎哟……”额与额相撞,引得墨九轻叫了一声。他的语气是万分确定,令她稍有心安。这一撞,也让她醒过了神。   他的呼吸轻轻淡淡的吐在她的唇上,她意识到,一张俊颜靠的太近太近,就贴在了眼前。脑里转过几个来回,再意识到屁股下不是凳子,她是以一种亲密的姿态,整儿个的窝在他的怀中   第169章、不妥的亲近   惊觉了这一切,墨九又是局促又是紧张。小脑袋飞快的後仰,迅速拉开了一些距离,小手下意识的一推,忙不迭的想要跳开面前这个怀抱。   她的动作很快,环在腰上的手臂未提防,被她一挣就松了开。只是下一刻,邬尚煜的动作比她更快,长臂一伸一揽,将那小小身体轻而易举的捞回怀里。勾魂杏仁眼无辜的眨了眨,他状似诧异的问:“咦,你这是要作什麽?”   要作什麽……这不是明摆著的嘛……房里还有凳子可以坐,她完好无缺,没有断手断脚的,无需他抱著……她可以好好的,自己坐著……   墨九的脸上终於有了丝血色,边挣扎她边支吾著说:“那个……王爷……我是想……边儿上有凳子……我可以、可以自己……”   这羞羞怯怯的样子,邬尚煜觉得有些可爱,见她像只小兔子一样蹦躂,只欲急著逃开,他又觉得有些好笑,杏仁眼再一眨,红唇勾起一个大大的弧度:“方才不是好好的,怎麽这会儿倒羞起来了?”   鹅蛋小脸愈加的红了,墨九与那两道视线对上,一下便闪了开:“不、不是……我是……方才……我、我不知道……”   “什麽不知道?坐都坐到现在了,抱也抱到现在了,哦,眼下利用完了我,就要将我一脚踹开了?”邬尚煜的眼中亮亮的闪著光,声音拉得长长,不难听出里面暗带的愉悦还有点点的捉弄之意。   “什麽?”墨九楞过之後,更是无措,“不是……我、我不是……”   “不是?我看就是。”邬尚煜万分肯定的点头,双臂紧了紧,嘴里悠悠的叹出口气,“前一刻还是小鸟依人,这一刻就翻脸无情,女人心啊海底针,小九子,你是好狠的心~”   这言之凿凿的,墨九笨嘴拙舌,哪里辩得过。先不说这个,此情此景,她觉得不妥且不自在,咕咕哝哝了几下,吸了口气,她鼓足勇气迸出一句:“王爷,我自己坐可以的,你、你先放手……”   只是,好不容易表达出了自己的意思,对方非但没放手,反而将她搂得更近。除此之外,那张俊美精致的脸庞缓缓的凑过来,温热的气息直直喷洒在她的脸颊:“那怎麽行,你受了伤~你忘啦,我俩相识已久,要论交情,也是匪浅,何须介意什麽放手不放手,你说是不是,嗯?”   不过是嘴里破了点皮,哪是受伤呀……而且她介意的,她真的很介意!那一双强健的手臂就像两块滚烫的烙铁,不光粘得牢牢,热度传递到身上,烧的她双颊通红。   他的力气很大,轻易困住了她但又不至於弄疼她,仍不死心的扭啊动啊,墨九嘴上一动,微弱的出声:“王爷我没事的……你……你先放我下来……”   “是麽?你确定?不过这样不是很好麽?你说话我听的清,我说话你也听的明,又不费力又方便。若是情到深处,气氛刚好,还有个胸膛给你靠一靠,这样多好。”语气里带上了几分暧昧,说完,邬尚煜便低低的笑开。   房里的气氛与早些时候不同,三言两语,不知不觉间,原本的沈闷一扫而光。可墨九顾不上这个,正兀自慌乱著,只见面前的他敛下了笑意,肃起了脸:“小九子,你觉得我如何?”   墨九呆住:“什麽……如何……?”   “我长得好不好看?”   安静,很久很长,又好像没有多时,墨九呆呆的回答:“好、好看……”   邬尚煜一个媚眼抛过来:“我漂不漂亮,美不美?”   墨九震住,张大了嘴,慢慢点头:“漂亮……很、很美……”   浓密的睫毛魅惑的掀动:“我救了你两次,对你是爱护有加,你说,我好不好?”   这麽说的话……好像是没错……墨九没经过多少思考,道:“好……”   “我是王爷,是皇上唯一的兄弟,我驻守边界,统领大军,你说,我厉不厉害?”   “嗯……厉害。”   丰润的红唇满意的翘起,完了,那漂亮杏眼忽的一瞪:“那你还有什麽好嫌的??”   啊?嫌?嫌什麽……什麽嫌……墨九一时没转过来,大眼瞪小眼,与身前人对视了好一阵。   不对呀,不是嫌不嫌,她只是……她的意思是……才刚想说话,就被他伸指按住了唇。   “嘘,别说话。”   他一本正经的表情,令她再次呆住,生生咽下了就滚在喉咙口的话。   他凑在她耳边,鼻翼耸动著,吸了几口气,接著粲然一笑:“小九子,你用了什麽脂粉?好香。”   “哎?我没有……”这前半句是下意识的回答,只说到这里墨九就倏地住了口。“腾”的一下颊上再添红云,那叫一个热气滚滚,仿佛能蒸熟只鸡蛋。   他的举动……他的话……怎麽看著听著……就像……像个无赖似的……墨九是找不到更好的词儿来形容,捂著耳朵,拼命缩起肩膀,嗫嚅了好一会,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你不要……”   很细很轻的一句,说没说全,好似能勾起一番遐想。紧张慌乱,确是,惧怕麽,好像有一点点,羞涩怯怯,那是极其,还有一点的……欲拒还迎?邬尚煜暗里品味分辨,只觉得这个声音像是一只无骨小手,往他心口抓了一把,不疼,却是刺刺痒痒。   小小两片唇在指上一擦一动,滑滑的,嫩嫩的。他控制著表情,勉力将脸板下:“嘘。”   唇上的手指加了几分力,怎的?为什麽不准她说话?他又要作什麽了……墨九不安并疑惑。   他的眼神定定,注视得认真,他的目光是平和却又带著穿透般的锐利。她这才发现,他的眼睛真的很漂亮。很大很圆,眼珠黑的浓郁又透得发亮,矛盾的明与黯,漠然又似漫不经心,深邃又似复杂,浓长卷翘的睫毛,投下两抹淡淡的影。诱惑的,妖冶的,还有一些……薄情。   他眼也不眨的看著她,片刻之後,他慢慢启齿:“你知不知道,我在想什麽?”   第170章、暧昧浮动   王爷在想什麽,她怎麽会知道呢?她是她,王爷是王爷,她怎会知道他在想什麽呢。墨九脸上还带著生嫩的红,黑白分明的眼睛不解的眨啊眨。   “我在想……”拉长的声音,勾起了她点点的好奇。   “小九子你……”咦?是说自己吗?自己怎麽了?墨九持续的好奇。   “长得还真不怎麽样。”   这轻轻巧巧的一句,墨九听的愣住。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面前的红唇一开一合,悠悠的再补上一声:“不光如此,人也呆呆傻傻。”   这……这是什麽意思呀?他一改常态,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语气淡淡,仿佛在平静的叙述一个事实。   虽然有些突然,但是墨九并不十分的惊讶。因为她知道,他说的没有错的。   张妈说过,她过世的娘是南方女子,生得一副清丽好姿容,纤纤柔柔,蕙质兰心。她呢,打小便知,她与什麽好姿容是没有半点关系的,娘的优点,她似乎全没遗传上。   外里不秀,内里亦是。什麽琴棋书画,她无一认识。还是进了乌府之後,在先生的教导下,才开始一个一个的学字,认字,写字。其他的,学也学了个皮毛,琴,弹得普普,棋,下得糟糕,至於画,更是惨不忍睹。   先生很耐心,但她知道,她算不得聪颖。如今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字了。当初帮二少爷誊写账簿,她多识了不少字。不光有先生,二少爷也在教她,怕被二少爷笑话,她努力的学,认真的练,一天天下来,长进总是有的。   山儿老说她傻,丹儿也是,张妈是不说的,张妈只会用粗糙温暖的手,疼惜的抚她的发。   好嘛,她是不聪明,她们对她极好,即便说她傻也都是善意,这些,她全明白的。就像此时此刻,她没有一点生气,她有自知之明,所以她也并不意外。   说她长得不怎麽样,说她呆呆傻傻,她没有难过没有恼,因为这是事实。况且她听得出,他不是刻意侮辱,只是……面前的这个人,身形高大,五官精致,他的哥哥是皇帝,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爷,除了有时举止有些怪怪,他似乎没有缺点。从他嘴里听到这几句,要说完全不介意,那是假的。   点点的异样,源於自卑,在他面前……会自卑是正常的吧。   小脑袋垂下复又抬起,墨九红著脸为难。   他为什麽要告诉她这些?既是说与她听了,那麽……她该要应吗?如果要应,她要说什麽才好?说“嗯”,说“对”,说“是啊”,还是说“谢谢王爷”?无论哪一种,好像……都有些奇怪……   想了又想,墨九还是无言以对,不过她用不著烦恼,因为身前的人不得她回答,再次开了口:“你知不知道,我还想了些什麽?”   怎麽又来了……莫不是她身上还有什麽不好的地方,他要再指明一番?哎呀……她不知道啊,她真的不知道啊,就算他一直一直问,她还是猜不著的啊……   所幸,与之前如出一撤,静默了不多久,身前的人兀自说道:“我在想,那时答应了你,接而带你进宫……帮下这个忙,是否允得太快,太轻率,帮了你,究竟是对还是……”   一个“错”字,含糊不清,消失在他的唇间。墨九摸不著头脑,不知他为何突来这一句,从字面上看,他好像……是後悔了?他的意思……他是说……他在後悔帮了她吗?   为什麽呢……为什麽後悔帮了她?   他带她进宫,让她与丹儿重逢,她激动的要死,都不知该如何谢他才好,她答应他,也告诉自己,她要好好报答他的。现在他这样说……倒底是什麽意思呢?   墨九著实想不明白,只见他脸上认真,不带半点笑意。目光流转,滑过颊上,至下定在她的嘴角。浓深黑亮的眸子闪动几下,再一看便掺上了几分黯色,英挺的眉微微纠起,仿佛是在烦躁什麽。他在思索,又似在迟疑,迟疑之外还兼带了点点矛盾。   也许是因为他的视线,也许是因为他的表情,也许是因为他的话,莫名的,墨九心里一动。他没再开口,她也是安静。   浓密的睫毛垂下,他缓缓的抬眼。忘记了挣扎,她坐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只睁著一双黑眸,怔怔的与他对视。   在看什麽呢?她不知道。那为什麽要看?她也不知道。她听到他的呼吸声,稳稳长长,她还听到自己的心跳,咚,咚,咚……   是不是……该说些什麽?说她听得不甚清楚,或者她可以问一问为什麽,问问他是否是後悔?为何後悔?   可她没有开口,不光如此,不自觉的,她还小心翼翼的摒著一口气。兴许是一种直觉,告诉她,这个时候,还是闭上嘴,不要说话。   两两互视,好像有一点什麽缓慢的流淌出来。这时,“砰”的一声,房门忽然被推开,打破了安静,也断开了视线的胶著。   墨九一颤,转头看去,门口站著的可不就是丹儿。   “你们……”丹儿的表情是惊愕,墨九似一下清醒,几乎是立时,她从男子怀里蹦起,这一次那双手臂并未阻拦,顺势将她一送一扶,墨九狼狈的站稳,接而迅速的跳离几步。   粗粗的一扫,门口的丹儿衣衫完好,没有血迹,她扶著门框笔直的站在那里,手脚也无伤。   墨九飞快的迎了上去:“你回来了!你没事的你没有受伤,对不对??”   丹儿并未回答这个问题,她的目光在房里两人身上来回打转:“你们在做什麽?”   邬尚煜一派从容的站起身,墨九拉过丹儿,低著脑袋,焦急的检视。   丹儿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定了定神,轻声说:“放心,我没事。皇後娘娘告诫了几句,便让我回来了。”   房里的气氛古怪,她是切实的感受到,抓过在身上忙碌的小手,加重了语气重复道:“你们在房里做什麽??”   第171章、丹儿回来   其实这话极不妥,在王爷面前乃是大不敬,可丹儿顾不得这些。墨九呢,一方面是高兴非常,原来王爷真的没有骗她,另一方面,丹儿问的严厉,让她没来由的有了点心虚。   就这样,欢喜并著心虚,墨九支吾著说:“没有没有,我们……我们没有做什麽。”   丹儿未再多说,紧紧盯著墨九,目光锐利。   承受不住直面而来的两道视线,一颗小脑袋垂下,越垂越低。   “扑哧”过後就是“哈哈”,突然,房里响起一阵不大不小的笑音。邬尚煜走上前来,摸了摸那低垂著的小头颅,笑意深深,颇是欢快:“小九子,你这个样子,像极了暗里偷欢後被捉奸在床。”   虽不很明白这话的意思,墨九的脸上还是红了一红。丹儿是听的明白,所以颊上也是升上了豔色。   抬起头,只见面前的人恢复了嘻嘻哈哈,之前那些认真严肃再没了踪影。他笑的够了,便捏了捏她的鼻子,趾高气扬道:“看,我说的不错吧。早告诉你了,我是王爷,又岂会骗你?”   他转变得如此之快,令墨九一时语塞,直直的看了他片刻,她轻轻开口:“我信的,谢谢王爷。”   邬尚煜缓缓放下手,再转脸对向丹儿,他似乎并未介意她的无礼,淡淡笑著道:“你在坤宁宫一刻,她便急得要命,死赖在门口,怎也不愿走。”   丹儿已镇定下来,先规规矩矩的福了身:“奴婢参见王爷。”   “无需多礼。”   待站直了,膝盖再一弯,又福了下去:“在坤宁宫幸得王爷出面,王爷侠义心肠,奴婢多谢王爷。”   “侠义麽……本王可不敢当,丹儿姑娘请起。”   一来一往过後,邬尚煜再摸了摸墨九的头顶,大手滑下,若有似无的抚过她的脸颊,微弯下身,漂亮的杏仁眼顽皮的眨了眨:“好了,既是没事了,小九子,我这就走了。”   墨九点了点头,想了想,她也对他福了下去,鹅蛋小脸仰起来,羞羞涩涩的一笑。   邬尚煜抬著下巴看她,红唇勾起,一甩衣袖,转身迈步。跨出了房门,他边走边大声说:“小九子,我走了啊,你可别太想我啊。”头也未回,没一会,人便远去。   王爷果然是奇奇怪怪的,楞过一楞,墨九偷偷笑开。   丹儿看著那远去背影,平静的伸手,关上了房门。   墨九见她转身过来却沈默不语,犹豫了一番,小心的开口:“丹儿,你是不是生气了?”   丹儿抿著嘴,眼神怪异。   在心里揣测过後,墨九小声问道:“丹儿,你是不是气我走了,留下你一个人在那?”   见她仍是不说话,墨九著急的解释:“丹儿,你别生气,我知道你一定很怕,我本来不走的,但是王爷他……”这其中的细节,她也不好意思说,“我不愿留你一个人的,王爷说皇後娘娘意不在你,你不会有事的……我、我不是故意的,丹儿你别气……”   “王爷带你出了坤宁宫,然後就送你回了这里?”丹儿终於开了口。   “嗯,是。丹儿……”   丹儿打断,紧接著问:“那之後呢?他摈退了宫女,与你做了些什麽?”   “就是……就是我很著急,王爷问我,是不是说了什麽惹得皇後娘娘不高兴,我告诉他了,他也告诉我为什麽会挨打……王爷还安慰我,叫我不要担心,说你会无事的,我们……我们说了一会话,然後你就回来了……”   墨九没有撒谎,只是没把这段说全。不是她不想说,实在是因为她脸皮太薄。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她知道,丹儿极不喜欢王爷。   “说了一会话?”丹儿口气冷硬,一语点破,“说话需要搂搂抱抱?说话需要你在他身上说的?”   “不、不是……我是……王爷他……”这会儿是说不清的了,墨九急了,赶紧去拉丹儿的手。   丹儿定定注视她半晌,重重叹出口气:“你与他,怕是一时纠缠难清了。”见面前人一脸的不安焦急,她也不忍再责怪,放软了声音,道:“也罢。得知你被皇後召去,他便赶来了坤宁宫。为了你,向皇後讨下人情,他对你也算上心。”   墨九点了点头,并未多想:“嗯,王爷带我进宫来找你,皇後娘娘要打我,他还救了我,王爷是好人。”   丹儿没好气的白去一眼:“是是是,在你眼里,谁都是好人。”   “什麽呀……才不是呢。”   丹儿板正了脸,目光在那张鹅蛋小脸上仔仔细细的移动,半晌过後,她认真的说:“傻九,你真好,到哪里都有人护著你。”   墨九忽闪著眼睛迷惑,丹儿拉著她的手,微微一笑:“在乌家是这样,在宫里也是这样。”   “大少爷带我和娘进府,是因为你。来宫里之後,大少爷暗里寻过我一次,也是为了你。怕你受委屈,王爷赶来坤宁宫找你,还有皇上……待你也是极好的。”   “傻人有傻福,也许真是这样,傻九,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   羡慕自己?还是第一次听到丹儿这麽说……墨九微张著嘴,呆呆的出声:“丹儿也是的啊。你有我,还有张妈,我对你好,张妈也对你好,还有皇上,皇上也对你好啊。”   “嗯。”丹儿呼出一口气,“我有你,有娘。”顿了顿,她脸上的笑意加深,“还有……皇上。”   丹儿又这般的笑……墨九捏紧了她的手,心里忐忑:“丹儿……你怎麽了?”   “没事,没事。”丹儿摇了摇头,抽出手摸上那肿起的嘴角,“倒是你,肿的这麽厉害,还疼不疼?”   墨九皱起了脸,老老实实道:“疼的。”她也抬手,摸上对方同样带著指印的脸颊,“你呢?疼吗?”   丹儿不甚在意,实为安慰:“你忘了,我是丫鬟出身。这一巴掌算不得什麽。”   “丹儿……”欲言又止,墨九终是问出了心里的担忧,“你说皇後娘娘……会不会要我们再去见她?”   丹儿眼神一黯:“我不知道。”沈默了一阵,她再启齿:“经过今日,也许会,也许不会。”   “丹儿,打我们的那个宫女……好凶……”   丹儿的眼里越来越冷:“狗仗人势。说到底,不过是个老奴才罢了。”   墨九瑟缩了一下:“丹儿,那你说,下一次,我们还会不会……”   房里安静,她没得到回答。她只看到,面前人的胸口在沈重的起伏,丝丝点点的凌厉与森冷,从紧抿著的嘴角,从那灼灼的眼底,缓缓的蔓延开。   第172章、设宴(一)   两人在房里站了不多久,就有一陌生宫人前来。这宫人递上一个小瓷瓶,说是奉了王爷之命,送与的伤药。   丹儿依言收下再不卑不亢的谢过。宫人离开之後,她便令人打来热水,拉了墨九坐在桌前,为她清理伤处。   待到晚膳前,邬辰颺来了丹儿的住处。   丹儿的颊上还留著指痕,墨九的嘴上红肿未消,他逐一扫过,一时未开口言语。   今日在坤宁宫的一场,眼下早已传遍了後宫,而邬辰颺又岂会不晓。   墨九是有些无措的。她不知道,对於自己的脸,丹儿的脸,眼前的男子会不会问说些什麽。她也不知道,若他问起伤处由来,自己要如何问答,该不该一五一十的据实以告。   偷偷转眼看向侧旁,身边的丹儿抬著一双黑眸看著来人,目光楚楚柔柔,未出声,眼里已升上了盈盈雾气。   只是,男子微微一躇眉,接而姿态优雅,平静自然的坐下。他温声说著,手边的琐事完了这便过来一探,他的脸上笑意淡淡,闲聊日常,却是什麽也没有问。   过一阵,也与平时一样,饭菜上了桌,三人围坐,用起晚膳。丹儿表情无异,不过笑靥略有几分勉强,目光中多多少少有了点哀怨。墨九边小幅度的张嘴吞咽,边时不时担忧的瞄向丹儿几眼,这一顿饭也是吃的心不在焉。   用过之後,你一言我一句,你来我往,墨九陪著坐在一边,情绪明显很不高涨。邬辰颺看在眼里,态度仍是自如,坐了不久便起身离去。   他前脚一走,丹儿脸上堆起的笑便迅速垮下。眼见那一片黯然之色,墨九胸口闷闷,欲开口,可也不知该说什麽才好。   就这样无言的坐了半晌,又有一宫人出现在了门外。那是邬辰颺的近侍,他送来一盒消肿祛瘀的膏药,还稍上一句话:皇上命奴才告知两位姑娘,明日宫里有宴,请两位姑娘一并出席。   闻言,丹儿的眼睛倏地亮了,送走宫人之後,她来来回回的在房里兜起了圈。   墨九不明所以,看著她一改方才的低落,忽而深吸几口气,忽而用力的咬唇再笑出一声,她走走停停,不知在想些什麽,然後,她猛地冲了过来,一把将自己拉住,高声道:“傻九,你听见了没有?明日宫里有宴,皇上要我们一起去!”   “哎?嗯,是啊,丹儿,我听见了。”那宫人说的时候,她也在场的不是?她听的清清楚楚的,只是不明白,为何面前的人会有这般的反应。   正想著,那边的丹儿轻快的笑了起来,她的眼里闪著璀璨柔光,是惊喜,也是极度的欢欣:“你知不知道,宫里未曾有过消息说明日会有宴席。我也并未听说,明日是哪个妃嫔的生辰。”   “哦……是吗?”墨九点头应著。宴席的话……乌府里也曾有过的。就在姝园里。那时二少爷还让她做斟酒的丫鬟。她是想去看看热闹,看下来,的确是挺热闹的。宫里那麽大还有那麽多的人,大概会更热闹吧。   “宫里有宴席,丹儿你……好像很高兴?”她问的迷惑。   双颊升上一丝娇羞的红,丹儿睁著一双朦胧的眼,兀自说道:“今日他过来……虽然什麽也没有问,但是在坤宁宫发生了什麽……他定是明白的。那是皇後,我知道,他自有难处。他命人送来伤药……才见过了皇後,明日他就要在宫里设宴,还让我们前去……傻九,你知不知道,这意味著什麽??”   墨九很认真很努力的想了想,仍是茫然摇头。   丹儿伸指轻轻一戳她的脑袋,接著掩嘴甜甜笑开:“呆头呆脑~你啊,就知道你是想不明白的。”说完,她也未有解释,脚下一转径直奔到衣橱前,打开了橱门开始细细翻看。   看著那忙碌的背影,墨九是一头雾水。   皇上明白?既然她们在坤宁宫里挨了打,他都知道的,那为什麽方才他问都没问,提都没提?其实,她为丹儿有著不平,有著难过,因为丹儿受了委屈,皇上却连句关心都没有……丹儿说皇上有难处……他有什麽难处呢?   王爷说,皇後娘娘很厉害的……可是,她是皇上的大娘子呀,难道……她比皇上还要厉害吗?   今天见了皇後,皇上明天设宴……这有什麽关系的吗?她不觉得有什麽奇怪的地方呀……为什麽丹儿这麽的高兴?   无论如何,墨九认为,她懂不懂,明不明白,不是重要。重要的是,从她进宫,第一次看到丹儿发自内心的愉悦。没有了黯然,丹儿神采奕奕,真实的欢喜,这便好了。   宴席设在傍晚,丹儿当夜便兴奋的难以入眠,早上起来之後,忙活了足足一天。挑选衣裳,不能太显眼,也不可太素,梳妆打扮,是要浓淡得宜。弄整了发髻,戴上皇上亲自赏赐的首饰簪钗,描眉扑粉,一点一点,细细的绘成。   墨九眼见著丹儿慢工细活的,看看也怕得紧。她本就无所谓这些,况且皇上设宴,自己并不是主要,随便选了身藕色衣裙,看到首饰,她摇头,涂脂抹粉,她是拼命摇头。   丹儿实在拗不过她,坚持再三,最後,只在墨九唇上点了层浅红脂膏。这样也不算素面,不至於失仪。   时辰也得掐的准,去的不可过早,但也不能晚。不过这点用不著丹儿操心了,因为打理完了自己,打理完了墨九,没过一会,房门口就出现了男子高大的身影。   丹儿转头看到,心中更喜,定了定神,仪态万千的步了过去,福下身,羞涩道:“皇上。”   “好了,快起吧。”邬辰颺的视线拂过这一张妆容精致的小脸,接著,莞尔一笑,“螓首蛾眉,巧笑倩兮。今日的丹儿,好生不同。”   宫里的妃嫔皆是花容月貌,亭亭玉立。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平日丹儿便留了心,学著她们的仪态,也学著如何去打扮修饰自己。入宫之後丹儿清减了不少,又是花儿一般的年纪,这会儿,一举手一投足,她的身上哪里还看的到早时那个粗陋小丫鬟的半分影儿。   丹儿面若桃花,欣喜的回道:“谢皇上夸赞。”   邬辰颺点点头,抬眼看向房里另一个人。目光慢慢的打过一个转,嘴上笑意一灿:“清水出芙蓉,这说的可不就是小墨九?”   很可惜,墨九未学过这一句。不过光这麽一听,她猜想,这该是一句好话。   於是她学著丹儿,细声细气的回道:“谢谢皇上夸赞。”   “不谢不谢。”邬辰颺走近她身边,捏了捏那白皙脸颊,笑著说,“不过呢,若小墨九真心要谢,不如唤声别的与我听听。”   墨九想了想,乖乖道:“辰颺哥哥。”   “嗯,乖。”邬辰颺摸摸她的脑袋,像摸只小狗似的,“记好了,以後再与我生分,我可要生气了。”   墨九点头应了,邬辰颺满意的偏过身,对著房里二人说道:“好了,时辰也差不多了,我们便一同去罢。”   走出了住所,邬辰颺背著手稳稳行在前头,身後一左一右是丹儿与墨九,她们的後面隔著一段,跟著几位宫人。   步入她们上次赏花的园里,过了几段,拐下几个弯,面前是一大块空地。   周边一圈是花朵植株簇著围著,花香沁人心脾。几案椅凳整齐的摆成了两列,两旁的边上,每有一小段便竖著一根长长的龙形铜架,架的顶部是一精致的圆形纱罩,纱罩里面是蜡烛。天还未暗,蜡烛就已燃上,宫人来去忙碌,端著盘的,执著白玉酒壶的,有人在低声吩咐,有人在匆忙的摆置,一眼看去,似是极热闹。   见了走近而来的人,他们皆停了手下的动作,迅速的俯身叩地,几乎是立时,请安问好声整齐的响起。这一阵动静不小,望著那一颗颗低垂的黑色头颅,丹儿眼里有了几分傲气,墨九是微张著嘴,只觉这一场面颇是壮观。   “都起来吧。”邬辰颺不紧不慢的说道。声音不大却自有一股属於帝王的威严。   墨九好奇的张望,再随著丹儿,跟在男子後头走入了席中。才迈了几步,就瞪大了眼,头皮也瞬间麻了一麻。   原来,已有人站在了席间。三三两两,皆是女子。   最前面的上位,摆著两张大椅。其中一张是空著的,另一张前面站著个女子。天还亮著呢,她看得清楚,那一个,可不就是昨日才过的皇後娘娘!   墨九是惊到了。她本以为,所谓设宴,是皇上,丹儿还有自己三个。第一眼见到那两列椅子凳子她还觉得奇怪来著,原来……并非只他们三人??难怪宫人这麽多的……难怪这麽的热闹……   腿上变的僵硬,一时之间,墨九怎麽也迈不下步。丹儿发觉,飞快的拉了她一把。墨九慌慌张张,一个趔趄,这下,连走在前面的男子也发觉了她的异样。   第173章、设宴(二)   邬辰颺听到动静,转身过来,关切的问:“怎麽了?”   丹儿靠过去一勾一扶,再暗暗的使了个眼色。   墨九抓紧了她的胳膊,支吾道:“没、没有……我没事的……”   几丝惊惶之色在鹅蛋小脸上露得明显,邬辰颺了然一笑:“一会儿桌上的都是自己人,小墨九无需紧张。”   墨九看了看丹儿,再看了看他,勉强点了点头。   “来,随我过去吧。”邬辰颺笑的温柔,说完便再度迈开了步子。   所过之处,妃嫔们皆弯膝行礼。宫里接连来了两位女子,她们是早有耳闻,听说还是皇上从外面领了进宫的。今日园里设宴,没想,皇上竟亲自带著人过来,妃嫔们都睁大了眼睛,仔细的打量。   啧,左边那一个,勉勉强强能看的入眼,右边那一个……算怎麽个回事??乍一看,还以为是哪个手下的宫女。宫里的宴,皇上在,皇後也在,这般重要的场合,以这等姿色,也不装扮装扮就敢这样的来了?真是不知轻重,不懂礼仪,不顾脸面,不知廉耻……   妃嫔们的眼神犀利,重重的落在墨九身上,里面包含著大大的惊讶,深深的不屑还有露骨的鄙夷。   在这样的目光下,墨九脚下行走艰难,头也不敢抬起半分。她不安的拉扯著衣摆,手心都微微渗出了汗。   先生教过一句:鹤立鸡群。而这个时候,她觉得自己就像闯入鹤群里的一只土鸡。不用看,她也知道自己是多麽的格格不入。   早知是这样的宴席,她宁可在房里呆著……现在後悔都晚了……   众目睽睽之下提说要说,她不敢……况且,她得陪著丹儿,不能留丹儿一个人在这儿……呜怎麽办,可她想逃,她真的很想逃……   还未走到上座,袁皇後已姿态优雅的迎了过来:“皇上来了。”   “嗯。”邬辰颺扶住她,先嘘寒问暖了几句,再侧身一让,“皇後,这两位,想必你已见过了。”   “是的,皇上。”袁皇後的视线落在他的身後,表情平静,嘴里柔声说道,“丹儿姑娘与墨九姑娘,臣妾昨日已是见过。”   丹儿顺势福下身去:“奴婢参见皇後娘娘。”墨九头也不抬,匆忙的跟著福身,同唤一声。   袁皇後在丹儿臂上一托,温和道:“两位姑娘,不必多礼。”待二人起身,袁皇後对著她们微微一笑,“昨日与两位姑娘闲话家常,本宫也是高兴,改日得空,再来坤宁宫一坐,多说些宫外趣闻与本宫听听,可好?”   墨九一听,心里顿时一揪。第一次去坤宁宫就已经挨了打,还要再去……那……   只见丹儿噙著笑又福了个身:“是,皇後娘娘。能陪皇後娘娘说话是奴婢的福分。”   袁皇後满意的点点头,转脸对身旁的男子说道:“乖巧懂事。恭喜皇上,身边又多得一体己之人。”   闻言,丹儿娇羞,邬辰颺但笑不语。   这一派和乐融融,下边的妃嫔们神态各异,到该落座的时候,她们又统一一致的睁亮了眼,只等著看她们的皇上会是如何安排。   邬辰颺携著袁皇後坐下,再不紧不慢的伸手一指右边首席:“来,小墨九,你来这里坐。”   此话一出,袁皇後眼光一闪,一干妃嫔错愕的有,倒抽了一口气的有,愤愤不平的有,暗里恨恨的有。   宴席排座是极有讲究的,但墨九不知这些。她僵著身子依言走过去,迟疑的迈了两步,又转回身来,看了看站在原地的丹儿再怯怯的看了男子一眼。   邬辰颺明白她的意思,别过脸对著丹儿点头:“丹儿,你也过去,与小墨九一块罢。”   其实方才丹儿也是微微变了脸色,不过因为这一句,她的表情又再度和缓下来。福身称是,她与墨九一并走去坐下。墨九悄悄的拉住她的手,过了一会,丹儿反手回握住,迅速的侧脸,对其安慰的一笑。   该出席的妃嫔都已到齐,邬辰颺扫视一圈,接而吩咐开席。   美味菜肴一道道依次上了桌,妃嫔们有的矜持举筷,有的交头接耳,轻笑低语,上座的皇上皇後对杯浅饮,时不时交谈几句,看样子,席里的气氛似是正好。   墨九看著面前香味四溢的菜肴发愣,想与丹儿说说话,也不知会不会不妥。不过显然丹儿心与她,她拿起了筷子,但是目光总是飘啊飘的,飞到那上头。   这个时候,一个娇柔的女声不大不小的响起:“皇上,宫里许久未办宴席,今儿个在园里设宴,可是有什麽喜事?”   墨九抬头一看,说话的人坐在她对面正前方,左边第一个位子。这个女子穿了身紫色锦服,明眸皓齿,面赛芙蓉,一点朱唇,娇豔欲滴。   “怎麽,设宴便是有喜事?”邬辰颺的声音笑意浓浓。   女子一转美目,娇声回道:“那可不。今儿个姐姐妹妹来得齐,连一向喜静的娘娘也是出席,臣妾觉著,这里面必是有名堂。”   奇怪啊……墨九眨了眨眼,怎麽这个声音……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   众妃嫔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座上男子忍俊不禁道:“哦?那依怡妃看呢?这里面有何名堂?”   “依臣妾看嘛,莫非皇上……是做了什麽亏心事?”   这下,连袁皇後也是掩嘴轻笑,笑完了她板起脸,状似严肃道:“今日席里有丹儿姑娘墨九姑娘在,怡妃,你这牙尖嘴利得收敛起些,莫要胡闹了。”   “好嘛,娘娘,罪妾怡妃知错了……”女子细细拉了一声,声音似弱弱的委屈,朱唇一嘟一翘,突然又言道,“臣妾明白了,原来皇上怀里又添美人。皇上,您是要金屋藏娇麽?如若不然,怎的不把美人介绍与臣妾和众姐妹认识。”   邬辰颺无奈摇头:“皇後说的不错,好一个怡妃,好一张利嘴。”话是如此,可他的脸上并无半点怪责之意。   袁皇後笑著开口:“可不是麽,好了怡妃,这位是墨九姑娘,这位是丹儿姑娘。”   怡妃……怡妃……墨九猛的想起来,这个女子就是那日在园里碰上,然後……她倏地转脸看想丹儿,丹儿已镇定自若的起了身:“奴婢见过怡妃娘娘。”   怡妃认真的打量,仿佛是初次相见:“若猜的不错,这位该是丹儿姑娘吧?   第174章、席间来往   丹儿有规有矩的应答:“是的,怡妃娘娘。”   怡妃再度上下打量一番:“知礼有仪,落落大方。”她举帕掩唇,娇柔一笑,“皇上果真是好眼光。”紧接著,似水目光悠悠一转,“那这一位……”   墨九慌慌张张的站起来:“奴、奴婢参见怡妃娘娘……”   “这一位……定是墨九姑娘吧。”   “是、是的,怡妃娘娘。”   怡妃眨了几下眼,好奇的问道:“墨九姑娘看著年纪甚小,不知芳龄是几何?”   墨九心里紧张,连带嘴上也开始有了不利索:“我、奴婢……奴婢今年十五了。”   “哦,十五麽,难怪人也是水灵灵的。”那一副生涩又不安的模样,怡妃是看在眼里,朱唇勾起了一抹深深的弧度,她的表情认真,“墨九姑娘,我可是生了三头六臂?”   这莫名的一句令墨九愣住。耳边听见怡妃的声音似筝琴拨出的清音,“叮叮咚咚”的响起:“若非如此,怎的墨九姑娘似怕我的极?皇上,娘娘,臣妾莫不是颜目丑陋?所以言谈至今,墨九姑娘仍不敢抬头看臣妾一眼~”   半是委屈半是玩笑,引来席间一阵轻笑。墨九微微涨红了脸,坐在怡妃身旁的容妃像是快要笑岔了气。   今日的她也是悉心装扮过的,往墨九的方向意味深长的一瞄,她脆声说道:“姐姐可是饮多了酒?若姐姐是颜目丑陋,那众姐妹岂不要羞愤的无地自容?”   怡妃横去一眼,伸指在容妃额上一点,娇娇的啐道:“我看妹妹你才是饮多了酒,皇上娘娘还道我是厉嘴,我这会瞧著,妹妹才是名副其实~”   容妃摆起双手,作势一福,小小的瓜子脸上满是俏皮:“怡妃娘娘在上,臣妾岂敢~”   一来一往,气氛似是轻松,上头的邬辰颺噙著笑未开口,一边的袁皇後温和道:“好了好了,怡妃说话没遮没拦,容妃你还跟著她起哄。”说著她转眼看向墨九,“墨九姑娘老实本分,初来宫里未久,今日大家聚在一起,席里诸位她是第一次见,会有些怕生也是自然的。”   听到“老实本分”这四个字,容妃的脸上暗带了些许鄙夷。怡妃仿佛是若有所思,静了不一会儿,了然道:“原来如此。不过一回生,二回熟,待熟悉了便好。墨九姑娘进宫几日,不知对宫里,有无什麽不适?”   这会话题又转回到自己身上,墨九略微一惊。勉强著自己抬起了头,可没支持多久,小脑袋又下意识的垂下:“没有的,娘娘,奴婢没、没有什麽不适……”   “哦,那墨九姑娘在宫里已是惯了?”   “嗯……是,是的,娘娘。”   “这样便好。墨九姑娘,宫外的日子可与宫里的甚是不同?”   “是……”墨九偷偷的看向丹儿,只是丹儿同样低著脸,她的表情掩在烛光跃动之下。墨九看不清,求助无法,便犹犹豫豫道:“是不一样……”   “是麽,怎麽个不一样法?墨九姑娘快说与我听听。”   “奴婢……这……奴婢……”墨九哽住,她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更不知道怎样的回答才是妥当。   周围一片安静,她能感觉到,妃嫔们的视线都不约而同停驻在了自己身上。她有些焦急,可越急越组织不起言语,支支吾吾了好一阵,硬是挤不出完整的一句。   怡妃盯了她半晌,忽然“扑哧”了一声,向著座上男子细声细气的说道:“皇上,这位墨九姑娘好生有趣。”   妃嫔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墨九突兀的站在那儿,耳里听的嗡嗡嗡,停在身上的目光是讥讽,是嘲笑,是不屑。恍然间,像是回到了许久之前,那时在言府的角阁,也是如此这般。   单薄瘦小的身影,两片红唇咬得紧紧,鹅蛋小脸垂得低,两只小手一松一握抓著衣摆,带著几分尴尬,几分茫然还有好几分的无助。   袁皇後稳稳的端坐,矜持华贵,一派的从容优雅,只是若仔细看去,不难看出她眼里那若有似无,清清淡淡的笑意。   邬辰颺不疾不徐的扫过席下,继而慢慢的开了口:“好了,怎麽今日的怡妃,疑问看似不少。”   第175章、皇上的意思   说这话时,上座的男子是微笑著的。怡妃转著一对剪水双瞳,朱唇媚然微启,撒娇般的轻唤:“皇上……”   这边才叫出了一声,那边的男子兀自侧脸,朝向站著的瘦小人儿温柔道:“小墨九,该是饿了吧?快坐下动筷罢,再站下去,怕是菜都要凉了。”   此言一出,怡妃愣住了,一众妃嫔愣住了,连袁皇後也是怔了一怔。   鹅蛋小脸怯怯的抬了起来,见男子对她笑著点头,目光中还带了几分催促之意,墨九这才迟迟疑疑的福了个身,小心又慢慢的坐下。   身旁的丹儿仍直直的站在原地,墨九眨著黑白分明的眼睛将她一望,小手悄悄伸出,还未触及到她的衣衫又略带不安的一缩,邬辰颺看在眼里,及时的再补上一句:“丹儿也是,莫要再站著了。”   丹儿缓缓的向他福身,再向袁皇後怡妃福身。待两人皆是落座,邬辰颺举起筷箸,不紧不慢的说道:“今日在园里设下宴席,一来是想热闹一番,二来是为了待客。小墨九是这宫里的贵客,万不能怠慢。”   袁皇後迅速的回神过来,温声附和,咬字有轻有重:“墨九姑娘从乌家府上来宫里做客,既然是客,自然需好生招待一番。”   容妃攥紧了手里的帕子,她是知其底细,脑里念头一闪,状若不解的插上了一句:“哦?原来墨九姑娘姓乌?这麽说来,墨九姑娘定是乌家府上的……”   邬辰颺掀起了眼帘,往容妃那里轻轻一扫。只一眼,就让容妃闭紧了嘴巴,噤了声。他放下了筷子,举起酒杯浅饮过一口:“既香且醇,好酒。”他手里边把玩著白玉酒杯,边低笑出声,“不过贪杯总是不宜。容妃大概如怡妃所说,确实饮的多了,这便回去,好生休息罢。”   容妃顿时变了脸色。莫说是酒,盛著酒的杯盏,她根本还未碰过一下。可皇上明里暗里,亲口下了逐令,她哪敢辩驳。作势抚了抚额角,脸上勉强撑起一抹笑:“臣妾确有些不适,皇上,娘娘,容臣妾先行告退。”说完她恨恨的瞪了墨九一眼,心有不甘的起身离去。   一干妃嫔看著容妃退下,她们表情各异,有惊讶的,有若有所思的,其中也不乏嘲讽,讥弄的。这时,只听上座的男子淡淡的再言:“小墨九并非姓乌,她是言家的千金,以後需得称她一声言小姐。不可唐突,更不可对她无礼。”   席间鸦雀无声,男子的语气并非严厉,却带著不可置疑的威严。怡妃眼神晦暗,一改之前的嬉笑怒骂,瞬间沈默了下来。   袁皇後眼底闪过几丝异色,接而掩嘴轻咳一声,打破了这诡异的安静:“皇上如此一说,大家便是知晓。”说著,她稳稳执起了手旁的茶盏,“来,丹儿姑娘,言……小姐,相聚即是有缘,本宫以茶代酒,先饮下这一杯。”   邬辰颺看向自己的皇後,嘴上蕴著的浅笑,似满意,似赞同。   底下的墨九从怔愣中醒神过来,诚惶诚恐的端起了茶盏。   丹儿慢慢的动手,举起了白玉酒杯:“奴婢……谢皇後娘娘。”略微仰起了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酒气辛辣,令她的双颊轻染酡红,眼里也被激出了朦胧水汽。   捂著嘴,不适的微咳几声,墨九听到,小声关切的问:“丹儿,你喝的好快,要不要紧呢?”   丹儿转过头定定的看她,龙形铜架上跳出烛光,是明是暗,映照出那微红的脸上丝丝异样与点点的复杂。   她的目光像是飘忽又像是专注,带著一种说不出的意味,墨九难掩担忧:“丹儿,你没事吗?”   片刻过後,丹儿一点一点勾起了嘴角:“没事。”回过脸,盯著面前的白玉酒杯,她的声音低若喃语:“我没事。”   这番之後,席间的气氛倏地变了,妃嫔们的眼睛在滴溜溜的转,暗里的互视相看,无声的交流传递讯息,只有当上座的两位开口时,她们才忙不迭的扬起笑脸,应和个几声。   这一顿饭,墨九吃的小心又忐忑。皇上时不时问说几句,她便也模模糊糊的答上些,要说魂不守舍兴许有些过,但食不知味是确确实实。   自那晚过後,皇上来来去去,走动得勤。墨九还惦记著皇後那一句“再来坤宁宫一坐”,可皇後娘娘却未再召见,这著实令墨九松下了一大口气。   皇上是日日前来,有时陪著她们在宫里四处走动,赏花看景,若不出门,丹儿便准备些零嘴小点,三人在房里围坐起,边吃边聊。   墨九觉得,辰颺哥哥虽是皇帝,但好像是挺空闲的。殊不知,她认为的“空闲”却是宫里妃嫔万分期盼盼不到,争破头也争不来的殊荣。   墨九还觉得,辰颺哥哥虽是皇帝,但果真如皇後娘娘所说,仍像个孩子一般。在人前,他是一派从容沈稳,但当他们三个在园里,走著走著,他会突然灿烂一笑,接著提议集体去爬树。丹儿是不敢的,刚开始墨九也是不敢的,但看到他在枝桠间抖索著腿,自得的极,墨九便也忍不住了。   有时远远看见宫人走来,他会竖起手指令她噤声,再让树下的丹儿躲起来。宫人一走到树下,他便揽著她一并跳下,往往吓的宫人一屁股跌坐在地,嘴里“皇皇皇”个好半天,瞠目结舌,话不连贯。他背著手稳稳的站著,镇定自若,她躲在他背後,只探个脑袋出来,忽闪著眼睛看。   宫人连滚带爬的退下之後,他便与她对视,得意的大笑。丹儿从树後走出来,也是捂著嘴窃窃轻笑。   不只是宫人,捉弄妃嫔也是有的。妃嫔们受了惊,端的是花容失色,後退一步倒在丫鬟怀里,抚著胸口直喘气。待看清了那人是皇上,妃嫔是娇嗔,是哀怨,惊中也是带著喜。可还未来得及说上几句,他便携了她们,脚不沾地的离去。   不出门的时候,他有时会命人取来筝琴,摇头晃脑听她曲不成调。她弹完了,换丹儿。丹儿的姿态是有模有样,下手毫不留情,胡乱拨弄一气,堪比魔音穿耳。完了,丹儿还悠悠福身,口唤“奴婢献丑了”,引得房里笑声不断。   还有几次,兴致来了,笔墨砚台摆上桌。空白宣纸,人前一张。   要画点什麽呢?她犯难了。   慎重的下笔,画了两个圈圈当是头,细细的几笔,是手和脚。手与手连在一起,是相携的意思,宣纸底部认真的写上两个名字:辰颺哥哥,丹儿。   转头看丹儿那里,纸上乌糟糟的一片,不解的问说这是什麽,丹儿极为惊讶的反问:“这是人啊,你看不出来麽?”然後,她一点纸上三个乌黑的点,煞有其事介绍说:你看,这个是皇上,那个是我,这个当然就是你了。   睁大了眼睛看了半晌,转而再看看自己的……好像……画的不算很糟麽……   与丹儿一并凑到他身旁,纸上是一女子半人像。小小的脸,圆圆的眼睛,手里还抓著一只大饼,看样子吃的甚欢,不过女子头上奇怪的竖著一对耳朵,长长的,却是憨态可掬。边上是苍劲有力的三个字:小墨九。   他眯著眼问她们:怎麽样,画得可像?   她义无反顾的指出疑问:这是我吗?可我的头上没有这个东西,我的耳朵明明不是这样的。不像,一点也不像。   丹儿轻轻巧巧,站去他那边,脸上笑意柔柔:看了你的再看皇上的,我觉得挺像。   不得不说,有了邬辰颺的悉心陪伴,墨九紧绷的神经终於逐渐的放松。她是高兴的,打从进宫见著丹儿,这些时日,愉悦是发自心底,她的笑靥亦是。   丹儿也是高兴的,眼见著丹儿开怀,她便更是高兴。可她始终没有忘记,来皇宫只是暂时,皇宫之外的乌府,二少爷,大少爷,岳哥哥都还在等她。卧床的张妈也在牵挂,想念著丹儿。   所以,当皇上不在的时候,当她们二人独处的时候,她还是不忘提及,不忘恳切的劝说:离开这里,回去乌家,她与她,她们一起。   可丹儿仍是不愿。几次之後,回答她的只有始终如一的沈默。因为这沈默,她越来越焦急。她发现,她坚持,丹儿似比她更坚持。丹儿仿佛是铁了心,无论自己怎麽说,她的决定似是不可动摇。   之前对著岳哥哥,她信誓旦旦,说丹儿必会随她回去。可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她用尽浑身解数也无法说服丹儿,她左想右想,想不出办法。对於“一同回去”这一说,她是失了把握   第176章、欲离   其实,墨九不是没有想过,兴许可以暗下找皇上说一说。   之所以未付诸於行动,一是想来丹儿进宫本是自愿。没有人强硬的逼迫,她是自己作下的主意。而皇上没有忍心拒绝,带了她进宫,将她安置在宫里。况且皇上与丹儿两情相悦,自己又怎麽能开这个口,央求皇上将丹儿往宫外赶呢?   二来,墨九也是有了矛盾。因为这段时间,她眼看著丹儿日日神采飞扬,脸上是满满的幸福愉悦。辰颺哥哥待丹儿是好,这个时候提出要丹儿回去,总觉得……像活活拆散了他们似的……   况且辰颺哥哥待自己也是很好的,令她没来由觉得,她的想法,她的要求,似乎有那麽一点……过分,似乎还有那麽一点不合常理。   这几日,墨九在高兴之余,也在挂念。每一天都是充实,辰颺哥哥走了之後,丹儿还要拉著她叽叽喳喳说上好一番。当身周安静下,每每入睡前,她总是忍不住的想:不知道二少爷大少爷还在生气吗?这个时候,他们在做什麽呢?他们应该是很忙的吧……山儿呢?她又在做什麽?   她是偷溜出去的,不知道山儿有没有担心?待她回去……不知道山儿会不会骂她……她都能想象得出,山儿插著腰,翻著白眼,那凶狠无比的气势。   张妈那里呢?张妈的病好些了没有?好几日未见自己,若她问起,不知道大少爷二少爷会怎样与她说呢……   还有岳哥哥……那日他偷偷进来宫中,可自己却坚持著未随他回去。大少爷会怪他吗?会不会责罚他?他之前受下的伤才是痊愈,若再添新伤,那……   对於言家,她并没有很深的感情。除了不舍张妈不舍丹儿不舍自己的小院落,再没了过多的感触。初时进了乌府,她是茫然且害怕的。可随著时间流逝,她的心情也有了变化。   如今身在宫里,她想念起搬入未很久,二少爷为她准备的小院。她想念起在那里的人。她想念二少爷的怀抱,那带著墨香,熟悉又令她安心的气息。走时匆匆,大少爷送她的那只簪还在妆台前躺著,也是忘了带上。   她想念山儿做的菜,想念张妈也想念岳哥哥。在乌府的日子,有过痛苦,有过伤心,平静的时候有,难捱的时候有,开心的时候也有,可如今,她是真的想要回去了。   她担心丹儿在宫里会受委屈,会过的不好,但她知道,同样的,乌府里也有人在担心著她。丹儿与辰颺哥哥之间,那些陪伴,那些欢喜,也许她并不是完全的明白,但她隐约明白的是,这些,不是她可以插手介入的。   丹儿主意坚决,不可动摇,这几日从辰颺哥哥的行动上看,他也定会护著她,守著她。那麽,自己离开该是无碍。   她不能永远留在宫里,她答应过二少爷的。丹儿要在辰颺哥哥身边,张妈一个人,还需要自己的照顾。或许,也是差不多时候,自己真的该回去了。   於是,墨九将她的想法告诉了丹儿,丹儿听过之後,长久的发著愣,醒神过後开口便是挽留。就这样又拖了两日,墨九觉得,宫里,皇上是主,那麽离去还是需要与他说一声。所以晚些时候邬辰颺过来,她便将心里所想一一告知了他。   邬辰颺听後,似乎并没有十分的意外:“小墨九要走?”   说完,他却转眼直直看向了丹儿:“丹儿,小墨九要走,你是已知晓?”   不知为什麽,丹儿垂著脸,没有抬头:“是的……皇上。”   “嗯。”邬辰颺没有再多说些什麽,侧脸回去,对著墨九暖暖的一笑,“不过待了几日,怎麽就急著要走?莫非是我招呼得不周,令小墨九生了不满,所以才想要走?”   “不是不是。”墨九急忙摆起了小手,“没有不周的,辰颺哥哥很好的,我没有不满。而且宫里很好玩的,这几天和辰颺哥哥一起,我觉得很开心的。”   “开心麽?”邬辰颺笑得阳光,抬头摸了摸墨九的头顶,脸上满是怜爱之色,“小墨九觉得开心便好了。可既然开心,为什麽还要走呢?”   墨九拨弄著手指,忸怩了一阵,老实答道:“辰颺哥哥,我来宫里好些天了,再不回去,二少爷他们一定要担心了,所以……”   “哦,是这样啊。”邬辰颺微俯下身,捏了捏那白皙的小脸蛋,“小墨九真是懂事。不过呢,你在宫里,他们是已知晓的,若小墨九不放心,我即刻派人再去乌府知会一声,说你在宫里玩上几天,改日再回。这样可好?”   想了想,墨九摇了摇头:“谢谢辰颺哥哥,不过……还是不用了。二少爷他们知道,但是张妈看不到我,还是要担心的。”   闻言,垂头默不作声的丹儿细微的一颤。墨九察觉,轻轻拉住了她的手,细细柔柔的出声,是以安慰:“我见过丹儿了,我回去还要告诉张妈,让她放心。张妈听了之後,一定也是很高兴的。”说著,清澈的黑眸眨动几下,细细的声音里带上了些许犹豫,“辰颺哥哥,我想……等张妈身体好些了,到时候……我能不能进宫……再见见丹儿……这样……可以吗?”   只见男子偏著头,似是在沈吟。他的目光有些复杂,令墨九脸上也升上了紧张。没一会,他的表情一变,突然笑了出来:“可以。自然是可以的。小墨九来宫里,我随时都欢迎。”   意味不明的扫过另一女子,他接著道:“百行孝为先,若丹儿想出宫回去,我也定会派人将她好好护送至府上。”   此话一出,丹儿倏地抬起头来。   “真的吗??”墨九是惊喜,她满含期待,却见丹儿脸色阴晴不定,双眼只定定的看著身前男子,并未表态也未开口。   墨九的小脸便是一黯。   “当然是真的。我是皇上,一言九鼎。”邬辰颺稳稳的站在那里,冲墨九眨了眨眼。   第177章、突变   视线从丹儿身上移开,墨九仰起小脸,勉强的笑了笑:“嗯,谢谢辰颺哥哥。”   “好了,小墨九的意思我明白了。”邬辰颺回以一笑,“小墨九要回去,也不用急於一时。丹儿总是舍不得你的,再多留上几天,到时候,我亲自送你回乌家。”说著,他转眼对上丹儿的目光,“丹儿,你说这样好不好呢?”   丹儿的脸上似有诸多复杂,又似平静的什麽都没有,这会儿,她终於开了口:“是啊傻九,你第一次进宫,隔了没几日就要走……皇上说了届时会送你回去,你就再多留几天。”   说出了心中所想,墨九心头也是卸下了一块大石。其实,她也舍不得丹儿的,好吧,多留几天便多留几天吧。墨九看著面前的二人,於是,点头应允。   接下来的几天,似乎与之前没什麽不同。只不过,辰颺哥哥虽仍是天天来,但他停留的时间少了许多,大概他是有一些忙的。   丹儿也有一点不一样,那些愉悦,欢欣,在她身上淡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烦恼,是心事重重。两人独处的时候,聊著聊著,她就开始走神。唤她几声,她便茫然的盯著自己发愣。她的眼神……幽幽深深又仿佛飘渺,犹豫不定的,有一种隐约的哀怨,哀怨中又暗带了一点若有似无的痛楚。   大概是因为与皇上相处的时间少了,所以丹儿有些低落,有些难过,墨九这样想道。   进宫是为了皇上,丹儿定想时时见著他,刻刻陪在他身边。