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生   柳书意面色冷淡的望着庭前那一树梨花,莹白的花簇热热闹闹的开着,仿佛春风晴雪,压满枝头。   白茫茫一片真干净啊,柳书意心想。   旁边的康氏捏着手里的绢帕,打量了一下她的神色,小心翼翼道:“大小姐,莺语是您的贴身丫鬟,怎么处置还是您拿个章 程吧。”   柳书意收回目光,扫了一眼惴惴不安的康氏,又看向树下跪着的少女。那是位十分纤细柔弱的美人,偏偏却长了一对丰满的玉乳,腰肢盈盈一握,脊背挺的笔直,双乳便也高高耸立起来。钗堕鬓松头发散乱,衣衫撕破好大几道口子,露出一身瓷白滑嫩的皮肉,几朵梨花飘落在她双乳上,白花花晃得人眼晕。   两边站着的家丁们眼睛都看直了,色眯眯的眼光钉在莺语的身上。康氏背后站着的徐婆子啐了一口:“小贱货。”   莺语抬起头含泪看着柳书意,无声无息的垂泪,眼神既委屈又倔强,看着让人心生怜悯。还是这么会演戏,柳书意垂下眉睫,将恨意沉到了眼底。   ……   上辈子莺语也是用这样坚强隐忍的目光让她心疼的。   前世里,父亲将柳书意许配给了战死挚友的独子,凶名在外的“杀神”,镇远将军裴落青。京中贵女们听闻这个消息,或是嘲笑或是同情,皆认定她必会过的悲惨可怜。   传闻中,裴落青冷酷无情铁血嗜杀,于阵前屠杀万人而面不改色,裴父被人偷袭战死,他带军屠了敌人一整座城池,在断肢残骸尸山血海中面无表情的样子,就算是久经沙场的部下看了都觉胆寒。   饶是柳书意这样胆大的性子,心里却还是有些惧意,柳父却说裴落青是个好孩子,只让柳书意放宽心,自己绝不会害她。   她曾远远的见过裴落青一面的,那是个劲瘦高挑的年轻人,五官虽生的俊朗,却一身的戾气,看人的眼光都透着冰冷硬鸷。   他随他父亲前任镇远大将军穿过回廊前往柳父书房的时候,柳书意正带着莺语在中庭梨花树下的青石台上看书。听到脚步声,柳书意从书后将脸抬起来,与裴落青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裴落青只是随意的扫了她一眼,便转开了目光,只是那眼中的冰冷淡漠,让柳书意即使在阳光下也打了个寒颤。   裴父是手握重兵的大将军,柳父是个文质彬彬的翰林编修,原该是不同世界的两人,却一见如故引为挚友。反观自己,与莺语从小一起长大亲如姐妹,却被她害的家破人亡下场凄惨。   莺语是柳母从牙婆手里救下来的。据说她娘是一位从禹荒族掳来的下奴,容貌生的倾国倾城,极得主人宠爱,生下了她。莺语混合了陈国人的纤细与禹荒人的美艳,肌肤晶莹白皙,清透的眸子中带着淡淡的蓝紫色,小小年纪便显露出了祸国殃民的姿容。   待主人一死,家中主母便立刻将她们母女二人发卖了出去,莺语的娘被卖去了军中做营妓,莺语则要被卖去最下等的窑子里做幼妓。   以她的姿色,卖去下等窑子自是可惜了,牙婆想多赚些银子,便背着主家想将她卖去城中最大的青楼,路上不知是怎么个疏忽,莺语挣脱绳子跳下了车子,一头扑在了柳母的车前。   柳母是个温柔善良的女子,见她眼中带泪凄楚可怜,一声声的叫着“夫人救我”,心中柔软,便花了不少银子将她买了下来,放在柳书意身边做贴身丫鬟。   莺语陪着柳书意长大,柳书意待她极好,吃穿用度皆独一份,听说她在原主人家中时曾学过一些文墨,还安排她跟着自己一起读书识字,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女红刺绣,但凡柳书意学的,莺语皆无一落下。   ……   却不想一番真情养出一匹白眼狼!   柳书意捏紧了手里的绢帕,冷冷的对康氏道:“既然父亲现在让康姨娘管家,还是您来做决定吧,”又垂下眉睫轻声道,“虽然莺语曾是我的贴身丫鬟,但做出了这种事来,我也无法包庇相护,但凭姨娘处置,我绝无二话。书意身体不适,先行告辞了。”   她瞥了一眼莺语,转身向院门走去,莺语似是不敢置信,哀叫了一声:“小姐……!”   康氏见柳书意转身,立刻收起了小心翼翼的姿态,眉飞色舞的指着莺语道:“还不赶紧拖下去!”   旁边的家丁们立刻一拥而上抓住莺语,一边将她往杂物小院里拖,一边趁着机会对她肉r的肉r摸腿的摸腿。   “小姐!……不要!放开我!小姐救命啊!”莺语拼命抵抗,惊慌失措的哭喊,她原以为不管自己做了什么,小姐必定会保下她,却没想到柳书意如此绝情,此时此刻她心中终于害怕了起来。   徐婆子一个健步冲上前,将手里的布帕塞进莺语的嘴里,狠狠的抽了她一个耳光:“小贱蹄子还想作妖,我看你是不受点教训不老实。”说罢对家丁们使了个眼色。   家丁们一见便知,徐婆子的意思就是康氏的意思,当下更加大胆起来,一人直接将莺语身上穿的衣衫扯成了两半,里面薄薄的肚兜原本就被双乳撑得饱满挺巧,莺语挣扎之下直接将两团雪白的乳儿甩了出来,粉嫩的乳尖像花蕊一样翘着,看得一群家丁兽欲沸腾,就有人揪住那乳尖用力一拧,莺语身体猛的一跳,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哀鸣。   为了此事,徐婆子专门挑了几个最五大三粗强壮粗鲁的家丁,就盼着能好好治一治这个小蹄子。被选中的家丁也十分惊喜,没想到这好事居然落到了自己的头上,莺语那惊艳众人的美貌和玲珑有致的身材,早就让她成为了众家丁们硬硬的对象,不知有多少人幻想过将莺语拖到无人的角落里糟蹋,弄的她哭叫不止向自己哀声求饶。   如今活生生的美人儿就摆在自己面前,这几个壮汉早就硬的下身胀痛,连忙拖手拖脚的将莺语拖进了杂物小院,推倒在了地上。   徐婆子也跟了进来,院门砰的一声紧紧关上,当啷一声落了锁,又搬来一把椅子得意洋洋的坐了,道:“赶紧的,老婆子我还要去向夫人复命呢。”   莺语挣扎着想爬起来,被带头的家丁赵贵一脚踹了回去,旁边一人道:“赵哥你轻些,这丫头细皮嫩肉的,别还没被我们操死,就先被你踢死了。”   徐婆子笑道:“便是玩死了就直接丢出去,大小姐都不管了你们怕什么。”莺语身体一颤,眼泪又流了下来。   “哭哭哭,就知道哭,上面这么能流水也不知道下面水多不多。”两个家丁抓住莺语双腿往外掰开,另一人探手去摸她小穴,粗糙的手指在穴口摸来摸去,莺语惊得拼命扭动,但如何挣脱的了几个铜墙铁壁一样的壮汉,终还是让那粗大的毛手探进去一个指节,里面竟已经湿了。   那家丁摸了一手的淫水,啧啧称奇:“表面看着这么清纯高洁,竟然湿的这么快,说出去谁信这是个处子,怕不是个天生欠操的y货。”   赵贵推了他一把,不耐道:“别磨磨叽叽,赶紧的,让爷痛快痛快。”说着解开k带,甩出一个紫黑狰狞的肉柱,粗长的黑毛裹在根部,遍布青筋,龟头堪b儿拳大小,看着极为骇人。   莺语惊恐的张大了眼睛,被这样的东西插进去哪里还有命在,她摇着头拼命往后躲闪,怎奈四肢都被人抓住,赵贵捏住她浑圆滑腻的臀肉靠向自己,将肉棒顶住她的小穴,y笑道:“小荡妇,今日爷就让你做新娘子。”说罢,一个猛力捅了进去。   -- 第二章 惩罚犯错的丫鬟   第二章     惩罚犯错的丫鬟   “唔——!”莺语发出了一声沉闷的惨呼,纤细的腰肢往上拱成了一道绷紧的弯弓,白嫩的双乳随着颤抖的身子不停晃动,殷红的处子之血一滴一滴落在了地上。   不待莺语缓过气,赵贵就箍住她的腰,一下一下往自己下身猛撞,每一次插入都重重杵在花心之上,发出“啪啪啪啪”的粘腻击肉声。刚刚破处的身子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蛮力,  莺语只觉自己被撕成了两半,腹中似被重锤捣碎,眼泪流了满脸,随着赵贵的动作发出一声声闷呼。   赵贵插的兴起,更是直接抱着莺语站了起来,抖着下身死命yg,莺语整个重量都压在肉柱之上,仿佛被人抓着往木棍上撞,花心几乎要被捅开。赵贵爽的大声呼喝:“小贱人,操死你,操死你,tamade,太舒服了!”   旁边的家丁捏弄着她面团一样的美r,将乳尖含在嘴里啧啧吸吮,一人扯了莺语嘴里的布团,凑上去吸吮她娇小可爱的舌头。莺语被这残酷的强暴弄的痛苦万分,口中一松,便立时哭叫起来:“不要……停下来……我要死了……啊、啊……饶了我罢……”   那哭求声哀戚婉转,听得旁边几人兽x大发,一人靠上去伸手摸莺语的后庭,口中直道:“我忍不住了,赵哥你让我一起吧。”赵贵哈哈大笑:“来来来,让你做这后庭新郎官。”说罢便捏住莺语的两瓣屁股往外分开。   莺语当年在前主人家里时没少看过客人如何一起玩弄家妓,立刻明白了他们想干什么,她惊恐的扭动着腰肢,叫道:“不要!不要!你们走开!”   “扭的好,继续扭。”赵贵只觉得滑腻腻的嫩肉裹着自己的肉棒,像无数张小嘴含住了来回磨转扭动,爽的魂都要飞了去,双手用力的揉捏莺语的臀肉,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一道道鲜红的指印。   后面那人急不可耐的脱下裤子,便将肉棒往莺语的后庭捅去,他虽不如赵贵粗大可怖,却也十分可观,从未被人开垦过的后庭被突如其来的y扩,莺语只觉得一阵剧痛,尖叫了一声失去了意识。   赵贵等人哪里管她如何,一番尽情抽送之后,将龟头顶住莺语花心,兴奋的低吼着将大量浓稠的精液灌入了莺语的处子小穴深处。   莺语只昏过去一会儿,又很快被人c醒了过来,身前身后已换了人,两个精壮黝黑的男人将莺语夹在中间,两根粗大的肉棒一前一后的捅着她,在体内隔着薄薄的肉膜互相顶撞,痛的莺语浑身颤抖。   “啊、啊、啊,不要了……不要再顶了,求求你们,快停下来吧……”莺语被g的死去活来,不停摇头哭叫着,下身肌肉不住蠕动收缩,绞紧了两根粗大的肉棒。   “这小骚逼这么会夹,果然是天生当婊子的料,太爽了,太爽了!”两人爽的直呼,按住了莺语的屁股,将肉棒直插到底,抖着腰往里喷入了大股浓浓的热精。   ……   柳书意站在院外的一处角落,面无表情的听着一墙之隔里的哭叫和y笑。   她只觉得想吐。当年她被大燕的士兵抓走,对她做过这种事的人又岂止这几个。那些粗壮野蛮的士兵抓了无数陈国女人,每日轮流糟蹋她们,柳书意无数次晕过去又被操醒过来,小穴里不是插着肉棒就是含着浓精,连吃东西的时候也总有男人从后面捅着她。受不住被玩死的女人不计其数,全靠着一定要找到弟弟的信念,柳书意才撑了下来。   她恨莺语,有些事却不能由她这样待字闺中的女子来做,姨娘康氏家生奴婢出身,见过的y私手段不计其数,平日里在柳家虽是老老实实安分守己,但若有人敢把主意打到了她儿子身上,她必不会手下留情。   柳书意又忍不住想起前世,她原是很有些看不上康氏那俗气小人的样子的,但康氏有一点好,她不蠢,在家中十分安分老实不挑事,柳书意也就将她当做空气井水不犯河水。   大燕军破城的那一日,一群兵匪冲进柳家里烧杀抢掠,抓到年轻貌美的丫鬟就按在地上奸污,带兵的头领见到柳书意,满脸y笑的朝她大步走来,柳书意咬着牙边跑边躲,眼看就要跑不过时,康氏竟从旁边冲了出来,扑过去死命抱住了对方的双腿。   漫天的火光和血色之中,柳书意只看到康氏声嘶力竭的喊她快跑,那魁梧壮实的头领一脚踹在康氏的穴口,高高举起的刀锋反射出一刀雪白的亮光……   柳书意猛地闭上眼睛,下唇被咬的失去了血色。墙里莺语的呻吟哭喊一声接着一声,明明报了仇,柳书意心里却没有一丝快慰。   她扶着墙又静静的站了一会儿,转身一步步向三弟的屋子走去,石板路上雪白的梨花花瓣,被踏出了一道道w痕。   ……   柳书意心事沉沉的走到三弟屋外,隔着门便听到里面传来少年清朗的声音,那中气十足的声线让柳书意不禁轻轻一笑,推门走了进去。   一间不大的卧房窗明几净,书架上摆满了书籍字画,靠窗有个半旧的卧榻,上面半躺着一个清秀少年,正是柳书意庶出的三弟柳居寒,旁边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少年,则是庶出二弟柳霁风。   柳居寒如今虚岁十四,生的唇红齿白眉目如画,是康氏所生,长相气质却遗传了爹爹八分。如今脸上带着一片不自然的绯红,正垂着头任他二哥数落。   柳霁风一手叉腰,一手点着柳居寒的额头:“老三啊老三,你能不能有出息点,那丫头都给你下药了,你还担心她!”   柳居寒弱弱道:“……我也不是担心她,就是怕冤枉了人,这名声着实不好听,万一连累到阿姐……”   “那我问你,你饱读圣贤书,岂会是个看到美貌丫头就想拉上床的人?”   柳居寒果断的摇了摇头:“子清绝不是这种人。”   柳霁风两手一摊:“那不就结了,除了她给你下药,还怎么解释你突然难以自持,将她扑倒在榻上。”   “可我并没有吃她给我的食物或茶水,也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柳居寒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透着疑惑,朦胧的日光透过窗纸照进来,给他长长的睫毛笼了一层微光。   “是莺语下了药,她承认了。”柳书意顿了一顿,掀起帘子走了过去。   柳霁风回过头,柳居寒也立刻坐直了身子,二人齐齐喊了一声:“阿姐!”   柳居寒有些胆怯局促的道:“子清绝没有想非礼莺语,阿姐你要信我。”   “阿姐信你,”柳书意提起裙子在卧榻边缘坐下,替柳居寒掖了掖被子,又摸了摸他的额头,触手仍有些滚烫,“莺语大了,心思多了,不愿被配给家生子,就想攀上你做个妾室,只是没料到子阙回来的及时,将你们给拦了下来。”   柳霁风冷笑了一声:“早就觉得这丫头不是个老实的,仗着自己生的美貌,就想着兴风作浪。”   -- 第三章 怀疑   第三章 怀疑   二弟柳霁风是个修眉薄唇高挑俊朗的少年,虽才十五岁,已b柳书意高出了半个头,明明是个开朗阳光的长相,偏偏最爱皮笑肉不笑,年轻英气的脸蛋上y是带出了一丝邪气。   他的母亲田氏原是柳母的丫鬟,性格开朗大方,人高马大手脚利落,与柳母感情极好。柳母当年生了柳书意后就一直缠绵病榻,便让柳父抬了田氏做姨娘,田氏身体健壮,果然没多久就怀上了柳霁风。怀到九月上的时候,柳母的身体油尽灯枯走到了尽头,田氏心中悲痛,哭倒在柳母床前,竟然动了胎气,艰难的生下柳霁风后血崩而死。   柳父对柳母极为珍爱,对田氏虽无爱情却有亲情,二人俱离他而去,让他备受打击十分消沉,便将柳书意和柳霁风都交给了n娘照顾。后来家中实在不能没有个主事的女人,便纳了厨娘的女儿康氏做妾,只望她能好好照顾一双儿女。   柳书意与两个弟弟自小一起长大,三人感情极好,从无嫡庶之间的矛盾隔阂,前世里大燕军攻破京城的时候,两个弟弟正在书院里读书,她没能等到他们回来就被敌军给掳走,之后辗转各地,多年寻觅,最后才得知两个弟弟早已死在了当年的乱军之中。   再看看眼前鲜活生动的两个少年,柳书意心中一酸,眼眶有些发红,忙低下头轻轻的抚摸柳霁然的头发,冷声道:“她竟然如此害子清,我如何还能容得了她,她必须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却不知这代价是为了今世还是前世。   柳霁然用脸蹭了蹭柳书意的手心,糯声道:“阿姐,我难受。”   “难受你就好好躺着。”柳霁风抱臂站在一旁,皱了皱眉头。   “那阿姐陪我一起躺着。”柳霁然拽柳书意的袖子。   “几岁了还撒娇,放开放开,我有事儿和阿姐说。”柳霁风伸手去扒拉他。   “我也要听!”柳霁然啪的一声打开自己二哥的手。   柳书意抿嘴笑着看两个弟弟斗法,向旁边的圆凳点了一下头:“子啸你站着不累吗,有什么事坐着慢慢说。”   柳霁风“哼”了一声,将凳子拖到榻前劈腿坐了,盯着柳书意道:“我听说阿姐把裴落青将军的提亲给拒了……”   柳书意顿了一下,抬头看向他:“是的,你怎么知道?”   “我、我听到爹和李管家说的,”柳霁风尴尬的抓了抓脑袋,连忙岔开了话题,“阿姐,我绝对支持你!裴落青一看就不是好人,你别嫁给他!”   柳书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别人是保家卫国的将军,怎么就不是好人了。”   柳霁风看着自家阿姐笑的眉眼弯弯,似是不信他的样子,不由急道:“你看他那个凶神恶煞五大三粗的样子,肯定会打老婆的,你嫁给他怎么斗得过!”   柳霁然也睁大了眼睛,抓住柳书意的袖子拼命扯:“阿姐别嫁人,我们又不是养不起你,干嘛要去伺候那些臭男人。”   凶神恶煞,五大三粗,臭男人,柳书意听到这几个词,又想起裴落青的样子,有些乐不可支。凶神恶煞?是挺凶的,但他从来没对她凶过,她冷他骂他,他就是脸色再阴沉也没有打过她骂过她一次。五大三粗?外表看着劲瘦的一个人,脱了衣服到确实有一身腱子肉。至于臭男人……除了父亲和弟弟,那些男人们又有哪个是好的呢?   柳书意想着想着,笑容又淡了下去,抚摸着柳霁然缎子一样的黑发,轻声道:“阿姐不嫁给裴落青,也没打算嫁给任何人,只要你们俩好好的活着,长命百岁,阿姐就满足了。”   似乎感觉到了气氛的凝滞,柳霁风和柳霁然都有些说不出话来,柳霁然突然张开双手扑进了柳书意的怀里,小小的脸儿埋在柳书意的脖颈间,闷声道:“阿姐你要记住你说的。”   他轻轻的蹭着柳书意微冷的肌肤,闻着柳书意身上传来的淡淡微苦墨香,感觉脸上的热烫也舒服了一些。   柳霁然睁开眼偷偷的看着柳书意的侧脸,他的阿姐算不上什么惊艳的美人,却有一种清冷的端丽,与京中那些端庄高雅恃才傲物的才女们不同,柳书意是冷厉的,就像冬夜里冰湖上的月,像山雨里挺立的竹,像一把以笔墨为刃的刀。   阿姐是独一无二的,柳霁然心想。   ……   柳书意哄睡了柳霁然,又将柳霁风赶回自己屋子,便回了自己的书房。   她走到书桌前,摊开一本空白的册子,用镇纸压了边角,边研墨边开始思考今日之事。   前世里也是有这么一出的,只是主角不是柳霁然,而是裴落青。   那时柳书意刚与裴落青签订了婚书,而莺语身为小姐的贴身丫鬟,按惯例要做姑爷的通房,裴落青是怎么个性子柳书意完全不了解,她将莺语当妹妹看待,如何舍得让她陪自己过去担惊受怕,便想着给她找个好婆家,脱了奴籍之身,平安顺遂的过一辈子。   只是此话一提,莺语就立刻跪了下来,哭着求着要跟在柳书意身边,说龙潭虎x也要陪着小姐一起闯。   柳书意又感动又心痛,更是坚定了要给莺语找个好人家的心。   但万没有想到的是,几日之后裴落青上门拜访,竟然趁着无人的时候将莺语按在榻上强行奸污,待柳书意赶到,只见到莺语赤身裸体浑身青紫,下体小穴一片狼藉,倒在地上泣不成声,裴落青铁青着脸站在一边,用凶狠的眼光看着莺语一言不发。   见到莺语的惨状,柳书意又是心痛又是愤怒,上前狠狠的给了裴落青一个耳光,将他赶了出去。   当时她深信不疑,定是裴落青兽x大发,见到莺语美艳动人,便强行做下龌龊之事,但今世换成了柳霁然,柳书意开始怀疑起此事的真相来。   前世里柳书意没少被人喂过春药,一看到柳霁然那不自然的绯红与滚烫,就立刻判断出他定是中了极厉害的药物,偏偏柳霁然又说,他没有吃过莺语给的食物和水,也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也就是说,这是一种无色无味无影无形的药物,也许前世里裴落青也是着了这个道,只是连他都找不着证据,有口难辩,只得默认下来。   那事最后的结果,是柳书意雷厉风行的堵住了下人的嘴,柳父将裴落青狠狠的训了一顿,莺语终究还是跟着她进了裴家的门,许是为了补偿,裴落青将莺语抬成姨娘,将她安排在一个单独的小院中居住。   后来裴落青回边疆镇守,柳书意不愿意和他走,只想留在京城伺候父亲,裴落青无奈,只好带走了莺语。   再后来,便是崇关城被大燕攻破,裴落青战败……   柳书意垂下眼眉遮住纷乱的思绪,提笔在册子上写了两个字——“莺语”。ρδ㈠㈧.δйё(po18.one)   --   第四章 前世因果   前世里崇关城破后,莺语就失了踪,连带着她从贫民窟捡来的弟弟明夜,一起消失的悄无声息。   但那时候的柳书意已无暇去关心这些。   镇远将军裴落青所镇守的崇关城,乃是陈国最重要的西北门户,往外是虎视眈眈的大燕,往内是耽于享乐的陈国。崇关城城高墙厚易守难攻,裴家军英勇无畏久负盛名,就是这样固若金汤的关隘,竟在一夜之间陷落。   柳书意不敢置信,朝中上下亦是一片哗然,裴落青被指通敌叛国,沉迷酒色昏庸无能的陈国皇帝大为惊怒,连发几道圣旨,将试图反攻崇关城的裴落青急召了回去。   裴落青千里迢迢赶回京城,刚入城门就立刻被抓捕下狱,柳父在廷议上为裴落青据理力争,希望能查清事实,也被恼怒的陈国皇帝一起关了起来。   消息传回柳家,康氏哭的昏天暗地,柳书意百般求助无门,最后只能带着两个弟弟长跪于宫门之前。   一日一夜后,柳书意被召见了进去,然后一个月都没能再出来。   时隔多年,许多记忆已经模糊,柳书意却仍然清晰的记得在那座黑暗的宫殿里,那个肥胖的中年男人是怎样压在自己身上拼命挺动,将一股股精水灌进她的肚子里。她双腿大张,麻木的配合着男人的动作,无神的眼睛望着空洞的殿顶,心里只庆幸皇帝竟然看上她的身体,让她能有筹码换取父亲与裴落青活命的机会。   事后那个力不从心的皇帝总是会用肉棒紧紧堵住柳书意的小穴,将精水锁在她身体里,一边肉着她的双乳,一边喘息着让她给自己生儿子。每当这个时候柳书意都会在心里冷笑出来,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个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的皇帝早已无法再让女人受孕,自贤章 太子遇刺身亡后,陈国已经没有能够撑得起来的储君。   整整一个月,柳书意才被玩腻了的皇帝放出去,她被玩弄的几乎已经站不起来,换来的却是柳父病死在了狱中,裴落青被刺面流放。裴落青的军队被一群政敌瓜分殆尽,陈国再无英勇善战裴家军。   这样的国怎能不亡?这样的国怎能不亡!   不过一年,大燕的铁蹄就踏碎了京城的石板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终是国破家亡。   ……   一团浓墨“啪”的一声掉在了书册上,将柳书意从回忆中惊醒。她低头看去,书上的“莺语”二字已被墨迹玷污。   柳书意怔怔的看了一会儿,放下了手中的毛笔。   “莲歌。”她朝着门外喊了一声。   “奴婢在。”一个粉衣裙的秀丽丫鬟打起帘子走了进来,“小姐有什么吩咐?”   “你去后院找徐妈妈,就说莺语之事我另有安排。”   莲歌有些担忧的看了柳书意一眼,想问莺语犯了什么事,但看着柳书意的脸色,终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   杂物小院中,一场残酷的轮奸已到了尾声。   几个时辰下来,家丁们前赴后继轮番上阵,将莺语奸淫了一次又一次,徐婆子早就坐累了回去了,剩下一院子壮汉对着莺语更是玩的肆无忌惮。   待他们都发泄满足,莺语下体柔弱娇嫩的花瓣早已被g的红肿外翻,小穴和后庭甚至口里胃里都灌满了男人的浓精,随着莺语的抽搐一股一股的往外喷涌。   莺语倒在地上哭的声嘶力竭,已是流不出泪来。   徐婆子领着牙婆得意洋洋的走了进来,用脚尖指了指躺在地上的莺语说:“一个不安分的丫头,主家说人不卖,只借出去白用,重要的是不能让她好过了。”   李牙婆绕着莺语走了一圈,用脚踢开她无力闭合的双腿,露出两个被人灌满白浆的小洞,心中暗自赞叹,真真是个绝世的美人,被男人糟蹋成这样,不但穴儿没松,反而更显凄美绝艳。   “姿色是好姿色,就是这身子被人破了,怕是只能送去下等窑子里做娼妓。”   “要的就是做娼妓,你把她送到最烂最下贱的窑子里去,每日至少给她安排二十个男人,”徐婆子冷哼道,“这小贱人恬不知耻的勾引小少爷,这么欠人c。当然要满足她。”   李牙婆连声答应,叫手下两个壮仆将莺语拖上了马车。在马车上,两个下仆轮换着将莺语又奸污了几次,李牙婆也不阻止,乐得在旁边看好戏。   驾车的那个每每故意把马车往不平的地方赶,车里的壮汉就随着马车的震动快速抽插,用力撞击着莺语的子宫口,将莺语插的哭叫不止,一个颠簸龟头猛地撞进宫口半个头,莺语便绷直细长的双腿,尖叫着泄了身。   ……   柳府,院中已陆续掌灯。   康氏派人来通知柳书意,说莺语的事情已经办妥,柳书意“嗯”了一声,又问:“爹爹还没回来么?”   “老爷派了人回来报信,说晚上要宴请裴将军,晚些才会回来。”   “知道了,”是为了自己拒亲之事和裴落青解释吧,柳书意想了想,又叫莲歌拿出两匹缎子,交给来报信的丫鬟,“替我送给康姨娘,就说今天的事辛苦她了。”   “是,奴婢知道了。”   丫鬟走后,柳书意又坐回书桌前,莲歌点着油灯走过来道:“小姐,天色黑了,歇歇眼睛吧。”   柳书意摇摇头,她想趁着现在记忆还清晰,先把前世发生的一些大事记录下来,预先知道了将来要发生的事,便可未雨绸缪。打发掉莺语只是第一步,再有一年大燕军就要君临城下,若想要在乱世中保护爹爹和弟弟,她还有很多事需要做。   柳书意看着书册上的字,用红笔在其中圈出了两个名字:   明夜   贤章 太子陈云洲   没记错的话,前世里贤章 太子是在梅雨初临的时候于京郊遇刺,距离现在尚有两月,那现在的目标应该是……   “明夜。”柳书意轻轻的念出了声。ρδ㈠㈧.δйё(po18.one)   --   第五章 前世因果(下)   看着这个名字,柳书意心中有一瞬间的窒息。   这个人在上一世曾与她做过四年夫妻,逼她与裴落青的婚姻还要长。   她还记得,那个俊美高傲的青年总是一脸的暴躁不耐,怒气冲冲,除了莺语,他的眼里再没有任何人。   明夜原是莺语在流民巷捡回来的少年,发现他时已生了重病,倒在废弃破屋里奄奄一息。   莺语带着他求到柳书意面前,说看到他就想起自己的弟弟,不忍见他丧命,柳书意对莺语本就几乎有求必应,更何况也是一条人命,自然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立时便安排明夜住进柳家客房,又请来大夫替他看病。   大夫给明夜诊治时柳书意也在一旁,那时的明夜还是个瘦弱纤细的少年,五官却已显露出俊美的轮廓。他高烧不退神志不清,蜷缩着抱住自己,衣服之下伤痕累累新旧交叠,似乎曾长期遭到残忍的虐待。   莺语衣不解带亲力亲为的照顾他,又给他做各种补养身体的膳食,许是年轻身体好,明夜恢复的极快,两个月后连个子也窜高了一头。   柳书意偶尔也去探望过明夜,清醒时的他像一匹桀骜的小狼,总是警惕的看着除莺语外的所有人。   他有着一张不输给莺语的美貌脸蛋,和一双深蓝紫色的眼睛,柳书意心下了然,明夜应该和莺语一样,都是禹荒族奴隶生下的孩子,莺语哪里有什么弟弟,救他不过是因为对同族的怜悯。   待明夜身体好后,莺语便央求柳书意将他送去柳家的农庄上做短工,他没有签卖身契,因为莺语说舍不得看他也跟自己一样入奴籍。   但奴隶的孩子怎会不是奴籍呢?只是不知他是从哪一家权贵豪门里逃出来的,他的那张脸留在城中也容易惹来麻烦,柳书意稍加考虑便同意了,又从自己私房里拿出一些银子送他做盘缠,莺语将明夜认作义弟,抱着他哭了又哭,依依不舍的送他出了城。   后来莺语跟着裴落青去了边疆,柳书意去庄子上看望明夜,他的住处已经人去屋空。   柳书意心中竟没有觉得意外,他一定是追着莺语去了,这样也好,边关危险,有他在也能多护着莺语一些,柳书意便也放下心来,将此事抛在脑后。   几年之后,沦为军妓的柳书意再次见到他们时,莺语已成了大燕受人爱戴的锦王妃,明夜亦被封为了大燕定远侯。   莺语丢弃柳书意给她取的名字,改回了自己的本名——楚花楹。   明夜褪去了少年的青涩,身材颀长挺拔,五官精致俊美却不显y柔,与莺语站在一起,仿若两位天上下凡来的仙君,让人移不开眼睛。   据说锦王爷深爱锦王妃,为她遣散了所有的姬妾,连大燕皇帝也对她倾慕有加,时常召去伴驾,至于这伴驾伴到了哪里……则成了军营里乐此不疲的下流话题。   当看见柳书意被几个士兵按在地上奸淫操弄时,那个美若天仙的女子脸上露出了同情而怜悯的神情。   她道,裴夫人对自己和明夜有恩,见到她沦落到这个境地十分心痛。   她又道,既是旧识,不如由明夜娶了裴夫人,就当偿还我们欠下的恩情。   明夜不喜柳书意,但他从不违背莺语的意愿。   就这样,柳书意从一个下贱的军妓一跃成为了大燕的定远侯夫人,一个外表光鲜亮丽身体却被无数男人进入过的权贵夫人。   明夜不尊重她,府中的下人们也不会尊重她。他们常常聚在一起光明正大的议论那些粗野的士兵是怎么玩弄y辱自己,府中的侍卫更是时常趁着无人的时候,将她按在花园里轮番奸淫。   直到被明夜发现,将碰过她的侍卫都打断了腿,阉割了生殖器丢出府去,柳书意的日子才稍得片刻宁静。   听闻此事后,莺语,或者应该叫楚花楹,便常常来探望她,她一遍又一遍的提起柳书意被无数男人奸污的经历,问她一日要接多少个客人,一次被多少人同时奸淫,又问她被侯府里的多少个侍卫插过,柳书意冷冷的看着她,楚花楹倾国倾城的脸上便流下了眼泪,她用绢帕捂住嘴唇,一声一声的道着对不起。   每次楚花楹离开后,明夜都会疯狂的操弄柳书意一整晚,他的动作粗暴而狠戾,总是弄的柳书意的花穴与后庭红肿不堪,身子如散架一般。   但柳书意毫不在意,她咬着牙迎合明夜,打开自己的身体拥抱他,只盼他能玩的尽兴,然后在心情好时答应帮她寻找两个弟弟。   只是找了四年也没能找到弟弟消息,反而等来了乔装打扮的裴落青,他憔悴沧桑一脸胡渣,额头上有一块狰狞的烫伤,挡住了当年被流放时的刺青。   他抚摸着柳书意的脸,眼中有看不懂的深情,说自己终于找到机会,要救她离开,二人一起远走高飞。   没有找到弟弟怎么能走?柳书意摇头拒绝,裴落青一怔,方支支吾吾说道已经寻到了她的两个弟弟,他们藏在安全的地方,只等柳书意前去汇合。   于是柳书意义无反顾的跟着裴落青逃离了定远侯府。   他背着她在夜色里奔走,穿梭于山林之间,月光透过树枝投下重重暗影,像无法逃脱的魔爪一样笼罩在他们身上。   柳书意伏在裴落青的背上,他的脊背坚实而温暖,柳书意偏过头看着他的侧脸,将他坚毅的眉眼深深印于脑海之中。   得知他们逃跑,暴怒的明夜带着士兵搜山,将他们b入绝境。   已是强弩之末的裴落青如何斗得过全盛时期的明夜,柳书意看着他被明夜的刀刺入心脏,挺拔的身躯如山崩一般轰然倒下。   柳书意想上前去抱住他,却被明夜一把抓住,他的手像铁钳一样箍的柳书意生疼,但柳书意心中只想着,那刀刺进去的时候该有多疼。   明夜将柳书意扛回了侯府扔在床上,疯狂的撕扯她的衣服,捆住她的手脚,将她四肢打开吊在床榻上,解开k带强硬的挤进她干涩的小穴,两个人都痛的倒抽冷气,但明夜就是硬挺着不肯放弃,在她x中用力抽插。   “竟敢跟人私奔,”明夜狠狠的捏弄着她丰满的双乳,表情凶狠而愤怒,“看来是我对你太好了,让你忘了自己的身份。”   他一次又一次的尽根没入,将肉棒顶进柳书意的宫口,再狠狠的拔出来,咬牙切齿的说着:“还敢不敢再跑了?”   柳书意痛的浑身颤抖,心中一片寒凉,死咬着牙没有给明夜一点回应。   明夜狠狠的瞪着柳书意,低吼着将精液射进她身体深处,她侧过头,漠然的看着床顶。   许久之后,明夜冲出房间,门被重重的摔上,发出一声巨响。   自此以后,柳书意就被软禁在了房中,每到晚上明夜就会来给她灌入热精,又用玉势堵住宫口,他似乎执着的想要柳书意怀孕,但柳书意知道这不过是徒劳罢了,早在做军妓时她就已被人灌了绝子汤,已经坏了身子。   但她懒得与明夜说话,只是冷眼旁观的看着他折腾。   不知过了多少时日,柳书意越发苍白瘦弱,已有些精神恍惚,直到某天楚花楹来探望了她。   她拖着华丽的裙裾,在空荡荡的屋中看了一圈,然后俯视着坐在床上的柳书意,同情道:“可怜的大小姐,竟然被裴落青所骗,二公子和三公子早在当年京城被破的时候就已不幸罹难,他竟然用谎话将您骗出去,真真是可恶至极。”   柳书意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她露出了一个温柔而悲悯的微笑。   原来都在骗我,裴落青也是,明夜也是。   其实等了四年,心中如何不知结局,只是总抱着一丝希望苟延残喘罢了。   死了好,死了干净,柳书意心道。   她用一支簪子插入了喉咙。   那支簪子是她在梳妆匣里随手拿的,似乎是哪一年的元宵节明夜送给她的,那是他们少有的和平相处的日子,明夜似乎在笑,她似乎也笑了,但她已记不清楚。   灵魂消散之前,她似乎看到明夜抱着她,颤抖着按住她脖子上的伤口,鲜血淌了一地,染满了他们两人的衣襟。   ……   重活一世,柳书意真的十分不想再与明夜相见,只是看到他的名字都会让她心中发颤。   但是未来危机重重,举步维艰,她除了b别人多了一份先知,手中无半份力量。   明夜是个练武奇才,于奇谋兵法上也极有天赋,柳书意甚至一直在想,当年崇关城陷落,是否也有他的手笔。   而他是楚花楹的一条狗,一条十分好用听话的狗。   想要护住父亲和弟弟,再恶心再难忍,她也必须把明夜牢牢的抓在自己手里。   ===============================   楚花楹是个白莲花,明夜是个死傲娇,裴落青是个铁憨憨。(づ ̄3 ̄)づPΘ18KK.CΘм(po18kk.com)   --   第六章 不靠谱的爹   柳书意借着灯火又写了几行,她写的很慢,在记忆里搜肠刮肚,不想遗漏一丝细节。   待感觉腹中饥饿,才发觉已经过了晚膳时间。