可皇上是全天下最厉害,最有权势的人,他总有要忙的事,总有不得空的时候……墨九想要安慰也是欲言又止。关於这一点,丹儿其实早就知晓了,她说过她是有了准备的,她都明白,自己又何须多此一言呢。   她只想开开心心,看看丹儿,陪陪丹儿,与其说说话。离别在即,两人相处的时光,墨九是极珍惜的。   日月交替,几天很快的过去。隔日一早,墨九就要离开宫里,回去乌府。   当晚,丹儿亲自下厨烧了一桌好菜,早早摈退了宫女。接过一盘刚起锅还冒著热气的菜,墨九将它摆上桌,咽了口口水,她转头问道:“这麽多菜呀,丹儿,一会辰颺哥哥要过来吗?”   丹儿手里还端著一盘,跨进房门,因她的问话脚步忽然一滞:“他还有事要忙,我们自己吃。”   墨九点点头:“哦,可是就我们两个,吃不完怎麽办?”   丹儿把最後一盘子菜放下,平静的转身关上了房门:“吃不完就吃不完呗,不过我忙活了这麽久,看你敢不敢剩下。”   墨九笑了起来,眉眼眯得弯弯,将离别的不舍小心掩藏的好好:“好嘛,丹儿下厨很辛苦,我会努力全吃干净的。”   丹儿眸光一闪,微微一笑。   两人面对面的坐下,看著一桌丰盛的饭菜,丹儿一时没有动作,接著,仿佛是下定了什麽决心,她缓缓执起了筷子,夹了一筷饭菜送到墨九碗里。墨九也举起筷子,给她夹上一筷,自己再埋头动起了嘴。   她是吃的高兴,却见对面的人一动不动,便鼓著腮帮,疑惑的问:“丹儿,你怎麽不吃呢?”   丹儿慢慢的摇头:“这一顿,当是为你送行,我看著你吃。”   墨九咽下嘴里的饭菜:“不行不行,我们一起吃。”抬手再夹了满满一筷子过去,表情认真,声音也放的又轻又柔。“我明天回去,但是过几天,我就出府进宫再来看你,辰颺哥哥说可以的,说我随时都能来的,丹儿,你忘了吗?”   “是啊……皇上是说过……我没有忘。”丹儿垂下了脸,静默了好一阵,开口同样是低低,“傻九,这一辈子……想要什麽,你知道吗?”   “想要……什麽?”突来的一问,令墨九愣住。   “是。”丹儿猛的抬起头来,“衣食无缺还是平淡安稳,想过什麽样的日子,想在什麽地方生活……想要的是什麽……傻九,你知道吗?你想过没有?”   “我……”墨九答不上来,眼里满是不解。她不知为何突然间,面前的人会问说起这些。   “我就猜到,你是没有想过的。”丹儿扬起一抹无奈又涩涩的笑,“还在言家的时候,你就是如此,後来你去了乌府……难道,你就准备在那里无名无份,这样的过一辈子?”   墨九微张著嘴,呆呆的抓著筷子。只看见坐在对面的人,兀自喃喃著:“在乌府,你有自己的住处,有伺候的婢女。可你不是主子,更不是下人,那麽,你是什麽呢?现在想来,原来你与我,是极像的……”   说著,她忽的提高了声音,表情也转而一肃,“你没有想过,你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受够了看人眼色,我不要做伺候人的婢女;我要她们尊我敬我,而不是随意被踩在脚底之後还唯有忍气吞声;我不要无名无份在这宫里,我要站在颺大哥的身边,堂堂正正!”   墨九有些被吓到了,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什麽好,心疼并著无措让头里一片乱,急忙探身握上了她的手,嘴里期期艾艾道:“丹儿……我……我知道你难受,如果你觉得委屈,如果你在宫里不开心……我们……那麽我们一起回去,好不好?”   丹儿勾起了嘴角,飘忽中糅合著凄婉:“回去?……今时今日,我看的想的,经受的,明白的……我心里还有那麽多的不甘心……一朝跨进了宫门,就再也回不去了,傻九……你还不明白吗?”   墨九急了:“怎麽不能回去呢??可以的,可以的!我去找辰颺哥哥,我去与他说,我去……我去求他……”   丹儿反握上她的手,打断道:“傻九,其实你仔细想想,宫里与乌府真的不一样吗?傻九,为什麽不留下来,我们在一起,互相陪伴,至少在宫里,锦衣玉食,有什麽不好呢?”   “……留、留下??”墨九错愕。   “是啊,留下。我知道你舍不得我,我也舍不得你走。我们一同留下,陪在颺大哥身边,前些日子我们三个人一块儿,不是很好很开心麽?傻九,我们打小就在一起,长大之後我们再一起嫁人,就像那娥皇女英。待过一段,我们再把娘接进宫里来,娘的跟前有你有我,照顾她,孝顺她,让她在宫里享福,我们……”   “等、等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瞪得大大,墨九越听越糊涂,越听也越心惊,“丹儿,你在说什麽??什麽嫁人……一起嫁人??”   丹儿深深吸了口气,吐字也是艰难:“不舍你走的,除了我,还有颺大哥。颺大哥对你……颺大哥的心思,你该是明白的。”   “你说……辰颺哥哥?丹儿,我不明白……”墨九钝钝的摇起头。   丹儿的目光幽幽:“他对你的好,他在你身上用的心,你感觉不到麽?他想你进宫,想你留下,为你设宴还宣告妃嫔,你是他的贵客,不可对你无礼。这段时日,他陪著我们走动玩闹,哄的又是谁的开心?他是皇上,你真的以为他是空闲无事?”   墨九喉咙生堵,吐不出半个字来。   “他来这里,这里有我,也有你。一个平平凡凡的你,并非出自大户人家,无权更无势。若非对你另眼相看,他哪里需花这个心力。他是男人,你是女人,一个男人待一个女人如此,其中的意思,你还看不出来麽?”   小脑袋一下一下,迟缓的摇:“他……不是的……辰颺哥哥来看你,所以我们……他是皇上……他……他是辰颺哥哥啊……”   “他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人。”丹儿重重的点明,“他知你单纯,未挑明心意也未有半分逾矩,也是顾及著你,怕吓著你。傻九,我是万不会害你的。嫁给颺大哥,做他的妃子,他定会好好的待你,护你,照顾你。”   “什……什麽?!”手里的筷子“当”的掉落,丹儿要她嫁给辰颺哥哥??墨九简直难以置信,她……她是否是听错??   丹儿的眼睛紧锁住她,里面似跳动著两簇灼灼的火焰,映出脸庞上几丝奇异的晕红,还映出了几分微微的扭曲:“我们一前一後入了宫,皇後在看著,还有许多妃嫔在看著。在园里,怡妃的话你忘了麽?在坤宁宫,我们挨的一巴掌,你忘了麽?她们都在虎视眈眈,在宫里,不能轻信,不能大意。可是傻九,我信你,我也只信你。若我们一起,我们可以……”   与之相反的,丹儿的手是透骨的冰冷。凉意,由手背迅速传至全身,激得她不由自主一个寒颤:“我不!我不要嫁人!我不要嫁给辰颺哥哥,我也不要做什麽妃子!”   墨九猛的抽回手,那冰凉的手指钳制的紧,划过她的手背,留下了五道浅色的红痕。   “丹儿你究竟是怎麽了??你……”才刚站起来,脚下却突然一软,墨九“咚”的一下落回凳上,双手撑著桌面,这时发现,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了空,想再站起,却使不出半点力道。   “这……我……”虽然不明所以,但墨九下意识的有了不安有了慌乱。只见对面的人缓慢的起身,姿态优雅,镇定又平静,居高临下的眼神,晦暗,矛盾,交替闪过:“颺大哥已答应了我,若你点头,便将我俩一同封妃。”   “傻九,但我是知道你的,我也想到,你可能……是不会答应的。”   “为什麽不愿答应呢?封了妃,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做皇帝的女人,还是一个妃子,这不是谁都能想来的。”   丹儿的声音如潺潺流水一般,不快不慢,不高也不低。她的表情好是复杂,欢喜,凄楚,怜悯,歉疚,是哀是怨,坚定执意,不顾一切……可此时此刻,眼前的丹儿,竟是如此陌生,墨九头里一空,恍惚觉得,这个丹儿,说这些话的丹儿,自己……好似不识得她了。   “将来如何,你不作打算,那麽,就由我来为你打算。”   “傻九,莫要怪我。无论如何……我都是为了你好。”   几个注视,不长不短,裙摆无声的轻摇,丹儿转身迈至门口。离去的脚步带著犹豫,仿佛欲停留又仿佛是急切。急切是因为害怕,害怕迟疑。害怕再多留一分一刻,心中便要生出了悔。   墨九茫茫然的看著那熟悉的身影消失於门後,她伏在桌上,无法动弹。   一桌丰盛的饭菜还在冒著热气,倒底是怎麽了?究竟发生了什麽?前一刻,她还与丹儿说说笑笑,坐在桌前吃饭,为什麽下一刻,却突然变了?   对於这一切,她措手不及,想不明前因後果,她也没有空暇去想为什麽自己周身无力而丹儿离开又去了哪里。她是震住了,方才的几番话在脑里重复回荡,心跳的急速,她久久的回不过神。   房里只剩她一个人与一桌的饭菜,寂静无声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门口处终於有了动静。   房门被推开,她看到一片明黄色的衣摆,锦靴落在地上一步一步,到她的身前,稳稳停下。作家的话:哎……小九子该要曲折一下下了~   第178章、强占(一)   安静的房里,缓缓响起一阵低笑,随之吐出的字句,仿佛只是在自言自语:“我只要她把人留下,没想到啊……她竟用上了这个办法。”   是意料之外还是意料之中?皇宫很大,私藏的秘药更是不少,只不过若没有主人的暗许,就凭一个小小的丹儿又岂能摸得到门路?   墨九费力的仰起了头:“辰……辰颺……哥哥……?”   男子站在她身前,看著她,对她浅浅的笑。   身体好像很重又好似轻飘飘,发生了什麽,急於想要说什麽,只是开口并不顺畅:“丹儿……我们吃饭……突然……没有力气……丹儿……走了……”   男子目光的移动,扫过了一桌饭桌,再意味深长的停驻在了她的身上:“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他悠悠叹息一声,“小墨九,我只想你乖乖的留在这里,为什麽你却不愿听话呢?”   “其实我原本不欲如此,眼下事情到了这一步……你说,又能怪得了谁呢?”   似乎是可惜,似乎是无奈,似乎是埋怨,令墨九心中更添了迷惑。男子俯下了身,眼睛对著眼睛,离得极近。晕黄的烛光下,丰神俊朗的脸庞带著些莫名的诡异,令她心口一揪,不安像是一枝藤蔓,在胸间悄无声息的攀爬,缠绕,收紧。   男子亲昵的一点她的鼻尖,笑意灿烂也是顽皮:“你是不是在想,我的话是什麽意思,你是不是在想,为什麽丹儿撇下你离去,而这个时候,我却来了这里?”   是……也不全是,只因为她实在有太多太多的不明白,有太多太多的疑问需要理清。呆呆愣愣,茫然间,腰背缠上了一只手臂,她被男子轻而易举的拦腰抱起。   她如一团烂泥,软软的瘫在男子的胸前。随著他的跨步走动,她的脸颊在那绣了精致龙纹的衣襟上一下一下的擦动,龙涎香气由鼻前传来,那结实的胸膛下,心跳声平稳而悠长。   再一眼,纱幔摇动,她已身躺在了床上,男子就坐在床沿,似是看出她的无措,他的眸光一闪,闪出了好几分暧昧:“没有力气麽?大概是因为你吃下的饭菜有些不妥。小墨九,你猜猜,丹儿为何做下此举?花前月下,孤男寡女,小墨九,你再猜猜,丹儿引我前来,她是什麽意思呢?”   怔怔了许久,墨九的眼睛一点一点的在瞪大。男子话语中的暗示,指到一个她难以置信,根本想也不敢想的地方。   不会的……怎麽会呢?不可能的……兴许……兴许她是想错了……她太笨,所以她猜不著也弄不懂……   “丹儿……丹儿……”声声叫著这个名字,丹儿究竟去了哪里?明日她就要走了,她还想与她说说话,她还想再陪陪她,那些饭菜……是丹儿亲自做的,她答应过丹儿的,她要全部吃干净的,为什麽……丹儿还不回来?   “嘘……嘘,你想见她麽?可她已把你交到我手里。”男子的表情温柔,“你还想见谁呢?跟在乌家兄弟身边的那条狗麽?”   墨九愣住。   “我说对了?”男子无辜的眨了眨眼,“是啊,若我记得没错,你已见过他一次了,不是麽?一次得逞便不知天高地厚,可这里毕竟是皇宫啊,我又怎能如他的愿,容许他故技重施的再闯进宫来?”   这……他说的……是岳哥哥吗?他怎麽会知道的?什麽叫故技重施??难道岳哥哥……又来找她了?那麽……那麽……   这番种种,墨九消化不及,头里更是乱成了一锅粥。只见男子若有所思,兀自说著:“一而再再而三,这般的不怕死,我想,他定是很焦急了。”眼帘掀起,他认真的打量著她的神色,“小墨九,你在担心他麽?”   纤长的睫毛在细微的抖动,墨九的双唇止不住的发著颤,男子全看在眼里,忽的一笑,像是要表出安慰:“不用担心,一条狗而已,我只是让他欲进而不得,还未想过置其於死地。”   “急呢也是自然的,你在宫里一日,你的少爷就牵肠挂肚念得紧。生怕宫里有人对你不利,兴许还怕你遭了什麽不测。可他们又无可奈何,因为若未得传召就擅自入宫,这可是谋逆。”   “他们没了办法,就转而在外面捣腾出些事。我一日不放人,他们就想我焦头烂额,一日不得好过。”   邬辰颺一边轻轻柔柔的说,一边抬手为墨九整理著额上颊边的乱发:“他们不让我安生,我呢就偏要将你留下。我倒想看一看,他们还会做什麽,他们还能怎麽做。狗急跳墙,若非步步紧逼便现不出原形,小墨九,你说这样,是不是很有趣?”   他的举手投足好像与平时没什麽不同,他的语气似乎也与平日一般。想起他来府上做客,大少爷二少爷用心的招待,想起他来府里虽不频繁,但次数也不算少,想起他与大少爷二少爷一起喝酒,想起他们站在一处,谈笑风生……   什麽不得安生,什麽狗急跳墙,此时此刻,为什麽他会这样说?她不懂,她真的糊涂了……   “小墨九,看你的样子,好像是很惊讶?”邬辰颺停下拨弄的手指,挑眉道,“哦……原来他们并没有告诉你,乌家与皇家,有著何样的‘渊源’?”   不等墨九回答,几乎是立时,他了然的笑了起来:“是啊,他们又怎会告诉你,他们怎有脸面来告诉你……那些见不得光的事,他们只欲烂死在肚里,半刻都不要记起,他们又怎会亲手揭这疮疤,亲口言这屈辱?”   见不得光的事……屈辱……乌家……皇家……这是什麽意思??   男子敛去了笑意,刻意压低的声音,颇有一番神神秘秘的味道:“我父王在位的时候,乌家显赫一时。乌家老爷身为朝中重臣,却被突然赐死,而他的夫人产下了一对双生子,最终却选择一尺白绫,随之归去。我父王下旨,准他们沿用其姓,以示盛宠,这些是为什麽,小墨九,你知道吗?”   第179章、强占(二)慎,微   墨九软软的仰躺在床上,直听的一头雾水。他在说……大少爷二少爷的爹娘吗?刚入乌府的时候,山儿也有说过的……   “人说最是无情帝王家,我父王却是个痴情种。‘皇室’两字,代表著权势,可权势之下,不乏龌龊。”男子的语气稳稳,表情平静,“乌家夫人是我父王的表妹,我父王对她极是疼爱。我曾在宫里见过她,虽不算倾国倾城但也是柔婉可人,她的死,只因一个字──辱。”   “乌家老爷与她双双离世,我父王悲痛欲绝,过不多久便郁郁而终。我猜想,他是瞑目不得的,因为他心中有愧,因为他心中有悔。”   说到这里,男子笑了笑,可墨九无端的觉得,这抹笑,阴森森的极。   “此乌非彼邬,听著,好像是一家。呵呵……可他们怎麽配?!”   男子的手指在脸上游移,冰冰冷冷,激的墨九汗毛竖起。   “要我说,与其屈辱的活,倒不如死了干净。不过是个笑话,凭什麽活著?乌家那对兄弟,为什麽不一同去死??”男子的眼中升上了不屑与厌恶。   “我没了父王,没了母後,朝上朝下,风言风语,他们以为,这些年,只有他们在恨,只有他们在怨?”   “忍辱负重,他们是很好啊……一边动著江山的心思,一边还在谈情说爱??”男子笑得诡异,“什麽情,什麽爱,他们配麽……配麽?!”   墨九说不出话,只惊骇的瞪大了眼。因为脸上的大手一把掐上了她的脖颈,与此同时,大手还在一分一分使力,俨然是毫不留情。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他。   他像是变了个人。   那些沈稳从容,那些体贴温柔,那些温暖又阳光的笑,全换作了阴沈,晦暗与满满一片刻骨的寒意。   一时之间,她是震住,忘记了挣扎,也忘记了喉上窒息般的压迫。男子与她对视,许久抑或是不久,他的胸口深深一个起伏,深邃的黑眸微微眯起,大手松了几分再紧上几分,这般来回重复。   接著,他缓缓俯下了脸,灼热的气息,夹杂著龙涎香气,在她脸上喷洒:“小墨九,你知不知道,你很特别。”   墨九急速的喘息,呼吸得以顺畅,可喉间还似卡著一口气,不上不下,闷闷的堵得慌。   “你看,其实你并无姿色,脑子也不甚灵光。初时得知,後又见你,我本也不欲相信。”男子的目光在她脸上一寸寸的滑动,是探究也是打量,“我没想到,他们会对你上了心。面上无情,暗里是为保你护你。可他们装的再尽力,却也骗不过我。”   “其实无情最是有情,对不对?每每见到你我一起,每每得知我俩单独相处,他们就紧张的不得了,按耐不住的跑来。你进了宫,他们更是急的团团转。小墨九,你真是厉害,我都差点小瞧了你。你在他们心中占的份量,恐怕,他们也未自觉。”说著,男子诡谲的勾起了嘴角。   “乌家的双生子,一个在朝,一个经商,世人皆道,他们是翩翩公子,年纪尚轻,靠一己之力重振乌家,乃人中龙凤。可他们都为你动了心。若他们因你而欢愉,我便要毁了这份欢愉,若他们因你的陪伴而觉幸且安然,我便要毁了这份幸,毁了这份安然。”   “我要让他们尝到痛的滋味,毁去他们视以为重的,毁去他们苦心守护的,毁去他们在意的,珍惜的,毁了……你。”   男子贴在她耳边,每一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他的眸瞳是近乎无色的透凉,明明手脚是没有力气的,可她的身体仍控制不住的发起了抖。   衣扣被逐一的解开,露出了外衫里的亵衣,亵衣下的肚兜。意识到他的意图,她却无法挣扎,嘴里喃喃出声,带著惧怕,带著难以置信,是抗拒也是乞求:“不……不要……不要……”   一双清澈的黑眸已满带了雾气,邬辰颺看著身下人可怜的瑟瑟,像只惊惶的小兔子,他颇有兴致的劝道:“小墨九,你乖乖的,不要惹我生气,好不好?”   言语之间仿佛是耐心,可他的动作与之相反。肚兜的系带被大力的扯断,转眼肚兜就脱离了身,墨九哽咽:“不……唔!”   嘴上被堵住,他的唇舌以一种侵略的姿态,毫不怜惜的攻占城池。大舌在嘴里翻搅,他的齿尖在她唇上密密的噬咬。龙涎香,陌生的气息,笼罩著她令她晕眩,心在抽搐,血液里似流动著浮冰,冻得她快要失去知觉,冻得她眼前模糊一片。   辰颺哥哥。   眼泪夺眶,成串的落下。   他要她唤他辰颺哥哥。他是皇上,却喜欢爬树,带著她玩闹,像个未长大的孩子。   他叫她小墨九,俏皮又亲近。他待她很好,如哥哥一般的。温柔的关心,温情的怜爱,她受伤,他来看她,送她点心,送她小玩意儿,还邀她进宫来玩。   他喜欢捏她的脸,喜欢摸她的头顶,喜欢笑。他笑起来很好看,率性又耀眼。   他是丹儿的良人,是丹儿下定决心,执意陪伴的人,他是辰颺哥哥……可为什麽,此时的他如此的陌生……究竟什麽是真,什麽是假?她真的看不清了……   衣衫褪去,炙烫的掌心在光裸的皮肤上烙下一个又一个的印,身心在抗拒,令她恨不得从内到外整个儿的蜷缩起来,可惜,她竟是连动……也动不上半分。   女子横陈的胴体,白皙光滑的没有一点瑕疵,黑发散在枕上,小小的鹅蛋脸,鼻子红红,梨花带雨,邬辰颺的眼中有了情欲痕迹,大手划过两团绵绵的乳肉,划过俏生的粉色乳尖,划过纤细的腰肢,划过平坦的小腹,怎麽也流连不去。   腿心处侵入了一根手指,墨九浑身一僵。富含技巧,耐心缓慢的逗弄,即便心在害怕的颤,却怎麽也敌不过身体的真实反应。   不适很快淡去,怪异的感受飞快的窜出,穴肉是推挤也是夹紧,随著手指进出的节奏,花穴开始有了湿意,过了一阵,便有水声泽泽响起。   两条细长雪白的腿被分了开,当男子赤裸的覆上,当感觉到一个坚硬灼热的物件顶在穴口,墨九艰难的动起五指,想要抓住什麽,却只抓著了床褥,她吃力的转过小脸,看向门口,眼底是空洞,是迷离,是破碎。   她蠕动著双唇,微弱的出声:“救我……丹儿……救我……”   下一刻,大手握上了下巴,将她的脸坚定的转回。只见身上的男子忽而一笑,腰间猛的一挺,穴肉被破开,下身顿时觉出一阵刺痛。   那坚硬之物直直冲了进来,瞬间将她充斥的满满,她张著嘴喘息,像是一尾被抛上岸的小鱼。   摇摆,冲刺,痛意随之扩散,令她几乎窒息。软而无力的手脚被摆弄著,逃离也好,迎合也好,仿佛不是自己的了。   摩擦是涩涨,转而变作钝钝,皮肤上细细冒出了汗,双颊也升上豔色,快感仿佛衍生了出来,可她觉得那麽疼,胸口,心里,好疼好疼。   忽冷忽热,这份疼痛折磨著她,直到许久之後,男子闷哼一声在她体内发泄出来,她再也支持不住,无声无息的晕了过去。   第180章、落空,心碎   天色微亮,皇宫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雾气之下,庄重肃穆,寂静无声。   房里,浓浓的欢爱气息还未散去,烛火早已熄灭,从外面透进的晨光依稀映出了家具摆设绰绰的轮廓。   床下,一地散乱的衣物,床上,蜷曲著一具小小的身体。   长长的黑发铺了满枕,一对纤长的睫毛下,眼眸安静的阖著,不知它的主人是在沈睡还是晕去了未醒。秀挺的鼻,呼出的气息很轻很慢,即便是无意识,一双柳叶眉仍是紧紧皱著,鹅蛋小脸苍白中透著几丝娇红,上面还有几道尚未干透的泪痕。   她的身旁躺著一个男子,他单手支著脸侧,赤裸著胸膛。他的眸瞳在这片昏暗里烁烁的闪光。他面朝身边的女子,维持著这般姿势,一动不动的,也不知已看了她多久。   他的目光幽幽深深,情欲的痕迹未完全淡去,快意抑或是餍足,点点淡淡,隐约间,还透出了一种难言的复杂。   将那纤薄肩膀上盖著的床被拉上一些。他起身下床,披上外衫,步至门口,拉开了房门。   早上的空气,清新且掺著些凉意,他深深吐纳一次,一直在门外等候,捧著朝服的近侍恭敬的迎了上来:“皇上。”   邬辰颺点了点头,刚想说些什麽,眼角却瞥到,几步开外的廊柱後有一个人影。   近侍随著他的视线看去,回转过头来,小心小声的说:“皇上,奴才来时就已见她在这儿了,奴才几次三番赶了她去,可她就是不肯走……”   邬辰颺微一挑眉,近侍便识趣的不再言语,他稳稳的迈过门槛,近侍赶忙上前将房门从外实实的掩上。   是的,廊柱後面,近侍口中死赖著不走的人就是丹儿。她的发髻略有凌乱,神情有些恍惚,她的脸上嘴上没有一点血色,眉眼憔悴的极,似乎是一夜未睡。   丹儿的脚步虚浮,茫然却又坚定的朝男子走去。   昨晚将他唤来之後,她是本该离去的。可漫无目的走了一阵,她却发现,偌大的皇宫里,没有她能去,可以去的地方。   於是,鬼使神差一般,她又回来了这里。   这里,是颺大哥亲自给她安排的住所。可此时此刻,在她房里的,是与她从小一块长大,除了生身父母之外,感情最深厚的人,还有一个,是令她为之悸动,令她了解情与爱,令她奋不顾身,甘愿托付终生的男人。   她站的不近也不远,隔著房门,看著那一室烛光。胸口空荡荡的似没了著落,即便心揪得紧,可脚上像系了铁索,半步也挪不开,她只能呆呆的站在原地,耳中听著里面传出的细微动静,任疼痛一波波的,缓缓啃噬。   身体是僵硬至极的,听著那模糊的言语声,听著一个熟悉的声音,含糊不清的,好像在叫她的名字。她还听见微弱的呜咽,拼凑出一句:丹儿,救我……   仿佛有数不清的细针刺入四肢百骸,又仿佛头上被人狠狠的打下了一棒,脑里嗡嗡作响,指甲深深刺入掌心,是尖锐刺疼还是钝然痛楚,她竟是半点也不觉了。   那个人,天真单纯,从来没有一点心机。她比她年长一岁,视她为姐妹。小时候,那个人就是傻傻的,一副被人欺负了也是懵懂的样子,陪伴守护,好像早已成了她的习惯。   那个人对她全身心的信任,而她亦是。她知道自打她不告而别,那个人就一直在担心一直在牵挂。   见了她写下的字条,她便冲进宫来看她。她怕她孤单,怕她不好,怕她受了委屈,听见妃嫔刻薄辱骂,她比她更难受。她一门心的想要劝她离开,因为不舍,因为心疼,这些,她都知道。   她还知道,那个人很胆小。不谐世事,真的就如一只惹人疼惜,需要保护,纯白无暇的小兔子。然而……她做了什麽?她利用了她的信任,亲手设了个局,再将其推入,没有丝毫的犹豫。   临走时,自己说,一切都是为她好。可究竟是不是呢?她骗得了她,却骗不过自己。   其实她很害怕,其实她有妒忌。尤其是看到颺大哥与她相处,颺大哥眼中的怜爱,颺大哥话语中的温柔……兴许在更早的时候,在刚进宫时,每每闲聊,提及与她的儿时过往,颺大哥便笑的温暖。突然发觉,她与颺大哥之间,话题不甚多,却总是离不了远在乌府的那个人。   她进了宫,她是高兴的。可高兴之余还有著患得患失。颺大哥频繁的来探,颺大哥在宫里设宴,明里暗里,表面是为什麽,实际是为了谁,她是依稀有一些感觉,却不敢也不愿面对。   因为那个人於她是重要,因为她初尝情滋味,百转不回,飞蛾扑火。哪怕一切只是虚无的幻境一场,她仍执著不悔。   她没有说谎。她已回不去了,她也不能回去。得到了一点便想要更多,她不要做回丫鬟丹儿,不要再做供人使唤的人下人。若之後,注定是一路荆棘,那麽她披荆斩棘,不可以後看,只能向前。   夜里起了风,刮在身上是麻木。房里烛火不熄,发生了什麽,在发生什麽,她强迫自己不要猜不要想。   过了今夜,颺大哥便要将她俩封妃,这样很好。   不用再受欺侮,不是无名无份,这是她想要的,不是麽?   从此之後,宫里多了两位妃子,她们二人携手,什麽也不用怕,将那些尖酸挖苦踩在脚底,将曾经轻视不屑她的人踩在脚底。陪著颺大哥,站在高处,他们三个人开开心心在宫里过一辈子,这样很好的,很好的……   天黑到天明,丹儿一动不动的站著,一遍遍的说服著自己,直到近侍来赶,她仍是不愿离去。即便觉得身心已疼得不可能再甚,但看到男子衣衫不整的从房里出来,胸口仍是一个抽搐。   支撑著走到他面前,步伐不稳,嘴里喃喃出声:“颺大哥……”   “住口!皇上的名讳岂是你能……”近侍压著声音喝道,还未说完就被男子打断:“好了,给我小声些。”   他迈前几步,打量过一番,面无表情的问:“你怎麽还在这里?”   还在这里……怎麽还在这里……这里是她的住处啊……他忘了麽……双唇蠕动是无言,丹儿嘴里阵阵的发苦。   面前的人一时也未再说话,沈吟过後,清清淡淡的一笑:“对了,昨晚……还需谢谢你。”他的目光意有所指的一点房门,接著,笑意倏地敛下,“所以,你若要走,我便即刻派人送你出宫。”   “什、什麽??”丹儿狠狠一颤,一脸的难以置信,“颺大哥……你、你要赶我走??”   男子的表情平静:“我说了,昨晚,亏得有你。所以,你若要留下,我也不会强遣你回去。宫里多一个人不多,是走是留,你自己决定。”   丹儿睁大了眼,耳中听到的是始料未及,一时之间,她怎麽也不敢相信:“我……颺大哥……你是怎麽了??……昨晚……昨晚你说过……”   “昨晚我确是说了很多。”男子似在认真的思索,“对你,我说过什麽?我倒是有些忘了。”   丹儿愣愣的张口:“你要我将傻九留下,你还说,若她留下,你会将我们一同封妃……”   “是麽?”男子反问,“我是这样说的?我怎麽不记得了。”他微俯下身,眼眸眯起,一字一字道,“你想做我的妃子?可封妃不是小事,又岂能儿戏?”   他的眼神陌生而冰冷,丹儿脚下一软,踉跄著後退了一步:“颺大哥……你说的是什麽意思??……我不明白……颺大哥……你明明说过的……你明明答应我的……”   “兴许以後,听人言论时,你该听仔细些。”男子边漫不经心的说边直起了身,“走还是留,我给你时间想清楚,不过这里,不再是你的住处,更不是你能留的地方。”   丹儿茫然无措,只怔怔的摇头:“不……不会的……颺大哥……你不会这麽对我的……”   “我给你选择,就是顾念著你在宫里也算呆了些时日。丹儿,你是个明白人,既是如此,你就乖乖听话,莫要让我为难,嗯?”   她的名字由他嘴里轻轻柔柔的吐出来,就如平日里一般。他的语气甚至还带著些哄劝的意味。可她的身体里像是破了个大洞,寒意嗖嗖的灌进来,心也在直直的往下沈。   勉力提起了所有的力气,急迈向前,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袖:“我不明白……我不明白……我之所以进宫……颺大哥,你是知道我的心意……怎麽了呢……我们不是好好的吗?颺大哥,你为什麽要这样说?我做错了什麽?还是哪里做的不好?你的要求我都做到了,我把傻九留下来了……”   他的眼里阴黯,慢慢抬手,抓住的袖角一点一点被抽离了她的手心。   “你没有做错,其实你做的很好,只不过,从头到尾就没有‘我们’。之前没有,此时没有,以後也不会有。”   “我不信……我不信……”丹儿一震接而止不住的颤抖,泪水沿著憔悴的脸庞无间断的流下,“我会乖乖的,我会听话的……不要……颺大哥……你不要这样对我……”   见她流泪,男子似极不耐,漠然转身,仿佛不欲再多看她一眼。   在这说话间,近侍早已察言观色,悄悄出去唤了宫人进来,这时,近侍一个眼色,两个宫人便一左一右掖住了丹儿,将她拖了下去。   丹儿泣不成声,挣扎不得也无力挣扎,离去是不甘,不愿,也是心碎,声声撕心裂肺的暗哑低唤却唤不来男子一个动容的回头。   邬辰颺站了一会儿,复又推开了房门,近侍捧著朝服,紧跟其後。待整装完毕,邬辰颺走到床前再一看床上睡著的人,为她压了压被角。   停留不久,他便率先迈出,於是房内再次回归了无声。   第181章、门外的对话   墨九这一觉,睡了好久,也许是体内药效未褪,也许是昨晚几番,累的极了,也许她是不愿醒来,因为只要还在沈睡,因为只要还闭著眼,她就可以不用去想,不用去面对昨夜发生的一切。   直到过了晌午,她是被几声嘈杂给唤醒的。   房门外,好像有人在说话。那一来一去,声音高高低低,她茫然的睁开眼,耳里听见一个男声,由门外传入,逐渐变得清晰。   “皇兄……她在里面……”   “……睡……未醒……”   “皇兄……做了什麽?……”   “……没什麽事……”   “好歹我也是个王爷,这宫里发生了什麽,你身上有点什麽事,皇兄,你骗不了我!”这个声音一下子响了起来,安静了片刻,另一个声音稳稳的响起:“既然你已知道,还来问我作什麽。”   “你……你真的……?!皇兄,她不过是个弱女子,为难一个女人,算什麽英雄好汉??”   “这是为难麽?煜,你在边界呆得久了,人也变得有些古怪。”   “古怪??你说我古怪??”   几声大喘气之後,墨九听到这个声音继续说道:“皇兄,她什麽来历你我早已知晓,是饵也好,是套也好,初时我想你行不会过分,这才把她带进宫来。不管乌家那对兄弟对她是什麽态度,她总是无辜的。你对她做下这般,万一之後她出了什麽事,我岂不成了那罪魁祸首??”   “煜,你未免言之过重,什麽罪魁祸首,这本就与你无关。况且我行事,自有我的思量。”   “什麽无关?人是我带来的,怎会与我无关?她定不是心甘情愿的,你有什麽思量??强压民女的思量??”   顿了顿,门外响起一声叹:“你又怎知她不甘愿?煜,你是小题大作了。”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接下来皇兄你预备怎麽样?让她做个什麽嫔什麽妃??不过是刺激那兄弟俩,何需做到这个地步??你与他们斗了这麽多年,难不成还要靠一个女人来决胜负??”   “煜……”这个声音低了下来,唤出一个字,若有似无的透出些不悦。   “我说错了麽?男人的事哪需要女人搀和??皇兄你又不缺女人,又不是饥渴难耐,为什麽要对她下手??”   “我知你率性,在外面,我也任由你胡闹,但这是在宫里,一个王爷,说话莫要失了分寸。”   “失了分寸的是我麽??皇兄,人都已经在宫里了,这样还不够麽??”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冷哼,“你不要告诉我,你之所以强占了她,是因为你对她动了心?”   长久的安静,低沈的声音再度响起:“我是你皇兄,我想我还不需与你解释原因。”   “你!……”   “皇弟,那麽你呢?为了一个女人,你急匆匆的进宫来质问我,堂堂煜王爷,竟护起一个女人,还为其失了冷静,为什麽?莫不是也因‘动心’二字?”   “什、什麽??我哪有不冷静?!我只是……只是看不过!她在宫里人生地不熟,举目无亲的,我不能帮她麽??难道她就活该受你欺负??”   “够了。没有欺负,也不会有人欺负她。母後还在等你,你……”   “我要见她!”   “她还未醒,等她醒了之後……”   “她没醒,我就进去等她醒。”   “今日恐怕不便,要见改日再见罢。”   “为什麽不便?哪里不便?”   “皇弟,你该走了。”   “我不走,我不可以见她麽?为什麽不让我见她?”   又是一阵久久的安静。   “因为我说过,这里是皇宫,我是你皇兄,因为我还说过,我的决定无需与你解释。”   交谈声没有再继续下去,半晌,只听见重重的脚步声响起,逐渐远去。   过了一阵,房门被推开,墨九呆呆的转眼看去,高大的男子肃著脸,几个迈步之後,人已站在了床前。   第182章、伤   他的脸色不是很好,走的也很快,步伐之间仿佛刮带起了一阵风,他的目光锐利,在她脸上来回打了几个转,接著紧抿的双唇缓缓开启:“你醒了。”   墨九怔怔的与其对视,听见他的声音她当下作出了反应,小脑袋偏了过去,小手抓著床被拉上去一点再拉上去一点,直到遮住了自己的脸。   她不想见他,也不想与他说话。身上软而无力,腿间在钝钝的不适,这种种不堪,她无法面对。   邬辰颺一动不动的站著,见到这一番举动,他微微一躇眉继而淡淡的问:“什麽时候醒的?”   房里很安静,掩下床被下的人没有一点声音。   垂在身侧的大手细微一动又恢复了静止,俊挺的脸庞升上了些许的复杂,沈吟过後,他慢慢的开口:“我已令人备上了热水,既是醒了,这便起罢。我想你该是饿了的,洗漱过後,再吃些东西罢。”   他没有听到回答,鼓起的床被更没有半点反应。双唇复又抿上,幽深的眸中忽明忽暗,他沈默的在原地站了一阵,衣袖轻扬,转身便要离去。   被窝里黑不隆咚,墨九下意识的摒著呼吸,睫毛颤颤,心绪纷乱,耳里听见安静中响起了脚步声,她模糊猜想,他大概是要走了。   很好,这是她所希望的,这是她所祈求的。他走了,她便不用应对这窘境,反正她不想看见他,反正她不想说话也没什麽可说,反正与他独处,她是不愿也不自在,反正……   “丹儿……”墨九掀开了被子,还是忍不住呼出一声。开了口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哑哑,撑起了身,意识到身上是赤裸,赶忙拉过床被将肩膀脖子密密的包裹起来。小脸低垂,犹豫过後,她鼓起勇气问:“丹儿……她在哪里?”   邬辰颺停下脚步,稳稳的回身过来,意味不明的盯了床上人片刻,他平静道:“经过了昨夜,你还想见她?”   墨九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贝齿在唇上咬了又咬,眼帘抬起是艰难,她怯怯的小声重复:“丹儿在哪里?”   邬辰颺没有直面回答。他的视线未移,他的语气也无甚起伏:“她不在这里。不过若你听话,安安分分的留在宫里,兴许,你还能与她见上一面。”   墨九呆住,来不及再问些什麽,男子已然转身,没一会,房里就剩了她独自一人。   装满热水的木桶,氤氲雾汽在房里嫋嫋升腾。   墨九靠在桶沿,看著悠悠晃动的水面发愣。   昨晚,好像发生了许多许多的事。不过一夜之间,她竟觉疲惫如此。   昨晚,於她来说像是一道又深又大的伤口,每一触到,就生出窒息般的疼痛。   昨晚,丹儿亲自下厨,烧了一桌好菜。而她,努力掩藏著不舍,努力掩藏著点点离别的难过。她们一同在桌前坐下……开始时,明明是好好的。   然後,丹儿突然说了些奇奇怪怪,令她诧异莫名的话。丹儿的眼神,丹儿的表情,也令她手足无措。言语之间,是怔,是惊,是骇,然後,她手脚发软,失了力气,再然後,丹儿走了,皇上来了……   丹儿要她留下,要她嫁给皇上……到现在,她仍是想不明白,丹儿怎会生出这样的念头,这麽奇异,这麽可怕的念头……为什麽呢?是在何时,丹儿有了这样的打算?   事情的发展没有半点征兆,太过意外,太过惊讶,她措手不及。更没有想到的是,丹儿唤来了皇上,留他们二人在房里……接下来,她无处可逃,因为动弹不得,而之所以动弹不得,是因为……丹儿。   丹儿亲手夺去了她拒绝的权利,反抗的可能。她一遍遍的告诉自己,不会的,不可能的,丹儿不会这般对她的,永远不会的……可事实在一遍遍的提醒,这是真的,统统是真的。不顾她的意愿,不管她是否害怕……丹儿撇下了她,亲自促成了这不堪。   她好难受,她几乎无法呼吸,从头到脚,她的身上没有一处不在疼的。   她们相伴著一同长大,日日年年的过去,感情积累得深,丹儿是她最亲最亲的人。   仓促离开了言府,她没有一天不在想她,後来大少爷将她与张妈接来了乌府,她是欣喜若狂。再後来,她不告而别,她只牵挂著她,担心著她,没有半点怪她。看到她留下的字条,她是急得六神无主,满心满眼只有一个念头:她要进宫。   二少爷的劝说,她不听。为了寻求那一点机会,她甚至大著胆子,抛下颜面去求大少爷……她不顾一切的偷偷溜出了府,找上王爷,拜托王爷。   直到重逢的那一刻,她控制不住的痛哭失声。   她真的好想她,长久以来悬著的一颗心,在见到她的那一瞬,终於松下,落回了原处。可相见的喜悦淡去之後,忧虑,心疼转眼就满满的充斥。   丹儿眼里的愁思,丹儿的落落寡欢,那些刻薄的辱骂,字字句句,令她夜不成寐。在坤宁宫遭受的,吓到了她,也让她更为的不安。忧虑愈发的深重,若以後,那般情境再发生,丹儿怎麽办?光想象,她就心疼的不得了。   不只一次,她苦苦的劝,劝丹儿与自己一同回去。   本以为,丹儿会答应,至少初时,她是极有信心,极有把握的。   可丹儿没有应下。她始终坚定,一次次的拒绝。   虽有失望,可她尊重她的决定,也试著在理解,她不勉强她也不忍去勉强,即便忧虑未消,即便还有太多的不放心。   丹儿的欢喜,丹儿的幸福,她视之重要。她是知她懂她,她也相信,她亦是的。   始终坚信的,不曾怀疑的,却在昨晚,轰然倒塌。   做什麽妃子,她根本想也未想过,什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不要也不愿。被迫承欢,她那麽害怕,那麽惊恐,可她无法挣扎,无法从那侵占中逃开,她无助的喊著她的名,希望她能出现,希望她能来救自己。那个时候,她不敢置信,不愿接受眼前的事实,她在不停的祈求,祈求这一切是假,祈求这一切只是梦魇一场。   难道丹儿不知道,她的作做作为,会令自己的心疼痛难忍?难道丹儿没有想过,她促成的事实,会让自己不堪承受?   心底有一个声音在说:她该是知道的,她该是想过的。於是,痛苦袭来更为汹涌,因为即便知道,即便想过,她仍未迟疑,仍对自己做下了这些……   她是自己最亲最亲的人啊……   原本,这个时候,她该已回到了乌府。兴许山儿已发上了一通脾气,将她痛骂,兴许二少爷在生气著对她不理不睬,兴许大少爷暴跳如雷又要对她凶,兴许岳哥哥也对她多有责怪……还有张妈,也许会问她,这些时日她去了哪里,若她知道自己是与丹儿在一块,她定要急著问自己,丹儿好不好,丹儿在宫中过得如何……   热水早已失了温度,可墨九一脸呆滞木然,丝毫不觉。   怎麽会这样的……事情怎会到了如此地步??   为什麽……这倒底是为什麽……   墨九缓缓的蜷起身体,透明的泪滴坠入水中,激起了一圈一圈小小的涟漪。   第183章、囚禁(一)   接下来怎麽办,接下来会怎麽样,墨九是无措且茫然的。只是她隐约有一种感觉,经过了那一夜,兴许一切就要变的不一样了。   男子离去前说的,言犹在耳,他要她听话安分的呆在宫里,这样,才可能再见上丹儿一面。   丹儿自那夜离去之後就不见了人影,没有露面也没有回来过住处。墨九虽有失望伤心,难过之下仍是忍不住的生出了点点担心。   丹儿倒底去了哪里?而他的话又是什麽意思?他是把丹儿藏起来了吗?听话的留下,才能见到丹儿……他是怕自己偷偷跑了吗?他会对丹儿做什麽?   至於为什麽强要自己留下,那一夜,男子的一席话,令墨九心里有了个模糊大概。   虽是一知半解,但她好像听出,他与大少爷他们的关系与面上表现出的不一样。她在宫里,大少爷二少爷在著急,而他想要看他们著急,所以才要她留下,所以才不放她走。   他与大少爷二少爷之间……好像有点什麽事。他说的时候,眼里的不屑和敌意那麽的明显。他是……在恨他们吗?留下她,让他们著急,算是……一种报复?   墨九想不明白也弄不懂,心里惴惴难安。不过,接下来自己会如何,她很快就知道了。   原本在这做事的宫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四个年纪稍长的陌生宫女。   那日她泡在木桶里久未出来,接著就见她们破门而入,从天而降。福过身後,其中一个面无表情的说:“奴婢们奉了皇上之命前来照顾言小姐的起居。”   另一个紧跟著说:“水已凉了,奴婢们这就伺候言小姐起身。”   说了这两句就再无二话。不管她犹自还在惊楞,也不管她是否应声,她们围住了木桶,一左一右,毫不犹豫的抓住她的胳膊,强硬的将她拉了起来。当时她便尖叫挣扎,可她们像没听见似的,一边制住她一边为她擦身穿衣,有条不紊,脸上的表情没有半点变化。   自这之後,她们时时刻刻没有离过她的身边。说是照顾,更像是看管。   她没有独处的时候,白天与她们共处一室,晚上睡觉,门口就多出张小榻。快到吃饭时,两个去准备饭食,另两个留在房里。夜间洗漱,她们张罗完了就站在几步之外。吃喝拉撒总是难免,可连如厕她也是避不得,她们不知从哪里搬来了一面屏风,她在这一边,而她们就在那一头。   无论做什麽,哪怕只是坐著发愣,都有几道视线紧紧的盯著。墨九实在是慌的难受,才往门口走了几步她们就迅速的跟上,冷硬的阻拦:“请言小姐在房内好生休息。”   她只一个而她们有四个,她被牢牢的看住,被困在这一间不大不小的房里。   她尝试著与她们说话,试探著问说眼下究竟是怎麽回事。可她们不苟言笑,若非必要绝不开口,要不然就颠来倒去的重复“奴婢们奉皇上之命伺候言小姐”,“请言小姐好生休息不要乱走”。   墨九越来越不安,没头苍蝇似的在房里乱转,却没有一点办法。可最令她惶恐,最让她害怕的是,隔了一日,那个她曾称之为“辰颺哥哥”的人,那个转眼变得陌生的人,在夜幕降临之时,再度出现在她面前。   那四个宫女退下并且掩上了房门。她的顿时绷得紧,他走前一步,她便下意识的後退一步。   看著他眼神晦暗,看著那晦暗眼底隐隐跳动出一簇火光,一步又一步,缓慢又僵硬,她退无可退,逃,逃,逃,路只有一条,她便拼上力气向著门口冲去。   房门近在眼前,可他轻而易举的把她抓住。她挥动著手臂挣扎,脚上胡乱的踢动,可敌不过他的力气,转眼就被抱起抛上了床。   头晕目眩,她顾不得了,狼狈的爬起还想要做困兽之斗。衣领被大力的揪住,“嘶”的一声,她一颤,紧紧按住了领口,急促的尖叫。   混乱间,外衫被连扯带拉的脱离了身,他用它缠上她的双腕,把另一端紧紧缚在了床头。   剩下的衣物被逐一褪下,她阻止不了,泪流满面。   他的动作有些粗鲁,大手在赤裸的身体上抚摸揉弄,她抖如筛糠,唯一能活动的便是两条腿。先是连踹带蹬,再是拼命合叠,炙热的掌心握上她的膝盖,缓缓将她的双腿打开。   腿间的私密在他面前展露无遗,她难以抑制,凄厉的叫。声音都已哑了,她哭著求他,求他住手,求他不要,求他放了她。他没有应,没有开口说半个字。   那粗大坚硬之物在体内进出,一遍遍的深入,一次次的顶开穴肉,刮著,摩擦著,冲击著,将她的紧窒辗转的撑开。   她绝望的睁大著眼,双唇抖索著,嘴里混乱的呜咽:不要啊……你走开……走开……二少爷……大少爷……救我……救我……   腰间被托起,用力的按向那冲刺,她只来得及闷哼一声,他的唇舌便覆上来,将所有声音全闷堵在她的喉间。   烛光幽幽,情欲的气息在弥漫,肉与肉有节奏的相碰,啪啪作响,其中还合著轻微的水泽声。   穴儿被捣得酸麻,又是这样的感觉,热与冷并著交替,皆是极致,微弱的呻吟是无力也是绝望,耳边响起的,是男子低沈的声音,伴著略有粗重的喘息,仿若喃语一般。   “小墨九,我这样……好不好?”   “小墨九,这里只有我,正在要你的……是我。”   “小墨九……你好软……好紧……”   “用力些……再快一些……嗯……小墨九,你喜欢麽?”   “你该是喜欢的吧……要不然你怎会咬著我不放?那这样呢?……再这样呢?……好不好?……嗯?”   墨九无法回答,她什麽也听不到了。   她只听到眼泪滑落的声音,只听到由喉咙深处断断续续振动出的嘶哑,她还听到若近若远的地方,似乎有什麽裂了开,接而片片的碎了一地。   第184章、囚禁(二)   之後连著的些天,邬辰颺日日前来,墨九一见他便脸色大变,只恨不得就地挖个洞好钻进去深深的藏起来。   不大不小的一间房,除了门窗再没了别的出口,更不用说什麽地洞了。怎麽样都能被逮住,墨九躲也无处躲,逃也无处逃,害怕的要命,只能苦苦的哀求些“别过来”,“不要”,“求求你”……   其实有时,邬辰颺本想与其好好的说上几句,可无论他怎麽耐著性子安抚安慰,面前的人儿一概不听,看著他的眼神惊恐至极,活像在看一个十恶不赦,杀人如麻的江洋大盗。   那些从她口中而出的拒绝,他是不爱听的,鹅蛋小脸上满带的抗拒,令他心生不悦,更是不喜看的。   於是,发展到最後,往往就是他强硬的将人拉抱上了床,沈默而迅速的脱下她的衣物,不顾那声声颤抖的哭叫,不顾那些饱含痛楚的微弱呻吟,以力压制也好,用绑著的也好,迫她与自己紧密相贴,迫她容纳下自己的坚硬,迫她随著他的节奏起舞,迫她与自己共赴一场欢爱之宴。   当感受著那份温热紧致,当欲念止不住的奔腾,当喘息抑制不住的倾泻,邬辰颺的心里也有迷惑。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去勉强一个女子。   他是一国之君,宫中环肥燕瘦,不同的女人个个似朵欲放的娇花,一心一意,只盼著他去采撷,等著他去临幸。   他并非荒淫无道,今日这个妃,明日那个嫔,今日有人喜悦骄傲,明日有人哀怨焦急,他的心中有著度量,一切不过是一场收放自如,必需必要的游戏。   宫里的女人为他争风吃醋,不管出於什麽目的,为了芙蓉帐中的一夜,两夜,几夜,她们使出了浑身解数,明里献媚,暗里相斗,几乎要争破了嘴脸。   可她偏偏是个例外。   她要走,没有不舍没有留恋,仿佛宫中的繁华丝毫没有入进她的眼。她不愿留下,“妃嫔妃嫔”,人人挖尽心思想要求得的,她却不要,她也不要他。   怎麽,自己是很差麽?与自己一起竟让她惊怕委屈至此?他给了她欢愉,不是麽?她也是有反应的,不是麽?既然如此,她还在哭些什麽?   他承认,初时他是抱著一番心思,想到那对兄弟的焦灼难耐,想到若他们知晓,定会狂躁的无以复加。属於自己的女人被他人染指,而他们却什麽也做不了更无法阻止。作为男人,保护不了自己的女人,伤的不仅只是自尊。   光想到这些,他就觉出一阵报复般的快意。她被下了药,他便顺势而为。男人与女人,强占与被强占,兴许掠夺是骨子里生来的一种天性,但与他来说,更像是闲时逗乐的一个小玩笑。   不过是一个女人,还是这样一个毫不起眼的女人,受帝王的临幸,睡在帝王的身边,该是觉得受宠若惊的,不是麽?   可她的反应激烈,那些麻木,那些空洞,那些痛苦……竟让他奇异般的生出了点点介意。   一夜之後,他本欲罢手,因为事实已就,他的目的也已达到。然而她的惊惶令他觉出烦躁,她的瑟缩颤抖令胸间莫名其妙升上了些怒意。她很害怕,她在怕他,像一只陷入困境,绝望无助的小兔子。   听到那细细抖索的声音,他想到承欢之时,嫣红唇瓣中吐出的隐忍无力的呻吟,看到那失了血色的鹅蛋小脸,他想起那白皙如瓷器,线条圆滑,单薄又柔软的身体。   这份柔弱,这份楚楚可怜,让他兴起了暴虐。想要将她紧紧的捏在手里,想要把她用力的压在身下,看著她挣扎,看著她逃无可逃的承受,与摧毁一同袭来的,还有欲念。   於是,第一夜之後有了第二夜,第三夜,第四夜……   他在做什麽?为了什麽?想要什麽?   他也不懂,等著取悦他的人何其多,他却夜夜来了这里;若要发泄,你情我愿的鱼水之欢明明近在手边,他却弃而不顾反对著她施与强迫。   四肢亲密的交缠,她的滋味很好,虽已非处子,但他并不在乎。只是时不时的,有一种古怪的感觉,一闪便即逝,随之浮上的,是模模糊糊,若有似无的点点酸意。   她很瘦很小,也很温暖。重复著进出,他的气息不稳,她的紧窒包裹著他,因他的攻占一下下的剧烈收缩,令他的硬挺更为涨大。每每加大一分力,她便颤动著呜咽,每每快速冲入那深处,她眼里的泪便落的凶,仿佛是不能承受。   因为他,她的身体染上轻红,因为他,她的腿间流出了湿滑水液。   她不丰腴,却娇嫩绵软,自有一番风情。被制住或双手被缚的时候,她的手脚被他摆弄成不堪的姿态,她披散著发,紧紧躇著眉,汗水渗出,他用舌舐去。她的味道充斥在鼻间,那一股属於她的甜甜香气像能催情,她一副被迫迎合,又痛苦又难耐的样子,挑动得他更是情欲勃发。   知晓那两兄弟为她动心,曾经他视以不屑,甚至觉得万分可笑。见一面,他就觉她蠢笨。见过两面三面直至如今,他仍觉她蠢笨。   蠢的天真,笨的单纯,无姿无色,却似一张最洁白无瑕的纸,不染世间半点尘垢。   眉眼弯弯勾勒出的笑靥,纯净无邪,唤出一声“辰颺哥哥”,不带城府,有的只是些许的羞涩还有信任,亲近。   是啊,她太容易相信也太容易轻信,不设提防,没有怀疑,即便是谎话她也全认作了真。   这样的一个人,他不喜欢,他有厌恶。   怎麽不可笑呢?这世间红尘,哪有她想的这般美好?为达目的,不计手段,为了权势,不惜踩著尸骨往上爬。什麽情爱,不过是用来装饰欲望的借口。人是会变的,为了自己,哪怕对著的是最亲近的人,算计,背叛也毫不留情。她以为人人都如她一般,平淡安逸便是满足?她已经得到教训了,不是麽?   没有什麽是干干净净的。即便白雪覆盖,经了日光一照,内里掩著的肮脏便无所遁形。   他的世界不是干净,他的身边也没有干净的人,所以她的存在是突兀,太过刺目,太过可笑……他,不容许。   那麽,留下她,是为报复,是为摧毁?   一时,他竟不能确定。   那麽,他是贪恋这个身体,视其为泄欲工具,还是……贪恋这个人?   一时,他分辨不清。   可他不想知道,也不想理清,每一夜,他重复著执著,将心中复杂抛之脑後。   他告诉自己。   他与她。   男与女。   简单欲望,如此而已。   第185章、王爷…(一)   这几日,墨九明显的憔悴下来。   夜里的纠缠,狂猛且需索无度,令她不堪其累。白日起身也是甚晚,醒了之後,便是呆坐著失神,脸上除了苍白就只剩一片浓重的愁思苦闷。   天一黑,她就像突然从梦中惊醒。也许是醒,也许是另一个噩梦将至,她缩在角落将自己蜷成一团,可无论她怎麽拼命祈求,房门依然被推了开,那个熟悉又陌生男子站在门口,他的身後是一幕暗无天日的夜。   接下来,房里好一番的动静。是逃,是躲,是抗拒,是她嘶哑的哭叫。她真的好累,挣扎的累极还是敌不过,再没了力气,只能被压在床上,任其为所欲为。   一夜,那麽长,他的侵占,因此而生的迷乱,无停歇的,仿佛没个尽头。   模模糊糊,她已记不得是怎样的睡去,醒来时身心疲惫,而他终於离去。   新的一天开始,太阳落下,月亮升起,随著夜幕的降临,她的心也一点一点的揪起,在极度的忐忑极度的不安中,她眼睁睁的看著希望再度落空,眼睁睁的看著那个高大身影再次出现在了面前。   然後,又是漫长的夜,然後,又是从里到外的疲惫,这样的惶惶不可终日,周而复始,俨然是一种折磨。墨九一天更比一天沈默,日子过的恍惚,嘴里吃了些什麽她不知道,醒来之後做了些什麽她也不知道,宫女的监视她已无力分神去顾,洗漱净身,日常起居,皆是机械且木然。   还有她所不知的是,男子与她的种种像一块巨石,在这偌大的皇宫投下了深深的不平静。   这几天,宫里戒备森严,每隔一段便能见到佩刀带枪的侍卫列著队来回巡视。妃嫔们对此疑惑却并不好奇,因为她们的注意力全放在了那个宫外来的女子身上。   听说那个姿色尚可的离了宫,也有人说其实她并未离去,只是她触怒了皇上,被皇上打发去了冷宫,这辈子,恐怕再无那出头之日。   听说,那两女子住的地方只剩了一人,就是那个平凡无奇,长的跟下人似的女子。   皇上亲下了口谕,若无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跨进那地方一步,听说,这“任何人”里面,连皇後娘娘也包括在内。   听说,那女子的住处外有著重重看守,那女子的一举一动,都有宫女在监视。   里面的不能出,外面的进不去,这样看,好像是软禁。但据御膳房的某某宫人说,他们每日送去的食材比照的是专为皇上准备的菜谱。换句话说,皇上吃什麽她也吃什麽,若是软禁,这待遇也未免好的太过。   皇上不许别人靠近,可他处理完了政事,即便再晚,也不忘前去一探。据某某近侍的徒弟某宫人说,皇上这一呆就是一整夜啊,芙蓉帐暖,夜夜春宵,有时天都快亮,房里面的动静才是平息。   众妃嫔哗然,原来如此,皇上确是久未宣人侍寝,原来皇上的一门心思全扑在那狐媚子身上了!   连著几夜,专宠一人,皇上向来雨露均沾,这样异常的事,何曾在宫里发生过??!   这算什麽?还真是金屋藏娇了??   那个女子是使了什麽狐媚手段,蒙住了皇上的心眼??要不然凭她那灰头土脸的样子,哪配得到圣宠??莫说是站在皇上身边,放眼望去,宫里的死物那些个花花草草,她也是半点都配不上的!   妃嫔们不甘不平,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只恨不得能冲了过去,撕碎那张不堪入目的丑颜,光天化日之下令其现出个原形。   最让她们恨意滔天的是,那个女子没喝子孙汤。   说是子孙汤,实为避子之用。皇室血脉需要延续,君王之位需要继承之人,太後明里暗里也催促过好几次,可不知皇上是怎想的,面上应承,实际却不见其打算。侍寝之後,喝下子孙汤是为惯例。无人可以避去,包括皇後。   这也是宫中女子虽多,争风吃醋有,但大不过小吵小闹的原因。因为事未关子嗣,既是一概平等,那麽,谁都可能有机会。   可是,皇上竟让这个女子破了例。   不是皇後,不是他一向宠爱的怡妃,佟妃,而是这个从宫外来的,名不正言不顺,不清不白的女人。   频繁的临幸又不喝子孙汤,万一她怀上了皇嗣……是女便罢,万一她肚子争气产下的是男儿,那麽这便是皇上的长子……   皇家建储,立长不立幼,难道她们要眼睁睁的看著皇位莫名其妙的落入外人之手,眼看看这不清白的外人堂而皇之的成了太後,一跃变作这宫里最尊贵的人??   凭什麽?!她有什麽资格养育皇嗣??不可以!她们不服!!   妃嫔间似炸开了锅,没有人能冷静,首当其冲的就是怡妃。   她按耐不住的去拜见了皇後,照理说,这段时日发生的,已埋下了不稳定的种子,个中威胁直指袁皇後的凤冠。可袁皇後却是淡然,她缓声说著皇上所为她也是知晓一二,她的表情极平静,言语之间,并未透出半点忿恨焦急。   怡妃一无所获,悻悻离去。   接著,还有几个妃嫔陆续找来,得到的话仍是一样。   显然,袁皇後是不会出这个头去管,妃嫔们虽不死心,但也无法。总不能直接去找皇上再直言要他把人赶出宫去,一个弄不好,惹了皇上不高兴不说,兴许还会落得个妒妇之名,这实在太不明智,她们也著实没那个胆。   墨九是不知消息,一扇房门就将她隔绝在内。不过这一日,她的房里除了皇上与那四个宫女,总算出现了另一人。   两扇房门被大力踹开,响起的动静不小,令她生生的一惊。   日光猛的洒进来,高大的男子背光站著,气势汹汹,像是从天而降的天神。   他的胸口微微起伏,一个扫视,那熠熠发亮的眸子就定在了自己身上。她迎著他的目光,无端端的,眼中就生出了点点涩意。   只见他稳稳的迈步跨进了房里,那四个宫女一怔,迅速的福身下去:“奴婢参见王爷。”   他面无表情的瞥过,慢慢的启齿:“滚下去。”   宫女们又是一怔却无人动作,其中一个大著胆子向前一步,躬身道:“王爷,皇上吩咐过……”   “我说……”他的声音倏地变的冰冷,一字一字,吐得清晰,“滚下去。”   宫女们面面相觑,是犹豫也是为难。   “有趣。”他眯起眼,唇上忽然勾起:“哪来的贱婢,居然连王爷都不放在眼里。我说──滚下去。你们哪一个字听的不懂,哪一个字听的不明??”   男子虽是在笑,但眼中阴霾重重,散出的气息寒意刺骨,带著压迫,带著嗜杀。宫女们再不敢耽搁,咬牙低头,举步退下。才到门口,男子的声音又悠悠响起:“急著去主子那边告密的,给我仔细听清楚了。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奴才,怕不怕死,想不想死,自己去好好掂量。”   宫女们头也不敢抬,模糊的应了声便匆匆跨过门槛,掩上了房门。   她们走後,男子周身的凌厉顿时全数敛下。他缓缓走近,在墨九面前停住,他的眼神复杂,看了她许久,开口似是犹豫:“你……”   墨九一脸愣愣,看著他在自己脸上认真的巡视,接著,她听见他嫌弃的撇出一声:“怎麽瘦了?脸色也差。本来就不漂亮,这会更是难看。”   墨九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面前的人五官精致,鼻梁挺直,红唇丰润,貌似女子。只是那漂亮的杏仁眼里有著掩藏不去的担忧,他慢慢的笑开,仿佛是平日一贯的洒脱与漫不经心,她却觉出了里面的一分僵硬,一分牵强。   他说:“小九子,你在发什麽傻?怎麽了?不认识我了?”   第186章、王爷…(二)   闻言,墨九很慢很慢的眨了一下眼。   怎麽会不认识呢?王爷还是这样,奇奇怪怪的……不过今日的他好像是有一点不同。那麽,是哪里不一样呢……   墨九缓缓的移动起视线。   啊,她知道了,今日他穿了件长衫,简简单单的藏青色,没有什麽吊吊挂挂的羽毛啊布条啊,也没有东一块西一块的五颜六色,花里斑斓。   原来是这样啊,难怪了,所以她才会觉得有点点异样,有点点的不对劲……   恍然大悟之後,墨九仰起脸,怔怔的开口:“是、是啊……王爷你……”   其实,她想说:王爷,你还是穿这一件比较好看。   其实,她想说:好像很久没见了,王爷,你好吗?   其实,她还想说,她哪有瘦了,她每天都按时吃饭的而且顿顿都吃的好。   其实她想对他笑一笑,顺便问他:王爷,你怎麽会来的呢?王爷……你是来看我的吗?   可是,她什麽也没有说。因为,她什麽也说不出来了。   像有大团大团的棉花实实堵在了喉咙口,嘴角才刚略微勾起,下一刻,就这麽的凝固住。   眼前一下子变得模糊,一眨动,泪水便夺眶,带著温度,带著无尽的苦涩,滚落之势快而猛,显然是已承载不住。   她听见男子嘴里逸出一声低叹,然後,他朝她展开了双臂。   想也未想的,她就投身过去。紧紧靠在他胸前,像是快要溺毙的人在水中抓著了一块浮木。   她也不愿如此,她也觉得这样实在有些难看,可她没有办法,她控制不住的在他怀里痛哭失声。   那一夜之後醒来,她听到房门外的对话,他们在说什麽兴许她听得不甚懂,但依稀能感觉出他语气中的责怪与担忧。他说她受了欺负,他在为她不平,他说他可以等她醒来,他说他一定要见她……而这一时,这一刻,他来了,他终於来了……   邬尚煜收紧了手臂。方才她扑过来,胸口处受了一记轻撞,带著她的气息,像涟漪一般,圈圈振动著,仿佛一直扩散到了心底。听著那声声泣音,他皱著眉欲言又止。略略的手足无措,只能更紧的拥住这小小的人儿,拍著那单薄的背,笨拙的安慰:“好了……好了……”   这些时日,墨九没少落泪,可即便如此,眼泪却流的徒劳。她本以为,泪,兴许就快要流尽了,因为无奈,因为已然麻木。   她被困在这一间房,四双眼睛无时无刻的在紧盯,她摆脱不了,失去自由也失去了与外所有的联系。   她不知道乌府那边是个什麽情况,也不知道她所挂念的人眼下是如何。在宫里,在这里,她孤立无援。经受的难堪,那些羞於启齿的,那些令她惊惶的折磨,无法诉说也没有人可以商量。窒闷,郁结,痛楚……闷在胸间,积得已久,可她却无法宣泄半点。   这个时候,他出现在她面前,令她心里始终绷著的一根弦“啪”的断裂。他的怀抱传递著温暖,他的声音传达出不舍,委屈便一股脑的喷涌,她再也承受不住,她是停不下来了。   没用多少力气,邬尚煜便将怀里人抱起。後退几步在凳上坐下,他把她放在腿上,揽住搂紧。   不是没见过她的眼泪,之前一次她是醉了酒,这一次她是清醒。听著那暗哑泣声闷闷的传出,衣襟上的湿意像是侵染进了胸口。涩涩中生出了异样,心被揪住提起,异样的微疼,异样的动容。   眉间纠起未曾松下,以往是见不得女人哭,只觉甚是烦躁,而她的眼泪却让他不知如何是好,洒脱率性一时没了踪影,静静的抱了她半晌,他勉强开起了玩笑:“好了,不哭了。若再哭下去,这里可没有多的衣衫给我换的。”   墨九缩在那宽厚胸膛,一边抽泣一边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两片小小唇瓣湿漉漉的,清澈的黑眸朦胧了一片,泪珠子快要汇成一条河,嘴上抖索了好久,她终於颤巍巍的出声:“王爷……”   这可怜至极的一唤,是凄楚也是无助,邬尚煜心里又是一疼,伸手为其小心的抹著泪,开口的声音又低又沈:“是我。我来了。”   墨九的眼睛鼻子嘴巴都是红通通的,她看著面前的人,眼也不眨的,好像生怕一闭了眼他就会消失不见。唇上一直抖一直抖,眼里涌出的泪止不住也擦不尽,嘴里重复著哑哑的喃喃:“王爷……王爷……”   邬尚煜再度一叹,下意识的低头,以唇覆上那湿透颤抖的睫毛:“这些天……你好不好?”   墨九一怔:“我……”她不想他担心,本来还想骗他,只是,她如何撒下这个谎?如何能骗的过自己?小嘴一瘪,她无力的呜咽一声:“不好……我不好……一点也不好……”   “不好麽……”邬尚煜低低的说,仿佛是自言自语,漂亮的杏仁眼里闪出了些许的挣扎,“是因为……皇兄他……他对你……”   墨九一颤,低下了头,簌簌落下的泪是无言的难堪。   邬尚煜见其这个样子也不敢再往下多问,抬头环顾四周,扯开了话题:“咦,跟在你身边的那个丫鬟呢?怎麽不见她?”   这一问戳到了墨九的痛处,安静了好一阵,她才闷著声模糊回道:“她……她不在……”   “不在?她去了哪里?”邬尚煜不解。   “她……她走了……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   墨九脸上的痛楚没有躲过邬尚煜的眼睛,沈思过後,他抬起她的下巴,认真且严肃的问:“老实告诉我,究竟是怎麽回事。”   闪避著来自前方的目光,墨九心头酸酸,犹豫了许久,终是把事情始末,一五一十的说了。   邬尚煜边听著,眼里有火苗“劈啪”的窜起,听完之後,他兀自冷冷一笑:“我就知道。她不顾一切的跟著皇兄进宫来……她的心思哪里会简单。”   “当初,你是著急著想要看她,可人家在宫里好的不得了。为了飞上枝头,什麽龌龊手段都使出来了,她也不想想,自己有没有做凤凰的命。”   第187章、宫里的“小事”(一)   心里清楚明白,面前人说的没错,说的确有几分道理。但这样亲耳听著,仿佛是在揭她心底未结起的疮疤,墨九觉得生生的疼,深深的难过。   邬尚煜将她的表情看在眼里,当唇齿之间的冷意散去,他自嘲的一笑:“其实,我哪有资格说她,毕竟亲自带你进宫的,是我。”   墨九一楞,有些听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她含泪摇头:“不是,是我要王爷帮忙的,王爷是好人,所以答应了我,带我……”   “好人??”是疑问又仿佛不是,邬尚煜勾起了嘴角,眼中深深浅浅,闪烁著复杂,“你待她如此,为了她不惜偷溜出府找上了我,如今却被她利用,遭她背叛,你怪她麽?恨她麽?”   “我……”墨九心中好一阵刺痛,用力喘了几下,似想要缓过气来。想到丹儿,横在心中的疮疤就一抽一抽的,连带著眼眶也开始涩涩的痛,她的回答是艰难却也是诚实:“不知道……我不知道……”   邬尚煜紧紧盯著她,漂亮的杏仁眼中升上了难得的严肃:“如果我说,我早知你进宫之後不会简单,但当初我并未在意,如果我说,之所以答应你并非只因心软,应允的背後也并非是单纯。这样的话,你会怪我麽?你会恨我麽?”   她不知道什麽简不简单,也不知道什麽单不单纯,但她知道的是,对她下药的,不是他,唤来皇上的,也不是他,不顾她的意愿强迫她的更不是他,这每一天每一夜,令她恐惧的,令她难堪的……统统都不是他。那麽,她怎麽会怪他,又为什麽要恨他呢?   “不会的我不会的,王爷,这与你无关的……不是你……我……”   “男子汉敢作敢为。你说不是我,但追根究底,却与我脱不了干系。”邬尚煜出口打断,手臂紧了紧,俯首以额头抵上了额头,他叹息般低语,“我曾有过怀疑,不知此举是对是错,如今见你如此……”   後面的话,他没有再说下去,抬起了头,眼睛对著眼睛,他慢慢沈沈,转而道:“我皇兄他……吃软不吃硬。若要与他犯倔,是半点好处都捞不著的。小九子,你明白吗?”   明白?明白什麽?墨九怔怔的极是不解。   “他是皇上,全天下,他的命令最大,谁敢不遵?就算是我,他唯一的手足,也是不敢不能的。”   “他想要什麽,没人敢说个‘不’字,无论你甘不甘愿。”   “若要逃,他会下手堵死每一条可能的路,越是反抗只会令他逼的越紧,不惜手段的压制,直到没有反抗为止。他派人看著你,不准你出去,同样也不准别人来这里。因为他在防你,他对你不放心,即便你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一席话,男子说的很慢,期间停停顿顿不甚顺畅。   一席话,他说的艰涩,声音压得极低,仿佛出口是不忍,是犹豫,兴许还有一点无奈,一点挣扎。   他的意有所指,他在暗示什麽,墨九似懂非懂,怔愣了许久,勉强拼凑出的字句也是不甚连贯:“他……可是他……他每晚过来……他对我……我好怕……我一直求他……没有用……我怕……真的好怕……”   回忆起夜里种种,自己的哭叫,他的喘息似乎就回荡在耳边,墨九眼中失神,泪珠成串落下,手脚止不住的一下一下的抖。   这样的惊惶这样的可怜,令邬尚煜胸间生闷,将瘦小的人整个儿的笼在怀里,一时之间他失了言语。   “你……”才勉强著吐出一个字,“砰”的一声,房门突然被推开。他转头看去,门口那个男子,一身明黄色的衣衫,站得笔直又稳稳。   待他迈进了房里,怀里的人儿後知後觉的抬起头来,一见来人,小脸顿时变的苍白,她带著颤拼命往他胸口缩去,小脑袋埋在他臂弯,怎也不愿抬起。   这亲密相拥的情景,令邬辰颺眼底一黯,他面无表情,状似平静的开口:“煜,你怎的来了?”   “啧,那帮老东西!!”邬尚煜暗骂了一句,可环绕在墨九身上的手臂并没有移开,就著这般姿势,他一动未动,似乎并不觉得有任何不妥。直视著面前男子,他点头道:“是啊皇兄,我来了。”   邬辰颺的目光滑过在那怀中埋著的身体,接著,微微一笑:“哦,何时来的呢?你进了宫,身为兄长的我竟是不知。”   邬尚煜也随之扯出一抹笑:“皇兄,你这不是知道了麽?所以你就赶著过来了,不是麽?”   邬辰颺云淡风轻的点下头:“是啊,我是知道了。只不过有人本想瞒著我。幸而宫里的奴才知事理,要不然这来去一遭,我这做兄长的还见不得人影,这委实匆忙了。”   邬尚煜坦然道:“是,是我不准她们去通报。你不准我见她,所以我才出此下策。”安抚般的拍了拍怀里人,他话不拐弯,开门见山:“困在这麽小个地方,是个正常人也要被逼的疯了,皇兄,她又没有犯下重罪,她也不是被抓的战俘,为什麽要囚著她?你预备关她到几时??”   邬辰颺微微眯起了眼,避而不答:“煜,你常年呆在边界,如今回来便多去母後那里看看,宫里的小事就无需你分神了。”   “母後那里我自放在心上。不论你怎麽想,想我这王爷闲的慌也好,想我是多管闲事也好,皇兄,这一次,对事不对人,我看不过,恕我难从命,不能听你的。”   邬尚煜说的坚定认真,只见面前男子只笑得从容却并无很大反应,心里正觉得异样,就听门外传来不高不低的一声:“不听你皇兄的,那哀家的话呢?你听是不听??”   心思一动,邬尚煜猛的抬头,瞪去一眼咬牙道:“皇兄……你!”即便有著惊讶,有著愤愤,他还是迅速回神,将怀里人抱起。   才刚站直身,眼见著一行人从门口跨了进来,他步前几步,躬身道:“母後……”   邬太後被宫女搀扶著,慢慢的走近。   扫了自己亲生儿子一眼,她不冷不热的哼出一声:“母後?你还知道我是母後?你的眼里,还有我这个母後麽??”   第188章、宫里的“小事”(二)   在十八岁那一年,邬太後受了先帝宠幸。   那时,一颗少女心是懵懂且茫然的,说来也是肚子争气,一个雨夜之後,她便有了身孕。   那时,先皇後的麟儿已是两岁有余,而她是继其之後,後宫中有孕的第二人。   那时,她并不是妃也不是嫔。醉酒一夜,随後怀孕,并没有令她的生活发生多少改变。   兴许是母性使然,她仿佛一下子长大,从怀孕到产子,每一天,每一步都走的分外小心,分外谨慎。   宫里只有两个孩子而且皆为皇子。这是她的幸亦是她的不幸。   此後的许多年,邬太後过的战战兢兢。她守著本分,不敢逾矩半步,生怕一个差池就为自己与自己年幼的皇儿招来杀身之祸。   先帝驾崩,她并没有很多的伤心。他留下遗诏,命他的幼子即刻出发去那边界,一日没有兄长的亲令便一日不得回来。   先帝的用意,邬太後是明白的。无非是为即将登基的新帝巩固那一张皇椅,无非是怕权势诱惑,兄弟阋墙,手足相残。她都明白的,她甚至觉得先帝此举甚好。   虽然有著心疼,有著不舍,虽然一去边界相隔遥远,再见不知是何时。可离了皇宫就等於离了皇权斗争的中心,她不想要什麽尊贵,她只想要她的孩子健健康康,平安一生。   後来,先皇後思念过甚,郁结於心,不多久也随著先帝去了。临走前,她将她的皇儿托付与她。   颺儿比煜儿大三岁,自己的孩儿不在身边,她便把颺儿当作亲生儿子一般的照顾。   她看的出,这个孩子岁数不大,心思却已是深沈。他年纪尚幼便登基为帝,肩上担子重重,她是体谅并且不含私心,不带保留的付出了关爱。   许是感觉到她的真心真意,他也逐渐对她有了亲近。   尊她为太後,对她孝顺有加,就算再忙不忘日日问探,宫里的日子平静如水,一年一年就这麽过了。   他与煜儿相伴长大,即便之後见面不多,但兄弟间的情谊并没有随之淡去。可她始终不敢松懈,每一次煜儿从边界回来,她是既高兴又担忧。   伴君如伴虎,她深知这个道理。所以每一回她都硬下心肠,忙不迭的将人往外赶,人言可畏,若无端引来什麽猜忌,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这边,邬太後走入房内,对著身著藏青衣衫的儿子上下一个打量:“还以为你是长进了。”她的语气是威严十足,“这麽大的人了,一进宫就不分尊卑的对著你皇兄胡闹,这成何体统?!”   邬尚煜颇有些难堪:“母後,我才没有胡闹……”   “给我住口!”邬太後眼里厉光一闪,“常言道长兄为父,老嫂比母。这是寻常百姓都知的道理。你倒好……什麽恕难从命,这是什麽大逆不道的混账话??你……你这个不肖子!”   邬太後胸前起伏,挣开宫女的搀扶,一手高高扬起,眼看一个大耳刮子立时就要下去。   面对这一番情景,墨九吓得愣住。脸上还挂著泪,她缩在一边,一时呆呆的没了反应。邬尚煜挺著脖子,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躲也不躲。倒是邬辰颺上前了一步,扶住邬太後,和声安抚道:“谁的家里没有些个磕磕碰碰的,不过是小事,母後又何须为这小事动怒。”   扬起的手被拦下,邬太後喘了口气,改而指著其鼻子骂道:“你看看你,还有没有一点王爷的样子!?长幼有序你知不知?礼仪分寸你懂不懂??你皇兄待你宽容不与你计较,你呢??你是怎麽回报你皇兄的??”   邬辰颺为她顺著气:“母後,煜弟不过是年少气盛,他在边界恣意惯了,对宫里条条框框觉得束缚,也是自然的。”   “哼,我看他从边界回来,不光人变的野性难驯,边界那边的恶习恐怕也是学了个十成十!”邬尚煜忍耐著,沈默过後,嘴里不阴不阳的飘出一句:“反正你怎麽看我就是不顺眼。”   “你……你给我再说一遍!!”邬太後瞪大了眼,声音猛的拔高。   邬尚煜抬起头,眉眼间又是倔又是强:“我说错了麽?反正皇兄总是好的,我总是不济的,你老是急著赶我走,不就是看我不顺眼麽。”   “你!你这个混账东西!”邬太後急喘了几声,刚想冲上前脚下却一软。宫女赶忙将她用力搀住,邬辰颺转身过来,脸上有了责怪之意:“煜弟,莫要再乱说话惹母後生气。”   邬尚煜表情不豫的一个轻哼。   邬辰颺声音轻柔,里面掺杂著明显的担忧:“母後,我先送你回去再唤太医来看看,可好?”   待邬太後缓过气来,她摆了摆手,道:“不必了。不过是被这不肖子气的,能有什麽事呢。”说著她偏头狠狠瞪去一眼,“还站著作什麽?还不随我回去?!”   邬尚煜斜眼一瞄不远处的女子,犹豫著未动。   “好啊好啊……你……你非得气死我才算??”   毕竟是生养自己的亲娘,即便邬尚煜再不甘,看到邬太後脸色发白的样子也是不敢再违抗。只见他慢腾腾的挪著步子,一点点的靠近,邬太後一把抓住他的手,脸色终是慢慢恢复如常。   她抬帘一扫一边的墨九,沈吟过後,温和的问:“这位是墨九姑娘吧?”   听到自己的名字,墨九下意识的抬头。看著面前这位妇人脸上线条柔和,不带半点凌厉,她带著怔怔,极慢极慢的点了点头。   “是哀家教导无方,今儿个让墨九姑娘看笑话了。”   墨九不知该如何回答,但她依稀听到,王爷……好像要走了。   她将惊疑且无助的目光投了过去,男子接收到,眸中也是微微闪烁,紧抿的嘴角有一点翕动,仿佛欲开口却终是无声。   这番来往邬辰颺看在眼里,他不慌不忙的走到墨九身边,伸手揽住了她的肩。   其实宫里的风言风语邬太後多少是听闻了一些。她知眼前这个女子是从宫外来的,她也听说皇上连著好些时日都是宿在她的住处。   今日,她视为亲生的男子过来殿里,她本就想开口探一探。没想,未等她开口,他倒是主动先提及。   邬太後所听的都是邬辰颺的说辞。她得知,他在这个女子身上倾注了心思。虽然生米成炊,但这女子似是还未死心塌地,於是她那个莽撞儿子便一头热的为其不平。只是於情於理,人家的儿女情长,哪里轮得到他插手去管的?   才坐了一阵便有宫人匆匆赶来。邬太後想想觉得不妥,便也紧跟其後,一同赶来。   终於见到这个女子,长的虽不出色倒也是干干净净的。她已老了,这些事,不是她能过问的。这样想著,邬太後便慈爱道:“颺儿,你好好陪陪墨九姑娘吧。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也是极好的。”   墨九顿时僵住,只听身旁男子带著笑意应允:“是,母後。”   第189章、你能怎麽办呢   王爷走了。   不要……不要走……不要留下我一个人……即便心里这样的拼命呼喊,但墨九只能眼睁睁的看著他与太後一同离去。   房里只剩下她与身旁的男子,气氛似乎一下子变得沈闷起来,安静中有一股莫名的压力在悄然滋生。   墨九定定的望著门口,没一会,她突然意识到了什麽,飞快的挣开揽在肩上的一只手,还跳著连连退开了好几步。   顺著她的动作,邬辰颺不慌不忙的收了手。这般戒备抗拒,他似乎并不在意,他的脸上犹带著零星笑意,声音里也未有波澜。   “舍不得麽?只可惜人已走远,你的难舍难分,他怕是看不到了。”   墨九没有作声,小心翼翼的继续挪後半步再挪後半步。   “为了见你,他是煞费苦心。怎麽样,高兴麽?啊,我是否来得不是时候,打扰了你俩叙旧的好时光?”   墨九没有多想,她也无暇去细辨面前的男子说了些什麽。他的声音仍是平稳,他的语气甚至可以说是轻松,可她敏锐的听出了一丝讥讽,一丝不悦。悄悄的拉开与他之间的距离,她一点也不想和他说话,她只希望,他快些说完,快些离去。   只可惜,男子就是不如她的愿,几步走到了她的面前,再倏地抬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引得她一个轻颤。   他的目光意味不明。深深浅浅,是打量抑或是审视。半晌过後,他似笑非笑的说:“你白日起的晚,我想,许是因为夜里累著了。可之前却见你精神甚好,既然你不觉得累,那麽我是否可以放心,或者说……我是否应该更努力一些,好让你没那闲暇去胡思乱想?”   墨九不知他是何意,应对无法,无措的紧。他的手势看似轻柔,实则带足了力道,她偏头欲躲却是动弹不得。   “怎麽不说话呢?在煜弟面前你可不是这般。若我没记错,你与他,相见也不过是寥寥数次,何时变得如此亲近了?”   “你一见我就躲,唯恐我碰你一下,那麽他呢?对著他你怎就不躲了?我不可以碰,他倒是可以麽?”   “对了,方才进门的时候,我见你好像在哭?你是很难过麽?”   “为什麽呢?是我令你难过,是我令你委屈了麽?所以你对我避之不及,对别人就能投怀送抱?”   下巴处的大手握的牢,还在一分分的施著力。这字字句句意有所指,听在墨九耳里,直觉刺的难受。大手带来疼痛,惊并著怕令她心里慌乱,一时也顾不得其他,她张嘴便反驳道:“你、你不要乱说!”   邬辰颺一挑眉,讥道:“哦?是我说错了麽?”   墨九鼓起勇气直视那一双幽暗的眼睛:“王爷来看我,因为王爷知道我被关起来了,王爷他……他是好人。”   邬辰颺似是了然的点点头,嘴上是一个要笑不笑的弧度:“他是好人……那麽谁是坏人?我麽?”   既然他都这麽问了……这个时候,墨九心一横,也是豁出去了:“是。你把我关在这里,还找人看著我不让我出去,你是坏人。”   邬辰颺的脸色有了几分阴沈。他没有说话,只是握著下巴的大手先是一松再突的一紧。墨九忍著疼,毫不犹豫的说:“我不要留在宫里,我要回去!”   许是之前,眼见著王爷与其的一番对峙给了她勇气,王爷不遮不掩,出口直接,他的话说到了她的心上,也不偏不倚的戳进了她的心底。   因为有顾虑,因为反抗无用,所以这些时日她大多只是沈默。可王爷说的没错,终日的惶惶,身心的疲惫,这样的日子,这间房……她觉得窒息,也许她真的快要疯了。   王爷在质问他,可他并没有回答。那麽现在她便亲口替自己问一问。   她是嘴笨,但王爷是怎麽说的,她还记得。她学著王爷的话,发泄出连日来的焦灼,连日来的不安,发泄出她的不甘愿,也发泄出她生生承受的痛楚。   “我没有犯错,我也不是被抓的战俘,为什麽要关著我?!我要回去!你不可以关著我的!”   挤出的这一句,几乎是在低吼了。   墨九的小脸涨得通红,黑眸亮的仿佛能射出光来。她的胸前急速起伏,一双小手已紧紧的捏成了拳。好像是第一次激动如此,她的整个人都在控制不住的微微发抖。   邬辰颺阴晴不定的盯了她半晌,突然轻轻笑了起来。   “为什麽……”他摇著头,重复咀嚼著她的话。   “因为我是一国之君,而你不是。因为我的一句话可以定人生死,而你不能。”   他慢慢的俯首,慢慢的靠近,墨九拼命想要後退却是不行,只能缩起肩膀,瞪大了眼,紧接著,腰间缠上一只手臂将她用力的向前压去。   “因为只要是我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无论是夺是抢,不计手段,不论过程。”   唇与唇只差一点就要相触,男子说话的时候带出若有似无的擦碰,扑面而来的是独特的龙延香气,带著些微热度,令她心悸。   “我是男人,你是女人,因为你与我,相差悬殊,你只能任我为所欲为。”说著,腰上的手臂缓缓移到臀下暧昧的一压。墨九的下身被迫抬起,与身前人贴合的没有半点缝隙。这一下,身上的汗毛立时竖起,因为,她明显的感觉到,隔著衣衫,有一个微硬的东西正不怀好意的抵在她的腿间。   “比如,接下来,我又要强迫你做你不喜欢的事,可是,你能怎麽办呢?”邬辰颺一字一字,在那软滑的唇上吐息般的低语。说完,便张开嘴往那微凉的唇瓣上轻咬了一口,松开了掌在下巴处的手,他将这一具柔若无骨的身体拦腰抱起。   墨九是怔住了,所幸,回神也是迅速。才刚挥起了手臂,就见男子侧脸过来,对著自己扬起一抹眩目又温柔的笑:“啊差一点忘了,那个对你下药的女人,你想见她麽?还是……你已永远不想见她了?”   闻言,胸口重重的一纠。   他说的是谁……她怎会不知道呢……   他的言下之意,她不能确定,但他眼底的森然她却看得分明。   犹豫还是迟疑……   纤细的手臂从男子胸前划过,然後颓然落下。   邬辰颺走到床前将其放下,看到那一双清澈黑眸已然闭上,睫毛颤动,无声诉说著哀,诉说著怨,诉说出心灰绝望也诉说出无奈屈服。   他的神情复杂之极,冷厉愤怒,快意爱怜……   全部的全部,最终汇成一片浓重的黯色。   衣衫尽褪之後,他缓缓的,缓缓的覆了上去。   第190章、还能怎麽办   转眼,大半个月过去了。   皇宫後院,一天天似乎没什麽不同,可朝上的气氛却是不平静。   这样的不平静是因为边界处的不平静。相邻的外邦觊觎邬国土沃草肥,本就蠢蠢欲动,长久以来之所以相安无事,一是忌惮邬国的兵强马壮,二来,还有个英勇善战的齐威将军坐镇边界,想著贸贸然的兵戎相见也必得不到好处。   此一时,外邦像是突然没了顾忌。对於边界处的兵马分布,对於其中的薄弱环节,他们好似了解的甚透。明里对战有个一二次,损伤了些许之後,接著就是暗里突袭,频频来扰。   几队人马鼓噪个一阵就迅速退回,如此反复,弄的将士们不得好憩,晚上不能睡,於是乎,白日里精神便有了不济。   这一波挡下,下一波乐此不疲的突然又来,营中怨声四起,指爹的骂娘的咬咬切齿的,袁旭将军同样恨得牙痒,任凭心火烧得燥旺却也是无法。   有大臣谏道,外邦狼子野心,若再忍让姑息,日後必为邬国之大患。   还有大臣谏道,与其疲於抵挡,不如化被动为主动,由齐威将军领兵跨界,给他们一个迎头痛击。   当然,也有秉持“以和为贵”的大臣说道,若战端挑起,受苦的便是百姓,而国以民为本,遂此事需得三思而量。   你一言我一句,龙座上的君王皆听在耳里,他不动声色,脸上也未有许多的忧心忡忡。他只下了令,要齐威将军好好守住边界防线再观後况,不可大意,也不可冲动。   而这段时日,乌家长子乌少正告病一直未上朝,乌府里,他要麽与双生兄弟一同不见人影,要麽就闭门不出,看样子,似乎是忙碌。   这段时日,墨九在宫里的生活与之前也有了些许的不同。   不知是那日邬辰颺的一番暗里威胁起了作用,还是王爷走前的一席话,她是确实听了进去并且听懂听明白了。在面对邬辰颺的时候,她的态度开始有了微微的变化。   比如,看见他跨进房门,她不再瑟缩如惊弓之鸟。是压抑也好,掩藏也罢,她脸上的害怕惊惶之色著实淡去了许多。   比如,在他靠近的时候,在他做出亲密举动的时候,她不再尖叫也不再拼命的反抗。当雪白无暇的身体展露开来的时候,只有柔软,没有紧绷,只有依附,没有颤抖。   赤裸相对,她没有拒绝,床第交欢,她的脸色不再是绝望般的白灰,当耳鬓厮磨的时候,她的唇间没有吐出“求求你不要”或是“求求你放了我”,唯有在他的动作过於激烈,给予的激情太过汹涌之时,她才会喘息著呻吟,呻吟著哀求。   她在努力,努力的迎合。她仿佛是认了命,也仿佛是想通了。   每日好好的吃饭,好好的睡觉,赏赐下来的珠宝首饰,她都认真的收下。那清澈的黑眸里不再是一潭呆滞死水,没有了沈默,两人之间,时不时的,甚至还能平心静气的言谈上几句。   她闭口不言离开也闭口不言回去,那日的激动坚决之语,像是隔了遥远,早就随风逝去。   这样的她,邬辰颺是乐得见到的。不管表里是否如一,不管她心中真实的想法是什麽,对於这样的变化,邬辰颺还是很满意的。   於是,他报以回应。在对她温柔关怀的同时,他也退了一步。不再将她圈在一间小小的房内,四个宫女仍随之左右,在她们的陪同下,他准许她迈出房门。   虽然不能四处走,虽然活动范围大多只在园中,虽然身边还有宫女盯著看著,但至少不用成天闷在房里,至少能到外面透口气,墨九觉得,於目前现状来说,在浑浑噩噩中,看看花草,闻闻花香和泥土的气息,总算能得以暂时的放松,是一种纾解也是一种安慰。   这一日的午後,天气晴好,一个娇小的女子照例出现在花朵怒放的园中。   她的身後跟著四个面无表情的宫女,她边慢腾腾的走,边聚精会神的看,完全没有察觉,不远处的前方,花丛中,有一抹浅紫正在向她靠近。   浅紫色的人影在几步之外停下,隔了不多久,只听一个娇柔的声音不高不低的响起:“咦?这不是言小姐麽?”   墨九抬头一看,头皮立时一麻,可惜转身显然已来不及,当作没看到更是来不及,她眼见著身著浅紫衣裙的女子踩著碎步优雅的迎了上来:“今日天气正好,我便想来园里走走,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言小姐。”   墨九有些僵硬的弯膝福身:“怡妃娘娘……”   “快起来。你我之间哪需这些个虚礼。”怡妃轻轻一笑,握住了墨九的手,“言小姐来言小姐去的,又拗口又生分,我可不管皇上怎麽吩咐,我便唤你一声‘妹妹’,你就唤我一声‘姐姐’,这样可好?”   闻言,墨九很受惊很忐忑,看著面前女子一脸殷切,当下也只得硬著头皮回道:“……好、好……”   怡妃满意的点点头,眸光一转,升上了切切的担忧:“许久不见妹妹在宫里走动,怎麽今日一看……妹妹好似消瘦了许多?”   是吗?……有吗?……其实……还好……吧……墨九愣愣的,也不知该回些什麽。还没等她开口,面前的女子语带怜惜继续道:“妹妹,自个儿的身子可得自个仔细著,你不心疼,我可心疼得很,我那里还有些补身的药材,一会就让人给妹妹送去。”   墨九全身都泛起了鸡皮疙瘩。她是见识过面前这人的厉害的,尖牙利齿,恶毒刻薄,可此时此刻,这位怡妃娘娘的态度实在让她意外。什麽姐姐妹妹,什麽心疼不心疼的……她与她才见过一面呀……真的是很不熟的啊……   在墨九发怔期间,怡妃握住她的手轻拍了几下:“我与妹妹在园里巧遇,可不就是缘分?来,我们姐妹二人作伴赏花,边走边聊。多时不见妹妹,我有许多体己话想与妹妹说呢。”   这突如其来的亲昵令墨九无措。在屋里困了这麽久,今日她终於见到了除皇上王爷以外的第三人,可她也著实没料到,这第三个人竟是令她望而生畏的怡妃。   她要说什麽?她会说什麽?墨九猜不著。心里冒出的几种想法都让她更为的紧张不安。想拒绝,又不好开这个口,她便转脸小心翼翼的看向身後跟著的宫女。   这几个宫女是奉了邬辰颺的亲令,见到怡妃过来,她们是竖直了耳朵,戒备上心头。   可怡妃娘娘举止并未有不妥,她字字句句还透著亲近爱怜,光天化日之下,想来她也不会对那瘦小的女子不利。再者,怡妃算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宫女们也不敢随便得罪,便规规矩矩的垂了头,没有出言阻拦。   怡妃了然的勾起嘴角,吩咐近身宫女退後,拉了墨九款款向前。   第191章、怡妃   怡妃领著墨九在园里兜起了圈子。她们行的不快也不慢,後面几个宫女隔了不远亦步亦趋的跟随。   她们边走边聊,所谓的“聊”,其实大多只是怡妃在说话,而墨九就时不时的含糊应个几声。   看著面前的女子一会儿侧脸细语,一会儿垂眉浅笑,又温婉又自然,墨九被动的走在其身边,眼前晃过些什麽,看到些什麽也是没怎麽留意,心里始终忐忑,费力思索却琢磨不出个结果。   走到几株开得正好的粉色花前,有一搭没一搭的,几番无关痛痒的来回之後,只听身旁人压低了声音,嘴里悠悠的飘出一句:“最近,你可真是风光啊。”   墨九怔了一怔。   “皇上不是守你守的紧,怎麽这几天竟舍得放你出来了?”   墨九微微有些僵硬,怡妃淡淡瞥来一眼,不等她开口便继续说道:“本以为你会寻死觅活的,今儿个一看,你倒是适应的极好。为你担忧烦扰的,怕是白操了这份心。”   墨九的眼中升上了疑惑,身旁的女子伸手触上粉色的花瓣,头也未抬的兀自道:“要不是受人所托,我可没那闲情与你在这里虚情假意。宫里守卫森严,得知近日你时常在园里走动,岳大哥这便寻到了我这儿。”   “岳……大哥?”墨九张嘴,愣愣的问。t   “小声点。”怡妃飞快的横了她一眼,笑意浅浅,声音轻轻,“是啊,就是那个岳大哥,那个你也认识的岳大哥,除了他,我说的还能是谁?”   岳大哥……岳大哥……还是自己认识的……难道……难道她说的是岳哥哥??!   这一下,墨九是又惊又疑。岳哥哥去找了怡妃娘娘?可是……怡妃娘娘是宫里的妃子……她叫他“岳大哥”……怡妃娘娘怎会认识岳哥哥的??   “不想令她们起疑,你就赶紧把脸上这幅表情收一收。”怡妃意有所指的一扫後方,接著一把握上墨九的手,柔柔笑道:“妹妹你看,前面那些是进贡来的花种,稀罕得很,我们一起过去瞧瞧。”   “好、好啊……”墨九依言努力控制著脸上的表情,可行动间透出的不自然怎麽也遮掩不去。   怡妃带著她停在花前,感叹般的赞道:“说是人比花娇,可这花儿煞是好看,比起人来也是不遑多让,妹妹,你说对不对?”   “嗯……是……”   怡妃微俯下身,闻著花朵沁香,嘴里低声说:“你无需惊讶。我的封号是怡,但我本姓温。既然你被选进了乌家,想必你该是见过我爹的。”   姓温……   墨九模糊想起,在言府的角阁,那时,除了爹之外还有两位长者,爹让自己唤他们“温伯父”和“安伯父”。怡妃娘娘姓温……那麽……她是温家的人?是温伯父的女儿?   她认识岳哥哥,她知道乌家,所以……她也认识大少爷,认识二少爷了?不光是如此,她还是怡妃娘娘,是皇上的娘子……那……这倒底是怎麽一回事??   “乌家於我来说并不陌生,至於姝园,我也曾住过些时日。你我虽同为棋子,但你莫要以为我们非敌是友,因为从见你第一面,我就觉得讨厌。”   这一张精致的脸庞,眉眼柔和,可那嫣红小嘴里吐出的话却是凌厉不留情。耳里接受到的这一番未免太过突然,消化不及的,令墨九生生的混乱了。想要装作只是在单纯赏花,可脸上的五官怪异的胶著在一处,欲装无事怕也装的不甚像。   在这一片混乱中,她听见那甜美的声音不带起伏的持续响起:“岳大哥奉了爷的令,可皇上有了准备,所以要带你出宫不是容易。岳大哥要我告诉你,此路不通,还有别路,这另一条路,就系在王爷手里。”   “王爷?”墨九开口有些嘶哑。   “简单的说,想要出宫,你便一试从王爷身上下手。”   从王爷身上下手……可是她已求过王爷帮忙让他带自己进宫,这会再求他带自己出宫……他会答应吗?   况且王爷为她抱过不平,但是没有用。皇上不会答应的,不会放她走的……想著想著,墨九心里一跳,眼睛也微微睁大了:“你的意思……是要我求王爷……带我、带我逃出去吗??”   怡妃抬起头,嫣然一笑:“怎麽,你怕了?还是,你想留下,一辈子呆在宫里侍奉皇上?”   墨九直觉的摇头,摇了一半就硬生生的刹住,偷偷瞄了眼跟在後面的宫女,她用力咽了口口水,勉力的稳下心神,好一阵过後,才语带颤抖的说:“可我只见过王爷一次。而且那一次……没多久,皇上就来了……我见不到王爷的,我也见不到其他人,我……”   怡妃垂下眼帘,平静的打断道:“这一点你不用担心。再过几日就是皇後的生辰,届时,皇上会为其设宴,你只需确保自己在出席之列便可。”   “皇後生辰?”墨九一楞。心跳得快,没来由的觉得口干舌燥,慌得紧,“皇上设宴……王爷会来吗?”   怡妃轻笑出声,没有直面回答:“你以为你在宫里,人人都乐得欢迎?”说著,她翘指往墨九额上一点,“你知不知道,这段时日,宫里的妃嫔只恨不得能活撕了你。没了你,她们才是安生。皇後虽未表态,但她心里其实在想什麽,这一天一天的在盘算些什麽,谁会知道呢?”   墨九呆呆的看著眼前景致,盛放的花朵在颤颤的摇曳,颇是惹人怜爱,可她的头里是一阵一阵的空白。   “妹妹,我们再去前面看看。”怡妃刻意提高了声音。远远看去,两人亲密的靠在一处,端的是一派和乐。   “虽是做戏,也得有始有终。”   “爷对你似是看重,岳大哥亦是,兴许要不了多久,你就能离开这里,离开皇上,妹妹,你该高兴的,不是麽?”   极近的身侧随风带来了这一句,同时,手上猛的受了重重的一握。墨九醒神转头看去,只见怡妃的眼底深处,隐藏在那笑意之下,有一点冷冽,一点怨,一点恼怒,一点恨在晦暗的流转,微微的闪动。   第192章、口难开   回去之後,墨九端坐在桌前。人是在房里,可魂魄早就飞到了九天之外。   是啊,她脑子里很乱,心里也很乱。今日与怡妃一番对话,令她措手不及的有了太多的惊讶,还有许多的事,她是想也想不明白。   原来……怡妃娘娘姓温。原来怡妃娘娘曾住在乌府,住在姝园。   怡妃娘娘是与自己一样的吗?所以自己曾经历的事,在她身上也同样发生过?她也是被江夫人“选中”,接著离开家中转而被送去了乌府?   她在姝园里住了多久呢?为什麽她会进了宫?嫁给了皇上……然後,变成了怡妃娘娘?   她认识大少爷,二少爷还有岳哥哥……这些,皇上知道吗?   怡妃娘娘是他的娘子,那麽她知不知道他与大少爷二少爷之间好似有著不和?   岳哥哥去找过她……岳哥哥还让她带话给自己……   那为什麽之前岳哥哥来的时候,半点也没有提起其实他是认识怡妃娘娘的?   怡妃娘娘说,她们同为棋子……   是谁的棋子?   这是什麽意思呢?   她为岳哥哥传话,还让自己去求王爷,这样看来,她是在帮自己的……   可是,为什麽呢?   她明明是讨厌自己的,又为什麽要帮自己出宫?她不怕皇上发现吗?   不光是疑惑,其实令墨九忧虑的还有很多。   譬如,所谓“从王爷身上下手”究竟该怎麽做。就算见到了王爷,在那种场合之下,怎样去寻求一个机会去与他细说。她该如何开这个口,如何去求王爷带她逃出宫去?王爷要是不答应怎麽办?她又能想出什麽办法来叫他答应?   撇去这些不谈,几日後皇後的生辰,与她来说,首先要跨出的第一步就是确保自己在出席之列。   那麽,她该怎麽做呢?去问皇上吗?直接央求他,赴宴的时候带上自己吗?   万一他不愿意呢……万一他看出了什麽……那怎麽办?   不同的人聚在一起,要面对那些陌生异样的眼光,她浑身不自在,她是不喜欢的。她也相信,从上次的宴席上他应该就已看出来了。所以这一次,主动要求他带上自己,会不会很奇怪呢?如果他看出了她是别有目的……这可如何是好??   墨九苦著脸,一坐就坐到了黄昏。魂不守舍的用过了晚膳,随著天色渐暗,她是越来越心慌,越来越紧张。   只是,一直到夜色深深,一直到她洗漱完,始终未见那人身影。不得不说,墨九是有些松了口气的。   虽然意外,但这样的独处著实难得,也正好给了她时间,让她静下心来再好好的想一想。   才宽衣爬上了床,在一片昏黄烛光中,房门却被推了开。   邬辰颺跨了进来,面上似乎还带著点疲惫之色,他的目光一转,很快的定在墨九身上:“这麽早,已经要休息了?”   墨九抓著被子,楞了好一阵才轻轻的说:“嗯,洗漱完了刚要准备睡的。”   邬辰颺走到床边,抚了抚那温热的脸颊,继而微微一笑。   宫女端了热水进来,净手擦脸更完衣後,他掀开被子一角,躺了进去。   墨九往旁挪著身子欲空出些地方,没想长臂伸来,将她整个儿的捞回。她被他圈在怀里,感觉著身前的胸膛在沈沈的振动:“方才在书房耽搁得久,所以过来晚了。”   他刚从外面进来,身上还有些寒意,此时的靠近相贴令墨九不适的打了个冷颤。   邬辰颺觉察到,稍稍退开一些:“冷吗?”   墨九缩了缩手脚,慢慢的摇头:“还好。”   邬辰颺再度将她揽近,悠悠的呼出一口气:“今晚,我本不打算过来了,但想想还是不放心。”   等了半晌,才等来一个模模糊糊的“嗯”。邬辰颺低头一看,怀里人眼也不眨的不知在想什麽,反正是想得正出神,他勾起嘴角,亲了亲她的鼻尖:“这样就把我打发了?真没良心。我披星戴月的来,也不问问我吃过了没有。”   “啊?哦。”耳中是听的零零拉拉,这会儿回神,墨九便茫然的对上面前一双眼睛,呆呆的张嘴:“那……你吃过了吗?”   “吃过了。”邬辰颺无奈的笑了笑,“你这一句,是我厚著脸讨来的。要不然,你根本不会想到要问,说你没良心,一点也没错。”   墨九无言以对,眨巴几下眼,移开了视线。   邬辰颺并未计较,埋头那在柔软颈窝,闻著那淡淡香气,似乎全身都在逐渐放松下来。安静中,他的声音模糊不清的响起:“没关系,我不在乎,这样就很好。”   他的呼吸呵得她好痒,心里还装著事,欲言又止,再三斟酌,就是不知怎麽开口才是妥当。   墨九那个难啊那个急啊,耳听著这人说完一句就没了动静,怕还没来得及切入主题他就已先睡去,於是她微微挣动了几下,艰难的吐出了一个字:“你……”   只见他懒懒的抬起了头,注视了她许久,他说:“这麽心神不定的,怎麽了?”   “我……”他的眼里很亮也很深,令墨九喉咙生堵,连勇气也在一点一点的流失,“没有……我只是……只是有些累了。”   又是一番注视打量,邬辰颺放缓了表情,轻声道:“我听说,今日你在园里遇上了怡妃?”   墨九飞快的垂下眼帘,心跳顿时慢了一大拍:“嗯……是。”   邬辰颺拨开从她脸侧滑下的发,抬起她的下巴,直视她的眼神柔和:“怡妃心直口快,就算说了什麽,大多也是无心。”   墨九点了点头,努力平稳著心跳,与其对视。   “不过,若她让你受了委屈,我便下令对她小小惩治一番,算是为你出气,可好?   “不用的不用的。”