抬头一看,莲歌的影子在帘外晃来晃去游移不定。   柳书意搁下笔,吹了吹书册上的墨迹,喊了一声:“莲歌?”   莲歌忙掀起帘子走进来:“大小姐,二公子三公子在等您用膳。”   柳书意平时也常常看书入迷错过用膳,柳家上下都知道她的性子,除非老爷回来,否则没有人敢来打扰。寻常时候若没见她去,两兄弟就自己吃了,今日柳霁然身上不舒坦,任康氏怎么哄,也只是低着头说要等阿姐一起,柳霁风见他这个样子,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只好g坐一边陪等,边着人去喊柳书意。   柳书意想着柳霁然那委屈的小样子有些哭笑不得,忙净了手赶过去,柳霁然一见她来,立马就不别扭了,乖乖拿起筷子吃饭。   用完膳,柳霁然说着头昏想睡觉,把丫鬟小厮们都赶了出去,康氏一步三回头的走了,柳霁风懒得理他,不知道溜去了哪里消食。   柳书意让莲歌在后面打着灯笼,一个人在院子里慢慢走,月色朦胧之下,灯影幢幢之间,这楼阁屋舍,树木池塘,皆是记忆中最怀念的模样,虽不富丽堂皇,却自有它的温暖亲切。她缓缓走到池塘边的青石上坐下,伏身看向水面,水面上落了一层梨花花瓣,借着月光,她看着自己投在水中的倒影,虽还是年轻的模样,眼神却已经老了。   “寒塘渡鹤影,冷月葬花魂。”她无端端的想起了书里看到的诗句。   ……   前院突然一阵喧哗,有小厮喊着“老爷回来了”,柳书意忙站了起来,抖抖裙子上的落花,迎了出去。   柳居寒虽已年过四十,但身姿挺拔端正,眉眼之间仍有着年轻时候的清俊风采,他喝多了酒,白皙的脸上一片红晕,见到柳书意就直招手,脸上笑的灿烂:“书儿乖女儿,爹爹回来了。”   柳书意有些奇了,去跟裴落青谈拒婚,怎么倒好像宾主尽欢的样子?她接过丫鬟送上来的醒酒茶,递到柳居寒的手边:“爹爹怎么这么高兴?”   柳居寒在桌旁坐了,接过茶杯喝了几口,笑眯眯的看着柳书意道:“落青是个好孩子啊!”   柳书意眉头一跳,又是这句话!   “快来看看,这都是落青送给爹爹的。”柳居寒招呼着小厮抬上来一个光滑精美的黑檀木匣,一本一本的往外拿书。   柳书意拿起来挨个看名字,《竹友诗集》、《丹心丛语斋》、《北燕风物志》、《万国朝野杂记》……   “看看,全都是珍藏版,这本还有沈老丞相的小印和批注,千金难得!也难为他给我找来了。”柳居寒眉开眼笑,一边捋着胡子一边小口小口的喝着醒酒茶,“你可小心些,别翻坏了。”   柳书意“啪”的一声把书拍在桌子上:“您今天到底去干嘛了!”   “哦!”柳居寒才恍然想起了什么,他犹犹豫豫道,“书儿啊,你真的不愿意嫁给落青?”   “不愿。”柳书意瞪着自己爹爹。   “唉,裴落青年轻有为,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学富五车,是多少闺中少女的心上之人,如今他一心想求娶你,就怕你错过了后悔啊。”柳居寒捻着胡子摇头。   柳书意冷笑一声:“且不说他是不是真的学富五车,我怎么听说京中少女皆对他避之不及,连媒婆都不敢上他家的门。”   “啊,这个……”柳居寒无法反驳,裴家门口好大几尊护卫的门神,裴落青自己又是一副铁血冷面的样子,家里又无做主的长辈,胆小些的女子见了他都要吓的昏过去,更别说与他议亲了,他叹了口气,又道:“落青面冷心善,世人对他多有误解,其实他真真是个体贴懂礼的好孩子。”   柳书意也跟着叹了口气:“爹爹,女儿不是不喜他,只是不想嫁给任何人,只想好好照顾您和子啸子清,待您百年后,子啸子清成家立业,女儿就青灯古佛长伴一生去。”   柳居寒摇了摇头,倒也没喝止她,只说:“人生在世,自有各种因缘际会,你也不要现在就把自己的一生给定下了。落青说了,你现在不愿意没关系,他会努力让你接受他的。”   怎么着,这人还想找她?柳书意心头一惊,还想再说什么,柳居寒已经小心翼翼的把书收回木匣,招呼着小厮抬回房去了。   ……   柳书意洗漱过,让莲歌自去睡了,自己熄了烛火躺在床上,有些难以入眠。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如今有幸重新活过,柳书意不打算再与裴落青有所牵扯。   前世里他兵败牵连父亲,自己又害他一条性命,两人之间的恩怨有些说不清道不明。因着莺语的事她是恼他的,最后留在脑海中的却是他倒下的身影。她对裴落青无爱,无恨,无喜,却有着一点点悲,两个人仿佛命理中所说的八字犯冲,今生最好,莫过于形同陌路,他害不到她,她也害不到他。   也不知前世里合婚是怎么合的,把天克地冲给算成了天赐良缘……   柳书意想着想着,渐渐昏沉了过去,半睡半醒之间,忽然被子被人掀开一角,一个滚烫的身子贴了上来。   柳书意大骇之下一把将来人推了出去,只听“哎哟”一声少年痛呼,竟是柳霁然的声音。PΘ18KK.CΘм(po18kk.com)   -- 第七章 少年情怀(微骨科)   lt;/trgt;   lt;div id=quot;contentquot; name=quot;contentquot; style=quot;line-height: 190%; color: rgb(0, 0, 0); quot;gt;第七章 少年情怀(微骨科)   柳书意从床上坐起来,披上外衣翻身下床,月光透过窗纱流泄进来,将跌坐在地上的人照的清清楚楚。   果真是她的三弟柳霁然。   柳霁然穿着一身白se中衣,似是跌疼了,坐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那双秋水明眸里笼罩上了一层朦胧水雾。   “子清……!大半夜的你这是……”柳书意又气又急,连忙将柳霁然搀扶起来,转着身看他:“有没有哪里跌伤了?”   柳霁然摇摇头,往柳书意的床上一钻,被子里一拱,然后露出半张小脸来:“阿姐我难受,我要和你一起睡。”   平日里柳霁然跟着父亲有样学样,总是一副老学究小大人的样子,左一个子清长大了,右一个你们莫把我当小孩子,如今病了反到显出些孩子气来。   柳书意哭笑不得,拢着衣服在床边坐了,伸手m0m0柳霁然的额头,又m0m0他的脸颊,触手之处仍滚烫的吓人。   想来也是,莺语使的春药连裴落青都扛不住,何况是年轻t弱的柳霁然。许是见他年幼减了量,柳霁然中的药并不深,但无人助他泄火,那药x便始终发不出来。   今世柳书意拒了裴落青的提亲,又提前对莺语说要将她配到庄上去,没想到竟促使她对无辜的柳霁然下了手。一想到是自己连累了三弟,柳书意心中既自责又心疼,揭开被子躺了上去,将柳霁然轻轻拥在怀里,m0着他细软的发丝道:“阿姐陪你,睡醒了就好了。”   柳霁然糯糯的“嗯”了一声,将头靠在柳书意怀中,阖上双眼,但不过片刻,又开始难耐的扭动起来,他一个劲的扯着自己衣襟,嘴里喃喃自语:“好热……好难受……”   “子清!子清!”柳书意忙拍他脸颊。   柳霁然睁开双眼,抬头望向柳书意,朦胧的夜se之中,少年人那一双迷蒙的眸子漾着sh润的水光,脸上浮着一片cha0红,嘴唇微启轻轻喘气,莹白的牙齿衬的唇瓣鲜yanyu滴:“阿姐……”   柳书意感觉到少年b0发的身t紧紧的贴着自己,炙烫的热气透过薄薄的中衣传来,仿佛要将人烫伤,她不是未经人事的少nv,自然知道柳霁然现在已是情动。   “子清好难受,阿姐你帮帮我……”柳霁然拉着柳书意的手贴上自己肿胀的部位,sh漉漉的眼睛望着柳书意,满是期待和祈求,仿佛他的世界里唯有眼前一人。   柳书意看着他,许久之后,终是认命的叹了口气,隔着亵k轻轻握上了少年人jing致秀气的物件。   柳霁然眼睛一亮,乌黑的眼珠闪动着光芒,他挺动腰肢将身t送进柳书意手中,脸颊装作不经意的蹭着柳书意柔软的shangru,心头su成一片。唇齿间溢出一声声满足的叹息,不过片刻,便轻声呜咽着泄了柳书意一手初jing。   柳霁然有些赧然,他仰起头看着柳书意略带红晕的脸,情不自禁的凑上去想触碰她的唇瓣,柳书意侧头避开,柳霁然失落的垂下眼帘,咬住自己的嘴唇。   不能急,慢慢来,柳霁然对自己道。   ……   第二日天se未明,柳书意就叫醒柳霁然,将他悄悄送回了房中,又叫书童向先生告了假,让柳霁然多休息一日。   隔日再去书院时,柳霁然那叫一个神采飞扬意气风发,看的柳霁风眼角直ch0uch0u,恨不得将他按在地上打一顿。   柳书意尴尬了一阵,也就将那晚放到了脑后,这种事她早做惯了,心里放的极开,眼下还有许多事要做,c心不过来。   忆起楚花楹曾说过,她是在流民巷捡到的明夜,现在想想倒也奇怪,她一个即将要陪嫁的丫鬟,不去采买婚事上要用的物件,去流民巷做什么?   流民巷是个统称,其实由几条小街组成,位在京城最西边的城墙根下,聚集着许多外来的贫民和流民,柳书意想要过去寻人必须得想个合适的借口。   她坐在书桌前轻轻的敲着手指,片刻后起身道:“莲歌,跟我去流民巷施粥。”   几日后,流民巷里便传开来,有一位仙nv似的官家小姐每过几日都会前来施粥,规规矩矩排队的人才可以领,蛮横cha队的人会被家丁打出去。   柳书意给柳居寒说的理由是她如今信佛,施粥是为了给爹爹和弟弟行善积德,柳居寒感动的直捋胡子,大叹有nv如此实乃幸事,还不忘叮嘱她多带几个家丁保护安全,听的柳书意十分汗颜。   柳霁然和柳霁风也凑热闹的跟去了一次,两个少年人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民生疾苦,都面se沉沉一言不发,心中各有所思。   每次施粥,柳书意都会拦下几个流民,问他们是否见过一个面目秀美的少年,只说是自己好友的弟弟失散了,托她寻人。十几日后,当真有一个脏兮兮的小乞儿道:“前日里陋屋那儿来了个没见过的小子,脸上都是泥灰看不清楚面目,凶的很,谁靠近就揍谁,大家都猜他是哪户人家跑出来的逃奴。”   柳书意心中“砰砰”直跳,递给小乞儿一个白馒头,道:“你领我去看看,寻着了人再多给你几个馒头。”小乞儿一把将馒头抢在怀里,边抱着啃边点头。   柳书意喊上莲歌和两个家丁,跟着小乞儿进了一条斜cha进去的小巷。   巷中破屋烂瓦,一地w水淤泥,破布木板横七竖八的盖在顶上,将巷中遮的一片昏暗。小乞儿带着他们左钻右窜,到了深处一座破屋门口方才停下,口中包着馒头朝里面努努嘴,含糊不清道:“就在里面,凶着呢,你们小心些。”   柳书意怕刺激了明夜,让两个家丁留在门口候着,自己带着莲歌轻轻走了进去。   ===============================   柳三弟是个小病娇,他的戏份要到很后面去了,先给他吃点糖。lt;/divgt;   -- 第八章 捡到一个狼崽子   第八章 捡到一个狼崽子   陋屋中,几束阳光透过墙上的破洞照进来,衣衫褴褛的少年坐在黑暗的角落里,蜷缩着身子抱成一团,他将脸埋在臂弯之中,只露出一双狼一样的眼睛。   “小姐,你小心。”莲歌伸手护住柳书意,柳书意心中微暖,以前自己总因为偏心楚花楹而冷落这个丫头,她却还是一腔忠肝义胆的待自己,拍拍莲歌的肩道:“没事,我有分寸。”   柳书意提着裙子一步一步靠近少年,在他两步远的地方蹲下,细细的打量着少年时期的明夜。他身形纤瘦,衣服破烂肮脏,带着新旧不一的血迹,及腰长发粗糙杂乱的披散着,一双深蓝紫色的眼睛透过凌乱的刘海望出来,透着一股子凶狠与抗拒。许是与后来长大的他差别有些大,柳书意心中厌恶之情淡了不少。   “你受伤了?身上疼吗?”她努力放柔了声音。   明夜恶狠狠的看着她不说话。   柳书意顿了一下,递过去一个馒头:“饿不饿?要不要吃点?”   空荡荡的屋里响起一声清晰的咽口水声。   莲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柳书意也忍俊不禁,少年似乎有些恼羞成怒,一把打开了柳书意的手,馒头骨碌碌滚到了地上,门外探头探脑的小乞儿惊呼一声,扑上去捡那个掉落的馒头。   他刚抓在手里,明夜便突然爬起来将他推倒在地,把馒头抢了回去,小乞儿不甘心,返身去抢,二人撕扯成一团。   “别打!别打!馒头有的是!”柳书意和莲歌上前想分开二人,莲歌拉走了小乞儿,柳书意将明夜抱在怀里,明夜死命挣扎,一口咬在了柳书意手腕上。   “小姐!”莲歌惊呼。   柳书意忍着疼痛,轻轻抚摸明夜的头顶:“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你想吃什么只管说。”   众人紧张对峙,两个家丁和莲歌都惊的冷汗涔涔,小乞儿捡起馒头蹲到一旁吃去了,柳书意轻言细语的安抚着明夜,许久之后,明夜终于松了口,一个闪身又缩回了角落。   莲歌忙上去拉起柳书意的手腕,看到上面牙印已泛了青紫,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小姐咱们走吧,别管这野小子了!”柳书意看向又缩成一团的明夜,深吸了几口气,忍耐,忍耐……嘶,这小混蛋下口真狠。   莲歌拿出一直备着的伤药和棉布给柳书意手腕上裹了几圈,柳书意接过剩下的,暗暗吐了口气,又缓缓靠近明夜道:“你别害怕,我没有恶意。我听流民中传闻你有些身手,想将你聘为护卫,不需你签卖身契,还可为你入良籍,若你想要读书识字,我也可安排人教你。”   明夜冷冷看她,一声不吭。   柳书意见他油盐不进的样子,只好将手中的伤药放在明夜脚边,道:“你身上伤口未清,如不及时处理怕是会拖成重病,这里有些伤药拿去自己擦擦。你不用急着答复,明日我再来看你。”   明夜直接将身子转了过去。   莲歌撇撇嘴,伸手去扶柳书意:“这小子太不识好歹,小姐我们还是别管他了。”   柳书意看着明夜,他孤零零的背影仿佛一块冷硬的石头,将自己紧紧的裹在里面,她叹了口气:“走吧。”   这日之后,柳书意便将施粥的时间改为了每日一次,家丁在巷口施粥,自己则带着莲歌去看明夜,见他吃的和伤药都动过,心中稍稍放心。   每日耐着性子絮絮叨叨说一些关心的话,问他伤口还疼不疼,肚子还饿不饿,在这里冷不冷,说的多了,明夜便不耐烦的道:“你烦死了。”   柳书意挑眉,终于肯开口了?   明夜抿了抿唇,又道:“身手好的人多了,你为何偏要找我。”少年的声线带着变声期的沙哑,像一把粗粝的刀子切在骨肉上。   柳书意微微一笑:“身手好的人多是成年男子,我供不起,也不合适带在身边,你是个小孩子,我带着才不会惹人嫌话。”   其实明夜此时已有十六岁,只是长期食不果腹,显得身材纤细瘦小,柳书意是假装不知,明夜却也闭口不提。   他用手指抠着地面的泥块,沉默许久才道:“我想想。”   “好。”柳书意站起身,“我等你。”   ……   今日施粥已毕,莲歌扶着柳书意上了马车,她闭眼靠在垫子上,抚摸着隐隐作痛的手腕,有些心累。   她怎么不记得,当初楚花楹捡到这小子时也这么难哄,自己是哪里没有做对?   马车摇摇晃晃,行至离柳家不远的大街上,突然吱嘎一声停了下来。   外面传来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请问车上可是柳家大小姐?我家将军于醉仙楼备下酒菜,有请小姐一见。”   柳书意诧异的与莲歌对视一眼,莲歌提高声音问道:“你家将军是哪一位,见我们小姐做什么?”   外面那人道:“我家将军乃镇远大将军裴落青,与小姐家中是故交。”   裴落青?柳书意眨眨眼,这个人都快被她忘到脑后了。莲歌又道:“既要相见,为何不送拜帖上门,沿路拦车未免太过失礼。”   隔着帘子隐约看到外面那人躬身行了个礼,柳书意想起来,这人是裴落青身边得力的副将,叫做季辰,只听他道:“这几日将军都送了拜帖,也曾亲自上门,柳小姐都不在家,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如有冒犯还请小姐宽宏大量。”   柳书意恍然,这几日她都奔波于流民巷,早出晚归,裴落青自然扑了个空。   “那就见一见罢。”柳书意想了想,有些事她确实需要与裴落青说清楚。   ===============================   明夜:馒头难吃。   柳书意:……有本事你别吃。PΘ18KK.CΘм(po18kk.com)   -- 第九章 和裴大将军谈判   第九章 和裴大将军谈判   自重生之后,柳书意还是第一次见到裴落青。   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柳书意有些怔然,一切仿佛时空轮转,又回到了前世与他相见的最后一面。   青年双手负于身后临窗而立,脊背挺的笔直,一身黑金色劲装将他的身形衬的劲瘦修长,如同一柄出了鞘的绝世宝剑,带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他的腰上系着一把黑金环首长刀,柳书意记得那是他御赐的爱刀,前世里他顺走了自己随手编的平安结,不l不类的系在环上,晃来晃去显得十分可笑,只是后来那刀和平安结一起丢了,如果刀还在手,他是不是就不会死在明夜的手上?   听到脚步声,裴落青转过身来,他冷俊的脸上面无表情,整个人由里到外都散发着一种肃杀的气息,一双眼睛漆黑深邃如冬日寒潭,看向柳书意的眼神像是看到了猎物的鹰,将利爪狠狠抓在她的身上。   季辰在后面冷汗直冒,我的将军大人诶,你这是又要把女孩子给吓晕的节奏!   柳书意毫无惧色的直视回去,前世里连他耳光都打过,还不至于这样就被吓倒。   她认真的打量着眼前这个人,此时的裴大将军正是最得皇帝器重的时候,冷戾的气质也掩盖不了那种少年得志的意气风发,与后来饱经沧桑的他判若两人。   见柳书意面不改色,裴落青倒是愣了一下,面前的女子容貌清丽,虽远不如明宣郡主那般娇美动人,却看着让人十分舒坦,她纤腰挺直,仪态端正,不卑不亢的站在那里,颇有松竹的风骨。   他想过很多种柳书意见到自己的反应,如今这种倒是既在情理之外,又在意料之中,早就知道柳家大小姐十分胆大的……   裴落青敏锐的察觉到柳书意打量的目光,只觉得自己反到成了一块待价而沽的鱼肉,被自己这奇怪的联想冷了一下,裴落青顿了一顿,开口道,“柳小姐,幸会。”   柳书意收回探究的目光,眨了眨眼睛,向裴落青绽开一个温婉恬静的笑容:“裴将军,久仰。”   她这一笑,身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冷气质立时便冲淡了八分,裴落青目光沉沉的看着她,居然也扯了扯嘴角,露出个带着杀气的笑容。   季辰撇过脸去不忍直视,裴落青立刻压下嘴角,凉凉的扫了他一眼,抬手指向客席:“柳小姐,请上坐。”   柳书意从善如流,于客席跪坐,轻轻抬了抬手:“裴将军,您也请。”   裴落青不紧不慢的解下腰间佩刀,“啪”一声放在桌上,端端正正坐下,瞥了一眼季辰:“上茶。”   哪里好让裴落青的副将给她上茶,柳书意赶紧拦住:“不敢劳烦大人,莲歌来就是。”   莲歌哆哆嗦嗦的从季辰手里接过茶盏,给裴落青倒了一杯,又给柳书意倒了一杯,然后缩着身子站到了柳书意身后,季辰心说:这架势到底是来谈情的还是来谈判的?   柳书意十分自然的捧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裴落青眼眸微微眯起,盯着她看了片刻,语气肯定道:“柳小姐不害怕裴某。”   柳书意笑的认真:“裴将军保家卫国劳苦功高,小女子敬仰还来不及,又为何要怕?”   “既是如此,为何拒绝裴某的提亲?”   “非是将军的缘故,只是书意现在一心向佛,无意于红尘俗事。”   裴落青点点头:“这个好办,成亲之后在府中为你修一座佛堂便是。”   柳书意噎了一下:“……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在城外捐一个庵堂。”   “裴将军,”柳书意将茶杯往桌上一搁,“您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年轻有为又前途无量,京中自有许多名门闺秀倾慕于您,小女子身份卑微,实在不敢攀高。”   裴落青板着脸道:“也没有那么好,算不得高攀。”   ……这话没法聊了,柳书意有些心塞,斟酌片刻,缓缓开口:“小女子无才无貌,自认没有过人之处,将军又为何一定要执意求娶?”   裴落青静默一瞬,沉声道:“父亲遗命。”   季辰扶额:……完了。   柳书意似是松了口气,扬起头看向裴落青:“裴老将军为国为民,书意十分敬佩,但婚嫁一事书意只愿两情相悦,将军对书意无情,书意对将军无意,倒不如各寻良配为好。”   裴落青周身的气场顿时冷了下来,眼神发寒,手指一下一下点在刀鞘上。季辰将头死死的埋着,现场见到自家将军被女孩子无情拒绝,会不会被杀人灭口?   裴落青一字一句的开口:“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柳书意气笑了,不想再和裴落青多说,她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裙摆,屈膝行了个礼:“该说的书意都已说了,家中还有父亲和弟弟等着,小女子先行告辞。”   说罢,领着莲歌头也不回的下了楼,季辰看看面目表情的裴大将军,又看看柳书意的背影,果断跟着出了门:“柳小姐,下官送您出去。”   下了酒楼,扶着莲歌正要上马车,柳书意才想起来,原是要跟裴落青说说一年后崇关城之战的,闹的如此不愉快竟给忘了,罢了,回头再找个合适的时机说吧。   她看看老老实实站在一旁的高个子青年,想了想,问道:“季大人,你们常在边关,可否见过野狼?”   季辰愣了一下,点头道:“见过不少,除了野狼,还有秃鹰、黑熊,老虎也常能见到,我们将军前两年还亲手猎过一只虎……”   柳书意又问:“那如果要驯服一只野狼,你可知道方法?”   季辰想了想,摇头道:“野狼是驯不了的,若是野狗还有办法。”   “那野狗又是怎么个驯法?”   季辰道:“只需抓起来,好好饿上一段时间,再拿着食物喂它,如此反复直到将脾气磨平,让它知道没你便活不下去,就会认你为主。”   柳书意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了一声谢,上了马车。   季辰看着柳家马车晃晃悠悠的离开,脑子里有点疑惑:柳小姐是怎么知道我姓季的?   转身上楼,推门进屋,见裴落青正站在窗边,他硬着头皮上前:“将军大人,柳小姐已经回去了。”   裴落青“嗯”了一声。   季辰垂手站在一旁,许久之后,裴落青冷冷开口道:“刚才柳小姐和你说了什么?”   刚才?季辰低头:“柳小姐问下官驯狼与驯狗之法。”   裴落青双眼微眯:“狼……狗?”   两日之后,柳书意看着将军府送来的两只狼青崽子,一时有些无话可说。   ===============================   裴落青:裴某若是鹰,柳小姐就是只兔子。   柳书意:……裴将军有没有听过兔子蹬鹰?PΘ18KK.CΘм(po18kk.com)   --   第十章 狗崽子   柳书意嘴里说着麻烦,心里却把两只小家伙喜欢上了,叫莲歌拿了上好的骨头投喂,又带着在院子里遛弯。   两只小狗崽圆乎乎毛茸茸的,走在路上直打跌,撞到一起便翻了肚子,逗的围在一旁的丫鬟们直笑。   柳霁风下学回来见了,也是喜欢的不行,直说等长大了要带着去狩猎,连柳居寒都笑眯眯的逗着玩了好一会儿。只有柳霁然不太高兴,阴沉着脸瞪着两只窝在柳书意怀里的毛球。   柳书意靠在院中的矮榻上,拿着一本诗词书细细的翻,给小狗想名字。春光正好,莹白的梨花花瓣落在柳书意烟青色的长裙上,轻薄的布料勾勒出两条纤细的长腿,腿缝中间两只棕黄色的毛球团在一起,睡的正香。   柳霁然呆呆的看了一会儿,突然冷了脸道:“阿姐,这是哪里来的小畜生。”   柳书意翻书的手顿了一下,说是裴落青送的是不是有点打脸……?她垂下眼睫,既然不愿接受别人的求亲,又为何要收别人的礼物,到底是自己太过贪心了。   柳书意合上手中书册,肉了肉小狗毛茸茸的脑袋,淡淡的开口道:“别人临时寄放的,明日便送回去了。”   莲歌在旁边纠结的“啊”了一声:“小姐,不能留下么。”   “若是留下,有些事就牵扯不清了。”   柳霁然背着手,严肃的点了点头:“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j即盗,早点还了为好。”   ……   季辰看着送回来的两只小狗崽,大气也不敢出,昨儿送去的时候明明见着柳小姐眼睛都亮了,那跟着她的小丫鬟也喜的跟什么似的,谁料今天就冷冰冰的送了回来,还附赠了一封薄信,季辰都不敢想里面得写了多绝情的话。   裴落青大马金刀的坐在榻上,面无表情的看着两只狗崽屁股一拱一拱,爬到了他的膝头。他手里捏着那封随狗送回的信,沉默很久才敢打开。   端庄大气的字迹,应是柳书意亲笔所写,信纸上带着一点幽静的冷香,裴落青粗人一个,闻不出是什么花。信中所写有二,一是谢过裴将军好意,只是无功不受禄,二是提到大燕虎视眈眈,来年必有动作,裴将军若是回守崇关城,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柳小姐这是在关心自己?裴落青翻来覆去看了半天,认真的得出了这个结论。   裴家的军队和势力都在边关,父亲死后,裴落青便是孑然一身了无牵挂,皇上用他,却也防他。去年报了父仇,边关得到短暂的宁静,皇上就迫不及待的将他召回了京城,名为休假,实为卸权,还几次暗示他趁着现在在京中选一位贵女,赶紧把亲给结了,到时候妻儿都在皇上手里攥着,还怕他不听话么?   裴落青垂眸嗤笑了一声,季辰背后一寒,但见自家将军似乎没有生气的样子,只是将手里的信纸小心叠好,放回信封,又收入衣襟之中。   选择柳书意做妻子,裴落青是经过了多方考虑的。首先自己的父亲与柳伯父是挚友,当年就有过结亲的意向,父亲还与柳伯父特意安排了一次偶遇,就为了让他们二人相看,说是父命其实算不得假话。其次,柳伯父身为翰林编修,看似清贵,却无实权,与柳家结亲皇上必定乐见其成。最后,这门亲事,也是他自己心甘情愿的。   他还记得当初惊鸿一面,那是个身着鹅黄色薄裙的少女,捧着本书坐在青石上,表情专注而认真,背后是一株枝繁叶茂的大树,阳光透过树枝斑驳的落在她的裙裾上,抖落了一地流光细碎。   裴落青自知个性孤僻冷戾,别说那些娇滴滴的贵女,就是想爬床的丫鬟见了他都瑟瑟发抖绕着走。他对女色没有兴趣,也乐得清静,只是那天心里突然就想,成个亲也不错,但他若是娶妻,绝不会把妻子留在京城任皇上拿捏,一定会将她带在身边,护她一世周全。   只是后来边疆告急,父亲战死,也就无心再想此事,如今既然连皇上都催了,他求亲应当是顺理成章 了吧……   两只狗崽子已经开始啃他的爱刀了,裴落青皱了皱眉头,一手拎一个站了起来,扔给季辰:“好好照顾着,以后有用。”   ……   柳书意晾了明夜三日,终于决定去看看他,季辰说了,驯狗就要饿几天才给一顿吃的,她上赶着对他好,他一点都不领情,倒不如放几日看看效果。   留下家丁施粥,自己带着莲歌去了陋屋,屋中却空无一人,明夜不知去了哪里。   “小姐,这野小子跑了!”莲歌惊道。   “许是有事出去了,我们等等。”柳书意不是很担心,前世里明夜在流民巷一直待到入冬才被楚花楹捡回来,此时他肯定没有走远。   她环视四周,打量着这处陋屋,屋顶塌了小半边,墙上全是裂缝,幸好现在正值春日,若是到了冬天根本挡不住刺骨寒风,也难怪前世明夜会病成高烧。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响动,柳书意和莲歌转头看去,却是四个脏兮兮的流民。PΘ18KK.CΘм(po18kk.com)   --   第十一章 流民   眼前这四个流民虽肮脏不堪却高大健壮,与那些面h肌瘦的流民十分不同,不像是灾荒导致的背井离乡,倒像是犯了事的逃犯。   柳书意沉了脸色,她记得这几个人。刚来施粥那会儿,他们仗着自己孔武有力插进排队的人群,叫柳书意瞧见让家丁打了出去,后来又见他们抢别人的馒头和米粥,便发了话不许他们领吃食,之后便没再见过他们,还以为已经离开了流民巷。   那四人目露凶光,走进陋屋一字排开,将出口堵了个严严实实。   莲歌有些害怕,强忍着惧意喝到:“你们是何人,官家小姐在此,还不速速退出去。”   领头那人狞笑道:“终于找着你们落单的时候了,竟敢叫人将我们赶走,好叫你们领受一下爷爷的厉害。”   柳书意心中一寒,今日她打发了家丁前去将军府送狗,爹爹有事出门又带走了两个,便只带了两个家丁前来,都留在了施粥处忙活,原想着有明夜在不会有事,谁知他竟不知跑去了哪里。   压下心中不安,冷声道:“天子脚下竟敢如此猖狂,就不怕官府抓你们吗。”   那人眼中露出y光:“先将你们脱光衣服j了,再卖去窑子里做娼妓,谁也找不着你们,官府又如何知道是我们g的。”   四人围上前,将柳书意和莲歌b到角落,柳书意将莲歌护在身后,那样的目光她实在太过熟悉,没想到重活一世竟又面临这样的境地,若真有什么事,她撑得下去,莲歌却承受不住。   边退边左右四顾,想找找有没有能自保的武器,那四人仿佛猫捉老鼠,y笑着看她们退无可退,上前抓住二人扯开,一人搂住莲歌乱摸,两人按住柳书意,为首那人吐了口吐沫,上来便将手从柳书意衣襟中探了进去,抓住两团嫩乳揉搓捏弄。   莲歌吓得直哭:“小姐!小姐!救命啊!”   旁边的破屋里有流民听到动静,探头看了几眼,见是那四个恶霸,又全都缩了回去,只当做什么都没听到。   柳书意仿佛重回前世噩梦,眼眶泛红,一边挣扎一边呵斥:“我的家丁就在巷口,随时可能过来寻我,若你们想活就快快放开我们!”   四人哈哈大笑,为首那人道:“爷爷我不但想活,还想快活,不愧是官家小姐的身子,就是绵软,只不知这穴儿是不是也这么滑嫩。”说着便抽出一只手往柳书意腿间探去。   突然,一只不大的手搭在了手腕上,那人一愣,手臂一挣,竟然无法移动分毫。   “他奶奶的,是谁……”转头一看,一只细白的手,指缝间夹着什么反光的东西袭来,那人惨叫一声,捂住眼睛滚倒在地。   这一变故让众人都愣在当场,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飞快撤回伸出的手,一个旋身飞起一脚,重重踢在另一人穴口上,将他踹飞出去,落地后又是一个挥手,手指从第三人的颈间划过,那人的脖子上立时出现了一道狰狞的伤口,鲜血喷涌而出,那人捂着喉咙倒在地上,眼看是不活了。   剩下一人吓得双腿打颤,松开莲歌,连滚带爬的跑了。   明夜扫了一眼周围窥探的流民,回头看看跌坐在地的柳书意,嗤笑了一声:“看到没,有好处的时候把你当菩萨供着,你落难了连个敢站出来的都没有。”随手将捏着的东西“当啷”一声丢在地上,竟是一块染了血的碎瓷片。   莲歌脸上带泪,颤抖着爬过去扶柳书意:“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柳书意面色一片惨白,眼神有些空洞,她慢慢的拉好衣襟,将散乱的发丝一缕一缕理好,半晌之后,才抬头看向面前的少年。   明夜嘲道:“不带护卫也敢往流民巷里钻,我看你是自找的。”   柳书意扶着莲歌的手缓缓站起来,平复了一下呼吸,看着明夜缓缓道:“谢谢你。”   明夜撇过脸:“看你们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我就勉为其难的应聘你的护卫吧。”   旁边晕着一人,死了一人,剩下一个捂着眼睛还在哀嚎,明夜皱了皱眉头,走过去一脚踢在那人颈间,那人立时没了声息不知死活,片刻之后,脖子上就青肿了一大片。   柳书意和莲歌细细的整理了衣裙头发,相互搀扶着慢慢往外走,明夜跟在后面,恶狠狠地扫视了一圈周围的流民,看的他们全都瑟缩着脖子低下头去。   柳书意面上没有表情,心中却寒凉一片——刚才明夜一直都在。   哪有那么多恰到好处的英雄救美,也许在她没有带家丁走进巷子的时候他就发现了,也许那四个人也是他通知的,他一直在旁观,看着她们受辱,然后在最危急的关头挺身而出,得到她们最大的感激。   他手里的那块瓷片,是精挑细选过的锋利,她在被b到墙角的时候曾踩到过一堆破损的碎瓷,最好的那片已经被他提前挑好了捏在手里。   这是他惯用的手段了。她早该想到的,现在的明夜和前世的明夜只不过是年龄不同而已,他一直都是那个恶狼一样的疯子。PΘ18KK.CΘм(po18kk.com)   -- 第十二章 野小子原来是个美少年   第十二章 野小子原来是个美少年   柳书意没将明夜直接带回柳府,倒不是因为不知如何向父亲解释,而是她信不过明夜,不敢就这么将家人暴露在他眼前。   带明夜走出流民巷时,两个家丁都愣了一下,又想起小姐一直说在帮一位好友找弟弟,便也都没有开口多问。   在离家几条街的地方,柳书意寻了个门面冷清的小客栈,为明夜开了间客房,客栈有些破旧,好在桌椅打理的干净。   进大堂的时候,那小二见进来个脏兮兮的小子,伸手就去推他,嘴里骂道:“哪里来的小叫花子,赶紧滚出去。”   明夜眼睛一眯,抓住那小二的手腕就要拧,柳书意看他这动作心头就是一跳,赶紧握住明夜的手:“不要。”   明夜僵持片刻,哼了一声,松开了手。   柳书意松了口气,对那小二道:“这是我弟弟,不是小叫花,烦请您送点洗澡用的热水去房里,再送点饭菜过去。”然后拿眼睛看了一下莲歌,莲歌忙上去递了个银锞子给小二。   