闻言,墨九又是一慌,“我没有委屈,真的没有。”   “是麽?”   “嗯嗯!”   他端详著她的眉眼,突然低低笑开:“我说了,只是小小惩治,倒害你替她紧张如此。”   笑完了,他脸上升上认真,似在沈吟:“怡妃姓温。若我记得不错,温家与言家是世交。这样说来,你与怡妃是该多亲近亲近。两家交往总有走动,兴许早时在言家,说不定你已是见过她了。”   “是、是吗?但是我没有见过怡妃娘娘啊,如果见过,我一定会记得的。”心在胸口一会儿重落一会儿高提,实在是太过刺激。其实明明说的是实话,但底气就是不甚足。   “也对,见过你应该会记得。那麽不罚她,我让她多来这里陪你,这样好不好?”   “啊?不、不用了……”   “为什麽?你那麽护著她,我以为你是喜欢她的。”   “她……我……”   看著墨九语塞,邬辰颺眸光微闪,缓缓勾起了嘴角:“也罢。你不愿意就不勉强了。况且怡妃的鬼主意太多,万一带坏了你可不好。要是把这个单纯傻气的小墨九拐跑了,谁来赔我?”   不用看,墨九也知自己的表情僵硬。   他的话听著平常,可她总觉得是意有所指。他的眼神像要看穿了她,令她生出一种错觉,在他的目光之下,那些掩著的藏著的仿佛是无所遁形。   颤动的眼睫落下了一片灼热,眼珠在不安的滚动,感受著他的唇贴著她的眼皮开合:“只要你听话,你想要什麽我都会给你。”   唇沿著她的鼻梁滑下:“你这麽乖,我很高兴。乖孩子就要被奖励。”   邬辰颺含住那瓣小小的嘴儿,舌头伸了进去有技巧的挑动摩挲。她好软,哪里都软。手臂箍著一抹纤腰,隔著薄薄的亵衣,感受著她的曲线,她的温暖。   稍用了些力将她按向怀里,放开她的唇齿,吻上那白腻的颈:“首饰还是珠宝?名贵的?珍奇的?宫里什麽都有,你想要什麽,嗯?”   想要什麽……想要什麽……   停在脖颈的唇转而滑下,印上了蝴蝶骨,墨九闭了闭眼,软软的开口:“我……我真的好累……可不可以……今晚……可不可以不要……”   俊朗的脸庞从她身上抬起,深邃的眼睛似有水光粼粼,隔了好一会儿,他说;“可以。”   顿了顿,他又问:“还有呢?你还想要什麽?”   墨九只觉浑身脱力的极,心头涌上难言滋味,唯有低声喃喃:“我不要。我什麽也不要。”   她什麽也不要,或者说,其实她要的很简单。不是金银,不是珠宝,她想要离开,想要回去,想要自由,这些,他会给吗?   她是累了,那些艰难的,纠结的,挣扎的就暂且放一放吧,她什麽都不欲想了,只是今晚,只有今晚。   邬辰颺没有再问,他只是将怀里的人搂近了些,再搂近了些。   晕黄烛光,照著床上相偎的两个人。真真假假全隐在这一室昏暗中。   局外人看,是一幕安静温馨。   局中人看,是一腔不尽复杂。   无论如何,床上的二人都阖上了眼睛,很快的,呼吸声开始变得绵长,在这个平静的夜里,而後已然睡去。   第193章、生辰宴(一)   昨晚的一番对话,令墨九有了顾虑。   她不敢贸贸然的开口,白日起身之後,她便再度开始思索:在什麽样的情景下道出心中所求才是恰当又不失自然?   过了晌午,有宫人送来了赏赐。到了晚间,身穿龙袍的男子迈过门槛,就如之前许多个夜晚一样,温言低语,也与往常一般,只不过在其之间,含笑带出的一句话令墨九猛的竖直了耳朵。   “今天命人送来的东西你喜不喜欢?我见那一套象牙配饰甚是精致,正好过几日皇後生辰,你戴上赴宴,正是合适。”   墨九听得怔怔,要说哭笑不得兴许有些不确切,但惊中带喜是确实的。不用再苦苦寻思,不用再踯躅什麽恰不恰当,这不经意的一句就让那些顾虑担心烟消云散。   路要一步一步的走,需要面对的第一个问题已迎刃而解。心中大石暂且一放,但肩上仍有著沈甸甸。   席上,皇上皇後那麽多人在,恐怕不是个可以倾吐的场合。她要说的何其重要,托人传话,显然是不能的。   要怎麽做呢?怎麽让王爷知道她有事相求?   她清楚的明白,这件事必须偷偷进行,说的直接难听些,她将要做下的举动可是见不得光。   宫里,有没有一个隐秘并且安静的地方,能让他们好好的说话而不被人发现?   她可是要逃跑啊……而且是在那人的眼皮子底下……   光想著,墨九就觉得心跳加速,心神难宁。一边紧张著该要如何是好,一边又担心著王爷听了之後会是怎样的反应,他是否会答应。   就这样,在一片复杂纠结中,几日很快过去,转眼就到了皇後的生辰。   袁皇後明理又识大体,往年的生辰,她都是一概从简。大多就是自家人一起吃顿饭,烧些家常小菜,浅饮几杯,有时只她与邬辰颺两人,有时再多一二个妃嫔。   今年生辰设宴,其实是邬辰颺的意思。   这段时日他在墨九那边花下的心思甚多,众妃嫔嘴上不言,但心里免不了多有微词。他也知道,她们找去了坤宁宫,而他的皇後不动声色,一次次的将人打发了回去,在他面前也没过问什麽,甚至压根未提上半点。   所以袁皇後生辰将近,他主动提出为其设宴,这里面多少也有著点补偿的意思。   设宴的地方还是老地方,人却有了不一样。煜王爷也在出席之列,他连著好几日都未进宫来,听说,好似与皇上有了些口角。因为袁皇後三番四次的相请,他才是现了身。   原本袁皇後还请了太後。太後送了她一对上好的羊脂玉镯然後摆手道了句:哀家年纪大了,凑不动热闹了。袁皇後不好勉强,谢过了太後便起身告退。   待天色稍暗,邬辰颺先去接了墨九,再带著她一同去了坤宁宫。   今日的袁皇後明显是作了一番打扮的,见到跨门进来的高大男子,她婉约一笑:“皇上。”再一眼看到跟在後面的娇小女子,她似乎并没有许多的惊讶。娇小女子一进门就忙不迭的福身下去:“奴婢参见皇後娘娘。”   袁皇後不慌不忙的上前将她扶起:“言小姐也来了。”含笑点头间,目光已迅速扫过墨九头上身上带的配饰,“多日不见,言小姐似清减了,也变的愈发娴静秀丽了。”   受了称赞,墨九无措的小脸一红,邬辰颺看了她一眼再迈步走到袁皇後身边,柔声道:“以我之见,今日的皇後也是极好的。”   这一下,轮到袁皇後微红了脸,她掩著唇仿佛是羞涩的嗔了一声:“皇上,言小姐年华正好,臣妾哪里能与她相比。”   邬辰颺哈哈大笑,牵过袁皇後的手,不作耽搁的出了房门。   园里,人都已到齐,见了迈步而来的三人,妃嫔们皆起身行礼。   上座摆著三张椅,邬辰颺先带袁皇後和墨九坐下,自己再在中间稳稳的落座。   邬尚煜站在席下第一个位子,此时他原地对著袁皇後一拱手,嘴里大声说:“皇嫂,今日是你的生辰,小弟我略备了薄礼,我先祝皇嫂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袁皇後有些忍俊不禁:“王爷快坐。这里都是自家人,不过就是自家人热闹一番,王爷怎的还与我客气。”   邬尚煜抬起头来,今日的他穿著一身月牙白的长袍,一头乌发以一根同色绸带高束於顶,这样的装扮又干净又精神,俊美无铸中,少了些妖异,更添了些飘渺高傲的味道。   听了袁皇後的话,他自斟了一杯酒:“皇嫂当我是自家人,这一杯我先敬皇嫂,再祝皇嫂一辈子平安福禄。我一向不擅那些个文绉绉,若说的不对还请皇嫂见谅则个。”说完就举杯一饮而尽。   袁皇後扑哧笑了:“要见谅我可不敢当,若王爷变的文绉绉那我与皇上还有母後,岂不都要识不得了?”说完她也不含糊,亲手将酒液倒满,大方的干了这一杯。   “王爷的心意我自是收到,生辰不生辰不过是个名头,大家在此一聚才是真,王爷有些时日未进宫来,不光母後记挂,你皇兄也是惦记的紧。”袁皇後边说边放下酒杯,暗示般的往身旁看了一眼。   今天是袁皇後生辰,怎麽样也不能拂了她的面子。邬尚煜一时未语,只见他垂下了眼帘,接而再斟了酒,双手举杯转向中间坐著的男子,这才开了口:“皇兄。”   邬辰颺坐直了身,一边的袁皇後早已为他倒上了酒,他拾起酒杯,缓缓的站起:“煜,你已敬过了你皇嫂,这一杯,我便敬我唯一的兄弟。”   仰头饮尽,白玉杯离唇,两人的目光在无声交汇,谁也没避,谁也没让,直到袁皇後的声音打破了这不短不长的胶著:“光喝酒可伤身,皇上,我看大家该是饿了,这便开席吧。”   这边的邬辰颺点头坐下,那边的邬尚煜也紧跟著落了座,墨九偷偷的抬眼看去,只一下就飞快的收回了视线,双手在桌下紧张的交握,手心已微微渗出了些汗。作家的话:这几天更新会勤快一些的~(扭动)   第194章、生辰宴(二)   席上谈笑,嫔妃们嘴里在轻声细语,眼珠子却转啊转的,都在暗下打量那个貌不惊人,坐在上席的女子。   皇上居然让她坐在身边……看样子,皇上对她的心思果真是不一般……   这样安排的意思……是与皇後平起平坐??她算哪颗葱哪颗蒜啊!?她何德何能??   她一不是妃二不是嫔,凭什麽坐在上头?而且连王爷都要屈居在她之下??   莫非……皇上是借这生辰宴,宣告在女人在宫中的地位?   难道……传闻都是真的?肚子还没传出消息呢就已是这般,若这女人怀上了龙裔,岂不就要一步升天了??   说不定,届时废後立新……所谓不孝有三,无後为大,袁皇後没有子嗣,若真要废後,太後未必不会答应……   这这这……怎会这样的??这个女人……这个女人莫不是真会什麽妖术不成?!   妃嫔们惊疑并重,眼神中带著古怪纷纷往墨九身下扫,只可惜她的腹部被几案遮住,什麽也看不见。妃嫔们的目光执著不悔,熊熊的仿佛就要穿透几案。有没有隆起,内里是否有乾坤,誓要看她个清楚。   邬尚煜在自顾自的喝酒,时不时与上座的两人交谈几句,偶尔他的视线会飘向一旁,看一眼那个低著头默默吃饭的娇小女子。   墨九的确是头也未抬,她不敢看王爷也不敢看任何人,筷子胡乱的夹著饭菜,接下来就直接往嘴里送。头里心里都是乱糟糟,她也不知自己在想什麽,兴许是需要想的太多,结果就生出了一片一片的白茫。   邬辰颺虽与袁皇後低声说著话,但他并没有忽略手边的另一人。见她一副极不自在的样子,他的眼里有著爱怜,拾起了筷箸,每隔一会儿就要为她夹上几筷菜,每与袁皇後说过几句便会关切的转一转头。可惜,小白兔只顾著自己紧张,半点也没有察觉。   而邬辰颺的一举一动都被袁皇後看在眼里,她视线时而落在那个痛快饮酒的俊美男子身上,时而随著她的夫君一并飘过那个脑袋低垂的女子,嘴上勾著的是一抹深深浅浅的笑。   待宴席进行到一半,妃嫔们开始逐一向袁皇後献礼。   直接一些的就送上些贵重物品,有心灵手巧的便亲手绣了一大幅绣品献上,颇有才气的,自己作了祝寿诗并将它化作了墨宝,还有献曲的献舞的,不管礼轻还是礼重,不管是俗套还是别出心裁,表的都是一番心意。   这次的宴席与上一次不同,对著这一番热闹袁皇後显然是颇高兴的。这期间,除了墨九木蹬蹬的一直未吱声,还有一个人也是一反常态的没怎麽言语。   眼看送礼都送的差不多了,趁著席上气氛正好,“一反常态”的怡妃终於开了口插上一句:“容姐姐的绣品真是让我开了眼,还有庄妹妹摇曳生姿舞的极妙,煜王爷从边界搜罗来的玩意可谓好看又新奇。那麽言小姐,你送娘娘的贺礼是什麽?”   怡妃的语气是好奇,此话一出,席间顿时安静下来。妃嫔们齐刷刷的投注以目光,心里酸不拉几的想道:哼,从皇上那里得来的赏赐怕是不少吧,这会娘娘生辰,她预备拿什麽宝贝出来呢?   那边的墨九抬头望向了怡妃,眉眼间满是呆滞茫然。   是啊,贺礼……   今天是皇後娘娘生辰,可送礼什麽的她却忘了个干净。她只想著这要如何,那要怎办,她的意志精神全集中在那上头,压根是没想到送礼这一回事。   墨九的表情一干妃嫔都看懂了。看懂之後,她们的目光里便有了嘲讽与窃喜。   她们抱著看好戏的心情不约而同的暗想:哎呀呀,原来没带宝贝出来啊~娘娘的生辰竟然一点准备都没有,这个厚颜胆大,这要怎麽办呢~   怡妃仿佛这时才是惊觉:“言小姐怎的是这般表情?莫非……言小姐你……”   话说一半,点到即止。墨九慢慢低下了头,邬尚煜微微皱起了眉,袁皇後表情淡淡,邬辰颺一点点敛下了笑。   一干妃嫔可是乐坏了,只见那个女子一动不动的,经过了一阵尴尬的沈默,她起身转到皇後跟前,屈膝福身:“皇後娘娘恕罪,奴婢……奴婢没有准备贺礼……”   虽然墨九的声音很小,但妃嫔们的耳朵早就立得尖,将她的话听的一字不漏。   一时之间,互看私语嗡嗡嗡,还没等邬辰颺说话,袁皇後倒是先为墨九解了围:“言小姐请起。我本就说过,今晚不过是自家人热闹一番,言小姐无需介怀。”   墨九没有依言站起:“奴婢知道皇後娘娘生辰……应该要准备贺礼的,但奴婢不知道该准备什麽……奴婢……”   这一口一声的“奴婢”令邬辰颺觉得怪异的刺耳,怪异的不舒服:“不要再自称奴婢了。”边开口打断边扶上墨九的手肘,欲将她拉起,“我送的礼里面也有你的一份,不用担心,快起来坐下罢。”   袁皇後听了脸上一黯,眼睛一眨,她依然笑得温和:“是啊,皇上都这般说了,言小姐就快坐下罢。”   墨九被拉回了椅上,人是坐下了,但从紧抿的唇间不难看出她的无措与忐忑。   妃嫔们察言观色却不敢煽风点火,懊恼不甘的想道:唉,好戏还没开始呢,这就已经散场了。   怡妃一向是心直口快,公认的胆大,这不,她那娇里娇气的声音在这片安静中突兀的响起。   “皇上,我看言小姐实在是过意不去,臣妾有个主意,不如就请言小姐移步下来奏上一曲以表心意,我们众姐妹也正好沾沾娘娘的福,有幸一赏言小姐的乐音。”   怡妃的双眼闪亮,一本正经的直视著墨九,言语间没有挖苦也不像刻意为难,反是带足了认真之色。   墨九看了看摆在不远处的筝琴,那是之前有个好看的娘娘跳舞,还有个好看的娘娘为她奏曲,所以便让宫人搬上来的。   第195章、献曲   墨九有些些的难堪。   自己有几斤几两重自己是知道的。要她弹琴……可她的琴艺实在是不怎麽样,比起不堪入耳大概只好上了些许,在众目睽睽之下坐到筝琴前,可谓是真真正正,名副其实的“献丑”。   不要说“琴”了,那些个舞啊歌啊刺绣啊,她没有一样是做得来的。   怡妃娘娘为什麽要这样呢?她是故意想让自己丢脸吗?   墨九直直的与怡妃对视,小心掩藏住的情绪是不解,是复杂。   其实墨九的琴艺,邬辰颺也是知道的。他不忍见她为难也不想看她出丑於人前,他转眼对上怡妃,眼中有了些不耐也暗带了点点责怪,   今日的怡妃真的是很奇怪,她只盯著墨九,上头男子的脸色表情,她仿佛是半分也未觉到。这个时候,她反向著墨九询问道:“不知言小姐意下如何?”   邬辰颺慢慢皱起了眉,才刚要说些什麽,只见坐在身旁的女子再度站起:“好。”   这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拉住那微凉小手,顿了顿才是开口:“无碍的,若你不愿意,那麽……”   “奴婢愿意。”这一回,她打断了他未说完的话。   邬辰颺喉间一噎,眉头皱得更紧。仔仔细细打量起身前人的表情,手上拉著她未放,嘴里缓缓吐出一句:“我已说过,不要再叫自己奴婢。”   “这里是皇宫,奴婢是平民百姓,奴婢不敢无礼也不敢放肆。”   说著这一句,墨九没有惊慌也没有害怕,小脑袋虽是垂著的,但吐字却是无比清晰。   闻言,邬辰颺有了短暂一怔,邬尚煜离的近也是听到,他放下了酒杯,微一挑眉。   袁皇後的目光来回飘忽,看著身旁男子半晌未语接而松了手,她才浅笑启齿:“言小姐客气了,既然如此,这便请罢。”   墨九弯膝福下,继而转身迈步。   这番对话,妃嫔们听的不甚清楚,但只观动作表情就令她们心中再次升上了希望,看样子……兴许好戏又初露了端倪。   大概是因为紧张,走到邬尚煜身边的时候,墨九步子一绊紧接著就是一个踉跄。   邬尚煜飞快的伸手及时将她接住,掌中一只小手滑腻而冰凉。   “谢谢王爷。”   细细低低的声音传入耳中,俊美的脸庞微微一动,仿佛是欲言又止,两片丰润红唇细微的开合,最终还是抿了住。   顶著一片密集的视线,墨九垂著脸,加快脚步走到了筝琴前。坐下之後她慢慢又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像是方才一路走来耗费了极多的精力。   席间鸦雀无声,不管有没有期待,不管期待中带没带恶意,总之所有人的目光全定在这个身形瘦小的女子身上。   只见她低头坐了好一阵却是一动未动,不知是吓得呆了还是在故弄什麽玄虚。   她该不会是……不会弹琴吧?这也不可能啊,若真不会她方才就不会应承下来,大庭广众的,她总不至於蠢笨如此,在皇上皇後王爷面前,自个儿丢自个儿的脸吧?   众妃嫔暗自揣测著,又是许久过去,坐在筝琴前的人终於有了动静。   墨九抬手轻轻一勾琴弦,振出的音色淳厚悠扬,曲未成就已有了点点动听。接著,墨九双手齐上,未留指甲便用指尖,挑抹勾摇,按滑揉颤,左右手来回交替没有缓下的时候,咚咚咚!!!,奏了个地动山摇,凄烈澎湃,曲不成调是毫无章法。   这简直是魔音穿脑,可墨九坐的端正表情也是严肃,她无比镇定的挥舞著双手,似乎是专注投入的极。   这样的弹奏持续了好一会儿,高昂的琴音倏地停了下来,墨九收回手,慢吞吞的站起。   她也不知道她为什麽要这样,其实之前坐在筝琴前,她的脑里也是一片空白。她只知道,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这样做了。手指都弄的有些疼了,可她不在乎,因为此时此刻,胸间仿佛突然畅快了许多。   一“曲”毕了,席间更是静的能听见针掉下。一众妃嫔显然是被震住了,她们都瞪著眼睛,一脸的匪夷所思。原本邬尚煜也是瞪大了一双杏仁眼,眸光一闪一烁,渐渐的,他的嘴角翘起,直到越扬越高,再也抑制不住。   “哈哈哈哈!”他起身拍手,大声笑道:“好曲好曲!有句话怎麽说来著?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妃嫔们眼神怪异,齐刷刷的看了过去。好曲??莫非……王爷的耳朵有些问题麽……   邬辰颺的脸色有些不豫,那边的邬尚煜犹在鼓掌,笑声不停:“小九子,你可真是才气逼人,待到我的生辰,你定要为我奏上一曲。就照著刚才那调调,少半分气势都不行~”   呀,王爷与她好似很熟悉麽……妃嫔们面面相觑,看来茶余饭後又添得了八卦。   墨九点头领命顺带羞涩的福身:“是。谢谢王爷称赞。”   邬辰颺的脸色更暗了,静默了好一阵他才沈沈的开口:“你过来。”   这话是对著墨九说的,妃嫔们回神过来,幸灾乐祸的心思又开始蠢蠢欲动。   墨九依言走了回去,停在邬辰颺的面前,她站的笔直。   邬辰颺意味不明的盯著她,久久都未言语,袁皇後唯恐其发怒便忙不迭的打起了圆场:“皇上,我听言小姐这一曲,嗯……甚是特别。”   邬尚煜认真的附和道:“皇嫂所言极是。岂止是特别,简直就是荡气回肠。”   邬辰颺悠悠扫去了一眼,眸底深处有明与暗飞速交替,半晌过後,他轻轻笑开:“是啊,我的小墨九自是特别的。”   袁皇後一愣,墨九也是一愣。   看他的脸色……她本以为他会生气的……正想著,手心里被递上了杯盏,面前人对她温和示意:“你看,王爷这般捧场,你该好好敬他一杯。”   墨九抿了抿唇,举著酒杯面向席下的男子,一双黑眸忽闪了几下,她低低的说:“奴婢……敬王爷。”说完便一咬牙,一仰头,干净利落的一口饮尽。   忍著一路散开的辛辣,只见那一双杏仁眼中闪著笑意,身穿白色长衫的俊美男子举杯向她一对,手一抬,酒杯空,继而弯身稳稳坐下。   而不远处的怡妃兀自浅酌,在衣袖的遮掩下,朱唇勾起一抹小小弧度,衣袖放下时便寻看不见,一如往常。   第196章、夜半“私会”(一)   对於之前发生的幕幕,邬辰颺似乎毫不在意。   要咀嚼要回味只可放在心里,袁皇後与妃嫔们面上也是半点不露。   爱喝酒的接著喝酒,闷头呆坐的仍是闷头呆坐,看样子,宴席还是平静的继续了下去。   今天是袁皇後的生辰,结束之後邬辰颺便与她一同回了坤宁宫。   当然了,走之前,他轻声细语的对著墨九叮嘱了几句,说的无非就是“小心些啊回去早些睡啊”之类。伺候墨九的那四个宫女早已静候在外,邬辰颺一招手,她们便恭敬的上前。   墨九乖乖的应了几声,再垂著小脸乖乖的跟在了宫女後头迈步离去。若留心去看便能发现,她的脚步有一点急,同时也有一些矛盾的迟疑。   待回到了住处,宫女先去准备热水伺候她梳洗,她独自坐在房里,恍惚了好一阵,终是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无论如何,能做的,可以做的,她已做完了。   这麽多人在场,那人在看著,皇後也在看著,当时,她紧张的要命,她真的是尽力了。   应该……没有人发现的吧?   一开始,她还不明白,但不多久,脑中就有了灵光一现。   其实她该要谢谢怡妃的,要不是她,恐怕寻出个机会也是很难的。   至少那时的她,紧握著手心,拼命思索却是无法。兴许等到宴席结束,仍还是一筹莫展。   偷偷摸摸,心里慌得不得了……她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和她比起来,王爷倒是镇定多了。不知道他看到了吗?这个时候……他是不是已经出宫了呢?   洗漱完了蜡烛也熄了,墨九躺在床上不断的翻身,想想还是摸索著起来穿上了衣服,在一片黑暗中,她睁著一双眼,静静的坐在床沿。   今晚,那人去了皇後那里。她并不确定她在等待什麽,她也不确定她的等待是否会有结果。兴许是因为心情迫切,兴许是因为迫切的抱著一丝希望,兴许是因为她相信,这份心情,这份迫切,这分希望,他应该都能明白的。   一动不动的不知坐了多久,这时,窗户外忽然闪过一个黑影。墨九的胸口顿时一个大跳,紧接著,房门被轻轻一叩,动静虽是细微,但在这寂静无声的夜里显得分外清晰。   墨九“唰”的站起来,赤著脚飞快的奔了过去,摒气侧耳听了一阵,她小声又迟疑的问:“是谁?”   隔了好一会儿,门外传来男子的低笑:“你说我是谁?”   轻手轻脚的打开了房门,月光下,站在门外的可不就是俊美倜傥的煜王爷。虽然墨九忍不住的有些激动,但她没忘记探头往侧边谨慎小心的看了看。   邬尚煜从容的迈过门槛,张望一番,疑惑的问:“这麽黑?怎麽不点蜡烛?”   门都还没关上呢,他说话的声音没有半点抑制,墨九瞬间僵硬了,下一刻,只想扑上去捂实了他的嘴。   那一丝凝重的气息,邬尚煜是敏锐的感受到了,眼珠一转,他颇是悠闲的出声:“放心,那几个老东西睡得正香呢。”边说他举手作势一抛,墨九依稀看见他手里似乎有著什麽东西。   “为防万一,我还附送了她们几颗石子,包准她们这一觉是又死又沈,醒来是头晕脑疼。”   墨九愣住:“你用石头扔她们了?”   邬尚煜“切”了一声:“谁叫她们上次急急跑去告密,简直不把我这个王爷放在眼里。”   墨九说不出话了。   邬尚煜满不在乎的扔掉石子:“好了好了,不过是石子罢了,死不了人的。不要站著了,这黑灯瞎火的总不是个办法。”   於是,墨九轻手轻脚的关上了门,再轻手轻脚在黑暗里移动,点上了蜡烛。   做完了这些,抬头就见男子背手站在原地,冲她一笑:“方才来时还以为你已睡下了,没想,你果真是醒著的。小九子,你在等我麽?”   墨九抿了抿唇。   “若我一直不来,你又预备等到何时?”   将脸侧落下的发顺回耳後,墨九轻声说:“我也不知道王爷会不会来,但是我想……想等等看。反正我也有些睡不著的。”   邬尚煜但笑未语,他径直走到桌前坐下,翻起杯子为自己倒了杯茶水,手往衣襟里一掏,摸出个小纸团扔给了墨九。   “小九子,你的胆子倒是大啊。”   “众目睽睽之下,先是假意摔倒,趁我扶你的时候再偷塞了字条给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什麽时候学会了这一手?”   墨九险险接到了纸团,上面有点点墨迹依稀透了出来。她局促的捏著纸团,著实有些羞窘。   邬尚煜饮下一口冷茶,抬眉斜斜的扫去一眼:“既然你懂的多了,那你又知不知道,在宫里私会男眷可是大罪。”   墨九一惊:“是、是吗??”   “怎麽不是呢?这一点你没有想过麽?”邬尚煜扯起嘴角反问道。看著那一张鹅蛋小脸明显升上了不安,他垂下眼帘,敛下了笑,“我已快到宫门,看了字条便让马车先行,顺便费了些心思糊弄过了侍卫。这个时候,应该没人知道我还留在宫里。”   闻言,墨九才是松了口气。只见面前的男子抬起了头,一脸正色的说道:“这些时日,我母後盯我盯得紧,其实,我原本也是要想办法进宫来看你的。既然你说你想见我,我人已在这里,那麽,你找我来是有什麽事?”   这个……这麽快就直入主题,自己好像还没有准备好……   墨九咬了咬唇,沈默了一会儿,鼓起勇气开口:“我……我想求王爷……帮我……”   “哦?”邬尚煜一转眼珠,“你是有事相求?”停了不多时,他若有所思的问,“你想求我帮你什麽呢?”   墨九抓著衣角深呼吸了几次:“我想求王爷……带我出宫。”   房里很安静,她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又快又急。坐在桌前的人没有惊没有讶,连眉毛也没动上一下,几乎可以说是面无表情。   第197章、夜半“私会”(二)   墨九心里有著忐忑,可话已出口俨然是收不回了,这个时候她唯有继续:“他不让我回去,他还说,如果想再见到丹儿,就要乖乖听话。我已经听话了,我不反抗……可我不知道丹儿在哪里……我没有见著她,我也不知道她倒底还在不在宫里……”   墨九的声音很轻,但仍是难掩其中的苦与涩:“我在宫里……已经好久了,再不回去,张妈一定要急坏了,她身子本来就不好的……我不能留在这里,我不喜欢这样,一点也不喜欢……走到哪里她们都看著我,我什麽也做不了,我……我没有办法……”   一双盈盈黑眸抬了起来,鹅蛋小脸上满是哀求之色:“除了王爷我不认识别的人了……王爷……我求你……帮帮我……”   或许她应该说的更确切一些,说一说这麽多些天自己有多麽焦急,多麽煎熬。或许她应该再说些好话以此来打动他,可是她想不出来……她只能这样了。   房里很安静,面前的男子久久未开口。他的视线从她脸上慢慢移开,他看著手边的杯盏,半晌,才淡淡启齿:“我听闻,这段时日,皇兄是待你极不错的。”   墨九沈默著没有作声。   不错吗?……她好像无法反驳。   那人天天来她房里,言语之间,有关心也有温柔。他赏赐下来许多东西,连不识货的她也都看得出,样样皆是名贵精致。他没有再对她粗鲁,举手投足间,他的眼中,常常带著点点爱怜,这些,她不是没有看到。   如果撇去种种,他待自己……似乎是好的。   可他不顾自己的意愿,强留自己於宫中。她忘不了那一夜,他狰狞的表情,他所说出的一字一句,她也忘不了那一夜,她是怎样的惊怕,怎样的绝望,无论如何哭叫如何哀求,他都置若罔闻。她所认识的“辰颺哥哥”忽然不见,她曾以为的真实转眼就全变了……   是的,她忘不了,她忘不了他施於她的痛苦,那麽他好於不好,之後待她如何,又有什麽关系呢?   “兴许再过一阵,皇兄就会封你做妃,届时的言墨九就不再以往的言墨九,这个时候走……你不觉得可惜麽?”   男子的声音不快不慢的流淌出来,像是玩笑又似乎不全尽然,闻言,墨九只毫不犹豫的摇头:“我不要,我不要做妃子。”   皇宫很大很漂亮,不仅如此,皇宫里还很冰冷很复杂。皇宫令她生畏,也令她更想念起乌府的一草一木。   衣食无缺也好,甚至是锦衣玉食也好,不管有多少个宫女伺候,可她宁愿回去乌府,回去二少爷的书房,做他的小丫鬟。   为他磨墨,誊写账簿,给他倒茶,摆置用饭,虽然每天只在住处与书房往返,但那样的日子却是简单。   “我什麽也不要,我只要回去,我只想回去。而且大少爷他们……”   “是啊,我差点忘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做妃做嫔你不稀罕,是因为你想著你的少爷们?所以你才要急著回去。”那俊美无双的人稳稳坐在桌前,他的神情却有著说不出的古怪。   “你费尽心思想著法子,是为了你的少爷麽?为了他们你找我前来,为了他们你求我带你出宫。可你嘴里的大少爷又待你如何?我看他打你的时候可没顾惜半分,那时你面无人色,晕倒之前还不忘喊著救命,这些,你都忘了麽?”   早时的事被他突然提及,墨九一时愣住。   “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了?胆小如你,为了他们动足脑筋,连死也不怕了?”   “我该说你傻好呢还是该欣赏你的勇气好呢,那麽……我应该要答应麽?”他悠悠的说著,像是在问她又仿佛只是自问。   墨九不由自主提起了一颗心,却见他一挑眉,话头蓦地一转:“他是我皇兄。你呢?你是我什麽人?你认为,我会为了你去背叛自己唯一的兄长?”   他嘴上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其中还夹杂了丝丝冷意:“莫不是我脑门上写了‘来者不拒’这四个大字?你就这麽确定,我会帮你?你哪里来的自信?你又凭什麽呢?”   微弱的烛火一跳一跳的,在那张精致脸庞上投下一片诡秘的阴影。她诧异的看著他,猛然发现,他眼里的墨色是深不见底的黯。   在这浓郁幽深中,有一点微光若隐若现,就如那跳动的烛火,一下一下,令她莫名的心生不安。   自认识他起,他就是嘻嘻哈哈的,从来没有摆过王爷的架子。   他长得比女子还好,可出口直接,嘴里冷不丁的冒出几个粗鲁的词儿,能让人吓一跳。   她一直觉得,他有些奇奇怪怪的,但这“奇怪”并不是不好,只是因为她从未遇过像他这样的人。   他就好比天上飘著的云,变幻莫测,令人捉摸不透。他洒脱豪爽,无拘无束,好像什麽都不在乎,什麽事都不会放在心上。   他的眼睛很漂亮,里面闪出的光彩耀眼而炫目。与他对视时,他投来的目光有著敏锐也有著了然,於是,她便下意识的有了一种感觉,无需开口,甚至不用问询,在漫不经心的背後,他好像什麽都知道。   其实与他相处是很轻松的。有时他会捉弄她,有时他面不改色的说出一些话,让她无言以对,哭笑不得。但她从未见过他有如此的表情,此时此刻,他吐出的字句犀利而尖刻,带给她无措的同时也带给了她些许的难堪。   墨九一边怔怔,双唇开开合合,一边呐呐道:“我没有……我没有确定……我、我只是……”   “只是什麽?你只是暗下约我前来,然後作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你只是想要利用我,帮你私逃出宫?”   墨九睁大了眼睛,一点一点涨红了脸:“不是的,不是……不是利用……”   “哦?”邬尚煜举起杯盏,不紧不慢的浅饮一口,“你找上我不是因为我的身份麽?”   “因为我是王爷,在宫里总有门路总有办法。即便我皇兄怪责下来,我堂堂一个王爷也定能承受这後果。而那时,你已远远离了皇宫投入你少爷们的怀里,其余的便是事不关己了,对不对?”   “你只欲自己脱身,在你脱身之後,我会如何,你顾及不得,或者说,你压根就没有想过要顾及。”   “待你得偿所愿,接下来你只需在他们面前哭诉些句,说一说你是如何的苦,如何的难,如何的思君心切,如何的坚贞不二,表一表忠心顺便再赚来些怜惜。我本以为你是天真尚不懂事,可其实,你懂得不少,是麽?”   “为了男人,还不止是一个男人……”邬尚煜摇了摇头,嗤笑出声,“小九子……你的胃口可真不小。”   他虽是在笑,可他脸上阴霾,眸中一点暗光跃动著愈来愈盛。   他语气中的恼怒之意不难听出,这不带停顿的一席话直直砸在墨九头上,立时砸得她目瞪口呆。   第198章、捉摸不透的他(一)   这是……怎麽回事??   好半天,墨九都未回过神来。   她一再的问著自己,他在说什麽?她是否是听错?   可她的耳朵没有聋。   那言语间的挖苦,讥讽,刻薄……她是听得再清楚明白不过。   的确,她是绞尽脑汁想著办法,想要约他一见。   她也确是有事相求。她想求他帮一帮自己,求他带自己离开皇宫,从而跳脱出这痛苦难捱的一天又一天。   但她没有“确定”过也没有“自信”过,可以说,她是根本没有把握的。   她不否认,她有苦苦的思索过,该要如何才能让他答应。可最後,她还是放弃了。求与不求,是她的事,答不答应却不是她能决定的。她无法勉强也无法动摇,她已想好了,她也有了被拒绝的准备。   若不是怡妃,她不会想到去求他。决定了去求他,是因为她仿佛看到了绝望中生出的一点光亮。   他带给她这一丝希望。兴许因为他是王爷,兴许是因为她相信他会有办法,还因为他帮过她,他是个好人。   他和宫里的其他人不一样,他将她从坤宁宫里救出来,他为她不平,为她与皇上争论,他还闯来这里看她……点点滴滴她都记在心上,这点点滴滴都令她觉得温暖。   她承认,出宫之後会是如何,她真的没有想过。   她满心满脑只想著离去,接下来的,她还来不及去细想。   後果会怎样?皇上会怎样?他会怎样……是否会被她连累?是否会受下责罚?这些她统统都没有考虑到。所以……是她错了吗?   若是仔细思量过,那麽,她还会不会约他前来?若是知晓这其中风险,那麽,她还会不会开这个口?   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在诚实的说:她不知道。   但她可以确定的是,她不会如他所说的“事不关己”。   “利用”这个词,与她来说实在太重,“利用”这个词也将她描绘成一个太过可怕的人。   她不是的,她没有要“利用”他。“利用”二字,像是包含了“手段”,包含了“陌生”。“利用”二字那麽刺耳,生生的将她与他隔出了好远好远……   她有著许多牵挂,因为这份想念,所以她焦急。离去是因为想著放在心里的人,但是最大的一个原因,是因为自己。   因为留下不是自愿;因为苦痛孤寂无处倾诉,唯有自知;因为每一个夜晚,她都强忍著害怕,努力咽下抗拒,承受著那个人的亲近;因为这样的日子令她压抑的无法呼吸。   难道囚禁就这麽无止境的继续下去?永远不得自由?……   浑浑噩噩中,望不到尽头,看不见出路,皇宫就像一个冰冷巨大的黑洞,就快要将她整个儿的吞噬。   这一切,他该是明白的啊……是他告诉自己,不能硬碰硬,她还记得她在他怀里痛哭,她还记得他脸上不忍的表情……那麽,为什麽……为什麽此时此刻……他要这样说呢?   惊愣过後,胸口处沈甸甸的,不适憋闷生出了酸生出了涩,除了委屈难过之外,她还觉得……有一些的受伤。   “怎麽了?不说话是因为被我说中了?”   他的声音悠悠响起,调笑般的,暗含著讥嘲。   她慢慢的垂下了头,盯著脚下的地面,沈默,不语。   一双晦暗黑眸紧锁著面前一个纤瘦的人,没有漏掉她半点的表情变化。   见她不出声也不反驳,在那精致眉眼间弥漫的恼怒之色蓦地加重。   邬尚煜嘴上在笑,笑意却未达眼底:“看你的样子,好像不怎麽认同?兴许你还有别的什麽想法,我倒颇有兴趣听一听。”   她还能说什麽呢?就算反驳,辩解……会有用吗?他会信吗?   长久的安静过後,墨九很轻很轻的开口:“没有。”   瞳孔一个紧缩,邬尚煜强笑一声:“没有?”   “是。”墨九强忍著鼻间的酸意,用力吸了口气,“我没有什麽要说的。”   後退一步,屈膝福了个身,她拼命抑制著,不让声音泄露出半分颤抖:“王爷,时候不早了,我想休息了。”   杯盏被用力的捏在手里,邬尚煜的脸色端的是愈发难看:“你这是在赶我走??”   墨九站在那里,这时的沈默便是默认。   邬尚煜眼中的火光一窜一窜的,半晌,他要笑不笑的扯了扯嘴角:“呼之则来挥之即去……你当我是什麽?况且是你约了我前来说有事相求。你不是打算好好的‘求’我麽?你试都未试又怎知我不会答应呢?”   求他?可他之前说的那些……他不是已经拒绝了吗?墨九抬起了头,柳叶眉微微皱了起来,脸上满是疑惑。   “早时你要进宫,这次你要出宫,若我再帮了你,你要如何报答?”   “我……”墨九被问住了。这间房里,有名贵的首饰也有值钱的物件,可这些都是那人赏赐下来的,不是她的东西,“……我不知道……”   “不知道?”邬尚煜惊讶的挑眉,“你所谓的‘求’我,就是这般的麽?”话一停顿,他仿佛是若有所思,“上次,你好像也是如此,你说要谢我,你还说都听我的,我要怎麽,你就怎麽,你亲口应下的,你还记不记得?”   是,她是有说过的。墨九老实的点了点头。   “记得就好。”似是经过了一番认真的思索,邬尚煜平静的启齿道,“这样吧,新旧一起算。”   “要我帮你可以。”说到这里,他表情忽然一变。勾魂杏仁眼缓缓眯起,窜动著的暗芒映著烛火,跳出一片莫测的诡谲,“只要你……”   “陪我一夜。”   “……陪你……一夜?”什麽意思?……墨九下意识的动著唇,一字一字的重复。   “没错,陪我一夜。”看著面前人呆愣的模样,邬尚煜心情颇好的笑了起来,他甚至还好心的询问,“不明白麽?我要你陪我,陪我睡觉。”   “睡觉的意思你知道吗?就是你、和我、去床上,一起做些开心、舒服的事。”   第199章、捉摸不透的他(二)   等墨九明白过来的时候,小脸“唰”的一下涨得通红。   可绯色来的快去的也快,晕红淡下之後,她的双颊只留一片苍白。   她的头里空了一瞬,兴许不止是一瞬。   身周的一切连著她的思绪仿佛都已停滞,她无法反应,耳里只有他的声音他的话在久久的,重复回响。   她看著他从容起身,再看著他迈开脚步,向她走来。   他在她面前稳稳的站定,带著笑意盯著她瞧。没一会儿,他的嘴角越翘越高,笑容越来越灿,“噗”的一声,他忽然偏了脸去,窃窃的笑出了声。   见他如此,墨九才是略略的松了口气。   原来王爷又在逗她了。   她差点忘了,王爷喜欢开玩笑,还老喜欢说些奇奇怪怪的话。方才,她还真是被吓到了……   正想著,身前人兀自摇了摇头,“啧啧”叹道:“这样的表情啊……是很惊讶麽?”下一刻,他俯身凑近,一双杏仁眼随之缓缓眯起:“怎麽了?不过是陪我睡一夜,你就这麽惊讶?”   他依旧在笑,可他的笑模模糊糊,似真似假。墨九看不分明,带著不安,一颗心再度提起,润了润发涩的舌尖,她犹疑不定的开口:“王爷……你、你不要……”   他偏著脑袋,飞快的接口:“不要睡觉?还是不要胡言乱语?”   墨九忙不迭的点头。是啊是啊,不要再说奇怪的话了,不要再逗她了,一点也不好笑……真的。   “小九子,你这就错了。怎麽是胡言乱语呢?”他不甚认同的瞥来一眼,俊美的脸庞垂的越来越低,她瞬间僵住。   就在鼻尖与鼻尖快要触到之际,他侧脸擦过。他的唇紧贴著她耳边,轻佻又暧昧的吹出了一口气:“我可是再认真不过了。陪我睡觉,让我高兴,我便答应你。听清楚了没?嗯?”   墨九先是一怔,随即慌乱得欲退开,可他像是知晓了她的想法,他迅速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令她避无可避的只能与他对视。   “哎呀,耳朵都红了,眼睛睁得那麽大,你是在害羞呢还是在害怕?”   他的目光在脸上来回扫动,墨九是一动未动,或者说,她是惊的动不了了。   面前的他是她所熟悉的,面前的他又似乎是全然陌生。   高大的身形笼罩著她,带来了沈重的压迫感,烛光在他脸上投下阴影,为那精致的五官添得几分诡异,几分魅惑。他的气息在面上吹拂,微微炙热,掺著强势,他的眼睛比夜幕更深更黯,里面跳动的一点亮光,令她没来由的觉出了危险。   是的,因为这样的距离,因为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即便如此,她仍是挣扎著不欲相信:“我没有……你、你放开……”   邬尚煜非但没有放手,麽指还开始恶意的摩挲,仿佛在感受下巴处嫩滑的触感:“为什麽要放?你不是早就打算好了麽?夜半无人,你约我前来还口口声声说要求我……利用也好,交换也罢,投其所好,咱们各取所需。我的提议不正合你的心意?”   “孤单寡女共处一室,接下来会发生些什麽,你会不知道麽?还是说……其实你是在欲擒故纵?”   墨九难以置信的瞪著眼睛,胸口绞成一团,手脚也在一阵阵的发冷,反驳微弱,因为出声艰难:“不是的!……我没有……你……你为什麽……”她有许多疑问,有许多不解,比如,为什麽他和往常不一样了,他在说什麽,为什麽她都听不懂。   她只是想寻求一丝希望,一个机会,一条出路。她想要试一试,问问他,能否帮一帮自己。   可她努力表达出的却好似都被误解,他口中的自己,是那麽的不堪,他甚至以她的身体为条件,陪他一夜便能换来一个“答应”……他还说,这是合了她的心意……   究竟是怎麽了??她真的不明白,是她说错了什麽还是她做错了什麽吗?   为什麽一切就变成了这样……   为什麽……他会变成了这样??……   心酸,委屈,令她唇上有了颤抖,明明想要继续问个清楚的,可是嘴巴张著,眼中却控制不住的先有了湿润。   这些,邬尚煜都看在眼里。心口莫名的一抽,可胸间鼓噪著一股更为汹涌情绪将这不忍掩盖。这股情绪令他失了态,这股情绪令他焦躁恼怒,这股情绪令他忽略眼前人泫然欲泣的模样,刻薄并著挖苦,一张口便止不住的往外冒:“陪我一夜就让你这麽委屈??那两兄弟能睡得,我就睡不得了?况且不试一试,你又怎知不喜欢呢?说不定试过之後你才发现,比起他们,我更能满足你,也更能令你销魂……”   “不要……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那言语间的露骨,她再也也听不下去了。   她无法忽略他的话,她无法抵御他的讥讽,她无法改变这难堪的局面,那麽,她只能从他面前逃开。   下意识的伸手一推,他像是没有提防,大手一松,她的下巴便失了牵制。抬脚就欲冲向房门,可腰间缠上一只手臂将她大力拉回。她猛的撞上他的胸口,还来不及反应,他的吻就铺天盖地的落了下来。   他来势汹汹的,牙齿磕到了牙齿,撞出一声不小的脆响。   又疼又酸,可她喊不出来,因为他的舌头无停顿的侵入她嘴里,狂风骤雨一般的横扫,几乎连她的呼吸都要夺去。作家的话:今儿个二更哟~对了,我突然看到专栏上方出现了一个喇叭,喇叭旁边在滚动著字。我是小白,所以我请问:这里面的话是对我说的麽?这里面的话是从哪里打进去的呢??好神奇的样子……   第200章、原来讨厌   这是一个近乎凶狠的吻。   他用力吸吮著她的舌,毫不留情的啃咬她的唇,嘴里鼻前充斥著他的味道,纯然的阳刚气息,危险的传递著掠夺,令她眼前一阵晕眩。   腰上的手臂将她箍制得那麽紧,身前的胸膛像铜墙铁壁似的,将她的惊恐挣扎全化作了无力妄图。   纠缠间,她尝到了血的味道。是谁受伤了?是他还是自己?   她只知道,唇上嘴里无处不疼,胸口憋的慌,她就快要喘不过气了。   紧紧的闭著眼睛,终是狠下了心,齿关一合便不带迟疑的咬下。   感觉到圈著她的身体蓦地一僵,下一刻,嘴上得了自由,呼吸也总算得已顺畅。   她捂著胸口急速的喘息,面前的他胸口亦起伏的厉害。   他瞪著她却并未放开她,他的眼中忽明忽暗,嘴角处,一道血痕正在蜿蜒流下。   墨九盯著这一道暗色,咽下口中的血腥,她的视线缓缓移动。   从那同样沾著异色的唇一直向上,掠过那挺直的鼻梁,最後呆呆的对上了他的眼。   一时之间,房里只响著喘气声,他与她谁也没有动,谁也没有说话。   起伏著的胸膛很快就有了平复,只见他极慢极慢的启唇,探出了舌尖,舐过嘴角。眸里的明暗交替滋生出一份妖异,那一点火光经过了一番不安份的跃动,继而“突”的窜起。   昏黄烛光下,乌发红唇,一身月白长衣,他对著她既轻且柔,微微的一笑。   墨九只听到心跳“咚”的一声,想也未想,下意识的转身就逃。   一只大手精准的捉住了她的手腕,连拉带扯的将她往床前拖去。   墨九一边踉跄著拼命後退,一边失声尖叫:“放开我!你放开我!”只是她的那点力气哪里敌得过呢?大手一个用力,身子就往前一倒,她磕磕碰碰的跌了过去,紧接著就被甩上了床。   一口气还没缓过,他已沈沈的压了上来。制住她胡乱挥打的双手,他面无表情的说:“你尽可以叫得再大声些,最好惊动侍卫惊动我皇兄,让他们都来看一看,我在你房里,与你在做些什麽。”   墨九一惊。若被人看见这般不堪的情景,那麽……   硬生生的闷下了叫喊,她只好颤著声哀求:“王爷……是我错了,我不求你了,我也不要你答应了……你放了我……我什麽都不要了……”   “错?”他撑起身,古怪的盯著她。   “是,是我错了!我不该求你帮我,不该约你来的,我错了,我不走了,我留在这里,再也不走了……”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麽,只是若这样有用,若这样能阻止他……认错或是求饶,她皆会去做。   话音落下,他脸上阴晴不定,久久未语。然後,他一声不吭的开始解她的衣扣,可他周身散出的怒气,她却是能明显的感觉到。   她说的不对吗?他为什麽好像更生气了?难道她又说错什麽了吗?   大手在身上摸索,激起墨九一个又一个的轻颤。   “……不要……”   “王爷……”   “求求你……”   “王爷……我知错了……”   “现在说已经晚了!”   粗声粗气的一记低喝吓得墨九立时噤声。   “你以为仗著几分天真,在我面前装装可怜,我就可以任你予取予求?!你很得意麽?你凭什麽?!”   “先是乌家两兄弟,再是我皇兄,你玩得高不高兴?开不开心?!”   “我告诉你,你这种女人令人看了就生厌。一会你最好表现的好一点,这样老子才有心情帮你回什麽狗屁少爷的身边!”   他的表情是极不耐烦,他的语气好凶好凶,自他们相识以来,他的粗鲁还是第一次用在自己身上。   墨九被吼得懵了,懵得连外衫被不甚温柔的扯了开都是未察觉。   讨厌……   他讨厌她……   原来他一直都讨厌她……   所以他才会说那种的话,所以他才会对她如此……   原来……原来啊……原来是这样……   墨九觉得有些懂了,墨九觉得自己终於明白了。   她怎麽这麽笨呢,她怎麽没有发觉呢,他讨厌她,他不愿帮她是自然的……   她好像真的错了,她怎麽能对他开口呢,讨厌一个人的话是避都避不及的,他看到她的字条一定是很为难的……   邬尚煜拉开了亵衣,手直接伸进了肚兜里头,抓住一团绵软大力的揉捏。   他是躁闷得极,没多久,他便觉出些不对劲。   因为细细的哀求声没有再响起,手下的一具身体没有半点挣扎,他放开了她的双腕,可那纤细的胳膊维持著原样,动也不也动的,没有挥打,更没有反抗。   他疑惑的抬起头,就见那片小小的下唇被贝齿紧紧的咬了住,两边的眼角划出两道湿润,泪珠从那双清澈的黑眸里不断的涌出,不断的往外滚。   她在哭。   流泪的过程是无声也是压抑,在她胸口肆虐的手就这麽的僵住。   眸光闪烁,他力持平静的问:“你哭什麽?!”   墨九迅速的闭上眼,欲否认却止不住哽咽:“没……没有……没有哭……”   端详了她片刻,他沈声开口:“你就这麽不甘愿??”   这一句,她没有回答。泪水从闭合的眼皮间流出,打湿了一排细密的睫毛。   邬尚煜吸了口气,阴著脸将手探向她的腰间。   她仍是不避不躲,一副心灰意冷,任其为所欲为的样子。   抓著她的亵裤,他的手指一松一紧,带著犹豫带著矛盾,硬是无法继续。   “你……”他再度抬头,满脸的恨恨,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挤出几个字:“你这女人!”说完一甩手,翻身下床,他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   在邬尚煜离去之後,在他离去後许久,墨九始终没有睁开眼。   她躺在那里任凭衣衫凌乱,也任凭夜间的寒意侵袭上手脚,再悠悠的侵袭上心头。作家的话:在这里解析一下王爷的心态。他是吃醋了,嫉妒了,不甘心了。同时他不甘心自己吃醋了,嫉妒了,还有些不愿承认自己在乎小九子~他更恨小九子的天然呆啊,小九子是一无所知,这样说的话也就不会给他回应了。但是我也说过,小九子是有成长的,换句话说感情方面也不会那麽那麽的懵懂了,所以感情发展呢我要加速了,因为已经200章了,再细细描绘的话不知道要拖多久了……(泪)所以小九子,王爷!请将JQ大胆的绽放吧~   第201章、两边(一)   这几天,墨九又开始一阵一阵的发呆。   一方面,她心之所想,心之所求显然是没了结果,好不容易生出的一点希望之火转眼就熄了灭了,绝望再度呼啸著涌上,张牙舞爪的只将眼前冲刷成一片灰暗。   另一方面,那夜发生的种种像惊涛骇浪,席卷著她,冲击著她,即便最後是以“离去”收场,但仍是令她无法释怀。   他的表情,他的言行,惊到了她也著实吓到了她。除此之外,心里有著酸楚,有著委屈,她告诉自己不要去想,可那一张俊美又阴沈的脸在脑中时不时的闪现。   他的讥讽,他诡异的笑,他的恼怒之色,他眼中那些她看不懂的复杂……他冷冷的对她说:他讨厌她。   墨九不知道让她最难过的是什麽。是他的拒绝?还是他莫名的指控?是他疯狂的举动,还是他脱口而出的“讨厌”二字?   无论如何,她是真的难过,真的伤心了。光想著,鼻间就控制不住的有了酸意。   其实,她与他见面没有频繁,其实,她并不了解他。但她认为他是个好人,她对他也一直心存感激。   她曾晕倒在他怀里,他把她带回了王爷府,他还带她逛集市上酒楼,他满手捏著糖葫芦,在阳光下肆意大笑,那时,她是第一次尝到糖葫芦的味道,酸酸甜甜,好吃得极。   他明明说会帮她却趁她熟睡将她送回乌府。那时,她是有生气的。他来看她,他抢了丹儿削好的梨嬉皮笑脸的送到她面前,叫她莫气。她招架不住,她是无奈。   她急著想进宫,他带她进宫,与丹儿吵架,他温柔的安慰,对了,他还踢了她一脚。她是无意走到了太後的住处,正碰到他一阵风似的冲出来,他以为她是偷听的宫人,二话不说抬脚就踹,现在想来,真是有些哭笑不得。   她被皇後叫去,被狠狠的打了一巴掌。她惊惶害怕,不知如何是好,就在那一刻,他来了。   她被皇上囚禁,施与强迫,一系列的变故令她招架不及。她痛苦无措,满腹绝望,这个时候,他来了。   好像每一次陷入困窘他都会出现,不管他的出现有没有改变现状,但带来的一份关切,一份温暖却是真实。   因为切实的感受到,所以她感动。因为感动,所以有了感激,有了相信。   她信任他,在某一时,某一刻,她甚至对他有著依赖。   若没有经过那一晚,她尚不会察觉。若没有经过那一晚,她不会去辨想,她也不会知道。   当关怀化作了冷漠,当温暖不再,只剩疏离,她恍然发觉,原来她是在乎的。   在乎他对自己的看法,在乎他的冷嘲热讽,在乎他不带怜惜的粗鲁,在乎他全然不同的态度……也在乎那一句……“讨厌”……   当他凶狠的吻上来,她只是震惊却没有觉得厌恶。当唇舌纠缠生出疼痛,当他毫不留情的施与钳制,当看到他嘴角流下暗红色的血,她仍是震惊。心跳很慢仿佛随时就会停滞,心跳也很重,就快要令她不堪承受。   伤心伤心,伤的不只是身,还有她的一颗心。   这边的墨九愁眉深锁,那麽我们的煜王爷又如何呢?   这几天,除了吃喝拉撒,邬尚煜的生活中只包含了两件事。   一:喝酒。二:打架。   酒坛子七零八落,滚了一桌一地,喝得感觉来了,他就开始寻事。   酒楼里人来人往,见了哪个不顺眼,他冲过去就是一拳。打架打得畅快了,他就回了位子坐下来接著喝。   他是王爷,又生得俊美,一张脸精致的不似凡人,妖冶的极,谁敢招他?可人不惹他他偏要惹人,手长脚长的,拳脚间狠戾的要命,他是没吃上什麽亏,那些无辜倒霉的可就惨了。   酒楼的掌柜也是心颤啊。你说这麽一个“如花似玉”的人,喝酒像喝水似的,半点也不含糊,酒虽是个好东西,但好东西也会伤身哟……   掌柜心疼归心疼,怜惜归怜惜,但银子还是要赚的。王爷出手如此大方,桌椅板凳摔坏了可以再买嘛,每日几场“乒乒乓乓”也权当是热闹了。   这一天,邬尚煜喝的很有感觉。一杯一杯的下去,他觉得有气,想著想著,他觉得很不甘心,这一次他没有找人打架,他一拍桌子离了酒楼,直奔皇宫而去。   他红著眼睛,气势汹汹,侍卫们没敢拦他。   他脚不沾地的冲到几天前才来过的地方,宫女向他请安他理也不理。   不甚温柔的“推”开了房间,只见房里坐著一男一女两个人。   见他闯入,他们皆是一惊,男的坐著未动,那个娇小女子倒是“忽”的一下站起。   邬尚煜扶著门框,步伐带著不稳:“小九子!我来听你弹琴!”说著,他打了个酒嗝,“咦,皇兄,你怎麽也在这里?”   墨九愣愣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邬辰颺还以为她是吓到了,安抚般的握了握她的手,起身走了过去。   隔得不近就闻到一股子的酒味,邬辰颺皱起了眉:“怎麽回事?”   “没事没事,不过是喝了点酒。”邬尚煜挥了挥手。   邬辰颺上下扫过他一遍:“只是‘一点’麽?”   邬尚煜满不在乎的再度挥挥手:“没事没事,真的是一点,一点也不多。”   沈默片刻,邬辰颺缓缓开口:“喝多了就回去府上歇著,你这个样子进宫来,若被母後知晓定是要担心。”   听到这语气中的不满,邬尚煜也是不耐烦:“好了好了,皇兄你怎的这般罗嗦!再说,我进宫又不是来找母後的!我也不是来找你的。”   转过脸,迷离目光一下就对上了站著的另一人,“我找她。我要听她弹琴。”   墨九轻微一颤,飞快的低下头想以此掩盖脸上的慌乱。   见她避开自己的视线,邬尚煜眼中一黯,随即他嘻嘻哈哈的笑开:“小九子,我来,你不欢迎麽?”嘴上边问,脚下边迈开了步,“那天宴席上你弹的一曲甚好,小九子,你再……”   第202章、两边(二)   近在面前的人,眼看著就要触及,身上多出一只手止住了他的前行,也打断了他的话。   “煜,不要胡闹。”   “胡闹??”邬尚煜大力挥开,瞪大了眼,“我又不是三岁孩子!皇兄,我不过是想要听她弹琴,这你也不准??”   邬辰颺吸了口气,快步过去挡在了墨九身前:“要听等你酒醒了再听。煜,你不要吓著她了。”   “吓著她?”邬尚煜一怔,“我吓著她??”目光越过了面前男子的肩膀,投向他的身後。那个纤瘦的人垂著脸缩在那里,显然是不愿抬头看他一眼。   “是麽……是这样……”低低的声音,自言自语一般,邬尚煜眨了眨眼,轻笑出声,“我吓著她……那麽皇兄你呢?你有没有吓著她?有没有强迫过她?”   “皇兄这般紧张的样子……怎麽了?这是爱护有加的意思?还是将她捧在手心里当宝的意思?”   墨九的胸口一个紧缩。听著那言语间的讥讽,邬辰颺隐忍道:“你神志不清,我不与你计较。我的意思也不用你来质疑,况且如今……”偏头看去,握上那一只冰凉的小手,他转脸回来,一字一字道:“她已是我的人。”   “你的人??”邬尚煜怪笑一声,“是麽?皇兄你确定??你怎麽不问问她,看她……”   “够了。”   邬辰颺的语气已带了严厉,邬尚煜也敛下了笑,不闪不躲的与其对视。   兄弟俩皆是高大,两人的眼里皆有复杂,沈默的对峙持续了不多久,还是邬辰颺先叹出了一口气:“母後老道你不懂事,但我从未放在心上。你也不小了,无拘无束了这麽多年也该收心了。煜王府缺个女主人,而你身边也需有个照顾的人,我看,也该是时候……”   “不要拿母後来压我!”邬尚煜一脸的烦躁,显然是听不下去了。他眼神灼灼,酒意迷蒙已是散去了许多,“煜王府什麽也不缺!我自己能照顾自己,不需要什麽人!”   “这幅模样闯来宫里还满嘴的胡话,你就是这样照顾自己的?”   邬尚煜强辩道:“我怎麽了?什麽模样什麽胡话?我好得很!”   邬辰颺未与他多论,只放缓了声音道:“男人成了家有了牵挂,必是会稳重一些。我与母後会为你留意,若有合适……”   “皇兄!”邬尚煜胸前起伏,他眯起一双杏仁眼,沈沈开口,“我在说胡话,那皇兄你莫名奇妙的又在说什麽?!还是你也看我不顺眼?所以就想随便塞个女人给我??”   邬辰颺颇有些无奈:“怎麽是随便呢?煜,我这是为你好。”顿了顿,他加重了语气,“待你成了亲有了自己的王妃,心也必能定了。有句话说的好,只羡鸳鸯不羡仙,难道你就预备一直这样下去,一辈子孤身一人?”   是要继续辩驳还是要继续争执,沈默了许久,邬尚煜才低低的说:“若非你情我愿,心意相通,孤身一人……也没什麽不好。”   这个声音似是压抑,压抑中仿佛还暗带了点点苦涩,无端端的,就令墨九的呼吸有了一滞。   “这有何难?我的弟弟可是人中龙凤,说不定早有名门闺秀芳心暗许。若得知煜王爷有意娶亲,煜王妃这个位子怕是要引得她们争破了头,小墨九,你说是不是?”   玩笑般的一句,是自信也是骄傲,听到其中夹杂了自己的名字,墨九才是回神。   一抬头就见身前男子正笑意盈盈的看著自己,她下意识的张嘴回答:“嗯,是啊。”   目光再下意识的一转,就对上那一双幽深的眼。   这双眼睛总是闪动著张扬的光彩,而此时,却变成了一汪深不见底的水。一圈一圈的涟漪扩散出别样的情绪,好像简单又好像复杂,一时看不分明,却令她心悸。   不一会,他别开了眼,微微低下了头,启齿模糊,几不可闻:“是麽……可是有人不稀罕。”   没等她反应过来,只见他猛的抬头,大声道:“这里无趣的很,还不如回去继续喝我的酒。”   闻言,邬辰颺才松下的眉头再度皱起:“酒多伤身,还是让侍卫送你……”   “好了好了,不要再罗嗦了,你嫌我碍眼,我有脚,这会便走。”粗声打断之後,邬尚煜的视线略一停驻,接著毫不犹豫的转身,大步离去。   他出现的突然,走得也突然,这一段就如一场短暂的闹剧,邬辰颺似不甚在意,墨九却做不到。   隔了几日再见他,她并无准备,因为她以为,她不会再见到他了,他不会再想见她。   可他就这麽无预兆的来了,他喝了酒,他还说要听她弹琴……   她知道他喜欢喝酒,她看到他脸上微红,她也看到他进门时脚步不稳,他喝了很多酒吗?皇上说他神志不清……他是醉了吗?皇上还说酒多伤身,那麽他一个人回去……要不要紧呢?   他怎麽会来的……他为什麽会来?   他是来找她的吗?   如果房里只有她一个,会是怎样的情景?   他会说些什麽?   经过了那一晚……再面对他……自己又会说些什麽呢?   墨九的心头一团乱。   其实,她连著几日的低落与心不在焉,邬辰颺都看在眼里。   他以为这般的闷闷不乐又是在闹情绪,欲安抚便是多作陪伴。可陪伴也不能太过,他在墨九身上花的心力多,後宫须得雨露均沾,於是几日後的一晚,邬辰颺宿去了怡妃寝宫。   发生过什麽是决计不能言,平日里还要装作无事,这一晚,墨九终能暂时得以喘息。   心里装著事,她睡的不很安稳。   夜深了,迷迷糊糊一个翻身,感觉到了一丝异样。迷迷糊糊的半睁开眼,就见床边站著一个黑影。眼帘掀掀合合,脑中一个激灵,她猛的坐起身,下一刻,脱口而出就是一声惊叫。   黑影及时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喘出的一口大气就这麽生生闷在喉间。她是惊魂不定,这时,黑影开口说话了:“是我。”   这个声音她不陌生,他是……王爷??   第203章、跟我走   黑影松了手转身离开,没一会儿,一点烛光在房里幽幽的亮了起来。   昏黄光线下,那身形,那眼睛,那鼻子,那嘴巴,不是王爷又是谁呢?   “至於这麽害怕麽?瞧你的样子,活像见鬼了似的。”   听著这熟悉的声音,墨九愣愣的抱著被子,略略缓过了神。   这能怪她吗?大半夜的,眼睛一睁开就发现床边悄无声息的站了个人,正常的反应都该是害怕的吧?   她被他吓得汗毛直竖,魂儿都差点飞了。   突然,又是突然,这麽晚了,他突然出现在她房里……   他什麽时候来的?来了多久了?她怎麽一点也未察觉?   他怎麽如此胆大……他怎麽知道,房里只有她一人?   墨九在床上坐了许久,待心跳恢复平常,她犹犹豫豫的掀开了被子。   她是觉得,这样子继续坐在床上也是不妥,脚还没点地却猛地想起自己只著了亵衣。鹅蛋小脸立时一红,偷偷转眼看去,只见那人坐在桌前,头也未抬,她便捂著胸口小心翼翼的起身,取来床边挂著的衣衫外裤,飞快的穿上。   悉悉索索过一阵,她轻轻呼了口气,想了想,还是挪开步子,向著他慢慢的走去。   桌上一壶冷茶,他手里执著杯子,三口两口喝完了就抬手再倒。   他是……又来找她的吗?   找她……作什麽呢?   人已来了,还这般的从容镇定,想必是不担心会被外面的宫女发现,她还记得他说过的石子石块之类……   这一次……他又是来听什麽琴的吗?还是说……他要继续上一次的挖苦嘲讽?继续上一次,那些所谓的交换,所谓的条件?   想到这里,墨九不由自主的一个瑟缩。   不会的,她已经拒绝了,她已经说了“不”,而那时,他也已放了她……那麽,究竟是为什麽?他又喝了酒?他是醉了吗?   仔细打量著他的神色,俊美的脸庞不染晕红,面无表情中不带一点迷蒙,看上去该是清醒的。   可他一直不说话。他甚至没有正眼瞧过她。仿佛是完全没有发现,在他面前犹站著活生生的一个她。   久久的安静令她疑惑也令她忐忑。看著他握著杯子,一口接著一口的姿态,等她反应过来,她已是语带迟疑的开了口:“你……要不要紧呢?”   闻言,他眼帘一抬,喝水的动作也有了一顿。   她却是懊恼。   这没头没脑的话,连自己都觉出了莫名其妙。心虚抑或是想要解释,避开他的视线,她硬著头皮继续:“我……那天,他说你喝了许多酒……所以……”   懊恼更甚,连著声音也越来越小。她在说什麽呢??他正好端端的坐在面前,这不就说明他是无碍的,哪里还需她多此一问??   邬尚煜眼中微光闪烁,紧紧盯著这一个纤小的人儿,沈默过後,启唇是缓慢也是突兀:“我可以答应。”   “我可以帮你,带你出宫。”   懊恼还未退去惊讶又来,将墨九的表情全数凝固住。   只是不一会,怀疑,不安,复又升上。她是不确定,她听错了吗?他说要帮她?他说他答应?怎麽回事?他怎麽突然就……   如果他的意思与那晚的一样,如果他的“答应”依然带著条件,那麽……   “只不过,一出宫门,不是回乌家。”   墨九下意识的接口:“不回乌家??”   点头是轻也是重:“跟我走,与我一同回边城,你愿不愿?”   不等她回答,这个低沈的声音持续响起:“我父王的遗诏你该已知晓,是早是晚,我总要回去。宫里少了一个你,届时,就算皇兄追究,我们远在边界他也是鞭长莫及。”   墨九眨巴几下眼睛,似懂非懂:“去边城,等皇上不追究了,我们再回来吗?”   烛光下,他的表情严肃,眉眼之间闪动著一股她看不明的情绪:“为什麽要回来?”   墨九愣住。   “我带你一走了之,远远离开这里。没有什麽少爷,没有什麽皇宫,也没有‘回来’。以後,只有我们,只有我,和你。”   “什麽?”墨九的脸上有了呆滞,“……不回来……不回来了吗……”重复的喃喃声越来越低,最终,消失在了唇际。   “这里很好麽?在乌家你担惊受怕,在宫里你郁郁寡欢,除了不愉快,不由自,这里还有什麽??”烛光似蔓延进了他眼底,一小簇火焰“突突”跳动著,跃出了光也跃出了热。   “去了边界,我可以保证,不会再有人打你,不会有人敢欺负你。有我在,我会保护你。”   “我不会让你难过,不会让你哭。在边城无拘无束,自由自在,你会开心的,你会天天的笑。”   他说得认真,正因为认真所以有了不自然。他从未承诺过,这是他第一次承诺。所以开口不算容易,神态间掺著些僵硬,还有几分难得的窘迫。   “那里很不一样,泥沙遍地,没有亭台楼阁,没有富丽堂皇的房屋。但那里的人热情好客,豪爽真诚。你知道什麽是帐篷麽?你一定没有见过。”   一边语不停顿,一边观察著面前人的表情,她低著头,他无法看出什麽,可若不是她低著头,自己脸上的怪异与紧张,定会被她瞧见。   “露宿在外的感觉,到了那里你就可以试一试。待天黑了,篝火便会燃起,男男女女围坐在一块儿边谈笑边喝酒。对了,那里的人喜欢喝酒,喜欢唱歌,喜欢跳舞。他们唱的好舞得也好,好像是天赋如此,不需教不需学,生来就会。那里的酒极香醇,但你不能多喝,以你的酒量怕是一口下去就要发晕了。对了,你在宫里也算吃过些山珍海味了,那你有没有见过一整只羊串在火上烤的?还有……”   邬尚煜有些说不下去了。他兀自在滔滔不绝,可面前的人半点反应都无。   失笑摇头,他这是在作什麽?诱拐无知少女麽?口若悬河的勾勒出一副画面,想以此来打动她,说服她答应?   第204章、她的答案   这一笑,便是笑出了声。   邬尚煜啊邬尚煜,向来没什麽东西能入你的眼,没什麽事能叫你放在心,这会儿你在做什麽?你放低姿态,只为得一个女人的点头??   这一笑开,便是一时难止。   你在想什麽?你头里装了些什麽荒谬的东西??枉你还是个王爷,此时此刻,你竟可笑如此??   邬尚煜兀自笑著,连面前人抬起了头都未发觉。   好笑,实在是好笑。   可笑的是,这个念头在心底油然而生;可笑的是,他再来找她,还在她面前一一吐露;可笑的是,因为这个念头,因为不知她会否答应,他为此有了紧张,有了忐忑;更可笑的是,他想到了遥远的以後。想到以後有她作伴,日日相见,心中竟生出了一丝期待,一丝欢喜。   这些还不算,最最可笑的是,他辨出了自己笑声中的无力自嘲,当笑意渐止,他听到安静中,自己问出一句:“你不愿意,对麽?”   墨九一直在听。可以说,她听得认真。   他描绘出的一切对她有著吸引。以前是乌府,後来是皇宫,她还没有去过其他的地方。   她不是没有想过,更远的地方,会是什麽样子?那里的人有没有不一样?   会如这里一般,有热闹的集市?人来人往,是否有别样的风土人情?   她喜欢花,喜欢树,喜欢泥土自然的味道,喜欢一望无际的蔚蓝天空。   有时候,她想变成一朵小小的云,没有烦恼,可以自由自在的飘荡。   可她没有神力,她只是平凡至极的言墨九。   他说的没有错,乌家让她担惊受怕,皇宫令她抑郁绝望。   曾经,“乌府”二字代表了不堪,“乌府”带来的只是痛苦的回忆。但如今,除了“担惊受怕”之外还有著其他的。   张妈,丹儿是她的亲人。而二少爷的好,大少爷的改变,岳哥哥的温柔,在不知不觉中都已变作她的牵挂。心里装著他们,她无法装作不知也无法忽视……   她做不到。   也许,她明白的还不多,也许,她尚未十分的懂事。什麽是情?有时心痛,有时酸楚,对她而言,“情”这个字有著陌生,可她在一点一点的摸索,努力的想要长大。她知道,这些没有人可以帮她,她也知道了,体会的这个过程,唯有靠自己。   她做不到远走高飞。若抛下全部,便是要连其中的甜蜜,悸动也一并割去。   不是没有美好,不是没有温情,一个个日日夜夜,那些相拥,那些低语,若永远的见不到他们,她会好想念也会好难过。   好的,坏的,过去的已经过去,她无法舍弃他们,无法舍弃乌府,无法舍弃这一切。   这个时候,王爷在问她,她应该要回答。   看著他的表情,听著他的笑,胸口莫名有了触动,一时,她什麽也说不出来。   “你不愿跟我走,对麽?”   他抬起眼帘与她四目相对。那一片墨色,深不见底,目光中的一点压抑,一点失望糅合成一股说不出的情绪,悠悠缠绕上她心头,也令她的喉间生出了涩意。   缓慢的一个吞咽,好不容易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王爷说边城很好,那一定是很好的。”   “王爷说的帐篷、唱歌、跳舞,还有烤羊,一定很有趣,一定很热闹,一定很好吃的。”   “谢谢王爷,愿意帮我,愿意带我走。”顿了顿,下一句她说得很轻,“也谢谢王爷说……会保护我。”   “可是?”带著了然,他低低的吐出两个字。   她与他对视,沈默了一会儿,就此接了下去:“可是,我不能跟王爷走。”   “我只想离开皇宫,回去乌府。因为那里是我的家。如果去边城,永远不回来,我就再也见不到张妈,见不到大少爷他们了……我不可以走的,我舍不得。”   细细的声音诉说著直白也诉说著诚实,邬尚煜垂下眼帘,扯了扯嘴角:“是啊,你舍不得,所以,你又怎会愿意呢?”   见他如此,胸间像爬上了一只小手,轻轻重重的一揪。   他是好人,她一直知道。即便那晚他说讨厌她,但今晚他还是来了。   他答应帮她,说要带她远远离去,与他一起,在边城自由自在的生活。   他说会保护她,不让她难过,她是相信的。   他那麽认真的问她:愿不愿意……   “跟我走”这三个字,字字印在她的心上。   她很感激,她也真的感动。   其实拒绝,有太多的不忍,太多的愧疚,其实开口,又怎是容易呢……   她是不知好歹,让他失望了吗?   她是不是应该说些好听的话?   可她不愿骗他也不愿瞒他,唯有把心底最真实的感觉告诉他,希望他能明了。   只见面前人摸了摸鼻子,忽然笑了起来:“大概是夜深,所以我才漫无天际的说起胡话来了。”   “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啊。”他促狭的朝她眨了眨眼:“小九子,不得不说,这可是你人生的一大损失。”   墨九有些反应不过来,唯有怔怔道:“王爷……”   他抬手制止:“好了好了,话不罗嗦,先说正事。”   “正事?”   “是啊。”他一本正经的反问,“怎麽,你不想出宫了?”   出宫??他不是说出宫就要跟他去边城……她已给了他答复……   他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拂了拂衣袖,正色道:“你不愿我也不勉强。我堂堂一个大男人,既然答应了你,一言九鼎,又怎好反悔?”   虽然有著不确定,但墨九仍是激动了:“王爷……王爷你是说……”   他波澜不惊的点头:“我是说,我会帮你离开皇宫,帮你回去乌家。”   “真的吗??”   “莫非骗你能得上什麽好处不成?”他斜斜的瞥来一眼,“你这日渐憔悴的模样活叫我慎得慌。再差我也还是个王爷,若皇兄知道了,大不了就臭骂我几句发顿脾气,多不过给我顿板子再赶我回去,反正我也待不久,只不过……”   不过什麽??墨九边听边提起了一颗心。   面前人眼神一变,声音也倏地低了下去:“只不过这一别,就不知何日再见了。”   “兴许是一年两年,兴许是几年,十年,十几年。到那时,你还会记得麽?说不定,到那时……你早就忘了。   第206章、我要干你   盯著他的唇,她怔怔的失神。   他蹭了蹭她的鼻子,低声说:“你远不够牙尖嘴利,那麽小的一道口子,早就无事了。”   她抬起眼帘,望进那一池墨色深水,他眼也不眨的注视著她,直到眸光变得炙热而绵长,直到两汪墨色有了波动,一点一圈泛起了涟漪。   “你知不知道,眼下这个时候,我在想什麽?”   墨九茫然的,迷蒙的,愣愣的摇头。   刚摇过一下就见他缓缓眯起了眼,无比暗哑却又无比清晰的说:“我想干你。”   墨九呆住。   待依稀明白了个中所含的意思,她的双颊“腾”的烧了起来。   手足无措,慌乱不已,所幸这时,他一挑眉,失笑道:“哦,我说错了。重新来过。”   墨九这才顺畅的吐出一口气,豔色的晕红也是稍有一缓。   她就知道……   他老是这样,突然就说些奇奇怪怪的话,真的要吓死人的……   只可惜,提起的一颗心还没来得及落回原处,就听他认真的纠正道:“我要干你。”   四个字,几乎是一模一样,表达出的意思却是微妙的不同。   墨九一个没提防,被自己的口水狼狈呛到,紧接著,就开始好一阵的咳。   在这期间,他一步一步的进,她被带著一步一步的退,直到後背抵上了墙壁,无路可退。   等她终於缓过,脸上已是红的能滴血。身後是墙,身侧一左一右撑著他的手臂,这样的位置,这样的姿势与她来说不是太好。   从他身上脸上,散出一种名为“危险”的气息,她一边不安的四下乱瞄,一边勉强鼓起了勇气呐呐:“你、你不要乱说……”   “乱说什麽?说……要干你麽?”耳语般的声音,高大的身体随之压低了几分。   墨九下意识的伸手欲挡,可指尖才触到那硬实胸膛,就像被烫著了似的又飞快的缩了回来。   邬尚煜一把握住,拉著这一只滑腻小手按向自己的胸口:“作什麽不摸了?你在怕麽?”说著,他一偏脑袋,思索著点了点头,“不过,若你给我些好处,兴许我就……”   掌心下是他的心跳,有力的,急促的,语尾被他拉得长长,吊人胃口似的,墨九强忍羞窘,怯怯的问:“什麽好处?”   “好处麽……就是……”小白兔如他所料落入圈套,邬尚煜勾起一抹坏笑,“你亲我一下。当然了,只碰一碰可不作数,你主动还有你的舌头,一样都不能少。”   如此过分还如此直白,墨九简直羞愤欲死。   眼前这人犹不自觉,坦荡荡的加了句:“需不需要我再教你一次?”   墨九不带停顿的摇头,咬了咬唇,犹豫再三,她问:“只要亲你一下,你就……”   面前人一脸的真诚:“嗯,只要你亲的我满意。”   迟疑,踯躅,他好整以暇的等待,不催不促,极是耐心。咬唇再咬唇,墨九终是下了决定,一横心,一闭眼,艰难的,慢慢的,颤巍巍的凑上前去。   “哎,等等。”他开口制止。   不解的睁开眼,他以目光一点她的手臂:“姿势也很重要,不搂著抱著,我很难投入啊。”   墨九很无奈,一双小胳膊只得抬了起来,缓缓攀爬上他的肩膀,在他颈上交叠,圈住。   这样一来,距离便是拉近,微一抬脸,他的呼吸就喷洒在了面上。难以自制的羞,难以自制的面红耳赤,他顺势揽住了她的腰,她听到他低沈的声音响起:“很好。来吧。”   她好想学山儿那样,翻出一个白眼。可她只能再度闭上眼,第一次主动,第一次主动亲近,她不知该怎麽做,心跳如鼓擂,唯有将羞将怯全数压下,持续靠近,一点一点献上自己的唇。   触到了一抹温热,令她微微一僵。先是一动不动的贴住,胶著过後再笨拙的移动,笨拙的擦蹭,想起他的话,便小心翼翼的探出了舌尖,飞快的一伸再飞快的一缩,在他唇上笨拙的轻点。   没几下,他忽然张嘴,小舌头立时被逮了住,被他大力的吸了进去,密密的含吮。   “唔!……”她措手不及,圈在他脖上的手臂也下意识的收紧。   他搂得她更紧,嘴里慢条斯理,啧啧有声,像是在品尝什麽好吃的东西。   不知不觉,主动沦为了被动。嘴唇被他咬著,舌头被他勾著,她踮著脚,闭著眼,黑暗中却有了晕眩。   随著他的唇舌起舞,咽下他送来的津液,他的体温感染著她,令脸上的热蔓延向下,一路冲至手脚。   分开後,她的呼吸紊乱,黑眸中一片水雾迷离。   他长久的盯著她,舔去了嘴角一丝透明,他说:“我改主意了。”   他眼里的涟漪在急速扩动,一点火苗从中跳出,接而越窜越高:“我不准备放过你了。”   什……什麽??   还没等她反应,他转手一推,将她压制於墙;还没等她反应,他抬脚一插,将膝盖顶上了她的腿心;还没等她反应,他捉著她的脖子,毫不犹豫的低头;还没等她反应,他的气息他的吻,铺天盖地,再度侵袭。   怎麽回事??   怎麽这样?!   他明明说了,只要她主动。   他明明说了,只要她亲他一下。   他明明这样说的……怎麽可以反悔,怎麽可以改变主意,怎麽可以不守信用……   纵然有许多的“明明”,纵然有许多的不满,可她无法表达更无法质问,因为他的席卷热烈而狂猛,夺去了她的思考,身心陷入他制造出的狂潮,无法挣扎,唯有承受。   扯开外衫,扯开亵衣,邬尚煜盯著面前一抹雪白,突然没了动作。   胸口涌上一阵凉意,墨九的神志顿时有了几分清明。只见身前人慢慢的抬起眼帘,眼神是黯是浓,开口是低是哑:“你没穿肚兜。”   肚兜……   是啊,她原本已睡下,他来得又突然,所以……   这一下,墨九是完全醒了。   “你!”急急的掩住胸口,尖叫是惊是慌:“你不要看!”   第207章、迷夜(一)限,微   “来不及了。”邬尚煜不紧不慢的转动著目光,没有漏掉那露出的些许春光,下一刻,他意味深长的勾起了嘴角,“再说,又不是没看过。”   又不是没看过又不是没看过……   这句话在墨九脑中重复著放大,她捂著胸口,下意识的提高了声音:“没看过?这是什麽意思??”   “唉,你当然是不记得了。”邬尚煜扯出一抹坏笑,“那时你喝多了,接下来……你就醉了嘛。”   喝多了?还与他在一起……努力的回忆,这样的事好像只发生过一次,而且还是在许久之前。   将这种种联系起来,难道……难道他趁她醉酒,趁她无意识的时候……   怔怔愣愣,墨九简直是难以置信。她瞪起眼睛,脸涨得通红,抬手指著那一根挺直鼻梁,抖抖抖的说:“你、你怎麽可以……你、你对我……”   “哎哎哎,你喝醉了又哭又闹,折腾个没完,我抱你上床还要照顾你,差点没累个半死。”邬尚煜皱了皱鼻子,顶上那纤纤玉指,“不过是看了几眼顺便再摸了几把,有必要这麽小气?”   小气??   话是这麽说的吗?!这是小气不小气的问题吗?!   那时,她才见过他几面,根本就不算熟悉。   酒楼,是他带她去的,酒,是他硬要她喝的,等她喝到个不省人事,他就对她上下其手,将她看了个光光……   若不是他亲口说出,到现在,她仍是半点不知,他倒好,非但不觉过分,还一副云淡风轻,理直气壮的样子……   墨九那个愤慨啊那个气闷啊,想要义正言辞的斥责,无奈对方脸皮著实太厚,她的羞於启齿到他那里就成了不痛不痒,她只能鼓起了腮帮,以眼神表情传递出她的气愤不平。   接收到两束“凌厉”的视线,邬尚煜不光是不痛不痒,除了好笑有趣之外,他还觉得有些可爱。勉强抑制住嘴上笑意,他扫过那抹横著遮掩的雪白,正色道:“手,别挡著。”   这倒提醒了墨九,她飞快的收手重新掩实了,铿锵有力的给出回应:“我不。”   “手,拿开。”   “我不。”   “手,快些,拿开。”   “我不!”   僵持间,他高深莫测的把她瞧,她仰著脑袋,越发瞪大了眼,倔强勇敢,半点不让。   他不再催促也不再说话,一阵过後,只见他缓缓眯起了眼,暧昧一笑。   没来由的,她觉出些不妙,同时,她还感觉到腿间的膝盖略微退开继而向上一顶。   “啊!”不由自主,她立时一颤,猝不及防,她叫出声来。   “你!”才刚吐出了一个字,腿心又迎来一记轻撞,这一次,俨然是多加了几分力。   “咦,怎麽了?”他笑的邪气,表情却是无辜至极。她只能羞恼的瞪他,可那放肆的动作仍在继续,接连不停,她无法抵挡也无法分神,自顾不暇,慌乱不已。   一下一下,带给她细微的疼痛,从中而生,更多的是异样,一种异样的酸,异样的麻。   稚嫩的腿心受著撞击,令她这一时紧绷,下一时紧绷著发抖。待撞击停下,他的膝盖便紧紧抵住那里,极慢极慢,小幅度的摩挲。她已咬牙忍耐,可身子撑不住的全软,本就极难把持平衡,这会儿,她便摇摇晃晃,一头往前倒去。   於是……就真的很不妙了。於是,就被他寻到了间隙,挡在胸前的一双手被他轻易的捉住,顶端一颗樱红霎时就被一腔温热包裹。   “嗯……”她哀哀的低吟。他的鼻息好烫,他的唇舌也好烫,没几下,小小的乳尖便是巍巍挺立。   “唔……不要……”   细细的声音,娇里娇气的,仿佛还有些委委屈屈。听的邬尚煜耳朵热了,身体也热了。嘴里一粒小硬红带著属於她的香气,甜甜的,煞是好吃。两团绵软又滑又嫩,只让他按耐不住的想狠狠咬下。   一边涌上肆虐的念头,一边又矛盾的舍不得用力,怕弄疼了她。凶狠的气势硬生生的刹住抑住,滚烫的唇舌改而饥渴的舔舐,吮吸著爱抚。   乳尖被他扯动拉起,轻弹细咬,胸脯一片黏腻微凉,沾上了他的口水,承受著他落下的吻。   他的膝盖还在腿间抵著,有一下没一下的施与顶弄。她说不出的难受,不知是因为胸前的敏感沦陷,还是因为私密处逐渐生出了热,生出了痒。   她急速的喘息,断断续续的呻吟,腰肢一阵阵的挺起,双手揪住了他的头发,意味不明的,像要把他推开又似只欲将他搂近。   邬尚煜是情场老手,墨九是溃不成军。   手上胡乱的动,胡乱的抓,无意中,拉下了那一根系发的锦带。   一头乌丝随之散下,他自她胸口抬起了头,精致五官,俊美得无以复加:“叫得这麽撩人……很舒服麽?”   他的声音暗哑,不稳的呼吸交织著点点情欲。一室昏黄,他披著发,噙著笑,妖冶邪魅。他就像暗夜出伏的精怪,诱人身心,勾人魂魄,明知靠近便会被吞食,却无法抗拒,无法退开半步。   墨九呼吸一顿,看直了眼。什麽舒服不舒服的,她已是听不到了。   第208章、迷夜(二)限,微   见她呆愣,他魅惑一笑:“原来我这麽好看,叫你都看得傻了?”   墨九回了神,红著脸反驳:“我才没有……”一开口才发觉,原来自己的声音哑得可以。   “是麽?”两片丰润的唇勾得更深,“你大可以口是心非,不过,这里……骗不了人。”他的手指点上她的心口,他的唇上泛著湿润的光泽,连著那一双漂亮的杏仁眼也是湿湿亮亮。   “噗通噗通的,你听,它跳得好快。”他靠上她的胸前,微凉的发丝滑过赤裸的皮肤,若有似无的,带出了点点的痒。   “你看这里,涨的这麽红,这麽硬……它在说,不够,再多一点,它还说,要我含住它,狠狠的舔它吸它,用力的玩它咬它。”   “嗯啊……”墨九仰头呻吟。他一边说著露骨的话,一边付与了行动。一颗可怜的小乳尖被他含在嘴里猛力的吸吮,接著,他用舌尖顶弄著,用双唇裹了住,涨立红樱被他搁在齿间,忽轻忽重的咬。   “啊……还有这里……”   这边还没缓过神来,脆弱的腿心又受了膝盖的撞击。   他已放开她的乳尖,语调暧昧,继续说著:“我都能感觉到,它在往我腿上喷著热气了。”   有节奏的曲膝轻顶,继而紧紧抵住,来回摩挲。   她难以抑制,一下下的颤动,他却低低的笑起来:“难受麽?难耐麽?是不是很痒……嗯?”   她无法言语,他也不急著听她回答。炙热的双唇移动著,舌头伸出来,在她胸前留下一条透明湿痕。   “啊!……”这是他咬上她的锁骨。   “嗯!……”这是他舔上她的脖颈。   “唔!……”这是他含住了她的耳垂。灵活的舌尖就像是一条不安份的小蛇,伴著他呼出的热气,钻入她的耳窝。   她只听到他搅出的黏腻轰鸣,僵硬并著酥麻猛的窜下脊梁。她缩起肩膀偏过了头,欲闪躲可被他压住困住。双手软软的搭在他身上,避无可避,只能一声接著一声无力的嘤嘤。   从上至下,由下复回,他唇舌并用在她皮肤上游弋兜转,耐心仔细,仿佛每一寸,每一处都是不愿放过。   他像是放了一把大火,烤得她燥热难耐,不知如何是好。   她已出了一身薄汗,手里揪著的发丝都沾染上了湿意。心跳失序,一会儿慢出了空白,一会儿快的似要蹦出胸膛,是舒服还是难受,是折磨还是煎熬,火舌舞得越来越烈,直将她生生吞噬。   这个时候,所有的攻袭突然停止。迷迷蒙蒙,感觉他退了开,迷迷蒙蒙,感觉手臂被握住拉下,迷迷蒙蒙,听到几声悉索,接著,手心一热,迷迷蒙蒙,她听见他说:“礼尚往来,我让你舒服了,你也得给我些好处。”   他开口压抑,气息不稳,她茫然的睁开眼。   手里握著一样东西,很烫很硬,下意识的一捏,只听他急吸了一口气。   目光慢慢的向下再向下,她愣住了。   这……   这是……   心里一个大慌,下一刻,受了惊吓般的就要挣脱开去。   “!!”挣扎间,好像弄疼了他。他脸带痛苦,却坚定不移的按住了她的手。   “轻些,你想害我断子绝孙麽?”   他说的那麽严重,墨九浑身僵硬,倒是真的不敢动了。   他深呼吸了几次,打量著她的表情,问道:“没做过这种事?”   这种事……   什麽事?……   她缓缓眨了几下眼,依然僵硬。   他也眨了眨眼,然後,表情就莫名的有了些高兴:“第一次麽?没关系,不会我来教你。”   教……教什麽?……   墨九犹在怔怔,手已被带著开始移动。   “来,握著它,慢慢的动。”   “好,就是这样,不可以太用力,不然我会疼。”   他在做什麽?他抓著她的手……抓著她的手去摸他……他的那个地方……   目前正在进行的事,墨九逐渐的领悟,这一明白,大片红潮随即涌上,她的头顶快能冒烟。   她动也不敢动,看也不敢看,好不容易拼出的一句也是结结巴巴:“你、我不要、我、你放开、手、手……”   “不能放。”他极为认真的说,“如果你放手,我会很难受。如果你不摸我,我会更难受。”   墨九紧紧闭著眼睛,可怜兮兮的摇头:“我……不要……你不可以……”   “可以的。目前为止,你做的很好,让我很舒服。”   一边说,他一边强势的继续动作。   覆在手背的掌心很热,可不及手里握著的东西热。烫的她手心渗汗,从头到脚一并在发颤。   “对,那里……嗯……好舒服……”   “还有下面……用力一点……唔……这样……”   简直要羞死人了。不加掩饰的呻吟声声传入她的耳,不想听都没法。   好怪,真的好怪,手里的一根东西像活的似的,它在变化,变的越来越硬,越来越烫,她都快要握不住。上面好像有条条筋络凸了出来,她甚至能清晰的摸到。   因著汗水的润滑,重复来回变得更为顺畅。他带她摸遍了每一处,上面的圆头,下面的蛋丸,它在她手心里跳动,焦躁不安的样子。最为奇怪的是,感受著它,听著他的喘息,除了脸红心跳之外,有一点异样在心口扩散,一路蔓延,汇聚在她的腿心,合著燥与热一起,隐晦的叫说著一种渴望。   脑子里很乱,鬼使神差一般,她睁开了眼。   入目就是一张俊美的脸,浓睫低垂,双唇半启,他微皱著眉,似乎在忍耐,似乎有些痛苦,但更多的是愉悦与满足。那脸上的表情矛盾又挣扎,衬出的是几分暧昧诱惑。   往下,越过解开的裤头,越过浓密的毛发,一根紫红的粗大之物正翘头挺立。与她所感的一样,它的模样甚是狰狞,顶端还吐著透明的水儿,而在它身上,她的手正在来回抚动。她的白映著它的红,突兀又刺目。   她呆呆的看著,不知看了多久,再抬头时便对上了他的眼。   他的眼里很亮又很暗,朦胧间,汹涌交织的,是灼灼情欲。   第209章、迷夜(三)限   他缓慢的,低沈的开口:“很硬,很大,是不是?”   墨九眼中迷蒙,说不出话。   “你知不知道,它为什麽涨得这麽硬,这麽大?”   墨九仍是说不出话。   不知不觉,强势的压制已有了松懈,大手不再刻意的带动,只是她似乎没有察觉,她就像是一个听话的学生,下意识的按著先生的教导,来来回回,重复著不甚熟悉的动作,重复著笨拙的抚摸。   “嗯……”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里面是满满的炽热,“因为它忍不住了。”   “它要进去这里。”   “它要你。”   “啊!……”这一次,她以呻吟作为回答。因为他的手钻下了她的裤腰,粗粝的手指拨开了两片花唇,接著迅速,精准,有力的刺入。   “湿透了……”他的眸色黯得不见天日,“你也要它的,对不对?”   一点一点抽出了手指,牵带出了透明湿滑,穴肉急速蠕动著,仿佛是不满足,仿佛是依依不舍。   他捧起她的臀瓣,褪下她下身的衣物。   他的目光没有离开过她。双腿被分开挂上他的臂弯,那根烫人的东西无阻碍的顶上她敏感的腿心,接下来会怎样?接下来会发生什麽?无力抑或是接受,眼前起了水雾,她只是颤抖。   他盯著她,一字一句的对她说:“现在,什麽都不要想。现在,只看著我。”   话音一落,他的硬挺便直直的冲了进来。   她从喉咙深处吐出一声呜咽。紧致的花径无防备的被破开,她用力的呼吸,承载不住的一滴泪,顿时脱出了眼角。   他抵著她,埋在她脖颈,吐息不稳。停顿只是一会,停顿过後,他退开,挺腰,缓缓的开始进出。   花径是狭小,所以每一次的进入带来的感觉强烈而刻骨。花径在收缩,紧紧包裹著侵入者,在它进时吮咬,在它退时吸含,汁液噗噗唧唧,搅动出一片战栗。   是的,她湿了,她羞耻的湿透了。所以她并未觉得疼痛,甚至没有觉得一点的不适。她只感觉到酸慰,酸慰的快意,还有心里也是一阵酸一阵涩一阵闷,恍恍惚惚,滋味难辨。   “唔……唔啊……”她哑哑的叫出声来,硬硬的圆端一边推挤一边戳刺著穴里的嫩肉,依著一种煽情的节奏,持续的挺进。   听见她叫,腿间的耸动突然变的大力,粗硬物退的快离得短,接而按耐不住似的重重的往里顶。   “咬的这麽紧……叫啊,再叫得大声些。”   揪紧了他的衣襟,一个急喘。视线有些发花,他要她只看著他,那麽,她努力的照做。   他生的极好,初见他时,她著实惊豔。从没见过这样美丽的“女子”,她还以为他是从天而降的仙女。   他美的张扬,不全似男子的英挺。当他看来,当他笑开,眉眼之间若有似无的妩媚,模糊了性别,动人心魄。   他勾一勾手指头,大概没有人能抵挡。他出身尊贵,是当朝王爷还是皇上唯一的兄弟。只要他想,这世上,恐怕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   为什麽呢……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帮她,他的喜,他的怒,他的无情,他的失望,他的亲吻,他的怀抱,肌肤相贴,紧密相连……   为什麽……是她?   他身形高大,在他面前她是那麽的渺小。   渺小,自卑,卑微,他近乎完美,而她只是普普通通,毫不起眼。   他的臂膀有力,他的温度真实,此时他的眼中没有别的,只映著一个小小的她。   他的喘息为她,欢愉为她。他的眼睛就像一块墨色的宝石,幽幽的光泽眩目,赤裸的欲望浓烈,还有一种异样的情绪与体内埋著的东西一样的炙热,缓缓流淌,无声倾诉,呼之欲出。   她好像明白了。   开始好奇,然後感激,他是捉摸不定,却不知不觉,将她吸引。   探究也好,感动也好,她无法抗拒。其实她都未曾意识到,只是她的伤心,她的委屈,她的悸动,她的无法拒绝,已是最好的证明了,不是吗?   原来真的在乎。   所以心中柔软,所以心生酸楚。   所以当他的唇初次落下,她只是惊惶。所以当他肆无忌惮的给予亲密,她没有厌恶。   她陷进他的眼神,心跳混著他的,与其同声。定定的看著眼前这一张脸,拼命眨去泪眼模糊,小手环上他的肩膀,她轻轻细细的唤:“王爷……嗯……”   他封住她的嘴。给她一个近乎窒息的吻。   “不要这样看我。”他说。   他将她的双腿绕上腰身,他抓著她的臀瓣,狠狠一顶。   “这样看我……只会让我想干坏你,干死你。”   她立时一僵,穴肉绞紧了,脚趾头都蜷曲了起来:“啊!……里面……哈啊……”   他闷哼一声,接著发狠似的横冲直撞。她被他钉在墙上,小穴容纳了他的全部他却仍觉不够。热烫的粗硬还在没命的往深处挤,仿佛要将她刺穿。   快感喷薄得令她痛苦,她控制不住的哭叫:“唔啊啊……不……嗯啊……啊啊……”   交合之处一片泥泞,随著有力的抽打,一些水液飞溅出来,一些蜿蜒流动,沾湿了後面的菊门。   小穴被他捣得发麻,摩擦生出了火辣辣的痛意,他的动作粗暴,穴肉随之痉挛,她情难自禁的扭著腰,任凭情欲漩涡将她卷入覆顶。   暗稠的夜,昏暗的房间,呻吟混合著喘息,意乱抑或是情迷,无休止,不停歇。   第210章、等待   这一夜,好像很长又好像很短。   早上,独身醒来,宫女们起得也比平时略晚了一些。   之後,穿衣,洗漱,该吃吃,该喝喝,看上去,一切与平日没什麽不一样。   有关昨晚,是一个秘密,一个存在於她与他之间的羞於启齿的秘密。   身上,还留有他的体温,耳边,他的喘息低语还未散去。他的亲吻,他的抚摸,体内深处他烙下的痕迹,那麽清晰,那麽深刻……变化如此明显,又怎麽会是一样的呢?   到後来,她已是混乱,所有的神志全集中在他的耸动纠缠。她无法言语,无法思考,什麽也想不起,可他没有忘记他许下的事。他对她说,要她莫急。等到几日之後,等到机会来时,他就进宫寻她,继而带她离开。   他还说,除了耐心,她还需做的,就是“如常”。   她知道,她必须小心谨慎,不能叫那人看出一点异样。可是,她怎麽能不担心?   比如,他准备怎麽做,如何瞒过那人;如果被发现会怎样;如果当时未被发现,事後又会如何;他将承受什麽;帮了她,他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是真的如他所说,只受些责骂?还是免不掉皮肉之苦的责罚?又或者,他被赶回边界,一年两年甚至十几年……相隔遥远,相见甚难。   即便如此,她必须承认。“出宫”这个念头,已经根深蒂固,而“回去”这一份诱惑实在太大,她抵挡不了。   留在这里已经好久好久,她早就度日如年。被软禁,被隔离,时时有人看著,夜夜要勉强面对一个不愿面对的人,这样的生活无奈而绝望。   亲人不在这里,想念的人不在这里,关心她爱护她的人不在这里,她的心情迫切,她的心越过了高高宫墙,飘向皇宫之外,一直飞回到那个令她牵挂的地方。   於是,一边坚定一边矛盾。她想的很多,顾虑很多,要稳下心神照旧如常,谈何容易呢?   这期间,她见过怡妃一次。   一个和煦午後,还是在园中。   如上次一般,怡妃“凑巧”出来散心,然後,她们便“巧遇”。   相比之下,这一次,她是镇定多了。   不管是乌府还是乌家人,怡妃都不陌生,不论怡妃是否受了岳哥哥所托,但去王爷那边寻求帮助确实是受了怡妃的提点。   她不知道怡妃有没有再见过岳哥哥,她想著,王爷已经答应,无论如何,这件事,她应该告诉她的。   怡妃听了之後,平静的问:是麽。那王爷有没有说,什麽时候带你走?   她诚实的摇头,说王爷只让她等待,她也不知道。   半晌沈默,怡妃了然笑道:总是夜黑风高,枕边无人,才好办事。   紧接著,她意味深长的瞥来一眼,嘴角翘得弯弯:你看,我果真说得没错麽。从王爷身上下手,总不会叫你失望的。   是吗?这麽说,怡妃是早猜到王爷会答应的吗?   没有再多言,怡妃离去,留下她兀自怔怔。   怡妃的心思,怡妃究竟是敌是友,她没有闲暇去想。她还要分出心神,去应对那一个皇宫里最尊贵的人。   他照常前来,问问她白日里做了些什麽,照常赏下这个赏下那个。夜晚的独处亲密,依然难捱。她已经忍了那麽久了,这个时候,她更可以忍的。   他的态度没什麽异样,谈话举止也没什麽异常。   他没有觉察出什麽,这样很好。   在她这里连宿了好几日,这一天,他留话说晚些会去坤宁宫,让她早些休息。   夜幕逐渐低垂,皇宫笼罩在一片暗色里,寂静中,无端多出了几分诡异。   墨九的房间亮著一点烛光,好几次欲吹熄蜡烛却是犹豫,坐立难安是因为一种不确定的猜想:会不会今晚,就是所谓的“机会来时”。   忐忑,等待,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外终於有了动静。   她毫不犹豫几乎是飞奔过去,一开门,高大的身影就迅速的闪了进来。   他反手关门,另一手一抬一抛:“把这个穿上。”   她接住一看,这是宫女的衣服,疑惑的抬起头,只见他神神秘秘的说:“既然要做坏事就要像样一些,第一步先易装,掩人耳目。”完了,他窃窃一笑,“这是从外面的老东西身上扒下来的。”   墨九惊讶了:“啊?你脱了她们的衣服?”   “咦~”他厌恶的撇了撇嘴,“什麽脱衣服,不过是外衫而已。怎麽被你一说,我就觉得恶心得慌。”说完,他还作势一抖,仿佛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墨九捂著嘴轻轻的笑。与他这样一来一去的,紧张的心情倒是缓解了不少。   “笑什麽?”他伸指弹上她的额头,“还不快去把衣服换上。”   “哦。”墨九乖乖的应了。走到桌前,将抱著的衣物放上,开始脱自己的外衣。她生的纤瘦,老宫女的衣服显然是不合她的身。等她扣好扣子,转过身来,邬尚煜从上扫到下,笑的甚是开心:“小九子,你这是要去唱戏麽?”   墨九打量著那肥大的裤腿,认真的说:“王爷,衣服好像有点大。”   “不用说我也看的出来。”邬尚煜走近,绕其踱了一圈,最後在她面前站定,一本正经道,“不伦不类,也是别有一番风味。不错。”   伸手搂住那一抹纤腰,低头往那淡粉唇面啄下一口。   墨九没有挣扎,脸只慢慢的红了。   “这几天,有没有想我?”   他抱著她,声音里褪去了玩闹之色。   墨九靠在他胸前,安静了一会儿,小声的回答:“嗯。”   “真的?”   “嗯。”   “想我什麽?想我的人?想我的声音?还是想我这样抱你,方才那样亲你,还是那晚摸你舔你咬你干……”   又来了又来了!墨九迅速伸手捂住那一张掀动的嘴,一边红著脸呐呐:“你怎麽……怎麽老是说些……”   邬尚煜似是不甘的抓下一只小手,飞快的接口:“说什麽?说些下流话?”   墨九咬了咬唇,双颊一片娇娇豔豔。   “你不喜欢?”   “……”   “你很讨厌?”   “我……”   “你嫌我粗鄙?”   “你……”墨九微弱的反驳,“你明明知道的……”   “知道什麽?”眼睛对著眼睛,邬尚煜一脸的认真严肃。   “你明明知道……不是这样的。”墨九羞羞涩涩的挤出了一句。   第211章、出宫(一)   邬尚煜捉起那一只白软的小手,举到嘴边在手背上轻咬了一口。拥紧了怀里一具温暖,他兀自点了点头:“好吧。反正方才那些‘想’你都没否认。我就当全是了。”   墨九羞涩不语。   伏在他胸前,静静听著耳边传来的心跳,隔了一会儿,她轻轻的开口:“我可以回去了……你要带我走了,是吗?”   也是隔了一会儿,只听他低沈有力的回答:“嗯。”   “那……”墨九浅浅的吸了口气,声音里有了细微的颤抖:“我们,要怎麽做呢?”   “接下来,我们离开这间屋子。我是怎麽来的我们就怎麽出去,避开皇兄安排的耳目,一路到东面的宫门。宫门外面停著马车,守东门的侍卫我也已打点好。出了宫门上了马车,我们就一刻不停,直往乌家去。”   墨九微微一愣:“这样……就可以了吗?”出房门,出宫门,上马车,回乌府,他说得似轻描淡写,“逃”的过程没有复杂曲折,“逃”的步骤简单而明确……就这样吗?这样便可以离开?   大概是听出了她的犹疑,他松开了双臂,含笑捏了捏她的鼻子:“你以为呢?难不成还要大张旗鼓悲壮激昂的,破出一条血路这样的杀出宫去?”   墨九无停顿的拼命摇头:“不要不要!不要血,不要杀出去!”   “是啊,我们呢要做坏事又不是要上战场,再说了,我这一介翩翩,玉树临风的,刀枪棍棒之类与我完美的形象著实不合~”   他脸也不红的歪著头笑,逗得她也是“扑哧”一声。   “月黑风高,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要带的东西,细软啊包袱什麽的,你收拾好了没有?”   墨九环顾一圈:“不用的。这里没有我的东西。”   “好。”