小二被明夜那一瞬间的杀气吓了一跳,接过银锞子忙不迭的应声,扭头跑了。   转头看明夜,他正仰着头兴致缺缺的打量着大堂,柳书意道:“今日你先歇在这里,把自己好好清理一番,一会儿我叫人给你送套衣服来先穿着,回头再去店里给你另外买合适的。”   明夜无可无不可的嗯了一声。   柳书意又道:“若是饿了就叫小二给你送吃食,不用太拘着,但有一条,你不许乱打人。”   “知道了,你可真啰嗦。”明夜不耐烦的皱起眉头。   柳书意想打人了。   她吸了口气,努力放温柔自己的声音:“那你好好歇着,我先走了。”说罢转身便出了客栈,只怕自己再多留一会儿就要破功。   明夜在后面张了张嘴,到底没有出声。   ……   回了柳府,柳书意叮嘱莲歌,今日流民巷之事绝不能让第四人知道,又将她好好安抚一番。   莲歌想起白天之事,又有些红了眼眶,道:“小姐以后可不要这么护着奴婢了,若有事让奴婢先顶着。”   柳书意想起楚花楹,又看看莲歌,心中更是难受,前世里这个小丫鬟似乎就是死在了大燕士兵的身下,她年幼身小,哪里受得住那么多男人糟蹋。   强撑着陪父亲和弟弟用过晚膳,柳书意洗漱后早早躺上了床,穴口被人揉捏过的疼痛和粘腻感一直挥之不去,让她一阵阵恶心。   昏沉之间,柳书意做了个噩梦。梦中又回到了前世,仿佛一切不曾重来,她还是那个虚有其表的定远侯夫人。   她站在定远侯府的花园中,被三个精壮高大的侍卫堵在假山后,依稀听见中间那人说:“夫人这千人睡万人压的身子,旷了这么久岂不难受,卑职吃点亏,帮帮夫人好了。”   他们也是那般两人压住了她的手脚,一人扯开她的腰带和衣襟,将两团早已被人玩大了的乳肉捏在手掌中用力挤弄,脱下她的裙子和亵k,掰开她的双腿,将粗长硬挺的肉棒对着她下身插了进去。   他们死死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出声,然后狠狠的抽插撞击,顶的又重又深。   从那日之后,那三个侍卫一有空闲就要来找她,不顾她的挣扎将她捂嘴拖走,定远侯中的花园、柴房、客房、下人房里都留下了她被人操出来的淫水。   这样子的日子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有一日,那三个侍卫刚刚轮番将精水灌进她肚子里,正舒服的喘息的时候,明夜寒着一张脸踹开了房门。   那三个侍卫被拖下去当众砍了命根,明夜将外袍裹在柳书意的身上,一言不发的将她抱回了卧房。   ……   柳书意从梦中醒来,背后被冷汗湿了一片,动了动身子,发觉腿间一阵粘腻湿滑,竟是流出了不少水来。   她紧紧咬住下唇,明明已经重新来过,这具身体为何还是如此敏感,难道自己真是个离不了男人的荡妇?   缓缓坐起身来,拿出一张丝绸的帕子,脱了亵k轻轻擦拭下身,丝滑的帕子擦过花核,又引起她一阵战栗,柳书意死死的咬住嘴唇,对自己也生出了一股厌恶。   擦干净下身,换了一套中衣,柳书意又慢慢的躺回床上,却再也睡不着,她睁着眼睛躺到了天亮,然后自己起身换了衣服,挽上头发,前世里没有丫鬟伺候,她都是自己给自己挽发。   莲歌肉着眼睛进了柳书意的房,见她衣衫整齐发髻端正的坐在榻上,吓了一跳:“小姐,你怎么自己就起了。”   柳书意勉强笑笑,道:“醒的早了些,就直接起了。”   草草用过早膳,柳书意带着莲歌去了客栈,路途不远便没有坐马车,那客栈位置有些偏,十分不起眼,不怕被太多人看到。   到了明夜的客房前,莲歌上去敲了敲房门,门倏忽一下从里面拉开,露出个明眸皓齿的俊美少年来。   莲歌傻了眼:“你,你是那个野小子?”   明夜笑了一声,转身进去往桌旁一坐,柳书意跟着走进房间,在窗边的矮榻上坐下,莲歌在她身后将房门关上。   明夜将自己打理的很干净,他身形纤细皮肤白嫩,五官是得天独厚的精致,眉目艳丽张扬,嘴唇似笑非笑的抿着,乌黑的长发高高束成一束,发尾顺滑的垂坠下来,随着他的动作摆来摆去,过长的刘海还未来得及修剪,顺着脸颊两边垂下。   只可惜衣服有些不合身,若是换上女装,旁人绝对会认为是个英气美貌的少女。   莲歌还在震惊野小子是怎么变成了美少年,柳书意摆出个淡淡的笑,问道:“早饭可吃过了?”   明夜端起桌上的冷茶喝了一口,道:“吃了,这家客栈的东西太难吃。”   柳书意:“……那一会儿带你出去吃点好的。”   明夜一笑:“不急,在此之前,我们是否应该先相互了解一二?”   柳书意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坦诚一些:“我姓柳,名书意,家父在朝中做个七品的小官,不是什么大户的人家。”   “原来是个官家小姐,”明夜一只手肘靠在桌上,另一只手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我叫明夜,”然后脸上带着自嘲的笑容看了柳书意一眼,“是个禹荒族逃奴。”   莲歌“呀”了一声,才注意到明夜的眼睛竟是深蓝紫色,若不细看倒是不易察觉。   在陈国人尽皆知,禹荒族的族人和后代都是世代为奴,不能入良籍的,小姐原来的贴身大丫鬟莺语就是禹荒族和陈国人的混血,哪怕她爹是一方权贵,也没能帮她脱了奴籍。   明夜是个逃奴,柳书意若是收留他,哪日被原主人发现了找上门来,很可能会有极大的麻烦,明夜也心知肚明,他就想看看柳书意知道此事还敢不敢留下他。   柳书意倒没放在心上,明夜敢逃,就有把握不被找到,前世里他的主人也确实没有出现过,她有些意味深长的道:“奴隶也能养出这么好的身手,实在难得。”   明夜讽刺一笑:“我的主子喜欢看人兽斗,身手不好,怎么活的下来。”   柳书意不置可否,她知道明夜武功极高,只是一直以为是大燕皇帝派人教的他,但现在才不过十六岁的年龄就能杀人如切菜,他的身份b自己想的还要神秘。   旁边莲歌好奇的问道:“人兽斗是什么?”   明夜瞥她一眼:“人兽斗,就是把人和饿了几天的猛兽关到一个笼子里,你赢了你就活,你输了就被吃掉。”   莲歌“啊”的一声捂住了嘴。   拿奴隶做这种事,在律法里是不被允许的,但主人的身份若是够权贵,就没有人能管得了他,前世里大燕皇帝统一了陈国后,就明令禁止了这种私下里的荒诞行为,他手腕铁血,无人敢艳奉y违,还将禹荒族的奴隶们都放为良籍,若不是这样,楚花楹也做不了锦王的王妃。   “还有一种玩法,叫人兽交,”明夜还在说,脸上笑的恶意,“就是将奴隶绑在地上,牵来发情的猛兽c他们,奴隶男女皆可,据说男人玩起来还带劲一些,不容易被操死。”   ===============================   对前面几章 的一些错别字和病句进行了修正,剧情没有变动,看过的小可爱们可以不用看啦,就是不知道我更改前面的会不会有提示?   最近加班忙,更新速度会慢一些,抱歉啦!PΘ18KK.CΘм(po18kk.com)   -- 第十三章 长得好看也是个麻烦   第十三章 长得好看也是个麻烦   “你你你,你怎么能在小姐面前说这些w言hui语!”莲歌哪里听过这样的腌臜话,小脸胀的通红,又羞又恼的瞪着明夜。   “这就怕了?你们陈国人g的坏事多着呢,还有将那奴儿脱光了衣服放在马背上,下面塞了东西,让马载着狂奔……”   柳书意看着明夜若有所思,禹荒奴隶的遭遇她前世就有所耳闻,如今从明夜口中听来,不由让人深想哪些是他亲自遭遇,哪些又是他亲眼所见,他身上的那些伤痕,是否也是来源于此?   明夜说着说着,见柳书意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只是目光沉静的看着自己,顿时觉得有些无趣,声音渐渐小了。   见他住了口,柳书意才开口道:“你过去的事我不多问,你在我这里一日,我便护你一日,”顿了一顿,又说,“我用你,是因为有些见不得光的事需要人去做,也许会很危险,你可以先考虑清楚。”   明夜沉默片刻,冷笑道:“是你护我还是我护你?真是不自量力。既要用我,为何又三日不来,真以为我会等着你不成。”   柳书意心中暗叹,看来是真的很在意,明明都跟着回来了,还非要在这事上找别扭。   “是我的不对,只因家中有事一时走脱不开,不是故意要失约的,”柳书意斟酌着用词,缓缓说道,“我带你去吃些好的,再买几套新衣裳,就当是向你赔罪,可好?”   明夜冷哼一声:“马马虎虎。”   现在这小子倒是b长大后的他好哄,柳书意勾起唇角,转了话题,“你身上的伤可大好了?”   “昨天你不是见识过了吗?”说起这个明夜也有些羞恼,要不是受伤太重内力暂失,他何至于沦落到在流民巷里藏身。   “到底是伤了身子,还是需要好好补一补的,”柳书意说着站起身来,“走吧,今天你想吃什么吃什么,都随你高兴。”   明夜面上不屑,身体倒是十分诚实的跟了上去。   ……   三人一起出了客栈,离午膳时间尚早,便决定去街市上逛逛。明夜和莲歌二人平时都几乎没有上街的机会,柳书意又喜静不喜动,对人多的地方有些避之不及,三人走在热闹的街市上,都有些新鲜好奇。   京城是繁华之地,街上每日都十分热闹,两边商铺林立,行人络绎不绝,比起前朝而言陈国对礼教的束缚不算严苛,路上来来往往有不少女子,偶尔也能看到大户人家的小姐带着丫鬟在商铺中进出。   柳书意沿着街角慢慢的走着,多少年来,繁华太平的故国只在她梦里出现,如今再次得见,让她心中渐暖,压抑了一整晚的郁气也散去大半,脸上渐渐带上了轻松的笑意。   忽然看到街边一处小摊,柳书意眼睛一亮,转头笑眯眯的对明夜说:“你想吃那个吗?我买给你。”说罢也不等明夜回答,径直走了过去,莲歌东看看西看看,一回头见自家小姐走远了,也赶紧跟了上去。   那是个卖糖画的小摊儿,画糖的老手艺人接了莲歌递过去的铜板,按着柳书意的要求画了两支糖画,一支是个翘着屁股的小狗,一支是朵盛开的莲花,柳书意将莲花塞给莲歌,又拿着小狗走回明夜面前,递到他眼前:“给,拿去吃。”   明夜瞪大了眼睛,怒道:“我才不吃这种小孩的……”   柳书意直接将小狗塞进了明夜嘴里,用帕子掩住嘴闷笑着转身走了,她跟他处过四年,对他不说十分了解,一些喜好还是知道的。   明夜嘴里咬着糖画,眼神复杂的看着柳书意的背影。之前他只是觉得她有些古怪,一个普通的官宦之女,竟然敢几次三番前去流民巷,还非要找自己做护卫,怎么想都图谋不轨。后来她不去了,他又老想着,既然有所图谋为何又不来了,她会不会真的就再也不来了?   所以当他站在巷口发现了柳书意的马车时,他立刻便决定要让那几个恶霸吓吓她,一是报复她的失约,二是展示一下自己的本领,让她不要小看了自己,他没有什么善恶是非观,只知道柳书意让他不快了,他也要让她不快。   如今跟着柳书意出了流民巷,他给自己的理由是,一定要高清楚她在图谋什么,绝不是因为旁的原因,至于这个旁的原因是什么,他一点都不愿意去想。   明夜咬碎了糖画,一口一口细细的吃着,柳书意在前面边走边逛,慢慢的就感觉有些不对,周围总有些若有似无的视线往她这边看,让她十分不自在。   她回头一看,明夜吃完了糖画,正在抿那根竹签子,红色的糖料将他的双唇染的嫣红,配上那张精致白皙的脸蛋和顾盼生辉的双眸,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长这么好看做什么,简直是红颜祸水!柳书意有些着恼,拉着明夜一个转身拐去了一家首饰铺子。   “你做什么?”明夜莫名其妙,甩开柳书意的手。   柳书意环顾一下店中,架上摆着有精美华贵的头面,也有雅致独特的发簪,墙上挂着几种不同样式颜色的帷帽,柳书意走过去取了个最严实的,捧着走回明夜面前:“低头。”   明夜扭头:“你到底要干嘛。”   柳书意干脆踮起脚,将帷帽扣在了明夜头上:“你要是不想被人发现你的身份,就老老实实带好了。”   明夜看着纤瘦,其实身高已和柳书意差不多高,那么大一个帷帽想要带上去,明夜又不肯低头,柳书意只好站近了一些,她身上微冷的墨香让明夜的鼻子动了动,垂下了眼眸。   红色的丝带绕过耳后,在颈部打了个结,理顺了垂下的纱帘,柳书意退后两步上下审视:“这样就好了。”   莲歌去给店主付钱,明夜捏着那根糖画棍儿木然的站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柳书意自己走开去四处看看,琳琅满目的簪子十分好看,她虽不重首饰,却也觉得赏心悦目。   眼光落在一支发簪上,柳书意心中一动,走过去拈起来细看。   那是一支简洁的铜铸单簪,簪头上做成了树枝的模样,缀着几朵珍珠拼成的梨花。   像极了前世里明夜送她的那支。   ===============================   新手不熟练,感觉剧情的节奏超难掌握的,想要将女主和男主们的剧情写的细腻一些,又害怕写的太拖沓显得无聊,总之头发都掉光了!PΘ18KK.CΘм(po18kk.com)   -- 第十四章 狭路相逢   第十四章 狭路相逢   那当然不会是同一支发簪,不过是太相似而已。   其实关于那段漫长而麻木的岁月,柳书意还能记起的事已所剩不多,如今看到这支发簪,许多被尘封的记忆便像雪花一样纷至杳来。   依稀记得那是个元宵之夜,她对明夜的刻意迎合与讨好初见成效,于是他破天荒的带她去了庙会夜市,那个晚上,他们也是这样沿着街边慢慢的走,只是那次是明夜在前,她在后。   在街边的一个小摊上,柳书意看到了那支簪子,那是陈国特有的工艺,精致而美丽,简洁又典雅,她拿起来细细看,像看到了故国的风光。   明夜走在前面,发现她没有跟上,又回来找她,见她目不转睛的看着那支发簪,声音中带着不耐:“喜欢就买。”   她垂下眼眸,将簪子放回去,轻声说:“不用了。”   明夜沉默的站在一旁,突然拿起那根发簪,抬手插在她的发髻上:“叫你买就买,爷不缺这几个钱。”   她抬起头,青年好看的眉眼正微微皱起,眼神专注的看着她的发间,然后视线下滑,与她的眼神撞在一起。气氛一时有些凝滞,她知道青年的别扭,于是赶紧露出了一个温婉的笑容,说:“谢谢侯爷赏赐。”   青年不自在的咳了一声,撇头避开她的视线,只是眉眼偷偷的舒缓下来,浅浅勾起了唇角。   然后她听到旁边传来一个甜美温柔的声音:“明夜,柳姐姐,好巧,你们也来看庙会。”   他们一齐转过头去,是打扮的美丽高贵的楚花楹,她披着一件红色缎面的披风,雪白的银狐毛滚边衬托的她巴掌大的小脸明ya艳动人,披风之下,她双手交叠在腹间,肚子微微隆起。   她的身旁站着两个贵气逼人的英俊男人,一个眼波流转,一个稳重深沉,柳书意看到他们的一瞬间就明白,那是大燕的皇帝陛下与锦王爷。   她立刻低下头,装出了柔顺听话的样子,楚花楹的目光在她身上打了个转,看向她身边的青年,她听到她声音里带着笑意说:“我先前还担心明夜会和柳姐姐相处不好,如今一见,倒是我多虑了。”   明夜似是有些紧张,很快的说道:“并没有……”   楚花楹轻轻一笑打断了他:“看到明夜你能幸福,我心里总算能放下了,希望你们玩的尽兴,花楹就不打扰了。”   自始至终,锦王的眼神就没有离开过楚花楹,皇帝目光沉沉的审视了柳书意片刻,然后对明夜说:“沈墨书的事,你办的很好。”   明夜收回落在楚花楹身上的目光,垂手站立,毕恭毕敬的道了一声不敢。   楚花楹与大燕的两位最高统治者相伴着离开,明夜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慢慢抿紧了嘴唇。   片刻之后,柳书意听到他带着怒气的吼了一声:“回府!”然后转身大踏步离开,那时柳书意的身体已大不如前,跟不上他的脚步,渐渐被他落在了身后。   看着明夜远去的身影,柳书意干脆放慢了脚步,缓缓走上庙会街口那座红漆描金的木桥,明夜在前面已下了桥,她在桥上扶着阑g往下看,漆黑的河水被浮灯照亮成一条长长的星河,明灭闪烁的河灯像无数无处停靠的游魂,飘荡在奈何桥下,h泉水中。   她抬起头看向明夜,青年此时也终于停下了脚步回望过来,他们静静的对视,四周灯火璀璨,人来人往,唯有他们二人仿佛身处黑暗之中。   ……   “你在看什么?”   一个声音突然在柳书意耳边响起,回忆立刻像潮水一样退开,她抬起头,看见少年模样的明夜正皱着眉头站在她的面前。   他将帷帽的帘子掀起,漂亮的眼睛里带着疑惑,低头看她手里的发簪:“你喜欢这个?”   柳书意摇摇头,想将发簪放回去,停了一下,突然露出个轻笑,拉下明夜的手,将发簪塞进他手里。   “还给你。”她笑的霁月风清,云开雾散。   明夜莫名,看看手里的发簪又看看柳书意:“我要这个干什么。”   柳书意才没有回答的打算,她转身去找掌柜:“掌柜的,这支发簪我也要了。”   掌柜喜笑颜开的收了钱,柳书意领着莲歌出了铺子。   明夜跟在后面一脸纠结,看看右手的糖画木棍,又看看左手的发簪,最后将木棍儿丢掉,嘴里嘟囔着“我才不要戴这种娘们儿的东西”,一边将簪子收进了怀里。   三人走走逛逛,行至一处名叫张记布庄的衣料铺前,柳书意带头走了进去。张记布庄不算大,料子也不算华贵,但掌柜为人实在,东西物美价廉,柳家上到主子下到仆人的许多衣服都是在这家定的单子。   张掌柜见过柳书意,一眼就认了出来,赶紧迎出来:“柳小姐,今天怎么是您亲自来了。”   柳书意笑道:“张掌柜,我带我弟弟来做几套衣服。”她侧身让出后面的明夜,“烦请您拿些舒适耐用的料子来让他选选。”   明夜按照自己喜好选了一匹红的一匹黑的,柳书意又给他加了一匹靛青,便让他跟着小二进屋里去量尺寸,自己则走到张掌柜身边问道:“掌柜的,你们这里可能做女子穿的骑装?”   南陈尚文,北燕尚武,大燕国的女子许多都擅长骑s,常爱穿着骑装,近年来大燕国力强盛,那边的风俗喜好也渐渐传到了陈国,许多陈国女子也开始跟风穿起了骑装。   张掌柜脸上堆笑:“当然可以,不是我自夸,我们家的绣娘做什么款式的衣服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柳小姐只管放心。”   柳书意满意的点点头,选了一匹黛蓝的料子,也去了另一间屋子量尺寸,她原想直接拿一套柳霁风的衣服将就着穿,无奈x部鼓起将衣领顶开,看着十分不像话。   莲歌被柳书意留在外面,百无聊赖的站在店门口朝外看,时不时抿一口一直舍不得吃掉的糖画儿。   突然有人拍了她肩膀一下,莲歌吓的手一抖,手里的糖画差点掉地上,回头一看,是个高个子青年,一身修身劲装,腰上挂着把长剑。   季辰看着眼前这个面色不善的小丫头,诧异道:“你不是柳小姐身边的那个小丫鬟么,你家小姐呢?”   莲歌戒备的看着季辰:“你是谁?”   “……我是裴落青将军手下的副官,名季辰,上次我们见过的,你忘了?”   “忘了,没见过,不记得。”莲歌心道,开玩笑那时候谁敢抬头看呀。   季辰无语:“你家小姐呢?你不会是溜出来的吧。”   莲歌挺着脖子瞪他:“你一个外男,打听我家小姐的行踪干什么。”   季辰认真道:“话不是这么说,你家小姐以后是要嫁给我家将军的,我是我家将军的副官,自然需要了解将军夫人的行踪。”   莲歌一句“我家小姐又没答应”还没说出口,就听到柳书意在后面问道:“季大人?”PΘ18KK.CΘм(po18kk.com)   -- 第十五章 齐王陈云轲   季辰和莲歌连忙转身,柳书意从内室里走了出来。明夜恰好也走出房门,跟在她身后一起进了大堂,因裁缝要给他量尺寸,他将帷帽摘下来拿在了手里,此时见门口有人,便在堂中阴暗处停下了脚步。   外面天光正盛,显得室内有些昏暗,季辰扫了一眼角落里的明夜,只以为是店里的小厮,没放在心上,他向柳书意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下官见过柳小姐。”   柳书意淡笑着向季辰回了个礼:“季大人别来无恙。”   季辰不敢生受,半侧过身子笑道:“柳小姐今日出来逛街?”   “出来添置些东西,已经置办的差不多了,正准备去用午膳。”柳书意向莲歌招了招手,莲歌连忙站了过去。   “柳小姐打算去哪里用膳?若是顺路,下官可送小姐一程,免得有不长眼的小人冲撞了小姐。”季辰有心帮自家将军在柳书意面前刷刷存在感。   柳书意想了想,既然答应带明夜吃好的,免不了要破费一些:“难得出门一次,就去醉仙楼吧。”   季辰一僵,顿觉大事不妙,连忙道:“那家、那家不太行,菜品贵,味道也普通,不如另选一家云来阁……”   柳书意微微吃惊的看着他:“醉仙楼百年老店,口碑极好,上次家父宴请裴将军也是选在那里,难道将军觉得家父有所怠慢?”   季辰冷汗都下来了:“下官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今天……”   “啰嗦死了,就去那家。”明夜走上前来,面前这个男人和柳书意絮絮叨叨半天已让他十分不耐烦,现在还想拦着他去吃美食,简直讨厌。他看也不看季辰,皱着眉头对柳书意道:“什么时候能走,我肚子饿了。”   季辰这才看清楚明夜的模样,心中不由暗暗吃惊,这个少年长得也太过出色了一些,从军之人观察力敏锐,他立时就发现眼前这位少年是个禹荒族奴隶,禹荒人大多生的精致美貌,极容易得到主人家的宠爱,看他对柳家小姐说话如此随意无礼,柳书意却一点不恼,难道……季辰立刻警觉了起来。   柳书意本就打算哄明夜开心,见他发了话也就不再多说,对季辰道:“若是季大人不方便,我们自己去就好。”   季辰忙道:“方便的方便的,柳小姐请。”焦头烂额的跟着出了布庄,季辰只觉得嘴里发苦,要出事儿了。   醉仙楼是东市大街最好的酒楼,离柳府也近,裴老将军每次回京都会和柳大人约在那里宴饮,后来老将军过世,裴落青也留下了这个习惯,他总是订下老将军常去的那间雅室,一个人在里面独酌,仿佛这样父亲就还在自己身边。   这次裴落青回京述职,知情者都知他是回来娶妻成亲的,齐王陈云轲向裴落青递了几次请帖都被他用借口推了,但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终于还是决定见上一面,就约在今日今时的醉仙楼。若只有齐王殿下倒也罢了,但他一定会带上自己的胞妹明宣郡主,这要是柳小姐和明宣郡主打了个照面……季辰一抖,不敢再想下去。   柳书意若无其事的走在前面,心中却在想季辰的话,那些话她自然是一个字都不信的,这么费力的想要阻止自己去醉仙楼,只能说明裴落青今日约了人在那里见面,还是个不能让她碰见的人。她其实不介意回避一二,但既然明夜想去,那自己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明夜又戴上了帷帽,隔着纱帘用眼角冷冷的打量季辰,只觉得这个人怎么看怎么碍眼。   几人各怀心事的到了醉仙楼,掌柜一见季辰,立刻热情的迎了上来:“季大人,贵客已经在临海间等着了。”   季辰向掌柜点点头,又看向柳书意,“柳小姐,您……”   柳书意立刻道:“多些季大人相送。掌柜的,麻烦给我们开一间临街的雅室。”   掌柜见季辰对柳书意这么恭敬,还以为也是一同前来的贵客,但见柳书意这么说又不确定了,不过开门做生意,贵人们的事他没资格过问,亲自引着季辰等人上了二楼,临海间是醉仙楼最豪华的雅室,掌柜琢磨着柳书意和季辰明显认识,便刻意将他们安排在临海间隔壁小一些的踏云间。   一行人路过临海间的门口,房门突然被人一把拉开,门里站着个贵气高傲面如冠玉的少年,一身暗紫绣金的精致长袍,头顶戴着个嵌了翠玉的金冠,腰间一块古意白玉,下端垂着两条长长的金色流苏,通身说不出的气派。   明夜心道:骚包。   那少年见到季辰,眼睛便是一亮,高兴道:“季大哥,怎么就你一个人,裴大哥呢?”   季辰笑道:“营中临时有事,将军大人叫我先前来照应着。”   少年拉住季辰的手:“走,咱们先进去喝一杯。”他小时候没少跟在裴落青屁股后面跑,与季辰这个副将也十分亲切熟稔,在他面前从不拿架子。   季辰为难的看了柳书意一眼,柳书意心下了然,难怪季辰要死命拦她,原来裴落青今日在这里宴请齐王和明宣郡主,这两兄妹与裴落青可以说是青梅竹马,有传言齐王一直想让自己妹妹嫁给裴落青,她还真不在意这个,既然不接受对方的求亲,那他娶谁与她就没有丝毫关系。   柳书意对季辰颔首道:“季大人请自便,小女子先告辞了。”   陈云轲这才注意到旁边的一行人,他神情倨傲的扫了柳书意一眼,见是个普通的官家女子,便不在意的将季辰拉进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陈云轲行为如此霸道无礼,门外气氛便有些尴尬,掌柜的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小姐这边请?”   柳书意还不至于为了这种事生气,向掌柜轻轻一笑:“有劳掌柜了。”   踏云间与临海间并排位于醉仙楼二楼的临街一侧,从窗边往外看,视野十分开阔,整条繁华的东市大街尽收眼底,极目远眺,依稀还能看见远处的佛塔与山峦。   室内陈设精美,木制地板光可鉴人,中间铺着一条红色丝绒地毯。与专门设宴用的临海间不同,踏云间的屋中摆的是一个大圆桌并几个圆凳,临窗放着个黑檀木卧榻,榻上用绸缎的垫子和靠枕铺了厚厚一层,榻边有一株枝繁叶茂的盆栽,角落里的铜制香炉正燃着淡淡熏香。   明夜一口气点了七八道菜,不是甜的就是肉,什么桃花鹅脯、蜜汁火腿、松鼠鳜鱼、燕窝糖糕……看的莲歌一个劲儿的心疼,这些可都是从小姐的私房里出的呀!虽然夫人去世给小姐留了不少嫁妆,也禁不起这家伙这么吃啊!她拿过点菜的木牌划掉几个贵的,又换上几个便宜的,明夜气狠狠的瞪着莲歌,莲歌毫不客气的瞪回去:白吃就别挑嘴!   柳书意一看这些菜就腻的不行,随意用了点香茶酪饮,就靠在榻上歇了,她双手伏在阑g上,往外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行人与客商,心中若有所思。   她竟然把陈云轲这号人物给忘了。前世里她嫁给裴落青后是见过齐王的,但她与裴落青夫妻关系冷漠,齐王又恼她抢了自己妹妹的心上人,是以两方并无太多交集。   齐王陈云轲虽然封王,但其实并不是当今圣上的弟弟,而是他的侄子。   当今皇帝原是先皇长子,却非中宫嫡出,才智又偏平庸,先皇皇后所出嫡子病故后便再未生育,无嫡立长,朝中为了到底是立平庸的庶长子还是杰出的庶次子为太子争论不休,后来当今皇帝的庶弟站在了大哥那一边,为他的夺嫡之争出了很大的力气。   皇帝登基后,便将这个宫婢子出身的庶弟封为了齐王,十分宠爱信任,还留他在京城居住,允许他随意出入封地。老齐王英俊神武,文成武德皆十分出色,帮着皇帝打过好几次胜仗,禹荒一国便是灭于他之手。八年前老齐王病故,只留下一双儿女世子陈云轲与明宣郡主陈诗离,皇帝十分痛惜自己这个弟弟,于是破例让陈云轲平等承袭了王位。   后来柳书意再次听到陈云轲的名字,是在明夜的口里。   前世大燕攻破京城,陈国皇帝被宫人所杀,二皇子陈云沆领着众臣向大燕皇帝投降,其中沈老丞相的长子沈墨书才华横溢能力出众,最得大燕皇帝的赏识。谁知两年后,沈墨书就在陈国旧都起兵,发动了一场叛乱,打着的就是拥护齐王陈云轲为帝的旗号。大燕皇帝将平叛一事交给了明夜,明夜很快便带兵平息了叛乱,将陈云轲和沈墨书二人的脑袋带了回来。   柳书意想,那场叛乱一定也有裴落青的参与,不然光凭着陈云轲和沈墨书二人,很难在那么短的时间里聚齐起一支军队。   那时候裴落青被指控通敌叛国,柳书意原以为靠着出卖自己便能换取父亲与裴落青活命,可是等她出宫得知父亲已病死牢中,才知道皇帝根本没有下令放过他们。而裴落青只判了刺面流放,想必是陈沈二人多方努力的结果,待裴落青到达流放之地,他们便会派人将裴落青偷偷救走。   原本只是想保留好友一条性命,却没想到埋下了复国的火种,只是火种终究还是没能点燃大燕,两个好友皆被敌人所杀,复国彻底无望,曾经意气风发的镇国将军,只剩下一身颓败与沧桑。   陈云轲与沈墨书虽然失败,却给了如今的柳书意一个新的思路。她原本是一门心思想要救贤章 太子陈云洲的。   当今皇帝荒淫无道,却偏偏子嗣单薄,膝下只有二子一女,分别是已故皇后所出的嫡长子陈云洲,王贵妃所出的二皇子陈云沆与公主陈碧儿。再加上当年夺嫡惨烈,皇室只留下齐王一支,是以到了今日,陈国这一代的皇室血脉竟然单薄的只有五个孩子。   贤章 太子陈云洲与他的父皇不同,是个十分贤德有才g的人,柳书意曾听父亲说起过,太子性情温和但并不优柔寡断,礼贤下士,心系百姓,在朝中与民间都很有声望,哪怕皇帝对他极为不喜,也不敢动他的位置分毫,若贤章 太子能顺利登上帝位,陈国定能恢复先皇时期的繁荣昌盛。   只是人无完人,贤章 太子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身体极差。他长年病痛缠身,据说是胎里带出来的病,许多人都觉得他会早夭,没想到拉拉扯扯竟然也活到了成年。   柳书意是知道大燕皇帝的强悍的,这样一个体弱多病的太子,真的能够带领陈国抵抗大燕吗?还是换成草包的二皇子,或者干脆把二皇子也弄死,换成朝气蓬勃的齐王陈云轲?   柳书意的手指轻轻敲在阑g上。   到底要不要救陈云洲呢?   ===============================   柳书意:太子殿下的便当热好了,到底要不要送呢?   陈云洲:二皇弟,皇兄身体不适,便当还是让给你吃吧。PΘ18KK.CΘм(po18kk.com)   -- 第十六章 明宣郡主   忽然楼下传来一声马嘶,将柳书意从沉思中惊醒。   循着声音往下看去,便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骑着马款步而来,那匹黑马高大健壮,甩头打着响鼻,许是刚经过一番驰骋,身上的皮毛乌黑油亮,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是裴落青,他穿着一身半旧的战袍,似乎刚从军营里出来,来不及换衣服就赶了过来。   他在醉仙楼下勒马止步,一个利落的翻身下马,身姿提拔劲瘦,腰细腿长,仿佛一道黑色的流星坠落在地。   裴落青将爱马的缰绳递给候在一旁的小二,抬起头直直看向二楼的柳书意。   早在之前他便远远看见了她,她斜靠在阑g上,双眸望着远方,脸上带着一种淡漠的茫然,日光暖暖的照在她脸上,显得肌肤晶莹如玉,整个人却b以往还要更无活气。   看到柳书意时裴落青有一瞬间的惊诧,几次三番拜访都没能得见,如今突然碰面,却是在这样一个不合适的时机,他心中一动,手里就收紧了缰绳,玄骢正跑的开心,被他这么一拉,发出了一声不满的嘶鸣。   这下好了,本来想躲开柳书意的,却被逮了个正着,裴落青有一丝不可言说的心虚,至少,自己下马的动作还算帅气?   柳书意见裴落青也看到了她,礼貌的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便离开了窗边。   柳书意刚离开,裴落青的脸色就沉了下来,他大踏步进了酒楼,拦住个小二:“去,把季辰给我叫出来。”顿了顿又道,“找个别的借口,别说我来了。”   裴落青和季辰都是醉仙楼的常客,小二忙应了声上楼去了,片刻之后就见季辰一脸疑惑的走了出来,见到楼下面色阴沉的裴落青,季辰马上苦了脸,三步并作两步跑下楼,老实规矩的喊了一声:“将军。”   裴落青盯着季辰,冷声道:“柳小姐……”   “回将军,柳小姐是自己要来的!”   “那你……”   “回将军,下官拦过,没拦住!”   “楼上……”   “回将军,柳小姐和明宣郡主没见着面!”   裴落青瞥了季辰一眼,还学会抢话了?季辰埋下头,露出个黑亮亮的发顶。   不过得知柳书意和陈诗离没碰上,裴落青还是松了口气,这对兄妹实在让他有些头疼,他拿陈诗离当妹妹,也看得出来陈诗离对他并无男女之情,一直是陈云轲一头热,只是陈云轲怎么就想不明白,即便他愿意,皇上也不可能允许手握重兵的大将军与皇室血脉的齐王府联姻。   临海间里。   陈云轲正在指点自己的妹妹:“你不是喜欢裴大哥吗,一会儿裴大哥来了,你要热情主动一点,笑的明丽一点,裴大哥是从军之人,肯定喜欢爽朗大方的女孩子。”   陈诗离睁着一双秋水美眸,听着自己哥哥的话一下一下点着头,她生的娇小玲珑,五官却明媚艳丽,小巧可爱的双唇如樱桃一般水润红艳,一身红色滚金边的纱裙,在腰部细细束紧,又往下洒开层层叠叠的裙摆。   季辰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心下不由感叹,可惜将军大人喜欢的是青色不是红色,喜欢的是书卷气的女子不是明媚动人的女子。   裴落青让季辰先上了楼,自己在楼下站了一会儿,终还是压下了见柳书意的心思,决定先解决了陈云轲这个小子再说。   陈云轲见裴落青进门,站起身来高兴的迎了上去:“裴大哥!两年未见,你一向可好!”   裴落青见到这个自己当弟弟一样宠着的小王爷,脸上虽然神色不动,语气中却带了一丝温度:“末将见过小王爷,多谢小王爷关心。”   陈云轲见裴落青这么疏离,有些不满:“裴大哥怎么这么见外,小时候你我如此亲近,长大了却反而要疏远吗。”   季辰心道,若将军真和皇室中人平起平坐不讲尊卑,还不知会被皇上如何猜忌。   陈云轲拉过裴落青让他坐下,扭头对陈诗离道:“离儿,你裴大哥来了,你不是一直念着要见吗?”   裴落青一进门,陈诗离就把脑袋垂了下去,现在被点了名,不得不缓缓抬起头,露出个僵硬的笑容,小声道:“裴大哥好……”   裴落青面无表情的抱拳行礼:“末将见过明宣郡主。”