邬尚煜牵起了她的手,“其实我本还有些话想说,不过现在,说不说已经无所谓了,你都该明白的。”   五指交握,他唇上勾起,潇洒的一仰下巴:“那麽,小九子,你准备好了麽?”   漂亮的杏仁眼,眸光流转,深深柔柔,他的手心干燥温暖,无声传递著一股安定的力量。   她突然觉得平静。   回视他,她慢慢的,重重的点下了头。   寂静黑夜,时而刮起一阵微风,树木枝叶随之摇曳,皎洁月光下,阴影绰绰。   脚下的路是宽是窄,墨九看不甚清,皇宫好大,就像一座迷宫,她紧跟著男子的步伐,极为小心的走。   这个时候,不是所有人都是睡著的。还有忠於职守的侍卫,举著火把列队巡逻。   他们的脚步声整齐划一,逐渐响起再隐了远去。每隔一段便能看到火光幽幽一闪,随之而来的,还有刀鞘碰著盔甲,哗哗作响。   他带著她左弯右拐,几次险险避开了巡逻的队伍,还有一次几乎要迎面撞上,路边种著的树木植草就成了掩护,他迅速拉著她钻了进去,弯著身摒著息,直到侍卫走近,经过,走远。   天知道她有多紧张,手心满是黏腻冷汗。可他仿佛是觉出乐趣,一双眼睛熠熠发亮,那一丝兴奋之色忒的明显,待侍卫走後,他还压著声对她说:“怎麽样?刺不刺激?”   刺激,真的很刺激,刺激得她心跳加速,都快要不会走路了……   若被撞见,多少不算件小事吧?是她胆子太小吗?怎麽他就一点也不担心,一点也不害怕的?   继续东窜西躲,偷偷又摸摸,墨九的脚步很轻很轻,抓得一只大手很紧很紧,眼睛睁得很大很大,耳朵竖得很直很直,好像这样就能把周围的一草一木,远处的一动一静全看听个清楚。   好不容易,东门就在不远前方。邬尚煜溜溜的一转眼珠,扫视过四下,拍了拍墨九的背脊,自己也挺起了身,稳稳的踱了过去。   守东门的侍卫见高大的男子走来,皆低头一肃:“王爷。”   “嗯。”邬尚煜点了点头,墨九迈著小快步跟在後面,肥大的裤脚磕磕碰碰的,差点就要绊上一跤。   “这麽晚了,诸位辛苦了。”她听见他镇定又自然的说道。   “属下不敢。这是属下的本份。”侍卫们齐声回答。   邬尚煜一边气定神闲的提步,一边对墨九抛下淡淡的一句:“走吧。”   “恭送王爷。”侍卫们微微躬身,紧接著,目光齐刷刷的投向邬尚煜的身旁。   看著墨九一身宫女装扮,大袖子大裤腿的,显然有著几分怪异。疑惑归疑惑,他们倒也未出声,未阻拦。   燃著的火把劈剥劈剥,墨九紧张的要命,僵硬的贴在邬尚煜身边,怎麽也不敢抬头半点。   不知道是怎样走过了宫门,夜风拂过面上身上,热的一阵冷的一阵,纾缓不下的是绷起的神经。不远处,果然停著一辆马车,邬尚煜将托她了上去,动作间,与她耳语道:“没事了。先休息一下,等马车停下就是乌家了。”   墨九模糊的应了,然後手脚并用的钻了进去。只是心里一片茫茫然,犹未回过神来。   已经结束了吗?她终於离开皇宫了?他们成功了?很快……再过不久……她就能回去了??   邬尚煜转到车前,坐到了马夫身旁。悠悠呼出一口气,他低声命令:“去乌家。无论发生什麽都不要理不要管,驾好你的车便是。”   马夫穿著深色的布衣布裤,头上戴了一顶布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得了吩咐,他也低低的回道:“是。”   莫名的,邬尚煜心里一跳。打量了身旁人一番,他缓缓皱起了眉:“林三找你来的?他已与你说过了?”   林三是煜王府的管事。   马夫的回答简短:“是。”   眉头松开,邬尚煜面无表情,沈默只是一瞬,下一刻,他出手如电,突然攻向马夫的面门。马夫才刚一动,他手下却蓦地一转,一把掀去了那顶大帽。   虽然晚上不比白日,但月光照下,足以看出个分明。   “是你?!……”邬尚煜的声音有些变了调。   既然已没了遮掩,“马夫”便坦荡抬头,淡淡一笑:“是我。”   第212章、出宫(二)   邬尚煜颇有些咬牙切齿:“你怎会……”   这人怎会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出现?这人怎会知道他今夜的行动?这人怎会堂而皇之的坐在这里?上了他的马车,换下了他的人……   深吸一口气,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我倒不知,原来乌家的少爷是改了行了?”   身穿布衣的男子表情淡淡,未见局促。   邬尚煜阴森森的露齿又是一笑:“大少爷上窜下跳的,不是忙碌得很麽?怎麽有这闲情逸致,混进我府里做起马夫来了?”   “忙里总能得闲,驾车驭马我也略懂一二,况且事出有因,这番不请自来,还望王爷见谅。”   邬尚煜沈沈的盯著面前一人,眼底一片森冷阴霾。   略一停顿,乌少正继续说道:“无论如何,得王爷出手相助,我代自己也替家弟向王爷道一声,多谢。”   “谢你个屁!”邬尚煜显然不及其冷静,这会儿已是按耐不住,“我帮的是她!和你们,和乌家没半点关系!用得著你在这里虚情假意?!”   未等乌少正开口,马车的前门开了道缝,一颗小脑袋随即探了出来。   坐了半晌,墨九也是听到了些动静,这会儿便不安的钻了出来:“王爷,怎麽……”   话说了一半,人先僵住。   王爷身边坐了个人,而这个人是这麽的熟悉。   月光下,他的五官,他的鼻子眼睛嘴巴,朦胧得似笼了层薄纱,与她来说,却又无比的清晰。倏地睁大了眼,她难以置信的喃喃:“大少爷……大少爷??……”   怔愣仿佛只有一霎,下一刻,她连滚带爬的扑了过去,再下一刻,她就压抑的哭了出来。   乌少正转身接住,紧紧的将她抱在怀里。   好久了……离别……真的已经好久了……感受著他的体温,闻到那熟悉的气息,墨九怎麽也忍不住,浑身颤抖,泪如泉涌:“大少爷……是你……大少爷……大少爷……”   这一时,乌少正的从容,镇定全数瓦解,勉力稳下心神,他的声音也是不稳得极:“是我。”紧接著,是一声叹息,“让你等得久了……”   这声声“大少爷”很是刺耳,这一幕“久别重逢”著实刺眼,明明就一模一样的两张脸,她却一眼就能辨出,邬尚煜心里酸的直冒泡,一边气急败坏的动手将抱在一处的两人拉开,一边低喝道:“姓乌的!要情意绵绵给我回去绵去!你他娘的也不看看这里是什麽地方?!”   乌少正理也不理。目光幽深,带著贪婪带著急切,锁住了近在面前的一张小脸。抬手轻柔擦著那道道泪痕,他皱眉说道:“不许再哭了。”   这一句也是熟悉的。有些想笑,也想应他一声“好”,可是不知所措的,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眼泪只落得更凶。   邬尚煜看出来了,除了眼前的“大少爷”,别的什麽这小女子是全然不会注意到了。他也不作声了,只气闷的来回瞪著两人瞧。这时,远远传来了一阵喧嚣,突兀的划破平静夜色。   “……坤宁宫……刺客……这边……”   模糊嘈杂,脚步声重重,转眼,火光大亮。   侍卫身後,明黄色的龙袍若隐若现。   宫门外,不远处,孤零零的一辆马车。   邬辰颺的眼光凌厉,直刺向守门的侍卫。   侍卫虽不知是怎样个情况,这会怎麽也不敢隐瞒:“启禀皇上,方才王爷与一宫女出了东门,属下见他们上了这马车,属下不知……”   瞳孔一缩,邬辰颺启齿打断:“拦下。”   得了令,侍卫们迅速朝著马车围去。与此同时,一个毫无起伏的声音缓缓响起:“煜,这麽晚了,你进宫又出宫的,是在作什麽?”   一时间,邬尚煜怔住。不过前思後想,突然,他好像明白了什麽。   “你!”他胸前起伏,对著身旁男子怒目而视。手握成拳,忽松忽紧,仿佛是在极力压抑。   乌少正顾不得他,他将同样怔住的墨九推入车里,严肃叮嘱:“躲好了。不要出来。”   邬辰颺站在宫门口,盯著马车後的门帘,再开口已带上了丝丝冷意:“煜,你预备把我的人带去哪里?”   听了这句,乌少正眼神一黯。   侍卫们将马车团团围住,两个上前拉住了缰绳,剩下的躬身行礼:“参见王爷。”   事已至此,侍卫口中的王爷非但没应上一声,马车那连半点动静都无,邬辰颺语气严厉:“我已站在这里,你还能如何?带著她过来,今晚的事,我可以不与你计较。”   火光跳动,一张俊美阴沈的脸隐在其中。同样跃动著的,是他的眸光。似有犹豫,似在挣扎,似有愤愤,似有不甘。墨九在里面听著这一切,从头到脚凉了个通透。   耳里嗡嗡作响,心跳急急重重。那人来了……还是被那人发现了……好不容易,她已经见到大少爷了……难道,她还是逃不掉吗?   僵持。   邬尚煜没有动,乌少正没有动。   主子未下令,面前是当朝的王爷,而王爷周身散出的气息凛冽,一干侍卫皆不敢轻举妄动。   邬辰颺眯起了眼,声音倏地一低,每一字都是风雨欲来:“煜,不要逼我动手。”   一颗心就要跳出胸口,墨九捂著嘴,强咽下一声呜咽。   邬尚煜双唇抿得紧紧,眼角一扫,正对上身边男子的目光。同样的晦暗,一点催促,一点讥讽,接下来如何,他在等待,只看自己如何做下决定。   忽明忽暗,交替翻涌,邬尚煜眼中突地一跳,猛的挥去拳脚。逼退了身周侍卫,他转头大喝:“还等什麽?!”   乌少正再不犹豫,动作起来夺过缰绳,手下狠狠一策,马儿抬腿嘶鸣,接著便往前冲去。   侍卫们措手不及,一时乱作一团。   马车突围而去,颠簸中,车帘扬起,露出了一个蜷缩的人影和一张惨白的小脸。   邬辰颺站了片刻,面无表情道:“弓,箭。”   马车驶的极快,就快要没入夜色中,弦上三支箭,拉起弓弦,邬辰颺稳稳的举臂。   “嗖”──箭矢破空而来。   “小心!!”邬尚煜才喊出一声,只见身边的人已扔下了缰绳,回身扑入了车内。   墨九被大力的撞倒。   箭矢接连刺入了车壁。   他抱著她,以一种几乎将她箍碎的力道。   他喘息著问:“无事麽?”   眼前金星乱闪,她不知发生了什麽,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没……我没事……”   闻言,他长长的吐了口气。   冷汗已沾湿背後,五脏六腑像被压移了位,太阳穴在剧烈的跳,身体止不住的颤,抓紧他的衣襟,她艰难的呼吸。   似乎是无处不痛,混沌间,又只觉麻木一片。   第213章、小产   马车披著夜色,疾驶之後停在了乌府门口。   乌少正率先跳下,接而扶著墨九落地站稳。   看著面前紧密依偎的二人,邬尚煜脸色阴沈,目光在那张苍白小脸上打了个转,欲言又止,终是狠力一扯缰绳,闷头离去。   还没来得及道声谢,还想说些什麽,只是这时的墨九头晕目眩,自顾不暇,其余的,是也无力,无法。   门内,乌伯提著灯笼静静等候,乌少正将她打横抱起,迈步跨过了门槛。   这一晚,历经了一番惊险,逃出生天,墨九终於回到了日日夜夜,念之挂之的地方。   一切就如梦境一般不甚真实,重逢的喜悦还未来得及散溢,也是在这一晚,墨九小产。   她被抱回了她的小院,山儿在等她,二少爷也在等她。   一头的汗,一脸的泪痕,她是有些狼狈的。脚才沾地,小腹突然一个抽搐,伴著疼痛而来的是一股湿热,从她的下体汹涌流出。   鲜红,很快在她的裤子上印开。捂著肚子,开启的唇间,已含在喉咙口的话只变作一声闷哼。   山儿的反应极快,迅速扶著墨九进去,将这略有尴尬的一幕,全掩在了里屋。   初时,以为是葵水。想来,在宫里,她的葵水并未如期而至。   换下了衣裤,垫上了布条,只一会儿,她就觉得了些不对劲。   双腿越来越软,俨然快站不住,还有腹中的疼痛,刀绞似的,一阵又一阵的痉挛,让她的额头背後复又渗出了冷汗。   摇晃,踉跄,山儿将她用力撑住,也看出了不对劲。   先领她上床,再告知了外面的两位。兄弟俩吩咐下,等待过後,乌伯领著大夫匆匆赶来。   大夫放下药箱进了里屋,经过仔细的诊视,转出将墨九的情况,慎重的告之。   听了大夫的话,乌少正怔住了,乌风乔怔住了,山儿震住了。   顾不上什麽避讳,兄弟俩统一一致的拔脚进房,看著床上那一张惨无人色的小脸   ,他们一时失了言语。   墨九在痛楚中挣扎,她紧紧皱著眉,模糊且微弱的呻吟:“……疼……肚子……好疼……”   她还不知是怎麽回事,山儿伏在床头,握住她的手,将眼下发生什麽,将眼下她正在经历什麽,低低的,艰难的告诉了她:“你肚里有了孩子。”   “孩子……保不住了……”   “你……你忍一忍……”   墨九倏地睁大了眼,似懂非懂,茫茫然然。   兴许是听清了,兴许也是听明白了,她瞪著眼睛,直直望著上方,片刻後,似是郑重的轻点了点头,继而平静的,清晰的吐出一个字:“好。”   墨九是受过伤的,身子骨本就较常人来得弱一些。这一晚,忽冷忽热的出了一身汗,受了惊吓也受了寒,未成形的胎儿正化为黏稠血液从母体流出,说完一个“好”,她便晕了过去。   大夫急忙上前,而乌家两位少爷的脸色难看得极。   尤其是乌风乔。他眼中的寒意混著一股暴风,呼啸席卷,仿佛要将周遭所有全数冻结。   离府进宫,隔了段时日再回时,肚子里就有了孩子。期间发生了什麽?无需细辨,再是清楚不过。   山儿心里一跳,接而生出不安,想也没想,她就“噗通”跪下:“小姐定是委屈!奴婢求两位少爷莫要为难她!小姐身子弱,怕是再经不起……经不起……”   山儿哽咽著说不下去了,乌风乔的目光缓缓的落在她身上,面无表情中浮出了一丝古怪,他突然後退一步,紧接著一个转身,二话不说,直往外冲去。   乌少正是知道他的,一边动作飞快,将他拦在门口。   “你……”开口暗哑,乌少正清了清喉咙,这才得以顺畅出声,“你要去哪里?”   “回房。”乌风乔答的极快。   “回房作什麽?”   乌风乔头也不抬:“取剑。”   乌少正吸了口气:“然後呢?   乌风乔终於抬头,视线转至里屋方向,他冷冷启齿:“进宫。”   乌少正重重的吸气,吐气,说服对方的同时也在说服自己:“风乔,莫要冲动。”   目似薄冰,锐利中散著戾气,乌风乔看著自己的兄长,没有吭声。   “她在里面,情况不知如何,你好好想想,这会什麽更重要,是进宫还是她?”   “你想做的何尝不是我想做的……”相似的面容,密布著的是同样的阴霾,眉眼间跳动的森冷也是如出一撤。   “只是眼下,不见她醒来,不能确定她是否无碍,你可能放心?”   “风乔,冷静些,那丫鬟说的不错,她定是委屈极也怕得极。这个时候,你要舍她而去麽?”   脚步声动,山儿掀帘出来,两个高大男子堵在了门口,她便福了个身,低声道:   “小姐流了好多血,大夫吩咐奴婢去烧些热水来。”   犹豫,不甘,挣扎,最终,冰寒戾气被强自抑住,乌风乔侧身让开,山儿越过他匆匆而去。   一夜又一天,墨九晕去不醒,兄弟俩守在她床边,寸步不离。   饭食由山儿端来房里,只是谁也没有心思动一下,乌伯未多言,山儿也未敢相劝,气氛是凝重而压抑,她识相的闭紧了嘴,只专心手下照料。   同样不眠不休的还有一个人。   乌岳站在房门外,一天一夜,没有动过一下。   山儿都不知道他是何时出现在那里的,只不过进进出出,见了也是不忍。   又不是铁打的人,他的脸上还带著干透的血迹,像是受了伤的,这样一番……怎麽支持得住……   想送些水给他喝,他紧抿著嘴,以沈默表达拒绝。   乌岳低著头继续直挺挺的站著,直到前方地面出现衣衫一角。   关节处已有了僵硬,曲膝跪下,引出几下不稳摇晃。   他的声音干涩而沈闷:“属下办事不利,有负大少爷的嘱托。属下自甘受罚,但凭处置。”   若那时,不应允她的拖延,若那时,当机立断的将她带回……他心知不妥也预感到了危险,可他竟应允了她留下,没有及时把她带离皇宫。   小九……他难辞其咎。   第214章、难眠夜   责怪。   若无责怪,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追根究底,是谁的责,该怪的又是谁?   若把责任全部推及他身,是否这样就能得以轻松?   若将责任全部撇净於己,是否这样就能无愧无疚?告诉自己,事实已就,他无力改变,结果已成,他无法扭转?   沈重的吐息,看著面前这个男子,眼中隐隐,闪烁著痛楚,而他知道,自己的眼里,自己的脸上亦与他一般。   乌少正垂下眼帘:“她还未醒。”   闻言,那垂下的双手有了细微一颤,像有一把匕首直插进了心口,疼痛之外连呼吸都倍觉艰难。   “下去吧。”乌少正淡淡道,“回去整治伤处。之後,兴许还有事未完。”   隔了一阵,乌岳才吐出一个“是”。   转身迈过门槛,略一停顿,乌少正抛出一句:“若她醒了,我会让你知晓。”   焦急无用,悔恨无用,自责也无用,不能替她担下所受的一切,不能守著她陪著她……但若能知道她无碍,这便够了。   乌岳闭了闭眼,哑声再应:“是。”   当日头西沈,夜幕降临,墨九终於醒来。   山儿红了眼睛,乌少正与乌风乔强抑激动,对视间,皆是松了一口大气。   同样松了口气的还有大夫。确定了墨九已无大碍,重开了方子再仔细嘱咐一二,大夫背著药箱离去。   只是,绷起的心神似乎并没有那麽容易缓下。   醒虽醒了,但醒来之後的墨九却是有些不一样了。   她睁著眼睛,定定的看著上方的床帐,之前大夫在说话,她仿佛没有听到,房里有人床边站著人,她也仿佛是全无意识到。   突然晕了过去,这会儿人醒了,一时半刻神志未醒,也是正常的。山儿这样想道。   於是,她凑过去,小心,轻轻的问:“还疼不疼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墨九的视线缓缓的转了过来。直愣愣的盯著山儿,没有说话。   山儿心里一阵发酸,只把声音放的更轻更柔:“你晕过去了,还记得麽?”   墨九的目光飘飘渺渺,落到了山儿的身後。   山儿知趣的让开,乌风乔步来在床边坐下,眼神深幽,乌少正也走了过来,浅淡的局促浅淡的无措,犹豫过後,他低沈的开口:“没事了。你已回来,这里,是你的房间。”   墨九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仍是安静。   “大夫说,你身子根基弱又受了惊吓,母体不稳,胎儿……便保不住了。”即便艰难,定了定神,乌少正继续说著,“大夫还说,按方子调理休憩些时日,你很快就能恢复,也不会有什麽後患。”   这几句令那呆滞眸光中生出了点滴动容。   孩子……   墨九微微一颤。   原来……在她也不知道的时候,她的肚子里竟然有了孩子……   原本清澈的黑眸似罩了层薄雾,里面有水光若隐若现。一点哀一点怨,几分错愕还有几分的痛,这样的眼神令乌少正胸口一揪,略偏过头去仿佛是无法直视,嘴上力持平稳道:“总之,养好身子要紧。其他的……莫要再想了。”   墨九的视线复又投回头顶的床帐,僵硬而麻木。   “九儿。”伴著一声低唤,乌风乔触上那抹脸颊苍白。   墨九一动不动。   “都过去了。你……”看著她的样子,乌少正欲言又止。   墨九理也不理。   她只兀自睁著眼出神,什麽也听不到什麽也看不见,魂魄像是脱离了开来,剩下的只有一片荒芜。   身体的伤缺可以愈合,那心里呢?   心里的……又该如何?   叹息,无力,无法,兄弟俩人颓然离去。   房里只剩下山儿,她扑在床头,一声声的唤,急急切切。   “你这是怎麽了??”   “你害我担心得要死,我还要找你算账!不让我骂个痛快,才不饶你!”   “你这傻子……你这傻子……”   “说你傻还真是了麽?我是山儿……你不认得我了?”   “……你应我一声,你倒是说句话啊……”   床上的人不为所动,山儿抹去把眼泪,为她掩实了被子,咬牙起身。   张罗来了清粥热茶,千求万求,床上人才是有了动作。张嘴喝下些水,饮下了几口粥,接著继续发愣。   她知道她难受。   原本好好的,她为了那个丹儿,趁自己不在,偷跑出府。   这一去竟是数月之隔。   张妈还病著,她定不能放心的,大少爷二少爷眉间深锁,脸色日益凝重,府里的气氛亦是。自己看出情况不妙,心里也有了猜测,她不会不想回来,那麽,她定是被困住了。   日盼夜盼,终於盼来了人。可还没来得及说上话,大夫来了,接著,就是一夜的不平静。   怀孕,小产……   到现在,她仍难相信。   那人还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娃娃肚里怀了小娃娃,这不是太稀奇了麽?   亏皇帝长的人模人样,居然做出如此下流之事……无论是否心甘情愿,丧子之痛   ,总会有的,肚子里的一块肉,也不是说割舍就能割舍的。   山儿不知个中曲折,墨九不说,她便不问。她能做的不多,唯有悉心照料,静静的给予陪伴,心病还须心药医,这是勉强不得的。   离去只是半时,没一会,乌风乔复回。   山儿退至外间。乌风乔注视著床上一人,一贯的冷冽冰霜全化作了难忍心痛。   “九儿,你与我说话,告诉我你无事,好麽?”   “九儿,其实你不想见我,是麽?”   “九儿,你不愿看我一眼,你可是在怨?可是在恨?”   “你怨我未能救你於水火,你恨我没有保护好你,对麽?”   “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你该恨该怨的,最该恨的……是我。”   墨九充耳不闻,无动於衷。一堵高墙,一道厚壁,她蜷缩其中,将他隔绝在外。   再过了一阵,乌少正也跨了进来。   他只沈默坐著,一言未发。   夜,渐渐的深了。   直到她抵挡不住疲累,直到她缓缓闭上了眼,两个男子犹是端坐,四道目光悠悠绵绵,落在相同一处,始终没有移开。   夜,渐渐的深了。   一点烛光,昏昏黄黄,映出这一个寂静而漫长的夜。   第215章、打架   这一晚,除了墨九谁也未是成眠。   好不容易捱到了天亮,山儿去外面的厨间张罗早点。绞了热乎乎的面巾给房里的两位男子净手净脸,沏了浓茶用来清口,至於早点,两位男子皆只动了三两下。   待床上的人醒来,山儿又是一阵忙碌。把早点热过一回,为她整理擦拭一遍,三人聚在床边,哄的有劝的有,喂她吃下了一些,接下来,兀自怔愣的继续怔愣,沈默的继续沈默,房里重回了安静,这样的状态,乌家兄弟俩无法改变,即便心疼,即便心有焦灼却是束手无策,强迫不得。   一直到了午後,乌伯出现在了门口。他似有踯躅,并没有进房。兄弟俩相继走出,他便压低了声音对其耳语了几句。   听完,乌少正的表情略有一肃,与乌风乔互看了一眼,随即迈开步子,三人前後一并出了墨九的小院。   步伐匆匆,才走到半路,远远就见到了一个人影,人影的後面还跟著府里若干家仆婢女。   “王爷!请王爷稍待片刻!!”   “王爷!乌管事已去通报了!您……”   家仆们慌慌张张,前方男子的气势活像要杀人似的,他们伸手不敢拉,想拦也是不敢拦,只听一声夹杂不耐的怒吼炸雷般的响起:“别想拿这套来敷衍老子!等他个狗屁!滚开都滚开!!”   行走间仿佛刮伴著一阵飓风,甩开了後面跟著一干人,没一会,这个人影就席卷到了面前。   见到二位少爷,家仆婢女们都停下了追赶的步子。   只见一个面容精致俊美的男子黑著脸直冲过来,二话不说,出手就是一拳。   乌少正迅速挡下,身旁的乌风乔却跨前了一步,闷声不吭的直接来了一下。   邬尚煜始料不及,生生受了这一拳,他反应极快,回头抬手,恶狠狠的瞪起眼睛,毫不留情的加以奉还。   “咚”,击打声重重又沈闷,乌风乔後退一步,邬尚煜还要扑上,乌少正一边将他拉住,一边面无表情的动作,举臂,精准的揍了过去。   一时间,手上挥舞,脚下生风,你来我往,三个人谁也没有开口,只扭打成了一团。   这是……怎麽回事?   在场的家仆全部呆住。   大少爷二少爷在打架?   大少爷二少爷与王爷打起来了??   大少爷脾气不好,但坏则坏,风度总是有的,而二少爷更不用说了,向来是冷冰冰淡漠漠,就算是天大的事他都不会动一下眉毛的。   这一副混乱的情景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几难想象,令家仆们的眼珠子弹滚了一地。   男男女女直愣愣的看著那来回拳脚舞得风生水起,谁敢说话呢?谁敢上前劝阻呢?乌伯叹了口气,使去个眼色,众人便闭上了嘴,低下头,默默的散开退下。   许是打累了,许是打够了,三人的动作逐渐的慢下。不知是谁先停的手,反正邬尚煜收住身形,原地站了一会儿,腿一弯,屁股率先落下,乌少正乌风乔身形不稳的瞪著他,停了片刻,也跟著坐下。   三人不作顾忌,这麽大喇喇的躺在了地上。身周只闻一片粗重的喘息声,三人无一幸免,眼角脸上皆挂了彩,气恨也好,是宣泄也罢,总之这一场架也是打得畅快淋漓。   舔去嘴边渗血,咽下口中咸腥,邬尚煜低低笑道:“混蛋……两个混蛋……你们可害惨了我。”   半是咬牙半是无力,安静了不多时,他兀自继续喃喃:“皇兄要赶我回边界。”   “他不听我解释,对我避而不见,他下了诏令,要我即日启程,若有耽搁,便是抗旨不遵。”   “你们的目的达到了,这下,你们满意了?”   兄弟俩望著一片湛蓝天空,谁也未作声。   阳光著实有些刺目,邬尚煜闭上了眼,再隔一阵,缓慢的启齿:“她……怎麽样了?”   呼吸有了平复,乌少正咳过几声,略带疲惫的开了口:“我想你该已知晓了。既是知晓,又何须多此一问。”   “我不知她……”欲言又止,眼帘掀起复又阖上,掩去了其中的隐约痛楚,“她本不甘愿,挺过这些日子极为不易。这一番……兴许是注定,强迫来的,终究要落空。”   “一国之君,强逼民女,如何取信於天下?”乌风乔一字一字,森然出声,“禽兽不如,枉是为人。”   “天下?”邬尚煜倏地睁眼,冷冷讥道,“那你们呢?你们又在做什麽?忧之百姓,忧之天下,所以,你们就通敌叛国??”   午後拂过的一阵风,明明是日头高照,和煦送暖,却无端搀上了些寒意。   “你们知不知道,此举会招来什麽样的後果??你们是不怕死,那麽她呢?若她无辜受了牵连……你们不为她想一想麽??”   邬尚煜深吸了口气,方才一团乱,胸口处也不知挨了谁的一拳谁的一脚,这会儿便震出了闷闷的疼痛。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我就该没有顾虑的将她带回边城!离你们两个不要命的疯子远一些!!”   乌少正幽幽说道:“若她愿意,就不会有那晚波折,你……”   邬尚煜恨恨的打断:“她就是一根筋通到了底!一门心思想回这鬼地方!说也不听!劝也不理!蠢得要命!”   “即便如此,你还是答应下,帮她回来,不是麽?”   邬尚煜的胸前急速起伏,显然是气结的极:“是我大意,中了你俩的算计。不过你们也别得意,邬朝江山,没那麽容易垮,邬朝疆界,也不会任外蛮踏足上半步。”待紊乱的呼吸缓下,待眼中的波澜回归寂静,他突然再道:“我不会帮你们的。   以前是这句,以後还是这句。那个位子,我本就无谓,其余的,我邬尚煜做不来也不屑、不齿去做。他是我皇兄,是我的兄长,我不会背叛他。”边说,边一个用力坐起,微微垂下的脸庞,有著晦暗,有著坚定,还有几分日光   渲染之下的淡淡温度:“我还记得在这里饮酒聊说,甚是痛快。若心无芥蒂,想必更是欢畅。人说,酒逢知己千杯少,可立场不同,奈何不得。”   “这时这刻,不问不究,言尽於此。但这一别後,待他日,如若有兵戎相见的一天,我不会留情。”   第216章、受伤?   “好好照顾她。若她有事,我不会饶了你们。”低低的说完这一句,邬尚煜一骨碌的起身,不作停留的离去。   午後的风微微吹拂,半晌,乌少正自语般的声音淡淡响起:“若心无芥蒂……他不失为一个好酒友。”   乌风乔没有应声。   待起身,乌少正看了看二人同样皱巴且沾着脏污的衣衫,失笑般的摇了摇头:“这番,倒也是痛快。”才刚走了两步便是一个不稳轻晃。   前面的乌风乔听到动静,转身回来:“大哥?”   乌少正勉力站稳,擦去嘴边的血迹,平静道:“我无事。走吧。”   兄弟俩人没有回去墨九的小院,在乌少正的住处,乌伯备了药酒热水之类,擦拭的擦拭,上药的上药。   平日无大病小痛的人,若一发作便是来势汹汹。当晚,乌少正烧起了高热。   兴许是因为连日有了疲累,兴许是因为午时那一场动手,反正他不甚在乎,也不许乌伯请大夫来看。   早前墨九发烧时,还剩下了些药材。他就令家仆煎来了药,喝下之後,暂且早作休息。   夜间虽睡的不怎安稳,但发出了一身汗,第二日醒来,头里的晕眩似乎是好过了许多。   净过了脸,梳整了发,也不知那憔悴病容能掩去多少。跨入墨九的房里,床边已坐了他的同胞兄弟。相似的面容上有着明显的淤青,见他进来,眼光一转一扫,接着又重新定回到那张呆滞的鹅蛋小脸上。   他叮嘱过乌伯,将昨晚的不适瞒下。那个丫鬟向他福过身,也未觉有异。他便在桌前坐下,如之前一般,沈默的守候。   一动不动,毫无反应,床上的人依旧是这样。   清澈的黑眸是灰暗是空洞,她已醒了麽?或者说,其实她根本就还未醒?   她在想什麽?自己又在想什麽?   是否因为思绪太过繁复,所以到目前,她抑或他都未能理清?   他知道,她受了伤。而小产,只是诸多伤害中的其一。   她是瘦弱,她是无辜,她经受过了什麽?他不愿想,也不敢去想。   若问,若询,若要知道事情始末,个中细节,无疑是一种残忍,一种折磨。   残忍的提醒他,即便决心不令她卷入纷争,却未将她护住,即便不愿波及於她,却使她逃不过丑恶。   担惊受怕,逼迫受辱,无助一人,生生的承受。日月交替,一天天的过去,这些,她可以忘麽?自己呢?自己又可否放下?   对着她,他的弟弟唇上开合翕动。他在说什麽,他听不清,他只知道胸口纠成了一团,继而像有把钝刀在来回缓慢的割,人说,双生子皆有感应,他想,他的胞弟定与他一般。   痛楚,间隔剧烈,麻痹,一阵又一阵,逐渐扩散蔓延。   天色暗下,为了生意之事下面的人寻来府里,乌风乔暂先离去。待他走後,乌少正再坐了片刻,接着抬手用力撑住桌面,慢慢的站起。   山儿原本未留意,忽然听见“砰”的一声,转头看,只见男子一手抓着桌沿,旁边的椅凳歪倒在地,而他的脸色煞白,她觉得异样,便快步过去扶住了他。   “大少爷??”靠近一瞧,他不光是脸色奇差,额角发际还渗着点点的汗。   乌少正吸了口气,把声音压得极低,力持镇定道:“与我出去。”   山儿点了点头,不作二话,小心翼翼的挪着步子,扶着他出了里屋,继而再出了房门。   手下的臂膀在微微的发着抖,山儿心中升上了疑惑与担忧,这时,他的声音在耳边稳稳响起:“莫要多问,扶我回去。”   一路上,他几乎是在靠她行走,高大的身躯压下来,沈重的令她差点支撑不住。他的呼吸也是重重,每一下移动仿佛皆有艰难。   好不容易挨到了住处的院门,步伐淩乱,脚下一个踉跄,山儿一边用力拉住他,一边低叫:“大少爷?!”   手忙脚乱间,不知碰到了哪处,男子一声急促闷哼,紧接着,周身剧烈一颤。   摸到了些许湿意,山儿定睛一看,手心指尖上的点点暗红,这是……血?!   “怎麽……大少爷!您受伤了??”   乌少正在咬牙忍耐,可疼痛铺天盖地的袭来,眼前的晕眩越来越重,手脚的力气也在迅速的流失。   “大少爷您撑着些!我去叫乌管事过来!”   狠狠抓着门框,试图欲维持清醒,只是控制不住,指节在一点一点的松脱开去。乌少正勉强想要说些什麽,眼前终是一黑。   他只听见骨骼碰地的声音伴着一声仓皇尖叫,而後,他便什麽也不知了。   第217章、他受了伤   原来除了高热,乌少正还受了伤。   伤口并非是打架造成,而他之所以发起高热,便是因为这伤。   出宫那晚,邬辰扬射出三箭,乌少正反应极快的抱住墨九。墨九确实毫发无伤,两支箭接连射入了马车内壁,剩下的一支,就在乌少正身上。   就在他扑向墨九之际,箭矢破空而来,他并未躲过,他也无法去躲。若是闪避,兴许这一箭就要落上面前女子的身,他未作片刻犹豫,以手脚身体为盾,将她密实护好,咬牙生生的受下了一箭。   那时,墨九惊慌的不行,她只看到车壁上插着箭矢,她也以为他们惊险躲过,她哪里想到,其实还有“漏网之鱼”。   那时,邬尚煜未见异样,况且他的心情复杂,滋味难辨,又哪会去仔细注意呢。   那时,乌少正抱着墨九,怀里人吓的失了魂,他便趁机悄悄折断了箭杆,将其扔出了马车。   接下来,回到乌府,而後墨九有恙,他进出,陪伴,神色如常,谁也没有看出半分异常。   药也未上,他只拿了块布粗粗的将伤处缠上,将箭头,将血迹全掩在层层衣衫之下。   再接下来,不眠不休,吃进的东西甚少,打了一场架,触及了伤处,雪上加霜。发起高热之後,他也只是饮了一碗药汁。本因不治,即便一时压下,而後便再难抵挡。   大夫严肃道:没有伤及要害,若及时整治,不出几天便会无碍。拖延到眼下,若再不好生休息静养,伤口不愈,引发了感染,届时,怕是难办了。   大夫剪开缠着伤口的布条,上面血水混着脓水,红红黄黄的一片。箭头已深深陷进皮肉里,只看的见一块肿得高起,有些溃烂,缓缓渗着黏腻的液体。   一旁站着的山儿心里发颤,别过眼,不敢再看。   箭头要取出,显然拔是拔不出来了,大夫从药箱里取出工具,准备完了便割开了皮肉,直到挖出了箭头,清理过了脓血,再为其上药包紮,最後开了药方,叮嘱了注意事项,山儿便送他出去了。   这个过程,乌少正是无知无觉的,可乌伯着实的担忧心疼。待家仆捧来了药碗,一口一口小心的喂他喝下,乌伯留下人看护,自己去了墨九的小院,将这一切告知了另一位主子少爷。   即便乌少正身强体健,这一番也是过了第二日的晌午才醒。   府里多了位卧床的人,乌风乔这里那里,每日两边跑。自己的哥哥受了伤,而心上那人依然不改原状,不予反应,焦心焦身,一边要打理府里府外,一边要提防皇宫那处,不出几日,乌风乔也是憔悴了许多。   这些,山儿全看在眼里。   她眼见着两位少爷不顾别他,全心守候;她眼见着大少爷晕倒,晕倒前硬是支撑着离开这里,让她不要多话不要声张;她还眼见着二少爷来回走返,即便他脸上的倦容再明显,即便他眼下的黑影再重,即便他知道他得不到床上人的半句话,他依旧频频前来,喂水,喂饭,擦手,擦脸,动作仔细轻柔,最後带着一室沈默离去。   她觉得不忍。去大少爷的住所,帮一帮忙,为他换药包紮,大少爷高烧未退,迷迷糊糊间,问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她,怎麽样了?   她答不上来。   看得够了,她也有些看不下去了。   她就不相信,床上那人是什麽也听不到,什麽也觉察不到。   大少爷没在房内出现,她就不相信,床上那人会没有看到。   她知道,几日下来,她的身子已是无碍。可她就是硬着心肠,不闻不问,不吭一声。   她就没有疑惑麽?她就没有担心麽?大少爷二少爷的心思,她没有感受到麽?他们做到这个地步,她仍是不明白麽?   心再狠的人,到这会儿,或多或少,也该有动容了吧?!   是,她是没了孩子,她是委屈难过,可她不是一个人在疼,他们包括自己都在为她疼着。以後的日子还长,难道她就预备一直这样子下去??   傍晚,乌风乔走後,房里只剩山儿一人。   定定的看了床上人半晌,她慢慢的开口:“之前,王爷来过了。”   如她所料,床那边没有半点动静。   “大少爷二少爷和王爷打起来了。我不知那时情景,但大少爷他们都挂了伤,想必,这一架是下了重手的。”   床上的人无动於衷,若非床被有着微微起伏,一眼看去,还以为里面躺着的是个假人。   第218章、房里谈话   山儿提了口气,一字一字的说:“只见二少爷却不见大少爷过来这里,你知道是为什麽麽?”   “大少爷受了伤。”   “不是因为打架,大少爷受的,是箭伤。”   闻言,一双死寂黑眸有了细微的波动。   “大少爷中了箭,就在你回来那晚。大少爷自己处理了,没人知道他受伤,要不是那天他晕了过去……”   床上的人极慢极慢的眨了下眼,山儿捕捉到,顿了顿,继续说道:“这件事你也该是不知的。乌管事说,那天大少爷觉得不适却不让他唤大夫。後来大少爷走时便有了不对劲。你在这里,他不准我声张,是我亲自扶的他出去。才回到他的住处,他就晕过去了。”   “当时我也是吓的半死,大夫来了之後,才知道,原来大少爷身上中了一箭。他把箭折了,自己随便包紮了几下,衣服一挡,谁也没有看出来。”   “身体里留着只箭头,该是很疼的,但你说奇怪麽,他来这里,看着你守着你,半点异常都没有,要不是实在撑不住了,我想,兴许他还能瞒的更久。”   “大少爷没有给自己上药,大夫取箭的时候,我也在。伤口不光在流血水流脓水,周围的肉都烂了。箭头刺的很里面,大夫是割开了肉才把它挖出来的。”   覆着黑眸的纤长睫毛在一阵一阵轻轻的颤。   “大夫还说,如果看得及时加上好好休息,原本不会那麽严重的。可大少爷不但是耽搁了伤还整夜的不睡觉,饭也没吃进几口,虽然大夫诊治过了,可身上发起的高烧一直到昨个儿才退。”   山儿一气儿说完,然後重重的呼吸:“大少爷怎麽受的伤,我不知道。但我猜,你该是知道的,对不对?”   “大少爷放着自己的伤不理,为的是什麽,为的是谁,不用我说,你也应该明白的。”   走到床头,直视着那一双黑眸,山儿掷地有声:“你端着这一幅半死不活的样子,预备要到何时??”   “你不愿开口,谁也不理,没人逼你没人勉强你。只不过,到今时今日,也该够了吧?”   “有委屈有难受,你说出来叫出来,就算是大哭一场,也没什麽丢人的。”   “孩子没了,可以再有。别怪我说得难听,退一步想想,这个孩子是你要的麽??这孩子是你心甘情愿怀上的麽??”   “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我不知道在宫里发生了什麽,但你才几岁?有什麽坎儿是过不去的??”   “宫里的事,眼睛一闭醒来权当是梦一场。你已经回来,我们都在,张妈也在,光惦记着那些不痛快有用麽?日子不要往下过了??”   “你怎麽不好好看看现在,看看在你面前的人??看看大家为你急成个什麽样儿了,非要一个个都跟着你心疼死折腾死了,你才是满意?!”   墨九仍是一脸呆滞,只不过眸里悠悠蒸腾出水汽,没一会儿,一颗泪珠便脱出了眼角。   山儿的声音越来越高,极力压抑着胸前起伏,隔了片刻,她伸手擦去这颗透明的水珠,低低的叹出口气:“你知不知道,你不在的这段时候,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大少爷二少爷天天来你房里,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张妈那边也快瞒不下去,她拉着我问你去了哪里怎麽还不回来,一次两次可以,时间长了……我又能怎麽说呢。”   “进乌府这麽些年,我看的出。儿女私情什麽的,从来就不在大少爷他们心上。我也看你捱过苦受过伤,到如今,大少爷二少爷的变化,我更是看得清楚明白。”   “都是爹生娘养好人家的女儿,有哪个是自愿进来姝园的?姝园里的小姐那麽多,又有哪个能如你这般?大少爷二少爷要做什麽,不是我们这些下人能寻思过问的。但我确定,他们的改变是为你,他们的急是为你,他们的团团转也是为你,他们是尽着力想要接你回来的。”   “你要怪要怨要恨,可以。可现在算什麽?一味的逃避就能把问题解决了??无论追根究底是谁的错,他们已在弥补,而你却连丝机会也不愿给。看看他们的样子,你忍心麽??”   墨九的表情未有变化,这一席话也不知是听见了没有,听进了没有。山儿久久的盯着她,只见那双黑眸在无声的渗泪,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反应。狠了狠心,她的语气蓦地一转:“你想要什麽?要怎样你才觉得够?”   第219章、能否无动於衷   山儿的表情有着些古怪,话也说的直接:“一向的软弱一向的逆来顺受,你真正怕的是什麽?你真正想要的又是什麽?”   “我一直以为你是尚不懂事。原来你不光自私,言墨九,你还是个胆小鬼。”   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叫她,第一次对着她语带严厉,说完,山儿不再看床上人一眼,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   房内只留墨九一人,一双黑色眼睛睁得大大的,泪水涌出滚落,视线早已模糊。   想要什麽?   她只是想回到之前,回到未进宫的那一时。   如果真是一场梦……那麽她就可以当宫里的一切全未发生过,而眼下经过的种种也都全然是假。   好奇怪啊……怎麽会这样的呢?她差一点……就要做娘了。   实在是难以置信,在她沈浸於绝望痛苦的时候,她的肚子里已经悄悄多出了一条小生命。   是在什麽时候呢?她真的一点也没感觉到啊。只是,仍在懵懵懂懂之间,这条小生命已化作鲜血,从她肚里脱离。   “娘”……   与她来说,这是一个好陌生的称谓。   生下她之後,她的娘就去了。在她长大的这些年,“娘”只是无谓又简单的一个字,心里反复默念过,嘴里有时咀嚼过,可她从没有机会,真真实实的叫出过口。   “娘”代表了什麽,她没有切实体会过。就在她还没来得及明白,还没来得及辨会的时候,她已失去了资格,失去了她的孩子。   这件事来得突然,可孩子不会来的无缘无故。孩子的爹是谁,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山儿的话一针见血,她不得不承认,这个孩子之所以到来是因为承受了强迫,孩子到来的过程,并非是她心甘情愿。   如果孩子仍在她肚里安稳,那麽接下来,会是如何?   她会高兴还是难过?一天一天,等待着“他”的出生?生下“他”之後,她该怎麽办?她会怎麽样?孩子呢?又会如何?   这些问题纠缠着她,她只知道,腹中仿佛还遗留着痛楚。那种生生剥离,无力又无法的感觉,那麽刻骨,那麽强烈。那时她躺在床上,神志不清,周身冰凉,腿间的黏腻汨汨的在流,汹涌又似缓慢,像有什麽被连根挖去随之流失,余下的是空荡荡的一片。   她很疼,她真的很疼。孩子的离去令她疼,孩子曾存在的事实也令她疼,提醒着她,在宫里的一个个夜,发生过什麽,提醒着她,那时有多无助有多害怕,可没有人可以帮她也没有人可以救她。   因为小产,在宫里的事不用说,他们一定都知道了。兴许是怨吧,兴许是恨吧,心中百般滋味,不知他们与山儿会如何看她,一边不堪面对,一边又忍不住的想:如果他们早些来……如果他们早些来救她,如果他们料想到她的处境,如果他们顾及,如果他们担心,如果他们真的在乎……如果……   种种如果,令她深受折磨。   无所适从,唯有将自己封闭起来,仿佛只有这样才稍能好过。   可她毕竟是清醒,并非无知无觉,他们说的话,她不是没有听见。之前,山儿开口清晰,她告诉她:大少爷受了伤。   那一晚,在马车里,他用力的扑过来,她还听到箭矢刺入车壁的声音。   他中了箭……怎麽会这样的??他明明是好好的,他还与她说话,他还问她有没有事,怎麽会……   他没有上药吗?没有叫大夫看一看吗?什麽晕倒什麽脓血什麽割肉,直叫她听得心颤。   他天天过来这里,没有人发现他受了伤。不说,是因为不想引来担心?放着伤口不管,或者是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忍下疼痛,可是因为放心不下?……   无需问,她想,兴许,她已有答案。   山儿劈头盖脸的扔下一番话,触动了点点从而生出了苦涩与酸楚。如果说,这一时未是理清,那麽这一时,是否还能继续无动於衷?   她做得到吗?她可以吗?   山儿没有再进房来,接下来,夜幕降临。黑暗中是一如既往的安静抑或是不平难眠,便是不得知了。   天刚亮,墨九的房里就有了动静。   自回来之後不曾动过一下的人,掀了被,坐起了身。   穿上鞋袜,下了床,除了脚上略有些发软,她的身子已是无碍了。   定了定神,走了几步,活动了关节,墨九穿上一旁挂着的外衫,轻轻的推开了房门。   其实山儿睡的并不踏实,听到了声响却并未出声。穿好了衣裤,她悄悄跟了上去,直到看见前方的人影进了乌家大少爷的院门,她才是长长的松了口气。   墨九走的不快,在乌少正的卧房外,正遇上了乌伯。   乌伯未有言语,只朝她轻点了点头,接着便走开了。墨九抿着嘴,经过片刻犹豫,终是小心推开了手下的一扇门,抬脚迈过了门槛。   房里点着一支蜡烛,有一些暗。转入了里间,一股子药味扑面而来,桌上摆着纱布,剪子,药瓶,旁边还有只空了的瓷碗。床边一张四方矮几,上面放着个铜盆,铜盆後的架子上挂着一条白色面巾。   床上,隆起个人形。厚被下的人,显然睡着未醒。   墨九将脚步放的既轻且慢,走到床边,眼也不眨的盯着那一张熟悉的脸,连呼吸也是小心翼翼。   他的脸色好差……他瘦了,也憔悴了。   为什麽连睡着的时候他也是皱着眉的?是因为伤吗?他是在疼吗?可惜床被阻挡了视线,她看不到伤口究竟在哪里……   脑中来回重复是那时一幕。高大的身体猛的压过来,有力的臂膀紧紧的抱住她,紧绷的声音焦急迫切的问:无碍麽?无事麽?   她很好,她没有受伤的,只是她不知道,与此同时,箭矢已刺入了他的身。   墨九怔怔的想得出神,她没有发现沈睡的男子倏地睁开了眼。虽然睡意未消,但这双眼中已带足了警觉与冰冷,在其中若隐若现的还有点点的杀意。   第220章、去看他   床边悄无声息的站了个人,待看清了,乌少正猛的坐起了身:“你……”   一双黑眸随之抬起,墨九不言不语,只是怔愣。   冰冷抑或是杀意都迅速敛下,乌少正还以为自己是尚未清醒,同样是一脸怔愣:“你怎麽……”   很快,黑眸里有水珠子滚了出来,在小小的鹅蛋脸上划下湿润的痕迹。明明是安静,他却仿佛听到了极轻极细微的一声“啪”──那是眼泪滴落的声音。   无需细想,他已然开了口:“我无事的。”   听了这句,泪水似乎流淌得更为肆意,墨九一下一下缓慢的摇起头,喉间像是堵着了,努力过後,只勉强吐出哑哑的几个字:“你受伤了。”   这个细细软软的声音,是隔了多久呢?多久未听到了?   这里是他的住处,他的房间,而她出现在这里,就站在他的床边。兴许是觉不甚真实,兴许是因才刚转醒,惊与喜并着一同袭上,所以他有些局促,有些无措,甚至还有一些迟钝。一边对着她,一边无法反应;一边看着她落泪,一边只能再度重复:“我无事的。”   一个在床上略带僵硬的半坐着,一个在床前红着眼睛抿嘴站着。不远的距离,却没有人动一下。目光悠悠绵绵,缠在一处,他们只在对视。   两双眼睛,各自映着对方的影,一时间忘却了身周,直到丫鬟提着热水进来,才是打破了迷咒。   房里突然多出一个人,丫鬟也是一惊。不过她是识眼色的,先向床上的男子福身,再对着墨九曲膝:“言小姐。”   墨九回神过来,飞快的一抹眼睛,侧身退了一步。接着,只听丫鬟在恭敬说道:“乌管事说,这会儿大少爷该是醒了,这便让奴婢进来伺候大少爷起身,为大少爷换药。”   乌少正视线不离那纤瘦的人,嘴里模糊“嗯”了声。   墨九看着丫鬟将热水倒入铜盆,再转到桌前摆弄起药瓶纱布,脚下犹豫迈开,想说什麽却是欲言又止。   主子与这言小姐之间有点什麽事,府里的下人不是眼瞎耳聋。正在做事的丫鬟瞥了墨九一眼,心中了然,放下了手中忙碌,再屈了屈膝:“大少爷,药许是快好了,奴婢先去端来。”   乌少正又“嗯”了“嗯”,也不知丫鬟的话倒底是听见了没。丫鬟走後,墨九走去铜盆前,取下面巾在热水里绞过,复回到床那边。   微俯下身,为其擦脸擦手,面巾绞了一遍遍,她做的仔细又认真。   乌少正看着她的专注模样,任其动作,没有作声。   取了桌上的东西,墨九咬了咬唇,仿佛是下了决心,下一刻就欲掀开被子一角。   大手按上她的手背,她抬起眼帘,睫毛颤颤,对上他的眸光深深。细碎的水光泛出她的坚定、坚持,再下一刻,他嘴上翕动,似乎是叹了口气。大手慢慢的收回转而移到领口,於此同时,她手里一动,棉被之下便失去了遮掩。   衣扣一颗颗的被解开,她下意识的摒息,视线掠过赤裸的强健胸膛,不带羞怯,一路向下。   他的腰上缠的厚厚,她小心剪开了结,再一圈一圈的解了开。最後薄薄的一层,上面沾着红黄液体,当那狰狞伤口袒露於眼前,她很用力很用力的吸了口气,拾起药瓶,手却在止不住的发颤。   下巴被轻柔的抬起,他皱着眉,低声对她说:“我说过,已是无碍了,听见了没?”   伤口太过刺目,刺的她眼里生疼,让她忍不住的又开始掉泪:“不是的……你骗人……明明不是的……”   闻言,他的一双眉皱得更紧:“若非无碍,我又岂能与你这般的说话?”   “不过看着厉害罢了,我哪会骗你。”   什麽看着厉害,她不信,她一个字也不信。可她什麽也说不出来,她只能哽咽着重复的问:“疼吗?”   “疼不疼?”   “一定很疼很疼的……对不对?”   乌少正松开手,拨去墨九嘴角粘着的一丝发,毫不迟疑的摇头:“不疼。”大夫取箭头的时候他已没了知觉,所以这也不算是说谎。   墨九始终是不相信的,伤口横在那里,一边不忍看一边又控制不住的去看,小手畏畏缩缩,怕弄疼了他,想碰也是不敢。   “怎麽会的……这麽严重……怎麽办……怎麽办呢……”   她一边在哭,一边自言自语般的喃喃,眼泪“啪嗒啪嗒”滴落在皮肤上,渗出点点温热,仿佛也将咸涩渗透进了乌少正的心底。   他没有办法了,只得引开她的注意力:“大夫说,要按时上药,大夫还说为防感染,不能露着伤处。”   大夫的话最大,墨九立刻闭上嘴巴,瞬间振起精神,上药,包紮,要注意速度还得注意手中力道,好一阵的手忙脚乱,这一时倒也顾不上流眼泪了。   见目的达到,乌少正的嘴角微微有了勾起。她的手法是生疏的,药量的多少,包紮的对不对,有没有碰疼,他是不在乎的。   盯着那一颗低垂的黑色头颅,感觉着一双小手在身上摸索,她的呼吸就喷在胸前,还有她的味道,浓浓淡淡,充斥在鼻间。   其实心里有许多疑问,比如她怎会知自己受伤,她又怎会来的;再比如,她来,是否因为担心,而她的眼泪里可有着些许心疼。   会麽?看到自己受伤,她会心疼麽?或者,知道自己中了一箭,她只是内疚。无论如何,不为别的,她的一举一动,皆是因着自己麽?   她下了床,她出了房,她来了这里她还与自己说话。   她问自己“疼不疼”,她哭着说“怎麽办”,她给自己上药包紮……   这些,是否意味着她不是无动於衷?   这些,是否说明她已从封闭中走出?   这些,是否代表了……   原谅?   是的,他有许多疑问,安静是因为不愿打断这一时这一刻,安静还因为唯恐。唯恐追根究底,唯恐惊动,唯恐这一切是个短暂梦境,唯恐下一刻,面前所有终成泡影。   第221章、过去(一)   上好了药,待包紮完,墨九直起身,浅浅的呼出一口气。   盯着男子腰间的这一抹白色,她又开始发愣。   乌少正沈默不语,隔了片刻,他往旁挪了挪,空出了些位置:“过来。”   墨九怔怔的看他,脸上犹挂着泪。   “陪我躺一会。”   几下犹豫几下迟疑,她脱了鞋袜爬上了床,轻手轻脚的,唯恐碰着了他的伤处。   他拉过被子,将她覆着在内。床被下,他的体温悠悠的传过来,还有他的味道夹杂着药的味道,她缩在他身旁,安静中,她突然开了口:“受伤……是那一晚,在马车里,对吗?”   停顿没有很久,乌少正淡淡的“嗯”了声。   “你还问我有没有事,其实你已经受伤了,对吗?”   乌少正侧脸过来,注视着一张鹅蛋小脸,眸里有光在微微闪烁。   “为什麽不说呢……?”墨九抬起眼睛,里面有一些空茫,有一些疑惑,还有一些楚楚的无助,“不看大夫……越来越严重了怎麽办?不看大夫,很疼很疼的时候怎麽办?”   乌少正的眼神深幽:“这些你已问过,我也已回答过你。不严重,不疼。”   墨九咬着唇,摇了摇头:“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原本你不会受伤的,要不是……”要不是他扑了过来,要不是为护她安全……兴许受这一箭的不是他。是他替她挡下,如今他躺在这里,负的伤有的痛是因为她……他在代她受过。   “我是男子,区区一箭尚弄不倒我。”顿了顿,乌少正的声音倏地低下,“早时,我令你受伤。也许是注定的,也许是老天在给我机会,偿还,弥补。只是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墨九一时未作声,半晌,她才轻轻说:“之前的……已经没什麽了。我已经好了。早就好了。”   “是麽?”乌少正翻了个身,靠近她几分,“那现在呢?你……”   话未说完,一来一去牵动到了伤处,隐隐作痛即便忍下,眉间却仍有了纠起。   墨九察觉到,急急道:“你别动了!”   大手将她抬起的肩膀按下,粗粝的手指转而触上她的脸颊,他执着的问:“现在呢?怪我麽?恨我麽?告诉我。”   他问的也是她所逃避的,这时被他率先点开,墨九垂下眼帘,没有点头承认也没有摇头否认。   虽未等到她的答案,他却仿佛已然知晓。大手一点一点收了回去,在颊上留下的温度也在淡离。他重新躺好,她没有看他也没有动。   房里寂静无声,她只听到身旁悠长的呼吸声,然後,她听见他说:“在我小时候,生活无忧无虑。我爹是朝中重臣,我娘是皇亲国戚,娘对我们的管教虽严,同时对我与风乔也倾尽了疼爱。那时的乌家风光无限,身为爹的儿子,身为乌家的一份子,我以此为荣。”   第一次,他亲口提及过去,虽然有些突兀,但墨九静静的,认真的听。   “那时我年纪尚小,是什麽也不知的。等先生授完了课便带着风乔在府里四处玩闹,不知我娘为何总是心事重重,即便在笑却不甚开颜。而每每一家相处,她看着爹,看着我们,眼中总有复杂。”   “那时先皇出宫来府,我见过他数次。他每次来都伴着赏赐,有时是名贵玉石,有时是孩子喜欢的小玩艺,有时他会问问课业,有时他会问问生活琐事,他是威严也是平易近人,待我与风乔甚好。”   “时间长了,有些风言风语出来。我不知‘暗通款曲’是什麽,我也不知‘私生子’为何意,我去问娘,娘楞了好久,接着,她似乎是极生气,最後,她只抱着我流泪,什麽也没有说。”   “虽不懂事,但孩子的心思也是敏感。自此之後,我开始留心起府里身周。”   “一年年的长大,我质问过娘,先皇来府里是为什麽,先皇的另眼相看又是为什麽。我甚至还冲动的问她,我与风乔的生父究竟是谁。她不说我便以为是默认,我骂她水性杨花,骂她不知廉耻,我同情爹,我恨她。恨她为乌家添上污点,恨她令自己的夫君,自己的儿子陷入一个如此不堪的境地。”   往事被一点一点的揭开,真实就快要坦露与前。没来由的心跳加速,墨九既惊且诧。他的意思是……难道……他们与皇家……他们与宫里那人……是同父异母的……   “自此之後,我对娘有了刻意的疏远,先皇再来时,我也远远避开。爹不知我在为什麽别扭,他也劝导过我。风乔觉出我的异常,问我为什麽生气,问我为什麽不理娘。我如何能告诉他?自己都难面对的,我又如何能说的出口?我只好装作无事,一如既往的笑,一如既往的玩闹,消了风乔的疑惑,也好让爹放下心。”   “他们不知,但娘是知晓。有时我在想,只要她开口,只要她否认,哪怕只有一句,无论真假,我都信。可她没有。没有解释,没有半个字。”   “怀着这样一个沈重的秘密,有口难言,这样的煎熬何时才是尽头?有一天,风乔与我捉迷藏,我找不到他。我心不在焉,走着走着,走到了爹的书房。”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也让墨九无端的吊起了心。   “这天,先皇来了,书房里两个声音,一个是他,一个是我爹。”   “我站在外面,没有立时离开。因为书房里的动静太过奇怪。有扇窗没有关严,心里有个声音在说不要过去,不要看,脚上也好似有着千斤的重。可我仍是走了过去。”   “那你……”喉间干涩,墨九不知道,为什麽自己要开口打断,她也不知道,为什麽自己的声音在发着颤,“你看见什麽了?”   “看见什麽?”他表情古怪的重复。   “我看见地上散乱衣衫。”   “看见我爹赤裸的趴在书桌前。”   “看见一个男人抱着他压在他身後。”   “这个男人,就是先皇。”   第222章、过去(二)   墨九的嘴巴张张合合,许久都吐不出半个字来。   什麽赤裸?什麽抱着?什麽意思?   她是混乱了。书房里……究竟发生了什麽?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惑,他扯了扯嘴角,竟然轻轻的笑了:“龙阳之好你知道麽?男人与男人翻云覆雨,行欢爱之事。这‘男人与男人’,一个是先皇,一个便是我爹。”   欢爱……男人与男人……墨九倏地睁大了眼,脸色忽红忽白,已然震住。   “惊讶麽?觉得恶心麽?那时我才十岁,我是大开眼界,目睹了一场活春宫啊……”唇上勾起,是苦涩,是讥讽,是痛楚,墨九只能看着他,胸口一阵阵的生闷。   “後来,我也不记得我是怎样的离开。我没命的跑,气喘吁吁冲进了娘的房里,我想,当时,我的表情一定很可怕,娘盯了我半晌,只对我说了一句,‘你已知道了’。她朝我走了几步,然後,她就晕了过去。”   “我知道了什麽?知道人人称道的伉俪情深是假?知道长大的这些年,一家和乐幸福是假?什麽相敬如宾,什麽父慈母爱,这不是太讽刺了麽??我们的出生究竟是为什麽??原来乌家的荣耀,乌家的风光,只因我爹是先皇的胯下之臣!”   乌少正语带不稳,苦苦压抑却抑不住胸前的起伏。   “我错怪了娘。我错得离谱。对於我的指责,轻视,娘全承受下来。她不辩驳不解释,背负着这个龌蹉的秘密,守口如瓶这麽多年。若非我撞破,她预备为他们隐瞒多久??一直瞒下去?伪装美满的假象,一直到死的那一天??”   “我守在她床边,看着她醒来,看着她无声落泪,她说,是缘是孽天注定,有些事,她在成亲当夜就已知晓;她说,我爹给了她两个儿子,这样已很好,其余的她不贪求;她说,爹也有他的难处,她要我莫去怪他恨他;她还说,在宫中见他第一面,而後嫁了他,她心意不改,永不後悔。”   “我不懂……我真的不懂,令她坚定执着的是什麽……因为‘不悔’二字,她可以咽下所有委屈,因为‘不悔’二字,她独守空房,还要陪上一辈子的幸福。她的眼泪谁知道?她的痛苦谁明了?值得麽……这真的值得麽??”   墨九不知该如何安慰,唯有挪动着手脚,贴近了身旁的人。   红着眼眶,她小声的说:“值得的。如果你娘认为值得……就一定值得的。”   “兴许……是吧。”乌少正伸手揽住了她,长长的叹出一声。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加上有心人作乱。本来闲言碎语就已传了不少,没多久,这桩丑事便是满朝皆知。先皇欲极力压下,可他挡不了背後的一张张嘴。”   “就在这风口浪尖,我爹遭人陷害,被扣上谋逆的罪名。先皇即便有意放过,但‘证据’确凿,朝中呼声一致,於是,我爹蒙冤落狱。”   “官兵来押人的时候,他没有半点反抗。我忘不了官兵的丑恶嘴脸,我也忘不了那时爹的表情。他一派从容,望着我们,好像在说,别怕,没事的,他只是出个门,很快便回。娘已哭得发不出声,江嬷嬷抱住她拉着劝着,她只紧紧揪着他的袖角,怎麽也不愿放。他看着她,似笑非笑,眼神温柔,像是不舍又像是解脱。”   “爹被带走之後,我娘终日以泪洗面。几天後,她早早来了我房里。她装扮了一番,遮去了憔悴,还换了身新的衣裙。她端了早点进来,坐在床头,握着我的手,对我说,‘娘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你是哥哥,你带着风儿,兄弟俩好好照顾彼此,以後,可不能再胡闹了。’”   “她坐了一会就走了。等我觉出不对劲,赶去她房里却不见她的人,很快,我在爹的房里找到了她……可我去得已晚,终是来不及。”   说到这里,乌少正深吸了一口气,墨九埋头在他胸前,不忍再听。   “一条白绫,她将自己吊上房梁。後来我才知道,这一天,是爹被处决之日,也是这一天,我和风乔失去双亲,成了孤儿。”   “人心冷暖,上头出事,下人逃的逃,散的散,转眼府里就空了。乌家盛时,就已引来嫉恨,乌家一倒,平日走得近的纷纷调转矛头,帮着一同打压。他们欺我们年纪尚小,我们空身被赶出了乌府,没了自己的家。”   “幸亏还有江嬷嬷和乌伯不离不弃,始终在旁照顾。跨出乌府大门的那一刻,我便暗暗发誓,总有一天,我们会回来,夺回属於我们的一切。爹娘的枉死,施加於身的屈辱,我会加倍奉还。”   “一年年过去,我变了,风乔也变了。江嬷嬷虽然担忧,但她知道,唯有变强,才能不受欺淩,唯有心狠手辣才能在打压中站稳住脚。”   “没有锦衣玉食,只靠着嬷嬷乌伯的积蓄过活。我们做过苦力做过杂役,挤出闲暇一边上书院,存下的银子便交给风乔从商。他很争气,之後做出的一番事业叫人不可小觑。”   “後来,先皇死了,兴许是因为心存愧疚,他下了诏令,乌家遗儿年至弱冠,父死子承,入朝为官。”   “无论此举为何,这样甚好。我们回了乌府,身边添得一人,就是乌岳。为搜集消息,暗里行事,我设了夜楼。乌家一点一点重新站了起来,再後来,言家,温家那些曾倒戈相向的开始摇尾示好。”   “他们在怕。乌家的两个小儿已长大成年,若追究过往,翻起旧账,他们的安逸非但不再,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他们该怕的。”   男子的声音流淌得缓慢,带足了阴冷,墨九打了个寒颤,他察觉到,收着手臂将她搂得更紧。   “他们欲表悔意还欲表忠心,钱财之类风乔已赚的甚足,他们想着,除了钱与势,男人的身边还会缺什麽?女人而已。”   “於是他们将亲生女儿双手奉上。我当然不会拒绝,我将他们送来的女人安排在姝园,同时还定下规矩,要进乌府,需先破身。”   作家的话:今儿个2更啊~突然发现,标题里全是2哎~   第223章、过去(三)   墨九脑中“嗡”的一声。勉强凝起心神,听身边男子继续说道。   “女子的清白被草莽的夺去,他们虽有不忍,可他们为求自保,儿女众多,牺牲掉几个又何妨?虎毒尚不食子,他们亲手将自己的骨肉推入火坑,弃之不顾,他们,可比野兽可怕多了。”   “姝园里的女人也算出自名门,我想,若将她们变成棋子,会是如何?皇家不是高高在上麽?邬氏血统不是高贵麽?宫里选妃,若将她们安插进宫,就算无甚用处,届时枕边的妃嫔只是只被臣子玩烂的破鞋,那该多麽有趣。”   “我将这件事交与江嬷嬷去办。她每一年去各府选人,带回姝园学习技艺,出色的便领去夜楼,改名换姓,送入皇宫。你该已知道了,怡妃就是其一。”   墨九愣愣的张口:“怡妃认识岳哥哥,她说她姓温,她还说她住过姝园。可是,这些……他、皇上也是知道的。”   俊挺的面庞闪动着点点冰冷,“他知道,可他不介意,他还封她做妃,这不正是有趣的地方麽?”   哪里有趣呢?她实在想不透。只是她终於明白了,为什麽姝园里住着这麽多位女子,而她为什麽会被送来这里。   她是言家的女儿,因为言家,因为她的爹对乌家不仁不义,她早就被爹遗忘了,而後便将她当作息事宁人,讨好的工具,毫不犹豫的拱手送出。   “今年,嬷嬷选中了你。见你的第一面,我还以为这是个玩笑。我醉酒伤了你,那时我并不在乎你是死是活,说来也奇怪,见你两次,三次,之後我……”   他停住,没有说下去。他的眸中浮出丝丝柔暖,他的唇轻贴上她的额头,然後,他沈沈的吐息。   “我与他暗里相斗,我有恨,他有怨。不想你引来注目,在他面前故意对你刻薄,就是担心他将主意打往你身上。”   “你以为他是好人,可他是真真狡猾。面上不动声色,背後他以丹儿为饵,为的就是引你进宫。”   “他是一国之君,唾手可得的太过简单,宫里枯燥,他有的是时间与耐心。试探周旋,他在享受狩猎的过程,若时机正确,一收网便是一举捕获。”   “是我小看了你的决心,我也没有想到,你会趁我们不在,偷溜出府。你一进宫中,我们就触手不及,我派乌岳去接你,你却不愿回来。他设了重围,皆是个中高手,乌岳带了人欲突围靠近,可次次被挡,占不得上风。”   “除了皇帝之外,还有一个人能进出自如。邬尚煜是个磊落男子,我也看出他对你有着好感,所以……”   墨九闭上眼,轻轻的打断:“所以你让怡妃来找我,让我去求王爷。所以那一晚你来了,你知道王爷会答应,王爷会帮我出宫。”   “是。”乌少正没有否认,“我本无完全的把握,所幸,他终是允了你。”   “我在马车里听到外面说有刺客,我还听到王爷在和你争执,山儿还说你、二少爷与他在府里打起来了,你对他……做了什麽?”   静默片刻,乌少正如实答道:“我命乌岳引来皇帝,我要邬尚煜离开这里,回去边界,短时不能返还。”   边界吗……   她不舍得他走,不愿他走,他什麽也没有做的,他只是救她於水火。到头来,因为她,他仍是要走……   乌少正略有疲惫的阖了阖眼:“你已知晓了全部……你是否觉得我面目可憎?是否觉得我险恶至极?”   他将晦暗过去娓娓道来,在宫中,那人不止一次的暗示,现在她知道了,原来这便是所谓的“见不得光”的秘密。   那人口中的“疮疤”,那人口中的“渊源”,那人口中的“龌蹉”,全是面前这人的伤,面前这人的痛。   他在小时就已经历了这些,怀疑自己的身世,亲眼所见不堪一幕,爹遭陷害处死,娘跟着上吊自尽。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受尽欺侮……她不敢想象,想来只觉心疼,他面目可憎吗?不,一点也不。   而她,似乎也经历了许多。   被爹唤去角阁,见到了江夫人,经过言府最後的那个夜晚,她被送来了乌府。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姝园,她受伤受苦,去了二少爷的书房,想与岳哥哥一同逃离,她认识了王爷,认识了皇上,後来丹儿与张妈来了,丹儿不告而别,她为她进宫,继而被囚禁。   王爷帮她出来,她回到这里。有了孩子,失去了孩子……种种片段在面前一一闪现。她不用抱着疑问而活,曾经的无知,曾有的猜测,如今,她全明白了。   只是心里空空的,迷雾拨开,她看到一片茫茫然。   是谁造成了这一切?真的是命中注定吗?她突然有些相信了。   注定她要走过曲折,注定要与他们相遇。当在言家的大树上初见那一刻,当走入角阁的那一刻,当跨过乌府门槛的那一刻,懵懂,痛苦,挣紮,欢愉,心动……事情的发展自有它的轨迹,失去了什麽,得到了什麽,人生百味,她似皆有尝过,她已不再是当初的言墨九。   这几天,二少爷问她,可在恨,可在怨。   之前,大少爷问她,怪他麽,恨他麽。   她在逃避。   辨觉不清,直到眼下,依然是。   但是……她如何怨?如何怪?心底深处受了撞击,一下一下,撞出酸楚,撞出苦涩,撞得所有都变的模糊不清。   他的眼中映着一个小小的她。那麽这一个“她”,能否给她答案?   楞了良久,她开口问:“你恨吗?你恨他吗?”   他回答:“我不知。我只知,我要毁了他的江山。”   她的是“他”非“他”抑或他的是“他”非“他”,这一刻,谁也没有去深究。   “不过……”戾气杀意盘旋着自他脸上升起,“眼下,我想他死。”   这个“他”指的是谁,墨九听懂了。   “你问我疼不疼,他碰了你,你有了身孕,这里……”说着,他移动手掌,对着腰间狠狠按下,“这里的疼,我一点也不觉得了。”   “不要!”墨九回神,赶忙去捉他的手,可她慢了一步,白色的纱布上,一点鲜红在缓缓的晕开。   第224章、“爱”   你……”惊怔间,墨九只挤出了这一个字。   一点鲜红虽晕透得缓慢,但刺痛了她的眼。   才上完药的,才包紮好的……他在做什麽?他为什麽要这样??   这个时候,她顾不上什麽茫然也顾不上去辨觉什麽滋味了。   迅速掀被下床,拾起之前放在桌上的瓶罐物件再迅速的转回。重新剪开了纱布,果然,伤处沾着药粉又渗着血,黏黏糊糊的一片。   鼻间不争气的有了一酸,一边小心翼翼的清理,一边兀自嘟嘟囔囔,是恨恨,也是心疼:“都已经弄好了,原本没有流血的……伤口是不是裂开了?怎麽办?还是唤大夫来看一看?这里哪能乱碰的!我都说了不要动了……”   听着,看着,有一种情绪在乌少正的眸里缓缓流淌。面前人埋头忙碌,再度上药包紮,一阵过後,在她正要走开之时,他将她拉住。   “我不想骗你,我也不会骗你。事分轻重缓急,我的心里也有着得失计较。”   墨九停下动作,抬眼看他。   “皇宫,不是不可以硬闯。只是时机未到,如此行事的後果除了损兵折将之外,若他借机发难,我便功亏一篑。”   “後令邬尚煜涉入,我承认,我的目的并不单纯。”   “既夺回了你,又赶走了他,还让他们兄弟俩生出间隙,一举多得。”   “我利用了他。说到底,我也利用了你。”   他不知,她听完之後会作何感想;他也不知,在她听完之後,她脸上的着急心疼是否会立即消失,他再也寻见不到。   兴许一切将重回原点,回到那时,距离遥远。   他已将晦暗过去一一道出,其实,他说得不易,因为他最不愿让她知晓。不管是不堪还是痛苦,这是他的记忆,他的经历,合成了现在一个完整的他。所以即便开口艰涩,他不欲遮掩,他不想再有隐瞒。   阴险也好,残忍也罢,将心底最深处剖开,无情,有情,他给她真实。   “报仇,没有什麽比这件事更重要。我不断的提醒自己,说服自己,因为只有这样,才稍能安生。可好过只是片刻,我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你对我的影响。”   乌少正伸手按上自己的胸口:“这里放着了一个人,所以备受折磨。”略一停顿,他自嘲般的一扯嘴角,“谁会相信呢?连我都没有想到,原来,我有了视之为重要的东西,我竟然……也有了想珍惜、守护的人。”   墨九慢慢的移动着视线,从他的胸膛到面前的一双黑色眼睛。   他的眼里似乎有水流在轻晃,震动荡漾,下一刻就要翻起汹涌巨浪。这种感觉不是可怕的,这种感觉就像有无数只小手软软的在心尖拉一下,再拉一下。呀,鼻子本来就酸酸的,这会儿越发的厉害了……   “这个人,一见我就怕极,这个人,胆小甚爱哭。不知不觉,不在乎就变成了在乎,见不着时,会牵挂;见她哭时,会心疼;她一笑,心情会莫名其妙的变好;与她独处,抱着她时,便觉得满足。”   “她在宫里一日,我日日夜夜,控制不住的胡思乱想。”他低头靠近,以指腹摩挲她的脸颊。“然後,报应来了。”   “我最担心的,她没能逃过。”   “她像是性情大变,对身周的人事不予理睬。那时我想,就算挡下一箭,有什麽用呢?其他的呢?比这一箭更可怕的呢?我为她挡下了麽?”   “伤害已经造成,可以後悔麽?还能不能弥补?若我说,从今以後,我不会再让她离开我的视线,不会再让她离开我的身边,我会守住她,保护好她。我想问她,她可否愿意,愿不愿相信,愿不愿给我一次机会?”   墨九的表情很奇怪,两眼发直,嘴唇颤啊颤的,说不出是在惊还是在呆,说不清是要哭还是要笑。   “你可以不屑也可以讥讽我几声,你还可以像以前那样叫我‘坏人’,把我对你的恶行一一列出,说骂个痛快。但我想你告诉我,你能不能诚实的回答我,与我相处,可令你为难?”   没有隔上很久,墨九摇头,而面前人仿佛是松了口气。   “与我一起,你觉得讨厌麽?”   墨九仍是摇头。   “你来我房里,是因为知道我受伤,你是来看我?你在关心,你在……心疼麽?”   墨九眨了下眼,明确的点下了头。   她看到他眼里一亮,只是接下来,他的启齿突然有了迟疑。   “那麽,你有没有……我知道你喜欢风乔。你……”   没头没脑,他问得极模糊,奇怪的是她竟然听的懂。   他斟酌着,试探着,像是怕吓着了她,从中,她甚至还觉出了一丝奇异的卑微。   他微微闪躲起她的视线,局促是为什麽?欲言又止是为什麽?等待抑或是期望,是否为那不确定的答案?   墨九低下了头。   安静,叫人紧张;安静,给人失落;安静,令人灰心。   安静过後,她极轻极轻的,点了点头。   同样是没头没脑,奇怪的是,乌少正也是看懂了。   眸光快速闪动着,显出了一点激动,然後,他带着剩下的一点僵硬,剩下的许多不自然,用一种古怪的,陌生的语气,低低的问:“对风乔,你是极信任极依赖的,你……爱他麽?”   爱?   爱是什麽?   喜欢一个人,为之悸动,爱一个人,为其牵挂。   喜欢一个人,因为他的举手投足,心情可以有低有高,情绪可以有落有涨。   爱一个人,因为他的只字片语,生出纠结,生出疼痛,喜悦或苦涩,皆是极致。   “喜欢”与“爱”究竟有什麽不一样?   喜欢了多久就会变成“爱”?   是“喜欢”长还是“爱”更长?   是否因为爱之浓烈,所以飞蛾扑火。   是否因为爱生牵绊,所以奋不顾身。   时时刻刻,难离左右,一生一世,无怨无悔。   “爱”?   没有人教过她。   “爱”是什麽?   没有人告诉过她。   她怔怔的看着面前人,看着他突然对她笑了。   原来,在失神间,她已将心中疑惑问了出来。第一次见这抹笑颜,不带阴霾,不带冰冷,只是纯然。他笑起来果然是很好看的。   他笑着对她说:“巧了,我也不知道。”   顿了顿,他的脸上升上认真,“不过,我想试一试。”   他的声音低沈又温柔,深邃的眸中折射出动人光华:“你与我一起,我们一起试一试,可好?”   她一直一直的呆愣。   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她什麽也说不出来了。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已紧紧的捂着了嘴,眼泪扑簌簌,成串落下。   作家的话:无论如何~我想煽情一把~   第225章、放下   没有人教过她。   没有人告诉过她。   但是没关系的,她可以试一试的。   试着去明白什麽是“爱”,试着去体会“爱”是怎样一种感觉。   因爱而生的欢喜,苦涩,酸楚,美好,她可以一一品尝过来。   投入身心去相信,勇敢的付出,无条件的依赖,继而好好的相守。   山儿说过的话,她突然有些懂了。   “真正怕的是什麽”,“真正想要的是什麽”……   其实她害怕孤单。   其实她想要多一点的关注,她也在渴望“爱”。   从小没有娘,虽然张妈给了她亲情,但对於母爱,父爱,她不是没有向往。   在言府的大树上,她看见她的弟弟妹妹被抱在怀中,他们有娘照顾,他们还有爹关心。未泄露半点,也许是装作不在乎,没有说出口的是,她好羡慕。   曾不止一次的问过自己,她不是爹的女儿吗?爹是讨厌她吗?不喜欢她吗?为什麽爹不来看她?   她不敢去问张妈,唯有将所有疑问全放在心底。   直到她十五岁,当在小院门口见到那个高大威严的男子,她觉得陌生且熟悉。   那时的心情实在是难以形容。突然吗?当然是的。手足无措吗?自然是有的。除此之外,还有茫然还有惊喜,直到爹走後许久,她仍是无法回神。   走入角阁的时候,她有不安,有忐忑,同时也有雀跃。她不知将会发生什麽,将要面对什麽,待她意识到,便从头到脚,凉了个通透。   即便震住,即便害怕,她都没有反抗。   那一夜,仓皇懵然间,她失去了初贞,天一亮,她被扶出角阁,扶出了言家大门,在被塞进轿子之时,她的爹只给了她一句话:记住,无论如何,你姓言,你总是我的女儿。   女儿……是吗?是这样吗?   她以为只要乖乖听话,便能令爹的目光多有一些投注。她以为只要顺他的意,他便会高兴,他不会再忘记她,他会关心她……他会来爱她。   她太天真。手里仿佛抓着了一丝希望,未有确定,她就迫不及待奢想着更多,奢想那些原本就不属於她的东西。她也很傻,经历皇宫种种,对於丹儿,她仍无法去责怪,无法去恨。因为与丹儿的情谊她视之珍贵,她有的不多,她不能,不可以再失去。   对她的好,她牢牢揣记於心。因为那些关切怜惜,除了张妈丹儿,她从未在别人身上感受过。岳哥哥,二少爷,大少爷,王爷,他们以不同的方式走入她的生命中,继而驻紮进她的心底,她已无法忽略。   其实,她不可怜的,对吗?   其实,被爱抑或去爱,她也可以的,是吗?   其实,她拥有的已很多。   他们,都在她的身边。   墨九停不下哭泣。鼻头通红,眼泪混着鼻涕,一脸的狼狈。   说不出是欢喜还是难过,兴许二者皆有,一只大手伸过来,默默的为她擦着眼泪。   哽咽声接连不断的,仿佛快透不过气。她没有听到房门被推开的声音,没有听到跨步迈进的声音,当她抬起头,透过泪眼迷蒙,她看到两张相似的脸。   他们静静的围在她身边,没有人说话。   房内弥漫着温情,令她觉出暖意,於是,泪水更是汹涌。   她不再逃避。哑哑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响起,将这段时日,宫中经历,一点一点,细细的诉说。   哪怕其中有着难启齿,哪怕亲口再提,不亚於血淋淋的再揭伤疤,哪怕回忆如同梦靥,痛楚亦是深刻,她没有退却,她勇敢的正视。   她告诉自己,最後一次。   心颤,害怕,绝望……这都是最後一次。   说完之後,她便要将这些连着皇宫的一切统统忘记。   把不愉快的赶出心底,不再添痛苦不再添难过,跨过这个坎儿,不想过去,只看眼前。   就这样,墨九说着说着,泪水间歇着有止有落。和盘托出,下了决心,像拨开了阴霾,散去了闷浊,随即,点点轻松转然而生。   接下来,无论是人或事都在逐渐变得好起来。   乌少正的箭伤一日日的恢复,皇宫那边未见异常,乌岳来过墨院探望,而张妈已能下床走动,墨九在欣喜之余,每日天两边照料,心无旁骛,过得充实而忙碌。   府外的城中也是热闹。街道,客栈,酒楼,一下子涌进了许多人。他们来来往往的穿梭,看着装打扮,不像是本地人士。   墨九还在闲暇之余,学起了刺绣。因为山儿告诉她,两位少爷的生辰将近。可府里年年的习惯并非设宴摆酒,两位少爷不喜热闹,吃碗长寿面,生辰便算过了。   墨九听了之後就放在了心上。虽然她过生辰也是吃一碗张妈做的长寿面,但她如今已视乌府为家,第一次迎他们的生辰,她觉得自己不能不做些什麽。   她想不出什麽特别的,送礼嘛她没银子,不好问山儿借也不好问老伯伯借,若向他们借……就算买了东西也是没意思的。   山儿说,物不在贵重,关键是心意。   她想了又想,那些高雅的啊别致的啊她一样都做不来,还是实际些,问山儿要了针线,她预备试试看,亲手做两只钱袋。   山儿陪着选好了料子,在她的教导下,墨九剪出了样儿,接下来便是认真奋力与针下活。   这一日午後,墨九坐在桌前全神贯注,山儿在一旁磕着瓜子边看边指点。没多久,房门外有了动静,只见乌伯佝偻着背,领进来了一个人。   墨九抬头见到,立时一愣。   这个人悠悠迈过门槛,扫视过四周,一双水灵美目停驻在了她的脸上。   端详片刻,她淡淡一笑:“看你的气色,甚是不错。”   墨九放下手里物件,慢慢站起了身,也不知该说些什麽,便轻唤一声:“怡妃娘娘。”   乌伯及时出声:“言小姐,怡妃娘娘听闻你抱恙,遂来府一探。”   怡妃转头温和道:“乌伯,这里我又并非不熟,你不用跟着了,该忙什麽这便去吧。”   第226章、传话   “是。怡妃娘娘。”乌伯恭敬的应完再不紧不慢的退下。   山儿早随之站起,虽不知是怎个状况,屈膝福过,脸上眼里的警惕却是显而易见。   怡妃看着墨九,笑中带着了然:“见了我,很惊讶麽?”   墨九抿着嘴,没有作声。   “我呢不过是来看你一看。”说着,怡妃向山儿斜斜瞥去一眼,笑意微有敛下,声音中也浮上了些冷厉,“我又没有三头六臂,光天化日的,还能吃了你不成?”   山儿有着犹豫。这一位从宫里来的“娘娘”可不是能怠慢的主儿。想来大少爷二少爷不会不知晓,既然乌伯都已带了人过来,说明应是无碍的。於是山儿不作耽搁,低头福了个身便掩门退出。   山儿走後,怡妃悠悠跨近,看清桌上摆着的一干物件,她轻勾起嘴角:“怎麽还在摆弄这些?不是已经……”似乎是觉出了不妥,话说了一半戛然而止,她举起巾帕,掩饰般的轻咳一声。   墨九倒是开口接了下去:“我想做几个钱袋,才剪好了样子的。”   “钱袋?”   “嗯。但我不会刺绣,方才正在跟山儿学。”   怡妃边打量着对方的神色,边淡淡道:“哦,是这样。”说完,她兀自在桌前坐下,目光闪动,不知在转动着何样心思,墨九也低眉不语,一时间,房里的安静仿佛带上了点点尴尬。   良久,怡妃自语般的嗤了声:“既有这闲情逸致,看来,那些个放心不下还真是多余。”抬起一双盈盈水眸,娇媚的脸庞是一副要笑不笑:“怎麽样?府里的日子比起宫里可是惬意?我是否先该恭喜你,终於脱离苦海,如愿以偿?”   清澈黑眸迎上怡妃目光,隔了一会,墨九才慢慢的启齿:“府里很好。可以回来……我在这里,很好。”   “不用说,我看得出来。”怡妃的表情现出丝古怪,难言复杂中,说不出是不屑还是嫉恨,顿了顿,她似是恶意的加了一句,“听说你有了孩子,後又小产。这会儿波澜不惊,平静如常,足见你恢复的甚快,看得也甚开啊。”   提到了孩子,心中难以避免有了异样。墨九移开视线,沈默。   怡妃也垂下了脸,拂了拂衣袖,不带起伏的说道:“你好或不好,与我无关,我也没这个兴趣知晓。今儿个来这里,是谁的意思,我想你也该明白。出宫除了一探,还有句话是要带给你。”   “你走了,可有个人尚留在宫里,这个人是谁,不知你忘记了没有。”   闻言,墨九倏地抬头,怡妃不疾不徐的转眼看来,将那一脸的怔怔收入眼底:“我记得,你与她好像是情同姐妹。那麽她的死活,兴许……你该是在乎的?”   丹儿……   这两个字在齿间翻来覆去。   是啊,她出了宫,可丹儿并未。她不是没有想过,不是没有担心,可她始终没有见到她。不知她身在何处,也不知她的情况如何。眼下,这个名字被面前女子提起……怡妃娘娘为什麽要这麽说?什麽死活?她在暗示什麽?她……或者是他……又对丹儿做了什麽??   呼吸有了一滞,双手下意识的握紧。这段时日她自顾不暇,一时竟然忘却,愧与疚油然而升,双唇开开合合,却只能迸出几字:“丹儿她……”   “哎,别这样看我,我可动不了她。”面前女子娇嗔般的横来一眼,“她是大有用处,如今她好的很呢。”   吸气,吐气,柳叶眉皱得紧,不一会,墨九咬牙低低的问:“他要作什麽?”   “原来你也不笨嘛。”怡妃微微一笑,仿佛是赞赏,“五日後,宫中设宴。他是主,乌府两位当家是客。当然,还有你。”   “皇上令我做这跑腿之人,过府与你们说一声。愿不愿来,要不要来,他不勉强,你可以好好想一想再作决定。”   墨九是惊愣,她说不出话,嘴里只嚼出阵阵苦涩。   房里再次陷入安静。   怡妃不动声色的盯了她半晌,突然出声:“从头到尾,我对你,只有讨厌。”   “你无甚姿色,普通的紧,凭什麽进宫来?凭什麽引得皇上注意?”   “我是看你不顺眼。更让我看不过眼的是,乌家两位少爷绕着你转,岳大哥为你焦急,就连王爷都在你身上用尽心思,你有什麽过人之处?你凭什麽?!”   “宫里这麽多妃嫔,随便哪一个,你都及不上半点,可皇上偏偏让你怀了龙裔。你既无留恋,他却对你念念不忘。肚里带着别人的孩子回来,头上那麽大一顶绿帽,他们非但不在乎,还对你悉心照料。同样是被爹娘舍弃,同样被送进姝园,不都是棋子麽?为什麽你就是特别?”   “为什麽你可以享尽宠爱?为什麽你可以无忧无虑的过活?人人都护着你,我哪里比你差?哪里不如你?为什麽偏偏是你?!”   “你知不知道,每次见你端着那副天真不知事的样子,我看了就想吐!”   第227章、一起   对於怡妃劈头盖脸的一席话,墨九是毫无招架之力的。   她无甚姿色,她普通平凡,她也好像没有什麽过人之处。   她很特别吗?她不知道。   为什麽是她?她也寻不到答案。   可她并非是无忧无虑,她也经历过苦,经历过痛。她的日子,并非如怡妃所想,只有关怀,只有宠爱,那些难熬的时候,唯有自己清楚。   面前的怡妃神色带着激动,胸前也在不稳起伏。   乌家,姝园,大少爷已将一切说与她知。她与她的命运有着相似,被送来姝园,都是被舍弃的那一个。怡妃是骄傲的,好强的,怡妃也是漂亮的,动人的。同被江夫人看中,不同的是,怡妃被送进了皇宫。   是被迫无奈吗?她已见识过皇宫的可怕,她想,这些年,怡妃过的未必容易。   她是妃子,她是高高在上,她有许多宫人差遣,那麽,她是开心的吗?   如果是,为什麽她的眼神中有着幽怨?如果是,为什麽从未见她笑得开颜?   听着她言语间的不甘,不平,甚至是嫉恨,听她说着讨厌自己,听她不屑问着凭什麽,为什麽……自己一点也不生气。就算惊讶,惊讶过後,莫名的有了点点的不忍。   “作什麽这样看我??我是怡妃!你算个什麽东西??哪里轮得到你来可怜我?!”   面前的女子狠狠的瞪起眼睛,仿佛受了什麽莫大的侮辱。   墨九一个瑟缩。有些话,她不确定她可不可以说,但这些话,是她想说的。顾不得考虑掂量,她便鼓起了勇气:“他关着我,可我不愿留在宫里,现在,我已经回来了。怡妃娘娘,我没有可怜你。但我想,如果你……其实……”   怡妃冷笑着打断:“如果什麽?你莫不是在劝我,如果觉得宫里不好,可以学你一样,偷偷摸摸的逃了出去??”   墨九喉间一噎。   “你是不能安分,我倒觉得皇宫极好。你哪里看出我不好?我是再好不过!”   缓下了情绪,怡妃面无表情的讥道:“如今皇宫就是我的家,出了宫,我能去哪里?回温家麽?”   说着,她转眼看来,目光淩厉:“你别忘了,我们是被送出去的,温府言府的大门在你我离开那日就已牢牢关上,之後是死是活,与人无关。”   “除了皇宫,哪有我容身之处?你以为,我与你一般?出了那门进了这府,受人庇护,能在他人羽翼下,得一安生之所??”   墨九抿着唇,犹豫道:“如果……如果你无处可去,那我……我可以去求……”   “够了!”怡妃倏地挥袖站起,脸上是一派森然,“我说了,就算再不济,也不用着你来可怜我!这辈子,靠不得别人,我只信自己。”   墨九默默的看着面前女子,突然,嘴里轻轻迸出了一句:“那岳哥哥呢?你也不信他吗?”   是的,她听她称他“岳大哥”,她还记得说起他时她的表情,即便一闪便逝,她没有看错的,那是一种柔软。   果然,怡妃愣住了。   “他……”   阴沈,冷厉,这时全都凝滞。   “他……”怡妃扯动起嘴角,露出一抹似苦涩,似惆怅,怪异十分的笑。她的眼中浮上朦胧茫然,但很快,清明复回。   “皇上的话我已带到。有这空暇多管闲事,还不如担心担心自己。”最後,留下这一句,而她饰起高傲,转身离去。   後来,山儿进来,问说应对得可好,有无受上为难,受上委屈。墨九摇了摇头,心头是滋味复杂。   晚些时候,乌风乔来了,墨九一头扑进他怀里,一时闷闷不语。   相拥一阵,乌风乔低声问:“怎麽了?”   半晌,墨九小声说:“怡妃娘娘来过了。”   乌风乔淡淡道:“我知道。”   墨九缩了缩肩膀,往那怀抱里偎近了些:“怡妃娘娘说,宫里有宴。”   乌风乔收了收双臂:“嗯。我知道。”   墨九的脸紧贴在他的衣襟:“怡妃娘娘还说,要不要进宫不勉强,由我自己决定。”   “她说的不错。若非情愿,无人可以勉强你,到那天,你便安心留在府里。”   可以吗?她可以不去吗?那人借怡妃的口说下那一番话……她可以有考虑的余地吗?她还可以选择吗?   听着他的心跳平稳,她觉得安全,混乱心思也一点一点的静了下来。   “丹儿她,还在宫里。”   “我知你担心这个。放心,我们定会令她出了宫,将她带回府来。”   “所以……二少爷,你和大少爷,你们要去吗?”   乌风乔没有立刻回答,幽冷黑眸,若有似无的闪动出寒意。   “该来的总会来。无论现事还是过往,总要有个了断。”   墨九微微一颤:“二少爷,你们恨他,是吗?你们进宫……”揪住了他的衣襟,抬起头,小心,艰难的吐字:“会杀人吗?”   俊美的脸庞低下,上翘的眼尾是一抹深邃的弧度:“你怕麽?”   墨九先摇头後点头。   “那你恨他麽?”   短暂的沈默过後,墨九答道:“一开始,是有的。但是如果一直恨,就会一直想起来,一直想起来,就忘不掉了。我要忘掉,不想想起来,所以现在,我也不知道了。”   在那冷冰冰的表面下,在那深深的注视下,她总能找到爱怜与温柔。然後,他的唇贴上她的额头:“若能回来。我,大哥,还有你,避开一切,远远离开这里。若不能回来,我也已安排妥当,还有乌伯和嬷嬷在。你莫慌莫怕。”   什麽叫不能回来??他好像在交代什麽似的,让她的心七上八下,一叠声的急道:“不行不行!你不要这麽说!一定要回来的!你们……你们一定不能有事的!”   她不争气的哽咽了,眼里也不争气的沁出了泪,他的手指抹上她的眼角:“是,不会有事。你等我们回来,嗯?”   她还没有傻到听不出他在安慰。   明明知道,这一去,是要解决仇恨,做下了断。她怎麽能放心呢?怎麽能眼睁睁的看他们进宫?如果……如果他们真的有什麽事,她怎麽办呢?什麽也看不到,什麽也不做了,她一个人……怎麽办呢?   “我不要留下。我不要一个人留下。”握住颊边的大手,泪珠滴落在他的掌心。   “二少爷,我要和你们在一块儿。”   “九儿……”乌风乔显然欲劝,一双细长的手臂却缠了上来,将他牢牢抱紧。   “我跟你们一起去。丹儿也在呢,这一次,她一定会答应我的,一定会跟我回来的。”   “然後,我,大少爷,二少爷,丹儿,我们一起回来,好吗?”   “二少爷,好不好?”   “九儿你……”乌风乔拥住身前纤瘦的人,沈沈叹了口气,“你想好了麽?”   “嗯。怡妃娘娘说要我自己作决定,我已经决定了,已经想好了。”   “二少爷,你不用担心的,和大少爷二少爷一起,我不怕的。一点也不。”   “大少爷说会保护我,二少爷说会保护我,我知道的,我相信的。”   “不要扔下我,让我和你们一起,二少爷,好不好?”   纷繁情绪自乌风乔眼中掠过。   终於,他点头。   安静中,他的声音低沈,有力:“好。”   第228章、心意   既然已经想好,既然已经下了决心一同面对,墨九顿时轻松了不少。   三天後,乌家两位少爷的生辰之日到了。   早上起来,墨九就开始忙碌。   手里针线活认真的收尾,与山儿一起定了菜单,午後,她跟着去府里的大厨间选食材。接下来,洗菜,切菜,她边打下手边学起,在山儿的教导下,她亲手鼓弄出的几道简单菜色,倒也是有模有样。   酒在烫着,面已揉好,晚些,两个高大的身影如约而至,一前一後进了墨院。   墨九正在桌前摆置碗筷,抬头见了,赶忙迎了上去:“大少爷二少爷,你们来啦。”   两张相似的俊美脸庞不约而同的扫视过桌上,再动作一致的点了点头。   墨九略有羞涩的抿了抿嘴:“大少爷二少爷,你们先坐。还有两个菜,端来就可以吃饭了。”乌风乔开口低柔:“好。”   乌少正一挑眉:“还有?那我随你过去。”   “不用了,大少爷的伤才好的,我自己可以的。”墨九轻声拒绝,说完就像只小兔子似的,含羞带怯,迈着碎步跨出门槛。   待回来的时候,房里的两位男子仍站着等她。放下了酒啊菜啊,她在原地微微局促,那个素来清冷的他,牵过她的小手,领着她一同落了座。   山儿非常识相,早已退下。   蜡烛徐徐燃烧,映出一室昏黄温馨。   两位男子一左一右,她坐在中间。今日,他们一个穿了件枣红长衫,另一个穿了身月牙白。红色,好似融化了一贯的冰霜,白色,淡去了淩厉多添了温润,红与白,衬得他们更是丰神俊朗。   墨九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没来由的,双颊暗暗飞上几丝红。见他们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她的脸上更热了。   怎麽了呀……不吃东西,光看着自己是作什麽呐……   为了他们的生辰,做了这一桌,放凉了,可就不好了……   想着,墨九稳住悸动,拾起筷子,夹了菜放进左边男子的碗中:“二少爷,吃菜。”再夹一筷到右边男子的碗中,“大少爷,你也吃。”   他们明明是府里的主,她怎麽与他们客套起来了,哎哟,真有点儿……怪怪的……   所幸,在她无措於“怪怪”中的时候,两位男子收回了视线。他们各自举了筷,优雅的将饭菜送入嘴里,慢慢的咀嚼。   墨九下意识的咬住了筷头,来回转头,仔细观察着二人的表情。一时看不出个所以然,便犹犹豫豫的问:“好吃吗?会淡吗?我怕咸了,所以少放了盐。”   一双清澈黑眸扑闪扑闪,鹅蛋小脸带着些许的紧张与不安,乌少正心头一暖,率先回答:“味道不错,咸淡也正好。”   墨九犹不放心的追问:“真的??”   乌风乔给她确定:“自然是真的。”转眼看向桌上,他接着问道,“这些,可是九儿亲下的厨?”   “这几样是山儿做的,这个,这个,还有那个,是我做的。”墨九伸手指指点点,继而红着脸不好意思的笑了,“我不会做菜,是山儿教我的。我担心做出来的难吃,山儿尝过味道,说第一次下厨,这样还不错,我以为她是在安慰我的。”   说着,她难抑兴奋的站起,又夹两大筷自己亲手做的菜,逐一放在左右两人的碗里:“大少爷二少爷,你们再尝尝。真的好吃吗?”   乌少正默默的全数吃下,看她眼里亮亮,又似期待又似讨好。一手将她拉坐下,另一手送上饭菜到她碗里:“好不好,你自己尝尝不就知道了?”   乌风乔也递上一筷:“别光看着我们,自个空着肚子。”   “嗯!”墨九依言乖乖动筷,仔细品着嘴里的菜,下一刻,她的眼睛便弯成了细细月牙,“真的哎!好像真的不难吃!”   仿佛是松了口气,她小声说:“原来山儿不是安慰我的。”缩了缩肩膀,她调皮的笑开,自己夹了一大筷子吃下咽下,小脑袋摇晃起来,一脸的意犹未尽。   “九儿做的菜,怎会难吃。”乌风乔为她抹去嘴边沾到菜汁。   “鼓弄了很久吧?多吃点。”乌少正投去注视,一筷又一筷的为其夹菜。   或多或少,兄弟俩人都面露笑意。一顿饭,进行的不快不慢,气氛是愉快且轻松。   待墨九饱得再也吃不下,待一左一右皆放下筷子,浅饮起温酒,还有一件事,她可没有忘记。   於是起身,含含糊糊的说:“大少爷二少爷……等一下。有样东西……我进去拿个东西。”   兄弟俩对视一眼,免不了有了好奇。   “腾腾腾”墨九一溜烟的进去,“腾腾腾”她很快就从内室里跑出。她的双手背在身後,桌前二男子将她来回打量,酝酿了一番,她腼腆的说:“大少爷,二少爷,今天是你们的生辰。山儿说,以前过生辰,你们都是只吃一碗长寿面的。所以,我想好好的弄一桌饭菜,今天请你们过来,还有……还有样东西是要送给你们的。”   送东西?兄弟俩眼里的好奇更重了。   这时,墨九扭捏起来:“我没有银子,买不起什麽值钱的东西。这是……”背在後面的手臂终於伸出,手心也随之摊开,“这是我做的钱袋。”   “我不会刺绣,这几天才跟山儿学的。”她娇羞的瞄着面前二人,声音细细软软:“大少爷二少爷应该不缺什麽了,但是钱袋总能用得上的。山儿说,最重要的是心意。我手笨,绣的不好看,希望……希望大少爷二少爷不要嫌弃。”   两只一模一样的钱袋静静的躺在那小小的手心,区别的是,一只上面用金线绣了“大少爷”,另一只绣了“二少爷”。几个字歪歪斜斜,还真是不好看。在钱袋上绣花的有,绣鸳鸯绣龙凤呈祥的有,但从没见过绣什麽“大少爷”、“二少爷”的,带出去被人见了恐怕能引来笑声片片。   乌少正和乌风乔盯着钱袋,久久没有说话。   他们是意外的,她何时准备了这个?他们竟一点也不知。   面前这一纤瘦的人,双颊上的红晕明艳又动人,黑眸里微微湿润,欲诉还休,无声流淌出的是一种温柔一种恋,仿佛要开出一朵纯然的花。   最重要的,是心意。   这是她的心意麽?   第229章、生辰礼(一)   蜡烛在静静的燃烧,有一种别样的气氛,别样的情绪,在房里悠悠缭绕。   乌风乔率先伸手,取过其中一只钱袋,直接系往自己的腰间。   墨九眼里瞬间一亮。   “九儿。”乌风乔抬起头,目光深深,微微勾起了嘴角:“你看如何?”   “嗯!好,好!”墨九点头如捣蒜。钱袋面上,“二少爷”这三个字歪七扭八,映着烛光,闪闪发亮,她一边看着,一边笑得极开心,“二少爷带起来,果然很合适的。”   真的合适麽……恐怕……是丢人吧……若被山儿见到这一幕,定会这般暗想。   乌少正也缓缓伸出了手,捏着钱袋,翻过来再翻过去,也不知道究竟在看些什麽,片刻後,他将钱袋放入衣内怀中,突然开口道:“还有呢?”   哎?墨九的一脸满足就那麽略略的僵住。   还有?   “今天是我与风乔的生辰,你说这是你的心意。除了钱袋之外,还有呢?”   墨九开始尴尬,开始手足无措了。这突来的“变故”,她是完全没提防。   他是不是不喜欢呀?她只做了钱袋,如果他不喜欢……她没准备别的,没别的东西可送了……   “我……没有了,我只做了钱袋……如果大少爷不喜欢,那我……”   “不是不喜欢。”乌少正平静的打断,“只不过,除了这份生辰礼,我还想要其他的。”乌风乔扭头看来,带着几分疑惑几分不解。   大少爷亲口这麽说……墨九皱着眉,颇有些为难,与面前人对视一阵,她怯怯的问:“其他的吗?那大少爷想要什麽?”顿了顿,她继续尴尬,“可是,我没有银子的……”   “你说,重要的是心意。若我要,你愿意给麽?”边说边向弟弟投去了一个眼神。双生子默契十足,乌风乔眸光一个闪烁,很快就悟了。   那边的墨九还在苦恼。   怎麽大少爷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他的表情也有点奇奇怪怪……他倒底想要什麽呢?   乌少正等不及她回答,当然他也没有开门见山,他只是饱含深意的说:“你的身子早已好了。”   墨九一愣。   一来一回,暗里飞快的无声交流,动摇过了,犹豫过了,乌风乔还是做了“从犯”,这会儿便不甚自然的跟着说:“是,九儿。你已无碍了。”   墨九又一愣。他们在说失掉孩子这件事吗?身子是自己的,不用说她也知道无碍的,可这与他们的生辰有什麽关系?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古怪,真的很古怪。   她迟迟疑疑的接口:“是啊……是好了。”   “所以……?”乌少正挑起眉。   “所以??”墨九摸不着头脑。   那一脸的呆相,乌少正表示很无奈。他就知道,蜡烛不点不亮,非得要他说透,眼前这人才会明白。绕来绕去的只会憋死自己,索性就直白了吧。   “所以,为什麽拒绝我们亲近?”   “拒绝……亲近?”墨九努力的咀嚼话里意思,然後,红晕一点一点的加重,直到将双颊染成只熟透的果。   “没有……我哪有……”她的声音小的像蚊子叫。   还要狡辩!乌少正义正言辞的指责道:“如果没有,为什麽多些靠近,你就急着要躲?摸手可以,抱你可以,再往下,你就忙不迭的闪避。”   “你的心里是否还有介怀?你的抗拒是否因为无法忍受?你不愿接纳我们?你受不了我们碰你?”   要命,简直要羞死人了!他的脸皮怎麽这般厚的??方才不是在好好的吃饭吗?怎麽转眼就说起这样的话……什麽摸什麽抱,什麽碰不碰的,这样的话……是随便可以说的吗?!   墨九面红耳赤,微弱的嗫嚅:“不是的……才、才不是的……”   她哪里还有介怀呢?她没有抗拒,没有受不了,她只是……只是一时有些难适应,亲近抑或亲密,她只是有些手足无措。   他的眼神炽热,令她连头也不敢抬,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向着另一人投去求助的目光,却见他稳稳端坐,一副赞同至极的样子。   哎哟,怎麽连二少爷也……声声哀鸣,在心底回荡。   “如果不是……”眼神炽热的这一位慢慢站起,“那就证明给我们看。”   证明?怎麽证明?对於他一步一步的走近,她下意识的後退。   端坐的那一位也随之起身,清冷的眸中,一点热度在迅速蔓延。   心跳加速,震响了耳膜,这……这是要作什麽??   看他们的架势,仿佛下一刻就要扑了过来。可他们只是靠近,逼得她不住的退,一直从外间退到了里面卧房。   冰冷的珠帘划过她的脖颈,却没有舒缓半点从头窜下脚的热气。两个高大的身形,牢牢堵在她面前,生生的断去任何想出逃的意图。   “你们……你们……”她吐不出更多的字来,也许是因为他们的眼光太过露骨,也许是因为那里面的欲望太过明显,但她宁可没瞧见,宁可不知。暗示出的,透露出的,吓到了她,她不敢去猜更不敢往深处想,她告诉自己先别慌,“噗咚”咽下一大口口水,她颤巍巍的组织起语言:“大少爷,你、你听我说……”   他似乎……完全不为所动……好吧,看来叫“大少爷”是没用的了……   转头对另一人:“二、二少爷,你听我说……”   闻言,他停下了脚步:“九儿。”   她是一个欣喜,一个激动啊,下一刻,却听他低低的,略有暗哑的说:“我们最想要的是什麽,你该是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她什麽也不知道啊……她几乎要眼泪汪汪了。事情怎麽会变成这样了呢?她实在想不通。床离得她好近好近啊,没办法,她只能拼一拼了。   吸了口气,不作耽搁,盯准了两人之间那一丝细微空隙,她闷头冲了过去。   很好,他们被她撞开,接下来,一双手臂准确无误的将她抱住,她的耳边呵上了热气:“又想逃。”   那是大少爷的声音。   作家的话:我记得~有童鞋~曾经说~想要看~3p神马的~(深沈望天)   第230章、生辰礼(二)限   “呀……”墨九发出一声细细长长的低叫。   容不得她转身,後脑勺扶上一只大手,扭过了她的脸,然後,炙热的唇舌就直直的落了下来。   “唔……”这一声不光软软,其中还夹杂了些微颤抖。   嘴里鼻前充斥着他的味道,大舌动作起来像他本人一般的强势,她被吻得迷迷糊糊的,缠绕抑或是吸吮令她一时分不了神,等她意识到的时候,她已被带上了床。   他们一前一後将她夹在中间。他们像说好了似的,轮流交换,默契十足,一个亲她,一个脱她的衣服,或者一个制住她的挣紮,一个继续脱她的衣服。   一个人的力气她就已经对付不过去了,更别说这个时候两人“齐心合力”。   双手被身後的二少爷握住,双脚被前面的大少爷压住,好不容易摆脱他的唇舌得以喘息,二少爷没有迟疑的俯下脸来,再次夺去她的呼吸。   她就像陷入困境中的小动物,在他们手里逃脱不得半点,只能乖乖的承受,乖乖的任其为所欲为。   嘴唇被吸麻了吮肿了,吞咽不及的津液从嘴角流下沾湿了脖颈。没多久,她被剥得只剩肚兜亵裤。经历了小产,她非但没有瘦下反而丰腴了几分,这要归功於山儿,坚持不懈的以好吃好喝名贵药材给她日日补夜夜补。   雪白的肌肤在面前袒露,乌少正与乌风乔对视一眼,目光深黯。   腰上的手臂一勾,她的背脊就贴住了一个温热硬实的胸膛。大手不紧不慢的移动,钻入肚兜的下摆,攀爬向上,最後,握住了她其中一只浑圆。   “九儿,你长大了。”他咬着她的耳朵这般低沈的说道。   什麽……长大呀……   她羞的不行,头里随之“嗡”了一大声。可她的注意力很快被夺去,因为大手在肚兜下肆意,用一种不重不轻的力道,胸乳在它其下变换成不同的形状。   好涨,乳尖硬了,随後被灵活的手指捻住,揉搓按压。他没有顾此失彼,左右浑圆,来回爱抚,薄薄的肚兜因为他的动作,这里那里的顶起,暧昧的暗示出肚兜下的不平静。   面前的人没了动作,他定定的注视着她的胸前,看着肚兜里的起伏。锐利也好灼热也好,他的眼神仿佛能穿透了她,在她身上一分一分的移动,最後,对上了她的眼。   他眼中的情绪她实在难描绘得清。墨色的瞳眸深不见底,表面的平静下她却可以看出内藏的风浪,骚动着,汹涌着,向着她席卷而来,几乎要将她整个儿的吞噬。   接收到这样的眼神,她的心跳得厉害,仿佛快从喉咙口里蹦出来。   她无意识的呻吟:“二少爷……大少爷……不……啊……”   真正想表达出的是什麽?是要二少爷停下别摸了,还是要大少爷不要再看?   不甚完整的话又刺激到了谁?她只感觉到在胸部游移的大手倏地加重了力道,面前的这一人抬起了她的腿,扯下了她的亵裤。   “不可以……不可以……”她边微弱的扭动,边重复喃喃,可她阻止不了。阻止不了亵裤离身,阻止不了双腿被打开,阻止不了腿心隐秘花园无遮无挡的曝露开来。   当然,她还阻止不了的是他的目光。   他握着她的膝盖,直勾勾的看。他在看什麽?她怎麽会不知道。   是的,她无法阻止,所以她只能偏过脸去。倚靠着的胸膛似乎在不稳起伏,她的双颊如火烧,而在那人的视线投注下,一点热在腿心生出,继而扩散奔窜至了全身。   越过稀疏的毛发,两片粉嫩的花唇在微微瑟缩着,楚楚可怜的样子。美好的形状,诱人的色泽,点点淡淡的湿润痕迹,灼疼了乌少正的眼。   他忍不住的伸手,柔柔的拨开,以指腹细细的摩挲。很软,很滑,她的呜咽声声,她的颤动阵阵,他似乎看到了闭合的穴口在一点一点的扩开,蠕动,收缩,像一张小嘴儿在欲说还休。   他渴望了好久,时不时占据脑中的是她的一颦一笑,她的柔弱无骨,她的温暖还有她的泣吟。靠近她,欲望在折磨,他焦躁却只能生生抑制。   能令他如此的,只是她,只有她。此时此刻,他能闻到一股清甜的香气由花穴中悠悠散出,她的味道,动情的味道。   越靠近,越浓烈,越浓烈,越诱惑,引出他的贪婪,引得他喉间干涩,恨不得一口将她吞下。   感觉到那嘴里喷出的热气,感觉到发丝在大腿内侧瘙过,墨九有了模糊的意识,於是全身变得僵硬,心里的警锺大响。   “不要!大少爷!嗯啊……!”才要挣紮呢,身後的男子似是知晓,另一只手也伸进了肚兜,一左一右捏住两点涨立的乳尖,重重的扯起再重重的按下。   她措手不及的,随着尖叫腰肢同时弹起,这样一来,腿心花唇正好撞上了那一人的高挺鼻尖。   一下刺激,一下酥麻,她全身都软了。大舌乘机覆了上来,舌尖由下至上的一勾再灵活的挑开花唇,绕着穴口打转,对着花核施力,顺便将涌出的透明水液全数卷入口里。   “唔……唔嗯……”墨九无助的挺动着腰。又舒服又难受,说不出哪一种感受更多一些。   淫靡的舔舐声,啧啧的啜饮声传入她的耳,半睁着迷蒙的眼,只见自己的双腿大开,一颗黑色头颅伏在其间,上上下下,正在小幅度的动。   大少爷在吃她那里……   他当着二少爷的面……二少爷在看……看大少爷吃自己的那里……   她不知道身後的二少爷会是怎样的表情,她不敢想,越想越觉难堪,可难堪之下,快感却更为强烈。小产过後的身子分外敏感,加上此时的情景特殊,不一会儿她就攀上了极致。细细的喘着气,腿间的黑色脑袋抬了起来,舌尖慢慢的伸出,舔去了嘴边残余的水渍。就在她失神间,滚烫的小脸被大手掌住,身後的人给予她爱怜轻吻。   这样,还不是结束。   粗粝的手指代替了舌头,经过试探般的戳刺,接着全根没入。   不由自主的一颤,透过唇舌交缠的间隙,她勉强挤出模糊一字:“别……”   要挂不挂的肚兜被轻易拉下,他压过来,一口含住殷红的乳尖,手指深深浅浅的动作,他同样模糊且暗哑的说:“小东西,你要的。”   作家的话:来得及的话,晚点时候可能有第二更~   第231章、生辰礼(三)限   墨九无法反驳,因为她已然说不出话了。   二少爷正堵着她的嘴,唾液交换,变的越来越急切。   大少爷的手指在腿心私密处翻搅,而他的嘴咬着她的小乳尖,又像吸奶一般的,吸得她都有些痛了。   胸前被他们占据,他们两个一人一边,一个用嘴一个用手,痛苦与快乐并重,激得她身上不住的冒汗,腿间不住的往外冒水。   “扑哧扑哧”,穴里的手指进出灵活,突然顶到了一个地方,立时令她狠狠一抖。   察觉到她的反应,手指的动作一顿,经过了转动摸索,它盯准了这个地方不停的按压。   怎、怎麽……好酸,好麻啊,每受一下,她就控制不住的抖动一下。太怪了……怎麽那麽难受??   仿佛有闪电劈中了她,她一边哆嗦一边胡乱的扭。想叫他不要动了,不要再顶了,嘴里“呜呜呜”的,连泪水沁出都不自知。   他呢,根本就不理她。执着的对着那块地方,加重了力道,半刻都不停。   不行……受不了了……她真的受不了了……身体不像是自己的了,有一种几乎窒息的错觉令她惊慌至极。叫她更为害怕的是,在这难以形容难以辨识的感受中,隐隐升上一股尿意,急剧盘旋,在不断的逼迫。   他们给予的所有,激烈冲击在体内每一处。手指不管不顾的,而她,俨然快憋不住了!   她大骇。四肢绵软无力,便拼了命的使出了劲儿,从唇舌包裹中挣脱开去。嘴上得了自由,她颤巍巍的急叫:“停下……呀啊!快停下!”   压在身上的大少爷吻了吻她的肩膀,安抚般的低语:“嘘……别怕。”   怎麽能不怕?!他不知道她的感觉,他也不知道正在发生什麽,她要小解,她要尿尿,可她还在床上啊,还有他们在身边。她忍得好辛苦,已近极限了,如此下去的後果是什麽?她不敢想,她吓得半死。   “哈啊……不可以……恩啊……住手……啊啊……你停下……”   身後的人吮吻起她的脖子:“不会有事的。九儿,别怕。”   都叫她别怕别怕,她有嘴说不清,小手在那赤裸的胸前划过,推不开身上的人,只留下几道浅浅的抓痕。只听他急喘了几声,手指在穴里更为快速的弹动。她已是强弩之末,再承受不了更多。   为什麽要这样??为什麽不放开她??她真的……真的要尿出来了……,   发疯般的用力摇头,断断续续的泣音随之变了调:“求你……唔啊……求求你……再不停下……我就要……就要……”   就要怎麽样,乌少正自然是明白的。他的另一手摸上了前方的花核,将这颗肿胀的小豆子扯起一揪。   墨九连尖叫都来不及,头里瞬间一空,手指尖到脚趾头都一并僵住。   穴里塞着的手指终於离开,大量的水液一下子喷射而出。穴口微张着,抽搐着,每一次收缩再开,晶莹透明的水液就一小股一小股的流泻,把床褥染湿了一大块。   乌少正下意识的吞咽一下,乌风乔定定的注视,他们没有漏掉这过程中的半点,於他们来说,这情景,太过刺激,这样的她,实在太过诱人。   墨九全身泛红,胸口起伏的厉害,几乎岔了气。   仿佛有惊雷炸响在耳边,带来好一阵的晕眩。她紧紧闭着眼睛,隔了良久,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真的憋不住了……”   细细的声音,微弱又哑哑,泪珠子扑簌簌的滚,兄弟俩顿时有些慌了。   墨九委屈的哽咽着,声泪俱下的控诉:“我已经说停下了……你、你不听……我要尿尿……你还不、还不放开……”   当着他们的面,她失控的尿在了床上……   怎麽办……   她再没脸见人了……   乌少正为其擦着眼泪,无奈道:“小东西,你不是尿尿。”   乌风乔亲亲那柔软的小耳垂:“九儿,这是喷潮。”   不是尿尿?墨九犹犹豫豫的睁开眼睛,湿漉漉的睫毛掀动着,一副呆呆愣愣的样子。   乌少正耐心的解释:“第一次喷潮,你自然是不知道的。方才你射出来的是精水。女子在刺激之下极致之下便会喷潮,不过,并非每个都可以。”   墨九似懂非懂,好一阵後,才怯怯的问:“真的吗?……不是尿尿吗?”   “你想想,之前不是好好的,怎会说尿就尿呢。”腿间的硬物已涨得不行,乌少正将它抵上湿淋淋的花唇,来回缓慢的摩挲,“因为舒服才会喷潮,小东西,你不舒服麽?不快乐麽?”   因为舒服,所以才会尿尿……哦不对,喷潮?   舒服的话……不可否认是有的。但舒服的同时也很痛苦,她从来没有体验过这种“舒服”,太惊心动魄,太可怕了……   因为他的话,她面上发烫,而他的动作令她呻吟出声。他将她抱起,敏感的花穴压到一个又热又硬的东西,她不由自主的收缩起小腹,与他一同低喘。   “难受了?”   他边问边在顶她,还有意无意的磨啊蹭的。好不容易平复的呼吸又开始不稳,腿心被他的毛发弄得好痒,她还能感觉到,湿滑液体再度从下面流了出来。   他的舌头舔过颊上未干的泪痕:“既然不哭了,那麽,该给我生辰礼了。”   哎什麽??墨九又一呆,直觉转过头去,身後的二少爷正在缓缓的褪下衣物,上翘的眼尾是温柔也是炙热。   她差点忘了眼下的状况。没等她说话,大少爷将她微微举起,他的坚硬顶开了花唇,一点一点的刺了进来。   她下意识的含着他,没有抗拒的接纳他,粗长之物好似填上了穴里的空虚,不同於手指,仿佛更是快慰。   他满足的叹息,将她的双腿环上他的腰身。他抓着她的臀瓣,上上下下,节奏的起伏。   “嗯……嗯啊……”   墨香由另一人身上传来,大手在她光裸的身体抚摸,吸吮啃咬落上她的背,明明不堪明明羞涩,快感却在奔窜,她难以自制的收缩颤抖。   二少爷别过她的脸,大舌在嘴里冲刺,应和着穴里硬物的节奏。她乖乖的张着嘴承受,丝丝口水被带出流下,气息融汇,皆是急促。   身前人的动作逐渐变的大力,她随着颠簸,唇与唇便脱分了开。小手被抓着摸上了一个火热物,涨的,硬的,耳边听到了二少爷的低吟:“嗯……九儿……”   身子在上下的晃,带动了手掌上下的滑。大少爷在爱抚她,她在爱抚二少爷。   不知不觉,手指弯起将它圈住,她知道这个棒子般的东西是脆弱要害,她没有忘记要小心。   摸过沈甸甸的蛋丸,摸过棒身,摸过圆端。它在吐着点点的水,湿润了她的手心,移动间“扑哧扑哧”的响。   乌少正看着这一幕,更觉兴奋。狠狠的戳弄,撞击着花心深处,他要她为自己绽放,让他坚硬的圆头挤入她窄小的宫口。   “啊……啊啊……慢些……呀啊!”墨九发出难耐的尖叫,手上不自觉的用了力,乌风乔闷哼一声,差点喷射出来。   汁液的搅弄声唧唧,肉与肉的碰撞声啪啪,煽情又淫荡。乌少正是不能慢的,抓紧了两片臀瓣,飞快又凶猛的戳刺。   穴肉开始痉挛死绞,墨九长长的娇吟,被他送上了顶峰。乌少正喘息低吼,敌不过穴里没命的含咬,抵着小人儿的腿根,射出了男子精华。   他懒洋洋的半阖着眼,犹在品味的时候,怀里却一空。原来是自己的弟弟把人抱了过去,这般迫不及待的样子,他皱了皱眉,表示出不满。   乌风乔将墨九放躺在床上,抬起细长的双腿,就着穴口流下的精液,倏地挺了进去。   “呜啊……”她软绵绵的叫着,包裹着他的花穴又紧又滑。他慢慢的动,全根拔出,全根没入,直到身下的人开始难耐的迎合扭动,他才加快了速度。   她的脸上嫣红,弯弯的柳叶眉下,黑眸里全是迷蒙水汽。她的额上渗着汗,几缕发粘在嘴边。小小的两片唇张着吐气,情欲渲染下,是羞涩是挣紮是快乐也是满足。   而他,难免冲动。清冷褪去,淡漠褪去,在她面前,他只是一个陷於情爱的男子。   身心投入的要她,爱她,埋入她的深处,感受她每一分的颤动。   她眼带迷离的看着他,嘴里含混的呜咽:“唔……唔……二……少爷……嗯唔……”   听到她叫他,他暗哑的回答:“九儿……九儿……”   不够,还不够,腰上更为用力的耸动,狰狞的肉棒快速进出,捣得汁液横流,他有些失了章法。   墨九什麽也记不起了。唯有肌肤相贴真实,唯有快感鲜明。他们不知疲惫的与她交缠,一个释放了,另一个接上,她们在两人的身下兜转,花唇红肿,花穴酸麻,仿佛快融化了。   即便如此,仍挡不住高潮的来袭。   她只能依依呀呀的叫着,和着他们的喘息低吟,一阵抖过一阵,迎接他们所给予的狂喜。   房门之内,珠帘之後,一室春光。   烛光之下,床底之间,浓情流转,蜜意缠绵。   作家的话:码完了就传上来了,没检查过,如果有错字啊或是不通啊,还请大家担待啊~   第232章、进宫   墨九与两位少爷度过了一个特别的生辰。   特别的夜晚,特别的生辰礼,令乌家兄弟甚是满足。   墨九因此足足睡了一天。一醒来,就见那两人守在她床头,心中虽羞意未褪,但不可否认,还有着点甜。当然了,气恼也是有的。只不过,被两人一左一右,一低一柔的哄,她的耳根子一软,闷头在其中一人怀中,气也气不多久了。   第二日,临近傍晚。墨九坐在梳妆台前,山儿执着梳子为她盘髻点妆。   府里的气氛莫名有着些沈重,这一点,可以从乌伯的脸上看出来,   江夫人早早就来了,她本不愿走,无奈乌家兄弟亲自送她到门口,她紧紧捏着二人的手,怎麽也看不够,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最终她红着眼眶,转身离去。   晌午前,墨九去看过张妈。张妈的病好了许多,起身走动不成问题,日常琐事也能料理一二。   关於进宫,墨九没有隐瞒,张妈听了难掩担忧的问:“不是才回来,怎麽又要进宫了?”   她的担忧不是没来由的,上一次这孩子突然没了踪影,她再三追问,後来才知她是进了宫。可这一进宫足足有月余,一回来就病下了。孩子大了,不是什麽话都会与她说了,她理解,她明白,没有过多的询问也是不想看她支吾为难。她是她一手带大,她早就视其亲生,一个女儿为了情爱相隔遥远,她不能再失去另一个。   墨九抱住张妈的腰,如小时撒娇一般,脸颊在她肩头蹭了蹭:“宫里有宴席呢,皇上亲口说的,不可以不去的。”   “是这样……”张妈叹了口气,拍拍墨九单薄的背,“一会就走麽?什麽时候回来?”   墨九忍住鼻间泛上的酸意,柔柔软软的说:“吃完就回来了。大少爷二少爷与我一起呢,你不用担心的。我也想……去宫里再看看丹儿。”   张妈沈默片刻,又叹出长长一声:“我活到这岁数,唯一的牵挂就是你们两个了。只要你们好,我便安心,满足了。”   “嗯,我知道的。”墨九乖巧的点头,“张妈,你等我回来。等见了丹儿,我好好与她说一说,我想这一次,她会听的。然後我就带她一起回来,我们呢就像以前那样,再也不分开了。”   张妈慢慢的抚着墨九的头发,温柔的应:“好。丹儿许久没吃我做的菜了,不知道她有没有念着,我就烧几个小菜,等你们回来。”   是啊,张妈的手艺最好了,宫里的饭菜哪里比得过呢。到时候丹儿一定是狼吞虎咽的,指不定还要与她抢的……此时的墨九坐在妆台前,恍恍惚惚的想着。   山儿默默的梳好了髻,默默的为其描眉,再默默的取了衣衫,默默的帮着穿好。   全都打理完了,她默默的投以注视,低低开口道:“我也不多说多问什麽,总之……今儿个我熬了汤,若你回来晚了,自个儿到厨间盛了喝。”   墨九眨眨眼睛:“我一个人怎麽喝得完呢,若回来晚了,我就吵你起来陪我。”   山儿娴熟的翻了个白眼:“谁有空理你!我又不是你的奶妈子,惹得我不高兴我还不伺候了呢。”   墨九拉过山儿的手摇了摇,委屈的扁了扁嘴。山儿眼神不屑,手下却紧紧反握住,两人对视一阵,皆“扑哧”的笑了出来。   脚步声近了,乌伯出现在门口:“言小姐,差不多时辰了。两位爷在等你过去。”   “老伯伯,我这就来了。”墨九依依不舍的松开了手,轻声说,“山儿,那我走了。”   山儿随着一起迈过门槛,她站在墨院门口,目送他们走远。   “早点回来。”她喊出一声。   墨九回身一望,笑着点了点头。   马车摇摇晃晃,一路驶向皇宫。最後在宫门处停下,从马车上接连跳下两位面容相似的男子。   一身浅色衣衫,皆是高大俊美。一个气质温润似玉,一个清冷得仿若不染尘埃。   这样的两个男子是令人侧目的,只见他们一人挑起车帘,另一人伸出了手,一颗小脑袋随之探出。   小手抓住大手,女子被拦腰抱起,接着轻轻巧巧的落了地。   这女子身量不高,看上去纤瘦。她的五官比起身旁的男子来,着实不算出色。   小鼻子小嘴巴,眼睛倒不小,眸色清澈得见底,目光流转间像含了两汪盈盈泉水。几分纯真,几分柔婉,这样看来,倒也是个清秀佳人。   只不过,她的神情有着些古怪。又紧张又无措的样子。   清冷男子牵起她的手,平静无波的面上居然现出一丝柔情:“九儿?”   女子来回看着面前二人,微一摇头,深吸一口气,然後甜甜一笑。   温润男子牵过她另一只手,嘴角随之勾起:“那麽,我们便进去吧。”   皇宫里的宴席,无论器具摆设,都是精致奢华的。   今晚的宴席设在花草簇拥的园中,说是宴席其实更像是家常小聚。坐在其中的除了皇帝本人,就只有一位妃嫔。   宫女引着三人走近,乌少正首当其冲:“微臣参加皇上、怡妃娘娘。”   後面的乌风乔和墨九跟着行礼福身。   怡妃点头回礼,邬辰扬爽朗笑道:“好了,不必多礼了,先坐罢。”   三人依言落座,让墨九坐在了中间。乌少正不紧不慢再举袖拱手:“令皇上久等,微臣知罪。”   上席的男子不甚在意:“我与怡妃才坐下一会,你们便来了。什麽罪不罪的,爱卿言重了。”   “得皇上宴请,是臣等之福,微臣万不敢怠慢。”   “你看他,越说越离谱了。”邬辰扬看向怡妃,又似无奈又似埋怨,“不过是顿便饭罢了,今日呢,大家聚在一起,热闹热闹,话话家常。少正啊,你可是存心坏我好意?你的居心何在?~”   怡妃陪笑道:“皇上,不管是好意坏意,我倒觉得大人知礼守礼,实属难得。”   邬辰扬惊讶的一挑眉:“我倒觉得难得的是尖牙利嘴的怡妃,这会儿反了常态,竟帮起人来了。”   “皇上,你这麽说臣妾可不依了~”   怡妃故作哀怨,引来帝王笑声连连。   第233章、鸿门宴(一)   笑完了,邬辰扬看向席下男子:“少正啊,赫赫有名的娇蛮怡妃可在为你说话呢,你看看要怎麽谢她?”   乌少正拾起酒壶倒满了酒,沈稳道:“那麽,微臣敬娘娘一杯。”说完便一口饮尽。   怡妃向身边男子扔去个娇嗔眼波,接着大大方方的也倒了酒喝下:“大人客气了。”   邬辰扬跟着自斟一杯:“少正既已喝上,来,风乔,我这一杯先敬你。”   乌风乔举杯淡淡道:“谢皇上。”   就这样,问候客套,你来我往,一杯杯的酒液入喉,无关痛痒的闲谈三二,席间的气氛甚是不错,君王臣民一派和乐融融。   墨九一直低着头,耳朵竖的笔直,小心听着席上的动静。   手里抓着筷子,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菜。   是啊,她是心不在焉,这个时候,她哪能好好吃饭,又哪里吃的下呢。   一到这里,她就在急切的找。找谁?当然是丹儿。   左边前方坐着一男一女,却没有丹儿。   她以为丹儿会在的。   他不是让怡妃传话吗?他不是在提醒她,威胁她吗?   她已经来了,她已经进了宫了,那麽丹儿呢?丹儿人在哪里?   不让她轻易见到丹儿,他在打算什麽?他又想了什麽坏主意?   丹儿是被他藏起来了吗?丹儿知道自己进宫来了吗?丹儿……过得好不好呢?   邬辰扬的目光飘忽兜转,仿佛是经过了一番忍耐,终於直直落在那一个娇小女子的身上。   她头也未抬,始终垂着脸。是不敢抬头还是不愿抬头?或者……怕一抬头就会看到不愿不想见的人??   突然,心底就生出了不悦,浅饮过一口酒,调整过表情,他温和的开口:“怡妃去过府上,回来後与我说,小墨九似乎有些个不适。怎麽样?现下可是好了?”   她已经努力的镇定了。刚来时第一眼,匆匆模糊的一瞥,即便没看清他的脸,但他的声音一响起就让她忍不住的紧绷。   她好怕他对她说话,因为她还没有准备好……准备好去面对。   所幸,之前的交谈中没有提及她,她最好是这样。埋着头,不吭声,最好他将她忘记。那麽捱一捱过去,她挺得住的。   可是,她好像躲不下去了。   怎麽办?   慢慢放下了筷子,双手藏在桌子下面止不住的轻颤。   一左一右,两只大手分别伸了过来,握住她的手。   大少爷,二少爷……   他们的掌心温暖,无声的安抚着她,传递出一份安全。   他们都知道的。   他们说过,没人可以勉强她。   她有一种感觉,若有为难,他们不会看她勉强,若有逼迫,他们会为她挡去,此时此刻,他们虽然什麽都没有说,他们只是握着她的手,但她就是相信。   她不是一个人。他们与她一起。   他们会保护她,在她身周支起一片天地,将她好好的,牢牢的,稳稳的护於其下。   她如此相信。   那麽,她还怕什麽呢?   墨九用力的吸一口气,抬起头,轻轻道:“谢谢皇上关心,我已经好了。早就没什麽了。”   邬辰扬眸光一闪,脸上的疑惑担忧看是真切:“走时好好的,怎会突然不适呢?不然,一会儿让太医再为小墨九看看?”   是不是明知故问,墨九不确定。他的问话令左右男子的手下收紧,脸色随之一沈。   她的心里也有着不适刺痛。   手指蠕动着,反握住了大手。   难过的,痛苦的,她已决心抛去,也许只有直视伤口,才能真正忘却。他们在呢,她不怕,为他们也为自己,她可以勇敢。   “回皇上的话,我是小产了,所以,不用看太医了。”   墨九的声音细细的淡淡的,将席间几道视线全数引来。   怡妃的眼中升上了惊讶,乌家兄弟不约而同的侧脸投注,邬辰扬的表情有了短暂的凝固,而墨九眨了眨眼,目光不闪不避,对着上席男子。   清澈的黑眸并不复杂,也许隐痛难消,但除了这个,还有的就是平静。这样的她不若平常,无波无澜也好,镇定自若也好,这样的她竟有些不像她了。   “因为小产,我躺了好些天,大少爷二少爷很担心,连吃饭睡觉都顾不上了。後来,我想通了。张妈说,人死之後会投胎的。我想,孩子是投胎去了一个更好的地方,有一个家,有疼他的爹娘,他从我这里走了也许不是一件很坏很坏的事情。现在,我很好的,大少爷二少爷照顾得我很好。有劳皇上费心了。”   一席话,令在场所有人都怔住。   怡妃上下打量,仿佛是不识得她。乌少正眸光深深,有欣喜也有赞许,乌风乔夹了一筷菜放入她碗中,声音低柔:“别光顾着说话,吃菜。”   “好。”小手从大手里钻出来,拾起筷子乖乖的吃,乌少正为她拨开颊边一丝发,她羞涩的报以一笑。   邬辰扬目不转睛的看着,面上浮出了阴霾。   很好麽……   照顾的很好麽……   多日未见,他预想过,这个女子该是怎样的憔悴,该有着怎样一副愁容。   没想到,她不光完好,还略有了丰腴。   她似乎变了,不再是天真无知的少女。   是啊,怎麽还会是少女呢,她怀过身孕,怀过他的孩子。   一身浅紫衣裙,头发挽成了髻,没有过多的妆扮,却显得娴静又端庄。   她温温顺顺的坐在那两兄弟中间,眼里流动着柔婉,神情中显着信任与依赖,最叫人刺目的是,那一份爱恋,可以在她脸上轻易瞧见。   她说出的话,太叫他意外。   之前的她,有委屈只会流泪,即便不愿也只会忍耐,动不动就会怕得瑟瑟发抖。   今时今日的她,直视他没有惊惶,回答他没有支吾,是谁给了她胆量?谁令她脱变?   她的肚里曾有他与她的孩子。得知她小产,他心中异样,但他告诉自己,既然她想从他身边逃开,这便是教训。   原来,失掉了孩子她并不难过。   若非被迫,她根本就不愿的,他们的孩子,她根本就不想要的。   所以,看着他,她没有恨,没有怨。坐在那两人身旁,她一派自在,笑得由衷,仿佛那里才是她真正的归属。   她在庆幸是麽?   没了孩子,重新开始,斩断他们之间所有联系,忘记宫里的日日夜夜。   她只欲回去,一心想要回去乌家,无论皇宫,他,抑或孩子,她毫无留恋。   不该是这样的。   今日宴席,快意或者羞辱,本该随他之兴,由他执掌。   为什麽他觉出了可笑?   为什麽怒气就快脱控?   为什麽心底滋味难辨?   不该是这样的。   不该是这样的……   第234章、鸿门宴(二)   “啪”。酒杯砸在桌面,杯身顿时有了几道裂痕。   邬辰扬的胸口在起伏,一阵过後,他的脸色逐渐回复平常,他松开了酒杯,幽幽的说:“嗯,是这样。”   怡妃被轻微的吓到,不过她反应极快,迅速收拾起表情,转头叫来宫女:“再取个杯子过来。”   墨九的脑袋低着,没再抬起。   问已经问过了,回答也回答过了,就如山儿说的那样,她跨过了一道槛,一道对她而言很高很高的槛。起步之前紧张害怕,跨越的过程艰难纠结,但迈过之後,是轻松抑或释然难以形容得清,她只是觉得,肚子好像真的有点饿。   乌少正一边为墨九夹菜,一边看着她吃,眼帘抬起,目光与上席男子一个碰撞。幽深的,隐晦的,烛火映照下泛闪出若有似无的笑意,於是,几分阴郁在上席男子的眼底缓缓弥漫起。   这时,一侍卫急匆匆的奔来,行过礼後得了君王微一点头,他便靠上前耳语了几句。   邬辰扬挥手令侍卫退下,兀自往新取来的酒杯里倒上了酒,慢条斯理的说道:“其实呢,今日一聚还有一人要来,少正啊,你猜猜,这人是谁?”   乌少正沈吟片刻,道:“微臣不知。”   “酒逢知己千杯少,齐威将军也是个中之人,这样的场合怎能少了他呢?”邬辰扬把玩着酒杯,浅饮了一口,“可惜,我们似等不到袁将军了,少正,你说这是为什麽?”   “微臣以为,袁将军兴许是军务繁忙,分身不暇。”   “嗯。”邬辰扬认真的点头,“他确是繁忙,确是无法分神,眼下他被堵在了城外,拦截他的是外蛮兵马。我道是奇怪,这外邦蛮子怎会知晓他的行踪?莫非是早有预谋,这便伺机而动?”   乌少正慢慢坐直了身,乌风乔随着放下了手中筷。   “外邦狼子野心,但与我朝向来是相安无事,怎麽突然就蠢蠢欲动,有恃无恐了?啊对了,还有近日城中涌进的兵马,爱卿,你可知道这是怎麽一回事?”   乌少正平静的应:“皇上,两国之间,争夺疆界,在位君王,难免野心。敌弱我强抑或敌强我弱,相安无事不过是表面。得了助力,壮了声势,自然就蠢蠢欲动,有恃无恐。”   “哦,难怪了。之前,边界频频动乱,外邦不光知己,更是知彼,原来是得了有心人相助。”   “袁将军英勇善战,但微臣猜想,频繁骚扰疲於应对,不免也是头疼不已吧?”   “是啊。”邬辰扬失笑摇头,“不光是袁将军头疼,我也甚头疼。这害我头疼之人,若不好好惩处,实难消我心头之恨啊……”   他懒懒的向後靠去,眼神倏地一厉,语气变得森然:“通敌叛国,罪应当诛。先千刀万剐?还是先灭其满门?爱卿的意思呢?嗯?”   乌少正从容的站起:“皇上,臣以为无论是千刀万剐还是灭其满门,先观今夜此时。若江山换位,若自保不能……‘国’不在,皇上,要如何‘诛’?”   话音刚落,数道黑影从天而降,他们并未蒙面,手握长剑,一身黑衣,领头的正是乌岳。   现在是什麽情况,看也能看的明白了。墨九“忽”的站起来,即便心里已有过猜想,仍止不住满脸的惊慌。   同样是女子,比起墨九,怡妃就显得冷静多了。她的目光定在乌岳身上,藏在宽大袖子里的双手紧紧捏成了拳。   邬辰扬扫过席中,嗤出一声:“爱卿,你这是什麽意思?”   “依皇上看呢?”   “依我看麽……你这是……谋逆?”   “是也不是。”乌少正不疾不徐的走出:“你坐的位子我并无兴趣,而邬朝江山,我倒是极有兴趣。”   “是麽?”邬辰扬挑眉道,“乌家兄弟真是难为,忍耐了这麽多年,筹谋了这麽多年,只不过,齐威将军的名号不是白白挂着看的,你就这麽确信他杀不出重围,赶不进宫来?”   乌风乔站在自己兄弟身旁,冷冷道:“就算他赶来,也已来不及救你。”   “哦?风乔,你要杀我?”邬辰扬惊讶的问。   乌风乔没有回答,他向边上女子伸了出手。   墨九从惊愣中回神,踉踉跄跄的急步过去,用力拉住他的手,靠在他身後。   邬辰扬见着这一幕,低笑出声:“风乔,你一向淡漠,我是得罪了你还是侮了你妻母?令你容不下我,要对我下手?”   他笑得讥讽,是恶意也是挑衅,乌风乔紧抿着嘴,寒气,戾气汇成一股风暴,在他身周呼啸盘旋。   “怎麽了?生气了?哎呀呀,你们兄弟一心,看来,我是逃不过去了。”说是这麽说,邬辰扬并没有叫来侍卫,他稳稳端坐,气定神闲,“孤军奋战可是不行的,除了袁将军,你们怎知我没有别的帮手?”   “有好酒光记着袁小子,皇兄这番忒不地道!”   响亮的一声,紧接着,一男子大步流星从外走近。   他肩宽脚长,穿着一身银白铁甲,腰间佩刀,脚上穿着高靴,行走间,哗哗作响。他的五官精致,俊美得不似凡人,杏仁眼里一片肃然,腰板挺得笔直,气势威武,英姿勃发。   墨九再次呆愣住。   他……王爷??   王爷不是回边界了吗?他何时进宫来的??   人群中,邬尚煜一眼就看到了那一个娇小女子,片刻注视,他朝她微微一勾嘴角。经过乌少正身边时,他几不可闻的扔下一句:“我早说过,他是我皇兄。”   他在坐着的男子面前立定,後面跟着的几列士兵将乌少正他们团团围住,举起长枪对准了手持兵器的乌岳一行。   邬辰扬这才站起,怡妃紧跟其後,他走到邬尚煜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喝酒不急,这会儿又不晚。”   势均力敌,一触即发,气氛愈发凝重,乌少正眸底阴霾:“原来煜王爷并未离开麽?”   邬尚煜面无表情道:“我自然不能回去,否则,不正合了你们的意?”   原来如此。在乌府的种种,冲动也好指责也好,还有他们打的一场架,不过是作戏罢了。真真假假,竟骗过了风乔与自己。   第235章、鸿门宴(三)   “以为我们兄弟俩有了间隙便能乘虚而入,少正啊,你未免天真了。”邬辰扬讥嘲的一笑。   “那晚,刺客来得正巧,将我引至宫门,直见宫外马车一幕。你的目的是要我们兄弟反目,我将煜赶回边界,左右臂膀便失了其一。就算宫中出事,他一时赶往不及,你再将袁将军拦截於城外,这样,我势单力薄,孤立无援,成了你们的瓮中鳖,任你们为所欲为,我说的可对?”   乌家两兄弟未言语。   邬辰扬再度拍拍邬尚煜的肩膀:“你们二人一心,我与煜亦是。我呢就只有这麽一个弟弟,若这麽简单就能被你们挑拨了去……你们也太小看了我俩间的手足情谊。”   “我以为皇室只有丑陋龌龊,倒不知,还有情谊。”乌风乔森冷道。   邬辰扬笑得别具意味:“此言差矣。毕竟,我与我父皇不一样,他的喜好特别。说到喜好,我倒想起来了,二位的爹,也就是前朝乌大人……”   “住口!”乌少正低喝一声,显然是被激怒了,“你没有资格谈论我爹。”   “谈论?不过是个娈臣,他也配?”邬辰扬表情一变,是阴狠非常,“你们视邬朝为肉中刺,殊不知,乌家这颗眼中钉我早就一欲拔起。这麽多年,旁观你们自作聪明,不自量力,我甚是开怀,今日,是时候作个了断。”   四个高大男子,两方对峙,逼人的气势在无形的压迫,邬尚煜缓慢的拔刀,沈沈开口:“我已提醒过你们,你们未听。今时今日,我不会手下留情。”   说完刀锋一转,银色身影向二人扑去。   乌少正赤手空拳与他缠斗,乌风乔一把推开墨九,拳脚攻向周围的士兵。   夺过他们的兵器,一把扔给了兄长,自己提着另一把,直转向不远处的邬朝君王。   顿时,打斗声四起,园里涌进了更多的人,有宫中侍卫,有邬尚煜的兵马还有夜楼里的高手。刀光剑影,乒乒乓乓,有人受伤也有人倒下。人群分别向两块地方聚拢,邬尚煜与乌少正位於其中,不远处,是乌风乔乌岳跟围着邬辰扬的侍卫拼斗。   第一次直面血腥,墨九吓的瑟瑟发抖。   大少爷和王爷打在一处,无论谁占了上风,她都不愿见其受伤,还有二少爷,还有岳哥哥……   他们是决心要拼个你死我活了吗?怎麽办……怎麽办呢?!   墨九出了一身的冷汗,小脸血色全无。   呼喝声,刀剑碰击声,还有利刃戳入身体的闷响,在她耳中化成了一片嗡嗡。满目的鲜红,刺鼻的血腥味,地上一道道一滩滩的暗色,她的鞋底踩到,她的裙角沾到,令她喘息重重,心惊肉跳。   突然间,後腰被狠狠推了一把,她的双腿早就软的站不住,经这一推,整个人便向前栽去。   她被推往的地方,刀剑密集,她只看到混乱的影,白光森然一闪,她连叫喊都是来不及。   乌少正一直在分神注意墨九那边的动静。他不放心她,可才转了两个身,就不见了那个纤小的人。心里一紧,动作慢下,邬尚煜挥刀过来在他肩膀划下一道,同时,他找到了她。视线死死定在那一处,危险抑或疼痛他已全然不觉。   “小心!!”他急吼,迅速抽身跃起,只是,终是慢了一步。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旁冲出个人。   这个人撞开了墨九,紧接着,锐利的刀尖刺进他的胸口,刀身没入拔出,带出温热的鲜血,即便如此,险情并没有就此结束,对於正在厮杀的人们,这不过是一段小小插曲。   滚落一边的墨九,腿上手上都被划破,邬尚煜也是看到,紧随乌少正奔去。   “收手!!都他妈的给我收手!!”他的吼叫震耳欲聋。   在打在杀的都停下了动作,一张张带血的脸皆是茫然且莫名,园里一下子静了下来。   墨九惊魂未定。   自己……没有死吗?   她以为刀要刺过来了,然後……有人撞开了她……   乌少正邬尚煜赤红着眼睛赶来,纠缠在一起的人群散开,露出地上躺着的一个人。   待看清了,园里响起一声凄厉的尖叫:“丹儿!”   墨九手脚并用的爬过去,双唇抖的不像话。   是的,为墨九挡了一刀的正是许久未见的丹儿。   她穿着宫女的衣服,今日宴席她在场,只不过墨九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来往宫女身上,所以也就没有发现。   这番,是邬辰扬的意思。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即便明知无情,但丹儿仍是难忘。   她在宫中留下,做了浣衣处的浣衣女。爱情有交织,心中还有一丝希望泯灭不去。   她靠着这一丝希望苦苦支撑,日子过得麻木且痛苦,当被邬辰扬再度找去的时候,所有过的情,所有过的意,在那一刻复苏。   兴许是渴望太久等待太久,情思汹涌,盖过了怨,盖过了恨。   所以她乖乖听从安排,就算沦为棋子,沦为他的手段,也是甘愿。   当见到墨九,她有激动,可她不敢出声,唯有小心躲藏。   她如何面对她?她没脸见她。   她仍心甘情愿,她仍执迷不悔,这样可悲的她,这样不堪的她,不如不见。   两方动起干戈,宫女们早就四散逃开。她没有走,她躲在树丛後面,强忍着惊怕,看着园里动静。   她的担心,一是为那个心中无她的男人,二是为那从小一块长大的姐妹。   她没有漏掉半点,没有漏点怡妃乘乱靠近,没有漏掉怡妃那出手一推。   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冲了出去,当她意识到的时候,疼痛无边无际。   所以……傻九,没事,是麽?   报应。   她的脑中突然浮现出这两个字。   欲得的奢望不到,亲手给予的伤害挽回不了,若命中注定如此,若能就此解脱,兴许……兴许……   胸前一道触目惊心的血口,汨汨往外冒着粘稠的液体,墨九浑身颤抖,上下牙齿碰到一块,咯咯咯的响:“丹儿……怎麽是你……怎麽会这样的……丹儿……怎麽是你……”   作家的话:明天还有最後一章~先想看谁的番外啊?~快点告诉我~   第236章、鸿门宴(四)(大结局)   丹儿扯了扯嘴角,似乎想要笑一笑,却“噗”的喷出了一大口血。   墨九呜咽一声,抖抖索索的用手在她脸上擦着,可怎麽也擦不干净。   鲜血,从对方的嘴里涌出,顺着她的指缝流下。眼泪脱眶,如雨点般的掉落,她边锲而不舍的胡乱擦拭,边焦急哽咽:“疼吗?哪里疼?是胸口吗?是吗?”   丹儿气若游丝,终於勉强一笑:“疼……怎会不疼……不相……你去试试……”   墨九随着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好了好了,我知道你疼的,丹儿你忍一忍,没事的,你不会有事的。”   乌少正蹲下来,握住墨九的肩膀,欲言又止。邬尚煜也蹲下来,想要仔细检视她伤到了哪里,却被她用力挣开。   她一脸的汗与泪,还有点点斑斑的血迹,黑眸睁得大,空洞又茫然,嘴里在语无伦次的说:“我没事的,丹儿救了我呢,好奇怪,怎麽我一直没瞧见她呢,没关系没关系我现在找到她了,她救了我,我没事,一点事都没有,她也不会有事的,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邬尚煜皱着眉,疼惜的擦去那额上的汗颊边的泪,张了张嘴,同样是无言默默。   “傻九……”   墨九飞快的转回头去:“我在我在!我在这里!”   “傻九……你还……恨我麽?”   “你别胡说了,你是我的姐姐啊,比亲姐姐还亲的,比亲姐姐还好的,我还要带你回去呢,对了,张妈说要做菜给你吃的,她还在等我们呢,见到我们她一定很开心很开心的。”   “真……的?……比亲姐姐……还亲……还好?”   “嗯真的真的!”墨九拼命点头,眼泪簌簌滚下,“你知道的,我不会骗人的,我从来不会骗你的,你知道的。”   丹儿咳了几下,“呵”的笑了出来:“是……是……”她艰难的伸出手,墨九一把紧紧握住。   “……是我……对不起你……你别怪我……傻九……欠你的……现在……现在……”   丹儿的声音倏地低了下去,墨九一脸呆滞:“丹儿?你说什麽?丹儿??”   久久的得不到回应,她不知所措的连连急唤:“丹儿??你怎麽了??我不怪你我真的不怪你!丹儿!!你说话啊!我在听呢!丹儿??”   乌少正探了探丹儿的鼻息,接着脱下外衣团起来压住她的伤口,邬尚煜则拉住了墨九:“别急。她晕过去了。你……你冷静些。”   “晕过去了?……晕过去了……”墨九喃喃自语,眼珠子迟缓的转动着,侧身猛的捉住乌少正的手臂:“大少爷,我受伤看大夫,擦药吃药很快就好了,我们回去好不好?我们带丹儿回去,给她看大夫。”   乌少正身形一滞,低头看向那个狼狈的人儿,一时之间,他一言未发。   这麽多年,就为这一刻,之前那人一句“了断”,正符他的心思。十岁之後,他便怀着仇恨而活,事到如今,不是说走就能走,说退就能退的。   “丹儿不可以不看夫人的,她已经晕过去了,她要看大夫,不看大夫……她……她会死的……”泪水的流淌没有停止过,墨九几乎难以说下去。面前的男子不说话,不给她回答。他的眼神好奇怪,好复杂,里面浮现出的犹豫,歉意,直叫她从头凉到了脚。   “大少爷!你救救丹儿!不可以……她不可以死的……她是为了救我……为了我才受伤的啊……大少爷……我求求你……求求你了……我们回去吧……好不好?……”   墨九泣不成声的哀求着,她的大少爷不言不语,她慌的不行,六神无主的转向另一男子:“不要打……不要和大少爷打了……你放我们回去吧……丹儿要看大夫……王爷……你让我们回去给她看大夫……求求你……”   邬尚煜看看她,看看对面男子,默不作声。   园里响起的阵阵泣音,又凄楚又可怜。乌风乔与自己的兄长遥遥对视,往前走了几步,却硬生生的停下。乌岳并未松下架势,只不过握剑的手紧了紧,仿佛在压抑什麽。邬辰扬望着那一抹摇摇欲坠的身影,脸上的情绪难言。   惊惶,恐惧,失望,绝望……可是不能放弃。墨九站起来,摇摇晃晃的向着乌风乔奔去。   她跌跌撞撞,一个踉跄,乌风乔迅速将她接住,她发丝淩乱,狼狈至极,揪住他的衣襟,软倒在他身前,无力且无助。   “你说过的……我,你,大少爷,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我们在一块,谁也找不到我们,你说过的……二少爷,你忘了吗?”   “一起……我们一起回去,给丹儿看大夫,给丹儿治伤,不要打了……不要再打了……丹儿已经受伤了,你们不可以再受伤的,如果你们也有事……我……我要怎麽办呢?”   “二少爷……你答应我好不好?不要打了……不要受伤……丹儿流了好多血……好多好多血……我好害怕……真的好害怕啊……”   “看大夫……送丹儿回去……你们不肯走……我留下……我不走……丹儿有张妈……我哪里都不去……我和你们一起……我陪着你们……我不怕……不怕……”   墨九上气不接下气的,已哭成了个泪人。   她说谎了,其实她怕的极,怕的根本无法支撑。   她怕丹儿伤重,她怕不能回去给她医治。她怕死,怕丹儿死,她怕血,怕看到丹儿的血,他们的血。   她怕失去,失去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她知道他们的恨,知道他们不愿放手。   她一直在安慰自己,也许结果不会坏的,他们会安全离开的,无恙回家的。   她没有想到直面过程是这麽的难,要眼睁睁的看着,揪心难熬的等待着,她不能……她真的不能。   丹儿躺在血泊里已让她快疯了,如果接下来是他们呢?她该如何?   丹儿不可以死,丹儿不会死,她不能陪丹儿回去了,他们留她便留,他们好她便好。若结局是难……她与他们一起。   “不怕麽?”乌风乔沈默良久,抚上那一张惨白小脸,低低的问。   “嗯……嗯……”虽然眸中迷离,虽然颤抖难以抑制,但一点坚定从这片迷离中破出,“不分开……我们一起……永远不分开……”   叹息,深深的,晦涩的。   长刀落地,乌风乔俯身将这个纤瘦的女子抱起。   她瑟缩在他胸前,哑哑的声音伴着抽噎,还在不断重复着“不怕”,“一起”,“不分开”。   他觉得胸口一阵重,一阵轻,一阵痛。   眼眶莫名的发涨,怅然所失因为什麽?他只知道,怀里的重量,怀里的温度是那麽真实。   他抱着这一份真实,越过一片血腥,头也不回。   有遗憾麽?会後悔麽?他不确定。   仇恨仍在,只是,如果要选择,他无法放下怀里这个人。   无法选择,无法权衡,若要问他此时想的是什麽,他能给出的是空白,若要问他此时是否清醒,她无法肯定的回答,那麽,就让他这样,身随心动,不停留。   这一幕,很诡异,无论是哪一路人马全都愣住。   乌少正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抱起了昏迷的丹儿跟着离去。   邬尚煜缓慢站起,没开口,没出手,没阻拦。   乌岳手一扬,很快,属於乌家的众群褪得一干二净。   剩下来的,面面相觑。   这是……什麽情况?   这就……不打了?   这时,他们的君王说话了:“煜……你这是在作什麽?”   他们的王爷如此回答:“皇兄,其实你也明白,今夜谁也讨不到便宜,谁也占不得上风。所以,不打了。”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麽?煜,不要为了儿女情长而令我失望。”   “是,我是儿女情长,我是没出息。若没个儿女情长,人生在世那多没意思。皇兄,你要追便追,我先走不送。”   然後……王爷领着一拨人也走了。   最後剩下的侍卫们,张着嘴巴,怎麽也合不上。   邬辰扬的面色不怎麽好,对了,还有怡妃,她站在不远的地方,一脸的不甘。   她在想,明明是天时地利,那女人怎麽这般命大?!   她在想,场面混乱,应该没人看见吧?   做出又惊又怕,楚楚含泪的样子,抬头迎上那个手握至高权力的男子。   她心头一跳,难忍一颤,因为他的目光阴鸷晦暗,其中暗藏的锐利仿佛能洞悉一切,一动一静都难逃於下……   後来晚些,齐威将军袁旭入宫。   袁将军击退外蛮,他的兵马在城外整顿驻紮。   当夜,邬朝君王将他留在宫中休憩。君王独自在书房一坐到天明。   接下几天,邬朝君王夜不成寐,眉间深锁,似有困扰。   袁将军被召见。之後,他出宫集齐一队人马,直往城中乌家。   据袁将军手下一将士口述,来到乌家,乌府大门一推即开,里面悄然无声。巡视府内房间,摆设器具未少,不见婢女仆役以及乌家两位男主。询问家住附近百姓,无人知晓一二。偌大乌府,俨然是人去楼空。   【全书完】   色中色·TXT文学打包区收集制作http://www.sexinsex.net/forum/forumdisplay.php?fid=402更多小说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情色作品尽在色中色·TXT文学打包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