陈诗离立刻又把头低了下去。   陈云轲恨铁不成钢的对着陈诗离挤眉弄眼,陈诗离就是假装没看到,目不斜视的盯着桌上的酒杯。   在外人看来,齐王与明宣郡主身份高贵,又深得皇帝宠爱,自然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小时候过的是怎样如履薄冰的日子。   老齐王与老王妃关系冷漠,对齐王兄妹不闻不问,唯爱一个禹荒族女奴,将那女奴的女儿当做掌上明珠一般疼爱,齐王妃使计害过那女奴几次,更是趁着老齐王奉旨出征,让侍卫下仆绑了那女奴轮番奸淫,老齐王回来后怒火中烧,将齐王妃关进佛堂,对齐王妃的娘家整治打压,连带着兄妹二人也遭了厌弃。   后来老齐王突然病故,没有来得及给女奴与她的女儿安排好后路,老王妃被放了出来,第一件事就是让人将那女奴和女奴的女儿卖了出去,陈云轲不知道她们被卖去了哪里,但以自己母亲的性子,想来不会是什么好去处。   陈云轲生性好强,越是不被父亲看重,越是要做出一副傲慢的样子,但陈诗离有这样一个冷漠的爹和恶毒的娘,却被养的越发怯懦,陈云轲和老王妃教了多年,才让她多少有了些郡主的端庄大气。   对兄妹二人而言,唯一开心快乐的,可能只有跟着太子堂哥去军营里的日子,当年还只是偏将的裴落青带着他们骑马s箭,打猎野营,外人皆道裴落青铁血无情,但对陈云轲来说,裴落青如兄如父,想让陈诗离嫁给裴落青,一是希望与裴大哥更加亲近,二也是害怕以后裴落青娶妻生子,有了自己的家庭,会对自己兄妹冷落疏远,就如同老齐王一样。   陈云轲与裴落青一边把酒叙旧,一边时不时的拿眼神去瞟陈诗离,陈诗离如坐针毡,终于站起身来,细若蚊呐的道:“我,我出去一下。”不等陈云轲发话,便埋头冲了出去。   隔壁踏云间里,明夜吃的酒足饭饱,斜躺在榻上满意的摸摸肚皮,莲歌手肘撑在桌上,双手托腮皱着眉头看他。   柳书意站在榻边弯下腰,用手帕细细的帮明夜擦干净嘴上的油渍:“你悠着些,小心吃坏了肚子,若是喜欢以后再来便是。”她照顾两个弟弟照顾惯了,一时拿明夜当成了柳霁然。   明夜看着柳书意温柔认真的眉眼,心里头一动,又是一恼,撇开头道:“勉强能入口,我也就是给你面子才吃的。”   勉强能入口还吃这么多?莲歌瞪大了眼睛看着桌上一堆空盘。   明夜不自在的站起来:“我出去走走消消食。”推开柳书意跑了出去。   柳书意无语,这个小子,对他越是温柔越是别扭,当初楚花楹对他若即若离,他反而总是要贴上去。   整理了一下衣裙,柳书意带着莲歌出了房间,那沾了油的手帕是不能用了,只好叠起来由莲歌收好。   行至走廊拐角处,忽然看见盆栽后面躲着个红衣少女,路过她身边时,便听见那少女面对着盆栽,嘴里正喃喃自语:“诗离,不怕的,振作起来,那是裴大哥,没什么好怕的。”   柳书意默了,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陈诗离,外界传言飞扬跋扈的明宣郡主,居然是这么个性情?   ===============================   大概是交代楚花楹的一部分身世……   裴落青(翻身下马,抬头):女人,可满意你看到的?   柳书意:掌柜的,结账。PΘ18KK.CΘм(po18kk.com)   -- 第十七章 “情敌”碰面   陈诗离见旁边突然出现两个人,吓的打了个嗝,怔了一瞬,马上强摆出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大胆!你是谁,竟敢盯着本郡主看!”   她的声音娇娇柔柔,只让人觉得色厉内荏,这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十成十是学了陈云轲和老王妃,放在柳书意眼里,只觉得像个鼓着脸颊生气的小松鼠。   柳书意不讨厌陈诗离,甚至可以说心怀敬意,前世里陈云轲在兵乱中失踪,草包二皇子带着众臣归顺大燕,是陈诗离带着人守住了皇宫内城不肯投降。被b到绝路上时,她拔剑砍在皇宫的龙柱上,纵身从高高的城楼上跳了下去,那一日乌云盖顶,飞雪漫天,听说陈诗离从楼上坠落的时候,鲜红的衣裙像极了盛开的彼岸花。   她没有亲眼见过陈诗离,原以为传说中那样烈x的女子一定是个飞扬跋扈的性格,却没想到是眼前这样怯懦的少女,她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气,才敢拿起剑反抗大燕的铁骑?对比那些打开城门对大燕俯首称臣的官员,不由得让柳书意想起前人的诗句: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   对于这样一个女孩子,柳书意那是有百般的耐心,她向着陈诗离温柔一笑:“郡主好看,所以我多看了几眼。”   陈诗离有些怔愣,她生性腼腆,老王妃怕她在外露怯,从不让她去参加京城贵女们的聚会,偶尔碰到一些大家闺秀,她也总是摆出高傲的样子,是以平时见到的人不是冷漠疏远就是阿谀奉承,像柳书意这样跟她说话心平气和不卑不亢的人,她还是第一次见。   伸手不打笑脸人,陈诗离本来也是个没脾气的,傻傻的对着柳书意回了个:“谢谢……你也好看。”   这个小郡主也是个妙人,柳书意心情好,打趣道:“郡主在对着盆栽说什么,说盆栽也好看?”   陈诗离不好意思了,脸上羞红一片,更显得容貌妍丽闭月羞花,她小声道:“我、我就是有这个习惯,心里不安的时候就对着花草说说话。”   柳书意笑道:“我也有这样的习惯……不过我不是对着花草,我喜欢对着笔墨。”   “笔墨?”   “研墨写字,一笔一划落在纸上,心也能随之安静下来。”   陈诗离茫然的点头,她哥哥总说裴大哥行伍出身,喜欢爽朗大气可以与他并肩作战的女子,所以她都是跟着学舞刀弄剑,不怎么接触笔墨书画。   临海间里,陈云轲明着暗着绕来绕去的说了一通,见裴落青就是面无表情的不接招,终于忍不住道:“裴大哥这次回京,可有成亲的打算?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裴大哥也该有个家了。”   裴落青不擅玩这些文字上的游戏,见陈云轲终于入了正题,便也单刀直入道:“小王爷说的有理,末将已经派人去提亲了。”   陈云轲一怔:“向谁提?本王怎么不知?”   裴落青道:“是家父生前为末将定下的亲事,父命难为。”   这话一出,陈云轲就没法开口了,总不能要别人违抗先父遗命吧……迟钝的齐王殿下没反应过来,既然已经定下了亲事,为何还要再去提亲?   陈云轲在那边发愁,裴落青却在想柳书意走没走,还有没有机会“巧遇”一把,他抬头看一眼季辰,又往门外瞥了一眼,季辰心领神会,装作去唤小二上酒,走到门边,刚拉开一道缝,便看见走廊拐角处柳书意正和陈诗离说在一处。   季辰心里一惊,忙关上门,快步走到裴落青身边,附耳道:“柳小姐和郡主在门外碰上了!”   裴落青眼神一凛,手里的酒杯就重重的搁在了桌上,陈云轲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怎么觉得周围有点冷?   裴落青察觉自己有些不妥,又缓缓端起酒杯放在唇边,应该不会有事,只是普通的请客宴饮,又不是相看女子……等等,先前季辰那么一拦,柳小姐不会真觉得我是来相看的吧?!   裴落青有点坐不住了,他是个果断的人,心里想了行动上也就立刻带了出来,刷的一下站起身,把陈云轲吓了一跳,举着酒杯大张着嘴看着他,他向着陈云轲一抱拳:“小王爷,末将营中还有些事要处理,下次再向小王爷赔罪。”   陈云轲还在状况外,放下酒杯也跟着站了起来:“没事,公事要紧……那裴大哥我下次什么时候可以去找你?”   裴落青一边大步踏向门口,一边道:“改日给小王爷下帖。”   陈云轲跟着往外走:“改日是哪一日?本王能不能去军营找你?”   ……   走廊上,柳书意正拈着一片叶子,用手指在上面一笔一划的写个“静”字给陈诗离看:“就这样慢慢的写……十分有用的。”   陈诗离看着看着,突然瞪大了眼睛看向柳书意身后,然后飞快的往盆栽后一缩,柳书意心头一动,转过头去,便看见了门边站着的裴落青。   日光隔着薄纱的窗棂透进来,将走廊照的半明半暗,裴落青沉默的站在那里,身姿提拔笔直,脸上的神色有些晦暗不明。   柳书意寻思这也不好装作没看到了,便试探的打了个招呼:“裴将军,好巧。”   裴落青缓缓点头:“裴某来此是赴友人之约。”   柳书意了然:“裴将军可是来找郡主的?是我的不是,拉着郡主多说了几句。”   裴落青板着一张脸又道:“裴某只是拿郡主当妹妹。”   柳书意:……不你不用向我解释。   裴落青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有些紧张,他盯着柳书意的脸,还在斟酌怎么开口,却见楼下又噔噔噔的上来个人,那人一看到柳书意和莲歌就不耐道:“你们怎么这么慢,我在楼下等半天了。”   明夜不是没看到这里杵着一大群人,但对他来说不在意的人跟路边的一棵树没什么区别,他只拿眼看着柳书意:“我突然想起来我还需要点东西,下午你陪我去买。”   季辰心道自己怎么就给忘了,这还等着一个呢。   柳书意也没料到明夜这么快就返了回来,想起前世他和裴落青不死不休的局面,心中也有些没来由的紧张。   走廊上一时陷入了诡异的安静,柳书意的视线缓缓从明夜移动到裴落青身上,裴落青的眼神扫过陈诗离落到柳书意身上,顿了一顿,又看向明夜。   见他双眼一眯,柳书意心头便是一跳,立刻扭头对明夜道:“你去楼下等着。”说着还推了他一把。   “站住。”裴落青冷冷开口,然后不紧不慢的走向明夜,“你是哪家的奴隶。”   明夜眯起眼睛看向裴落青,眼中凶光闪现。   柳书意往身后轻轻拉了一下明夜,对裴落青一笑道:“前些时候家父在人市买回来的,他前任主家家道中落发卖奴隶,便将他卖了出来。”她没想过瞒着裴落青,以后明夜是要经常跟着她出入的,以裴落青的眼力迟早会看出来明夜的身份。   裴落青这会儿是不想考虑陈诗离的事了,他只想知道柳书意身边什么时候跟了个禹荒族的奴隶,还是个这么漂亮的,季辰怎么没报告?   他的视线在柳书意拉明夜的手上打了个转,又落到明夜脸上,眼神发冷,周身散发出慑人的寒意:“前几日安国公府跑了个奴隶,还伤了不少人……你可知逃奴该当何罪?”   柳书意暗暗咬牙,混蛋裴落青,安国公府那事儿都是一个月前了,他居然拿出来说事,柳书意用袖子掩了双唇,垂下眼眸幽幽道:“裴将军这是怀疑我了,既如此,将小女子也一并抓去衙门吧。”说罢扭过头不再看他。   裴落青身上的杀气一滞,沉默一瞬,再开口时声音软了许多:“在下并无此意,只是为了小姐的安危着想,才不得不多问几句。”   陈云轲先前被裴落青和季辰把门挡了,看不见外面,此时裴落青走到了柳书意面前,方才看清外面的情况,沉着脸大声道:“离儿,你过来!”   陈诗离抱歉的看了柳书意一眼,低头向自己哥哥跑去,柳书意回以一个安抚的眼神,又对裴落青道:“该查的家父都已经查过,就不必劳裴将军费心了。”   裴落青手指按在刀柄上缓缓摩挲:“柳大人何故要买一个禹荒族的奴隶?”大户人家里养禹荒族奴隶多是为了泄欲,但一般都是男主子养女奴,却也并不是没有寡居或者招赘的女子养男奴的情况……   柳书意笑了笑道:“这个奴儿有些拳脚,年岁又小,前些时候我去流民巷施粥,家父便买了回来保护我,总不能天天让一群侍卫家丁跟着。”   裴落青闻言上下打量了一下明夜,冷声道:“他不行,身手太差。”   明夜一听,顿时勃然大怒,他虽然年纪还轻,对自己的武功却极有自信,这家伙居然敢说自己身手太差?!   ===============================   我知道这一段的剧情比较慢也没有肉,不过思来想去我更想写的是一篇带肉的剧情小说,好多必要的铺垫和感情戏还是不想省的,而且女主才重生不久,肯定不会让她这么快就遭遇不幸,可能会让想吃肉的小可爱们失望了。PΘ18KK.CΘм(po18kk.com)   -- 第十八章 暗c涌动   那一头裴落青还在对柳书意说:“……若有需要,裴某可以相陪。”话是好话,就是语气硬邦邦的。   明夜甩开柳书意的手往前走了一步,嗤笑一声:“难道你的身手很好不成。”   裴落青看他一眼:“尚可。”   “那我们b划b划。”明夜挽袖子。   柳书意头疼的去拉他:“你别闹了。”   裴落青看着柳书意握在明夜手腕上的白皙纤长的手指,吐出一个字:“好。”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下了楼,往醉仙楼的内堂天井走,柳书意是拦不住,陈诗离和季辰是不敢拦,陈云轲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十分乐意看他的裴大哥教训这个出言不逊的小子,醉仙楼掌柜诧异的迎过来,被陈云轲一摆手挥开:“你这内堂本王征用了。”   醉仙楼位于东市大街中段与一条小巷交汇的岔路口,整座楼有四层高,呈回字结构,中央是个宽敞亮堂的天井,一侧摆设着假山盆栽,一侧摆着几张茶几矮榻,陈云轲让小二将碍事的东西都搬走,腾出个空地让给裴落青和明夜。   裴落青和明夜一人站了一头,裴落青左手负于身后,右手向明夜示意了一个请:“你年纪还小,为示公平,我只用单手。”   明夜气的血气上涌,身形一动就向裴落青攻了过去,他的武功以速度见长,讲究的是一个快准狠,极少有人能接得住他的攻势,一旦占了先机,往往都是一击必杀。   裴落青看似随意,其实浑身肌肉都戒备的绷紧,明夜一动,他便立刻做出了反应,二人转瞬之间就过了二三十招,裴落青竟然单手将明夜的攻击全都接了下来。   陈云轲兴奋的击掌:“裴大哥太厉害了!”   陈诗离也有些兴奋,她是学过武功的,自然能看得出来裴落青和明夜都是高手。   柳书意藏在袖中的双手死死握紧,恍惚之间仿佛回到了前世的那个月夜,眼前是漫天的刀光剑影,兵器碰撞的铿锵声震的她目眩耳鸣。   “下盘不稳,力道不足,空门太大。”裴落青一边接下明夜的杀招,一边一字一句道。   他只守不攻,神情游刃有余,让明夜更为恼怒,动作上便露了破绽,裴落青突然一个扫腿,将明夜踹倒在地,明夜心中一惊,翻身想要跃起,却已经迟了一步,裴落青的拳头裹挟着一阵劲风扑面而来,快如闪电,带着雷霆万钧之势。   莲歌“啊”的捂住眼睛。   那一瞬间,浓烈的杀意让明夜无法动弹,他瞳孔放大,眼看着拳头在鼻梁一寸之处堪堪停下,才发觉自己背后已出了一身冷汗。   裴落青静默了片刻,才缓缓松开手指,撤回了拳头。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明夜:“最大的弱点,暴躁易怒,易中激将之法。”   ……   三楼之上,一处微微打开的雕花窗扇之后,萧无白正饶有兴致的看着楼下的动静。   他穿着一身大红镶金暗纹的锦袍,斜斜的靠在坐榻上,双腿交叠翘起,露出脚上一双云锦祥纹的厚底锦靴,手里拈着一把镶金嵌玉的扇子,正一下一下敲在窗棂上,发出“咄咄”的声响。   旁边立着一位身材高大的青年,身着牙白绣青色竹纹长袍,眉目俊朗温和,目光沉静,腰间挂着把长剑,手指闲闲的搁在剑柄之上。   室内一片静谧幽暗,屋角的铜制瑞兽香炉上空缓缓飘着一缕青烟。   萧无白突然笑了一声:“小卫啊,跟裴落青相b,你有几成胜算?”   卫长秦手指轻轻敲了一下剑柄:“裴落青略胜微臣一筹。”   “连你都打不过么,”萧无白有些遗憾的摸了摸下巴,他五官生的俊美,但别人看他,最先注意到的一定是那双风流婉转的眼睛,“加上屠六屠七呢?”   卫长秦思考片刻,道:“可以一战,但裴落青身边那个季辰也是高手,若要动手,必定会惊动南陈朝廷,到时候王爷可能会有危险。”   “哎……”萧无白拖长了尾音,用扇子敲敲手心,转了话题,“屠八屠九那边如何了?”   “今日寅时裴落青突然封营抓人,屠八屠九只来得及送出消息,人没能逃出来。”凌晨时分是人最容易松懈的时候,最适合用来打探消息,谁知道裴落青偏偏选在这个时间点发难。   “可惜了,”萧无白嘴上这么说,脸上却没有一丝动容,“裴落青这个人可真是……一根让人不痛快的肉中刺。”   卫长秦轻轻一笑:“不过得知了陈国太子的行踪也是值得的,陈云洲和沈墨书已经轻车简行离开了南巡的车驾,会在十日后到达牧州府,届时裴落青会暗中前往护驾。”牧州府是陈国京城周边的一个陪县,是陈云洲的管辖之地。   萧无白笑道:“出了j细的事,裴落青肯定会联系沈墨书改道绕路,可惜,陈云洲撑不住。”   卫长秦道:“是,屠五那边传回来的消息,陈云洲这次病的凶险,沈墨书暗中寻了不少大夫才堪堪稳住病情。”   “陈云洲的身体无法支持南巡,又不能抗旨回京,只能暗中返回牧州府养病,”萧无白勾起唇角,“陈国那老不死的皇帝也真是心狠,知道自己儿子身体不好还总派他出去巡视,也不怕死在外面。”   “死了也许还正和他意,据说他一直看不顺眼先皇后,连带着厌弃太子,但朝臣又不服二皇子陈云沆。”   “那我们就帮他一把,”萧无白弯起眉眼一笑,“你把这个消息放给那个草包陈云沆,他自有人帮他打算,我们就不要出面了。”   “是。”卫长秦垂首行了个礼。   萧无白趴在窗台上,用扇子指了指楼下:“小卫啊,你说这姑娘如何,可配的上做本王的王妃?”   卫长秦往楼下看了一眼:“气质清冷,仪态端庄,不错。”   萧无白:“……我说的是那个红衣服的,漂亮的。”   卫长秦又看了一眼:“太小了。”   “你什么眼光……可惜齐王府的郡主现在还动不得,等以后灭了陈国再跟皇兄把她要过来好了,”萧无白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拍拍卫长秦的肩,“本王去找点乐子,小卫子你好好g活啊。”   卫长秦唇角带笑:“希望王爷的乐子不是花光了p资被人扣在妓院里洗盘子。”   萧无白笑脸一僵:“意外,那次只是个意外。”   ===============================   把四号男主拉出来遛一遛,猜得到是哪一个吗。PΘ18KK.CΘм(po18kk.com)   -- 第十九章 被迫欠了人情债   醉仙楼,中庭里。   明夜垂着头,一声不吭的坐在地上,衣上全是泥灰,穴口一个大大的脚印,显得十分狼狈。   柳书意心中暗叹,所以才不愿他动手,性子高傲,脸皮又薄,在众人面前丢了这么大的脸,也不知心里会气成什么样,只是这样也好,让他知道人上有人,天外有天。   她弯腰搀扶起明夜,替他掸去身上的灰土,明夜沉默的站在那里,任由她动作。   裴落青站在一旁皱了皱眉头:“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如此娇气。”   明夜只觉得肺都要气炸了,这还带落井下石的么!他猛地抬起头,咬牙切齿的瞪视着裴落青:“总有一日我会胜过你,你给我等着!”说罢挥开柳书意的手,转身跑了出去。   柳书意急道:“明夜!”见他已经跑没了影,忙对莲歌说:“你跟着他,别让他在外面惹事。”莲歌“哎”了一声,赶紧追了出去。   陈云轲拍着手走过来,满面红光兴奋不已,仿佛刚才打赢了的人是他一般:“裴大哥身手当真厉害!实在让本王折服!”   裴落青道了一声“不敢”,又低头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柳书意,她今日穿了一件黛绿色交领襦裙,头上斜斜的挽了个发髻,乌黑的云鬓中间只简单的点缀着一支碧玉发簪,圆润白皙的耳垂上,两颗翡红色的琉璃耳坠正随着她转头的动作晃来晃去。   柳书意在女子中个子算是中等,与裴落青站在一起,不过到他肩膀而已,从裴落青的角度看过去,能清晰的瞧见她纤长的眼睫和微微蹙起的眉峰。   见她眉宇间带着愁色,裴落青不由得安抚道:“不必太过忧心,认清自己的缺点对他有好处。”幸好这话没当着明夜的面讲,不然不知他会炸毛成什么样。   柳书意叹气:“我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只是你不知道那小子的性子……”   裴落青犹豫一瞬,说道:“这小子根骨俱佳天资极高,是个练武的奇才,若你信得过,可将他交给裴某,裴某必定细心教导。”先把那小子从柳小姐身边弄走再说。   柳书意心下有些意动,但想起前世结局,还是不敢让明夜与裴落青太过接近,她向裴落青福身行了个礼:“多些裴将军好意,只是一个小奴儿,当不得裴将军如此费心。”   裴落青还想再说什么,陈云轲在一旁喜道:“本王的拳脚师傅也说本王根骨极好,只是他水平微末教导有限,不如裴大哥来教本王好了!”   众人:……   陈云轲在那边已经b划起了动作,一会儿扎个马步,一会儿打了几招五禽戏,还高声问:“本王这个姿势如何?”他将衣袍前摆撩起来扎在腰带上,那块硕大的白玉随着他的动作晃的人心惊胆战。   裴落青和季辰在一旁哭笑不得,柳书意心里默默:我的太子爷,你可千万得活着。   陈诗离在一旁捏着手指,看了一眼柳书意,慢慢蹭了过去,柳书意见她靠过来,露出个温柔的微笑。   陈诗离小声问:“不知姐姐如何称呼?”   柳书意道:“我姓柳,名书意,郡主唤我书意便好。”   陈诗离浅浅一笑:“柳姐姐,我以后可以去找你玩么?”   “自然可以,郡主若来,书意扫榻相迎,“柳书意笑道,”家父乃是翰林编修柳居寒,家就住在东市大街附近,郡主着人打听一下便知。”   陈诗离点点头:“我直接问裴大哥便知。”   柳书意:“……郡主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陈诗离歪着头看她,脸上笑的狡黠:“你们虽然不说,我却是看得出来的……”   柳书意不知如何接话,只得岔开话题:“我那小奴儿不知怎么样了,实在有些放心不下,望郡主容我先走一步。”   陈诗离道了一声“好”,笑眼弯弯的看着她,直看的她有些毛骨悚然,窘迫的行了个礼,转身快步出了中庭。   裴落青见柳书意往外走,心念一动,抬步追了出去,陈云轲回头一看裴落青不见了,正要去找,季辰连忙拦住道:“殿下,刚才的那套拳打的极好,只是这一式若再到位一些……”   陈云轲马上被吸引走了注意,季辰心中泪目,优秀的副将就要主动帮将军大人分担烦恼。   那一头,裴落青人高腿长,几步就追上了柳书意,柳书意有些诧异的转头看他:“裴将军还有何指教?”   裴落青看着柳书意挂着琉璃珠子的耳垂,缓缓搓了搓背在身后的手指:“为何将礼物退回?”   礼物?那两只小狼狗?柳书意挑眉:“无功不受禄,书意以为在信中已写明白。”   裴落青冷着一张脸道:“裴某认为,给意中人送礼不需要论功行赏。”   饶是脸皮厚如柳书意,也有点挂不住:“大庭广众之下,将军慎言!”   裴落青认真考虑片刻,点点头:“有道理,那裴某明日来柳府详谈。”   柳书意气苦,这个人,总是一脸不苟言笑的样子耍无赖!她狠狠的瞪了裴落青一眼,转身就往外走,裴落青见她恼了,也不说话,沉默的跟在后面。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醉仙楼门口,楼下守着的掌柜笑着迎了上来,递过来一张纸单:“小姐,这是您的账单。”   柳书意的表情突然僵在了脸上:钱袋在莲歌身上,莲歌追着明夜跑出去了!   裴落青见柳书意窘迫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刚才看她让那小丫鬟去追人的时候他就预料到了,但他才不会那么傻开口提醒,咳了一声,道:“上次柳小姐走的太急,这次就当是裴某相请,如何?”   掌柜心说,其实账单是可以送去柳老爷府上的,但看裴将军这个态度,还是聪明的选择了闭嘴。   柳书意心塞的要死,纠结半晌,还是不得不承了裴落青的情:“……多谢裴将军相助,只是不好让你如此破费,银子晚些时候会遣人送去府上。”   “若是如此,裴某就不帮了。”   这是威胁,赤裸裸的威胁,柳书意瞪了他片刻,终究还是无奈道:“……多谢裴将军。”   裴落青唇角微扬:“掌柜,将帐记在将军府上。”   “好的好的,裴将军放心!”掌柜笑眯眯的拿着账单走了。   柳书意:……还能这样的?!   “多谢将军,小女子告辞了。”她咬牙切齿的行了个礼,转身就走。   刚走了几步,却发现裴落青居然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后,就隔了几步的距离。   “裴将军,尾随良家妇女,怕不是君子所为。”柳书意转过身,昂起头看着裴落青。   “柳小姐的丫鬟和奴儿都不在,裴某不放心小姐独自回去,”裴落青面无表情道,“裴某只在后面相守,不会有碍小姐闺誉。”   被男子尾随已经有损闺誉了!柳书意很想这么反唇相讥,却最终没有开口,她神色复杂的看了裴落青一眼,默默转身往柳府走去,裴落青拔腿跟在后面,依言落后几步。   他刚才的样子,让柳书意想起几乎被遗忘掉的从前,那时她总不爱搭理他,不管是在府里,还是在府外,只要没有外人,就绝不与他走在一处,真正将相敬如冰做到了极致,他便也是这么默默的跟在自己身后,手搭在刀柄上,刀柄上挂着那个可笑的平安结。   她其实从不相信他有多喜欢自己,一见钟情那是话本里才子佳人的故事,不会存在于她身上。   成亲后不久她就清楚的意识到,裴落青是个真正将责任当做了人生信条的人,保家卫国是他的责任,为父报仇是他的责任,听从父亲遗命迎娶她,呵护她,保护她,都是他的责任。   所以不管她怎么冷待,他只要不回军营,就一定要宿在她的房中,她要给他纳妾,他也会说,裴家家训,嫡妻三年无出才可纳妾。   一切只是因为她是他的妻,这个位置换一个女人来,他也一样会这么做。   柳书意垂下眼帘,看着地面石砖的缝隙有些出神。   突然,斜刺里快步走出一人,正正撞在柳书意的身上,柳书意被他带的一个趔趄,脚下不稳,眼看就要往地上倒去。   裴落青连忙飞身上前,却见那人身子一转,手在柳书意腰上一揽,将她堪堪扶住。   裴落青眼神一凛,右手成爪,便要抓上那人的手腕,那人似是无知无觉,将柳书意扶稳后,手就自然的收了回去,竟让裴落青抓了一个空。   裴落青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柳书意被撞的太狠,有一瞬间的眩晕,裴落青上前扶住她,待她站稳后,便听见对面那人带着十分的歉意道:“在下鲁莽,冲撞了姑娘,实在抱歉,不知姑娘可有哪里不适?”声音温和清朗,十分好听。   ===============================   隔了这几天才更,是因为对前文进行了一下整t修改,主要是部分文笔的优化,角色年龄的bug等等,剧情上几乎是没有变化的~   以后应该不会再怎么改前面了,纠结星人表示每次回看前面都忍不住想改改改……   以及谢谢大家的支持!非常感谢坚持在看这篇慢热又无聊的文的小可爱们!ρο1⒏sм.cOм(po18sm.com)   -- 第二十章 卫长秦的试探   柳书意左手搭在裴落青臂上,右手肉了肉额角,缓了一缓,才抬头看过去。   对面站着个高大的青年,b裴落青还要高出些许,一身牙白的箭袖长袍,衣摆上绣着几支修竹,腰侧一把镶金缀玉的宝剑,看起来装饰作用居多。   他的五官俊朗英挺,脸上带着歉然而温和的笑容,向柳书意抱了个拳:“在下常秦,实有要事在身,才不小心冲撞了姑娘,不知姑娘家住何处,等在下事情办完,一定登门道歉。”   柳书意只是当时有点头晕,并未受伤,见对方这么愧疚,也觉得没必要小题大做:“公子……”   “不必了,闪开。”裴落青冷冷截断柳书意的话。   青年愕然一瞬,又有些微赧,在身上摸了一下,掏出个玉牌,双手持着递过去:“在下是池枫岭常家之人,若姑娘身体有何不适,可来常家找在下。”   柳书意愣了一愣,不想接那玉牌,这青年一看就是江湖中人,她一个官宦人家的女子,实在不方便与这样的人打交道,想了想,开口道:“公子……”   裴落青却伸手干脆的接过玉牌,往怀里一揣:“好了,你可以走了。”   柳书意:……   自称常秦的青年也不以为忤,脸上仍是挂着柔和的笑意,向裴落青抱了个拳,又向柳书意拱了拱手,然后扶住腰间长剑快步离去。   裴落青沉着脸一言不发,柳书意瞪眼让他退后他也只做不理,以他的身手竟然没能及时拦住那人的动作,实在让他大为光火。   柳书意无奈,也只能由他而去,反正她并不打算嫁人,家中又无姐妹,对所谓闺誉名声其实并不太放在心上。   二人沉默一路,行至柳府门前,看门的小厮见到柳书意惊讶道:“大小姐,您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柳书意摆了摆手,回头对裴落青行了个礼:“多谢裴将军相送。”论礼,下面该请裴落青进去奉茶小坐,柳书意却偏不开口。   裴落青心中存了事,也就没有在意,只微微颔首:“裴某改日再登门拜访。”   柳书意敛着裙子快步进了门,只觉得一道锐利的目光紧紧锁在自己身上,赶紧绕过影壁,将那视线隔阻在外,才松了口气。   门房缩着脖子探头探脑的看了裴落青几眼,默默记下来,准备等老爷回府就上禀。   柳书意进了府,立刻便爬上藏书楼的三层往街道上望。   柳家原也是显赫过的人家,家道中落的时候,曾祖父将宅子劈为两半卖了出去,却没舍得卖这栋祖先修下的藏书楼。藏书楼高有三层,两层放书,一层放字画,后来被大燕军放了一把火,连带着里面的无数孤本珍藏一起被付之一炬。   柳书意最爱坐在三层阑g旁的卧榻上看书,从那个位置往外看,可以看到墙外的市井街道,民生百态。   柳府墙外,沿街交错的种着柳树和乌桕,如今正值春日,乌桕初萌红芽,与嫩绿的垂柳相映成趣。隔墙而邻是几株开着白花的梨树,红的绿的白的,五彩缤纷,春意盎然,如一副彩绘古卷铺陈开来。   裴落青就站在最大的那棵乌桕树下,树影绰绰,看不清面目。   他静静的站了片刻,才转身离去。   柳书意见他确实走了,放下心来,下了书楼,从柳府后门溜了出去。   ……   醉仙楼后的小巷内,卫长秦轻轻敲了几下剑柄,正要离开,刚转过身,一把冰冷的刀刃就搁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身形一顿,没有动作:“阁下可是来为那个姑娘讨个公道?”   裴落青侧了侧刀锋,b得他抬起下巴。   “池枫岭常家?”裴落青声音冰冷,“就我所知,常家家学是剑法。”   卫长秦笑道:“在下带的便是剑。”   裴落青没有说话,只将刀刃进了半寸,卫长秦的颈间立刻出现一道血痕。   卫长秦无奈一笑,果然是骗不过他:“在下确是常家人,只是除了剑法外,也跟家母学了刀法。”学剑之人的茧多在手掌后半,学刀之人的茧却多在虎口,他虽然刀剑都学,但毕竟用刀多一些。   裴落青的刀稳稳悬在他颈侧:“京城禁地,无故不得佩剑,你可知该当何罪?”   “在下是安国公府才聘请的护卫,身上有朝廷签发的文书。”   “拿出来。”   卫长秦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函,递过去。   “拆开。”刀刃往下压了一压。   卫长秦依言打开,抽出一张写了字的纸,兹安国公府护卫云云,尾部确有朝廷的印鉴。   裴落青沉着脸盯着他看了片刻,回刀入鞘:“最好确实如此。”   他后退几步,又上下打量了一眼卫长秦,然后退出巷口,一甩袍角进了醉仙楼。   卫长秦站在原地,用拇指擦了一下颈上的血迹,轻笑了一声:看来,裴落青是真的很在意这位柳家小姐……   ……   裴落青负手进了醉仙楼,陈云轲正跟一座大佛似的坐在大堂里,陈诗离和季辰一左一右坐在一旁,背后站了数个护卫小厮。   裴落青瞟了一眼季辰:这小子怎么还没走?   季辰无奈看回去:小王爷非要等你回来。   陈云轲见裴落青进来,站起来高兴道:“本王就说了,裴大哥肯定还会回来的!”   季辰:“小王爷怎么如此肯定?”   陈云轲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裴大哥的马还在后院里呢,难道他要走回军营吗。”ρο1⒏sм.cOм(po18sm.com)   -- ρò⒅sм.cΟм 第二十一章 明夜的伤   裴落青无语,勉强又哄了陈云轲几句,只觉得自己今日说的话b往常一个月都要多,最后不得不答应五日后陪他一同去城郊马场,才让他心满意足离去。   临走之前,裴落青叫住陈诗离,斟酌片刻,问道:“方才在楼上,柳小姐与郡主谈了什么?”   陈诗离小心翼翼的看他一眼:“柳姐姐说她心绪不宁时就喜欢写字,我便央她写给我看。”   “写了何字?”裴落青考虑着下次是否要送些文房四宝。   陈诗离回忆起当时柳书意的动作,她只写到一半,自己就被转走了注意力:“仿佛是写了个……‘青’……”   裴落青一怔:“青?”   “没错,”陈诗离滴溜溜的转了转眼珠,肯定的点头,其实完整肯定不是这个字,不过当时她只写了一半,自己也不算说谎嘛,“碧落青云的青。”   裴落青不说话了。   如果柳书意还在,一定会大声抗议:这是误会!天大的误会!   陈诗离又看了他一眼,见他整个人已经呆了,不由掩唇暗笑,埋着头跟随自家哥哥出了大门。   季辰送齐王和明宣郡主上了马车,再回到醉仙楼大堂时,看到的就是站在那里发呆的自家将军。   虽然裴落青还是跟往常一样目光沉沉面无表情,但季辰就是觉得他在走神,他老实的站在一旁,眼珠子却止不住的往裴落青脸上瞟。   这下裴落青再怎么走神也忽视不了了,眼神不善的扫过去,季辰立马挺直了身子,双目平视前方。   裴落青掏出卫长秦的那块玉牌,扔过去:“让顾熙去查,池枫岭常家的常秦。”   季辰接住玉牌应了一声,本想问问为何要查这人,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现下人来人往,并不是说话的地方。   躬身行了个礼,季辰走出醉仙楼往将军府方向而去。   现下裴落青与几个心腹都住在城内的将军府,带回来的亲兵则留在城外,于京郊大营内安营扎寨,京郊大营自有统领的将军,而裴落青只是回京述职,没有要事一般不会过去,免得被人说自己插手他人军内事务。   他负着手又站了一会儿,待耳尖的热度褪下,才命人牵来玄骢,策马出了城。   ……   柳书意绕路去了明夜住的客栈,屋中空无一人,楼下却传来踢打的声音。   她伏在窗口往下看,明夜正在那里对着一堆g草麻袋拳打脚踢,一院子的灰土扬尘草屑乱飞。   下到后院,见莲歌躲的远远的,一脸木然的坐在门槛上嗑瓜子。   明夜像是发泄似的将那麻袋锤的砰砰作响。   “这是在做什么?”柳书意怔愣。   “小姐!”莲歌赶紧吐掉嘴里的瓜子皮站起来,还用脚扫了扫地面的瓜子壳堆。   “他回来就一直这样?”柳书意点了点明夜。   “是呀!那小子,”莲歌朝着明夜的背影努努嘴,“闷头冲进客栈就开始练拳,客栈老板出来阻止,还险些被他打了,害得我又是赔小心又是道歉,保证不损坏东西才作罢。”   柳书意蹙眉,她本就不是什么温柔好x的女子,对明夜的性格是百般的看不上,前世里忍他就忍的够了,今生还要继续,想起来都觉得有些心浮气躁。   她直直走过去,一把握住了明夜的手腕。   明夜早便听到了柳书意的声音,手里虽然还在锤个不停,其实已经放轻了力度,现下被她一握,就顺势住了手。   柳书意拉着他就往客房走,他稍微挣扎一下,柳书意立刻收紧了手指,明夜垂下眼睛,看着二人相握的手腕,闷闷的开口:“我吃的太撑,动作才慢了。”   “嗯。”柳书意淡淡的回了一声。   “我身上伤还没好完,只有五成功力。”   “恩。”   “他以大欺小。”   柳书意将他拉进门按在了床上:“我知道,你厉害着呢。”   虽然柳书意脸上没有表情,但明夜就是觉得她在嘲讽自己,本来就没消完的气又上来了,扭过脸就要往床上躺。   “别动,让我看看。”柳书意按住他的肩,伸手去拉他的领子。   明夜脸一下就涨的通红了,打开柳书意的手,捏住自己衣襟警惕的看着她:“你你你,你想干什么?”   “给你看看伤,”柳书意睨了他一眼,“你不会是害羞吧?”   “谁会害羞啊!!倒是你,一个大家闺秀看男人的身子,知不知羞!”   “你算什么男人,小p孩一个。”柳书意一个巴掌呼到他头上。   明夜的脸更红了,不是羞的,是气的:“我十六岁了!”   柳书意露出不信的眼神:“你看着b我弟弟还瘦小。”   “只是看起来,我有肌肉!”   “我不信,除非你脱了给我看看。”   “脱就脱!”明夜挣脱柳书意的手,从床上翻身起来,几下解了腰带,褪下上衣,露出一身白花花的皮肉。   是挺容易中激将法的,柳书意心想。   明夜的皮肤极白,身形纤细,却并不显得瘦弱,双臂与肩背上都覆盖着薄薄的肌肉,腰肢很细,修长的脖颈与脊背拉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在后腰靠下的位置,有一小片紫色的纹身,看不出是什么图案,倒有些像字,柳书意忆起前世里似乎也见过这个纹身,只是后来不知怎么又不见了。   她送给他的那支簪子被他别在腰上,仿佛从小腹处往上开出了一支妖异的梨花。   这本是一具非常漂亮的身体,却遍布着大大小小新旧不一的伤口,柳书意细细看过去,有刀剑伤,皮鞭伤,还有火焰灼烧过的疤痕。正面当x有一道刀伤,虽然不深,却由肩至腰拉的很长,伤口四周泛着粉色,似是才长好不久。   裴落青的那一脚就踹在那道伤上,虽然不算用力,却也让他身形一滞。   柳书意前世嫁给他时,他身上的伤疤早已淡了,再加上她并不在乎他,是以从未注意过,如今直面这一身可怖的伤口,柳书意竟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吓到了?”明夜昂起下巴,b划了一下穴口的伤痕,“这叫男人的战绩。”   莲歌端着盆热水进门来,见到明夜这一身伤吓了一跳,明夜却迅速捞起外套裹住了上身。   柳书意见他又把衣服穿上了,忙道:“你身上的伤刚好,沾不得灰,还是擦洗一下吧。”   “臭丫头出去,”明夜对莲歌甩了甩手,又看向柳书意,“你帮我擦。”   莲歌气的跺脚,手里的水直晃:“你,你怎么敢使唤小姐伺候你。”   明夜哼了一声,只拿眼看着柳书意,柳书意只好让莲歌放下水盆,挽起袖子,亲自拿了巾帕去蘸水。   莲歌气哼哼的对明夜挥舞了一下拳头,出了屋子,将门摔的啪啪响。   ===============================   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剧透,那个紫色纹身代表了明夜身体上的纯洁o(* ̄︶ ̄*)oρο1⒏sм.cOм(po18sm.com)   -- ρò⒅sм.cΟм 第二十二章 柳小弟大受打击   柳书意将沾了水的帕子绞到半g,按着明夜坐在窗前矮榻上,对着光轻轻擦拭伤口上的泥灰。   她靠的极近,温热的呼吸时轻时重的拂在明夜的穴口,让他浑身僵硬,脊梁骨里都升起一股麻意,直直冲上脑勺后心。   明夜的皮肤本来就白,照了光更是白亮炫目,更显得身上的伤痕越发刺眼,柳书意轻轻戳了戳那道刀伤,微凉的手指点在温热的皮肉上,让明夜呼吸一滞,身子微微发抖。   “这伤,怎么来的?”   明夜死死的板着脸:“安国公府的护卫砍的。”   柳书意差点打了个跌:“……那个逃奴还真是你?!”   明夜不肯再说了,柳书意又问:“那其他的呢?”那些鞭痕和烧灼不像是被护卫所伤,倒像是受了什么惩罚。   明夜的眼睛闪了闪:“我爹弄的。”   柳书意讶异的抬起头,与明夜的视线碰在一起。他的眼睛是像星空一样的深蓝紫色,深邃而漂亮,阳光照在上面,如石沉大海一般透不进去。   “你娘呢?”   明夜沉默片刻,漠然道:“被我爹杀了。”   柳书意哽住:“抱歉……我不是有意……”   明夜垂下视线,眨了一眨,然后突然勾起唇角,侧过头看着她邪邪一笑:“我娘发现了我爹的秘密,所以她死了,如果你不想死的话,就别打听那么多。”   柳书意不知能说什么了,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她低头帮明夜擦干净伤口的泥灰,又帮他擦净了双手,明夜站起身来自己穿上外袍系好腰带,将那支簪子抽出来放在了桌上。   “这几日你好好养伤,之后我有事让你去做。”柳书意听见自己说,至于他的过去,他的父母,与自己何g?不过是……一条好用的狗罢了……   明夜淡淡的应了一声,手指拈起发簪,用末端一下一下戳着桌面。   临出门的时候,柳书意回头看了他一眼,窗外天光明朗,莺啼柳绿,明夜背光而立,将面目都藏在阴影里。   这让她想起流民巷的陋屋,庙会街的长桥,好像不论何时何地,就算四周都是光明,他也总是将自己隐在黑暗之中。   ……   张记布庄的动作很快,不过三日就将柳书意定的衣服送了过来。   柳书意在书房中写她的小册子,下人不敢惊扰,那送东西的小子又只说是柳小姐给弟弟定做的衣服,丫鬟便将衣服送去了柳霁然的房内。   正巧遇上柳霁风和柳霁然下学,二人拆开包裹b划了一下,柳霁风穿不够长,那自然就是给柳霁然的了。   柳霁然喜滋滋的选出那套靛青色的换上,清雅的颜色衬得他更显清秀俊美芝兰玉树,只是衣服有些大,一定是阿姐想着他长得快,故意让人做的长了些。   柳霁风在旁边看着他喜不自禁的样子,酸溜溜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马上要金榜题名洞房花烛了。”   洞房花烛,柳霁然脸上一红,包裹里还真有件大红色的呢……   “子啸子清,丫鬟可是把我的东西送过来了……?”柳书意掀起门帘走进来,一眼瞧见的就是一脸开心的柳霁然。   她脚步一顿,这可有些……麻烦了。   柳霁然张开双臂,在柳书意面前转了一个圈,脸上带着微赧的羞红:“阿姐,我穿着可好看?”   柳书意张了张口,这让她怎么说?   “这颜色最适合子清不过,只是尺寸大了些,还是让阿姐拿回去改改……”   “大一些也好,子清很快就会长高了……”柳霁然笑的腼腆,黑亮的眸子灿若星辰。   柳书意默然,纠结一番,还是带着歉意开了口:“子清,这衣服不是给你的。”   从小被宠着长大的柳小弟只觉得晴天霹雳,六月飞霜了。   他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看着柳书意,自家阿姐做了衣服,却不是给自己的,那是给谁?还有哪一个“弟弟”?!   柳霁然咬住嘴唇,慢慢的垂下眼帘,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掩住了翻腾的心绪。   再抬起双眸时,脸上带上了一个乖巧温婉的笑容:“抱歉,是子清不问自取了。”   伸手去解腰带,结似乎打的太紧,扯了几下都扯不开,白皙细嫩的手指衬在青色的衣襟上,显得十分单薄,他垂下头,声音里都带着懊恼:“弄皱了阿姐的衣服,阿姐不要生气……”   柳书意心中越发愧疚,上前按住他的手:“这件你若喜欢就留着吧。”   柳霁然反手握住柳书意的手指:“这几日阿姐都好忙,子清还以为阿姐疏远子清了,今日看到下人送来的衣服,才一时开心过了头……”   想起这段时间自己的心思都放在明夜身上,难免疏忽了两个弟弟,柳书意心中也有些内疚,抽出手帮柳霁然整了整衣襟和袖口,歉然道:“这几日阿姐有些忙,等过了这阵,阿姐亲手做几件衣服给你们赔礼。”   柳霁然感觉手中一空,不自觉的握了一握,阿姐的手真软,让他想握一辈子。   “做衣服太过伤神伤眼,子清不忍阿姐如此辛劳,”柳霁然温声道,“后日书院休沐,若阿姐无事,教子清写字可好?”   柳霁风在旁边瞧着柳霁然这副装模作样的小表情,翻了个白眼,柳家里写字最好的除了爹爹就是柳霁然,也就阿姐吃他这套。   柳书意把柳霁然和明夜摆在一起对比一番,不由得感叹还是自家弟弟乖巧可爱,哪像那个混账玩意又凶又不听话,当时便就答应了下来。   ……   将剩下三件衣服拿回房中,柳书意又翻出黛蓝的那件,让莲歌守在门外,自己换上于镜前照看。   这骑装的版型十分精神,圆立领,箭袖束腰,将女子的身材修饰的前凸后翘玲珑有致。   柳书意的双乳发育的极好,因只是试穿,里面便只着了一件薄薄的肚兜,此时前襟被两团乳肉高高顶起,高耸挺翘的有些羞人,走动时更是左摇右晃,b穿襦裙还显得绵软丰满,柳书意脸上一红,看来得用布条缠一缠才好。   将衣服换下叠好,与另外两件放在一起,柳书意又想起了明夜,她原是想带着他去救太子,虽然刺客十分危险,但她并不在乎他会不会受伤,只要能将刺客拖的一时半刻,让太子撑到援军前来即可。   只是如今见到他那一身旧伤,柳书意发觉自己竟有些……心软。   如果对他好只是为了利用,那自己和楚花楹又有何区别?前世里他做的那些恶事,大部分都是楚花楹指使下的,现在自己约束着他,也许还有扭转的可能呢。   更何况,太子的护卫都在刺杀中折戟,明夜一人的力量又有多大?裴落青b明夜武功更高,又说有事可以找他相助,倒不如将太子之事向他和盘托出。   只是柳书意也知道,若真要将此事告诉裴落青,她根本无法解释自己为何会知道这么多,但她无端的就是相信他,知道他不会因此怀疑为难自己。ρο1⒏sм.cOм(po18sm.com)   -- 第二十三章 弟弟还是自家的好   到了书院休沐这日,一大清早,柳霁然就穿戴整齐,迈着神清气爽的步子去了柳书意住的竹雁馆。   听到丫鬟回禀柳书意还在梳洗,柳霁然在门口徘徊了半天,终还是强压下想进屋的心,老老实实站在了门外。   这倒让他有些怀念起小时候,自己进阿姐的屋从来不用避嫌,不像现在,以后要再想随意进阿姐的屋,怕是只有她的夫君才有资格了……   正在心里郁闷的时候,柳书意却推开了窗子,朝着他浅浅一笑。   快要入夏的时节,晨光明亮的照着窗棂,她穿着一身烟青色纱裙,一头青丝未挽,如丝缎一般垂下,笑容温柔恬淡,像吹了一阵和煦的风,让柳霁然心中的阴郁一下云开雾散。   “子清你先到堂屋里坐着,等阿姐梳好头就来。”柳书意声音清柔,带着一丝慵懒淡然。   柳霁然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在撞,脸上的表情却是一本正经:“子清就在这里等着,陪阿姐说说话可好?”   “也好,有些日子没与你说话儿了,”柳书意坐回窗边的妆台前,与丫鬟一起打理那一头长发,“你最近身子如何?”   楚花楹被打发走后,身边只有莲歌一人伺候不过来,柳书意便将一个叫做晚夏的丫头提为了贴身丫鬟,专职伺候梳洗穿戴,打理房间床榻,平时出门则还是只带莲歌。   晚夏刚来,还不太清楚柳书意的喜好,柳书意便一边看着她盘发一边动手指点,白皙的手指绕着一缕青丝抬起至鬓边,衣袖随着动作滑下,露出了半截粉白细嫩的手臂。   柳霁然脸上有些发热,眼神飘忽了一下:“……还好,就是自那日之后,偶尔身体……还是会有些不适。”   柳书意的动作顿了一下,那药这么厉害?这都过了多久了……   晚夏就在旁边,柳书意也不好多问,只好转了话题:“明年你就要参加秋闱了,可有把握?”   “阿姐放心,子清定能高中,给阿姐挣个诰命回来。”说起这个柳霁然心里十分骄傲,书院里属他读书最好。   柳书意笑道:“尽说胡话,诰命要挣也是挣给你娘子的。”   柳霁然抿住了嘴唇。   柳书意梳好发髻,随意簪了朵杏黄色的绢花,起身出了门。看着晨光下清秀俊雅的弟弟,柳书意只觉得怎么看怎么丰神俊逸玉树临风,娃果然还是自家的好啊。   “走吧,去你的书房。”   “好。”柳霁然看着台阶上的柳书意,扬起一抹乖巧的笑容,自然熟稔的向柳书意伸出手。   柳书意看着伸到自己眼前的手,迟疑了一下,小时候她常常这样牵着柳霁风和柳霁然,但现在都长大了,这样还合适么?   眼看着少年人嘴角的笑意慢慢僵硬,柳书意心中一紧,罢了,左右也没有外人,抬起手腕将手放在了柳霁然的掌心。   柳霁然的笑容顿时又明亮起来,收拢了手指,将柳书意的手牢牢握在手中。   ……   京郊马场。   裴落青正心不在焉的应付着齐王陈云轲。昨日收到了沈墨书的飞鸽传信,他将军营里出现j细的事告知对方,沈墨书却只回了一句:知道了,勿回。   裴落青知道自己这个好友,心思多诡又疑心甚重,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他会做什么。从南巡的车驾返回牧州府,有四条路可选,他绝不会在信中写自己选哪一条,甚至可能临到头来变换路线。不让裴落青回信,更是为了防止信鸽暴露太子的位置,但如此一来,也断了两边的联系。   虽然相信沈墨书会将事情安排妥当,但裴落青心里仍有一丝莫名的焦虑。   今日陈云轲穿了一身崭新精神的骑装马靴,大红绣金线的斗篷迎风招展,烈烈作响,他策马跑了几圈,额头微汗,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踱回裴落青的身边:“裴大哥,你看我这马如何?”   裴落青扫了一眼,那马高大健壮,毛色雪白,通身无一丝杂色:“大燕的雪染白烟,是匹好马。”   陈云轲眼睛一亮:“不愧是裴大哥,好眼力,这是前几日皇伯父刚赏赐本王的。”   对侄子如此疼爱上心,对病重的太子却不闻不问,皇上到底是何种心思?裴落青不由暗自皱眉。   旁边的空场上,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陈云轲奇道:“那边那群人在做什么?”   有侍从匆匆过去看了,又回来禀道:“回王爷,那边是个新建成的靶场,今日书院休沐,来了群学生在那里b试,可要将他们赶走?”   “不必,本王也过去看看。”陈云轲说着,将手里擦汗的巾子往侍从手里一扔,打马朝那边奔去。   他自小就被关在齐王府中,读书是请的先生,不要说同窗,连个伴读都没有,太子堂哥身体不好,二皇子又与他不对付,如今见了一群和自己同龄的少年,心下顿生几分向往。   虽然只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学生,但陈云轲身份高贵,裴落青不敢托大,只得策马跟上。   只见靶场的空地处,一群身着骑装的少年围成一圈,中间有二人并排而站,其中一位高挑健壮,目如朗星,正朝着旁边面色阴沉的少年挑眉冷笑:“怎么样,愿赌服输。”   裴落青牵着缰绳的手一顿,这不是柳书意的二弟柳霁风吗?   陈云轲居高临下的将众人打量一番,用马鞭指向柳霁风,朗声道:“那边的小子,你们在赌什么?”   文人最是讲究威武不能屈的风骨,一群少年更是热血年纪,见到陈云轲非富即贵的打扮,脸上表情都有些不屑。   柳霁风将弓杵在地上,抬头看向陈云轲,语气不善道:“这位小少爷还是站远些的好,弓箭不长眼,小心伤了你。”   “大胆!这是齐王殿下!”旁边的侍从大声呵斥,声音高亢尖细,一听便知是个净了身的内侍。   书生们互看了一眼,虽然心中不悦,还是不得不纷纷俯身行礼。   陈云轲挥手制止内侍,傲慢道:“靶子在那边,本王在这边,若这都能伤到本王,可见你弓术太差。”   君子六艺,御s其中,柳霁风虽然是个读书人,却更爱s箭骑马,尤其这s箭更是他拿手的本事,如今被陈云轲这么说,心里顿生不悦,正要开口,却被人在身后拉了一把。   旁边一位年岁稍长的少年松开拉住柳霁风的手,上前不卑不亢的行了个礼:“回禀齐王殿下,今日书院休沐,王贤弟新得了一柄好弓,与我等同窗相约,若谁能胜得了他,便将宝弓拱手相送。”   “哦?那是谁胜了?”   “是这位柳子啸柳贤弟。”少年向柳霁风侧了侧身。   柳霁风昂着头,挑衅的看了陈云轲一眼。   陈云轲不由得也有些手痒,跃跃欲试道:“有意思,本王也来与你b试一番。”   “等等,”柳霁风一摆手,“王兄与我b试可是押了宝弓做彩头,敢问王爷要押何物?”   “大胆!你这个……”   “你闭嘴!”陈云轲不耐烦的呵退内侍,左右看了看,“就拿,就拿我这宝剑。”   “京中不能随意佩剑,我要来何用?”柳霁风不屑的撇撇嘴。   “那你想要什么。”陈云轲也想起了这茬,有些羞恼。   柳霁风转了转眼珠,指着陈云轲的马道:“我要这匹马。若我赢了,马归我,若我输了,宝弓归王爷。”   陈云轲游疑了一瞬,见柳霁风一副我就知道你不敢的表情,咬牙道:“好,本王应你。”   旁边的侍从们都大惊失色:“王爷不可呀!这可是御赐的宝马……”   “滚开!你们是觉得本王会输给这小子不成!”陈云轲一脚踹在那内侍肩上,翻身下马,解了斗篷,往侍从手里一扔,走到红线前目测了一下箭靶的位置。   哼,不过五十步远罢了,陈云轲心中不屑,紧了紧护腕,将手一张:“弓来!”   有侍从捧上来一把镶了宝石的金弓,陈云轲双腿微张,姿势标准,依次放出三箭,虽未在正中的位置,却都s中了红心。   侍从们都松了一口气,陈云轲亦得意的看了一眼柳霁风。   方才出言解围的少年担忧的看着柳霁风,柳霁风不在意的挥了下手:“将箭靶往后移五十步。”   陈云轲脸上的笑意挂不住了。   柳霁风瞥了他一眼,嘴角斜斜勾起,双臂张开,将一柄长弓拉开如满月,稳稳瞄准远处箭靶。   众人皆噤声屏息,只见柳霁风眉目一动,脸上扬起个傲然的笑容,乌黑的箭杆便如闪电一般迅疾而出,正中靶心。   如是三次,箭靶圆心处便多了三支同样的羽箭,落点皆在一处。   学生们一阵欢呼,裴落青心中也暗道了一声好,陈云轲欲哭无泪:我的马!我才只骑了一回呀!   ===============================   越写越觉得陈小王爷好适合做受啊……   以及不出意外今晚会有双更ρο1⒏sм.cOм(po18sm.com)   -- 第二十四章 你到底有几个好弟弟   柳霁风得意的向众人抱了抱拳,看着陈云轲道:“王爷,愿赌就要服输啊。”   陈云轲虽然舍不得宝马,却不是不认账的人,苦着脸正要开口,裴落青却突然说:“慢着。”   他打量着柳霁风,缓缓道:“柳贤弟,愚兄也想与你b试一番。”   柳霁风一早便认出了裴落青,对于这个企图迎娶自己阿姐的男人,他可没什么好感:“谁是你贤弟,不要乱攀亲戚。”   裴落青微眯起了双眼:“子啸可是不敢?”   旁边有学生小声问道:“那位看着煞气这么重的,是谁?”   有人回他:“镇远将军裴落青呀,前阵子刚回京那位。”   “哦!就是那个屠了济州城的……”   “铁血无情,何其残忍……”   文人治国讲究仁义礼信天下苍生,当初裴落青怒而屠城,引起众多文人士子不满,弹劾他的帖子可谓是雪山崩塌一样多,但最终都被皇上轻飘飘的压了下去,现在大陈就这么一个会打仗的年轻将军,哪能为了这个就处罚他。   柳霁风脸色不虞:“b就b,不知裴将军想押什么?”   “若裴某赢了,宝弓和马都归王爷所有,若裴某输了……”   “若你输了,就不准再缠着我阿姐。”   四周忽然安静了下来,在场众人无不目瞪口呆,陈云轲眼睛瞪得溜圆:这,这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啊……   裴落青默了,小舅子不喜欢自己,这可如何是好?至于其他人的看法,就不是他在意的事了。   他缓缓碾了碾手指,道了一声:“好。”抬腿下马,随手拿过一把木弓,扫了一眼自己的亲兵。   亲兵一见裴落青的眼神就明白了他想做什么,抱拳行了一礼,取了个没用过的箭靶,跑到百步之外站定,在众人的目光中将箭靶高高甩出。   裴落青掂了掂手里的弓,又试了试弓弦,突然之间一个回身抬手,嗖嗖嗖三声,三矢连发而出,风驰电掣般冲向飞在空中的箭靶。   众人全都仰头看去,碧空之下,只见那箭靶高高飞起,变成个小小的黑点,然后滞空一瞬,倏然落地。   亲兵跑过去捡回箭靶,展示给众人看,三支箭皆正正s中圆心,且透靶而出,可见s箭之人力道之大。   齐王府的随侍们爆发出一阵喝彩,陈云轲更是激动的脸蛋通红,裴落青将弓递给亲兵,淡淡道:“承让。”   其实在军中经常会有这类s击移动箭靶的训练,因他们常常需要s落敌人的信鸽信鹰,所以这种事对裴落青来说再轻松不过,但放在这群人眼里,就十分了不起了。   柳霁风涨红了脸,磨着后槽牙半晌说不出话,最后抱拳向裴落青深深行了一礼:“柳子啸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裴落青略带惊讶的看了他一眼,心里对柳书意这个庶弟高看了几分。   ……   今日马场发生之事,且不管回去之后会被众人如何议论,说裴落青箭术高明也好,说齐王殿下年少有为也罢,但有一条是真真正正传的沸沸扬扬了:   镇远将军裴落青瞧上了翰林柳编修的女儿,提亲被拒后心有不甘,死缠烂打,百般纠缠……   而此时,传言里的女主柳书意正在书房中陪着自己三弟练字。   柳霁然站在书桌前,一边写字,一边时不时抬眼偷看柳书意,从她安静美丽的脸庞,到她高高隆起的双乳,再到紧紧束起的腰肢……柳霁然脸上一红,掩饰般的低下头去。   过了片刻,见柳书意全然没有注意他,不由得又抬起了头,偷偷看向柳书意面前的宣纸,见她正在抄的是一份《妙法莲华经》。   “阿姐,你如今真的信佛了?”柳霁然忍不住问。   柳书意笔尖一滞,神色淡淡的说道:“是啊。”   其实她倒不是真信佛,抄佛经不过为了增加自己礼佛的可信度罢了,另则她今世得以重生,对鬼神灵魂之说多少还是心存了敬畏,抄佛经也好,抄道德经也罢,都是为了求一个心安。   柳霁然心念电转,其实,阿姐礼佛也没什么不好,可以用这个借口把求亲的男子们都给拒了,他已经开始想象等自己金榜题名,加官进爵,就在府里修座庵堂,将阿姐养在里面,还要多种些竹子,阿姐喜欢……   柳书意见柳霁然半天不动笔,不知道在走神些什么,问道:“子清,你写好了?”   柳霁然倏然回神,睫毛扇了扇,有些不好意思道:“阿姐,‘饕餮’二字我始终写不好,你能给子清示范一下吗?”   柳书意将笔搁在笔山上,走过去看柳霁然的纸面,只见上面写了半首凉州词: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这里面有“饕餮”的事儿吗?柳书意疑惑一瞬,没有多想,敛了袖子去接柳霁然的笔,柳霁然却轻轻一抬,将自己的手送进了柳书意的手心。   柳书意动作一顿,低头看去,只见柳霁然正眼睛亮亮的看着她,不好再松开手,只得收拢了手指握住柳霁然的手背。   柳霁然感到一个温软的身子伏在了自己背后,温热香甜的气息呼在耳边,这般近的距离,让他从脸颊到耳尖都热烫起来,身体止不住想要颤抖,他死死屏住呼吸,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不敢让柳书意发现丝毫异状。   柳书意微凉的指尖握在柳霁然有些发烫的手背上,带动他在纸上落下轻重适度的一笔,一钩一划,写下一句:   衣冠兼盗贼,饕餮用斯须。   比起柳霁然的字,她的字更加娟秀,却不粘腻小气,笔锋如钩,一撇一拉都带着几分凉薄。   柳霁然却满脑子只剩下了一个词,“心猿意马”。   而窗外的树冠上,不知何时无声无息的蹲了一个黑衣少年。   明夜面无表情的看着屋里重叠在一起的二人,几乎将手里的树枝捏碎。ρο1⒏sм.cOм(po18sm.com)   -- 第二十五章 受了内伤   这段时日以来,柳书意每日都会尽职尽责的抽出些时间去看看明夜,送些点心或是用得上的物品。   明夜将东西毫不客气的照单全收,脸上却总是一副不耐与嫌弃。   柳书意心知肚明他这是别扭病又犯了,将衣服送来后,就直言第二日有事,让他自己玩去——绳子牵的紧了,还是要适当松一松的。   明夜心说总算能清静一日,到了晚上,却莫名的有些睡不着。   翻来覆去大半夜,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他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选了那套黑色的劲装穿上,将自己打扮一新,然后就坐在榻上发了呆。   正是天光微明的时候,窗外鸟啼清脆婉转,客栈背后的民巷里依稀传来几声犬吠,陆陆续续又响起人说话和泼水的声音。   客房中一片安静,明夜翘着二郎腿躺在榻上,双手枕在脑后。   他总嫌弃柳书意跟他娘一样烦人,但其实自娘走后,再没有人这么关心过他。听她说今日不来,他其实,还是有一点点失望的,就一点点。   明夜心里一拧。   她来不来关我什么事,我忙着呢没时间应付她。   他一个翻身坐起来,从怀里掏出一支鎏金雕凤短管,放在指尖转动把玩。   这就是他冒着生命危险从安国公府里带出来的东西。   为了找这东西,那位主子和他爹不知折了多少人手进去,最后才查到不在皇宫就是在安国公府。   原以为凭他的身手,是个再简单不过的任务,却不知安国公从哪里请回来的护卫,武功高的惊人,那一剑看着轻飘飘的,劈下来时却让他躲闪不及。   如今东西到手,他却不想交出去了。   自己舍了半条命才拿到的,凭什么给他们?   明夜微眯起双眼,手指按住短管两端的机关,从管身上缓缓抽出一条半透明的卷轴,对着光细看。   卷轴不知是用什么做成,半透微h的质地,薄如蝉翼却极为坚韧,上面用禹荒文写着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明夜直到十岁才开始接触禹荒文,那是一种十分繁复如同花纹一般的文字,所有人都觉得他不可能学会,才敢放心让他来盗书。   一群蠢货。明夜嗤笑一声,指腹摩挲着卷轴上的文字,缓缓往下移动。   巫祝密书。   禹荒一族传女不传男的至高密书,如今却任由他这个卑贱的奴仆之子随意翻阅,还有什么b这更加畅快解气。   卷轴很厚,内容极多,从安国公府逃出来后,没有第一时间联系主子,而是选择躲进流民巷,就是为了能有时间细细研读。   只是柳书意的出现打断了他的计划,她仿佛一盏出现在雨夜里忽明忽灭的灯火,不停的吸引着他的视线。   这种念头让明夜分外暴躁和不耐,他还有很多事要做,不想被这种奇怪的心绪牵着鼻子走。压下心头郁气,强迫自己认真看书,几段之后,他停住了目光:   “同心蛊   母天父土,禹荒诸神,   情之所起,一往而深,   誓我以血,盟我以魂,   永为同心,缔结三生。”   同心,谁与谁同心?   明夜无端的想起了柳书意,又立刻暗自啐了一口,关她什么事!   只是书怎么也看不进去了。   他想去看看柳书意,看看她在干什么,就看一眼。毕竟他是她的护卫,要保护她的安危的,明夜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柳书意防着他,明夜心里很清楚,她一直不让他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   但他不是喜欢让事态处在自己掌控之外的人,早在第一天,他就偷偷跟着柳书意找到了她的家,甚至将她家里的布局都摸的一清二楚,柳书意家中没有学武之人,他的身法又是得了父亲真传,将柳府逛了个遍,竟无一人察觉。   明夜将卷轴收起,贴身放好,紧了紧腰带,轻车熟路的向柳府掠去。   几个轻巧的起落,翻墙过瓦到了柳府,找了好几处院子都没瞧见柳书意,还以为她出了门。正要离去的时候,瞧见了莲歌那个臭丫头。   莲歌在,柳书意就肯定在。   明夜绕到那处院子背后,一个纵身上了树,扒在枝缝间往屋里看去。   然后就看到柳书意和她那个弟弟,身子贴着身子,手扶着手,动作暧昧的贴在一起。   而且,而且,还穿着本该送给他的衣服!   明夜性子易怒,却不代表他蠢笨,那日在布庄,他记得清清楚楚,自己选了两色布料,柳书意又帮他选了一色,昨日送来的衣服却只有两套,他原以为是布庄来不及做,如今看来,是被人拿去借花献佛了。   自己一个人孤苦伶仃,在客栈孤枕难眠,她倒好,温香软玉在怀,一室旖旎。   明夜咬着后槽牙,将手里的树枝捏的喀嚓作响。   屋里少年不知说了什么,惹的柳书意发出一声轻笑,又俯身按住他的手腕。   看着二人时而窃窃私语,时而手指相接,明夜只觉得无名火烧了三丈高,他左右看看,反手从背后的院墙上抠了一小块墙砖,扣在手中,屈指一弹,劲s而出。   墙砖穿过半开的窗户,正正砸中了二人背后博古架上的瓷马。   那瓷马姿态雄壮,又重又沉,搁在木制的座架上,被明夜用劲力一砸,摇晃几下,往下倒去。   柳书意余光之中看到似乎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来不及细想,本能的将柳霁然一把护在了怀里。   瓷马沉沉的砸在柳书意的背上,发出一声闷响,尖锐的马头戳着她肩窝,又滚落下去,在地上摔成碎片。   柳书意痛呼一声,身形一晃,捂住肩头蹲了下去。   “阿姐!”   柳霁然吓的脸色发白,惊慌失措的扶住柳书意,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   明夜也吓的脸色发白,他只是想让瓷马摔在地上吓吓他们,没想让柳书意受伤的!   手指猛的收紧,将树枝捏成了碎屑,正准备跳下去,却看见莲歌带着几个丫头冲了进来,屋里顿时一片混乱,只得又默默藏了回去。   柳书意眉头紧蹙,额上出了一层细密的虚汗,肩背上钝痛难忍,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小姐你没事吧!”莲歌急的眼泪汪汪,蹲身去扶柳书意,“快回房让奴婢给您看看!”   柳霁然隔开莲歌的手,将柳书意圈在怀里,搀着她慢慢站起,柳书意无力的靠在柳霁然穴口,缓缓吐出一口气,轻轻摇了摇头:“没事。”   视线扫过地上那一堆碎瓷,突然凝神,看回中间一物。   一小块带着青苔的墙砖。   柳书意从柳霁然怀中挣扎而出,步履蹒跚的扑到窗口,一把推开了窗扇。   明夜心中悚然一惊,在窗扇打开的瞬间一个旋身跃出了院墙。   原地只余下一棵不停摇晃的树。   柳书意心中惊疑不定,又觉是不是自己想得太多。莲歌不知她看到了什么,劝着她回了自己屋中。   早有人去通知了康姨娘,康氏带着个老大夫匆匆来了柳书意的屋子。老大夫隔着帘子给柳书意把了脉,只说受了内伤,需要静养,开了药方,又留下瓶专治跌打损伤的药酒,随着丫鬟领诊金去了。   柳霁然见老大夫走了,不管不顾的就要往屋里闯。   康氏拉住他不放,气的直拍他的手臂:“我的少爷诶!大小姐上药,你进去算个什么事儿!”   柳书意睁开眼睛,声音虚弱道:“子清,你先回吧。”   “我不!”柳霁然摇着头,大声哀求。   柳书意闭上眼无力再搭理他。   晚夏挡在门口求道:“三少爷您真的不能进去!”   柳霁然在院中站了半天,见屋中人影晃动,无人理他,才不得不被自己娘扯着回了松鹤院。   只要一想到柳书意躺在床上虚弱无力的样子,柳霁然的一颗心就揪的生疼,幸而只是砸的背,如果是砸的头……他不敢再想下去。   恐惧之外,却又浮起一丝隐秘的暗喜,阿姐舍了自己也要护住他,她那样纤弱的身子,去挡那样沉重的一个瓷马……   柳霁然一手撑在桌上,一手缓缓的抓紧了自己衣襟。   他绝不会负了阿姐,不会再让她受到一丝伤害。ρο1⒏sм.cOм(po18sm.com)   -- 第二十六章 看了身子就要负责   暮色西沉时分,柳霁风空着双手从靶场回了家。尚未来得及歇口气,便从下人口中听说了柳书意受伤一事。   “早就跟你说了,别在书架上摆那些附庸风雅的玩意儿,如今可好,出事了吧!”柳霁风气的指着柳霁然鼻子骂,又快步回到自己房间,挽起袖子从柜中翻出几瓶朋友送他的药酒,一股脑都塞给了柳书意。   柳居寒从翰林院回到府中,也立刻去了柳书意屋中探望,年纪一大把的男人,看着柳书意差点哭出来。   柳书意又是感动又是好笑:“不过一点小伤,哪就那么严重了。”   柳居寒坐在床头的圆凳上用袖子抹泪:“女儿你要是有什么不测,爹爹如何有脸去见你死去的娘亲啊!”   柳书意:……真没这么严重啊爹。   康氏亲手熬了一锅鸡汤,又忙前忙后的帮她煎药倒茶,柳书意过意不去,想让她歇着,她将手里捏着的帕子一挥:“没事没事,伺候人这事儿我熟!”   看着一家至亲对自己关怀备至,柳书意有些微红了眼眶。   万幸自己重生了,万幸他们都还活着。   明夜缩在角落的暗影里,默默旁观着柳府的动静,x中生起一股压抑不住的焦躁情绪,狠狠绞着他的心脏。   他很想去看看柳书意。   但她身边一直有人来来往往,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度日如年熬至深夜,柳府众人陆续入睡,灯火熄灭,各院陷入黑暗之中。   莲歌让晚夏去休息了,自己守在柳书意卧室的外间,燃了盏豆大的烛火,拿纱罩遮了光,自己靠在卧榻上,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盹。   明夜无声无息的落在柳书意卧房窗外,看了看四周,然后掀开一点窗缝,往里丢了个点燃的香丸。   香丸燃起的烟气无色无味,挥散极快,片刻之后,莲歌整个人滑到榻上,沉沉睡了过去。   那是明夜从巫祝密书上看来的方子,书中有许多奇奇怪怪的毒物和药物,材料苛刻制作不易,但他天资聪颖,初次试做就效果极好。   屏息听了片刻,确认柳书意和莲歌都已陷入昏睡,明夜打开窗子一个翻身跃了进去,又反手将窗户轻轻合上。蹑手蹑脚走到柳书意的床前,虽然知道此刻她就算是摔到地上也醒不过来,却还是忍不住放轻了动作。   柳书意伤在肩背,只能侧着身子入睡,她将自己缩成一团,蜷在蚕丝薄被中,只露出半截莹白如玉的手腕,紧紧抓住被角,将自己包裹起来。即便是在睡梦中,她似乎也不得安稳,眉间微蹙,唇齿间偶尔溢出一丝隐忍的呻吟。   明夜站在床边,弯腰将蚕丝薄被拉下一半,抻着脖子去看柳书意的后背,却被寝衣挡了个严严实实。   想要看伤,就得把外衫脱掉。   明夜忽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心脏砰砰跳动起来。   他在床边站了一会儿,似乎十分烦恼,片刻之后,终于认命的在床沿坐下,缓缓伸出手,用极其温柔的动作将柳书意扶起,靠在自己怀中。   柳书意睡的深沉,脑袋软软搁在明夜颈间,她醒着的时候身子挺直的像一支笔,睡着了却像水一般柔若无骨。青丝垂散,遮住了半边脸颊,明夜拈起一缕长发,绕至柳书意耳后,露出她纤长的脖颈和带着愁意的睡颜。   清清浅浅的呼吸喷在他耳旁,让他耳根发烫,忽然就想起那日在客栈,她也是这样靠近自己穴口,眼神专注,呼吸温柔。   上次你看了我的身子,这次我看你的,这叫礼尚往来。明夜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我是为了给你看伤,你不能赖上我。明夜又想。   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指尖捏住柳书意的衣襟,顿了片刻,将衣服轻柔的从肩头脱下。   然后手指一抖,散开的衣襟就顺着柳书意的手臂滑了下去。   因背后擦了药,柳书意的寝衣里便没有再穿肚兜,如今外衫一除,两团饱满浑圆的乳肉就猝不及防的露了出来。她身子侧压着明夜,将胸前挤出了一道深深的沟壑,锁骨纤细,肤光雪白,挺翘的乳尖殷红欲滴,如雪上一点红梅。   出乎意料的画面让明夜傻了眼。   他看过无数美人,禹荒族之人不论男女都姿容妍丽,其中尤属那位主子最为倾国倾城,美色于明夜而言,就如红颜枯骨,无甚区别,更遑论不过中人之姿的柳书意。   于是他万没有料到,久经考验的自己,居然有一日会被柳书意的身子给晃了眼。   窗外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寂静的室内响起一声小小的吞咽。   卧房外间的烛火微微晃动,透过纱罩帘帐,在柳书意的身上笼罩上了一层昏黄缱绻的柔意。   明夜僵硬着身子,手脚和眼睛都不知该往哪里放,脑中一片空白。   屋檐下,一串铜铃被风拂过,在夜雨中发出了叮铃叮铃的清脆响声,明夜倏然惊醒,魂归肉体,终于想起自己来的目的。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一手扶住柳书意肩膀,一手揽住腰肢,让她倒向自己怀中。绵软的双乳压上他的胸膛,使他呼吸又是一滞,只是还未来得及产生更多遐思,便看见柳书意光裸白皙的后背上一大片骇人淤痕,青紫泛黑,狰狞刺目。   明夜心中的所有旖旎一下烟消云散。   淤痕上擦着粘腻的药油,味道刺鼻难闻,掩盖住了柳书意身上清淡的墨香。   这是哪里来的劣质产品,他皱了皱眉头,伸手入怀摸索了一下,又四处看了看,从柳书意枕旁扯出张绢帕,二指夹住,细细将柳书意身上的药油擦净。   擦过的绢帕上也是一股难闻的气味,明夜只好团成一团塞入怀中,又从腰封里摸出一粒淡黄色药丸,指尖运劲碾碎,轻柔的涂上柳书意的后背。   药丸是他费了不少功夫才做出的疗伤奇药,自己没舍得用,也不敢用,主子的人不知什么时候会找上他,他怕被人知道自己已拿到了密书,所以受了伤也只敢靠着自己的身体强撑。   如今倒是在柳书意身上派上了用场,只是不知这治外伤的药对内伤有多大用处,药丸虽制作不易,但明夜用的毫不心疼。   运转着内力的手指微烫,抹在柳书意发凉的背上,慢慢的,又从手指变成了手掌,沿着光滑的肌肤涂抹开来。   ……   柳书意醒来的时候,屋外的雨已经停了。   肩上的痛楚似乎好了很多,连那难闻的药油味也变的淡不可闻。   她撑着手缓缓坐起来,让莲歌给自己更衣。   “小姐,大夫说你要静养,今日就别去看那小子了吧?”莲歌肉着脖子,奇怪自己昨晚怎么睡的那么沉,姿势都不换一下,导致早上起来差点落枕。   “没事,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昨日就没去看着那小子,今日还不去不知道他会闹出什么事来。”柳书意心里有个猜想,要见到明夜才能确定。   莲歌知道柳书意拿定了主意就不会更改,只好躬身帮柳书意换寝衣。   “……咦?”莲歌发出一声惊讶的轻呼。   “怎么了?”   “这结……怎么打成死结了?”ρο1⒏sм.cOм(po18sm.com)   -- ρò⒅sм.cΟм 第二十七章 本X难移   挨过心惊肉跳的一夜,临至破晓,云收雨霁,明夜才偷偷溜回了客栈。   蹬了靴子爬上床,衣服也懒得除了,拉过被子蒙住头就想睡觉。   只是一闭眼,他的脑海里就浮现出柳书意玉白的身子来。   越不愿想,越要去想,原本已经压下了的绮念也悄悄冒出了头。她的x真的好软,不知摸起来会是怎样……明夜的喉咙上下滚动了一下,早知道,早知道摸一下就好了,反正她也不会发现。   想着想着,忽又想起之前在流民巷,那领头的流民似乎曾将手伸进柳书意的衣襟之中……明夜不由黑了脸,那时明明算计的理所当然,如今却有一丝说不出的恼怒和懊悔。   自己下手还是轻了,回头找个时机将那几人的手剁了才好。不,还是直接灭口算了。   明夜在脑中将那几人磋磨了一顿,方裹着被子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又似乎不过片刻,门外响起了三下敲门声。   “明夜,你起了吗?”柳书意的声音隔门响起。   明夜睁开眼,室外天光已经大亮,他从被中伸出手挠了挠头,脑中还有些茫然。   柳书意又敲:“明夜?”   “小姐,那小子肯定睡懒觉呢。”莲歌道。   明夜回过神,腾的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等一下!”他手忙脚乱的捞起靴子往脚上套,又整理睡乱的衣襟,幸好之前没脱衣服,打理起来倒也挺快。   抓了几下凌乱的鬓发,明夜跑过去取下门栓,拉开了门。   柳书意右手虚举着,看着他的脸就是一愣:“你,你这是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明夜不明所以。   莲歌指着他的脸哈哈大笑:“你自己照照镜子去。”   明夜转身去寻镜子,明晃晃的镜面里,他的脸上挂着两个乌青醒目的黑眼圈。   明夜沉了脸,连着两夜都不曾好好睡过觉,如今眼底下现出浓重青影,仿佛在提醒他这两日来的荒诞事迹。   柳书意同莲歌一前一后走进门,莲歌手里提了个精致的彩漆食盒,放在屋中的八仙桌上。   “昨日没有来看你,可是没有休息好?”柳书意似笑非笑的问。   “怎么可能,你不来我不知睡的有多香。”这话谁信谁傻。   柳书意脸上笑意不变,走过去拉起他的手,放在眼前细看:“熬夜的人指甲会发青,你看,还不承认。”   明夜的手指上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他怎会傻到将砖泥青苔留在指缝里,却还是心虚的抽回了手。   “胡说八道,我怎么没听过这种说法。”   柳书意笑笑,没接话,转身在矮榻上坐了,看着明夜道:“昨日你一个人怎么玩的,可曾出了门?”   “没有,我在屋里睡了一天。”明夜矢口否认。   “哦……”柳书意的视线在明夜的靴子上打转,黑色的鞋尖上一小块泥斑,并不显眼,却看得出是湿泥g后的留下的印子。   湿泥?白日里可没有下雨,明夜昨晚出过门?   明夜顺着她的视线低头一看,脸色微变,他的轻功极高,首要一条便是要鞋不染尘,但清晨回来时心绪不宁,竟不小心溅了一块泥水。   “……白日睡得太久,晚上睡不着,出去练了套拳。”他偷偷的将脚往后挪了一挪,欲盖弥彰。   柳书意微眯了双眼,慢条斯理的抚了一会儿裙上的褶皱,突然侧过身子,捂住肩头发出一声小小的痛呼。   莲歌连忙扶住她:“小姐,可是肩上的伤又疼了?”   明夜也想起她身上的伤来,有心想问问她伤情,又害怕露了馅儿,只能装作不知:“你受伤了?”   柳书意捏着肩头,面露忧虑:“家中好好的掉下来个瓷马儿,不小心砸了一下,没什么大碍。只是原以为是没搁稳,后来却查出似是来了小贼,竟在墙上留了好大一个脚印。”   “脚印?”明夜一愣。   柳书意又道:“请了捕快来看,捕快说那小贼留下这么明显的鞋印,一定身手粗鄙,轻功浅陋,大概是哪里来的小毛贼,本事不济,不足为惧。”   “听他瞎扯,我的轻功……”明夜最恨别人看不起他的武功,不由得脱口而出,话刚出口又立时反应了过来,赶紧闭上了嘴。   柳书意的脸色沉了下去:“果真是你。”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明夜硬着头皮不认。   “那把你的鞋拿去对比看看。”她弯腰作势去捉明夜的脚。   明夜唬的往后一退:“我绝不可能留下脚印!”   柳书意眼神微凉的盯着他。   明夜跳脚:“你诈我!”   莲歌一头雾水的看着两人,刚才不是还在说小贼么,怎么又扯到明夜身上了。   柳书意冷笑:“若不是你做贼心虚,又怎会被诈。”   “我做什么贼了!”   “私闯民宅,窥人yin干死,毁人财物,暗中伤人,还说不是贼?”   明夜又羞又恼,口不择言道:“那你呢!我一个人在客栈,人生地不熟的,孤苦伶仃也没人关心,你倒好,温香软玉,红袖添香,眉来眼去,朝秦暮楚……”   柳书意见他越说越不像话,赶紧截住:“所以呢?你就可以使坏害人?”   “我没有害人!”   “你敢说你从没做过?”   明夜想起先前流民巷之事,心虚的游移了一下眼睛。   柳书意又思及前世他对自己的磋磨刁难,再也忍不住,将那些怨怼一股脑的倒了出来:   “你总是这样,自己心里不痛快,就要去整治欺辱别人,做事只凭自己开心,全然不顾忌别人的心情,也不考虑会有怎样的后果……”   明夜没料到柳书意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怨气,心里生出一股委屈:“我不开心,又凭什么要别人舒坦?我不顾忌他人,难道他们就顾忌过我伤不伤心,难不难过?”   “他人卑劣恶毒,你就要把自己也变得卑劣恶毒?你可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难道别人伤害了你,你也要放过他们不成?”   “若是真有人伤了你,我自不会阻你报仇,但你所作所为有多少是为了报仇,有多少只是因为自己心情不好的迁怒?”柳书意的声音渐渐凌厉,“你可知因你一时的迁怒,极有可能伤害无辜之人?”   明夜肆意狂妄惯了,如今被这样当面训斥,心中又难受又难堪,强自嘴y道:“……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不是我,你哪里经历过我的痛苦……”   柳书意忽然就有些心灰意懒。这人当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朽木难雕。   她摔了裙角,站起来凉凉的扫了明夜一眼:“随便你吧,我先走了。”   明夜本来卯足了劲儿准备和柳书意继续吵,谁知她却突然偃旗息鼓,让他话到嘴边又不得不咽了下去。   他看的分明,柳书意那一眼中满是失望和冷漠,让他心中没来由的就是一阵发慌。   柳书意领着莲歌往外走,刚踏出门,又突然转回来,明夜心中一喜,却见她走到八仙桌前,伸手提起食盒,将盒盖揭开个缝,露出里面莹白嫣红晶莹剔透的糕点。   “怕你在外吃不好,今日一大早我还起来为你做了点心……”骗他的,其实是在豆香斋买的,“如今看来,当真是好心喂了驴肝肺,我还是拿走吧!”   柳书意掉脸走了,留下明夜在后面五味陈杂,心里不知作何滋味。   ……   回了家中,柳书意让丫鬟小厮们将糕点分了,自己躺上床又睡了一阵。她身上的伤仍隐隐作痛,又和明夜吵了一回,有些精力不济。   这一觉睡至下午,有丫鬟来禀,说裴将军上门拜访。   “谁?”柳书意撩起床帐,似是没有听清。   “裴落青裴将军。老爷和两位少爷都还没回来,康姨娘也不好出面,就让他在正堂里候着呢,”莲歌伺候着柳书意更衣,嘴里絮絮道,“听说还牵了匹马来要送给二少爷,也不知存了什么心思。”   柳书意看了一眼正喋喋不休的少女,心念一转,突然问道:“莲歌,你是几岁跟的我?”   莲歌一愣:“回小姐,奴婢是七岁的时候被小姐买下的。”   “这些年在我身边过的可好?”   “小姐待奴婢温和纵容,当年若不是小姐,奴婢就被缺了心肝的兄嫂卖给人家当童养媳了,小姐的大恩,奴婢这辈子都忘不了。”   柳书意捻起一对珍珠的耳环戴上:“你这些时日跟着我出入,知我见过不少外男,可会觉得我行事放肆,不守闺誉?”   “奴婢不知小姐想做什么,但相信小姐自有道理。”   柳书意满意一笑,“那我也不瞒你,我确实有事筹谋,之后或许会做更出格的事,你若愿意帮我,便要听从我的安排,若不愿意……”   莲歌连忙跪下,诚恳道:“奴婢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鬼,小姐要做什么只管吩咐,奴婢绝无二话。”   “那好,”柳书意将唇纸放回妆匣,神色平静的说,“你去找裴将军,就说我在藏书楼等他一见。”ρο1⒏sм.cOм(po18sm.com)   -- ρò⒅sм.cΟм 第二十八章 私会   柳书意要见他。   这个消息让裴落青有一瞬间的怔愣。   往日里她对他都是避之不及,今日竟然主动相邀,倒让他有些不敢置信。   来柳府之前他不是没想过,若有机会能见柳书意一面最好,但真的来了却也心里有数,至多是在柳伯父在场的情况下互相见个礼,多一句话都不适合说的。   只是柳书意居然主动邀他相见了……   裴大将军面无表情的跟着莲歌,连脚步都轻快了起来。   莲歌避着人将裴落青领到藏书楼前,福身一礼:“小姐在书楼三层等将军。”然后便站在门口,摆出了一副看门的架势。   裴落青以前也曾随父亲来过柳府的藏书楼,对里面的构造还有些许印象。   进门是个宽敞的厅堂,平整光亮的大匹青砖,半褪了色的朱红檐柱,雕花窗棂,竹色窗幔,两边整齐的摆着许多高大的樟木书架。正中间一座长榻,榻上一方小炕桌,桌上放着青瓷茶具和紫陶小香炉。   长榻背后的墙上,是一副雪月寒潭孤舟钓翁的山水图,两边挂着副对联,上书:   官居寒露清冰里,人在光风霁月中。   笔法清雅洒脱,应是出自柳居寒之手。   裴落青绕过书架,循着楼梯大步往三楼上走去。   室外y云低沉,屋中光线昏暗,柳书意一手敛袖,一手举着个鹅h纱罩的灯台,正伏案看着什么。烛火淌出暖黄色光晕,将她的身影映照在重重绿纱幔帐之上,飘忽隐约,看不真切。   听到漆木楼梯发出的吱嘎声,柳书意直起腰,举着灯台转过身来。   风吹开纱帐,二人遥遥相对。   烛光之下,柳书意肤如凝脂,唇若朱丹,眼神淡然而清冽。   “裴将军。”她平静的唤了一声。   裴落青瞬间便明了,这场约见不带任何私情,她找他,是真的有事。   他静默一瞬,守礼的停在一丈之外,拱手行了一礼:“不知柳小姐找在下何事。”   柳书意将手里的灯台移向h花梨书案:“将军可识得此图?”   裴落青走过去,借着灯火一看,心中不由一惊——竟是一张京畿与周边地区的堪舆图。   那地图用一张薄绢绘成,山脉城墙,河流道路,郡县标识,全都清清楚楚。   裴落青重重的拍在图上,肃声问道:“此图从何而来?”   不管是哪朝哪代,地图都是机密要物,等闲之人是看不到的。难道是柳伯父从翰林院中带回?   柳书意却浅浅一笑:“此图是我所画。”   若是曾经的柳书意,自然是接触不到的,但重活一世的她,前世曾在大燕定远侯府的书房中见过此物。   明夜书房里的那张堪舆图绘制的极为详细,比起她现在画的这张更为精准复杂,上面还用红笔圈出数个地点,又有各种箭头指示。   她原先并不明白,明夜为何会如此大方的将地图挂在书房之中,全然不避讳她出入,她便也以为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时常会借着观摩那地图,怀念再也回不去的故国帝京。   直到陈云轲与沈墨书在陈国旧都起事,她才反应过来,原来明夜一直怀疑她与叛军有所g连,故意将那图放在她面前,好让她去传递错误的讯息。   只是他失了算,她确确实实的与叛军毫无瓜葛,也不关心他们的死活,除了弟弟的平安,她心里什么都不在意。   裴落青将那薄绢拈起,捧在掌心细看,墨迹确实较新,还带着未散的墨香,应是刚绘制不久。   柳书意又道:“若是我说,我不但知道京畿之地的堪舆图,还知道太子殿下将要在牧州府遇刺,裴将军可信?”   裴落青的眼神顿时冷了下来,他放下手中地图,盯着柳书意看了片刻,缓缓道:“太子殿下正在南巡车驾之中,休要胡说。”   柳书意伸出手指,慢条斯理的抚平薄绢的皱褶:“我知道太子殿下已暗中离了南巡的队伍,正在返回牧州府的途中,同行者还有沈丞相之子沈墨书。”   “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裴落青鹰眸沉沉,不辨喜怒。   “裴将军,有些事我不能说,将军也不必问。但我可以告诉你,我只是想帮太子殿下逃过这命中一劫。”   裴落青骨节分明的手指一下一下叩在桌面,发出沉闷的响声,室中一片诡异的安静,他目光黑沉,冷冷的直视着柳书意的双眼。   若是旁人被裴落青这么盯着,估计早已冷汗涔涔,但柳书意知道,越是此刻,自己越不能露怯。   烛火“哔剥”一声,爆了个小小的灯花。   “好,”裴落青一字一句开口,“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柳书意诧异了一下,她原以为裴落青会拒绝,或者至少盘问她更多,却没想到他答应的如此干脆。   她动了动已有些僵硬的手指,点在地图上,从帝京南郊的大路开始移动,一直往左,指向牧州府,然后落在大路旁的一条小岔路上。   那条小路穿过牧州府外的桃蹊河,绕了一个极小的弯道,又返回了主路,就像是一小根抽了丝的线头,在主线上鼓出一个小小的弧度。   “这里,”柳书意点了点桃蹊河上一座小桥,“太子的马车会从这里经过,桥两端各有一大片桃花林,刺客就埋伏其中。”   “还有呢?”   “刺客共有五十余人,袖箭和刀上都有淬毒。”   裴落青脸色阴沉:“这条路是回牧州府最近的路,你怎么能确定他们不会从其他三个方向入城?几日前军中出现j细,我曾去信要沈墨书改道,以他的谨慎,必会绕路而行。”   柳书意摇摇头:“我也不知他们为何会选这里,但我可以确定,他们一定会从这条路走。”   裴落青没说话,但他已信了八分,只因那条路其实还通往另一个地方。   柳书意又道:“选择在桥上下手,应该也是为了做两手准备,若刀剑没能伤到太子,他们必定会想办法使马车落入河中,你也知道,太子的身体……”   事实上,前世里刺客就是这么做的。   太子一行虽是轻车简行,身边却也跟了十几个侍卫和四个顶尖的暗卫,许是因为下着雨,刀上的毒药被冲淡了许多,刺客一时无法尽屠护卫,便用袖箭伤了拉车的白马,白马受伤惊蹄,带着马车撞上桥栏,那桥只是个小桥,护栏不高,马车一歪,太子殿下便滚入了河中。   待突围的暗卫找到裴落青,领着救兵返回那小桥时,只看到一地的尸体,和被侍卫死死护住,昏迷不醒的沈墨书。   裴落青带着人沿河寻找,最后在桃蹊河下游一处山洞中找到了昏迷的太子殿下。彼时他身边只剩最后一个暗卫,那暗卫以一人之力反杀了十几个刺客,死死守住了山洞入口,一直等到增援到来,方才力竭而亡。   当年柳书意听裴落青提起这段经过时,也不由得赞叹了一句“真英雄也”,裴落青却淡淡道:“若是太子殿下遇刺身亡,他们也一样要死,这不过是他们职责所在罢了。”   看,又是职责。   太子殿下虽未受伤,却接连落水,淋雨,本就羸弱不堪的身体一病不起,最终英年早逝。   这一段详情,柳书意却不打算跟裴落青说,实在是一旦说出来,就彻底无法解释了。   “还有一事,我虽知道路线,却不知道具t的时间。”柳书意收回手,有些发愁。   裴落青一顿:“时间……我知道。”   这样倒是凑了个完整,一人知道时间,一人知道地点。   “五日之后,他们就会到达牧州府,届时我会提前在路上拦住他们。”   柳书意点点头:“我也同去。”   裴落青皱起眉头:“此事凶险万分,怎能让你赴险。”   “我需亲自看到太子殿下脱险才能安心,”柳书意强硬道,“放心,我不会拖你们后腿,我只远远的看着。”   虽有裴落青帮忙,但也并不能保证事态的发展就一定会按照计划走,她也需要做两手准备。   而且如果她不去,明夜是必定不会出手相助的。敌人众多,刀剑无眼,她不希望裴落青在此事中受伤,柳书意记得就是在那场刺杀里,沈墨书手上中刀,毒药入骨,导致残了一臂,帝京最惊才绝艳的天才就这么绝了仕途。   裴落青只考虑了一瞬,便点了头。   他摩挲了一下手指,然后伸手点在桃林深处:“这里——有一座寺庙,很小,但很清静,没什么人知道,那里的主持与我相熟,你可以以礼佛的借口去那里的禅房小住,到时候我会去接你。”   这话说出来,二人便算达成了协议,柳书意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些真诚的笑意来:“多谢将军。”   裴落青收了眸中冷意,将地图叠起来,放入怀中:“这个图不能留在你这里,我要带走。”他作为边关守将,手里有边疆几座城池的资料,却没资格接触京畿之地的地图,这张图也许哪日能派的上用场。   “你拿去吧。”反正我还能再画。   正事谈完,两人之间的气氛也缓和了下来。裴落青垂眸看着柳书意近在咫尺的容颜,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   “你今日上了妆。”   柳书意“嗯?”了一声,这话题拐的可够远的……   “很好看。”他指的是那嫣红的口脂。   柳书意木然道:“多谢。”   她只是为了掩盖略显憔悴的气色,不是为了给你看的……   =======================   还说想双更,我完全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_(:3」∠)_   今天看到一篇新文,很喜欢作者太太最后的话:我慢慢写,诸位将就看。   最初写这篇文的时候是想随意写过过瘾,但到后来就越来越没信心,写的越来越慢,害怕大家不满意,担心文笔太差劲,码字似乎已经成了压力而不是乐趣……   现在很想回到最开始的心情,我要按照自己的节奏,自在写,也请诸位,随心看。ρο1⒏sм.cOм(po18sm.com)   -- ρò⒅sм.cΟм 第二十九章 明灯   天色渐暗,雨水要落不落的,将低垂的云层洇染成一片湿润的油青。   站在书楼窗口往外看,能看见附近的小巷民居里已挂上了零星灯火,在风中明灭闪烁。   裴落青有心想和柳书意多说几句,却不知怎么开口,每次找她说话,他都要惹得她生气,最后导致二人不欢而散。   季辰给他出谋划策:您要是实在不知道说什么,那就别说了。   裴落青觉得这他娘的就是个馊主意——他不说话,柳书意就干脆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他还在这呢,这还有这么大一个活人呢!   柳书意的内心倒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淡定。   她不是故意要无视裴落青,只是实在不知要如何与他相处。   裴落青不开口告辞,她便不好直接要对方走人,那样显得有些过河拆桥;以为对方还有什么事要说吧,偏偏他又沉着脸不开口,于是她只能认为他在是思考之后的计划了,说了句“将军请自便。”就坐在桌前随便摸了本书挡住了自己。   在前世那短短一年的夫妻生活里,每逢她与他无话可说了,便会像这样一起安静下来,两个人各自找事做。   起初是为了缓解尴尬,到后来就成了一种习惯,裴落青舞剑,她就看书,裴落青看书,她就缝补衣服,慢慢的倒也有了一种少年夫妻老来伴的感觉。   老来伴啊……只可惜,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他们二人,都没有能活到老的那一天。   柳书意想着想着,思绪便飘远了,手里的书斜斜的倒了下来,灯火滤过薄纱晕在脸上,将她的唇色照的越发鲜艳欲滴。   裴落青盯着她的侧颜看了一会儿,以手成拳,掩唇轻咳了一声。   他绞尽脑汁好不容易找到个话头,正想开口,就听见有人咚咚咚的跑上了楼来。   莲歌喘着气,还没站稳,就被裴落青不善的眼神吓的缩了缩脖子。   柳书意抬头看她:“怎么了?”   “老爷、老爷和两位少爷都回来了!”   ……   裴落青快步回了正堂。   抱拳与柳居寒见礼,柳居寒笑眯眯的捋着胡子,越看心里越满意,恨不得直接拉着他的手喊贤婿。   旁边站着两兄弟,个高的柳霁风木着不说话,年幼的柳霁然满脸不高兴。   裴落青向来不在意旁人眼光,但讨好小舅子就是另一码事了。他走出正堂,命下人牵来一匹半大马驹,将缰绳交与柳霁风手中。   柳霁风的眼睛倏忽一下就亮了。   那匹马通t乌黑,唯眉心一道白色流星,身量还不算大,但身形健美,x窄背长,看得出是匹宝马良驹的苗子。柳霁风兴奋的拍拍马脖子,又摩挲着油光水滑的马背,满眼都是欢喜。   摸完了,喜完了,他又把缰绳规规矩矩的递了回去:“无功不受禄,子啸谢过将军。”   这俩姐弟还真是一个性子。   “这马是你赢的。”裴落青没接马绳。   柳霁风茫然:“那日我已经输给将军了。”   “裴某是军人,子啸是学子,与你相争胜之不武。”   那你还跟我b。柳霁风把这句话写在了脸上。   裴落青仿佛没看懂他的腹诽,缓缓又道:“白马于战场上就如夜中明火,最易成为受袭目标,”他伸手拍拍马t,逗得那小马打了声响鼻,“这匹马叫流星,最擅奔袭,且毛色漆黑如墨,在夜色中也不易被人察觉。”   “还有这弓,”裴落青又从马背后取出一把深棕色短弓,“金弓虽好看,却不实用,这柄牛角弓出自军中匠人之手,最适合马上骑s使用。”   柳霁风一手持弓,一手拥着马头,又惊又喜,不可置信:“那,那这些都是我的了?”   裴落青颔首:“那日与你相争,只因王爷的马乃是御赐之物,不可随意转送。”算是解了柳霁风的疑惑。   至此,柳霁风看裴落青的眼神已完全变了,什么叫仰慕,什么叫钦佩,看的柳霁然在后面咬酸了牙根。   有下人来禀,晚膳已于厅中备好,柳居寒邀请裴落青入座,又命人去唤柳书意。   “有外男在此,阿姐出面于礼不合。”柳霁然板着张小脸冷声道。   “我们家没那么大规矩,为父一直拿落青当半个儿子看待,就当是场家宴便是。”柳居寒摆摆手。   “就是,裴大哥和咱们家什么关系,何必分什么彼此内外。”柳霁风叛变的毫不客气。   柳霁然气的差点摔了杯子。   不过一顿饭,柳书意倒是无所谓,她本就不是什么恪守礼教的性子,稍微整了整鬓发,就随着丫鬟去了饭厅。   席上,柳居寒与裴落青聊的十分开心,还命人拿出好酒与裴落青把盏,裴落青话不多,只在关键处回应柳居寒一两句,却每每都能说到点上,哄得他开怀大笑。   柳霁风在旁边时不时插话,打听军中趣事,还趁着众人不注意偷尝了几口酒。   柳霁然冷着脸埋头吃饭,柳书意见他不知在生什么闷气,关切的挟了几筷子菜放进他碗里,他就又高兴了起来:阿姐最关心的果然还是自己。   裴落青虽一直在同柳居寒说话,注意力却始终分了一部分在柳书意身上。将她偏好的几道菜一一记下,又见她侧身为柳霁然挟菜,柳霁然方才还硬的滴水的脸此时已灿若春花,整个人都倚着柳书意,一会儿要吃这个,一会儿要吃那个,柳书意依次给他挟了,动作温柔,没有半分不耐。   裴落青微沉了眼色,端起面前的白瓷酒杯一饮而尽,将一双鹰隼般的利眸藏在了酒盏之后。   ……   晚膳过后,柳居寒留裴落青说了会儿话,又担心入夜下雨不便行走,便催他早些回将军府去。   裴落青抱拳作别,牵马出了柳府。   天色已经漆黑,家家户户灯火高悬,裴落青在柳府墙外徘徊片刻,不知不觉间又走到了那棵最大的乌桕树下。   从那个位置,可以远远的看见柳府书楼,此时书楼上灯影幢幢,似有个人影,站在窗口往外张望。   他拉着马往前走了几步,将自己曝露在风灯的光亮之下。   柳书意举着纱罩烛台站在窗前,只是随意一望,没成想还真看到了裴落青。   夜色苍茫,二人又隔着距离,她突然就想起裴落青以前强行要教给她的灯语,从旁边的桌上拿了本书遮在灯前,又移开,再遮回去,灯火闪烁,几短几长。   组合起来,是一个短句:一切顺利。   柳书意试了几次,见裴落青木愣愣的站着没反应,便也放弃了,过了那么多年,许是自己记错了讯号吧,反正只要他记得依计划行事就行,她举着灯回了屋内。   裴落青却已经呆住了。   她怎么会,怎么会知道自己爹娘之间联络用的灯语?   惯常通用的灯语需用红罩灯与绿罩灯才能组合,爹娘却用一盏灯想出了个简单的讯号,每次父亲出征,母亲都会站在城楼上,用闪烁的烛火告诉父亲:一切顺利,等你归来。   当时还只是少年的他跟在父亲身边,无数次一同回望。广袤无垠的夜色里,一座孤楼黑沉沉的剪影,唯有那盏灯,如破晓之时的启明星,闪烁不灭。直到后来母亲病逝,那灯便没了,再后来,和他一起看灯的父亲也没了。   故山有约频回首,末路无归易断魂。   书楼上的那盏灯也灭了。   裴落青沉默的站了许久,直到天上落起雨丝,才翻身上马离开。   曾经那无数个说服自己迎娶柳书意的理由,此时都已被抛在了脑后。   他只知道他想要那盏灯一直亮着,只为他而亮。ρο1⒏sм.cOм(po18sm.com)   -- 第三十章 论流言的传播   又是一夜风雨,及至清晨方才停歇。   晚夏卷起帘子,与莲歌一同服侍柳书意起床梳妆。   院中被雨水打落了一地梨花,白惨惨的铺着,仿佛应了那句“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   柳书意却在十分不解风情的想,这雨下个没完没了,桃蹊河怕是要涨大水。   梳洗完毕,在自己屋中用过早膳,柳书意便打发莲歌去客栈找明夜,又叮嘱她记得到厨房拿些热粥点心送去,自己则留在家中准备要带走的物什。   昨日与明夜不欢而散,冷静一夜后柳书意又有些后悔。那小子只能顺毛捋,自己又不是不知,竟然一时冲动将心中愤懑全都吐露了出来,许是因为现在的他还只是个有些桀骜不驯的少年,让她在面对他时少了一分前世的谨慎与顺从。   从柜中拿出之前陆续备下的物品,柳书意将它们依次摆开置于床上,盘算着是否还有遗漏。   一套骑装,一张毛皮披风,一卷素白薄棉,一把护身匕首,两瓶外伤药,一个铜制小手炉,用防水的油纸仔细包了,再用藏蓝色的包袱皮包裹起来。   晚夏不知小姐准备这些是要做什么,却很聪明的没有开口,只听从柳书意的吩咐将东西一一包好。   她心里十分清楚,自己只是个刚从外院提起来的丫鬟,小姐对她的信任还十分有限,但只要自己认真把事做好,总有得小姐信赖的一天。   ……   莲歌在厨房舀了碗热米粥放进食盒,又端起碟银丝水晶糕,想了想,又放回去,换成了一碟白糖糕:臭小子山猪不配吃细糠。   她提着食盒从柳府后门出去,溜溜达达的去了客栈。   明夜却不在房中,床上被褥胡乱扔着,被中一丝热气也无。莲歌将食盒搁在桌上,在房中找了一圈,又下楼去问掌柜,掌柜也说没见过明夜出入。   莲歌有些急了,她来也是带着任务,要帮小姐传话的,只得跑出客栈,想在附近的街巷里找找人。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街头巷尾都热闹了起来,行人来来往往,商贩叫卖声此起彼伏,莲歌顺着客栈附近的小街找了几圈,实在是没个头绪,只得调头往回走,打算先回府再说。   走着走着,刚走到一处小巷口,忽然有一个人影从街边茶铺上跳出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这不是莲歌妹妹吗?怎么一个人在外面走啊?”   莲歌唬了一跳,往后退了几步,背后却又撞上两个人,回头一看,认出来三人都是柳府的家丁,大概是轮休,此时都穿着寻常的粗布衣服。   为首那人身形魁梧,一脸的不怀好意:“这么着急忙慌的,可是偷偷出来会情郎?”   莲歌识得那人叫做赵贵,是外院家丁的小头领,平时在老爷小姐面前一副老实相,私底下却十分混账。她心里有些害怕,强鼓起勇气,色厉内荏道:“我是奉大小姐之命出来办事的,你莫要阻拦,若是误了事,仔细小姐扒了你的皮!”   三人对视一眼,赵贵嘿嘿笑道:“若是我帮大小姐抓到个私奔的小丫头,大小姐不但不会罚我,说不定还会赏我呢。”说着,伸出又大又黑的毛手,探过去摸莲歌的脸颊。   莲歌往后躲闪,又惊又怒道:“你、你敢……!”   忽然,从旁边伸过来一把起了毛边的竹骨扇子,轻轻点在赵贵手腕上:“哎呀,大庭广众的,不合适,不合适。”   众人扭头一看,却是个衣着落魄,举止潇洒的青年,五官生的风流出众,一双桃花瓣儿似的眼睛笑的婉转多情。   赵贵上下打量他一下,冷笑道:“哪里来的小子,也敢阻你爷爷的好事儿。”   青年收回手,将扇子唰一声打开,放在胸前扇的哗啦作响:“几位好哥哥,色字头上一把刀,为着一个小丫头丢了差事儿可不值当。”   赵贵三人心中皆是一凛,这几日他们得了不少赏,上窑子下赌场的,日子过的有些得意忘形,竟忘了自莺语被打发走后,莲歌已经成了大小姐身边最得用的丫鬟。   赵贵脸色变了几变,最后挂上副恶心的笑脸,向莲歌赔罪道:“这话怎么说的,我这不是看到莲歌妹妹亲切,就和您开个玩笑嘛,既然莲歌妹妹有事儿,那我就不打扰了,您请,您请。”   莲歌狠狠的瞪了赵贵一眼,又转头去看那青年,青年见莲歌看过来,笑硬硬的朝她眨了眨眼睫。   莲歌仿若没有看见,沉着一张小脸道:“多谢公子相助。”然后脑袋一扭,丫髻一甩,转身跑走了。   青年收起扇子,用扇柄挠了挠头:哎呀,美人计没效果?他哪里知道,莲歌天天被明夜那张脸荼毒,对长得好看的男人早就免疫了。   赵贵朝着莲歌的背影啐了一口:“就得意吧,连莺语那丫头爷爷我都操了,总有一日叫你也落在我手里。”   青年转了转眼珠子,凑过去给赵贵打扇子:“这位大哥,你说的这个莺语,她漂亮吗?”   赵贵不悦的瞥他:“干你p事。”   青年笑道:“在下一见几位哥哥的英姿就心生仰慕,今日不如就让在下作东,请几位哥哥吃顿早茶。”   赵贵几人看他顿时顺眼了起来,回到茶铺里坐了,命小二多多的上了最贵的茶点。另外两位家丁中的一人,往嘴里塞了块梨丝卷,贼眉鼠眼的对青年道:“你问的那个莺语,她不是漂亮不漂亮的问题,她就是那种,脸像仙女儿,身子像豆腐,乳儿像水蜜桃,尤其是那小穴,跟无数张小嘴儿似的,能把魂都给吸g了,入上一回,保管你连骊香阁的花魁都得扔!”骊香阁是这片最大的青楼,在场的众人没一个有钱去的起的。   旁边有爱八卦的拖了板凳过来凑热闹:“嚯——这是哪家的窑姐儿,我怎么没见过?”   “嘿嘿,你们当然没见过,她原是我们大小姐的贴身丫鬟,前些日子犯了错才被打发去花街里卖穴儿的。”   “你们家大小姐手段可狠点儿,犯了什么错至于这样?”   “说是勾引小少爷——至于真假嘛……”那家丁啧啧摇头。   旁边有人笑道:“丫鬟爬上少爷的床,这戏我熟。”   “你们不懂,”那家丁道,“小少爷才几岁,毛都没长齐,那丫头若是跟着大小姐嫁去夫家,必定是要给姑爷做通房的,凭着那身皮肉少不得就是一个姨娘,不b伺候个毛头小子强?”   “那可不一定,谁知道姑爷是不是个好的呢,还不如小少爷知根知底。”   赵贵几人哈哈大笑起来,那家丁得意道:“我们家未来姑爷,说出来吓你们一跳,就是当今最得圣宠的镇远将军裴将军。”   众人齐齐抽了口冷气,青年摇扇的手微微一顿。   “我不信,你们瞎吹,裴将军是什么人物,尚公主都使得的,岂会看上你们家小姐。”有人大声道。   “我可没吹,早些时候的传言你们听过吧,就是裴将军看上柳家小姐那个——我告诉你,那是真的,就是我们家小姐。裴将军昨日还上咱们府里去拜访了,还牵了匹马带了把弓箭,说是送给少爷做礼物呢。”   青年突然开口,慢条斯理的道:“这么说,是你们家大小姐嫉妒这位丫鬟的美貌,故意使计将她打发走,好除掉个未来隐患?”   家丁连连摆手:“这可是你猜的,不是我说的。”   青年笑了一笑:“你们家那位大小姐我也是见过的。”   有好事的人问道:“如何?”   “不如何,长相普通,性情冷硬,一看就不是个好相处的,”青年冷笑了一声,“裴落青看上这种女人,也不知是傻了还是瞎了。”   众人纷纷议论起来,有人向赵贵几人打听那丫鬟的去处,有人讨论柳家小姐的性情人品,有人八卦裴落青送的什么马什么箭,青年站起身,丢了个银锭子给茶铺老板,摇着扇子走了,几个瞬息便失去了踪迹。   不过一日,风言风语又传了开来。   “你听说了吗?裴将军对柳家小姐不死心,带了一匹马一把弓箭上门去提亲呢。”   “剑?什么剑?”   “我哪知道是什么箭,许是军中用的吧!不是说裴将军箭术高明吗?把柳家少爷都给赢过了。”   ……   “嗨呀,我听我家那口子说,裴大将军一人一马一剑去柳老爷的府上抢亲了!”   “我也听说了,据说还把柳家少爷给伤着了,这沙场上出来的,下手就是狠啊。”   “我怎么听说裴将军抢的不是柳家小姐,是那小姐的一个贴身丫鬟?”   “是了,我听说裴将军与那丫鬟一见钟情,私定终身,无奈被那心狠手毒的小姐发现,棒打鸳鸯……”   ……   裴家军的探马头子顾熙拿着这一大叠线报,面无表情的扫过下面站着的一排下属:“这些东西,你们都有谁看过?”   众人纷纷把头摇的像拨浪鼓:开玩笑,看过也要装没看啊!ρο1⒏sм.cOм(po18sm.com)   -- 第三十一章 出行   莲歌一路小跑回了府,心里头突突直跳,在院中抚着胸口平息半晌,才敢掀帘进屋。   柳书意正斜靠在贵妃榻上翻阅自己那本小册子,听说明夜不在屋中,翻页的手指不由微微一顿,这小子气性就这么大?她瞥了一眼晚夏收拾东西的背影,对莲歌轻声道:“罢了,明日出发时再顺路过去找他吧。”   莲歌攥了攥裙子,思来想去,终还是没把赵贵几人说出来,她家小姐这几日有事要办,她不愿见着她为旁的事分心劳神。   待到晚间柳居寒几人归家,柳书意便趁着用膳之时,把自己想去灵台寺小住几日的打算同他们说了。   柳居寒自是只要柳书意高兴他就没意见,只是有些担心她身上的伤,柳书意给自己爹爹斟了杯酒,柔声道:“好好儿的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女儿实在有些心绪不宁,想着去寺里住几日去去晦气也是好的。”   柳居寒觉得也有些道理,便不再阻拦:“先前你娘还在的时候,偶尔也会去寺中小住,她生来喜静,最喜古柏幽林,暮鼓晨钟,却偏偏为着我不得不困守樊笼之中……哎,你这次去了,记得替我给你娘上柱香……”说着说着,心中有些涩然,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柳书意点头应了,伸手替爹爹顺了顺背。   柳霁然想着又要好几日见不着阿姐,心里不大乐意,但转念又想,那姓裴的隔叁差五往家跑,真真烦死个人,倒不如让阿姐避出去的好。   他闪了闪那双清亮亮的眸子,对柳书意温声道:“阿姐若是愿意也可多住几日,待到下轮休沐日,我前去接你回家。”他盘算好了,到时可顺路去看看桃花,再陪阿姐求支姻缘签,签要买通小沙弥换一支……   柳书意要去的是裴落青说的那小寺,灵台寺不过是个幌子,哪敢让柳霁然去接她,忙挟了一筷春笋虾仁放进他碗里:“不过几日就回来了,你何苦千里迢迢的去接我,倒不如我回来的时候去书院接你下学,咱们一道回家。”   柳霁然一想这也不错,喜滋滋的将春笋吃了。   柳霁风大口啃了块水晶蹄膀,将嘴上油一抹,对柳书意道:“那寺庙远在城外,路上也不知安全不安全,阿姐不如叫裴大哥派人护送一程,有军士护着总比咱们家那些家丁来的稳妥。”   柳霁然在桌下狠狠踢了他一脚。   “谁踢我?”柳霁风莫名其妙,低头撩桌布。   “没人踢你,”柳霁然冷声道,“二哥,食不言寝不语。”他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怎么着!   ……   柳书意让人提前备好了马车,要带的包裹都放进车厢,又备下一些茶水点心,只等第二日一大早便可直接出发。   给她驾车的孟伯是柳书意娘亲带过来的奴才,为人沉默老实,娶了娘亲身边一个丫鬟,生了叁个儿子,一家子的身契都在柳书意手里攥着,最是忠诚听话。   裴落青先前同她说好会派人来接,柳书意便不打算带家丁,只又点了孟伯最小的儿子孟小虎跟着一起去,那小子生的圆脸大眼,愣头愣脑,一听能跟着出城玩,乐的见牙不见眼。   柳书意唬他:“这次跟着出去,须听我的话,否则以后再不准你出府。”   孟小虎忙不迭点头:“是的小姐,好的小姐,没问题的小姐。”   天色微亮,青灰色的云层里渐渐泛出一丝白光来,一辆半旧的翠盖珠缨马车缓缓驶出了柳府。   柳书意让孟伯先拐道去了客栈,孟伯是知道明夜的,起初就是他驾着马车将那小子送来了这里。   明夜房中一片冷寂,桌上食盒纹丝未动,被褥也还是凌乱的堆着,柳书意坐在床头翻了翻,从枕旁翻出那套没穿过的红衣。   心知他应该只是暂时离开,但时间不等人,柳书意只得留了张纸条压在食盒底下,写明自己要去的地点云云。   下楼来见到掌柜,柳书意示意莲歌给了些银子:“这是之后五日的房钱,这五日中房里一切陈设概不要动。若五日后那小子还没回来……”柳书意顿了顿,“就将东西全都扔了吧。”关键时刻靠不住的家伙,留着也没用。   马车行至西城门,有人牵马迎了过来。   “柳小姐,下官奉将军之命前来护送。”   莲歌将帘子掀起一个角,见来人高挑俊朗,算是半个老熟人,她扭头对柳书意说:“小姐,是那个叫季辰的。”   柳书意让莲歌将帘子再打高些,隔着影影绰绰的璎珞穗子与季辰见礼:“季大人,有劳了。”   季辰道了一声不敢,领着一行人拐了个弯往另一条官道上行去,这条路与灵台寺背道而驰,孟伯心中奇怪,但见柳书意都没说什么,也就没有开口。   一路上绿草漫漫,柳色润青,连日来的阴雨绵延,将凡世的烟尘都一扫而尽,道路两旁偶有几株桃树,怯生生的开着粉白小花,农田齐整,民居错落,雾白的炊烟散入风中,一派太平盛世的气象。   柳书意挂起窗口的竹色纱帘,手腕搭在窗沿上往外看。前世里她被人强掳着离京之时,京畿周边早已被铁蹄踏成了一片废墟,农田焚毁,房倒屋倾,白骨成丘山,哀鸿遍野地。   季辰骑马在侧,见柳书意神情仄仄,便捡了些新旧趣闻说给她听,他是个能说会道的,只几句话就逗得柳书意心中松快许多。   忽有马蹄声从后方传来,蹄声急促,由远及近,渐渐的往他们这边靠近。   柳书意与季辰回头去看,只见一道玄黑的身影纵马疾驰而来,烟尘之中马蹄翻飞,乌袍烈卷,仿佛一只疾坠的苍鹰,迅影如电收翅投林,不过须臾便到了近前。   马上之人一勒厮缰,马儿长嘶一声,前蹄高高扬起,后腿踱步,堪堪停在马车旁边。   季辰瞪大了眼睛,张口结舌:“将、将军。”您今儿不是要上朝吗?!   裴落青鬓发微湿,胸口起伏,脸上一派淡定,十分敷衍的应了季辰一声,转头去看柳书意:“柳小姐,真巧。”   柳书意仰面瞧着他,青年五官巍峨冷峻,乌发紧束,漆墨的袍子浮动着暗金云纹,纵是风尘仆仆也掩不住那一身焕然光华。   见他额上起了一层细密汗珠,偏还要装作恣意轻松的样子,柳书意不由心下好笑,手指点了点额前:“裴将军辛苦了,擦擦汗吧。”   青年动作一僵,季辰在旁边闷笑出声。   裴落青抬眼掠他,见他的马挨着柳书意的窗口,便扯动缰绳靠过去,抬靴一脚踹上了季辰的马屁股。   那匹枣红色的大马嘶鸣一声,夹着尾巴朝前奔去。   季辰:???   裴落青低头看向柳书意:“走吧。”   柳书意:……   =====================   今天也是愉快的欺负季辰的一天   -- 第三十二章 渡魂寺   进了牧州府地界,官道明显坎坷不平起来,裴落青领着他们一路到了淮城,却没有进城,而是沿着青灰色的城墙根拐向了东郊。   柳书意清晨从府中出发,直到天光渐暝才到达那处小寺,只觉得浑身骨架子都要被颠散了,下马车时膝盖一软,差点跌倒。   孟小虎“呀”的一声就要去扶,却被裴落青提着衣领丢开,他一只手拎着孟小虎,另一只手箍住柳书意的手臂,将她稳稳托住。   柳书意脸上一热,忙站好了,轻轻挣开裴落青的手:“多谢裴将军。”   裴落青点点头,撤回手见好就收。   那小寺修在桃花林深处,绕过了几处粉色花林,忽然间便出现了一片重峦迭翠的苍松古槐。寺庙玄木青瓦,石阶苍苔,隐在一片森森绿意之中,高大的寺门在石路上投下一片暗影,古朴沉郁的气息静谧流淌,融着隐隐约约的檀香味道扑面而来。   柳书意站在寺门前抬头看,匾额看上去年头已久,却乌漆油亮保存极好,上书“渡魂寺”叁字。   好生奇怪的名字。   寺门忽然发出吱嘎一声涩响,从里往外缓缓打开,于暗影里透出一道柔白天光。   门里逆光站着叁个人,左边高个的是季辰,右边矮个的是个开门的小沙弥,正中间一个清瘦人影,双手合十,向门外众人行了一礼:“阿弥陀佛,施主让贫僧好等。”   待他直起身来,柳书意才看清他的相貌。白皙清俊,眉如墨画,双眸狭长而微挑,眉心一点殷红,不似个修行之人,到像个吸人魂魄的妖僧。   柳书意为自己突然冒出的腹诽略感愧疚,忙福身回礼。   那主持见了柳书意,突然就往外行了几步,仔细瞧了瞧她的面相,合十道:“这位施主,你命中要犯桃花劫啊。”   柳书意:“……”这就是个妖僧吧。   裴落青黑了脸:“闲云,你又在胡扯。赶紧安排住宿。”   闲云悠悠的叹了口气,摇着头转身走了:“哎,不听贫僧言,吃亏在眼前。”刚才的什么邪魅惑人气质,全都如同一场幻觉,散的一干二净。   裴落青冷着脸对柳书意小声道:“不必在意他的话,一个和尚不思修行,偏喜欢给人胡乱批命。”   闲云头也不回的大声抗议:“贫僧从不打诳语。”   柳书意也小声道:“你们很熟悉么?”   “他本是沉墨书的小叔,前几年莫名非要出家,沉家不允,他便一个人跑了出来。后来全靠着沉墨书资助,才在此处修了这方小寺。”   前几年才修的寺庙?柳书意心中诧异,这木檐青瓦,老松古槐,怎么也不像近年才修造的,就无人觉得疑惑吗?   她犹豫片刻,问道:“你说他喜欢批命,都给谁批过?”   裴落青沉默一瞬,略不自在的说:“他给沉墨书批了一个‘慧极必伤’,给我批了一个……‘情深不寿’。”   柳书意差点站不稳。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沉墨书假意投降燕国皇帝,最后兵败被杀;裴落青为救她深入敌腹,最终死于明夜之手。   竟是全部应上了他们二人前世的结局。   柳书意攥紧了扶住莲歌的手指,抬眸看向闲云的背影,闲云似察觉到她的目光,半侧过头睨了她一眼,嘴角浮起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   穿过大雄宝殿,闲云将他们领至一处僻静禅房。房中陈设古朴简洁,麻纱幔帐,直条窗棂,临窗一个乌漆香案,里间一张竹席通榻,玄色的木地板泛着幽光,让柳书意心中无端生出一股寒气。   莲歌和孟小虎张罗着将包裹放进禅房中,又铺床收拾,季辰帮着孟伯将马车赶到寺庙后院的马棚,另有一处下人居住的禅房供他休息。   裴落青见柳书意突然心绪低沉,以为她因着那句批语心中难受,眸光冷戾的瞪了闲云一眼:“我记得你有个什么铃,说是可以定心改命?”   闲云眯起双眸:“定魂铃一人只可有一个,柳施主已有了。”   定魂铃?   “那是什么?”柳书意看向裴落青。   “从前闲云给我和沉墨书批命时,曾送了我们一人一个,说我们命中有劫,有此铃许能柳暗花明,绝处逢生,也不知灵是不灵。”   闲云:“裴家小子,贫僧觉得你今日话有点多。”   “我从未见过闲云大师,又怎会有此物?”柳书意摇头。   闲云上下看了柳书意一眼,忽然招了招手:“随贫僧来。”   寺中花木繁盛,曲径通幽,柳书意和裴落青跟着闲云绕过几处禅房偏殿,柳书意心中更惊,这寺到底有多大?   直到从一条林荫道中转出,来到一处被古槐环绕的宽敞庭院,柳书意忽然被眼前的画面震住,怔怔说不出话来。   无数的铜铃,大大小小,密密麻麻,悬挂在古槐之间牵起的绳索上,纵横交错,一层迭一层,像是一座巨大繁复的阵法,将庭院围在其中。   古槐染翠,铜铃鎏金,一阵山风吹过,万千铜铃齐齐摇曳摆动,此起彼伏,反射出泠泠暗光,却无一丝铃音。   柳书意一步步走进去,仰头去看,铜铃样式各异,或垂着铜摆,或系着红绸,或悬着流苏,她用手轻轻拨动了一个挂着铜铸叶片的铃铛:“它们为什么不响?”   闲云一笑:“没有魂,又怎么会响。”   柳书意哑然。她确实,是有过这样一个铜铃的。   前世里,裴落青强行要走了她编织的平安结,又将一支铜铃送了她,非说是交换定情信物。   那铜铃由数个小铃结成一串,铃身纹着祥云,尾部坠了一片铜铸柳叶,他说是一位高僧所赠,可保人绝处逢生。   而如今她当真逢生了。   柳书意转过身,抬首望向石阶上的裴落青,他负手站在森然树影里,沉稳静默,巍然挺拔,仿佛化作了无数古槐中的一棵,于她身后亘古屹立。   那支铜铃最后被她丢去了哪里?是了,她将它挂在了屋檐下。   柳书意的脸色僵住了。   她忽然想起来,那串铜铃如今就挂在她的窗前,日日晨起梳妆时她都能看见,早已经习以为常,却忘了,它本不该出现在此。   明明是前世得到的东西,为何又会出现在今生?   脚下突然生出一股寒意,沿着脊背爬上四肢百骸,透入她的后心。   =========================   剧情顺畅的时候好快乐鸭   之后几章 会出现一些前世相关的剧情~   -- 第三十三章 梦里重会   本应该随着战火一同埋入废墟的铜铃,如今却好好儿的出现在了这里。   就好像本应该死在那座牢笼似的宅邸里的她,如今也活生生的站在这里。   眼前一切皆是真实吗?莫不只是一场临死前的大梦,梦里山河稳固,家人俱在,只是待她睁眼那日,一切都会如梦幻泡影,烟消云散。故人已死梦中见,而她的尸骨正躺在乱葬岗中,与故国一同埋葬腐烂。   可怕的念头如附骨之疽,爬满了柳书意的全身,她四肢僵冷,脸色一寸寸变得苍白。   裴落青察觉到了柳书意的不对劲,见她身子摇摇欲坠,不由快步走下台阶,伸手就要去扶:“你怎么了?身子不舒服?”   柳书意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我没事……就是有点累,想回房休息。”她盯着裴落青的脸,脑中乱成一团,这个人也是真的活着吗?   裴落青动作微顿,将手悄然收了回去:“我送你。”   柳书意视若无睹的越过他,径直往前走去,墨青色的裙摆在风里微微散开,一深一浅的扫着灰白的石径。   裴落青见她脚步虚浮,心下担忧,想要开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二人一前一后,沉默着回了禅房,柳书意魂不守舍的将门啪一声合上,把裴落青无情的关在了门外。   裴大将军:“……”   正在院子里喝茶吃点心的几人回头望了一眼,莲歌忙跳起来,掸了掸裙子上的点心碎屑,正要过去,被季辰一把拉了回来:“咱们就别去掺和了。”   闲云手里转着个沉水老山檀的佛珠,恨铁不成钢道:“都说美人乡英雄冢,贫僧着实不明白,这情之一字到底有何妙处。”   裴落青冷下脸色,扫了他一眼:“你对她做了什么?”书意来时心情还好着,就是见了他才变得失魂落魄。   闲云叹道:“贫僧做了什么已经不重要了,终究啊,是人算不如天算。”   裴落青:“你终于意识到你算命不准了?”   “……”闲云手里的佛珠一滞,“滚滚滚,赶紧回京去,也不知我做这么多到底是为了什么。”他指着寺门赶人了。   裴落青在柳书意门外又站了片刻,然后抬手叩了叩门,“我要走了,”他顿了顿,又解释道,“每日我都要去兵部点卯,需得连夜赶回去。”陛下如今已生了戒心,不准他无诏擅自离京,这话则被他咽到了肚子里。   柳书意低低的应了一声,她的声音离的很近,似乎就隔着薄薄一层门板。   “我明日一早就回来。”裴落青最后说。   待他离开后,柳书意忽然拉开了房门。   “你们这里哪处最高?”她问倒茶的小沙弥。   “就是那钟鼓楼了。”小沙弥指了指远处,一座乌木描金的塔楼沉默的立在暮色里。   柳书意提着裙子转身跑了,踏着古旧的楼梯爬到钟鼓楼顶层,扶住阑干往外看。   遥目所望,落霞飞尽,桃林成海,绵延细长的官道上一骑黑马绝尘而去。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闲云不疾不徐的走上楼来,站在柳书意的旁边,柳书意伸出手指着远处的桃林:“请问大师,你看到了什么?”   闲云望过去:“桃红柳绿,农舍炊烟。”   “不是的,不是,”柳书意白玉的指甲抠在老旧木阑干上,关节都失了血色,“明明是一片尸山血海,是白骨露野,千里赤地。”   闲云面露无奈,曲起手指敲在柳书意的脑袋上:“醒一醒,看看清楚你眼前的是什么。”   柳书意捂住额头,闲云身上的檀香味道随着袖风扑来,将血腥气尽数吹去,所见之处哪里还有什么山河残破铁马硝烟。   “我眼中所见,就一定是真实吗?”这是她能问出口的问题,心中却另有问不出口的恐惧。   起初她从昏睡中醒来,以为自己是得上天垂怜,重活一世,就好比将一座修歪了的高塔,尽数推倒重来。但那铜铃儿提醒了她,世间会同时存在两个一模一样的事物吗?若有,那必定一真一假,一虚一实,既然前世为真,是不是就意味着,今生为假?   闲云不答,将问题又抛回了她:“你觉得呢?”   “您听过庄周梦蝶的故事吗?”柳书意喃喃道,“我怎知此时的我是庄周,还是蝴蝶?”   闲云突然伸手探向柳书意的肩头,收回去时,白皙的指尖上多了一片粉色花瓣:“这是何物?”   柳书意低头去看:“桃花瓣。”   “错了,”闲云将花瓣团在掌心,再摊开时,竟飞出一只粉蝶。   柳书意睁大双眸,看那粉蝶绕着闲云上下翻飞:“蝴蝶?”   “又错了,”闲云一指点在蝴蝶上,粉蝶瞬间化为一瓣桃花,随风翻转,散入暮霭之中。   柳书意心头一震,不由远离了闲云一步,他一身素白僧衣,从容不迫的站在那里,面目在余晖中半明半暗,眉心殷红,狭长的双眸微微上挑,仿若逢魔时刻出现的惑人妖孽。   “庄周梦蝶,又何必执着谁真谁幻,或许,二者皆为真实呢?”   ……   入夜之后,渡魂寺下起了泼天大雨,雨水一阵急似一阵,击在窗棂上噼啪作响。   许是心中存了事,睡着以后,柳书意做了梦。   起初是一片浓重的腥红,待看清一切,才发现是个布置奢华的礼堂。   柳书意觉得有些眼熟,仔细打量,发觉竟是定远侯府的正堂。却又十分的陌生,她从未见过府中如此大摆喜宴——当年她是被一乘小轿抬进去的,莫说喜宴,就是龙凤烛都没点一根。   堂中摆着精致的筵席,红灯高悬,烛影幢幢,却空无一人。   一场无人赴宴的婚礼。   柳书意转过身,在喜堂的正中央看见了一座极尽华丽的棺椁。   天上忽然劈出了一道闪电,雪亮刺目,在漆黑的夜空里划出张牙舞爪的刀痕。风雨瓢泼而下,重重红纱幔帐肆意翻卷,仿佛是一群狂舞的妖魔——这哪里是喜宴,这分明是一场冥婚!   柳书意的脸上褪尽了血色,神使鬼差般向着那棺椁走去。   棺中是她自己,竟然不觉得意外:一身血红绣金的嫁衣,金丝攒珠的步摇,双眸紧闭,唇若涂朱,雪白修长的脖颈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自己果然是死了罢?柳书意模模糊糊的想,将身子探向棺中,几乎就要跌进去。   身后忽然传来“砰——”一声巨响。   一个衣着华贵浑身湿透的青年从雨幕里扑进了喜堂,将手中喝尽的酒坛狠狠掼在地上。   他双目赤红,步履蹒跚,一步一步走到棺椁前。   柳书意有些惊惧的看着他,以为他发现了自己,但他只是死死盯着棺中之人,精致俊美的脸上一片阴冷疯狂。   “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不醒?”青年双手抱头,撕扯着自己的头发。   “到底是哪一步没做对?!”他像游魂一般,在棺前来回徘徊,仿佛一头被囚于笼中,只能暴怒狂吼的困兽。   柳书意被他癫狂的样子吓了一跳,不由往后退了几步,脚下不知踢到了什么东西,滚碌碌往一旁滚开。   低头去看,枯槁焦黑,面目狰狞——是一个人头。   她瞪大了眼睛,捂住嘴,将惊恐死死咽回肚里。   “谁——?!”堂上的男人一声爆喝,蓦地转过身来,深蓝紫色的眼眸里全是凶狠阴鸷。   那里却什么都没有,除了一个微微晃动的焦黑人头。   =========================   不卡剧情卡文笔,菜鸡写手写的太艰难了_(:з」∠)_   沉墨书:说好的这章 我出场呢?   后妈:出了呀(。)   沉墨书:???   -- 第三十四章 谪仙幽魂   案上的红烛瑟缩着淌下一滴泪来。   年轻俊美的男人冷漠的盯着那颗人头,它的脸上有两个黑洞洞的窟窿,正平静的回视着他,似在发出无声的嘲笑。   青年毫不在意,视线缓缓上移,挪向后方乌漆的檐柱——檐上灯笼的光是血红色的,照的这座空荡荡的喜堂华丽却又凄冷,明亮却又阴森。有穿堂风吹起了幔帐,半透的红纱飞扬着,于虚空中笼出了一道纤细人影。   青年漂亮的双眸猛然睁大。   他往前迈了一步,哑着嗓子道:“……书意?”   无人回应。   堂中一片死寂,唯有廊下噼啪杂乱的雨声。   柳书意隔着纱幔怔怔的望着他,她从未见过如此狼狈的明夜,哪怕是当年年少之时,他衣衫褴褛,伤痕累累的躺在破屋之中,也没有像眼前这样,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绝望与无措。   他的身上也穿着一身红衣,只不知那是不是喜服,他总是偏爱红衣的,如今被雨水打的湿透,颜色浓重的像是浸了血。   也许是她的血。   “是你回来了吗?”青年小心翼翼的问。   果真是在做梦吧,明夜何时对她用过这么温柔的语气。   “若是回来了,就留下来吧,我……以往是我错了,只要你回来,我再不那样对你,”他声音发涩,几乎要说不下去,“我以后一定对你好……”   不必了,其实我不稀罕的,柳书意心想,这场梦当真是无聊至极,荒诞至极。   风一时小了,纱帐缓缓垂了下去。   明夜猛然一惊,冲过去揭开那红纱——什么都没有,空无一人,仿佛一切都是他的幻觉。   他顿时勃然大怒,一拳重重砸在檐柱上,蛛网般的裂缝爬满柱身,鲜血染红了他的手背,一滴滴落在地上,又被红色的地毯尽数吸了进去。   明夜似乎不觉得疼一般,又继续发着狂推倒桌子,踢翻凳椅,将杯盘酒盏一股脑全扫到了地上,甚至拔出腰间佩刀,将梁上悬着的红纱帐绞成一片一片,全都化作了赤红的蝴蝶。   待尽情发泄过一通后,他终于从酒意中清醒了过来。   看着一地狼藉,理智回笼,明夜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提着刀就往外冲,行到门口,他顿住脚步,回首深深望了那棺椁一眼,然后一埋头钻进了雨中。   ……   即便只是在做梦,柳书意也吓得心脏差点跳出来,明夜速度太快,她几乎就要当场被抓住。   抚着胸口看向旁边,一位不知何时出现的陌生青年,正袖手立在那里。   他墨发青衫,眉目如画,俊逸清雅宛如远山秋水,月下寒舟,身姿挺拔而修长,只是随意的一站,就自有一股雍容出尘的气质,仿佛不是凡间之人。   确实不似凡人。   青年的身影朦朦胧胧,若隐若现的透着背后血红的烛光,既像是落入炼狱的谪仙,又像是回归冥府的幽魂。   柳书意微怔,却还是本能的说:“多谢公子相助。”刚才在千钧一发之际,就是他拉了她一把,才让她堪堪避过了明夜。   青年眸色清冷,神态疏离,只微微低头看了她一眼:“那轻纱能罩出你的身影,你没察觉么?”   确实一时没有察觉,发觉明夜看不见她后,柳书意便以为自己也碰不着这里的东西,现在细想却不对了,若碰不着,她又怎么踢得到那个人头?   她为自己的疏忽道了抱歉,青年却若有所思:“你且再试一试。”   正巧这时候,一片红纱的蝴蝶飞了过来,柳书意伸手一抓,果然,那赤蝶老老实实的拢在了她细白的指间。   她将手摊开,递给青年看:“喏,你瞧。”   青年抬起右手,玉骨嶙峋的手指轻轻触在柳书意的掌心——他是能碰到她的,却穿过了那瓣轻纱。   这动作其实极为暧昧失礼了,但凑巧的是,这两人都是个不解风情的,柳书意十分坦荡的问:“这是何故?”   “在下是个死鬼,所以碰不着这些凡间的事物,你能碰着,许是因为你是个不死不活的生魂罢,”青年突然冷冰冰一笑,“没想到,真给他做成了。”   柳书意一愣,她突然就从青年的身上察觉到了如有实质的恶意。   他果然转过头盯住了她:“那棺中之人便是你罢,你现在过去,往那棺中一躺,从此以后诰命在身,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岂不美哉?”   柳书意愕然:“你在胡说什么……”   明明是个谪仙样的人物,说出的话却像刀子:“卖身求荣,既做了一次两次,何妨再做第叁次?”   柳书意气的浑身发抖:“我何时卖身……”话说到一半,竟不知如何继续反驳,因她确实,确实曾……   在青年讥讽的目光里,柳书意心口冷极,紧紧攥着手中的赤纱蝴蝶,向后连退数步。   “若不是为着你,云起也不会……”青年的面目笼在红色灯影里,像是把沾了血的利剑。   云起,云起又是谁?   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柳书意与青年齐齐转头,是明夜去而复返。   他一手提着刀,另一边肩上扛着个人,那人脑门锃光瓦亮,也是一身湿透,被他扔在地上滚了几滚,裹了一身泥汤,才狼狈的爬起身来。   ——竟然是闲云。   ==============================   现在才更很抱歉!!!明天会有一更,不更我是猪!   居然500珠啦,十分感谢大家!番外就暂定前世明夜,只是要等我先把这段剧情过了才能动笔,毕竟太子殿下已经躺了叁十多章 了(×)   至于小沉子,帮他提前解释一下,在他的角度来看,书意第一次是见到裴将军下狱就立刻爬上了陈国皇帝的床,第二次是为了荣华富贵爬上了明夜的床,再加上莺语是书意的人,因为她通敌才导致裴将军战败,结果主仆二人纷纷做了敌国的权贵夫人,所以他心中对书意是十分怀疑忌惮的。   不过不管怎么解释,狗男人就是狗男人,哪怕再多苦衷也不能掩盖他狗男人的事实,虽然他长了张仙君脸,但本质上衣冠禽兽、禽兽不如、装腔作势、道貌岸然……烧成骨头渣子都便宜他了!   沉墨书:……   柳书意:→  →   ρo壹㈧.o喀(po18.one)   -- 第三十五章 二者活一,侯爷选谁?(修)   闲云抬手往身上拂了一拂,那一身黄汤泥水便如潮水般瞬间退了下去,僧衣立时又素白如新。   即便是这般狼狈境地,他仍是一副淡定从容的样子:“侯爷,贫僧有腿可以自己走。”   明夜对他那套奇淫巧术早已见怪不怪,掂了掂手里的乌金狼牙弯刀,调转锋刃指着他道:“少废话,你且帮本侯看看清楚,夫人的魂可在此处?”   闲云绕着喜堂缓步走了一圈,僧鞋踏在那一地青的白的碎瓷片上,面不改色,如履平地。   明夜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修长有力的手指倒提着刀,刀尖刮在幽冷的青砖上,发出轻微却刺耳的划声,在这风雨交加的暗夜里显得格外惊心动魄。   路过柳书意和陌生青年站的那处红纱灯下时,闲云脚步轻轻一顿。   柳书意几乎以为他要发现自己,却见他视若无睹的越过去,连个眼神都没往她这边瞟一眼。   一圈绕罢,闲云双手合十对明夜道:“侯爷,这里没有夫人的魂魄。”   “这不可能!”明夜提高声音,抓住他的衣襟一把扯到刚才那檐柱前,“方才她就是站在这里,我看的分明,怎会没有?”   “夫人的魂若是回来了,应会直接还于躯壳,现在夫人未醒,想必是并未返魂。”   明夜心头升起一股难耐的焦躁,将刀狠狠插在倾倒的檀木香案上:“你不懂……她也许,她也许故意不想还魂。”   闲云念了一声佛号,平静道:“侯爷多虑,此处确无夫人魂魄。”   明夜暴躁的来回踱了几步,侧头盯住闲云,恶狠狠道:“那你倒是说说,夫人的躯壳既已复活,魂魄却迟迟没有归来,到底是因为什么?”   “许是时候未到,侯爷可再等等。”   “如今已过了头七,你还要本侯再等?!”   “还魂之术太过玄妙,个中差池非人力所能控制。”   “巫祝密书上的阵法不会有错,本侯思索良久,问题只可能是出在祭品上,”明夜用眼尾睨着闲云,“死秃驴,你莫不是哄骗了本侯?”   闲云道:“侯爷要寻叁个天命之人,陈云轲、裴落青、沉墨书叁人,已是贫僧能算出最合适的命格。除此叁人之外,则是前朝贤章 太子,当今圣上与锦王殿下了,前者的尸骨已深埋皇陵之中,后二人,侯爷难道下的了手?”   还魂、阵法、天命之人,这种种词汇听在柳书意耳中,令她惊诧无比。她是个爱看书的,许多江湖杂书都曾看过,对一些仙术修道的奇事也有所耳闻,原只当是民间传说,却不想在此处成了真。   明夜心知闲云说的是事实,胸口堵了一团怒火,无法宣泄,愈发烦躁的想要将眼前一切尽数毁掉。   闲云却又火上浇油似的继续说:“其实,也不是没有另一个人选,侯爷的义姐锦王妃娘娘,气运在身,乃天命之女,有她一人以命换命,足以将夫人唤回。”   明夜周身的气场猛然一凛,眼神如刀,看向闲云:“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闲云弯起他那双妖孽般的狭长眼眸,向明夜轻描淡写一笑:“若此二女只有一人可活,侯爷会作何选择?”   明夜冷冷盯着他,杀意几乎就要破身而出,闲云双手合十,平静回视。   片刻之后,他似乎有些狼狈的败下阵来:“既然你说夫人只是尚未魂归,那本侯再给你叁天时间,若叁天后夫人魂魄再不归来……”   “贫僧愿以命相偿。”   “以命相偿,”明夜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忽然露出个阴沉沉的笑容,“好。”   ……   与此同时,另一方天地里。雨势渐缓,落红成阵。   少年模样的明夜一身黑衣,脚步轻巧的踏过花街水洼,于青楼暗巷的风灯中,也露出了一个森然笑意。   “继续跑啊,”他歪着脑袋,指尖把玩着一支梨花发簪,“怎么不跑了?”   面前的叁个男人浑身抖似筛糠,跪在雨中拼命磕头:“小少爷饶命!小少爷饶命!我们再也不敢了!”   明夜冷冷瞧着地上叁个狼狈不堪的男人。   那日他一决定要将辱过柳书意的人尽数灭口,就立刻动身去了流民巷,原打算当日来回便没有留下口信,却没想那几人失了踪迹,连寻了两日,才让他找到落脚之处。   本以为那领头之人当时就死了,没料到竟给他活了下来,还带着两个喽啰做了花楼的护院。若是流民死了也就死了,这护院要是死的莫名其妙,却很可能惊动官府。   明夜本是不想在乎这些的,但他怕给柳书意惹麻烦,便故意引着他们逃到花街河边,到时候人杀了,往河里一扔,这几日雨水不断,河水暴涨,尸体顺着河道流出城去,等被人发现时,人也泡的烂了,任谁也猜不到他头上。   “晚了,谁叫你们碰了不该碰的人,”他全然忘了自己也算半个始作俑者,朝着地上叁人咧开殷红的双唇,舌尖缓缓舔过惨白牙面,“留个全尸,也算是小爷对你们仁慈了。”   叁人只觉得雨幕里透过来浓重杀气,知道是活不了了,垂死挣扎的就想跑,明夜上前一脚踢上中间那人的胸口,只听喀嚓一声脆响,那人仰面倒地,紫黑的丑脸露在灯火下,竟是瞎了一只眼的。   旁边两人哭嚎一声:“老大!”   明夜五指成爪,钳住一人的脖颈,只一个用力,那人便脑袋一歪,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剩下个子最小那个,吓的涕泪横流,坐在水坑里倒退着往后爬:“不、不要过来……魔鬼……你这个魔鬼……”   明夜将发簪一转,插回自己发间,闲庭信步般向着那人踱去,却忽然被人抱住了脚,地上那老大口冒鲜血,死死抱住明夜的腿,哑着嗓子朝那小子喊:“快跑,快……跑!”   那人连滚带爬的往河边跑,明夜眉头一皱,踢起一块石头,飞向他的后脑。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那人后脑挨了一砸,翻身滚入了河中。   竟被人坏了好事,明夜心中暗恼,俯下身干脆利落的捏碎了老大的脖颈,正想去河边补刀时,却听见身后隐隐传来了人声。   那声音清灵动听,不男不女,他熟悉无比,却又打心底里厌恶至极,猛的踢开老大的手,一个鹞子翻身,上了墙头。   巷口的黑暗里悠悠转进来两个人,一个高大沉稳,一个娇小纤细。   二人走至花楼的灯火下,却是一个叁四十岁的中年男人和一个秀美的少年。   中年男人眉眼冷峻,满头花发,面目虽已带上了岁月的沧桑,却仍是个极英俊之人,蜂腰猿臂,肌肉鼓胀,一看就知是个武林高手。少年则生的唇红齿白,眉眼灵动,若说明夜是美貌却不阴柔,那这少年就是真正的雌雄莫辨。   他手中撑了把朱红洒金的油纸伞,轻巧的踏在地面那两具尸体上,歪头对身边的中年男人道:“刑伯伯,我怎么觉着刚才那声音像是明夜呢。”   姓刑的男人冷冷瞥了他一眼:“你听错了。”   “哦——”少年点了点唇,“你说这小子跑哪儿去了?该不会是死在外面了罢。”   “若是死在外面,只能怪自己技不如人。”   少年转了转眼珠子:“若真死了还好些,万一落在外面没有主子的解药吃,那才真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哩。”   中年男子懒得理他,一手提起一具尸体,走到河边松手扔了下去。   少年在后面踢踢踏踏的跟着,不满的撅了噘嘴:“怎么还帮着陌生人善后呢,要不是我了解您,还以为您什么时候转了性子做大善人了呢。”   中年男子顿了顿,沉下声音道:“流冰,若你再多废话,我就将你送回主子身边。”   “哎,那可不行,主子让我出来找明夜的,跟着刑伯伯总是要容易一些么……”   二人说着话渐渐远去了,待他们彻底离开,明夜才从墙后翻了回来。   他冷眼盯着两人离去的方向,片刻后又走到河边往下看——黑漆漆的河水翻滚着,已经彻底没了那叁具尸体的踪影。   ========================   角色越来越多啦,会不会很不容易记住?   新出场的是女配那边的势力,流冰的名字来源于“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   总的来说故事里有叁波人,书意和太子他们一波,女配禹荒族一波,燕国敌军一波,并不复杂,但担心我写的太乱让大家搞不清。   -- 第三十六章 闲云解惑   雨水仍从天幕上断断续续往下落着,这一场雨从最初的声势浩大,到现在只剩下了绵延疏落的一层。雨声淅淅沥沥,幽咽悲切,仿佛有谁在耳边碎碎低语,又似在暗夜里泣不成声。   柳书意被这场雨困在阴森诡谲的梦境里,直到被一阵悠远沉静的钟声唤醒。   她睁开双眼,晨光稀薄,一室微明,混杂着雨气的凉风从窗缝儿里钻进来,带来一股草木微苦的湿润气息。身下的床榻上只铺了薄薄一层棉褥子,历经一夜风雨,跟棺材板儿似的冰凉冷硬。   柳书意又想起了昨夜的梦境。   幽暗的喜堂,翻卷的纱帐,奢华的棺椁,血红的嫁衣,一切清晰在目,不似做梦,到像是真实存在。   她安静平躺着,耳中听得那一声声镇人心魂的晨钟,忽然就忆起了闲云的话:   “或许,二者皆为真实呢?”   她猛的坐了起来,翻身下床,捞起床头迭好的外衫披上,撑开伞出了门。   莲歌一手打着伞,一手提了壶热水正往禅房走,见柳书意像阵凉风似的掠了过去,不由急道:“小姐!您还没梳头呢!”   钟楼上,闲云不紧不慢的撞完了一百零八下晨钟。   大钟古朴陈旧,爬满青苔,无数细密的裂纹沿着铸刻的符文蜿蜒散开,若仔细看,能看出它与那些定魂铃乃是用同种材质铸成。   闲云像安抚一位老朋友一般摩挲了一下大钟,又转过身朝着天边乌云里那一线光明念了声佛号,然后低下头,看向了楼下站着的柳书意。   柳书意一身素白长裙,肩头披着青绿绉纱罩衫,长发如墨,瀑布一般垂于身后,手里擎了把枯荷色油纸伞,正微倾了伞面,仰头看着他。   闲云双手合十向她行了一礼,抬步往楼下走。   看见闲云下了钟楼,柳书意踏着被雨水浸润的石路迎了上去。   “闲云大师。”她欠了欠身子。   闲云浅笑道:“柳施主,昨日歇息的可好?”   “大师,我昨夜做了个梦,”柳书意仔细打量着闲云的眉眼,与梦中分毫不差,岁月仿佛未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痕迹,“书意心有疑虑,想请大师帮忙解惑。”   “阿弥陀佛,贫僧不会解梦。”   “大师会算命,却不会解梦?”柳书意闻言微讶。   “命为真,梦为假,贫僧能看到真,却解不了假。”   “但昨日,大师明明说梦境也可为真。”   “此言反矣。既为真者,那自然就不是梦了,”闲云微微一笑,“只是世人多惘,常将真相误作梦境而已。”   柳书意心头不由一震,她虽已有些猜测,但从闲云口中得到证实,还是有些难以置信。起初她以为前世为真今生为梦,后来又以为今生为真昨夜为梦,但如果二者皆为真实,她的的确确魂归前世了呢?   想起梦中疯魔癫狂的明夜,柳书意一时说不出是何种滋味,沉默片刻,道:“大师可知世间有使逝者复生之法?”   闲云捻了捻手里的回纹佛珠,道:“贫僧的确曾听闻有此异法,但这种逆天之举,往往需要施法者付出极高的代价。”   “何种代价?”   “比如——”闲云微眯了双眸,“死后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柳书意手里的伞就是一斜。   “那如果……术法失败,还需要付出这些代价么?好比说逝者身体复生,魂魄却没有归来?”   “此法需要夺取别人的气运,十分阴损,不管成功与否,一旦施展就代表契成。至于柳施主所说身体复生却未魂归,说明此术已成,只是那人的魂魄许是被别的东西绊住了,无法回转。”   柳书意向来聪慧,立刻便明白了其中的关键——那个定魂铃。她不露痕迹的瞥了闲云一眼,此人在这件事中又做了多少手脚?   梦中明夜曾提到叁个祭品,其中,裴落青与沉墨书都得到过闲云赠予的定魂铃,裴落青说过,有此铃者,可柳暗花明,绝处逢生,想来是闲云想借着此铃和明夜的手使他们死后重生。   只是偏偏裴落青将定魂铃送给了她,最后明夜的法术成是成了,绝处逢生的却是她和沉墨书的魂魄——没错,在听到闲云提起沉墨书的名字时,柳书意几乎立刻就确定了那谪仙一般的男子的身份,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也就只有京中第一美男子之称的沉墨书才会拥有那样的姿容。   她对他如刀言辞的恼怒也一瞬间消退了许多,只因柳书意其实一直是敬仰沉墨书的。   不是因为他的容貌,而是因为他的才学和胆识。   前世里,沉墨书于太子遇刺一案中残了左臂,无法再出入仕途,但并未因此消沉落寞,而是选择四处游历广收学生,不但不收取一文束脩,还拿出身家资助寒门学子,又写了许多百姓民生相关的文章 ,针砭时弊,入木叁分。   后来山河倾覆,他向燕国俯首称臣,却没有被高官厚禄荣华富贵迷住双眼,一边救助被欺辱的陈国百姓,一边暗中布局意图复国,并为此最终赔上了自己的性命。   明夜曾笑他螳臂挡车不自量力,但对于这样的人物,柳书意是厌恶不起来的。   仔细想来,沉墨书与裴落青一文一武,皆是人中龙凤,若是此二人重生,面对燕国铁骑想必更有把握扭转乾坤,只是这一时的阴差阳错,让她这个百无一用的弱女子抢走了机会。   柳书意抬起眼眸,望着闲云道:“大师好一番安排,只可惜白费了。”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闲云却听懂了,他勾起唇角轻轻一笑:“上天既做此安排,也许自有其用意,柳施主倒也不必妄自菲薄。”   二人话未说透,却有了一种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默契,柳书意立时觉得闲云亲近起来,说话也不再避讳:“大师,我还有一问。”   “你问。”   “若有一人重回幼年,做出与前世全然不同的选择和举动,将人生走出了别的样子,那她前世所经历的一切是否还会存在?”   闲云有些惊讶于柳书意的敏锐,他将佛珠拢在手心合十道:“逝者如斯夫,不会回头。若有人重新踏入同一条河川,那也许只是河道上开辟出的另一条支流罢了。”   “原来大师所谓的二者皆为真是这个意思……”虽已有了些预感,但柳书意仍觉得一股难耐的苦涩涌上了心头。   在属于她的那段人生里,父亲终究是死了,弟弟们也死了,裴落青也死了,即便她在这方世界里重来一次,他们也活不过来了。   闲云见柳书意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有些后悔自己的直白,伸手将柳书意手中几欲倾倒的油纸伞扶正,道:“换了一方世界,他们就不再是他们了吗?与其沉湎过去,不如好好经营此生。”   “可是就算此生善了,前世受到苦难的人也不会得到丝毫补偿。”   闲云轻叹了口气:“难道你回去前世,逝去的人们就能得到补偿了么?”   柳书意怔住,沉默许久,终于缓缓点了点头:“是我着相了……多谢大师,今日一番对话,解我心中许多困惑。”   前世已无力更改,但至少这一世里,她拼尽一条命也要护得他们周全,至于明夜……柳书意抬手抚上自己心口,感受着里面的勃勃生机,虽感谢他的一番付出,但自己终究是不能回应他了。   闲云见她眉宇间终于散去了那股萦绕不去的迷惘怅然,不由微笑道:“贫僧送柳施主回禅房吧。”   柳书意回过神,道了声谢:“有劳大师了。”又见闲云站在雨里,便把手中的油纸伞往他头上递了一递。   闲云双手合十道:“多谢柳施主,其实贫僧并不需要此物。”话虽如此,却也没有避开柳书意的好意。   柳书意想起他在梦里用的那招避水奇术,了然的点点头,但也并未收回手,师者传道授业解惑,她现在对闲云是尊重的,是以并不吝于表达自己的谢意。   二人并排往回走,柳书意忽又想起一事,问道:“闲云大师,你可听过云起这个名字?”   闲云意味深长一笑:“这个,柳施主不妨去问问裴将军。”   正说起此人,柳书意就在禅房门口看见了裴落青的背影。   他负手站在蒙蒙细雨中,季辰在旁边打着伞,莲歌跟个小鹌鹑似的,明明害怕的发抖,还张开双手撵人:“都跟你们说了小姐现在不方便,你们先离开啦!”   听见身后传来雨水落在纸伞上的沙沙声,裴落青转过头,但只看了一眼又立刻转了回去,还按住季辰的肩膀不准他回头看。   “抱歉,是裴某唐突了。”裴落青沉了声音,有些不自然的道。   柳书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还穿着寝衣,衣衫不整,头发未梳,就这么出现在了外男面前,而且,而且刚才还这副样子和闲云说了好半晌的话……   饶是阅历丰富如她,也忍不住红了脸,闷闷应了一声:“我先去换衣。”然后拉紧肩上的外衫快步回了屋。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裴落青视力极好,仍是清楚的看见了柳书意微微敞开的衣襟里,那一片雪白的肤光和一抹鹅黄的肚兜。   他掩饰般的轻咳了一声,看向闲云:“一大早的,你不要打扰柳小姐。”   闲云:“……”   ======================   我回来了!!社畜太忙,更新实在不稳定,我会尽量保证至少两到叁天一更_(:з」∠)_   闲云的话简单来说就是:平行宇宙论。要用古人的方式来描述真的好杀脑细胞啦!   为什么要专门强调一下这个设定,是为了给后文伏笔,细节控表示希望尽量不会出现太大的设定硬伤~   以及,附赠一张摸鱼速涂的狼崽子小明夜,虽然被亲友评价画的像个女孩子(×)   -- 第三十七章 坐看云起时   柳书意换衣,几个大男人自然不好杵在门口等,闲云便将裴落青和季辰领去了茶室。   茶室布置古朴,清雅幽静,乌亮的地板,垂丝的竹帘,廊下雨声入耳,松槐浓绿,是闲云平日最喜的去处。   裴落青却全然没有一点风情雅兴,只木着一张脸在那里出神,闲云看到这小子就头疼,实在懒得和他大眼瞪小眼,将人领到了便转身离开。   季辰看裴落青那副发呆的样子,用刀屁股想也知道,他家将军现在全部的心思都在柳家小姐身上,自个儿在廊前席地坐了,有一下没一下的用草叶子接着雨水,时不时的瞟一眼裴落青。   裴落青端端正正的跪坐在竹席上,目光平视,脊背挺直,看起来十分严肃正经,但耳朵尖儿却慢慢的,肉眼可见的发了红。   季辰:“……”   多年禁欲,不近女色的将军大人,在某些事情上意外的纯情呢。   等了好一阵,柳书意才姗姗来迟,看到她的穿着,裴落青和季辰都是一愣。   她换了一身黛蓝色女子骑装,圆领箭袖,纤腰紧束,长发盘作圆髻,两边各缀了一条细辫挽做环状,面上未施脂粉,只点了一点唇脂,整个人眉清目朗,素齿丹唇。   裴落青见过很多豪门贵女作骑射打扮,但在他眼里,没有一个有柳书意这般飒爽好看。   季辰则在想,柳小姐看起来并不像娇气柔弱的女子,说不定能适应边关清苦的生活。   柳书意见他们发愣,问道:“怎么了?我这样很奇怪么?”   “没有,”裴落青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很好看。”他不会那些华丽辞藻,翻来覆去只想得出这么一句。   这是裴落青第二次夸她好看了,柳书意只当他在客套,没听见似的道:“那我们出发吧。”   她与裴落青约好,今日要一同走一趟淮城东郊的那条官道,将地形摸清楚,只是没料到这雨一直下个不停。   裴落青看看天色,皱眉道:“雨还未停,不如明日再去。”   柳书意从莲歌手里接过从寺庙里借来的斗笠,戴在头上,丝带从耳后绕过,在颚下打了个结:“明日也未见的不会下雨,既然定好了计划便要依计行事。”   裴落青对此话十分欣赏,之前提议是因为担心柳书意淋不得雨,但既然她自己愿意,他就不会阻止。   见他起身走过来,柳书意又拿过另外一个斗笠递给他:“给你的。”   裴落青没接,只微微弯腰低下头看着柳书意。   柳书意:“?”将斗笠又向他递了递。   裴落青这才冷着一张脸接过来,自己戴上——每次父亲这么低头,母亲都会帮他带头盔来着……   众人出了茶室,走到廊下,孟小虎将柳府的马牵了过来,裴落青解了玄影的马绳,牵着走过来时,正看到柳书意拉住马准备往上爬,那虎头虎脑的小子和柳书意的小丫鬟正在旁边急的团团转。   “柳小姐会骑马?”裴落青微愕。   “学过一点点。”柳书意一脚踏在马镫上,两手抓着马鞍,试了两次都没能上去,不由有些脸红,她已经选了最小最温顺的一匹母马了!   莲歌嘟着嘴在一旁道:“小姐你尽乱说,你何时学过骑马,莲歌怎么不知道。”   她总不能说是前世里裴落青教的吧……   裴落青见柳书意姿势标准,只是手脚无力,便走到她身后,道了一声:“失礼了。”然后双手握住她的腰,往上一送,扶上了马背。   柳书意脸上微烫,即使隔着腰带衣衫,也似乎能感觉到裴落青掌心里的热度,她故作淡然道:“多谢将军。”   “你、你怎么能……”莲歌想说男女授受不亲,被季辰一把捂住嘴拖了回来。   季辰扬声道:“将军,柳小姐,一路顺利。”   裴落青点点头,翻身上马,拿过柳书意的马绳牵着走了。   莲歌扒拉下季辰的手,气鼓鼓的看着他:“你干什么!”   季辰无奈道:“我说你这个小丫头,柳大人和我家老将军都同意的婚事,你怎么就老想在里面搅合呢。”   莲歌瞪了他一眼:“我跟隔壁姜婶子的小儿子打听过了,他说你们那儿又偏僻又荒凉,我家小姐嫁过去怎么受得住!小姐喜欢竹子喜欢花草,你们那里有么?小姐喜欢琴棋书画,你们那里有么?小姐又是个温柔体贴的性子,日子过的不好了也不会说,只会自己忍着,到时候被你们将军欺负了,老爷和少爷们千里迢迢的也照顾不到……”说着说着,莲歌仿佛真看到了自家小姐孤苦无依的日子,眼眶都泛了红。   自己不过说了一句,这小丫头就嘚吧嘚吧说了这么多,季辰有些哭笑不得:“懂的还挺多,莫不是你自己不愿意跟过去,害怕受苦吧,大不了到时候让你家小姐给你指个小厮,留在京中吃香喝辣。”   莲歌气的跳起来:“呸!我会怕这些!小姐去哪里我就去哪里,这辈子就跟定小姐了!”   季辰见小丫头炸毛了,忙安抚道:“好好,我知道你对你家小姐一片忠心,只是这事你不明白,将军大人统领边关叁州十二城,官吏乡绅皆要看将军脸色过日子,你家小姐嫁过去,那就是最受人尊敬的大将军夫人,天高皇帝远,不比在京城对着一众权贵夫人卑躬屈膝强?”   见莲歌若有所思,季辰又道:“再则,将军双亲已逝,又无近亲族人,你家小姐便是将军府唯一的女主人,不用伺候公婆,无须晨昏定省,若留在京中嫁给官宦子弟,其中各种婆媳妯娌关系,妾室通房纠纷,岂不让你家小姐心中苦闷?到时候莫说抚琴画画,可能连书也是不准多看的了。”   莲歌咬住唇,手指揉捏着垂下的腰带,前面那段什么官吏皇帝的她不懂,但后面的婆媳妾室她却是明白的,想到自家小姐要为婆婆端茶倒水伺候用膳,她心里就难受的不行,而且京中的老爷少爷们纳妾皆为常事,通房更是不知有多少,这种委屈,自家小姐怎么受得了…   她抬起头看着季辰:“你说再多,一切也还是要看小姐自己愿不愿意,但你们若是敢欺负小姐,我就是,我就是死了也要拖着你们!”说罢,扭身跑了。   季辰舒了口气,一转头,便看见闲云站在廊前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大师有事?”季辰一挑眉。   “贫僧没事,季大人有事,”闲云一笑,“贫僧观季大人,情路坎坷波折,小心失之交臂。”   季辰:“……”   难怪将军大人烦他,这秃子嘴里就没一句好话!   ……   另一边,裴落青一手牵着自己的马绳,一手拉着柳书意的马绳,一前一后走在小道上。   柳书意原想自己控马,但下雨湿滑,她知道自己那水平有多少斤两,便也并未坚持。   天色青润,斜风细雨,雨雾像轻纱一般笼着天地,桃红柳绿,草色如茵,二人慢悠悠的骑着马,倒有一种春日郊游的感觉。   裴落青时不时回头看一眼柳书意,确认她的状况,渐渐的他发现,不管柳书意当时在看向何处,只要他回头,她便会立刻收回视线看向他。   裴落青心中作何想法柳书意不知道,她看似在赏景,注意力却一直放在裴落青身上。   在裴落青又一次回头后,柳书意问道:“裴将军,你可识得一位叫云起的人?”   裴落青一愣,道:“云起……便是在下。”   柳书意暗想果然如此,又问:“云起是将军的字?”   “是,昔年为太子殿下伴读时,殿下所赐。”   柳书意默然,她与裴落青做了一场结发夫妻,先是唤他将军,后来又喊老爷,再后来被裴落青要求着改口叫了夫君,竟不知道他是有字的,可见自己前世对他当真是疏忽至极。   她问道:“太子殿下怎会想着给将军赐字?”   裴落青道:“我与沉墨书同为殿下伴读,殿下言我叁人既为同窗,以字相称方显亲近。”   “太子殿下也取了字么?”柳书意有些好奇,皇室之人很少有给自己取字的,只因取了也无人敢喊。   裴落青轻点了下头:“殿下表字牧之,是他自己所取。”   柳书意想起父亲对太子的评价:“谦谦君子,卑以自牧,好字。”   裴落青见柳书意对这个话题感兴趣,便毫不犹豫的把另一个好友也卖了:“沉墨书表字寒舟。”   柳书意微微一怔,想起了那个墨画玉雕,清冷俊秀的青年:“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也是好字。”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裴落青突然道,见柳书意看向他,又认真的说了一遍,“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我的字。”   “云起,”柳书意闪了闪眼眸,浅浅一笑,“很好听。”   裴落青转过头,耳尖又一次红了。   柳书意看着他的背影,心头却是一痛,字是好字,只是……他行到了水穷处,却没能等到云起时。   =========================   我真的好喜欢写这种甜甜的互动哦,因为越甜,虐起来才越带感鸭(比心)   -- 第三十八章 再回前世   绕出林荫小道拐上官道,路面便平整宽阔了许多,裴落青抖了抖缰绳,稍微加快了速度,两匹马儿一路小跑着往前奔去。   柳书意感受着扑面而来的细雨清风,只觉得一阵说不出的快意与洒脱。   她一直是有些向往话本里的江湖侠客的,也曾幻想过纵情山水畅游天下,只是想过后又不免自嘲,女人,尤其是她这样出身的女子,嫁人生子才是唯一出路,即便舍了一切选择出家,也是要被困在家庙里,一生不得自由的。   这段路算不得很近,待到了桃蹊河边,已过去了大半个时辰,柳书意仍觉得有些意犹未尽,想要下马时,却发现自己双腿酸软,抬不起来。她不由僵硬了身子,正想着要不要不顾形象的从马屁股后面滑下去,就见裴落青把缰绳往马背上一扔,迈着大步走了过来。   他身量高挑,站在地上也能达到柳书意的肩头,双臂张开,稳稳的举在她的面前。   “来。”裴落青道,脸上的表情沉稳肃穆,十分正经。   柳书意端坐在马上,垂着眼睫看着裴落青。   他的手如同他的人一样,劲瘦修长,刚毅有力,掌心与指腹间因常年舞刀弄枪而生着厚茧,若是抚在身上,会让人觉得刺痛而微痒,后来他每次回房之前,都会先用热水将手上的茧泡软,才会上床碰她。   裴落青不知柳书意在想什么,只是专注而沉静的望着她,片刻之后,柳书意扶住了他的手腕,引着他握上自己的腰,然后将白皙的手指搭在他的肩头,轻声道:“有劳将军。”   裴落青动作僵硬了一瞬,眼眸微沉,手臂收紧将柳书意圈入怀中,稳稳的抱下了马背。   细软的发丝拂过他的鼻尖,带来一股草木清新的芳香,手中的身体柔软纤瘦,和自己平时使的刀枪完全不同,仿佛稍微用力就会折断,还有那两团抵在自己胸膛上的绵软……   柳书意脚踩在了实地上,想从裴落青怀中出来,却发现眼前这人跟个木头桩子似的动也不动,不由得挣扎了一下:“裴将军?”   裴落青松开了手:“抱歉。”   两人近在咫尺的站着,裴落青还在这边兀自紧张,柳书意已经在那边淡定自若的查看起了四周的情形。   她用脚踩了踩路面,说道:“淮城地势偏僻,没想到这官道倒是修的不错。”脚下这条路虽不似京中那样铺了石板,却也夯的紧实,齐整平坦,很适合走马行车。   裴落青背过身去牵马,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怀中又是心上之人,身下某处不免有些蠢蠢欲动,但他始终谨记母亲所说“尊重”二字,不愿轻薄了柳书意。   暗自平复了躁动的内息,裴落青才接口道:“这路以前十分泥泞破烂,是太子殿下命人重新修整过。那桥,”他指了指不远处的石砌长桥,“也是殿下命人重新砌的。”   二人牵着马缓步上了桥,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哒哒的清响。   桥栏不高,只堪堪到膝盖的位置,柳书意站在桥边往下看,这条河是从京中金水河分出来的一条支流,河面不算宽,却有些深,如今连日来的大雨让河水暴涨,泛着白沫打着旋儿往下奔流。   裴落青环顾四周,皱了皱眉,柳书意见状问道:“怎么了?”   “这桃林并不能藏人。”裴落青道。   柳书意四顾,明白了他的意思,两岸的桃林虽开的繁盛,但枝叶间稀疏错落,若有刺客埋伏其中必定会被发现。   难道自己记错了地点,“莫非他们不是从此处经过?”   裴落青摇了摇头,把四周桃林搜索了一遍,然后指着一棵树上的刀痕道:“有人来踩过点。”   柳书意疑惑了,青天白日的大路上,几十个刺客要怎么埋伏才不会被侍卫们发现?除非……   “他们是晚上过的。”裴落青下了判断。   二人齐齐沉默下来。   是怎么样的情况,让沉墨书决定不顾危险连夜赶路?这个恐怕只有问他自己才知道了。   两人一起将四周地形摸了个透彻,本着有备无患的原则,柳书意又领着裴落青去找了前世里发现太子殿下的那处山洞,山洞离河滩不远,洞中有燃尽的柴火和破旧的麻布袋,看起来应是猎户或者渔夫临时避雨的场所。   柳书意道:“若失去了太子殿下的踪影,可来此处一寻。”   裴落青记下了位置,两人走出山洞,回到河边,隔着滚滚的河水往对岸看,桃林粉白,落英缤纷,茂林之间依稀有农户民居,炊烟袅袅,鸡鸣犬吠,一派祥和美景。   柳书意想起前世看到残垣断壁,不由叹道:“若是兵祸四起,不知有多少百姓要惨遭涂炭。”   裴落青不明白柳书意这惆怅从何而来,却觉得此时的她离自己极远,他想了一想,转过身面对柳书意,认真道:“不会的。”   “什么不会?”   “有我在,就不会让这种事发生。”他的眼神极坚定,让人感到无端的心安和信任。   “嗯,”柳书意轻轻应了一声,“那我就祝将军,守成保业,永固河山。”   ……   夜深人静,鸮鸟泣鸣。   柳书意再次在定远侯府的大堂中醒来的时候,怔愣了好一会儿,才醒过神来。   她没想到自己还会再次魂归前世。   上次回来时一片兵荒马乱,什么都没来得及细看,这次她比之前要镇静了许多,终于有机会好好的打量一下四周。   今夜无雨,一室死寂,龙凤烛换了新的,入眼仍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破损的桌椅倒了一地,残骸之下,柳书意发现了自己之前忽略掉的东西——用暗红色血迹画成的奇怪符文,密密麻麻,形状诡异,仿佛一群扭曲的灵魂,正沿着中央的棺椁向四周挣扎逃离。   这大概就是明夜所说的还魂阵法了吧。   柳书意避开血迹,小心翼翼的绕着棺椁转圈,在一个圆形符文之中,又看见了一个焦黑的人头。   俯身细看人头的面目,虽已几乎辨不清五官,但柳书意知道,这应该是陈云轲。她猛的直起身,目光在四下里到处搜寻,最后在棺椁的另一边看到了第叁个人头。   柳书意仿佛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   她缓缓走过去,蹲下身子,莹白如玉的手指触碰上人头漆黑丑陋的面皮,在额头的位置,依稀能看出一块狰狞的疤痕。   裴落青——柳书意在心中默默的念出了这个名字。   若是寻常人在黑夜里看见一个死状可怖的人头,必定是会感到恐惧的,但柳书意却不觉得害怕,她早已见识过人间炼狱,又怎会害怕一个深爱着她的人。   血红的烛光里,白衣女子黑发垂地,手指慢慢抚过狰狞人头的眉眼,这一幕极其阴森诡异,却又带着莫名的冷艳。   许久之后,柳书意站起身,环视喜堂,然后按着记忆里的位置,在角落里找到了之前被自己踢开的人头,也许是因为阵法已成后它就失去了用处,明夜并未将它捡回来。   柳书意捧着那颗人头走到灯笼下,借着幽暗的火光,对着他黑洞洞的两个眼睛道:“沉公子,你在么?”   无人回应。   “沉公子,打扰了,你在家么?”柳书意捏起旁边悬着的纱帘去扫人头的脸。“沉墨书?沉寒舟?”   一片青色的衣角带着微弱的荧光出现在视线之中。   “你有何事?”青年神情冷淡,如一座玉砌的冰山。   他实在是不想出来见柳书意的,只是她已经快要把纱帐塞进他的鼻子里了。   “抱歉,”柳书意不好意思的收回了手,“我有些事,想向沉公子请教。”   沉墨书半垂了眼眸道:“请教二字不敢当,沉某与定远侯夫人还没有熟到这个份上。”   柳书意无心与他做这些口舌之争,跟文臣斗嘴,有理也说不清,单刀直入道:“太子殿下遇刺那夜,发生了什么?你们为何要连夜赶回淮城?”   沉墨书长睫微抬,淡淡的扫了她一眼。   他的眼珠颜色微浅,映着烛火,像是两颗灰蓝带血的琉璃。   “沉某忘了。”沉墨书转过身,“事过多年,早已不记得。”   “过目不忘的沉公子,会忘记这么重要的事?”柳书意冷静道。   沉墨书没有说话,他虽然背对着柳书意,柳书意却感觉到了他身上散发出的一股怒意与悲怆——不是对她,而是对自己。   “沉公子?”   “夫人的问题问完了,沉某也答了。告辞。”   “别!你等等!”见沉墨书要走,柳书意急忙上前抓住了他的衣袖,“我再问一个问题,很重要的问题!”   沉墨书的动作顿住,微侧过头看着她,他的侧颜在火光中勾勒出一道极完美的轮廓,薄唇紧抿,双眸冰冷。   “若陈国要与燕国大军交战,最想要知道的燕军机密是什么?”   没错,这就是电光火石之间柳书意意识到的事,若此世界真是前世,那是不是意味着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这样好的机会,她怎能错过!   “什么?”沉墨书似是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这里……是大燕的定远侯府,侯府的书房里有许多燕军的机密文件,我们可以趁这个机会偷偷记下来,只是我实不知哪些是你们需要的……”柳书意吸了口气,声音也因激动而微微颤抖起来,“不,我带你去,我知道他的书房在哪里,你和我一起找总会快一些!”   沉墨书的脸上没有表情,心里却真实的有些惊讶了,他拂袖转身,第一次认真的审视了眼前这个女人。   ============================   来自社畜的艰难更新。   --